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弘琴喜欢三月,不仅是因为春天来了,还因为三月初三,就是自己的生日,每年这个时候,就能收到好多礼物。近几年,更是每次都能收到来自草原的礼物。
她最喜欢的,就是织有各种图案的毛毯。察尔汗的母亲弘吉拉氏是位织毛毯的高手。她不仅自己织,还教部落里其他妇女织。就连京城皇后名下庄子上,也有人学着织羊毛,除去自己用,还能到集市上卖个好价钱。甚至,有的上等货,还能顺着蒙古,卖到中亚、东欧。颇具东方神韵的毯子,在当地很受欢饮。
当然,弘琴自然不知道,那图案,都是她皇额娘画好,叫人给弘吉拉氏送去的。每天晚上,裹着毛绒绒、光溜溜的毯子睡觉,弘琴就能梦见雍正十二年,跟察尔汗深夜谈心。想着想着,就梦到了草原上,如同白云般,在一望无垠草地上静静觅食的羊群。
今年也不例外。早在三月初二,弘吉拉氏就递牌子进宫,借着拜见皇后的名义,将公主的生日礼物,送到景仁宫。
一面听弘吉拉氏说些什么草原美景,一面感慨,闺女是一天比一天大了,过两年,就是再舍不得,也该出嫁了。想起来,衲敏就想叉腰大骂万恶的封建主义!谁搞的姑娘十五就得嫁人啊!我非要二十才嫁!呜呜,很明显,察尔汗是要抗议滴!雍正八成不会同意滴!君无戏言啊!
不说衲敏一个劲脸上赔笑,心中哀怨。公主所,弘琴得了信儿,从永寿宫赶回来,入目便是一个大箱子,放在桌子上。
宫女们站在门口,等着公主回来开箱。
六公主、七公主就住在隔壁,得知未来姐夫给姐姐送东西来了,都扶着小宫女,过来凑热闹。淑慎公主也带着嬷嬷们来看妹妹。
姐妹几个叽叽喳喳。六公主摸着毛毯,拉着妹妹一个劲儿羡慕,“五姐姐,你看,这只小羊,毛绒绒、胖乎乎,还会吃草,看起来跟真的一样呢!”
七公主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都没有。”
弘琴美的咯咯笑,“那有什么。等到年底你们俩生日,我叫察尔汗给你们俩也送来两条。”
淑慎公主原本坐在一旁微笑着喝茶,听弘琴这么一说,忙道不可。说察尔汗尚未有眀旨选为额驸,还是不要声张。妹妹们如果想要,她那里还有几条,也是不错,等过两天,给妹妹们送来就是。
六公主、七公主急忙摆手,连说不急。安妃不止一次告诫二人,想要什么东西,跟五公主求,或是跟皇后要,她们都不会理论什么。就是不能跟淑慎公主要。一来,淑慎公主寡居,东西本就紧张;二来,安妃私底下,也觉得这位公主命格不好,怕女儿们沾染晦气。
淑慎公主见了,只得悻悻作罢。弘琴冷眼旁观,略微皱皱眉,瞪门外淑慎公主嬷嬷们一眼,低头去看察尔汗送她的蒙古弯刀。心中暗暗琢磨,当初,要是那些嬷嬷们不拦着额驸进公主房,公主说不定,还能有一儿半女,哪会像现在,这么孤苦,连个念想也没。又琢磨,是不是跟皇额娘说一声,再给公主挑个额驸?横竖,天家的女儿不愁嫁,天家的寡妇女儿——应该也不愁嫁吧?
淑慎公主干坐了一会儿,觉得跟妹妹们没什么话说,便借口身子乏,回去休息。弘琴点头,丢下手里东西,亲自扶着淑慎出门。六公主、七公主对视一眼,跟着出门。一路上,弘琴轻声嘱咐她好好注意身体,将来,定给她个好归宿,云云。
淑慎公主淡笑,扶着妹妹的手,反过来安慰,“我经了这么多变故,哪里还想什么盼头。不过是希望皇额娘与皇父健康平安,咱们姐妹们,都能好好的过日子,就知足了。倒是你,察尔汗毕竟年岁不小,你——真叫人担心呐!”
弘琴一撇嘴,“他要敢挂,我就改嫁!”
淑慎公主听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六公主、七公主听了,想笑又不敢,只得低头憋着。
姐妹几人说说笑笑,搀扶着刚要出公主所大门,就听东边一阵喧哗,淑慎公主抬头一望,“天呐,走水了!”
可不是,东边天空,一股黑烟,直冲蓝天。索性,今日无风,烟势不大。要是大风天气,不知下头火苗,又要如何蔓延呢!黑烟火起方向,早有人瞧着铜锣大喊:“着火了,着火了!钟粹宫着火了!熹妃娘娘还在大殿,快来救人呐!”
六公主、七公主吓的急忙抓紧奶嬷嬷,众宫女也不知所措,站在廊下着急。
弘琴皱眉,唤来两名贴身太监,吩咐一个,“去,探问探问,哪里出事了?叫水龙队快去。临近宫院,禀明各宫主位,看好吉祥缸里的水备用。”再吩咐另一个,“到上书房去,给几位爷带话,安排好身边的人,别往东六宫去。等没事了,再出来。”
小太监走后,弘琴又叫来贴身宫女,“到仁和堂去,告诉皇后,请她不要担心,凡事有我。”小宫女答应一声,便急急往仁和堂去了。
弘琴又叫来奶嬷嬷,“到永寿宫找西林格格,叫她跟懋贵妃好好看着,别叫人趁乱闹事。”
奶嬷嬷喜答腊氏急忙答应,领着个小宫女,忙着往永寿宫跑。
弘琴看看两位妹妹,叫到身边,轻声安抚:“你们别怕,看那烟尘冒出来的地方,是东六宫钟粹宫方向。安母妃在西六宫,不要紧的。”唤来二人奶嬷嬷,“好好照顾二位公主,火灭之前,不许出公主所,免得冲撞了。”
两位奶嬷嬷急忙答应下来。弘琴这才扭头去看淑慎公主,还好,这位公主神色平和,并无不虞之处。弘琴满意地笑笑,“姐姐陪我去慈宁宫看看众位太妃、太嫔们吧。这事,咱们看见了,她们八成也能看见。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可不能吓着。”
淑慎公主点头,“自当同往。”
等这二位走后,七公主拉拉六公主袖子,嘟囔,“怪不得,阖宫上下,没有不听五姐姐的。这么紧张的事,她几句话就安排周全了,怎能不叫人敬佩!”
六公主不断嗯嗯着点头,“以后,咱们可要抱紧五姐姐大腿呀!”
