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
八盏落地灯全亮了,淡黄的灯光照耀着舞台的每一个角落,一时间让整个舞台灯火通明。
“啊——”观众们看到面前的布景,发出轻声的惊叹。
舞台上,红色的一米来宽的绸布如蜘蛛丝般密集地纵横交错,使舞台变成了宽阔的红色的海。
海的中央,有一个由棕色的枯藤和五颜六色的花朵构成的小岛。粉色的镂空蕾丝裙摆落进红色的海里去,黑色的卷发垂在空中,发上,有零星的黄|色和白色的小花。
公主在小岛上静静地沉睡着。
一个戴着大黑帽子披着黑色披风的人无声地出现在舞台的左边。虽然无声,可是观众立刻就看到他了。
那是一种冷冽的骄傲的不容人置疑的气场,从那个人的周身从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出来,震慑了所有的人。
人们或讲话或趁着光明照镜子或干着其他的事,此时都停了下来,看着他。
黑衣人走向公主。这时海上起了风,绸布剧烈地翻滚着,发出“鼓鼓”的声音。这一抹黑色的身影,在红海中显得异常突兀,黑色披风被吹得鼓得饱满,犹如海上不屈的风帆。
他按住帽子,来到公主面前:“公主,您肯醒了吗?”
公主仍是静静地睡着,但是眼帘颤动了两下。
“根本就没有巫婆也没有仙女,”他摘掉大帽子,将它甩出去,又动手解披风的搭扣,“他们就像这顶大帽子和披风,只是障眼法,为了藏起害怕、迷茫的自己。”
他甩开披风,黑色的披风被风吹起,软软地飘在舞台的角落,叠成一团。
“我不是王子,我是流浪汉,我有你最没有的自由。我的强壮可以保护你,我的自由可以分给你。如果你跟我走,你也会变得和我一样自由强壮,自由自在地生活。”
他抓住公主拿着扇子的一只手的手腕,“缓缓”地将扇子从公主的脸上移开。
“啊!”观众不约而同地暴出惊讶的叫声。
“是于清圆!公主是于清圆!于清圆不是演王子吗?”
“演王子、不、流浪汉的是谁?”
“那是于清方吗?虽然头发放下来了,换了和平时大不一样的衣服,但仔细看有点像。喂,有没有人和于清方熟?”
“……”
与此同时,在后台:
“不对不对,改了改了!”社长将剧本揉成一团又展开,再度揉在一起,反反复复,一直揉到平滑的白纸起毛,恨恨地叫:“于清方你个XXX的,你改老娘的剧本!”
不要见面了
于清圆眉头紧皱,被强压下的手腕传来一阵阵疼痛。
这个可恶的于清方,当初在后台说好不拿开扇子的,却食言。可惜他现在演的是个死人,不然一定跳起来和于清方打一架!
嗯?
于清圆感到了喷在自己脸上的灼热的呼吸,以及脖子被粗糙的手抚摸着。
这是干什么?
于清圆很不情愿地祈祷着:不要接吻、不要接吻啊!当初可是说好的!
可是,这对于清方有用么……
于清圆的眼帘急剧地跳动起来,被压住的手想挣脱束缚,只换来更用力地钳制。
正在热烈讨论的观众,随着两人缓缓接近的脸,渐渐地鸦雀无声……
舞台上的通明的灯光渐渐转暗,红海更加波涛翻滚,四片唇终于相印,仿佛能听见观众抽气的声音。
于清圆早就睁开了眼睛,伸手抵住于清方的肩,却突然感到脖子被压得一痛,咳嗽冲出喉咙。
软软滑滑的东西侵入了口腔,动作特别蛮横,攻城掠地似的。
于清圆的脑海里电闪雷鸣,挣扎都忘记了。
当着全校女生的面接吻,对方还是自己的弟弟……
这样一想,不禁有点生气。可是生气归生气,于清方吻着自己,那舌尖带来的酥麻快乐的感受却是怎么都无法忽视的。
他很容易地联想到那次在浴室,两人一起射出的情形。那种翻天覆地的快感,能让人永堕地狱。
于清方的舌头退出去了,唇却没有离开。当于清方的舌头再度伸进来的时候,一个甜甜的圆圆的小丸子也进来了。
嗯?
于清圆睁大了眼,瞪着于清方。
你给我吃什么?
他没笨到以为于清方给他吃的是糖果。
于清方才不理会他,舌头一直往最深处探,不断地狠狠地搅动着,终于引来于清圆一个干呕,那粒糖果下了喉。
于清圆使劲地捶了几下于清方的肩,挣扎着要起身。
可是他的挣扎不过就是让于清方动了一下脑袋,方便更加全面地侵袭于清圆的唇。压住于清圆的一只手甚至有意地蹭着于清圆的臀部。
吮吸的声音被麦放大数倍,响在演艺厅的上空,偶尔夹杂着于清圆由于挣扎引起的疼痛而忍不住地“嗯”地一声闷哼,像一粒原子弹,引起了在场所有女生脸上的红云。
谁的爆米花掉了,啪地一声,大家都仿佛听见哗啦啦地爆米花洒了一地的声音。
于清方好不容易放开于清圆的唇,黑眼睛里闪着两点欲望的火苗,沙哑着问:“公主,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于清圆没反应过来。
“你的父王要操纵你,要你按照他认为对的方式生活。你要受他的摆布吗?”
于清圆眨了眨眼。
“还是,”于清方扣住于清圆的下巴,凑近了问,“你更喜欢我吻你?”
“不!”于清圆像弹簧一样竖了起来,“我跟你走。”
“从此,公主与流浪汉一起走遍了世界,获得了真正的自由”,预计的旁白没有响起,就在一片寂静中,主角下场,全剧落幕。
很久很久以后,
啪!谁鼓响了第一掌。
接着,雷鸣般的掌声回荡在整个演艺厅,穿过厚重的黑布帘子,一直传到了外面的林荫小道上。
外面,月光正皎洁。
于清圆的震惊不小,到了后台仍在发呆。众人同情他的处境,都没有上前寻问。
于清方换回衣服出来,见到于清圆带妆坐在位子上,略顿了顿,向众人说:“不庆功了吗?”
众人没跟上他的思维,过了两秒,社长啊地一声:“快去卸妆,我定的午夜场的KTV,已经开始算钱了。”
众人一哄而去。
后台里静悄悄的,土黄|色的地板反射着白色的灯光,显得异常的冷。
于清方走路没有声音,他一ρi股坐到于清圆前面的化妆台上,看了于清圆一眼:“你再不跟家里打电话,就会有军队来学校搜人了。”
于清圆愣了愣,掏出电话说一通。
“别忘记告诉他们你今晚有庆功会。”
于清圆看了于清方一眼,照着把话说了,并让家里不要担心。
“不需要。完了我自己坐车回家。”
挂上电话,于清圆心不在蔫地把电话放在化妆台上,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说:“清方,我发现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那声音小得像蚊嗡。
“喔?”
“你越长大,我就越不了解你。这么看,我这个做哥哥的挺失败的。”他苦笑了一下:“也许,你没把我当哥哥吧。”
“这一次,我们明明说好,当着同学的面,不能、那个,结果……”
于清方嘴角抽了一下,很快隐去了:“当着不可以,背着就可以么?”
“不是!”于清圆涨红了脸,两手紧抓着腿上的蕾丝裙,粉红色的蕾丝裙被攥出了好些凹凸,“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清方……我们还是少见面吧……”
他的这一句话,说得比所有的话都要更小声,简直要听不见了。可是于清方还是听见了,他不禁有些着恼后台的寂静,如果吵一点,他就可以假装听不见,或者让这个人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他有办法让这个人无法说出第二遍。
可是现在这么静,这一句话明明就像一根针,掉的声音很轻,可是直刺进了肉里。
于清圆的头低得不能再低,白色的灯光照得他的脸有点苍白,纤细的鼻管非常笔直,如果放一支铅笔上去,那就可以完全挡住。他的鼻翼张开着。
“随你。”于清方说着,两腿一弯站了起来。
那么冰的语气,让于清圆猛地抬起了头,可也只来得及看见于清方的背影,正孤傲地离开他。
他眼角一垂,不禁急促地呼吸了两下,赶忙扑在化妆台上,肩膀剧烈地起伏着。灯光照着他的黑色的三厘米短发,根根像针一样地立着。
外面的走廊上,于清方两手Сhā在裤袋里,靠着白色的墙,冷冷地勾了一下嘴角。
这药很有效
过了十多分钟,化妆台上的电话呲呲地震动起来,于清圆扒在桌子上,腾出右手抓起电话放到耳边,有气无力地说:“喂?”
电话那头音乐喧天,社长高昂着嗓子:“于清圆,你快过来,就差你一个了!”
于清圆嗯嗯了几声,挂了电话,继续扑在桌子上。过一会儿,他转了个头,把脸贴在桌子上,眉头皱啊皱的,接着牙一咬,一拳砸在桌子上,眉头皱得更深了。仿佛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结果。
他沮丧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直起身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眼,抓了抓头发。
好烦!不能再想了,出去走走吧。
于清圆的心思在大西洋的上空飘啊飘,毫无目的地走出后台。
走廊里铺着与后台一样的土黄|色大理石地砖,皮鞋踩上去发出“嗒嗒”的声音,在幽长寂静的走廊里,这声音特别清脆响亮。
挑开红色的灯草绒幕帘,只听“咚”地一声,就踏上了隔空的舞台木地板。
整个演艺厅一片黑暗,道具已经全部收起,舞台上空荡荡的,只有香,好像是玫瑰的馥郁的香气。
于清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真的还有玫瑰的香气。
咚!咚!咚!
他走到舞台的中央,脚突然被一个软软的东西搁到了,挪开脚一看,是一朵玫瑰。被踩得扁下去,又正在倔强地一点点地把花瓣重新展开。因为没有灯光,本来应该是鲜红的玫瑰,现在看上去是黑色的。
他弯下腰捡起来。
这样的一朵残败的玫瑰,倒有几分野性的美!
于清圆用拇指和食指捏着这朵玫瑰的茎,转过来转过去。他望见演艺厅的后面有一扇窗子,皎洁的月光透进来。
他跳下舞台走进那片月光里、扒开窗户。
窗外,真的是好月如水。
他将玫瑰放在窗棂上,抓着窗棂:
“啊——”
“啊——”
于清圆大吼了两声,对着窗外的旧的红楼房与树,有点发呆。
呼——
今晚,有点热。
于清圆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虽然凉爽的秋风仍在微微地吹拂着,但他还是用手在脸边扇了扇。
一股莫名的烦燥袭上心头。
呼——呼——
他用两只手给自己扇风。大约这样也不够了,就转身在演艺厅快速地来回地走,用走出来的风给自己凉快。
可是越走似乎越热……
他更加烦燥了……
突然,他停下脚步,猛地朝右边看过去。那里正好是月光的死角,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可是,
“谁?谁在那里?”
身为于家的大少爷,就算再怎么养尊处优,也会面临到绑架、谋杀之类的事情,所以,对危险的感觉,十有七八是准的。
于清圆紧张地盯着那一团黑暗,眉头皱得死紧死紧,拳头握得泛白。
这个人,黑暗中的这个人,非常可怕,比任何人都更加可怕。这个人仿佛来自黑暗。不是染上的黑暗的气息,是出生于黑暗,亦或是他生出了黑暗。
虽然没有声音,但是可以感觉到这个人在移动,正一步步地走过来。那一股冷酷的仿佛狩猎一般的气场,在慢慢地靠近。
于清圆的全身开始发抖,脚转了个方向,又定住了。他咬紧牙,不让自己后退。
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裤袋,握紧了口袋里的六厘米长的圆柱体,对着那个人。
那是一把微型手枪。
一只黑色的动运鞋踩进了月光里,生锈的金属圆圈发出黯淡的光。牛仔裤洗得掉色起毛,裤角落下白色的线须。
“怎么,哥哥,不认识我了吗?”
于清方睁着大大的黑眼睛,盯着于清圆,走进了月光里。
苍白的额头,漆黑的大眼,以及挺直鼻梁下,那仿佛缺血而同样苍白的唇。
就像一只暗夜的吸血鬼……
于清圆冷冷地打了一个寒颤,松开了握着枪的手:“是你呀!”
“你以为是谁?”
“呵呵。”于清圆干笑了两声,觉得气氛冷得过分,就故作轻松地说:“你怎么没去KTV?”
于清方没作答,重新朝于清圆走来。
随着那一步步的靠近,紧张的压迫的感觉又回来了。于清圆不禁吞了口唾沫:“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握过枪的右手就被抓住了。
于清圆的手腕很细,于清方握着,中指尖还可以触到拇指的中指节再往下一点。那种纤细的感觉,仿佛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折断。
“于清方!”于清圆吼了一声。
回应这一声吼叫的,只是于清方轻轻地“嗯”了一声。
“放开我!”
于清方转过头看着他,黑眼睛清楚地映着于清圆此时害怕的表情:“药还没起作用吗?”
于清圆眨了眨眼:“药?什么药?”
懒得多说,于清方俯下身,伸出舌头在于清圆脸上舔了舔。
“嗯……”于清圆的喉间不自觉地逸出了一声类似呻吟的声音,被舔的地方好像被一团蚂蚁咬着。他羞得脸快烧起来了。
于清方笑了一下:“原来已经起作用了呀!”
于清圆还没从这一舔中回过神来,下巴又被扣住了,接着脸被强行地抬起来,双唇被一个热热的软软的物体覆住。
他立刻想到那是什么,想推开于清方。可是唇上传来的酥麻酥麻的快感,让全身不受控制地快乐地颤栗,抬起来的手凝在空中,轻轻地放在于清方的双臂上。
先是舔,后是吮,接着实打实地吻上去。
舌尖在于清圆的口腔里辗转砧磨,像要吸起一切似地疯狂而用力。他的身体热得要烧起来,异常澎涨的欲 望叫嚣着要把他焚烧殆尽。
于清圆抓着于清方的衣袖,月光下,那黑色的T恤被抓得凌乱不堪,简直像要被撕破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
面对清方,怎么会……
仿佛感觉到怀里的人心有旁弩,于清方的手伸进于清圆的衣衫,摸到了那敏感的突起。
“嗯……”于清圆忍不住地叫出声。
于清方放开他的唇,两人的舌尖,一道银丝反射着月光,渐渐地变长、断开:“去宾馆吧。”
“什、什么……”于清圆说话有气无力,仿佛整个人虚脱般挂在于清方的身上,“不……”
于清方将于清圆抱起来扛在肩上,拍了拍他的屁 股:“别说话。”
去哪个宾馆
于清方拍着于清圆屁 股的两下,让于清圆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正是由于这种兴奋得令人羞耻的颤抖,让于清圆没有听从于清方的话,拳打脚踢地叫起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声音带着情 欲的沙哑,充斥着空旷的演艺厅,穿过了厚重的黑布帘子,传到外面的楼梯上。
楼梯上亮着灯。楼梯下,是一共四户的居住楼。
于清方扳起于清圆的脸,让他看着三户亮灯一户黑暗的居住楼,低沉着嗓子说:“如果你想让他们听到,就叫得再大声一点。”
于清圆愣了愣,撇过头咬住唇。
橘黄|色的灯光像一团笼罩在楼道里的雾,于清圆被于清方扛在肩上,他的头垂下来,眉头皱着:“清方。”
“嗯?”
