情。
一想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她总是觉得心里有点不适,不知是什么缘故,她放下了帘子不再说话。
慕时也是迅疾而安静地赶着马车,一路匆匆地行走着,幸好雪倒是不怎么下了,否则遇到的困难会更加地多。这一日平安无事,到了晚上时候,不知已经到何地了,沈散挑了帘子看一看周围,暗暗的树林子,她便说道:“接下来我来赶车,你休息吧。”
慕时却并没有停下手来,只说道:“不用,我不觉得累,你休息吧。”
“我已经休息了一天了,论理也该我赶车了。”
“我说了不用,你最好继续躺着休息。”
他的声音虽然安静,口气却是绝对不容置疑的,沈散怔了一下,印象中会与她这样说话的人也是少数,只除了师父……她微微一蹙眉,说道:“慕公子,我不想一直欠着你的人情,而且这一路上越欠越多。”
慕时闻言笑了起来,说道:“想还人情的话以后可以找机会,但现在就免了。”
她不解,问道:“为什么?”
他一时却不再说话了,只赶着车继续风驰电掣般地向前行着,风声呼呼地在沈散的耳边掠过,的确有几分寒意,她情不自禁地缩了一下手,慕时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快坐进去吧。”
“那么下一段路程让我来赶。”
慕时摇头,将那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在路边的一株大树下,她以为他答应了她的提议,不想他竟然推开了她伸过来的手,目光静静地在她的脸上端详了一会,沈散不知他在看些什么,心里有些紧张,说道:“你又想做什么?”
他却只是取出放在她身边的水壶喝了一口,赶车并不是个轻松的活,看他那养尊处优的样子平日也很少会做,只见他拿出绢子自己拭了汗,然后继续看着她,倒不是以什么淫邪的目光,只是带着点让她心慌不安的感觉,他微笑着说道:“为什么?因为我是男人,而你不是。”
沈散霎时呆了一下,没想到他在此时竟然揭穿了她的身份,她微红了脸,话也说得不利索了,只看着他说道:“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是不是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我什么也没做,除了打发掉几个小人之外。”
“那你……”
慕时看她,她的面色已经不自然,他淡淡一笑,伸手将她的一只手拉住,只说道:“你看你的手,像男人的吗?那天在雪地里我看到你的手,就猜到你可能是女人,否则我为什么和你换马?还有你耳垂上那个小孔,是戴过耳环的痕迹吧?”
沈散甩开了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这个男人的眼神太犀利了,像针一样哪里都会刺到。
“那么你为什么先前不说?你是存心要看我的笑话?”
“我没那么无聊,”慕时说道:“我不说不过是觉得你既然如此妆扮总有你的理由,而且既然你我不得不住在一起,若是贸然揭穿了你的身份,你会感到很不自在,就像现在,不是吗?”
沈散盯着他,说道:“那你现在又揭穿了?”
“因为你非要抢着赶马车,否则的话一直到京城我也未必会告诉你。”
“即使我是女人,难道就赶不得马车了?”沈散冷冷地说道:“我并不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习过武艺自然也赶得了马车。用你刚才的话来说,既然现在你我不得不同行上路,那么赶车自然也当轮流。”她说毕一把扯了他上车,慕时怔了一下,冷不防地便被她推上了车内,她的手劲也是不弱,她则迅速地跳到了前面。
“你!……”慕时正想抗议,一柄长剑却即时地架上了他的颈子,他吃了一惊,眼见她冷若冰霜的神色,只得将下面的话咽了下去。但是他仍然不肯服气,说道:“你只是个女人,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争强逞能?”
“女人不可以参加科举考试,还不可以赶马车?”沈散一边稳稳地驾着车,赶车的技术不比他低,一边冷静地回答着他的问题,想了一想回头看他,说道:“看来你很看不起女人,是吧?”