火势看着大,其实,不过是烟多、火少,可恨的是,地方太多。从小厨房到偏殿,再到大殿、后院,全都有小火苗,刺啦刺啦,欢快地烧着。好在吉祥缸里,早就注满清水。水龙队还未到,众宫人在熹妃指挥下,提着水桶便将火扑灭了。年妃、裕嫔得了信儿,带着人从延禧宫、承乾宫提溜着水桶出来,就只剩下几颗火星,满地水渍。
眼看无事,裕嫔拨开人群,赶到熹妃跟前,问:“姐姐没事吧?可吓死我了。没事就好!”
熹妃冷着一张脸,没说话。年妃站在人群后头,摇着宫扇,扶着宫女,兀自说着风凉话,“哟,我还以为,这两年,熹妃妹妹这里,人丁少着呢!哪知道,这么大的事儿,自个儿就能解决。得了,既然无事,咱们就各忙各的去吧!”说着,甩着帕子回延禧宫去了。
裕嫔看看熹妃,刚想问怎么会无端着火。哪知熹妃脸色阴沉,吓的裕嫔也不敢多说,只得行个礼,便告退了。
等遣退水龙队,熹妃坐在满是积水的正殿,一拍桌子,“说,到底怎么回事?”
大内侍卫压着一名小太监,进了殿门,一把掼到地上。那小太监颤巍巍跪好,对上交代:“主子饶命,奴才说,奴才说。是——是成贝子,是成贝子呀娘娘!”
“弘喜?”熹妃奇了,弘喜这个儿子,自出生之日,便被皇太后抱到谦嫔宫中抚养。谦嫔那个贱蹄子,尖酸刻薄,教的这孩子跟自己不亲。但是,也没像当年万岁爷跟皇太后那般剑拔弩张啊?他——怎么会这样做呢?会不会,是弘历的计划泄露,有人想离间俺们呣子?
想到这里,熹妃反而乐了,“哦?你既然说是成贝子,那么,可有证据?”
那小太监哭着嗯啊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锡纸包来。一旁大太监接过去,送到熹妃面前,打开一看,一块石蜡,大概有拳头大小。
不等熹妃说话,大太监就怒了,将石蜡扔到小太监脚下,“大胆奴才,竟敢欺骗娘娘、诬陷贝子。这分明就是块石蜡,怎么算是纵火证据?”
小太监吓的急忙低头去捡,将石蜡小心拾起来,对着大太监,满脸冤枉,“公公,小的跟您一样是奴才,不懂贵人们的事。只是,公公,这东西,确实是成贝子亲手交给奴才,主子您看——”说着,小心地刮掉一层石蜡。举给熹妃细看。
熹妃扶着大太监的手,低头细看,只见一块淡黄蜡似半透明物什,背光处,还隐隐有些发亮。略微靠近些,便有一股特臭冲鼻。
熹妃急忙取出帕子,遮住鼻子,喝问:“什么东西?”
那小太监苦哈哈地回答:“回主子,是白磷。成贝子叫奴才把这东西小心的刮成小块儿,扔到大殿地毯上、小厨房里,总之,哪儿干燥扔哪儿,哪容易着火扔哪儿。后来的事,主子您都知道了。主子,奴才完全是听成贝子之命行事啊!主子,奴才也是忠心为主啊!”
说着说着,跟受了滔天般的委屈似的,抽抽搭搭擦擦眼泪。哪知眼泪没擦着,鼻涕倒是擦了一袖子。熹妃看见了,心里一阵恶心,捂住胸口,就想干呕。扭着头冲殿外摆手,“拖出去,悄悄埋了!”
殿外侍卫,早就轻车熟路地跨进来,堵嘴掐脖子,提鸭子似的,将这小太监拉出去。小太监一路挣扎,嘴里嘟嘟囔囔,两条腿不住扑腾,一双鞋都给甩掉了。一只扔在门里,一只抛在门外。
“哟!怎么了?到处都是水?哟,还要杀人呐?哎哟哟,这是哪门子闹腾呀!看来是我来的不巧,熹母妃今天,可是忙着呐!”
熹妃心中一惊,能在东西六宫来去自如,说起话来嚣张跋扈、目中无人,除了深受皇宠、人见人怕、手握宫权的固伦五公主,还能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个人觉得,熹妃本人手上应该有几条人命,处理宫务手段,也是有些的!之前说过,她悄悄杖毙宫女。现在,又成了太监喽!唉,希望她从坟墓里跳出来找我算账!嘿嘿
☆、御前陈情
熹妃不傻,甚至可以说,她相当聪明。一举生下弘历,还能托口人家运气好。不然,怎么懋贵妃连着两胎,都是女儿呢?然而,从府邸格格,混到曾经一度掌管宫权的四妃之首,几乎是平步青云,熹妃手段心机,早就从“宫斗培训班”历次考试中,脱颖而出。只可惜,只要雍正不死,这帮子雍正朝女学员就不能算是毕业了。没有文凭,比起弘琴来,就差了那么一点儿。
弘琴扶着小宫女进来,入门就瞅见两名大内侍卫,拖着一个小太监,从大殿往后院去。若是平时,弘琴懒得管。哪个宫里没俩冤死鬼!要都拿到慎刑司说事儿,宫墙角那口宫女井不就白占地方了嘛!可今日不同。今天什么日子呀?钟粹宫刚着火,熹妃就要偷偷埋人。要是里头没什么阴私,还不按规矩扔到慎刑司?要知道,救火之后,也是要找人承担责任滴!
最有趣的是,看见固伦公主一行进来,那小太监居然一使劲,挣脱两名大内侍卫,几步蹿到弘琴跟前,跪在地上,连声喊冤。
苦主都告到门前了,再不管,说出去就太不像话啦!
望着殿外场面几近失控,熹妃一阵暗恼!怎么就往了,如今管事的不是懋贵妃,而是这个小辣椒!无奈之下,只得扶着贴身大太监走出大殿,站在廊下看着五公主款款走近。
弘琴到了离大殿台阶三步前站定,笑着对熹妃略微颔首,“熹母妃,好久不见啊!最近到皇额娘那里请安,都没碰上过。叫人怪想念的。”
熹妃暗怒,嘴上只能说:“不敢当。公主好!”固伦公主品级,在四妃之上,比贵妃略低。她都颔首了,熹妃仗着辈分,或许还可以不行礼,但绝不能连招呼都不打。要知道,眼前这位,心眼儿可是不大。
弘琴冷笑,瞟一眼脚底下俯首磕头的小太监,眯着眼呵斥:“大胆,本宫与熹妃娘娘说话,岂容尔等Сhā嘴。规矩都去哪儿了?居然还敢呆在这里,跟固伦公主说话!”