于清圆说话声音很小很轻:“我们不要去,好不好?”
这时于清方刚刚下完楼梯出来。外面很黑,只有大路上才有零星的几盏橘黄的路灯。趁着路灯的微光,隐约可见于清方把手握成拳,大拇指从中指滑按到食指然后钻进掌心。
于清圆感到前进的脚步慢了一下又回复如常,继续不死心地说:“清方,你跟我开玩笑的,是吧?”
于清方走伐加快、越来越快,快得宽松的牛仔裤里,笔直的腿形完全显了出来。他的影子随着路灯变长变短,像个神秘的小人在玩游戏,让人捉摸不透,一如他的语气:“别再说话。”
于清圆皱眉,抿住嘴把头垂下来。秋风吹着薄薄的真丝衬衫摆动不已,无规则地不间断地磨娑着里面的嫩滑的肌肤,让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荫道里,树叶沙沙地响着,丰满的树影左右摇摆着,十分柔绵与纠缠。
于清方用于清圆的钱付了计程车钱。在他掏钱包的时候,虽然明知道于清圆习惯将钱包放在裤子的右手边口袋,却故意从衬衫的口袋搜起,隔着薄薄的真丝抚摸着胸前的嫩滑的肌肤,找到那粒突起,压捏揉搓。
于清圆被弄得气喘吁吁,偏偏又怕在只有DJ音乐的计程车的狭小空间里,发出荒 淫的让人无地自容的呻吟,只能紧紧地咬着牙关,任于清方在身上肆意揉了个够。
最后于清方一口咬在于清圆的脖子上,仿佛真的要吸血似的,疼得于清圆啊地一声。
前面的司机大叔立刻回过头,同样地“啊”了一声,但迅速镇定下来,叭叭地吸了口烟,一边说话一边蓝色的烟雾就从他嘴里冒出来:“哥们,你要不嫌我这地方小,三十块,我租你一小时。”
于清方松开嘴,转头看着司机。
司机夹着烟的手颤抖着放下来,吐了一半剩下一半的烟被倒吸回肺里。
于清方难得心情良好,不甩无聊的人,抱着于清圆下车。
闹市的街道,车流如龙,人流如织,霓虹满天,十点,不过是夜的刚刚开始。
于清圆和于清方刚离开计程车,那车嗖地一下就开出去了。害得于清圆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先疑惑地问:“咱们给钱了吗?”
于清方的黑眼珠往下、若有所思地、瞟了于清圆一眼,拍拍于清圆的屁 股,忍不住地心情大好:“你喜欢哪家宾馆?”
于清圆愣了愣,把头往旁边一偏,不说话。
于清方无所谓,扛着于清圆走在闹市的街道。此时人人都行注目礼,有的还注目良久,于清方都旁若无人。
可于清圆不行,没几步路,他就受不了了,拉了拉于清方的牛仔裤:“放我下来。”
于清方继续走。
于清圆抿了抿唇,温柔地攥着于清方的牛仔裤左右摇:“清方,求求你,放我下来,好不好?”
于清方自然知道这种情况是非放他下来不可的,不过就是想让这个人说些软话罢了,在自己面前摆了这么多年的哥哥的空架子,这回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这样想着,他假装绷着脸,虽然他常常都是绷着脸的,但仍然让于清圆害怕:“放你下来可以,我有条件:等会儿上床的时候,你得全部听我的。”他顿了顿,在看到于清圆明显的拒绝的神色以后,望着那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霓虹说,“不然,我就扛着你走完这条街,一直走到早上。我还要吻你,像在计程车里一样地那样对你。你的忍耐快到极限了,现在全身都在发抖。如果我现在摸你,你能想像是什么结果。所以,”
他的黑眼珠像玻璃一样,映着城市璀璨的霓虹,有一种吸纳了一切的平静,“在大街上做给人看、还是在房间里做给我看,你只有这两个选择。”
于清圆抓着于清方的裤子,手指颤啊颤,他几乎要哭了,拼命忍啊忍,说话的声音都嗡嗡的:“放我、下来吧。”
于清方说得没错,于清圆体内的药早就开始发挥作用,此时此刻,于清圆连站着都有困难,更别提走路了。虽然柔软的纯棉休闲裤与下 身的摩擦非常小,但现在既使是最小的碰触也会让他忍不住地兴奋得全身酥麻。
于清方将于清圆的手环在自己肩上,一手抱住于清圆的腰,在于清圆的耳边轻轻地说:“装作喝醉。”
他是故意的,故意将灼热的气息喷在于清圆的耳后,故意用沙哑的低沉的声音说话,甚至故意低了低头,让自己的头发轻轻地滑过于清圆的脖颈,然后满意地看到脖颈那块的肌肤起了一片细小的疙瘩,靠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人的身躯僵硬了一下。
于清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向左向右看了看各大宾馆,拣了间最近的、看得颇顺眼的对面的一间,进去了。
用于清圆的卡开了一间双人房,坐着电梯来到房门口,开门将门卡Сhā 进电源里,又出来。
于清圆这个时候已经半晕半醒,感觉到好不容易有床可以躺下却又被架了出来,想问一问,又觉得问了也是白问,索性闭了嘴。
两人来到对面的宾馆,于清方用现钞开了一间十一层的房间,把于清圆扛了进去。
终于吃到了
进入房间,迎面是四扇几乎占了整个墙面的大的玻璃窗。
夜色深沉,城市的霓虹将天空染成了淡淡的红色。一轮半圆的月无助地挂在天上,将淡雅的白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铺着白色的夹着暗灰条纹的床单的大床,整洁得像一块长方形的豆腐。
于清方将于清圆小心地放在床上,低下头就吻着于清圆的唇,脱他的衣服,脱自己的衣服,动作迅速得有如闪电。
他沿着于清圆的脖子吻下去,因为迫不及待,并没有在别的地方多做流连,直接来到于清圆的双腿间,张口将早已抬头的分 身含进去。
可怜于清圆早被情 欲折磨得神智晕迷,就算本心抵触这样,此时也不反抗,任凭于清方含着分 身极尽吞吐之巧妙,非常地舒服地呻吟着:“啊……啊……”
白色的床单凌乱得满是皱褶。在月光的照射下,这些皱褶投下了黑色的阴影,与被照亮的皱褶顶峰相互映称着,显得极具立体感。
于清方的手分开于清圆的双腿,使自己的口腔更加完全地包裹住于清圆的下 身,不断地上下移动着,舌尖讨好地勾缠着柔软的嫩肉。
于清圆闭着眼,头慢慢地仰起,床单顺势向上爬。
他的手在床上摸索着,摸着于清方的黑发,就攥得那发很紧。但下一刻,又似脱力般地松开。
手指攥攥松松间,于清方加快了吞吐的频率,他紧紧地盯着于清圆,眼神锐利得像狩猎的豹子。
“嗯……”于清圆忽然向上弓起身体,大声呻吟了一声:“啊……”
大量的白浊射进于清方的嘴里,于清方喉头滑动着将它们全部咽下,然后爬起来,用带着精 液的唇去吻于清圆。
于清圆双眼迷离,乖乖地与于清方接吻。
这一个吻深而绵长,于清方出乎意料的温柔,以至深陷在欲海中的于清圆都感觉到了。他忍不住想揉揉眼睛、看清楚于清方脸上的表情。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这样做,身体忽然被一只手抱着翻过来。
于清方的手顺着他的背,来到了臀部的中缝里,来到了入口处。手指在那里按压着,并试图进入。
“不……”于清圆刚说出这个字,就感觉到那根手指缓缓地但坚定地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一种被异物入侵的痛感,好像最隐秘的部分暴露在别人的面前,羞耻让人无地自容。
于清圆摇着头,短发在枕套上弯了又直:“不……”
那根手指并没有停,反而像小动物一样,调皮地上下左右乱压乱按,内壁在药物的催化下敏感得异常,很快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痒顺着被按压的内壁传到四肢百骇,一直痒到心里去。
心里好像长了一只小爪子,在那里不停地挠着。
于清圆难受地摇了摇屁 股,嘴里哼哼着。
于清方侧着身体看于清圆,咬了咬牙,只将中指塞进去。
“嗯……”于清圆皱着眉,将腿弯起来,用膝盖着力,下意识地朝前逃。
于清方一把按住于清圆的腰,再次将手指深深地推进。
“啊……”于清圆仰起头,脖子伸得笔直,仿似痛苦地呻吟着。
于清方的手指停了停,过了半晌,才缓缓地□起来。他的额头,已经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吻着于清圆的肩,吻着他的背,又将第三根手指伸了进去。
虽然有药物,虽然前戏做得很充足,但显然从小娇生惯养的于清圆,从没受过这样的疼痛,他痛得痉挛起来,攥着床单的手发着抖。
于清方不禁又慢了下来,最后一根手指停在入口处。他皱了皱眉头。
于清圆痛苦地呻吟着,过了一会儿,这痛苦的呻吟声越来越小越来越沙哑,那白皙的肌肤上,泛起了一朵朵绯红的云朵,随着手指的律动涌起的一波一波的奇怪的感觉、让他伸出舌头无意识地舔着唇。
于清方探过头就吮住了那条不断滑动的红色的蛇。
唇舌纠缠间,于清方翻身覆在了于清圆的上面,抽出手,缓缓地将身体压向于清圆。
“啊——”于清圆大叫出声,被撕裂的痛楚让他低低地啜泣起来,转过头求饶:“饶了我吧,求求你……”
“不行,还不够。”于清方话音一落,似再也忍耐不住,急急地□起来。
于清圆痛苦地直叫:“啊……”,两手在空中挥舞着。
肉体相互撞击,发出吡啪的响声。
于清方的黑发摇动着,苍白的脸上眉头微皱,有一种似乎让他喜爱到痛苦的情绪在发酵。他将于清圆翻转过来,从前面再次深深地进入他。
“啊……”于清圆抬起手伸到了于清方的背后,指甲深深地扣进肉里。
□的动作越来越快,两人的喘息亦越来越急越来越重:“嗯、嗯、嗯……”
于清方在上俯视着闭着眼睛的于清圆,那双一直冷酷的黑瞳仁,有一种说不清的光华流转,仿佛一时间蕴含了最清冽的泉水。
他伸出手,抓住于清圆的胳膊,那圆润的略显得单薄的肩头,曾经是幼年的他怎么都无法触及的高地。
他的这一厢欲念,只能在夜深无人时,对着黑暗,慢慢地淫想、自 慰、□,然后再在第二天,拚弃所有的记忆,用还带有精 液的手握着刀子杀人。
他一直,都无法与于清圆平起平坐。虽然他们是兄弟,但出身犹如云泥之别。
他,要得到于清圆,这是一种填补,是一种慰藉,是冰冷中那么一丝丝的暖,他一定要抓到他,不惜一切,粉身碎骨!
躺在下面的于清圆,沉浸在情 欲的海里,完全不知道上面的人的思绪已经千回百转。
其实,在这样的时刻,又有谁会想到别的,只不过于清方的执念太深,一朝得以实现,那种欣喜甚至超过了身体的快 感,让他有一种被热热的填满的错觉,忽视了心中的不安。
“啊——”
于清圆的指甲在于清方的背上划出重重的四道血红的痕迹,他先射了出来。随后,于清方亦叫嚣着释放,他的身体向后弯,黑发甩出一道完美的圆弧。
于清方俯下身,与睡在床上有气无力的于清圆深吻。
窗外,夜色正浓正深,繁华如同一张盛世的织锦,光灿夺目。
清晨的运动
天空蔚蓝澄静,白云像棉絮一样散落着,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金色铺满了整个房间,风卷着白色的纱帘轻轻飘动着
于清圆的眼帘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这是哪里?
接着他发现自己腰上,竟然搭着一只手臂。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还是拭了拭双手。
真的、不是自己的!
那是谁的?
这只手的手指有点粗,骨节突出,看出受过不少磨练。
于清圆顺着这只手,缓缓地转过头来:
这人将脸贴着他的背心,黑色的短发像丝绒覆盖在苍白的额头上,更称得他的脸很白。因为角度关系,本来圆润的鹅蛋脸呈现三角形,下巴尖尖的,但是鼻梁特别直,唇亦薄到惹人疼爱。
于清方正睡得一脸安逸!
于清圆的脸色由白转青,浑身发抖,头一扭唇一咬就要起身。
“嗯……”
下面突然传来了麻麻的尖锐的快感,于清圆身体一僵,头向后仰,默默地忍受着,直到快感渐渐地消褪。
他朝下面看去,刚低下头立刻抬了起来,唇被咬得泛白,手握着床单纠啊纠。终于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地朝下面看去:
粉红色的巨大的凶器Сhā在自己的体内,结合的地方,白色和红色的混浊液体混在一起,仿佛里面装不下了似的溢出,看上去异常的淫 靡。
于清圆的脸一下子红得猴子屁 股一样。昨晚的情景像影片一样在他脑子里自动地重覆地播放着:他是如何曲意承欢,而于清方又是如何在他的身体上恣意享受……
他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咬了咬唇,于清圆决定先起床再说。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一寸寸地挪进身体。那个异物,亦随着挪动,渐渐地抽出。
呼——呼——
身后的于清方的呼吸加重了,一下一下地、灼热的气息喷在于清圆的耳边。
于清圆的动作猛地顿住,他紧张地回头,只见于清方仍旧保持着刚才的睡姿,眼帘紧紧地闭着,一动不动,睫毛如同鸦翅。
应该没醒才对……
他等了一会儿,肯定于清方没什么动静了,才开始缓慢地挪动自己的身体,一边密切注意着身后的人的动静。
对方除了呼吸浊重以外,没有其他的变化。
也许只是正常的条件反射吧?于清方应该没有醒过来。
他一边想着一边缓慢挪动,因为非常地慢,柔嫩的内壁与体内的硕大总是擦擦停停、停停擦擦,这比一次猛地抽出更加磨人:似乎是令人期待的欲语还休、欲拒还迎。
其实于清方哪里会不醒?