对于她的这个问题,慕时很明智地选择了不作回答,他盯着她纤弱的后背好一会,又瞧着她侧面清丽的面庞,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他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终于说道:“该我轮班的时候叫一声,”说着放下帘子,一头栽在被榻上便呼呼地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继续支持自己。
聚会
三日之后的正午时分,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行进了繁华喧闹的长安城,此时正是日头当空,寒气消融,使得本来已经萎缩的一派生气勃勃之象顷刻间又恢复了点精神,重新展露了天子脚下的繁荣与昌盛。
坐在车里的沈散挑着帘子看外面的风光,北方繁华之都,果真与江南小县城的景色全然两样,她感觉有些新鲜,蓦地想起此时并非寻山游水,便看了前面驾车的慕时一会,说道:“到长安了,停车吧。”
慕时闻言便将车赶到了路边一个清静的角落,放了她下来,沈散环视一下四周,自然各处皆是陌生的,脱叶的杨柳,堤上的青松,她说道:“一路上多谢你的关照,我们后会有期,慕公子。”
他淡淡一笑,说道:“不知沈小姐将要何往?”
沈散沉默了一会,她要去的地方是一家客栈,事先早经约好,但慕时乃是官府中人,岂可将这种事情告知?她说道:“我的朋友就住在长安城里,但记不清准确方位了,还要找一下。”
“那么是否需要在下帮忙?在下对长安城可是十分熟悉。”
“多谢,不用了,”沈散背上包袱,取了长剑在手,微微一拱手说道:“就此别过。”她说罢转身便要离去,可是走不到几步却听到慕时在叫她,沈散回头看他,问道:“有什么事?”
慕时走到她的身边,看了她一会,又深思片刻,自腰间摘下一块青翠的佩玉,交到她的手上,说道:“如果在长安城遇到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就去找我。”
沈散拿着这玉佩,怔了一下,她急忙推托,说道:“不用了,你拿回去吧。”
“下次到你该还救命之恩的时候再一并还我,”慕时微微笑了一笑,他说着走向马车,一扬长鞭,那马便似得了神助一般泼喇喇地荡开四蹄,向反方向迅即奔去。
沈散望着那马车渐行渐远,不过只是片刻功夫便在眼前消失了,心里不免有些惆怅,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这块佩玉,触感温润可亲,色泽晶莹通透,整块如手掌般大小,波纹细致精美,底有托座,系着淡黄|色的络子,边缘处呈波纹形状,而镂空着一个个小孔,玉佩正中间便是一个大大的“慕”字。
此人不知何故一路上对自己颇为照拂,殷殷之情让人很是感怀,大半时候若不是他的相助恐怕她都没有如此顺利可以抵达京城,可惜他却是个官府中人……沈散心间忽然掠过这样一个念头,连自己也吃了一惊,她急忙将玉佩放下衣袖之中收好,然后四处望了一望,举步走去。
那一家客栈并不难找,大概当时也是考虑到太过僻静不方便来人寻找,因此沈散不过只问了几个路人,便已经知悉那一家“仙来客栈”乃是长安城中有名的大客栈之一。
她沿了路一直行去,拐了三个街口,约摸走了两柱香的光景,便已经到了客栈门前。她抬头向上看,整间客栈有三层,似乎还不止这一间楼,后面连续着的一座只怕也是,而正上悬挂着的一块大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仙来客栈,上面还印着一方印,大概是请了名家所写。
沈散走进这家客栈,里面的格局与摆放果真与自己先前所见的大有不同,桌椅板凳尽皆精致而华美,好似这里只招待贵客一般,不知住宿费却要若干?她想着自己的包袱里面不过只有几十两银子,可以支撑得住几天么?
她走到柜台前面,几名伙计正在那里忙碌着,进进出出的不亦乐乎,其中一位十七八岁模样长得清秀伶俐的便迎了上来,看着她笑着说道:“这位公子,您是住店还是打尖?”