她在那里指桑骂槐,熹妃只得扶着大太监降阶相迎。一步一步下了台阶,站到公主西边,挤出几分笑意,往正殿里请。
弘琴这才不闹了,高高兴兴朝熹妃摆摆手,“熹母妃不必忙了。本宫就是奉命来看看,钟粹宫起火原因。不知何故,怎么这到处都着啊?就是天灾,也不至于烧的这么匀称吧?”可不是,从小厨房,一路烧到正殿,连犄角格拉里,那一棵小草,都不放过。啧啧,这谁干的,太有才啦!
那本来就不是天灾,是**!钟粹宫众人心中明白,嘴里却不能反驳,只得听弘琴领着太监宫女,在院子里一面转,一面说风凉话。说完了,扭头问熹妃:“这个小太监犯了什么错?怎么他一直说要本宫救命呢?整个皇宫,大大小小,谁不知道您最是慈爱。这怎么回事呢?该不会,这奴才冤枉您吧?”
不等熹妃回答,那小太监就膝行至弘琴身边,一个劲磕头,嘴里道:“公主饶命啊。奴才就是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攀扯熹妃主子啊。奴才真的冤枉,奴才只是奉命行事。熹妃主子——她真的想杀奴才,把奴才活埋了呀!”
弘琴嘿嘿冷笑,就你这副德性?活埋都是轻的!撇过头来,问:“你说你奉命行事,八成,事没干好。熹妃娘娘生气,想吓唬吓唬你吧!得了,本宫是来看熹妃娘娘的,如今看完了,也没什么事,本宫就先回去了。瞧这火烧的,本宫还要回去,着内务府给熹妃娘娘按规制送新东西来呢!哎,真是的,好端端的,怎么就起了火呢?也不知道是天灾,还是**!”又拿天灾说事儿,你巴不得是天灾,然后给熹妃扣个“触怒神灵”的大帽子吧?
熹妃在后面跟着听了,恨不得把弘琴脑袋拧下来。什么叫天灾**?难道,我做了什么事情,惹得天怒人怨吗?
不等她开言嘲讽,那小太监就谄媚地回公主话:“奴才知道,奴才知道,不是天灾,是**,是**呀公主!”
弘琴磨蹭半天,眼看带来的粘杆处暗卫把钟粹宫前院后院查的差不多了。眼前这个小太监,又口出惊人,弘琴表示很满意。对着熹妃张大了嘴,一条帕子捂住嘴做样子,“哎呀,真有人要害熹妃娘娘。那可不得了哇!这事本宫可管不了。来人呐,把这个小公公带到慎刑司,叫那里的大人们,好好问问。他要是真冤枉,就还他清白。他要是胡编乱造,往钟粹宫泼脏水,哼哼,”冷笑两声,接着,柔声吩咐,“叫他们看着办哈!”一摆手,立马上来俩人高体壮的大内侍卫,架起这小太监,出钟粹宫,沿着宫巷,往慎刑司而去。
弘琴笑着看熹妃一眼,扶着小宫女,飘飘然去仁和堂看皇后。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做女儿的,不先去安慰皇后,反而来看着贱人演戏,弘琴心里,也很委屈呀!
再看押人的大内侍卫。一路之上,任由这小太监吆喝,什么我是奉命行事,我是冤枉的,熹妃娘娘要活埋我,等等诸如此类。那俩人居然连块破抹布都“找不着”,就这样,一路吆喝到了慎刑司。人还没进大门,里头诸位管事,就知道钟粹宫走水,是背后有人指使了。
不等天黑,雍正案头,就摆上了慎刑司递来的折子。
“弘喜”干的?雍正皱眉,这孩子虽然不如弘经、弘纬得宠,但贵在性子单纯。跟皇后、弘琴以及其他宫位主关系都不错。怎么如今反而会派人去生母住处放火?要放也不放大点儿,就那么小小几处,小厨房里,烟倒是冒了不少。只可惜,满打满算,烧起来的,也不过是一堆柴火。这可真是奇了!
雍正想不明白,十三也不明白。对上拱手,“皇上,弘喜这孩子,臣弟看着,挺安静的,不像弘历小时候,太过活泼。听兆佳氏说,他跟嫡母以及谦嫔等娘娘的关系,都不错。怎么会干出这等事来?”
雍正叹气,“谁知道呢?再看看粘杆处怎么说吧!”
把这烦心事丢到一边,俩人就开始聊起了新海船试航事宜。这事,由工部、户部负责,眼看差不多了,再过两个月,就可以下水了。现在两人商量的,就是具体出海西航人选。尤其是八旗子弟中,哪个更加合适。要知道,等这些人回来,就相当于镀金归来,仕途之上,自然要再上一层的。一定要慎重才是,最好全部都是自己心腹。
这边正说着,就见一个小太监溜着殿门进来,凑到高无庸身边,轻声禀报。高无庸皱眉,摆摆手叫他下去,瞅着雍正跟怡亲王说话空隙,托着拂尘请旨:“回主子,成贝子在外求见。”
雍正抬头,望望十三,吩咐:“就说朕正忙着,叫他到仁和堂陪皇后说话吧。”
高无庸走出去传旨,过了一会儿,又回来禀报,脸色颇为怪异,“万岁爷,成贝子说,他是来请罪的。钟粹宫的火,是他派人放的!”
这一回,雍正跟十三的脸色,也跟着怪异起来。雍正愣了愣,笑着对十三说:“熹妃生的儿子,就没一个正常的!”
十三听了,不知该如何回答。熹妃的儿子,不也是你的儿子吗?这就跟当年圣祖骂八哥之母“贱婢”,异曲同工。
好在雍正没要求十三回应,对高无庸吩咐:“叫他进来吧。顺便,到仁和堂,把皇后也请来。这种事,她身为嫡母,也该知道。”
不一会儿,衲敏就来了。随行的,还有刚好在仁和堂请安的和敬固伦公主、宁贝勒、宝贝勒。君臣夫妻父子见完礼,弘琴扶皇后坐到雍正身边。
弘经领着弘纬站到十三身后。一见弘喜跪在大殿上,弘经立刻意识到这是大人们要处理家事,急忙对雍正启奏,“皇阿玛,儿臣与弟弟先回阿哥所做功课。晚些时候,再来给您请安吧?”
雍正摆摆手,“往后你们有了自己的家,处理家事,也是要先学着的。不必走了,就在这儿看着。”说着,对皇后说:“今天钟粹宫着火,朕听着就不大对劲。现在,弘喜来了,说火是他命人放的。皇后如何看?”