凭他的知觉,于清圆只要稍微一动都能使他惊醒过来。他只不过是想看看,在于清圆以为背着他的时刻会做些什么呢?
结果让他说不上不高兴,更说不上高兴,意料之中。但是这个人,抽离自己的动作也太慢了吧?这样和变相的勾引有什么区别?
于清圆仍旧无辜地一心一意地进行“轻轻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抽出来的大计,谁知突然胳膊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被抽出一半的硕大,哧溜一声又全部挤了进去。
“嗯……”两人同时哼了一声,于清圆是痛的,于清方是爽的。
接着于清方翻身压着于清圆又是一个抽出再猛地冲刺,并狠狠地捏了下于清圆的|乳 尖。
于清圆痛得抓头发,胸向上高高地抬起:“嗯……不……”
于清圆的身体随着冲刺上下摆动,黑色的短发在枕头上弯了又直,他伸出手按在于清方的胳膊上,“停……”
于清方见于清圆只是皱眉轻声抗拒,并不像昨夜那样哭喊着求饶,知道这具身体适应了不少,毫无顾忌地对着后 |茓就深深地探索了起来。
他的哥哥,总是在天边的哥哥,总算到了他的手里了。
于清方想着,不自觉地勾了下唇角,俯身去吻于清圆。
谁知于清圆竟扭过头避开了。好像很讨厌一样。
讨厌?!
于清方的眸子一冷,黑眸竟然像浮了一层寒冰。他闭上眼睛,眼帘剧烈地跳动。忽然腰部狠狠地一个撞击,然后胡乱地在里面搅动起来。
“啊……”于清圆痛得摆动身体。
于清方一手按住他的腰,低头在他的|乳 尖上噬咬着,直咬得粉红色的|乳 尖充血,仿佛成了一粒血红的葡萄。他的手指,伸进于清圆的嘴里,滑过整齐的牙齿,按了按舌头。
“唔……”于清圆口齿不清地抗议。
于清方看着于清圆,黑色的眸子好像夜里的天幕,黑得看不到尽头。他折磨着于清圆,叫于清圆痛苦,叫于清圆啜泣,叫于清圆再也不敢违抗自己,不敢离开自己。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于清圆不断地被刺穿,每一次都没有丝毫快乐可言,痛得像被人用针在里面刺着,痛极了,鼻子发酸,但固执地忍着,不过终究没止住眼角的一点点湿润。
于清方伸出舌头舔着,从眼角顺着睫毛一直舔到眼尾,一边将滚烫的吻温柔地印在上面。
“疼……”于清圆闭着眼皱着眉头小声地说。
于清方啄了啄于清圆的唇:“以后吻你,不许躲。嗯?”
于清圆愣了一下,点点头。
胡乱的搅动停止了,于清方从于清圆的身体里退出来,再缓缓地推进去,慢慢地抽出来,如此三下,才开始加快节奏。
啪——啪——
肉 体相互撞击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房内,风从窗户里吹进来,白色的纱帘自己飘动着,像一只扬起的人手,快乐的挥舞着。
于清圆被撞击得神智不清,好像升到了天上,云朵在自己的脚下,每一步踩在软绵绵虚飘飘里。他的指甲扣进了于清方的胳膊肉里:“嗯……啊……”
于清方冲刺着,黑色眼睛里情 欲翻滚,隐藏着坚定不移的热切的火焰。这火焰一度燃烧他到疯狂。
最后他全部抽出,然后狠狠地刺入,接着一阵急风骤雨般地□,
“啊——啊——”
他撑着于清圆的双腿,最大限度地伸直了自己的身体,头仰着,汗水从脖子里流过,发出晶亮的钻石的光芒。
吻你不许躲
激|情过后,于清方趴在于清圆的身上。两人的胸膛紧贴,呼气时相互挤压。
于清方的的头放在于清圆的脖子上,额前的黑发垂下来,拖在白色的床单上。他看着这一缕黑发,手张开环成一个半圆,虚空地将于清圆圈在里面。
于清圆把头扭到一边,伸手拍了拍这边的手臂:“我想洗澡。”
过了半晌,于清方才翻身,将头枕在手臂上,静静地躺到一边。
于清圆起床后,蔫蔫地坐在床边,手撑在床沿上。纤细的手臂略略弯曲,看上去不胜重量,仿佛在颤抖。
他穿着白色的一次性拖鞋。
拖鞋底很薄,就是一层软塑料,地板虽然是木的,但到底冷。冷从脚底传上来,于清圆不禁觉得浑身发寒,头低下来。
突然腰上一暖,于清方扑着抱住了他:两只手臂收得很紧,都快到肘了,但还是觉得不够,使劲地再往上收。
于清圆愣了一下,皱着眉头将头撇到一边。金色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鼻梁的阴影覆盖了扭过来的小半边侧脸,完全看不清表情。
空调呜呜地转着,突然停止了,房间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于清方松开胳膊,盘腿坐到床上,语调非常平稳:“瘦了。”
于清圆反应了半天,胡乱地嗯了一声,往浴室走去,拖鞋擦在地上发出嚓嚓的声音。
于清方一直看着于清圆消失在浴室的门口,搭在膝盖上的手伸到柜子上的衣服堆,摸出了一部崭新的电话。
他按下拨号键:“嘟——嘟——”
这时浴室里的淋浴开了,水“哗”地一声洒出来,水柱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于清圆下床,赤脚走到窗边,躺在墙的阴影里侧着脸向外面望了望。
刚好是早上上班的时间,外面车如流水马如龙,人头攒动。对面的那家宾馆前,两个红衣服门僮站着,几辆黑色的、银色的车停在前面的空地上。
一切都很平静。
电话通了,他压低了声音:“武。”
听完“武”的话,他把头靠在墙上,平视眼方:“本来就没打算抓到老头,拖几天是几天。”
“嗯。”
“武”不知道说了什么,于清方平静的黑瞳骤然深了几分:“不说了,我挂了。”
于清方收了电话,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打开电脑玩红心扑克游戏,当过到第三盘的时候,淋浴的水声没有了。
啪叽啪叽,有人踩着拖鞋走出来。越来越近,夹杂着水汩汩的声音,好像每走一步都有水从鞋子里被挤出来。
于清方对着电脑将一副牌翻来翻去,一边想:这拖鞋在浴室里弄湿真厉害
于清圆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将脚从拖鞋里退出来:“这鞋子好滑,刚才差点滑倒了。”
于清方没作声,手指不停地啪啪地点鼠标。
于清圆嗅了嗅毛巾,皱着眉头:“酒店里的洗发水和沐浴露气味真不好闻。”
“很香啊。”于清方紧接着接了这么一句,就再度沉默了。
于清圆看了看于清方,他赤着上半身,阳光刚好照在他的身上:肤色是天生的白,好像能看见阳光铺在他身上的金粉。肌肉由于锻炼线条流畅、形状堪称完美,两侧肩胛骨像蝴蝶骷髅,偶尔在皮肤下面滑动一下。
嗯?
于清圆睁大眼睛走过去。
以前没有仔细看过,这一看,发觉他的身上有许多奇怪的痕迹,都很浅,纵横交错的。
他弯下腰,看着那些痕迹,伸手碰了一下:“这些是什么?”
怎么看上去好像都是伤痕?
于清方慢慢地转过来,黑眼睛幽深如潭:“你想知道?”
于清圆抬起头,仰视他,连忙直起腰,抓了抓头发:“啊呵,我就随便问一问。”
于清方站起来,放开鼠标将手挪到自己的肩窝,食指指着一个一寸来宽的痕迹说:“这本来是枪伤,是我为了取出子弹,用刀子划的。第一次受伤,所以记得很清楚。子弹射进身体,跟火一样,就连刀子割进去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食指又随便指了另一个地方:“这是鞭子打的。最常见,背上应该更多吧。这是……”
于清圆睁大了眼睛,“这、这都是真、真的?”
于清方平静地看着他,黑眼睛像玻璃,倒映着白色的窗户和模糊的人影。
于清圆忽然伸手抱住了于清方,前额抵在于清方的肩膀上:“还疼吗?”
于清方低下头:“疼。”
于清圆的手紧了紧,他没有抬头。其实如果他愿意,他就可以看见于清方眼中那抹微亮的光芒。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一个拥抱,于清方等了有多久,以至于得到时,是那样的错愕,还来不及喜悦。只知道心里那隐秘的角落,什么啪地炸开了,好像有很多五彩缤纷的东西飞了出来,在那样黑的夜里,显得如此明亮,甚至照亮了整个天空。
他的头被扣着下巴抬起来,一个吻突然地降临了。舌头像一条灵敏的蛇,趁着他错愕的瞬间长驱直入,在口腔内翻搅着。
于清圆没来由的浑身发软,皱着眉头推于清方:“唔……”
但却怎么也推不开。手反而被反翦到背后,接着腰也被按住了,被迫与另一个身体紧紧相贴。
那身体如此硬而热。
于清圆实在急了,咬了于清方的舌头一口。
于清方猛地睁开眼,眸子深黑,一瞬间几乎是恼怒了。他抓着于清圆双手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引来于清圆的一声痛哼。他看着于清圆,低下头,想再吻。
于清圆狠狠地将头撇过一边去,眼睛看着面前的地板,那眼神有点哀凉。
可以逼的。
不过,不用急,有的是机会。
于清方放开手,转过身坐下来继续玩纸牌,不到半分钟,又啪地甩开鼠标冲向浴室……
那杯里的水
于清方洗完澡打着赤脚出来,就看见于清圆正在喝圆桌子上的水,那深黑的瞳孔闪过一丝诡异的笑,转瞬即逝。他走到床边,伸手拿起床头的电话:“你吃什么?”
“清粥,加几个小菜。不要太荤。”于清圆放下杯子,走到窗边。
窗外阳光强烈,照得于清圆身上的白色衬衣微微透明。他将手放在头顶,朝太阳望着,手的阴影盖住了眼睛,但看得出他不太高兴,嘴抿成一条直线:“吃完饭就回学校,今天我还有课。”
于清方满不在意,坐到电脑前继续玩扑克。皮椅子很大很软,坐得很舒服,他把一只脚抬起来放在椅子上。
他的腿上也有很多深深浅浅的伤痕,看得于清圆眉头紧皱,忍不住地问:“你那些伤怎么来的?”
放在鼠标上的手顿了顿:“做任务。”
“什么任务?”
“组织里的。”
于清圆走过去,一只手放在于清方的肩上:“能全部告诉我吗?清方,我想帮你。”
手下的身体很平静,于清方转过头来,黑色眼睛从下朝上望着,因此睁得很大,更显得眼框很深:“组织叫做赤,做各种生意:走私、杀人,只要能赚足够的钱。这些钱通过各种渠道进入公司,然后光明正大的进入爸爸的账户。就是说,公司实际上是组织的洗钱工具,而我们的爸爸,是组织的首领。他培养我为组织做事。”
于清圆瞪大了眼睛,捂着嘴后退几步。
“至于这些伤,”于清方歪着头,“训练和做任务时受的。还有问题吗?”
于清圆一屁 股坐在了地上:“你、你去意大利……”
“组织的总部在意大利。”
于清圆不敢置信,他一直过着普通的富贵生活,从没想到富贵之后居然如此罪恶与血腥。可是清方没有理由骗他,而且他身上的伤,这么多的大小不一深浅不一的伤痕,如果只是普通的生活,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
清方、在意大利,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和自己分开去意大利时,不过才四岁……
于清圆浑身微微发抖,他伸出手抚摸上于清方的脸,看着他。
于清方愣住了。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那苍白的肌肤仿佛披上了一层红霞。
“对不起。”于清圆愧疚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发生了这些事。”如果知道,他一定会让爸爸不这么做,如果知道,他一定可以保护清方。可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在清方哭泣、受伤、面临死亡的时刻,他正在无忧无虑地滑雪、骑马、参加各种酒会。
有人鲜衣怒马,一日看尽长安花,有人破衣赤脚,杀人越货以期生存。
啪嗒——
啪嗒——
泪顺着脸颊砸在地上,开出一朵小花,“对不起,清方。”
啪——
椅子摔在地上,于清方跳起把于清圆扑倒。
阳光照在他们两人身上,一个人骑着另一个人,那影子长长的,纠缠在一起。
于清方慢慢地俯下身,从下巴开始往上吻着,将泪珠一颗一颗吮到嘴里。他的手摸到于清圆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唔……”于清圆微微挣扎。
但毫无作用。
衬衫被打开,胸腔接受唇温柔地吻,那双唇滚烫。
“清方……嗯……”
胸前的突起被含住,舌尖调皮地上下刷着。
他的一只手撑在地上,似乎想要逃开,但身体却相反地涌起一股股电流,直击到心里,心里都颤颤的:“清方……”
于清方抬着看着他,黑眼睛深若幽潭,另一只手沿着腰往下探去。
“你是我的。”于清方在他的耳边说,“不管你怎么想,也不管其他人想怎么样,只要你还活着,你就是我的。”
“不……”于清圆咬着唇,“嗯……”
于清方撑起身体,看着手中于清圆的粉红色的下 身:“这么精神,为什么嘴上就是不肯承认呢?”他看了于清圆一眼,吻了他一下,然后将他的下 身含在嘴里。
“啊……”于清圆的手在地上抠着,指甲发出嗞嗞的声音。下 身被湿热包裹着,口腔的每次吞吐都让一股股电流流经四肢百骇,引起一阵阵快乐的颤粟。他举起手抓住于清方的头发:“嗯……”
于清方一直盯着他,锐利的眼睛如同猎豹一样,看着自己的食物。
“嗯……啊……”于清圆挺起身体,将精 液射进了于清方的嘴里。
白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于清方把食指放进嘴里,然后伸进于清圆的臀 瓣间。
“啊……”于清圆睁大眼,翘起了臀,“不……”
食指在|茓内出出进进,带着固定的频率,每一下都深至指根,然后增加至第二指、第三指。与前两次不同,于清圆这次连指头带给他的快感都嚐到了。那种好像蚂蚁噬骨的快感,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各处,大脑都在叫嚣着要更多。他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羞耻,紧紧地咬住了唇。
血从唇蜿蜒而下。
于清方眼睛一眯,伸出舌头将血舔干净:“你很舒服,为什么总不肯承认?”