沈散沉思了一下,说道:“我是来找人的,有位朋友住在这家仙来客栈,他姓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伙计闻言便翻看他手上的那本登记簿,细细地翻了好一会儿,抬头笑着说道:“姓张的客人在本店的确有,但是数量委实不少,不知公子找的是哪一位?”
沈散一时竟答不出来,因为师父并未与她说起那个姓张的联络人的名字,并说他未必会用真名,可能化名而住也未可定,而姓则是按照约定不改。
伙计见她皱眉不语,想了一想便说道:“这样好了,如果贵朋友真的住在本店,公子便站在此处等他,说不定便会下来吃饭喝茶。”
可是沈散却连对方的相貌也不知道,即使下来与她对面擦过又如何呢?她沉默了一下,正踌躇间,忽然见一人从楼梯上径直而下,直走到了自己的对面,她抬头打量,却见该男子约摸三十左右,身形单薄瘦长,一件长长的衣袍干净利索,面貌并不出众,只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显示着此人的内力修为相当不低。对方也打量了她一会,说道:“阁下姓沈?”
沈散一听便知此人正是自己要寻找的那一位,点头应道:“正是。”
“在下姓张,”男子这样说道,“请随我上楼吧,”沈散闻言便跟了他一路走上楼梯去,张姓男子在前,她在后,到了二楼之际,只听到他低声地说道:“在下是四海门的弟子张世清,你便是务虚派的沈散沈姑娘吧?”
沈散顿时吃了一惊,难道自己的妆扮真的如此不似么?不但被慕时看了出来,就连这个初次见面的张世清,也轻易地瞧了出来?
张世清回头看她,见她神色有异,便随和地笑了一笑,说道:“沈姑娘别奇怪,其实尊师有一信特意给我,上面说明了你的情况,所以我才知道的。”
原来如此……沈散这才放下心来,但是师父为何会特地写信给此人?
张世清带着她进了一间房,也是干净雅致,不比在那个小镇里的坏,他说道:“你就住在这里,我的房间在右侧隔壁,现在我告诉你一些需要记住的地方,我们这一次见面的共是六人,除你之外还有一名女子,等下见面的时候我会一一介绍。”
沈散听着他的话语,一一地点头。
“另外,”张世清看着她一会,说道:“我建议你恢复女装打扮,因为我手上一份名单是我们四人,当时为了辨别来人方便碰头,已经有注明性别及各项资料,你穿成这样也没有必要,而且女性虽有不方便之处,但在有的时候也有麻痹别人的用途。你觉得呢?”
此话有理,只是沈散没有想到她的女子身份竟然早早地已被人知晓,她顺从地点了点头。
“现在有几位朋友正在外面打探一些事情,沈姑娘,你长途跋涉地刚刚来此,先休息一下,用点饭菜,换身干净的衣衫,到晚餐的时候我再来看你。可好?”这位张世清大概是年长的关系,说起话来做起事来有条不紊、井井有序,让人油然产生一种信赖与尊重的感觉。
沈散便微笑了一下,点点头说道:“好的,多谢张兄关照了。”张世清也笑着点头,便也不再打扰她,只推门出去轻轻合上。
等一会时间饭菜便从楼下端上来了,自然并非是山珍海味,也没有那日慕时叫得那么奢侈夸张,但是几个小菜却也颇让已经腹饥的她有食欲了,她匆匆地吃完了饭菜,因为有些疲乏,便让伙计打了水来好好地洗了身子,然后便开始小睡。
等到日暮西沉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沈散走去开门,果然是张世清,他笑着打量了她一会,说道:“其他几位朋友已经聚齐了,沈姑娘可以了吗?”