这件事,弘琴早就给衲敏说明白,嘱咐她什么话都别说,什么事都别管,以不变应万变。此时,雍正垂问,衲敏也只得睁大了眼,对着下头弘喜看看,叹口气,“怎么会这样呢?真叫人难以置信!”
雍正冷笑,“弘喜,说说吧,怎么回事?”
弘喜跪地,对上磕一个头,“皇阿玛见问,儿臣不敢隐瞒。这件事,确实是儿臣所为。有次,儿臣去钟粹宫给母妃请安,不小心,暗中听到有人密谋,说要到钟粹宫放一把火,好趁机,叫皇阿玛怜惜,让儿子获得圣眷。并借机栽赃陷害一些人,其中,就包括儿子养母谦嫔额娘。儿子害怕他们当真得逞。虽然皇阿玛的宠爱,儿子求之不得,但儿子绝不能因为一身而陷额娘于不义。故而,儿臣提前在钟粹宫动手,好叫他们放手。儿臣没有本事,不能像几位哥哥那样,给皇阿玛分忧。至少,不能给皇阿玛添乱!儿臣恳请皇阿玛,此事了结之后,派儿臣出使西洋。儿臣不怕惊涛骇浪,愿为皇阿玛分忧!还请皇阿玛成全。”
说着,又磕一个头。
雍正眯眯眼,“你说那些密谋之人,都有谁?他们的计划是什么?除了谦嫔,他们还想陷害谁?”
弘喜抬头,对上雍正双眼,摇摇头,“皇阿玛赎罪,儿子刚听到一半,就被发现了,险些暴露。至于具体计划,儿臣没听清楚,就听到一个放火。还有谁,皇阿玛,儿臣不能说。不过您放心,他们这是险中求胜,不会轻易得逞。还请皇阿玛放宽心才是。”
雍正皱眉,想了想,对弘喜吩咐,“退下吧,回阿哥所好好歇着。没朕的旨意,就别出来了。你说——想去西洋,朕会跟朝臣说的。跪安吧!”
弘喜对着雍正、皇后磕头,又对着十三拱拱手,跟姐姐、哥哥们点点头,这才告退,离开养心殿。
等这孩子出去了,衲敏才拉着弘琴叹气,“这都什么事儿!这几年,就没个消停时候!”
弘琴瞅瞅雍正,脸色还不算差,便附和皇后,“可不是嘛!听听弘喜话里,好像还有更大的事,要发生呢!”
十三无奈,这还用问吗?到钟粹宫请安,难道还能遇到储秀宫的人密谋?分明就是熹妃干的!说不定,还有弘历几个儿子参与,弘历背后出谋划策。弘喜不肯说,那是因为一个是他亲娘,一个是他哥哥。说出来,怕落个不孝不恭的罪名。呵呵,看来,这个弘喜,也不是傻子呀!
雍正叹口气,“天家家事,哪一桩哪一件不关乎江山社稷。既然还有后招,咱们接着就是。弘琴,这两天,你多加小心,你皇额娘身体不好,很多事都顾不上,你跟谨言,多劳累些。弘经、弘纬,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既然他们想从后宫入手,咱们这些大老爷们儿,看着就是。十三弟,这事你知道就行了。交给弘琴,大可放心。”
十三抬头看看弘琴,正好瞅见那孩子冲他眨眼,不由笑了,对着雍正拱手,“四哥说的是。后宫之事,还是由女子处置较为恰当。只是,公主毕竟年幼,您看,是不是,再给她找几个帮手?”
雍正摆摆手,“粘杆处都随她调用了,你还想朕给她血滴子令牌吗?大不了,皇后,你的凤印再借她两天。”提起凤印,雍正就想起那锅“鞭子”,立马浑身上下不舒服起来。摆摆手,叫众人跪安。
衲敏笑着答应下来,领着孩子们出养心殿。雍正则坐在龙椅上,暗暗埋怨:“熹妃你真是活腻了,一个儿子被圈,还嫌不够,还想搭进去另一个儿子吗?”
第二日,衲敏正在顺宁堂练字,宫女甜杏一路跑来,走到书案前,对着皇后耳语,“主子娘娘,公主叫奴婢跟您说一声,纯贝勒出招了。他托大阿哥永璜递了一份奏折到养心殿,说——是请罪折子。就是为这次钟粹宫着火,万岁爷已经告知公主,那个折子里说,火是纯贝勒命人放的。”
衲敏抬手,将毛笔搁好,握着袖子坐到椅子上,看甜杏一眼,心中诧异,问:“这个纯贝勒小时候,脑子被啥玩意儿踢过吧?”
☆、出使西洋
皇后这么一问,甜杏反而不敢笑了,低头站在皇后座前,听候吩咐。
衲敏想了想,觉得既然弘琴都出手了,雍正又将此事全然交给她,有谨言在一旁看着,应该闹不出什么大乱子。便决定丢开不管。只是,这件事,从头到尾,太戏剧化了,太小儿科了!怎么都觉得,似乎是背后有个孩子在撺掇着一帮大人互相斗法。衲敏扶额叹息,这都什么事儿啊!
依着弘琴的性子,是要将弘历彻底打垮,好狠狠杀杀熹妃气焰,叫她把主意打到中宫头上,想陷害中宫,也得看你有那个能耐没有。
然而,谨言的话,叫她警醒。谨言说的很实在,一来,纯贝勒已遭圈禁,满朝文武都知道,此人再也不可能继承皇位,对他,理应仁厚,至少,表面上要仁厚,免得逼急了,反倒叫外人说天家无情;二来,纵然熹妃呣子有错,成贝勒弘喜总归还是性情纯良,也应该看在他的面子上,给熹妃呣子一个机会;第三,纯贝勒被圈禁,但他的五个儿子都抚养在宫中,孩子们渐渐长大,也是股不小的势力。对他们,应该学万岁爷对理亲王弘皙,面子给足,不给实权。留着他们的阿玛,既是安抚,也是把柄。警告他们,不可轻举妄动。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您可以查,可以斗,但不可以下定论。皇妃、皇子、皇孙,能处置他们的,只有一人。就连皇后都不能擅动,何况您一位公主呢?
弘琴听了,坐在椅子上琢磨一番,嘿嘿笑了,站起来,冲谨言小脸蛋儿上摸一把,“怪不得皇额娘、皇阿玛那么疼你,你呀,就是可人疼!”
谨言无奈,翻着白眼拨开公主“狼爪”,回答:“奴才现在无比庆幸,奴才是跟着主子娘娘。要是还跟着您,怕是出宫后,连个婆家都找不着啦!”