于清圆只管死咬着唇,唇被咬得发白。
于清方看着他,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撬开他的唇,伸进去:“你要咬,就咬这个吧。反正我受过这么多伤,不觉得疼。”
他这么一说,于清圆立刻不咬了,呻吟便冲口而出:“啊……”
察觉到那里已经准备好,于清方抬起于清圆的腿,腰上一挺,就将早已涨得粗大的分 身送了进去。
“啊……”于清圆的手在空中挥舞着,“不……”
于清方不停地□,每一下都直入到最深处,然而还是不够,他又将于清圆的臀部抬高,狠狠地、狠狠地向里面冲着。
“啊啊——”于清圆的手垂下来,像一个断线的娃娃,被顶得上下摆动。他既痛苦着却又享受着,脖子极力地伸长着:“清方……”
于清方的黑发在空中晃动着,额头慢慢地惨出了细密的汗珠:“嗯嗯嗯——”
节奏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最后两人一齐叫嚣着,挺直了身体射了出来:“啊——”
楼下不知是谁,突然按了一声喇叭:
滴——
那声音刺耳响亮,响了很长的时间,正好与房内两人的叫声合在一起。
你讨不讨厌
呼——呼——
两人喘着气。
于清方抱着于清圆的腿,黑眼睛盯着他看。
于清圆被看得不好意思,扭过头。
于清方笑了一下,起身,额头的一滴汗啪嗒地滴在于清圆的肚子上,引得那里的皮肤敏感地缩了缩。
他走到窗边,朝外面看了看。
“怎么了?”于清圆问。
外面的那一声汽车的鸣叫停了,却引来了更多的汽车的鸣叫,一时“滴滴”的声音不绝于耳。
“出车祸了。”于清方的手放在胯上,没有找到口袋,又放了下来。
“车祸?”于清圆想起来,却嗯了一声皱了皱眉。
于清方走过来,抱于清圆到床上躺着:“别乱动。”他亲了亲于清圆,“刚刚做完,小受要休息。”
于清圆脸都红了:“谁是小受?”
“呵呵。生气了?”
于清圆低下头,手紧紧地抓着被单。
于清方两手放在于清圆的肩膀上,笑着吻他的唇,先是浅尝,再深吻。
“嗯……”
口水在二人的舌间交流,发出淫靡的吱吱的声音。
外面的车鸣声渐渐静下来了,风从窗户里吹进来,白纱窗帘自己翻动着,像一条裙子。
二人的嘴分开,拉出了一条闪亮的银丝。于清方顺着又往下吻,于清圆一边喘气一边握住于清圆的手说:“不行。”
于清方嘴角衔着笑,将于清圆的手举到头顶,伸手拿过自己脱下来的白毛巾将于清圆的双手绑起来:“我就要。”
于清圆的脸涨得通红,两腿蹬着:“放开我!”
“不放!”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往下去,手来到刚刚被冲刺的小 |茓按压着。
熟悉的感觉涌到来,于清圆忍不住地嗯了一声,脸上涨得更红了,热烘烘的,简直快要烧起来了。
于清方盯着他一笑,黑眼珠一时光芒流转,手指在小 |茓外面打转:“要不要?”
于清圆从齿缝里说了“不、要”,赶紧把唇咬住。
“哥哥你这么别扭,要吃亏的。”说着,就伸进了一根手指。
于清圆真是恨不得去死。那指头进来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一阵销魂的快感,明明心里想着不要不要,可是身体为什么总是不听使唤一个劲地想要更多更多呢?
但那手指跟他作对似的,在内壁里抠着压着挠着,引得于清圆喘息连连,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于清方看得心花怒放,他抓紧时间让于清圆不光从身体也要从心理接受他,他凑近于清圆的耳边:“哥哥,你就承认吧,你喜欢我这样碰你。”说着,另一只手握住了于清圆抬头的前面,上下捋着。
“唔……”于清圆绷直了身体,眉头攥着。他将头扭到一边。
于清方翻身压在他身上,凑近了去看他。于清圆的一双眼像小狗似的,又委屈又倔强,好惹人疼爱。他心里被抓得跟什么一样,对着那粉嫩的唇狠狠地亲了几下。手从小 |茓里抽出来,抬起于清圆的双腿。
“不……”于清圆才刚说出这个字,那灼热像烙热一样的□就冲了进来,一股庞大的快感袭上来,呻吟冲口而出:“啊……”
于清方开始缓缓地□,每一下都全部抽出来然后深深地捅进去,后来加快了节奏,疯狂地捣着于清圆的小 |茓。
“嗯嗯嗯……”于清圆的喉间忍不住地发出了声音,这声音止也止不住。他的头深深地仰到枕头里面去,蓬松的枕头两端鼓起老高,也一上一下地动着。
眼见着快要□,于清圆两眼迷蒙双手紧紧地抓着床单,于清方却突然不动了,他看着于清圆,黑眼睛比夜还黑:“喜欢吗?”
于清圆的胸剧烈地起伏,他咬着唇不作声。
于清方缓缓地转动腰部,那灼热在于清圆的体内缓缓地画着圈儿:“说,你喜不喜欢。”
汹涌的想要释放的欲 望折磨着于清圆,分 身的顶端一颗一颗地吐出白色的浊液:“嗯……”
“说!”于清方突然将他的身体翻转了过来,三百六十度的摩擦让于清圆瞬间绷直了身体,叫嚣着就要射出来,却被一根手指挡住了。于清方低下头,额头的汗一滴一滴往下流,落在于清圆的脸上,他哑着嗓子:“说,哥哥……”
于清圆闭上眼,眼帘急速地跳动:“喜、喜欢……啊——”
于清方快速地动着,将身体深深地陷入这个人的体内。这个人的温暖、这个人的光芒,他都要占为已有。他、喜欢这个人。
于清方突然觉得鼻子很酸,紧接着一股热流从下 身喷出,快感非常强烈。可他睁着眼睛,那眼睛里居然流出了一滴泪。
他呆呆地感觉着这滴“泪”顺着脸颊流下去,滴到这个人的背上。
那团小小的水在这个人的背上静静地躺着。皮肤上有毛孔,眼泪会融进去吧。可是,这个人的肌肤如若白瓷,毛孔在哪里呢?
他伸出食指Сhā 进水珠里,触到光滑的温暖的肌肤。
“哥哥,你讨不讨厌我?”
身下的人不说话。
Сhā在水珠里的食指动了动,不如说颤了颤,于清方的声音小得很:“我这么对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身下的人依旧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动一动。脖颈上有一块地方快速地跳动着,于清方突然很想狠狠地咬下去,让他痛让他叫,也比这样的沉默好得多。
他翻身在床的另一端躺下来,离于清圆很远,身体一丝丝都没有挨着他。他又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于清圆。
“不。”
外面,汽车驶过发出“呜”的一声,录音机播放着嘈杂的女式的叫卖音乐,甚至风吹着窗帘,都发出了鼓鼓的声音。这一声隐藏在这么多嘈杂的声音里面,这样小,他差一点听不见了,又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其实根本没有这样的声音。
“我不讨厌你。”于清圆轻轻地说,“你是我弟弟,但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有错,我不讨厌你。”
于清方的手指刺进掌心里,他翻过身:“真的?”却在下一秒抱住了于清圆,整个身子贴上去:“你说的是真的,当然是真的。你又没必要骗我。”
于清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任由这样抱着,闭上眼睛。
于清方看看他,把身体再贴紧一点,也闭上了眼睛。过不了多久,又睁开眼睛,看了于清圆一会儿,越看脸上的笑容就越大,最后哼地笑出了声,却又怕吵到于清圆睡觉,赶紧闭了嘴,头动了动,也闭上眼睡觉。
弟弟不见了
于清圆迷迷糊糊地醒来,室内光线很暗,他揉了揉眼睛:“清方?”
空旷的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他朝身旁看了一眼,又环顾了房间,然后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跑到浴室:“清方?”
拖鞋不上脚,于清圆跑起来只能贴在地上快速地挪:嚓嚓嚓——嚓嚓嚓——
“清方、清方?”
地毯上的毛像草丛,他向前面挪,它们就向后面伸,软软的,可是力量很大,阻着他,让他跑不快。
浴室、工作间,全都空空如也。
于清圆软在工作间的老板椅上。这间房里窗帘拉上了,又没有开灯,因此特别黑暗,暗到于清圆看着面前的桌子,分不清哪里是边缘。他睁大了眼睛,好像这样能看得清楚些,摸索着触到桌子的边缘。
桌子是实木做的,上面涂了一层漆,摸上去虽然冷,但到底有一种温和,不似金属那般尖锐,简直是刺进皮肤里的冰凉。
于清方不在房间里。
去哪里了?
他突然站起来,跑到卧室拿起电话,打到于清方的宿舍。结果宿舍的人说并没有见过于清方。
咚、咚!
两声小而慢的敲门声响起来。这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就像把耳朵贴在某人的胸口上时,这个人的胸口被捶了两下,听到的那种声音。
于清圆一溜地跑过去,打开门笑道:“清方?”
门外,站着两个陌生的人,低着头,短发。
于清圆眨了眨眼,“啊”地一声关上门,背靠在门上呼了两口气,然后快速地穿好衣服,开门:“两位先生,请问有事吗?”
那前面的一个人说:“我们是老爷的仆人,老爷吩咐如果少爷醒了,就带少爷回家。您可以打电话找老爷确认。”
“我爸他回来了?”
那人点头:“嗯。”
“太好了。我正有事要跟他说。他在家吗?”
“他正在家等您。”
于清圆欢呼一声:“你们等等,我马上出来。”
他关上门,跑到洗手间刷牙洗脸。洗手台上一边点缀着一朵小小的桃红色的花,五瓣长条形的花瓣,倒在白色的毛巾里,倒显得十分俏皮妩媚。于清圆伸手拿着花茎,左右转了转,笑了笑放下。
出门之前,他到底是打了个电话确认:消息真实。
于家从外面看就像一个雪白的城堡,全白,没有任何杂色。
门就像怪兽张开的嘴,吐出了橘黄的灯光。
于清圆推开玻璃门进去,大步跨过偌大的会客厅,走进旁边的小客厅。
灯光明亮,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一把白山羊胡子的瘦瘦的老头:“爸爸!”他飞奔过去,双臂张开一把抱住于意如的脖子。
“咳咳咳,”于意如被扑倒在沙发背上,两眼冒金星,“轻点儿轻点儿,你想勒死我这老头子啊!”
于清圆笑眯眯地放开手:“爸爸,你怎么有空回来啊,意大利那边生意不忙吗?”
于意如两眼望天:“啊,好像是有点事。什么事呢?”
于清圆等不及了,脑袋靠在于意如的肩膀上:“爸爸,有件事想跟你说……”
“喔?”于意如的白山羊胡子抖啊抖,“什么事呢?”
“就是……”
“哎呀,我说你们父子俩,”姚夙从走廊里走进来,笑着说,“都开饭了,边吃边聊吧!”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领口开得很低,丰满的胸脯露了一大半,每走一步,那胸脯就像两只大白兔子跳啊跳,简直要跳出来了。
于清圆一觉睡到晚饭时分,这时听到吃饭立刻觉得饥肠辘辘起来,难受地皱了皱眉。
正好这时于意如也说:“吃饭吃饭。”他站起来,两条腿细得像牙签棒子,西装裤子里空荡荡的,走路却十分轻便。
饭菜非常丰富,姚夙殷勤地替于意如盛饭,又给于清圆盛饭,一边说:“老爷您回来也不事先跟我们说,勿勿忙忙地厨房就只准备了这么几个菜。”她又转过头对清圆笑,“清圆你看看,今天的菜有很多都是你爱吃的。我还特地吩咐厨房煮了燕饺虾仁,一定合你的胃口。”
于清圆接过饭:“谢谢姚姨。”
姚夙笑了笑:“乖。”
于意如夹了一个虾仁放在嘴里,一边嚼一边望天:“嗯……煮过了,肉都老了。”又夹了一筷子娃娃菜,没嚼两口就卟地吐了出来:“谁在菜里放大蒜的?明知道我不吃大蒜!”
姚夙赶忙朝身后的仆人喝道:“没听见老爷说的吗?赶快把那道菜拿走。还有告诉厨子,叫他立刻走人。”她回过头,笑着说:“老爷您别生气,下人是这样的,要慢慢教。这个屋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有人做,有人管,慢慢教着,他们也就会了。”
于意如看了姚夙一眼,不以为意地继续吃饭。
于清圆因为饿了,浑没管桌子上发生了什么事,就知道埋头吃。
一时间,屋子里只听见筷子、碗相互碰撞的哔啪声。
他吃到一半,突然从碗里抬起头来,嘴边还沾了一粒饭:“爸,你知不知道清方去哪儿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爸爸这个问题,因为自从清方四岁以后,就不曾和他们坐在一起吃过饭。所以他问出来,自己都吃了一惊,可是又非常仔细地观察于意如的反应。
于意如愣了一下,然后很平静地说:“不知道。”他抬起眼,眸子冷静清冽,像要看进人心里:“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于清圆立刻垂下眼睛,挠了挠头发:“啊……因为……因为他现在和我一个学校,我们……我们……”
啪!
两只筷子掉在了地上。
姚夙脸色煞白着,弯下腰去捡:“哎呀呀,我真不小心。”她把筷子递给仆人,吩咐重新拿一副来,转过身笑着对两人说:“你们别光顾着说话,吃菜!我可是忙了整整一个下午,你们不吃完我可就生气了!”
于清圆连忙埋头吃饭,把筷子在碗里撞得哔哔啪啪地响。
这个白色的城堡里灯光辉煌,灯光透过一排落地窗玻璃照到外面,外面的夜正渐渐深沉,风吹着花园里的小草轻轻拂动:沙沙沙——沙沙沙——
那风里,有远处袅袅的绵柔的歌声,有轻微的汽车的鸣叫,似乎,隐隐地还有野兽的叫声,亦或,是人的惨叫……
你是真是假
于清方失踪了。
于清圆三天以后,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他派出所有的人,运用所有的关系,都得不到有关于清方的任何消息。
开始几天还好,他照常地听课念书。过了几天就开始发呆,会突然地走神,并且走神的时间越来越长。有一次上课讲到游戏的发展史,他立刻想到与于清方一起玩电子游戏机,一个人在教室里呆了一整个下午。要不是保镖来学校,他还会一直呆到天黑。
后来就开始疯狂地找于清方的一切东西:照片、衣服……把他用过的东西全部搬到一个房间里。在房间里一坐就是几天,饭也不吃。
终于病倒了。
于意如到他的房间看他,在门边上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没有进来。
第二天,于清圆收到一封信,白色的信封只有寄出地址,字迹歪歪扭扭,一笔一画,像小学生的字。于清圆打开信封,一个银色的东西掉落在红色的被子上,黑色骷髅张大嘴笑着,露出整齐的上下两排八颗牙齿:
骷髅戒指!