沈散点头,关上房门便随着张世清走出,二人并肩前行,一直走到二楼末尾的一个房间,张世清便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听到里面有人说道:“请进来,”便径直推了门进去,沈散跟在张世清的身后,也从容地进了房间里面。
房间里面一共坐着四个人,都在靠着窗子的桌边环着而坐,他们二人的到来似乎吸引住了四人的注意,或者只是沈散吧。沈散的目光过去,只见共是三男一女,论年纪应该都不会太大,一个一个的衣着虽不算华丽却也精致,看起来并不似江湖人士一般……
张世清似乎察觉出她的疑惑,便笑着说道:“住在这样档次的客栈,不可以穿太朴素的衣服,否则会惹人猜疑。”说着便对着座上的四个人介绍道:“这位是务虚门弟子沈散沈姑娘,武艺精湛,是穆子林前辈的得意爱徒之一。”他这样介绍了,沈散便礼貌地拱了拱手。
“这一位是清河派首席大弟子连玉通,拳法独步天下,”张世清指着坐在最靠桌边的一名三十不到的男子介绍道,此人便急忙站了起来,他的身材不高,不过与沈散仿佛,皮肤有些黑,眉眼倒是并不难看,他看着沈散,礼貌地笑着打了个招呼。
连玉通身边的是一位肌肤白皙颇有几分女气的年轻男子,他的模样倒也一般,只是肌肤细腻粉嫩的样子倒让女人自惭形秽,张世清介绍他是指山派的弟子靳开,善使暗器,这个倒是曾经有听到过,不曾想原来竟是这样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字:冷。
密谋
对方起身对着沈散微笑,笑容也是极柔和的,只轻声说道:“在下靳开,以后请沈姑娘多加关照。”
靳开对面坐着的是一位比自己略长些的女子,大概过了二十五岁的模样,相貌颇为不错,穿着一袭锦绣的衣裙,胸前的肌肤若隐若现,透着一点吸引男人的妩媚功力,她的一双眼睛只盯着沈散好一阵子,只咯咯笑着说道:“沈姑娘真是长得标致,本姑娘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哪怕是教坊青楼,也未见得有沈姑娘这般姿色的女子……”
此话一出,座上几人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其中当数沈散,她微微地红了一下面庞,相当地不自在,这个女人真是口无遮拦,惹人生厌。
张世清急忙瞧了那女子一眼,然后对沈散说道:“沈姑娘别介意,祁三娘的性子就是这样,一张嘴最是口无遮拦的,但是人还不坏。”
祁三娘轻轻伸手握了一下沈散的手,神色似乎认真了一些,笑着说道:“是啊,本来是想夸赞沈姑娘的美貌来着,不想一时口快倒说出了不妥当的话,沈姑娘可不要介意啊。认识一下吧,我是孤烟宫的门人,谨代表本宫宫主前来。”
孤烟宫地属西域边境了,听说里面多半都是女子,武艺倒是在江湖上颇有名气,听闻得孤烟宫的宫主乃是一位正派的侠义之士,怎么此次会派出这样一个人来?沈散心里思忖着,脸上也并不带着,只是礼貌而生疏地笑了一笑,目光看向这最后一人。
这最后一人年纪最轻,态度看上去也相当安静,他的衣衫倒是穿得简单,相貌秀气文雅,看上去很像个书生模样,他站起来礼貌地向着沈散行礼,声音也温和清亮,只说道:“在下是书剑门的弟子,姓唐,双名书华。”
沈散对此人的印象总算好了一些,虽然觉得他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书生或者是贵公子,张世清微笑说道:“唐公子虽然是书剑门的弟子,同时也是本朝靖南王的独子。”
靖南王?沈散闻言微微怔了一下,她对朝廷的事情所知甚少。
却听得唐书华说道:“家父早已经不过问政事,在下现居洛阳,不过只是一名普通子弟而已。”
“不管怎样,名号总还是在的,唐公子怎么说也是名门之后,不比我们这些布衣。”说话的是那个靳开,他的声音依旧是柔和的,听了让人有些凉意。
唐书华淡淡笑了一笑说道:“在下的武艺低微,也帮不上太多的忙,只是在一应的起居用度上可以提供些帮助罢了。”