弘琴逗她,“哟,还没出宫,就想着找婆家了?”
谨言也不示弱,低头回答:“瞧公主说的,谁家姑娘不找婆家?更何况,奴才没本事,要是刚出生,就定下娃娃亲,这会儿,不也不用急啦?”说着,朝弘琴眨眨眼。
弘琴一甩帕子,“你个贱蹄子,敢编排起主子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永寿宫内,又是一番主仆绕着院子,你追我跑的场面。
闲下来,弘琴便把粘杆处拿到的证据拾掇拾掇,给雍正送去。熹妃那里,确实有想弄火的痕迹。只不过,她用的是硫磺,不是白磷。说的也是,白磷俗称鬼火,熹妃这个信佛之人,可是不敢弄这玩意儿。
雍正看看,扔到一边,不以为意。这点小心思,他还不放在心上。但是,第二份证据,就没那么简单了。这是一份名单,一份自熹妃封妃以来,所有在钟粹宫枉死的宫女太监名单。林林总总,加起来,超过钟粹宫按制配备宫人数量的一半。杀人这样的事,这个皇宫,恐怕,除了皇后与懋贵妃,谁都干过。只是,雍正没想到,钟粹宫竟然已经肆无忌惮到这个地步。原因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其他宫中派来的钉子——对主不忠,这些人死有余辜;一类是做错了事,或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这些人,确实有些屈;一类就是替熹妃背黑锅——看到这里,雍正叹气,熹妃,你就不能积点儿阴德吗?镇日向皇后请安,怎么就不能向她学学,如何仁厚,如何感化奴才们。当初画眉在皇后身边,也是根铜做的钉子,如今呢?嫁了人,还不忘每个月托人向皇后请安。唉,熹妃,你心胸太窄,容不得人呀!
再翻开弘历请罪折子,一个劲说不要怪皇后。说当年皇后如何费心教导,是自己不孝,辜负皇后期望等等。雍正叹气,皇后就是有期望,也是对小宝、宝宝,对你能有什么?你是想说,皇后没照顾好你,才落得今日吧?皇后就是与你再不和,也没教过你挑唆几个儿子,往钟粹宫藏硫磺吧?往远了说,当初你在皇后身边,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儿童。到了心智长开的时候,就住到宫里,陪先帝去了。难道,你还想说,是先帝没有教好你吗?
弘琴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了,凑到跟前,给雍正捏肩膀,“皇阿玛,做皇后真不容易。什么都没干,还给人泼一盆脏水。最冤的就是先帝,打死我也不信,先帝会教四哥做这等事!就算要打击中宫,也不会挑这时候,用这么幼稚的法子呀!”
雍正苦笑,“你四哥小的时候,还是很聪明、很孝顺的!”
“那是因为没人跟他争,他有资格、有心情孝顺。当年,理密亲王小时候,跟先帝关系,不就很好吗?后来,弟弟一个接一个出生,理密亲王一天比一天感受到来自兄弟们的威胁,这才渐渐跟先帝越走越远。说起来,他还是祭告过天地的太子,都能忧心忡忡。更何况,四哥他——自从哥哥弟弟出生之后,就没有多少优势可言了。他能不急,能不想方设法,尽力争取吗?”说到这里,弘琴反而有些同情弘历了。唉,不知道,先帝听了这番话,会作何感想。
女儿懂事贴心,雍正心里,也是一片熨帖。拍拍闺女小手,“好了,阿玛不累了,你也歇歇吧。手劲太大,一会儿就该疼了。”
弘琴笑笑,“儿臣遵旨。”收回手,再问:“那皇阿玛,这事我就不管了。对四哥,您也别太气了。不为别的,单为钟粹宫后院,还住着几位皇孙、皇孙女。不为大人想,也该为孩子们想想啊。”说完,跪安告退。
雍正盯着闺女娉娉亭亭地走出养心殿,对殿角说声:“拟旨。命纯贝勒长子、次子、四子、五子,出宫陪纯贝勒居住,到咸安宫官学读书。待成|人之后,再领差办事。”至于三子永璋,雍正早在他出生之时,就下了密旨,剥夺了他皇位继承权。就算弘历想打祖传孙的主意,这孩子,也没机会。索性就留给熹妃折腾,多少,也算是中宫嫡子的一个挡箭牌。毕竟,宝宝年纪还是太小。
这道旨意传到仁和堂的时候,衲敏正带着几个孩子说话。听甜杏这么一说,登时愣了愣。叫永璜几个到咸安宫官学读书,而不是同以前一样,跟着几个小叔叔在上书房,这——什么意思啊?既然其他四个孙子都弄到宫外去了,为什么又单单撇下永璋?
弘琴对着弘纬一通大笑,“到底是圣祖亲自教养的四阿哥呀!”至于她到底说谁家四阿哥,各人听了,都有各人的想法。
弘纬沉着脸,不肯说话。弘经则皱眉,“单单把永璋留下,往后,他们兄弟,怕是要离心了。”老四这不是专想叫人窝里斗嘛!嗯,这个主意不错!
弘琴冷笑,“天家兄弟,几个有真情?”
弘经认真摇头,“话不能那么说。兄弟反目,是被逼无奈。如有可能,谁愿意孤家寡人一辈子,连手足见面,都要互相猜忌呢?你不看皇阿玛跟十三叔,就很好吗?”
弘纬点头,“先帝与裕宪亲王也是兄友弟恭。”
弘琴听了,嘎嘎大笑,“你说先帝跟裕宪亲王兄友弟恭?兄友就算了,还弟恭?他一个皇帝,高高在上,他恭的起来,裕宪亲王敢受吗?”