他伸手捡起戒指,看着它愣了一愣,急勿勿地展开信。
不过廖廖数字,他却看了很久:我目前不回来,戒指送你。落款是——弟:清方。
信和戒指被握得越来越紧,平滑的纸张出现了很多褶皱,像黑色的山脉向四周延伸。他低下头,将脸埋在手腕里,肩膀不停地颤抖。
自此,于清圆的病渐渐好起来了。虽然第二封信一直没有出现,但他相信那只是因为清方的沉默寡言,或者是信迟到了。
等他病好,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庭院里的夹竹桃只剩黑色的树枝,光秃秃的,白天伸在蓝天里,晚上就与夜空混淆。
终于下了第一场雪。那一天,于清圆推开门,就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自家的白色城堡,像个孤独的勇士立在清冷的街头。
阿嚏!
于清圆揉了揉鼻子,将蓝色的围巾往上拉了拉,一直拉到盖住了鼻孔。
他走下台阶,雪粒在脚下被灰色的帆布皮鞋踩得嗞嗞作响。司机早就开着车等在外面,见到于清圆,忙下车打开车门。
于清圆坐进车里才把身体放软,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今年真冷。”
司机回过头来笑道:“是啊,大少爷。”
每次听到有人叫大少爷,他都会想到清方。因为清方是二少爷,在他这个大少爷享受锦衣玉食高床暖衾的时候,于清方二少爷不知道正在干什么:杀人?走私?受伤了没有?甚至……于清圆厌恶地摇了摇头,打开车窗:“开车!”
司机张了张嘴,没说什么,换档、发动。
高级轿车飞快地跑起来,风呜地一声吹进车里,吹得于清圆短短的直发根根都向后竖着。他不由眯起眼睛,任由风吹打在脸上。
“站住!”一伙凶神恶煞的人在路上出现,然后被车子快速地掠过。
“别跑!看不打死你!”声音越到后面越小,后来几乎听不见了。
这时一个单薄的黄 色人影晃过了车窗,虽然只是一瞥,但可以发现这是个男人,不,是男孩,大概二十来岁吧!
窗前又呈现了一成不变的景物: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招牌,高高低低的建筑,半死不活的树,都被白色的雪压着,快要断气了。
那个少年逃得掉吗?
如果逃不掉,那些人真的会打死他吗?
阿嚏!他低下头,揉了揉鼻子。
“大少爷,您把车窗关上吧,会冻到的。”冻到了,夫人会怪罪的。
“倒回去。”于清圆把车窗升上来。
“啊?”
于清圆靠在后面灰色的皮质椅上,脸向外侧着:“倒回去找刚刚受袭的男孩,我想救他。”
司机停车,回头看了一眼。少年的眼微微眯起,仿佛有点疲惫。自从病好以后,大少爷像变了个人似的,沉默了许多。
车子缓缓地往回倒,后面还跟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司机作了一个挥手的手势,那辆车亦跟着他们往回倒。
不久,就看见了已经被追上的那个男孩。
他穿着杏黄|色开襟棉衣和灰色的长裤,站在一群牛高马大的混混中间,像小绵羊一样的单薄。
“喂!欠我们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一个混混的嘴里喷着白气,揪住了男孩的衣领,将他拉到面前。
男孩的双手垂着,昂着头与混混对视。
“妈的!”混混骂了一声,一拳砸在男孩的腹部,“看你还嘴硬!”
男孩痛得将背拱成了一个弧形,却仍然昂着头。
混混呸地一口吐在男孩的脸上,将他用力地扔出去,差点将男孩摔倒了:“你们上,给我打死他!”
男孩立刻抱住头弯下腰,蹲在地上。
于清圆在车里看到这一幕,拿出电话说了几句。从后面的黑色轿车里下来几个男人,他们跑到正围着殴打男孩的混混旁边,一人拎起一个就是一拳,干净俐落。
遣散那群混混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然后那名男孩被送到他的车里来。
近距离一看,这个男孩居然长得意外的漂亮,就像一颗珍珠,完美得没有暇疵。但男孩似乎并不高兴见他:被保镖压着进车,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难道他不应该感谢自己吗?于清圆想着,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过了一会儿,男孩才说:“成明。”
“噢,成明,那些人为什么打你?”
成明斜眼一瞟,他的眼角很长,有些翘,斜着眼显出了几分阴险:“关你什么事?”
于清圆继续人蓄无害地笑着:“我只是想帮你。你欠他们钱?”
“……”
“欠多少?”于清圆顿了顿,“我帮你还。”
成明转过头,似乎一点都没惊讶,反而笑着说:“条件呢?”那笑扬在他珍珠一般的五官上,居然十分妩媚。
于清圆愣了愣:“没有。我只是想帮你。”
成明凑上来,带着雪的清冷,笑得蛊惑:“是吗?你会无条件地帮我?还是直说吧,如果你肯帮我,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的,任何事喔!”
他呵呵地笑着,那声音传进于清圆的耳朵里。于清圆忍不住地皱眉,将身体往后退了退:“要是你不想要,可以拒绝。”
成明保持着两手撑着座位、身体前倾的姿势,盯着于清圆看了几秒,收起了笑,又换上先前那副冷冷的神情:“我欠他们三十万。”
于清圆点点头,掏出支票薄子,刷刷地写了几个零,递给成明。
成明看着那支票愣住了。
正在开车的司机百忙中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嘴巴瘪了瘪。
“还是不好。”于清圆突然将支票收回来,“要是你去还,他们肯定会欺负你的。你告诉我那些人是谁,我叫保镖把钱送过去,叫他们不再纠缠你。”
成明看了看支票又看了看于清圆,突然仰头哈哈大笑。笑声从车里传到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往车里看。
“哈哈……哈哈……”他喘着气,手叉在腰上,“谢谢你啊,同学!那能不能先送我去学校呢?我们快迟到了喔!”说着,把学校校徽亮出来在于清圆眼前晃了晃:“我早就认识你喔,本校第一校草——于清圆!”
欠了多少钱
“你和我一个学校?”于清圆愣了愣。他打量着成明:开襟棉衣掉色了,像鸡蛋被剜去大半个黄然后和蛋清搅在一起的那种黄|色。灰色休闲裤子也是半旧的,裤管上的口袋零零总总快二十个。
他坐得很直,手肘撑在膝盖上,手自然地垂着,掌心向内,任于清圆打量,转过头来笑得眯起了眼睛,像一只狐狸:“怎么,不可以吗?”
“不、不,”于清圆忙说,“你读哪个系?”
“哪个系呢?”成明食指竖在唇中央,“你看我像读哪个系?”
啊?于清圆愣了半天,才说:“美、美术系?”刚刚那一幕不能说明什么,也许成明只是一时手头紧,毕竟学校的收费高得绝不是打工族读得起的。成明也许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基于各种理由,譬如和家里闹翻了等等,于是欠了刚刚那些人的钱。至于他的穿着也很有可能是故意为之,这样想来,也许是搞艺术的学生吧?
“真聪明!”成明突然靠近,脸和于清圆的脸挨得只有一毫米,“要奖赏点什么呢?”
于清圆眨了眨眼急忙向后退:“不、不用了。”
“呵呵,”成明退回原来的位置,“真无趣。”
他从棉衣下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嚓”地甩了一下。
那东西明晃晃的,于清圆仔细一看,是一把瑞士刀,正伸着指甲挫。
成明专心地挫指甲,不时地伸直五指,看了看,又继续挫。
快到学校时,成明“嚓”地一声把刀子收回来,转过头笑道:“清圆,你在哪个系呢?”
“呃……工商管理……”
“喔?我们不同路呢!”
于清圆眨了眨眼。
“那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呵呵,分手这个词我用得真好!”
于清圆吞了口唾沫,吩咐司机停车。
成明站在车外,一手扶着车门,一手叉着腰:“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小圆圆~”说完啪地一声关上车门,昂着头慢腾腾地走了。
寒风灌进了车里,于清圆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地打了个寒噤,同时脸色发黑,有气无力地说:“开、开车……”
中午于清圆正在学校餐厅用餐,彼时阳光明媚,透过玻璃窗照着桌上的饭菜真是好吃看得见。于清圆正将香菇一个个地挑进嘴里,突然一道阴影覆在了几道菜上。他抬起头,成明正衔着微笑,染成亚麻色的短发贴在脸颊上,显得皮肤很白。
“这么巧?”成明微微一笑,露出前排四颗整齐的珍珠白牙齿。
于清圆一个香茹滑进了喉咙,噎了一下:“咳、咳、咳!”
一杯水立刻递到他的手边。
成明一手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拿着装水的玻璃杯:“怎么这么不小心?”
于清圆接过水喝了,缓了口气:“你怎么在这儿?”
成明弯着腰,T恤的领口滑下来,露出胸口的一大片春光,脸对着于清圆的脸:“当然是吃饭啊。”
于清圆的眼睛不敢乱瞟,就只盯着成明的眼睛,一钞钟后觉得这双眼睛也看不得,只能瞥开了眼看着旁边一桌上的三个男生:“喔。那、那你快去点菜啊。”
“嗯嗯。”成明向桌上瞟了瞟,“你吃完了吗?”
“是啊。”
“可是还剩很多呢?”
?于清圆眨了眨眼。
“我帮你吃了吧!”成明说着坐到于清圆的旁边,拿过他的碗筷吃起来。
“喂……”于清圆发出一个音节,声音渐渐转为微弱。他看着成明吃饭的姿态,可真是……很粗鲁。大口大口地吃,发出呼呼噜噜的声音,一口没嚼完又塞了别的东西进去,弄得嘴巴涨得大大的。嘴巴张开还看得见里面的五颜六色但以白色为主的咀嚼物。
他很饿吗?于清圆想起今早上的一幕,抬了抬手。
侍者上前来:“先生有什么吩咐?”
于清圆两手交扣在餐桌上侧过头:“青椒炒肉,炒鸡舌,一份饭,谢谢。”
“好的。”
满嘴食物的成明抬头看了于清圆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
当所有的盘子都干净了,成明才放下碗筷,用餐巾擦了擦嘴:“谢谢你,小圆圆。”
于清圆的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准这么叫我!”
成明呵呵地笑了两声,用手捂住嘴:“待会儿你去哪里?”
“回家!”
“干什么?”
于清圆皱了皱眉:“睡觉!”
“那多没有意思?不如我教你玩点别的?”成明用手托住腮,把头一偏,眯起眼睛,伸出舌尖在上嘴唇舔了一下:“会很好玩的喔!”
“不用了。”于清圆掏出钱包将钱放在桌上,站起来,“我走了,再见。”
成明保持着托腮的姿势,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桌上敲着:“校草摆架子吗?”
于清圆回过头:“我和任何人玩,但不和连在哪个系都说谎的人玩。”
“哎呀,你知道了。”成明转过头向于清圆笑道:“可是我承认我是美术系的了吗?并没有,是不是?”
于清圆愣了愣:“但是你误导……”
“呵呵,”成明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于清圆身边,突然伸出手扣住于清圆的腰,将自己的身体递上去,并在于清圆的耳朵边喷气:“保证是很好玩很好玩的喔,你要玩什么都可以喔!”
阳光照在成明的身上,皎好的五官和白皙的肌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颗圆润的珍珠。他的眼瞳里织着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散发着蛊惑的微光。
于清圆的耳朵红得要滴出血来,一把推开成明:“胡闹!”他说着转身离开。
却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后面有人喊:“成明!看你往哪里躲!”
他转过头,正是刚才坐在他们隔壁的三个男生,长得挺魁梧的,把瘦瘦的成明围在中间,简直快要看不见了。
中间的一个说:“你欠我们的钱呢?”
呃,又是钱……于清圆垮下脸,这家伙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人的钱?
“没有。”成明歪着头,皮笑肉不笑的,“有了也不还。”
“妈的!”那人骂了一声,一脚踢在成明的肚子上。
成明踢得向后退去,撞到了餐桌,将餐桌撞翻了,碗碟“哗啦啦”滑下来碎了一地。成明的手被碎瓷片割伤,血不断地从指尖滴下来:
啪嗒!啪嗒!
他像是浑然不觉似的,仍旧朝那三人笑道:“就是不还你们,怎么样?”
那三人见了血有点忌惮,听见成明的这句话不由光火:“那咱们就把你打进医院,看你到底有钱没钱!”
掌中的血花
“成明!”于清圆大踏步地走过去,穿过一张张瓷白色的桌子和天蓝色的椅子,伸手拨开最前面的一个男生,“不是说去玩吗?走吧。”
成明站得特别直,胸挺起来,下巴微微上扬,转头笑着看他。
于清圆皱了皱眉,转身将成明藏在背后,看着面前的三个男生。
都是很陌生的人。
那三个男生似乎知道于清圆的身份,忌惮着面面相觑,最先挽起袖子的男生吱吱唔唔地说:“于、于少爷认识他?”
“嗯。”于清圆温和地说,“他是我朋友。”
三个男生用眼神交换着信息,不再提钱的事,愤愤地看了成明一眼,朝于清圆弯腰点了个头,走了。
成明哼了一声、一屁 股坐在圆椅子上,脚踩着白色的碎瓷片,朝于清圆笑:“谢谢你啊,清圆!”
“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于清圆说完转身离开,忽然被抓住了手腕。
他转过头。
成明正仰着头看他,由于角度的关系,那细直的鼻梁像一只铅笔,薄薄的唇微微上弯,像画笔收工时轻轻地往上勾了那么一下。
“陪我一会儿吧。那些人还会回来的。”
于清圆拧着眉,将被抓住的手使劲往后抽了抽。
啪嗒!
啪嗒!
红色的血落在白色的瓷片上,开出一朵朵鲜艳的红梅。
那只拉着他的手正在流血,血汩汩地从掌心流出来,像是在掌心开出了一朵血红的花,花茎蔓延到手背上,秾稠的汁液仿佛“咚”的一声滴了下去。
那瘦得指节突出的中指上,有一条被血流过的已经干涸了的红痕。
于清圆的手抖了抖。
“不会弄到你的衣服上的。”成明小心翼翼地折了折手腕,将中指高高抬起。
于清圆叹了一口气,蹲下身一只手拖过来掉在地上的纸巾盒,抽出一张纸巾。另一只手抓住成明的手腕,将它翻过来,把纸巾按在伤口上。
白色的纸巾很快被染红了,先是一个鲜红的点,慢慢扩大,成一个红斑,还在扩大。
“嚓嚓嚓”,他一口气抽出数张纸巾,一股脑儿地都按在成明的手掌心里,然后抓着成明的手腕:“去医务室。”
成明抿嘴笑着懒洋洋地站起来,跟在于清圆后面被拉着往外走。
初冬的阳光温暖而和蕴,成明弯弯的眼角下,有浓厚的睫毛的阴影。
他,一直在笑。
医务室在学校老校区,学生不多,相对安静。此时覆盖着皑皑白雪,像一个静止的独立的世界。
于清圆在半路上将成明的手放开。放开以后他不由地朝后看了看:成明乖乖地跟在后面,带着一脸的让人有点不自在的笑。
“你老笑什么?”