看来这家客栈便是这名唐公子所订下来的,说不定这些衣服也是由他提供也未可知,怪不得这些人都弄得很有派头,沈散忽然间觉得这件事情有些无聊了,与自己心里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此时介绍已毕,几个人便一起坐下了,沈散在唐书华的身边落座。
此次聚会的主持人应该便是张世清,他的性格相对沉稳,而且言谈举止间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而座上话最多的人便是祁三娘,她总是坐在那里Сhā着话,让人感觉不舒服,连玉通与靳开两个倒是听得相当认真,至于唐书华,他一边喝茶一边时不时地点一下头,倒是很有几分世家子弟的派头。
商谈的内容泛泛,最后可以总结出来的重点便是两个字:刺杀!这让沈散很有些意外,虽然事先想到过抵制昏君,可是要直接地进行刺杀似乎并不在她的考虑之内,但看其他几个人的样子似乎商谈已久,已经定下来了,只是还要定下具体的方案罢了。
“早些年我曾经进过皇宫,因此对里面的具体地形还有印象,但不是万无一失,如果有需要的画我可以将脑海里的记忆全数画下来,以供你们参考。”唐书华这样说道。
“这样就太好了,”张世清笑着说道:“我正在想是不是要派一个人先行潜入皇宫里去,刺探一下具体的情况,现在看来这一步可以省略了。”
“皇宫禁卫森严,想要刺杀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连玉通虽然相貌粗犷,心思倒也细密。
靳开拨弄着自己的指甲,柔声说道:“所以我们要先弄清楚这个皇帝每日的起居生活,看看他在哪里停留得最久,守卫相对宽松,进去的路线怎样才是最简便。”说到此时沈散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看上去让人有些不自在的靳开说起话来也相当在理。
祁三娘坐着吃茶,此时咯咯而笑,说道:“说来说去,你们挑好谁去执行任务了么?”
这个问题确是关键,几个人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都陷入了沉默,没有人自告奋勇地站起来愿意应战,自然也没有人敢推荐他人出去,弄得不好便是结下梁子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张世清终于开口说道:“我先说一句,行刺人选必须具备以下几个条件,其一轻功一定要好,其二武艺一定要精,最好擅长使用暗器,这样远距离便可行刺昏君,其三意志力必须坚定,万一行刺失败,宁死也不可出卖朋友!”
这三个条件一开出,最为符合的人其实便是张世清本人,因此一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他也领会众人的意思,便说道:“我自然是第一人选,可是我一旦去了,这里由谁主持?万一失败大家又当如何?”
连玉通说道:“我倒是想去刺杀这种狗皇帝,但轻功这一条我实在屈居末席。”
张世清的目光又看向了其他几人,沈散心里想着这三个条件,她的轻功虽然未必是天下第一,但也是相当不错,剑法是她最为擅长的,因此武艺方面不是大问题,只是暗器虽然也会,却未必精了……至于说到意志决定,她忽然苦涩地笑了一笑,倘若当真被捕,她也没什么可说的,先前对于人世还有留恋,因为湛阳,现在还有什么呢?
“我觉得沈姑娘是个不错的人选,”忽然听得有一个声音这样说道。
沈散怔了一下,却见说话的正是祁三娘,她笑盈盈地看着她,也看其余四人,说道:“你们不要觉得奇怪,我也不是随便说的,第一务虚门以剑法与轻功闻名江湖,沈姑娘是穆先生的得意高足,这两样应该擅长,第二沈姑娘虽然身为女子,可是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坚毅之气,应该是意志坚定之人,第三张先生刚才没有说到,我来补充,宫中除去太监与皇帝,便全数是女人,即使行刺失败,想要退避也比较简单,要么化为宫女嫔妃,要么暂时扮成太监,这一条可比你们男人要方便得多了。”
只听得靳开哼了一声,说道:“那么三娘你为什么不去呢?你也是女子,不是吗?”