弘经看着妹妹叹气,“你呀,都十二岁的人了,还是这么不拘小节。先辈那些事,就别再说了。还是看看眼前的好。”
衲敏在一旁,冷眼旁观,淡淡开口,“反正也说开了,索性说透了吧。先帝对裕宪亲王确实是不错的。裕宪亲王也确实做到了贤王。虽然,他比先帝年长,但这兄弟二人,贵在互相信任。你们总说天家无情,怨这个不好,那个猜忌。你们可知道,民间兄弟,为了争那两亩三分地,还闹出过人命呢!但凡是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争斗。难得是相互扶持。宝贝,你也别老提理密亲王如何如何。也不想想,同为太子,为什么明仁宗监国二十年,经历同母弟汉王多次阴谋,最后,还能安全登上龙位?要知道,威胁他的,也是嫡子。可比理密亲王当时众多庶弟,地位要高的多。多少次,明仁宗身边,几乎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理密亲王年轻时,先帝是如何宠爱于他?明仁宗做太子时,明成祖又是对他如何不满?想想人家,比比自己,别老觉得你二伯委屈。他要是学明仁宗,处处仁厚贤德、广积人脉,别说庶出兄弟,就是再来十个八个同母嫡出的兄弟,也未必能把他拉下马来。为什么先帝那么喜欢‘仁’字,需知,仁者无敌。以后,别老为你二伯叫屈了。嚣张跋扈,不知收敛性情,这样的储君,谁都不喜欢。”
弘琴挨了一顿训,讪讪答应,低头不语。
弘纬看不过去,出声安慰,“皇额娘,其实,当年太子,还是不错的。”
弘经一笑,“二伯人还是很好的,就是压力太大,生生把人压歪了。”
衲敏笑着摇摇扇子,“太子有几个不是这样?有句俗话,叫做‘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二把手,是那么好当的?当年先帝立储太早,又过早叫太子参与政事。立下储君,而令其他皇子分权,这样的做法,本身就有待商榷。加之太子无母,从小就缺乏安全感,对其他兄弟心生敌意,在所难免。话说回来,先帝的嫔妃,也太多了些。单算生下孩子的,就几十号人。那没生孩子,或是没有名分的,更是数不胜数。想想我都发愁,将来这些嫔妃们去了,光是墓地,都不知道得占多大一块儿地。”
弘琴本还觉得委屈,听皇后最后一句话,噗嗤一声笑了。弘纬脸色暗红,低头不说话。弘经则是淡淡笑笑,摇摇头,“皇额娘,这个您不用操心。礼部自然会安排好的。”
这娘几个在仁和堂说闲话。雍正在前头养心殿里,跟几位大臣发愁。
礼部尚书先站出来,“皇上,此去西洋,摇摇万里,路途艰险,不亚于西藏一行。皇子贵重,怎么能让他前去呢?”
兵部尚书则不以为然,“我大清,马上立天下,皇子从小,就要学习骑射。如今,有皇子自愿为我朝开疆拓土,乃是国家幸事。有何不可?”
这俩人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斗嘴,雍正心里也是天人交战。弘喜要求出使西洋,目的很明确:一,他受洋先生威尔逊的影响,对西洋那块土地,很是神往。二,他想借机,逃离弘历与熹妃计划。毕竟,扶一个皇子上位,比扶一个皇孙容易。自己只要还在京城,就难免陷入他们圈套。这也是为什么,他宁肯用拙劣的计谋,也要向雍正挑明母兄诡计的原因。这孩子看的很清楚,只要自己不胡乱作为,皇后一脉,不会轻易动他。为今之计,就是远离,方能保全。
十三、十四站在一旁,看礼部、兵部两方闹腾。直到俩人都渴了,十四才嘿嘿一笑,对着雍正拱手,“四哥,叫小十二去吧。咱们家孩子,哪个不是很小,就开始历练了?再说,这孩子聪明,除了见见那欧罗巴人,说不准,还能偷两套枪械制图来,好叫弟弟们研究研究。不是弟弟说,那西洋制造的火器,就是比咱精巧。”
雍正看看十三,十三略微点头,“确实如此,要是戴泽还在,怕就容易多了。”
雍正叹气,“罢了,你们也别争了。小九、小十都开始接触政务,帮着办差了。小十二仅仅比小十小半天,也该为父分忧了。况且,众位皇子中,只有他对西洋事务,最为熟悉。既然他主动请命,就让他去吧。”
于是,亲自吩咐怡亲王,好好为小十二准备出使必备器物。叫十四多配几把好枪,给小十二防身。
谦嫔得知消息,知道难以挽回,哭着给弘喜打包行李,一连半个月,天天往阿哥所跑,恨不得把什么好东西,都给他包好带走。反观熹妃,不过是做模做样地送了两件衣服,仅此而已。
雍正知道了,想起当年生母对自己和对十四截然不同,心中慨叹。与皇后商量之后,便将谦嫔晋为谦妃。想想谦妃无出,便晋妃位,似乎对生了弘昼的裕嫔不太好,便将裕嫔一同晋为裕妃。如此一来,妃位上,便多出一个。这对雍正来说,不是难题,直接将熹妃将为熹嫔,份例视为贵人。看看,多好,世界就此——和谐了!
等到弘喜在谦妃依依不舍中,登船而去。颠簸几年,重返家园时,已经是雍正十六年了。
然而,他这一回来,便掀起一番惊涛骇浪!
☆、皇子求亲
雍正十六年,这个在正史中根本不存在的年份,完全脱离了衲敏的掌控。
尽管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忠言逆耳,雍正还是把刚长开的弘经、弘纬带到朝堂上,开始听政。弘纬还好,知道韬光养晦;弘经则完全符合这个年龄的脾气,青春热血,半分不肯示弱。
雍正再也不说这孩子像自己了,想当年,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早就知道板着脸,在皇父面前装纯臣、孤臣了。而弘经这孩子,自己跟皇后说了多少次,还是那么刚硬。仗着在户部领差,对军备、税收、饷银种种,几乎是锱铢必较,把能得罪的人,挨个得罪了个遍。年羹尧刚从西藏回来,就被他一本递上去,说什么在西藏用钱太多,要求雍正严惩。气的年羹尧接连告病三个月。要不是弘纬在后头偷偷护着,弘经本人又得帝后宠爱,弹劾他的折子,都能把养心殿给淹喽。
然而,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弘纬不会忌惮这个哥哥。而且,随着替他扛起整顿吏治重任次数增多,弘纬也更加理解弘经天天挑刺的原因。即使雍正朝,也少不了贪官污吏。兄弟俩的感情,也愈发坚固起来。衲敏看在眼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兄弟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兜不住了就把雍正搬出来吓唬人。西北有年羹尧以及傅恒兄弟压阵,江南有老八、老九这些老哥儿几个苦哈哈地给弘纬卖命。一时间,国力蒸蒸日上,户部结算,国库年收入,渐渐多起来。百姓也能安居乐业,有些有心计有手艺的,还能开些个小作坊,攒些银子。
这次弘喜回来,由弘纬负责,带领礼部、理藩院接待。本来没理藩院什么事,但弘喜在海上上折子说,同行而来的,还有英格兰威灵顿公爵及其独生女安妮公主。
弘琴一听“公主”二字就急了,叉腰大骂,“呸,她一个小小公爵的女儿,就敢称公主。那本宫是什么?”