成明笑着:“怎么了吗?”
“没有。”于清圆边走边回头:“并没有什么开心的事啊,你一直笑着,让人很不舒服。”
成明像是忽然发现了有趣的事,又细又长的眼睛看着于清圆的后脑勺,闷闷地在喉咙里笑了几声,声音回荡在枯败的林荫道里显得特别刺耳:“见到笑容不舒服的人,心里有伤心的事喔!清圆,你有伤心的事吗?”
他突然大迈两步上前,雪被踩得“嗞嗞”作响。
一阵风在于清圆的身边掠起,寒冷的冬季这阵风入骨的冷。他不禁缩了缩肩膀,一头撞进某人的怀里。
校园外有一条大马路,“哒哒哒”的汽车马达声和“的的”的汽车鸣声,顺着寒风溜了进来,在空旷的深幽的校道里,显得尖锐而绵长。
他撞得鼻头生疼,却沉默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一只手揉鼻子,声音有些嗡嗡地:“你再胡说,我不带你去医务室了。”
成明看着于清圆,眼睛眯起来像一只狐狸,他弯起唇角笑,转身往前面走。
于清圆原地站着,揉着鼻子的手放下来、来到唇边,沿着唇缓缓地来回抚摸着。
“啊!”
只听卟的一声,前面溅起无数的雪沫,那一抹淡黄|色的身影躺在雪中。
于清圆快步走上去,蹲下身扶起成明,弯腰替他拍着前襟的雪:“怎么这么不小心?”
手摸到棉衣,才发现这衣服很薄,薄到里面的毛线衣的凹凸的纹路都摸得出来。
他抬头看了成明一眼,忽然觉得这个人的眼睛有一点深沉,不似平时笑嘻嘻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实在是,和某人有些像……
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的结论了:
再怎么特立独行,也不会这样对待自己吧?
“成明,你在哪个系?”
林荫道一望过去,全是皑皑的白雪和黑色的树枝,于清圆脖子上,绿色的毛呢大衣伸出了一个小小的线头,绿色的线头在风中颤抖着,在他的白皙的下巴前左右摇摆。
成明抬手,将那个线头在食指缠了半圈,然后轻轻一用力将它拣去,方才说:“呃,其实我没在这个学校上学。早上要你载我来,是担心那群人找我麻烦。”他顿了顿,“你不怪我吧?”
他又笑起来,哼哼地笑,笑声断断续续的,像随时要断掉一样。
于清圆把头往前一歪:“走吧,马上就到医务室了。”
他转身像前走,绿色的毛呢大衣一直覆到膝盖,让他整个人的背影看起来像一颗树,冬日里,居然未凋的树。
成明脸上的笑意更深,他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嘴唇,喉头嚅动着,右手伸进棉衣的口袋里,温柔地摸着那把瑞士军刀。
忽然从街道的另一端跑来一个穿桃红棉衣的小孩子,手里拿着一个芭比娃娃,啊啊啊地欢快地叫着。她不小心看到成明,手里的娃娃无声地从手里滑落,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后面的女人立刻追上来,弯腰抱着她不住地寻问。
成明斜着眼看了看这对母女,那目光一瞬间犹如豺狼。
女人虚弱地“啊”地叫了一声,两腿颤抖着把小女孩挡在身后。
成明看了看前面的于清圆,低下头将两手狠狠握紧,左手中白色的纸团被迅速地染红。他呼呼地喘着气,半晌才迈开步子往前走。被他站着的地方,雪融开了,露出黑色的湿漉漉的地面。
一起去玩吧
医务室的工作人员把于清圆视做上宾,将他们请到仅有的三间病房的其中一间。
成明坐在床上,左手掌心摊开,一条腿跷在另一条腿上。
他的手白得像某种瓷器,没有温度,皮肤下青色的细细的血管若隐若现。银色的针头一Сhā进去,血液像一条红色的蛇沿着透明的塑料管蜿蜒爬行。
酒红色的瑞士军刀被掏出来,在他的右手心里“嚓嚓嚓”地转动着,刀具发现耀眼的银白的光。
于清圆揉了揉头发,转身伸手摸住门把。
“你干什么去?”成明骤然抬头。他停止转刀,由于众多的刀具一齐收拢,发出了“啪”的一声,那声音比要刚才的响亮许多,回荡在安静的病房里特别动人心魄。
于清圆握着门把的手攥了攥,笑着回头:“我再不回去的话,家里要翻天了。”
“喔,为什么呢?”
“大概是家族企业继承人的关系吧。从小都这样,只要稍微晚回去一会儿,就有人受惩罚。”
成明伸手把瑞士刀放进口袋,手没有从口袋里拿出来:“看来你很关心别人呢。”
于清圆呵呵地傻笑了一下。
“不如和我玩个游戏吧?”他仿似不经意地抬了抬左手,红色的蛇立刻从洞中爬出,在透明的塑料管里弯弯曲曲的爬行,称着他的白皙的手背,那颜色鲜艳夺目。
于清圆转过身:“你的手……”
“你要是赢了,”他仿佛没有察觉,嘴角向上勾起来,与他向上翘的眼角相互映称,显出一种异常的妩媚,“你就回去。要是输了,就留下来陪陪我。毕竟,住院没人陪是很惨的。”
于清圆只顾着走过去将成明的手压下来,看着那条红色的蛇退回去,才吐了一口气:“你说什么?”
成明哼哼笑了两声:“还是贵少爷的你不敢玩游戏?”
“什么敢不敢的。我愿意玩就玩,不愿意玩就不玩。”
“那好。”成明突然从口袋里将那把瑞士刀掏了出来,“我们就玩它。你猜这把刀一共有多少种功能:A,15种以上;B,30种以上;C,45种以上。”
那把瑞士刀握在成明的手里,酒红色的刀柄上泛着白光,刀柄周围的皮肤微微发红。刀身小巧,刚好一握。
于清圆的手一甩,转过身:“算了,我不玩了。”
成明一把将瑞士刀抛到左手,右手拉住于清圆的手腕:“你怕输?”那条红色的蛇随着动作又出来了。
于清圆皱了皱眉,弯腰将成明的左手往下压,碰到刀的时候,成明的手明显地僵了一僵:“你再这么不注意,我懒得管你了。”他看了成明一眼,“这是瑞士冠军,一共可以有三十八种功能,我十岁的时候爸爸送过我这个,被,”他突然住了口,咬了咬嘴唇,“人给拆了。”
两人的脸挨得非常近,于清圆弯着腰抬头,因此眼睛睁得特别大,嘴唇一咬之下,苍白以后显现涨血的鲜红。
“你说得对。”成明笑起来,“不过这把不是冠军喔。它只有五种功能,不信你数数。”
于清圆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那你的答案……”
“没有一个是正确的。”成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并没有说ABC是答案啊。”
于清圆看着成明,卟哧一下地笑出来,直起身道:“我发觉你这人满嘴谎话!”
成明摇了摇食指:“不,不。这不是说谎,这是说话的艺术。”他舔了舔嘴唇,“我有点口渴。”
“你说真话还是假话?”
成明张开嘴:“不信你看。”他特意搭吧了两下舌头,混着唾沫,发出“ⅿⅿ”的声音。
“行了行了。”于清圆提起柜子上的绿色开水瓶,在一次性的透明塑料杯里倒了一杯水。热气喷上来,透明的塑料变成了|乳白色。他用拇指和食指试了试,马上又缩回来,对着这杯热水想了一会儿,才拿出另一个空的塑料杯,将水交替着倒出来又倒回去,好让水冷得快些。
身后成明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不觉得身边时刻跟着几个保镖很不舒服吗?”
于清圆猛地转过头:“你怎么知道?”
成明一只手撑在床上,懒洋洋地歪着身体:“早上的时候啊,你不是被一车保镖跟着啊?他们身手不错。”
于清圆垂下眼帘,回头继续倒着水:“也不是。只要让他们走,他们还是走的。”
“喔?”
他端着水转过身:“只要我确定自己安全,向他们说明就可以。”
成明接过水,咕噜咕噜地一喝到底,将杯子重新还给于清圆:“还要。”
于清圆瞟了瞟吊瓶,里面的药水已经少了大半:“你小心呆会儿尿急。”他转身倒水的时候,听见成明轻轻地在后面说:“什么时候一起出去玩吧?”
“好啊,如果你以后肯对我说真话的话。”他把水递给成明,微嘟着嘴看着成明把一杯水喝完了。
成明呵呵地笑了笑,手心一握,将塑料水杯蜷成一团扔出去:“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去找你。”
于清圆看着那个小小的不再透明的塑料团在门后的角落里滚啊滚,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我真的要回去了。”他一边说话一边就往门边走,弯下腰把塑料团捡起来握在手心里,另一只手拉着门把:“我回去了,你好好养伤。”
成明“卟”地往后横躺在床上,右手挥了挥。
于清圆开门离开,瞥见门外的垃圾桶,顺手将塑料团扔了进去。
“嚓嚓嚓”,隐隐约约地,听见病房里又传来这样的声音,于清圆呼了一口气,肩膀一垮:“好累啊!”
清方在哪里
雪下得纷纷扬扬,黑色的轿车顶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的积雪。于清圆从车里弯腰探出头来,短发上立刻飘来一朵雪花。
嗞——
灰色帆布皮鞋踩进雪里,陷进去整个鞋底。
一把黑色的伞在他的头顶撑起来。
他抬起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接过伞,埋着头步上阶梯。
走过偌大的会客厅,穿过小客厅。已经快到黄昏,灯却还没有亮起来,视线有些模糊,因此听觉倒是敏锐。
“清圆。”
于清圆转过头。
长沙发上,姚夙坐得笔直,一瞬不瞬地朝这边盯着。她穿着雪纺的黑色的连衣裙,头发用一根末端有颗大珍珠的银簪高高地盘起来。
于清圆微微颔首:“姚姨。”
“你去哪里了?”
“学校。”
姚夙本来交叠的双手换了个方式,将另一只手朝上地交叠着,同时挪动了一下臀部。
“有点私事,所以回来晚了。”于清圆说完转身就走。
“你知道清方去哪了吗?”
这句话仿佛一个咒语,让行走的人骤然停了下来。于清圆的背影僵直,灰色的帆布皮鞋在镜子一样的黑色大理石地板里映出冰冷的倒影,鞋边的残雪已经化成了细小的水滴,缓缓地往下滑。
大厅里的古董挂钟“滴嗒滴嗒”地响着,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走得沉重而凄凉,仿佛每一声都留着长长的尾音,不愿断绝。
于清圆什么都没有说,继续往前走。
姚夙两手一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紫色高跟鞋踩得“咚咚”作响,简直快要把大理石地面踩碎了。空气中照例飘来一股混着苹果、玫瑰的花香。她伸手挡住于清圆:“你知道清方现在干什么吗?”
于清圆的下巴微微内敛,眼帘低垂。
“清方是死是活你到底知不知道?”
这一声无论音调还是气势都比刚刚强了好几倍,掌管大家族内务二十年的女主人在屡试屡败焦头烂额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歇斯底里吼出来的话,足够让一个流血不流泪的硬汗瑟缩。
可是于清圆却突然抬起头来,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愤怒、甚至是有点冷酷的声音说:“你没资格谈他。”
姚夙气得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皱出深深的皱纹:“你说什么?”
他舔了舔嘴唇:“你一直把清方当作什么,我心知肚明。以前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因为我不知道清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可是你知道,是吧?你默认爸爸的一切行为,只是为了这样能帮你在公司取得更大的利益,你置他的生死于不顾!”
这几句话掷地有声,回荡在寂静的空旷的城堡里,就连高高的城堡的上空,似乎也听到了这样的控诉。
夕阳将它的余辉洒向这座城堡,雪白的城堡染上了一层刺目的红。红光从落地窗里照进来,小客厅内立时一片残红如血。于清圆一向柔和的脸上,那双琥珀色的清亮的眸子,竟也染上了血红的凌厉。
姚夙慢慢地勾起嘴角,冷笑:“怎么你现在才知道么?大少爷?不错,我是一直把清方当作取得权力的工具。可是你呢?你把他当作什么?你要当他是你的弟弟,你会十多年来对他在意大利的生活一无所知?你会每次与他见面时都察觉不到他的恐惧不安以至后来的冷漠无情?你从来没有,因为你的目光从来没有真正落在他身上。他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附属品!”
于清圆咬住下唇,将拳头握得很紧。
“可是附属品也有感情有思想。也想得到自己想到的东西。清圆,”姚夙伸手拉起于清圆的手,“你是唯一对清方没有私心肯关心他的人。清方现在有麻烦,他已经三个月没有接我的电话。你告诉我清方现在在哪里,他需要我的帮助。”
“我,”于清圆嚅了半天,才嚅出几个字,“真的不知道。”
姚夙甩开他的手,眉毛快要竖起来:“你还不知道?”
“我派人找过……”
“你派的哪些人?公司里的人?”姚夙伸出食指指着他,“我告诉你,你只要,”她突然顿住了,转头向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问老头子,就知道清方在哪里!”
她深深地看了于清圆一眼,踩着高跟鞋“咚咚咚”地走了。
那声音渐渐地消失,渐渐地听不到了。于清圆却还站在在原地。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黑影子一直伸到了墙壁上,折成一个直角。很久,他才一步一步地走到楼梯,进到房里。
他反手将门锁住,靠在门上仰着头喘气。
你把他当作什么?
你要当他是你的弟弟,你会十多年来对他在意大利的生活一无所知?
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米白色的V领羊毛衣被五个指头抓得皱在一起,无数条凸痕造出黑色的浓重的阴影。室内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有打开。绿色的棉布窗帘映着血红的夕阳显出一股奇异的青黑。这样暗,这样静,只听见自己的呼吸与耳边的低鸣。
你只不过把他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附属品罢了!
他蹲下身,两条腿并在一起,头埋进膝盖里,全身颤抖着。
咚!
咚!
门被敲了两下,紧接着响起女管家温和的柔细的声音:“大少爷,晚饭需要送上来吗?”