“我去自然也不成问题,不过你们信得过我是意志坚定的人吗?”祁三娘似笑非笑地说道,又瞟了靳开一眼,说道:“不过靳少侠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怎么说?”此话是连玉通问的。只见祁三娘一笑,但靳开似乎已经明白了她话中之意,一下子恼得红了脸,只低着头喝了一杯茶,不再说话。
张世清转头看着沈散,说道:“沈姑娘你意下如何?”
“我没问题,”沈散简单地答道:“不过暗器我并不精通。”
“暗器精不精通并不十分重要,你若可以在皇帝的十步之内,一剑便可以刺杀他了,何况我们这里最精通暗器的是靳少侠,让他指点你一二招不是好了?”祁三娘的话虽然未必无理,可是沈散总是觉得她在有意无意之间针对着自己。
事情说到此处便已经定下了,沈散被选做了去执行刺杀任务的人,这在来之前并未想到,但也不觉得意外就是,她自己对此也不感觉害怕或者不安。
张世清选了靳开到她身边,指点一下暗器方面的技术,因此这之后的几日,沈散便一直与靳开在一起。靳开与他原先给她的感觉并不一样,人似乎还好相处,除了有些女气。
“沈姑娘,其实你的内力不错,剑术也精,这暗器只要训练数日就可以了。”
“恐怕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训练吧?”沈散看着刚才唐书华送来的那一张地图,上面的路线已经标得清清楚楚,而执行的时限张世清也已经与她说过,定在七天之后……不管是习练哪项武艺,时间都是不够的,这一条靳开自然也心里清楚。
他点点头,一边教授着她一些需要修正的细微处的技术,一边说道:“如果可以给我一个月时间,我有把握可以把你教得跟本门弟子一样。”
沈散闻言不由得微微笑了一笑,只说道:“你不怕教会了我,你师父不跟你罢休?”
靳开不由地笑了开来,沈散忽然间觉得他与那天见面时候的感觉不太一样,虽然还是白皙粉嫩颇似女子的那个靳开,但是似乎人没有那么狭隘了一般。他笑着说道:“沈姑娘真是幽默,不过武功这回事,本来就需要彼此交流来互相增长的,一味闭着门练自己的也没有趣味。”
沈散同意他的这个观点,心里霎时对他有了些钦佩之情,这样通透的话未必每个人都可以说得出来,于是她更加仔细也更加努力地习练着暗器,想到师父临行前给自己的那一本剑谱倒是没有什么时间去练了……不过暂时只能如此,待到完成了这件事情之后再说吧。
“沈姑娘,”靳开坐在一边看着她,说道:“你知道祁三娘为什么要举荐你去执行任务吗?其实你的武艺虽然不错,其他几位包括我在内也并不差。”
沈散摇头,她还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看靳开似乎也不是恶意挑拨,便问道:“靳少侠的意思是?”
靳开见她迷惑,便笑了一笑说道:“你想不明白吗?因为你长得比她美貌。”
“就因为这个?”沈散不解,虽然她可以感觉到祁三娘似乎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没有好感,可是仅仅因为相貌问题这么简单?
靳开便问道:“你跟她先前是不是认识?”
沈散摇头说道:“素昧平生。”
“这不就好了?你跟她根本没有见过,谈不上有什么梁子,可是她在第一次见面便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于你,你说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沈散沉默了一阵,说道:“可是这世上美貌胜过她的女子多得是,她岂不是一个个都要针对?”
“可是目前只有你对她构成了威胁啊。”
“什么威胁?”
“祁三娘对那唐公子与张世清都有点意思,她这是担心你一来他们会移情到你身上,”靳开声音依旧是柔柔的,但是这话在沈散听来真是有些匪夷所思,她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说道:“这未免也太荒谬了,我跟她是第一次见,跟那张先生唐公子也不过是第一次见,谈得上什么移情不移情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没听说过未雨绸缪吗?”
沈散心里有些压抑,来到此处不过几天,却已经发生了这种小波浪,真是无妄之灾,她看着正端着修指甲的靳开,想到他那日与祁三娘相当不睦的样子,想了想便说道:“靳少侠,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直说好了。”
“你与祁三娘是不是有些过节?”