谨言在一旁笑着劝:“其实,安妮姑娘应该称小姐。是理藩院没翻译好。弄混了英格兰跟咱们这里礼仪不同。就像咱们入关以前,万岁的女儿,称为格格一般。英格兰那边,就有些像春秋战国,小国君王之女,也称公主。”
衲敏笑问:“谨言也懂英格兰那里的事?”
谨言一笑,低头回话:“回主子娘娘,奴才小时候,跟随先父去广州上任,学过些英格兰那里的话。只是,时间长了,都记不清了呢。”
衲敏摆摆手,“记不清不怕,有底子,拾起来也容易。既然人家安妮公主,”看看弘琴明显跳脚神色,衲敏急忙改口,“人家安妮格格远道而来,没道理要理藩院一大帮老爷们儿出马迎接的道理。从今天起,每天抽两个时辰,好好把英语给我捡起来。听不懂、看不懂的,就来问我。早上半个时辰,上午半个时辰,下午半个时辰,晚上半个时辰,分开学。到时候,咱们西林格格出马,迎接安妮格格,品级规格,也都对得起他们啦!”奇怪,正史上的威灵顿公爵,不应该跟拿破仑一起出现吗?这娃咋提前出生了呢?
谨言笑着躬身答应。弘琴听了,也忙着凑热闹。她可不想跟那个劳什子公主说话,免得人家笑着骂了,还笑着跟人点头。
又过了三个月,弘纬乘坐大船,终于返回广州港口。原本,弘喜奏请,走珠江水系,沿着灵渠,经长江,顺京杭大运河北上,直达京城。
奏折一进养心殿,年羹尧便直言不可。说那威灵顿公爵,不知什么来头。灵渠通我国西南,乃是南地要塞,绝不能叫他一个外国人轻易窥伺。更何况,大运河沿岸,亦乃我国经济重地,不可随意示人。
经过众臣议论,发圣旨,命成贝子弘喜率船队沿海岸往北。又说一别三年,皇父皇母格外想念,叫成贝子赶紧回来,沿途不得停留。
就这样,弘喜领着几艘大船,夜以继日,到达天津卫。转马车,直奔京城。
弘纬领着理藩院的人,于安定门外迎候。兄弟俩见了面,互相问候几句,引见了威灵顿公爵。弘纬看了看,这洋人长的还蛮像模像样的,不过四十来岁,看着干练精神。刚要招呼一行人回驿馆休息。后面马车上,一个小洋妞便隔着窗帘说话了,“皇子殿下,这位就是你的哥哥吗?真英俊啊!”一口北京话。
弘纬噎的差点儿没咳嗽出来,暗想,这回姐姐不用怕语言不通了。听这位说话,比京里长大的公主,还地道呢!
威灵顿公爵皱眉,冲马车低声训斥:“安妮,不是跟你说了,大清礼仪繁多,女子不能随意抛脑袋露脸面。你乖乖呆在马车里,稍后,皇后陛下会派人来接你的。”
弘纬睁着眼,看着弘喜,心说,这人说话倒也能听懂,可就是捅了大篓子。弘喜急忙咳嗽一声,对威灵顿公爵轻声说明:“我们这儿啊,称呼皇后不称陛下,要称娘娘。可别说错了!”幸好理藩院、礼部那般人都忙着接待其他随从,没怎么听见。要不然,皇后那里,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威灵顿公爵急忙点头,“是,礼部大人告诉过我。我一不小心,忘了。请皇子殿下放心,以后不会了。”
弘喜接着叹气,“皇子也不能称为殿下,你就叫皇子吧。”这一堆爵位,估计一时半会儿,你也背不下来。
安妮老老实实呆在马车里,隔着窗帘,看着弘纬脸上皮笑肉不笑地,心里就一阵讨厌。怎么看,还是自己的弘喜皇子好看!这都什么话!
到驿馆安置好威灵顿父女以及随行人员,命礼部、理藩院好好教他们明日觐见皇帝、皇后规矩,这兄弟二人便带着船上采办总管,一同骑马回宫。其余人,可怜见的,跟着小十二贝子出门远航三年多,九死一生,好容易回来了,还不赶紧回家看老娘搂老婆抱孩子去!呃,有些少年,可能只有老娘,呵呵!
雍正在养心殿召见弘喜。一别三年,这孩子长大了,也晒黑了。体格倒是比以前更壮实了。说起话来,有点大舌头,但不影响大局。
看到小儿子长大成|人,雍正很高兴。随意问了几句,留下采办总管问话,叫弘喜到后头仁和堂去拜见皇后。
皇后早就得了信,叫来谦妃、熹嫔,一同坐在仁和堂等弘喜。五公主、六公主、七公主也都坐在皇后身边,等着看小弟弟回来。
不一会儿,弘经、弘纬便领着弘喜进来。一进门,弘喜先跪到皇后座前,磕头请安。口里道:“不孝子弘喜,给皇额娘请安。一别三年,无日不念。今见皇母安然,儿心甚慰。愿皇额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着,恭恭敬敬叩头。
衲敏急忙起身,亲自扶起这孩子。拉到跟前好好端详,笑着对谦妃说:“看看,瘦了,也精壮了呢!”
谦妃握着帕子抹眼泪,嘴角堆满笑意。弘琴乐呵呵在一旁Сhā话,“嘴皮子也利索了呢!”
六公主、七公主急忙点头附议。
弘喜笑笑,接着给谦妃、熹嫔磕头请安。又忙着叫随行小太监抬上来一路西行,采买的特产,一一分给嫡母、养母、生母,以及哥哥姐姐们。
衲敏瞅瞅,都是南洋、西洋物件,精巧新鲜,便叫籽言、蜜枣收拾好。拉过弘喜,按到身体坐下,说些话。看这孩子,比起三年前,沉稳不少,心里也十分高兴。错眼瞅见谦妃眼巴巴地盯着弘喜,想要拉到身边,碍于规矩,又不敢动弹。心里好笑,拍拍弘纬,吩咐:“好了,回来就好。不枉你额娘天天盼、夜夜想的。有空就来坐坐,跟我讲讲你在外头的见闻,叫我老婆子也见见世面。这会儿不忙,先去你额娘宫里坐坐,好好叙叙旧吧!”
熹嫔干坐着,没有说话。谦嫔连忙站起来,摆着手说,“主子娘娘不也日日念叨?还是叫弘喜多跟主子娘娘说说话吧!”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弘喜。
弘琴在一旁嘎嘎大笑,甩着帕子寒碜谦妃,“谦母妃您得了吧,是谁一大早就跑来等呀盼呀的!还不急?小十二要是小几岁,您都能把他抱怀里一个劲叫心肝肉儿吧!”