咚咚!
“大少爷?”
他蹲在地上,把眼睛在昏暗中睁得很大。室内很整齐干净,沙发、柜台、纯白色的床,都是这么整齐干净,他从来没有仔细看过:相框是放在柜台上的,一共有九个,看不清照的是什么,只约约看得出是一个少年,温文有礼笑容清浅。
他走过去将窗帘拉开,夕阳的血红已经不再那样浓烈,反而加入了一点点淡淡的灰,铺在偌大的纯白的床上。
他突然想起那一个晚上,当银色的月光铺满宽大的纯白的床时,他身上爬满的令人羞耻的快感。窗外的背景,是黑丝绒的天幕下繁华的满天霓虹。
他慢慢地踱步来到床前,轻轻地坐了下去。床很柔软,陷进去很深,快将他整个臀 部包起来。他抬头看着窗外,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放在柜子上的一个相框突然“啪”地一向前扑倒,清脆响亮的声音响在寂静黑暗的房间里,特别震撼人心。
他抓起床头的电话:“喂,我要见爸爸。”
爸爸怎么了
电话再打过来,于清圆被告知老爷在主房间里。
于清圆低着头很慢地走上台阶,来到城堡的最高层。白色的、装饰偏古风的大门上,两边门把顶端各自镶嵌着张嘴的铜狮子。
他深吸一口气,霍地推开两扇大门。
“维持三十秒。呼——吸——,再来一次……”
愉悦的女声从电视里传出来,于清圆走过由木质屏风隔起的走廊,见到于意如穿着黑色背心宽大睡裤、双手合十单腿站立,正在做瑜伽。
他低头看了看地板,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没有换鞋子。身后,透明得像玻璃一样的黑色磨卡石地板上,浅浅地印着一列整齐的脚印。
他缩了缩脚。
于意如闭着眼睛,深呼吸,嘴角翘起:“这么好来看我这老头子?”
“嗯……爸爸……”
于意如睁开一只眼,瞟了瞟于清圆又闭上,换另一只脚着地:“直说吧,什么事?”
“您……”于清圆攥紧了手边的裤管,咬咬唇,“您知道清方去哪儿了吗?”
流畅的呼吸滞了一下,于意如停下动作,招了招手:“来,清圆,坐。”
于清圆就着最近的沙发坐了下来。
沙发是方形的,没有靠背,于意圆坐的地方太小,以至沙发上米白色的方形软垫向前、向下堑,好像快要掉下来似的。
于意如“啊”地一声吐气、一屁 股坐到于清圆的后面,将软堑坐牢,两腿盘起来,抬头两眼望天:“让我猜猜发生什么事了呢?”
“嗯……清方已经快四个月没出现了吧,你派了不少人四处打听,都没有结果。”
“现在突然来问我,又不是说‘请爸爸帮我找一找’,而是‘你知道清方去哪里了吗’,莫非你觉得我应该知道清方在哪里?或者,”于意如低头看着于清圆的后脑勺,音调变得平静得没有起伏,“是我把清方弄到哪里去?”
“换另一边,再来一次……”瑜伽柔缓舒适的音乐飘荡在房间里,旁边的长沙发上一个棕色缎面的正方形靠枕无声地倒了下来。于清圆再度把头低了下去,露出白皙的纤细的后颈,上面两个圆圆的脊椎骨节突了出来:“爸爸……”
于意如抬起精瘦的手摸到那两颗圆圆的骨节,轻轻地上下推动:“清圆,你真像你妈妈……”
啪!
他突然猛地拍打了一下于清圆的后颈,使于清圆的整个背一下子弯了九十度,与地面平行。白皙的皮肤上,赫然的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咳咳!”于清圆弯着腰剧烈地咳嗽着。
于意如哈哈地笑起来:“这招当初你妈可是每次都躲开了的。就奇怪怎么老是打不到她,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样。”他抓着于清圆的手臂将他拉起来,“一样这么善良,不过你比她差多了。哎,这可真伤脑筋!”
于清圆二丈摸不着头脑:“爸爸?”
“去,跟你妈打个招呼。”他的头往左边墙偏了偏。
电视机的正上方,这间房的主墙上,挂着一片大大的黄|色缎帘。缎帘的中间被抬起,像蝴蝶的翅膀,中 央系着一个黑色的缎带蝴蝶结。
一个五十厘米见方的黑色的相框镶在上面。
黑白照片上的女子大约二十出头,正甜甜地笑着,露出两颊浅浅的酒窝。
于清圆失去妈妈时年纪小,又隔着十多年,所以对于妈妈的长相,是真的记不起来了。但回忆时,他能感觉到一种温暖的感觉,因为妈妈是个“很温柔,很娇小”的妇人。
他鞠了个躬:“妈妈,晚上好。”
也不知是不是哪一扇窗户没有关,黄|色的缎帘的边缘奇怪地动了动,引得其他的地方也动了,犹如平静的江面被风吹皱了,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白色屋顶上,亮着九盏方形白炽灯,将人的影子都照淡了,地板里的倒影非常清晰。
于清圆弯下腰去,看见自己的倒影,又看到身后的于意如的倒影。干瘦的老人留着花白的山羊胡子,并拢五指举起了右手,脸上痛苦,但眼神坚定。
那只手突然迅速地朝自己劈过来,于清圆惊得呆住了。
空气形成的气流喷在后颈上,犹如一盆水哗地从高空落下打在身上,令身上的简单衣衫都沉重万分。
却又在千钧一发之际,那只手停住了。
于清圆睁大了眼睛,从黑色的地板里看着那只停滞在自己头顶上方的手臂,出了一身冷汗:“爸、爸……”
于意如收回手,背过手重新坐回沙发上。捞起棕色绣花缎面靠枕堑在身后:“真是、不如她啊……”
灯光照着他的脸,说不出的落寞。
于清圆好半天才直起腰来,转过身看着明显不想再说话的于意如,咬了咬唇:“爸爸,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抬起眼:“清方去哪里了?”
虽然于意如闭着眼睛,但仍可以感觉到他怒了,皱起了眉头,像一头快要苏醒的狮子:“不管他去哪里,都和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他是我弟弟……”于清圆突然住了嘴。
于意如睁开了眼,抬起身,两手搭在分开的双腿膝盖上:“清圆,以你目前的能力,最好不要反驳我说的话。现在你马上出去。”
他沉沉地说着这些话,像一只冰冷的怪物,仿佛随时可以跳起来,攻击一切事物。是那么冷,以至冷到热,让人感觉到血的热度的热。
于清圆被这气势压得说不出话,脸上涨得通红,他咬得嘴唇要破了,不由得闭上眼睛,弓起了背。
于意如冷冷地看着他,重新闭上眼睛,倒在沙发上,不多时就开始打呼噜。
于清圆站在原地喘气,好半天才挪动了步子,一步步地挪出去。
那进来的脚肯的水印子已经散去了,可是他这一走出去,又添上了一列清淅得多的、凌乱得多的脚印子。
下好大的雪
于清圆一夜没睡。他独自坐在床上,看那一卷绿色的绒布窗帘被冬天的寒风吹得鼓起来,在半空像一条裙子样的飘荡着。
天空在黎明的时候透出了一点光亮,看上去像一块灰扑扑的淡青的布。
他很努力地思考任何可以帮助于清方的方法,终究发觉无济于事。
只要是爸爸Сhā手了,他就完全没办法。
姚姨呢?他自嘲地撇了下嘴。如果她可以,就不会来找他。
那么清方,你究竟……
他抱着头,弯下腰去。
黎明的微光照在他垂下去的脸上,皮肤泛着一种淡淡的青色,眉头下面,阴影格外浓重。
铃——
手机无预警地在口袋里响起来,带着令人微痒的震动。
他伸手掏出手机:“喂?”
“起床了啊?我还以为你没起来呢?”
于清圆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低低地说:“什么事。”
“去玩啊!你不会忘了今天和我约好一起玩的吧!”成明呵呵地笑了两声,“我在校门口等你,你敢不来我就一直等下去喔!拜拜!”
“喂……”
电话已经挂断了。于清圆向手机看了看,发现号码不是手机号。
那么,成明是用公用电话打的吧?
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变成了|乳白色。
突然一阵猛烈的寒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柜子上的相框一个个“啪啪啪”地倒了下去。
寒意汹涌,他不禁缩了缩身体,这才发现自己只穿着一件薄T恤,对着打开的窗口坐了一晚上。他打了个寒噤,觉得全身上下入骨的冷。
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捂着嘴深深地弯下腰去,脸咳得通红。
今天是会下雪的吧?那么,不去倒真的不行了。
他起身走进衣帽间。
室内若干块大镜子反射着强烈的白炽灯光照得他眯起了眼睛,好半天才重新张开。
中间的领带内衣柜台上,放着一个香薰狮子的古董,张开的嘴冒着青色的烟,使这个五十平米的房间充满了浓重的麝香味。
他就近打开一个柜子,顺手将一件米白色的开襟棉衣套在身上,转身要走的时候,顿了顿,手伸进衣柜里面,指头一件件地拨过去,拿出了角落里的一件紫色的长棉衣。
吩咐管家备车,开往学校。
车子行驶到半路,果然下雪了。
开始是毛毛雨一样的小雪粒,渐渐地化成白色的花瓣,后来几乎是鹅毛一样的了。整个世界变成雪白的一片,车窗内结了厚厚的一层水气,水珠不断地从上滑下来,滚出一道晶莹的痕迹。
红绿灯相互转换着,到了上班的高峰期,车子不由得开开停停,总算到了学校。
因为车窗结了雾气,他看不到外面的情形,此时车门“嚓”一声地打开,伴随着风雪扑到脸上,剧烈的温差让他缩了缩肩膀:一个淡黄的单薄人影站在校门口警卫处的屋檐下,笔直地站立着,头上、身上铺满了白色的雪,看上去简直像一个雪人。
于清圆跑过去:“你怎么站在这里?站多久了?”
成明一双又细又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似乎含着笑:“还以为你不来了喔!”
他说话时吐出来的白气喷在于清圆的脸上。
于清圆皱了皱眉,走近一步拉起成明的手。
好冰!
他抬眼看了成明一眼,扯下挂在手臂上的棉衣,“卟”地抖开,被在成明的身上:“这是我以前的衣服,有点小,你穿应该刚好。”
成明有点呆呆的。
于清圆拉了拉衣服,再把象牙形状的扣子一个个地扣起来。
扣子很多,一直延伸到膝盖处。他不由要蹲下去,扣成明小腹以下的众多扣子。
从上往下看去,于清圆的脸秀气得不像话,下巴尖尖的。雪花有时跑到他的鼻梁上,有时又跑到他的冻得微微张开的粉红的唇上。
他的手指,正扣着成明的小腹以下第二个扣子。
一只手忽然毫无预警地摸上了他的脸,冰凉的五个指头轻轻地挨着他,有点痒。大拇指刷过他的唇,将一片调皮的雪花扫开。雪化成的水在粉红的唇上留下一道晶亮的痕迹。
手指冰凉,于清圆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头顶的成明。
光线被成明的身体挡住了,只看得见轮廓,看不清表情。
手被很用力地挥开,成明突然退后一步:“我自己来。”说着就弯下腰扣扣子。
于清圆眨了眨眼,站起来干笑了两声:“不是说去玩吗?去哪里?”
扣扣子的手顿了顿,接着飞快地解决了剩下的扣子,成明起身笑得有点妩媚:“去很好玩的地方喔,跟我来吧!”
他转身向校门的反方向走。那件紫色的棉衣穿在他身上仍是有点大,特别是腰的部位,鼓鼓地阔起来。
于清圆这才发现成明比他想像中的都要瘦上非常多,不由得问:“你今天吃早饭了吗?”
天上正下着鹅毛大雪,天地一片雪白雪白的,一根黑压压的光秃秃的树枝“啪”地一声不堪重负被身上的雪压断了,落到地上。一身紫衣的成明回过头,冻得苍白的脸上,眼睛细而长。他斜斜地瞟着于清圆,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也没有说话。
这眼神似曾相识,像一只弯弯的尖尖的钩子在于清圆的心里狠狠地挑了一下,某一根弦“噔”地响起来,余音袅袅。
他走过去一手搭住成明的肩:“走,陪哥哥吃早饭去。”
说完也不由分说,压着成明就往旁边的一家酒店走。
成明轻轻地挣了两下,从了。
吃饭?杀人?
酒店一楼大厅里,乒乒乓乓的筷子、勺子、碗碰撞的声音。做早餐的窗口里白色雾气正袅袅升起。
于清圆和成明的桌上摆了很多吃的,足够四个人的量。他们的邻桌,一个穿皱巴巴的黑呢子大衣的胖男人正狠吞虎咽地吃着一碗饺子。
这吃相和成明相比,倒把后者称得奇怪的赏心悦目。
其实成明的毫不斯文的吃相比胖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他长得太好,同一个喝汤舔调羹的动作,他做起来,硬是没有丝毫令人厌恶的感觉。
所以说奇怪。
于清圆不觉嗤地笑了一下。
谁知成明立刻从碗里抬头:“你笑什么?”
于清圆一手托着腮,宠溺地看着他摇摇头:“多吃点儿。”
成明看着于清圆,仰头将最后一口粥咕噜地喝下去,啪地重重放下碗。
桌上还有一笼小包子、一碗粉。
“怎么不吃了?”
“吃饱了!”他说着用袖子擦嘴站起来.
正巧隔壁桌的胖男人也吃完了,大概赶得很,撞到了成明,但显然不以为意。
门外一片白色的天地中,那黑色的肥胖身子突然向前倾倒,随即杀猪般的嚎叫响荡在整个一楼大厅。
所有人都注视着这里。
成明一只脚踩在胖子的背上,脸上有种残酷的玩味:“撞到人不说对不起的吗?”
胖子疼得满头大汗:“对、对……”
咔嚓!
成明又一脚狠狠地踩在胖子的手腕上。
“啊——”
手腕弯成不正常的角度,成明的黑色皮鞋踩在它上面。
于清圆这才恍过来,霍地站起拉住成明的手。
他本想把成明拽下来,没想到一拽之下,对方竟然纹丝不动,不得不皱着眉头说:“快放开。”
成明连身都没转过来,脚还狠狠地在胖子的手腕上转了个圈。
“啊啊啊——”胖子尖叫起来,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快放开人家!成明!”