靳开闻言哧哧笑了起来,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恶意中伤她?不,我才没那个闲功夫呢。顺便说一下,我跟你一样,先前也不认识什么三娘四娘的,只不过现如今我看不惯她到处勾引男人的模样!难不成孤烟宫如今大不一样了?”
其实这个疑惑也在沈散的脑海里出现过,孤烟宫在印象里一直是个比较正气的门派,虽然地处得远,接近西域,可是一直以来都站在武林正道一边,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传出……可是现在看这个祁三娘,总是觉得她有几分妖里妖气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支持自己。
宫闱
七天时间实在过得很快,等到一切打点完毕之后,沈散便换了一袭黑色的夜行装,在黑夜里起行。临行那日张世清又到她的房内叮嘱了她几句,大意也不过是万事小心谨慎,切不可马虎之类,然后驾了车送她过去,一直送了她到宫墙外面。
“张先生你回去吧,”沈散说道,“如果你在这里说不定也会引起卫士的怀疑。”
“好的,但是我已经吩咐了让唐公子过来接应你,以他的身份即使不能自由地出入皇宫,也不会引起人的猜疑。”张世清说道,他看了一看穿着一身黑衣的沈散,想到她此行或也有可能香消玉殒便有几分无名的怜惜,但是此时断不可起此种情绪,便说道:“我在宫里也布有一人,如果你真的遇到了危险,他会出来助你一臂之力。”
沈散微微一怔,说道:“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他是一名卫士,在羽林军里面做事,名字你不必知道了,”张世清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切记要小心,即使事情不成功也没有关系,保重性命为第一要紧事,否则我无法向尊师交待。”
沈散应允,看着张世清的车马沿着原路悄悄地离去,只片刻之间便淹没在黑暗中了。她隐在宫墙外的巨大阴影下面,轻轻地按了一下腰间的位置,她把湛卢剑谱放在这里了,虽然说是同盟,可是放在客栈里毕竟不是太放心,现在在身上,如果一旦发觉得不对可以把它迅速地销毁掉……她仰头望着夜空,今夜月色甚是明亮,一轮圆月悬挂着,只不过此等美景与她无缘了。
她控制自己的心跳,侧耳听里面的动静,稍后一起身便轻飘飘地跃入了宫闱之内。根据唐书华描绘的地图,沈散悄没声息地沿着一条僻静的小径一路飞速地潜行着。
今天晚上似乎颇为热闹,只不知是什么节日,不过这个皇帝不但昏庸还好大喜功,说不定便邀了一众的文武之臣喝酒享乐也未可知。但是从打探来的消息来看,今晚皇帝会去他新近比较宠幸的一位嫔妃那里安寝,她若实在找不到机会下手,也可以去那个行宫里埋伏着……
皇宫真的是非常大,走来走去的若是一个不注意便要迷路了,幸而她已经将那地图死死地印在脑海里面,她一路自是蹑手蹑脚地走着,不发出一丝声息,另外远远地看见灯火便隐身起来,因此走了一路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但在刚刚穿过御花园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假山后面传来的窃窃私语之声,沈散霎时一惊,急忙抽身隐蔽起来,待到细听却是两个人正在说话,并不是发现自己的状况。
她松了一口气,正想脱身离去,却听得一位女子娇柔的声音说道:“二将军,我们每次总是这样偷偷摸摸的可不好,哪天让陛下发现了,那可是连性命也难保了……”
“你放心,我早晚也带你出去,只是这个时候恐怕不妥,”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早晚?早晚是什么时候?你都已经说了好多遍了,我还不是要在这深宫里守着,就守到轮到你值夜的时候,”那名女子的口气甚是哀怨,沈散从她的口气里推断出她应该是宫里某一个并不受宠幸的嫔妃,看来是耐不住寂寞,给皇帝戴了绿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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