于清圆怎么拉也拉不动,急了,竟侧掌朝成明的手臂劈下去。
怎么说是世家后代,于清圆从小该受的武功训练还是有的。
成明突然抬手,五指鹰样地弓起,扣住于清圆,将他压在地上。
咣咣当当——
他们这一桌子的筷子勺子碗全部被撞到了地下,白胖胖的包子滚啊滚,滚到一个服务人员的脚边。那只黑色绣红花的小脚迅速地缩了缩。
成明压着于清圆,前额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光线,将上半边脸埋在黑暗里。
他的一只手压着于清圆的手,另一只手捏着于清圆的脖子。
五根纤长细腻的指头深深地扣进肉里,血液迅速在指间堆积,脖颈处的皮肤变得通红。
“咯吱、咯吱。”
于清圆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剩下的一只手用力地捶着成明的手臂。
成明夸张地笑出来,嘴角快要咧到腮处,粉红的舌头伸在外面,上翘着缓缓舔过嘴唇。
咔嚓!
“放开大少爷!”
一柄黑色手枪对准了成明的后脑。
这个疯狂的血一样的怪物慢慢地收回了舌头,手保持着鹰爪的形状,离开了于清圆的脖子,站起身。
“咳咳咳……”短时间内受凉与被掐让于清圆咳得停不下来,弓起了身体,一只手捂着嘴,好半天才慢慢地爬起来。
“你……咳……干什么?”
成明仍然笑着,像疯子一样的笑容仿佛凝固在他脸上。他两只手平举,却完全没有束手就擒的挫败。
于清圆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拿着枪的保镖,叹了口气坐下来:“放开他。”
后面的枪迟顿了一下,收了回去。
成明哼了一声,斜睨着于清圆:“不杀我?”
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于清圆看也没看成明一眼,蹲下身检查胖男人的伤:“没事吧?”
胖子面无人色:“呜呜——”
于清圆看向服务台,那里一群女服务员顿时不约而同地往墙角缩,彼此挨得更紧。
“请打电话叫急救车。”于清圆温和地笑了一下,“还有,也别告诉任何人刚刚发生的事。”他顿了一顿,还是加上一句,“不然会发生什么事,连我也不能保证。”
一群人黑色的头顶齐齐地点了点,像一阵黑压压的浪。
于清圆抚了抚被折腾得皱了的棉衣,起身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竟转过身来笑道:“成明,你不是说有很好玩很好玩的地方吗?快带路吧!”
台阶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白雪,很滑,于清圆下台阶时就走得很慢。棕色的帆布皮鞋踩出一个个黑色的脚印。
突然“哧——”地一声,地上划出好长一条黑色的印子,于清圆差点被身后的人扳倒了,斜着身子回过头来,就看到成明的一张珠玉似的脸尽是恼怒:“为什么不杀我?”
于清圆倒轻轻地笑了一下,收脚站直了,望着天边刚升起的一抹橙色:“没有告诉过你,我有个弟弟吧?”
他说话时吐出白色雾气,然后似乎是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团浓重的白气像绵花一样在空中很久才散开,“他也打我。不像你这么大庭广众,他每次都敲敲地打,打得又疼。所以曾经我恨死了,试过整整两年没有理他。”
他低下头,苦笑:“我真笨,后来再看到他,他……”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不得不吸了一口气,重新说:“后来我知道原因,我很后悔,没有来得及对他好……”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伤害别人。都是被伤害狠了,所以才要伤害别人。”
他抬起头,注视着成明的眼睛非常平静:“所以,成明,我知道刚刚你伤害我,只是因为被触到了某根弦,让你想起了某些沉痛的过往。你并不是真的想伤害我。再说,我这样一个人,有谁能够伤害我呢?能够害我的,都被他们杀死了。你这样在我身边,我也实在要谢谢你。”
“哈哈,说了这么多,”他挠了挠头发,“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
不过就是边缘人和边缘人的了解,他们却都不知晓是为什么。但内心的碰撞,那宛如千年寒冰裂开的一条缝里,渐渐地有鲜红的熔岩流了出来。只是这样热,热到会焚毁一切事物。
远处的橙红逐渐变亮再变亮,亮到让人无法直视,亮到就算人不看,也要避开它,眯起眼睛。
成明站在一棵绿色的雪松下,看着前方仿佛融在了橙光里的米白色人影,牙齿咬得嗞嗞作响。
他拿出右边衣袋中的瑞士军刀,捋起了左手臂的袖子。在白得如瓷器一般的手臂内侧,狠狠地深深地自腕到肘划了一条口子。
那刀峰极薄,薄得近乎透明,以至割下去,竟没有血涌出来,只看得见那伤口如一条淡淡的粉红的细线,在青白的手臂上特别靡艳夺目。
他高挑着眉,瞳孔收缩着,当最后划完收起刀时,呵呵地笑了出来,最后终至哈哈大笑。
一阵风吹过来,绿色的松枝“沙沙沙”地轻轻摇晃着,洒下来纷纷的细碎的白雪沫,落在他的脸上,落进他张开的嘴里,还没有抵达唇舌,已经溶化了,形成一颗小小的水珠,晶莹地滴在上面。
是谁的杀意
“就是这里?”于清圆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青色怪兽。
成明笑着:“嗯。不想玩吗?”
青色怪兽的嘴里白色的獠牙又尖又长,依稀有恐怖的音乐从嘴里传出。
于清圆伸出食指指了指:“鬼屋?”
“你怕啊?”成明叉着腰走到入口前,獠牙挡住他的眼睛。
他挥了挥手,揶揄着说:“怕就别进来了。”
“谁怕了?”于清圆跑到成明的身后,紧紧地贴着他,眼睛眨了眨:“进去!”
成明侧过头,斜睨着于清圆,嘴角无声地向上翘起。
青色的怪兽为了欢迎新客人,发出咕隆隆的洪亮的音乐,像海浪一波接着一波,白色的獠牙里红色的灯光一闪一闪。
于清圆吞了口唾沫。
鬼屋里到处笼罩着一股灰绿色的暗光,依稀看见路有很多岔道,羊肠一般不知伸向何方。静悄悄的灰暗里,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啊!”成明突然转过身大叫一声。
于清圆吓得“啊”地一声向后蹦了一米远,瞪着成明:“你搞什么?”
成明向前拉棉衣:“你想把我勒死,把我养在鬼屋里吗?”
“啊……对、对不起。”
成明看了于清圆一眼,转过身去,手扶着墙壁:“你胆子也太小了吧?”
“谁说的?”
“不然你离我十步试试?”
早又重新贴上来的于清圆愣了愣,望着成明长过耳中的头发,嘟嚷着说:“离就离,谁怕谁!”
他说着真是放开成明的后背,向后“一、二、三……”地数着退步。
到了十,成明的脖子扭了扭,但没有转过来,中途放弃。
因为背对着,也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只是突然走得异常的快。
“成明、成明!”于清圆叫着,“你慢一点。”
风从众多的洞口吹进来,交织成一片此起彼伏的呜呜声,像是众多冤魂的哭泣。
成明的身影在转角处一闪,不见了踪影。
有四条岔道,神仙才知道成明进了哪一个!
于清圆咬着牙,伸手在脸上“啪啪”地拍了三下,闭着眼走进了其中一条岔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麝香,那是于清圆衣服上的熏香。
皮鞋踩在铺着薄绒布的地板上,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
他的脚下突然“嗤”地一声,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像吸着脚似的。
“呜啊哈哈哈——”
披着长发的人头从天而降,绿幽幽的两个眼睛和血红的嘴巴,挨着于清圆的脸不到五厘米。
于清圆僵立在原地,他的手甚至摸到了冰冷的黑色头发。
“呜啊哈哈哈——”
那个人头终于不叫了,灯光也熄了,无声无息地回上了屋顶上。
于清圆突然“啊——”地一声惨叫,“咚咚咚”地跳着,不停要啊啊直叫,手不住地扯头发。
头皮生疼!
脚下的绿色绒布被踩得歪来扭去,终于“嗞”地一下滑到一边。
卟咚!
于清圆摔在地上,身体压着右手,疼得半晌没发出声音。
寂静的灰绿里,于清圆睁着两个大大的眼睛,疼痛让他回过神来:毕竟只是假的!
他调整呼吸,用左手撑着坐起来,一条腿蜷着,背靠在墙上,坚硬的墙面传来冰凉的触感。
他试着动了动右手,肩窝里一阵酸软的疼痛:应该只是扯伤了筋,没有大碍。
从四面吹来的风呜呜地哀鸣,突然有某种东西让他警觉起来:
杀意!
像猎人盯着猎物,汹涌如同浪涛的杀意!
他静止不动,搜寻着这杀意的源头。
灰绿的狭窄隧道里,如同流星般闪现出一道细长的白色光亮,于清圆后退两步,蹲在地下,手捂着左脸。血在昏暗处显现出浓稠的黑,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他警惕睁大双眼,艰难地辨识着凶手的身影。
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灰绿的暗道,只有大约每隔五米,有一个破败的木头框架撑在墙上。
风呜呜吹过……
汗,从额头一滴一滴地垂了下来,在这飘着雪的寒冬腊月,他居然感到热了!
死亡在向他靠近。
凶手藏匿在暗处,一定在寻找下一个动手的空隙。
下一次,就是脖子了吧?刚才好不容易才躲过去……
如果他死了……
他突然想起了清方,那苍白饱满额头下,如同黑夜般辽阔冷酷的黑瞳。
如果他死了,爸爸会不会对清方好一点?毕竟,清方会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了……
咚!
咚!
咚!
缓慢的沉闷的脚步声从隧道的另一头传来,于清圆转头大喊:“成明别过来!”
他将背部完全留给了刚刚亮起白色刀光的无尽昏暗……
成明你快走
成明从灰暗尽头走来,右手垂在上衣口袋里。
他的步子平静而缓慢:
咚!
咚!
咚!
于清圆不停地挥手:“快走!”
成明恍若未闻,渐渐走近。
那个人头机关又被踩到了,落了下来,黑色长发垂到成明的肩上:
“呜啊哈哈哈——”它张着绿色的大眼和血红大口。
红光与绿光交织着照在成明的脸上,原来他正咧着嘴笑,嘴角高高翘起,细长眼睛眯起来。
看上去很恐怖。
他挥手“啪”地打掉人头。
“咕噜咕噜”,人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了,颤悠悠地停住了。
不行,得让他马上走!
于清圆紧张地朝后看了一眼,捂着脸站起推开成明:“快走,这里有杀手!”
他转过身,紧张地瞪着眼睛:“马上走,这里很危险!”
成明细长的眼睛睁开,走过来一手扳过于清圆的脸,平静的声音在隧道中回荡:“你、脸上怎么了?”
手指缝间,黑色的血快要凝住。伤口很细,所以流出来的血不是很多。
“喔,受伤了呀!”成明说着拈起脚,伸出舌头在伤口处舔了舔,血涂在上面,使舌尖变得鲜红。
于清圆呆愣中回过神来,伸手推开成明:“你做什么?”
“受伤了喔,消消毒。”他用舌尖扫过上唇。
于清圆皱了皱眉。
风在隧道里呜呜地回响,于清圆再回过头,看着黑暗:那个杀手,好像走了……
他看了看成明,走上前:“我们快走!”
成明跟在后面:“走这么快干什么呢?刚刚那个人头,蛮有趣的呢,吓到我了喔!”
那叫吓到你?于清圆转头朝成明瞥了一眼。
成明呵呵地笑着看他,眼角弯弯的。
这才意识到危险确实已经不在,他骤然放松下来,立刻尝到脸上火辣辣地疼,皱着眉“嗯”了一声,手不自觉地朝脸上摸去。
“不能摸!”成明抓住他的手,脸凑近来,“我再给你舔舔吧!”
于清圆伸手抵着成明的胸膛,使劲推了几下都没推开,就看着成明的脸越来越近,放大的脸上,那双眸子似笑非笑,特别难懂:“走开!”
湿滑的舌尖挨上火烫的伤口,口水在上面带来清凉,确实舒缓了不适。
他抬手朝成明的后背打去,却被成明一把抓住手腕“呯”地按在墙上。
绒布上凹凹凸凸的毛线蹭得手背生疼。
成明的灵巧的舌尖滑过伤口,往前,来到唇角。突然狡黠一笑,妩媚从眯起的眼缝中透了出来,猩红如血。
唇上骤然覆上一个冰凉的软软的物体,不断地辗转捻磨。
腰被环住,收紧。
被扣住的左手骤然感动疼痛。
“嗯……”他吃疼地呼了一声,却被对方灵活的舌尖长驱直入。
他奋力挣扎,都不过是让肩膀上下左右地耸动。
成明闭着眼睛,将纤细的身体靠过来,腿有意识地蹭着于清圆的下 身。
“放……”才吐出一个字,便感到厚重衣物内,一只冰凉的手探了进去。
于清圆大惊,再也顾不得什么,狠狠地在成明的舌上一咬。
铁锈味充满口腔,有液体从嘴角缓缓流下。可是成明像没事一样,连眼帘都不曾颤动,继续深吻,一只手沿着腰向上摸索。
电流从被玩弄的胸前的突起涌起,于清圆愤怒地举起受伤的右手狠狠地打在成明的背上。
咚!
成明的身体响起沉闷的声响。
他的眉头一皱,舌头顿了顿,却更深地吻着于清圆,舌尖似要探到喉咙里去。
胸前涌起一波一波的快 感,成明的手拥有最灵巧的技术,于清圆开始觉得热。
“嗯……”他急迫地挣扎着。
另一只手也从衣摆里伸进去,摸到另一边的突起,揉着捏着搓着。
于清圆的呼吸开始急促,右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成明放开他的唇,一路往下吻着下巴,脖颈。
昏暗的隧道内,成明的脸上,有一种疯狂的执着。
唾液在脖颈里留下一道晶亮的痕迹,一只手转而向下,解开裤子的皮带。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隧道里,于清圆惊愕地回过神,奋力推开成明。
成明被推得一个踉跄,紧紧相贴的两个身体分开,彼此都感到了空气的寒冷。
于清圆眼睁睁地看着成明快速地欺近,手绕到他的身后,接着膝盖后方一疼。
隧道顶在眼前旋转。
卟咚!
他倒在了地上,成明一只手护住他的后脑,也倒了下来,半个身子压在他的身上。
真的不想要
“放开我!”于清圆手脚并用,色厉内荏。
成明笑着,灰绿的光线铺在他的脸上,这笑阴冷而怪异。他几乎不怎么费力地制住了于清圆,单手去解于清圆的皮带。
于清圆颤抖着:“不……”
下 身被暴露在空气中,冰冷的手抚摸上来,刺激让它抬头。
电流从小腹涌起,爬遍全身各处。
地上的绒布线头像草丛一样搁着臀 部的皮肤,使它泛起细小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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