六公主、七公主也都急忙点头赞同。
衲敏拍拍弘琴,“不许取笑你母妃。”又对谦妃安抚,“这仨孩子,都被我给惯坏了。好了,你也累了,叫弘喜扶你回去歇着吧。”
谦妃这才躬身行礼,准备跪安。哪知,弘喜转身开口,“额娘留步。儿子有话,想对皇额娘、额娘说。”
谦妃奇了,站在皇后座前,问:“什么话?可是遇到什么急事?”
衲敏也奇怪,“什么事,这么急,非要今天说?”
弘喜看看弘琴姐妹,再看看熹嫔,低头不肯说话。弘琴撇撇嘴,“哟,还不让人听啊!小十二你只小狐狸,枉费姐姐们那么疼你!六儿、七儿,咱们不理他,走,回公主所吃点心去!”顺手,还拽走了熹嫔。谦嫔本不想走,无奈弘琴力道大,只得忙不迭地对着皇后施礼,小跑着跟出去。
谨言见这阵势,早就领着宫女太监出门守候。
等屋里只剩下皇后、谦妃,弘喜这才开口,“儿臣想求皇额娘赐婚。”
“赐婚?弘喜,你是看上谁家姑娘了?这三年你都不在京城,不知道人家那里怎么样了,怎么一回来,就提这事呢?”谦妃不安起来,对着皇后赔礼,“主子娘娘,这孩子还是小孩儿脾气,您别跟他计较。臣妾回去,这就好好劝劝。”
弘喜皱眉,嗔怪,“额娘,儿臣说的是真的。儿臣真想成亲!”
衲敏摆手,拉谦妃坐下,笑着问弘喜,“真想成亲呀?我算算啊,你跟你十哥就差一天,都是雍正三年腊月生的。到今天,也不过十三岁,虚岁才十四。呃,在咱们家,呵呵,也不算小了。说吧,你想娶谁?只要合适,我就跟你皇阿玛提。”
弘喜嘿嘿笑着低头,“她们家,也是贵族出身,世代功勋。到了她这一辈,自家只有一个女儿。堂兄堂弟,倒有七八个,有的在军中任职,有的到海外经商。在她们那里,也算小有地位。”
谦妃一听经商,就急了,“那可不行,经商怎么能行呢?”
弘喜翻个白眼,没接话。
衲敏心中诧异,嘴上问:“那女孩儿怎么样呢?人品如何,家里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弘喜低头回答,“那位格格,母亲按级别,跟咱们的和硕格格差不多。父亲爵位,跟咱们的贝勒相仿。”
谦妃一听,这还差不多。
衲敏心里更奇了,问:“什么叫做差不多,什么叫做相仿?他们到底是哪里人?你说明白,我才好跟你皇阿玛开口啊!”
弘喜憋了半天,才说:“是——威灵顿公爵的独生女安妮格格。”
“啊?”这次,谦妃是真的坐不住了,站起来对着皇后就跪下去,“主子娘娘,这孩子常年在外,魔怔了。臣妾这就带他下去,好好哄哄。”不等皇后答话,抓起弘喜胳膊,就要往外拉。
弘喜经年住在海上,体力不是谦妃一个闺阁女子能比的,轻轻甩手,摆脱谦妃,对着皇后恳求:“皇额娘,儿子说的是真心话。儿子已经跟威灵顿公爵求亲。公爵也已经答应了。安妮格格与儿子,也很合得来。恳请皇额娘成全吧!”
谦妃急的都快哭了,“你这是发什么癔症。皇子身份,何等尊贵,连汉女都不能做嫡福晋,何况番邦洋人。快给主子娘娘磕头道歉,说,往后这事,再也不提了。快呀!”
弘喜满脸委屈,对着皇后撒娇,“皇额娘,您成全儿臣吧。儿臣已经跟威灵顿公爵提过亲了。也已经跟安妮公主发过誓,今生非她不娶。皇额娘,如今,儿臣的岳父已经带着儿臣的媳妇,不远万里前来。儿臣身为皇子,怎么言而无信,欺哄番邦呢?”
衲敏越听越迷糊,“欺哄?你跟安妮的婚事,并不简单吧?说实话,是不是骗了人家闺女,人家老爸不依,不得不负责?”
“呃……”
弘喜低头不答,谦妃可是吓坏了。对着皇后求情,“还请主子娘娘做主,这孩子小时候就呆傻,定然是一时不查,做下错事。还请主子娘娘做主,他不是故意的!”
弘喜叹气,“额娘,您都想哪儿去了。不是您想的那样。儿子才十三岁,还没长开呢!”
衲敏跟谦妃大眼瞪小眼,“究竟咋回事啊?”
☆、娶个洋媳妇
衲敏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皇后,惊诧之后,很快平静下来。弘喜不是个傻子,十岁的时候,就懂得放火以避祸。如今,在海外历练之后,心性定然更加成熟。他不肯说,八成是跟政事有关,不便对后妃明言。拍拍谦妃的手,安慰安慰,柔声细语交代弘喜:“你若定了心,要娶安妮格格。皇额娘不支持,”
弘喜抬头,恳求:“皇额娘——”
衲敏摆手,“但也不反对。儿孙自有儿孙福,皇额娘看的开。只是,孩子,我不反对,并不代表你皇阿玛会同意,更不代表满朝文武会同意你娶西洋格格为妻。你在西洋,呆了将近一年,应该清楚,他们那里,乃是一夫一妻制。对安妮格格,你只能娶为正妻,不能纳为妾室。成亲之后,安妮格格也不会允许你纳妾。你可想清楚了?”
弘喜笑着点头,“儿子提亲之时,威灵顿公爵就提出来了。皇额娘,其实,西洋人对咱们文化,并非一丝不懂。公爵大人知道我国一夫多妻制,儿子向他保证,绝不纳妾之后,他才同意这门婚事。”
衲敏噗嗤一声笑出来,“都是人,西洋人比咱们傻不了多少。他当然会先要你保证。更何况,这位公爵,乃是军功出身,脾气,可是不小呢!”
谦妃在一旁听的心急,一个劲冲弘喜使眼色,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儿啊,皇上不会同意的,你趁早死了这份心。等过两年,求主子娘娘给你选个好姑娘,不成吗?”
弘喜认真摇头,“额娘,人不能言而无信。”
衲敏叹气,“好吧,眼看该用膳了,我派人去请你皇阿玛,等会儿,你再仔细跟他说吧。有些事,你们爷们儿说起来,更方便。”
谦妃也琢磨出来,这桩婚事,不是“郎情妾意”那么简单。说不定,还牵扯到政事,纵然心中不愿,也只能闭嘴不言。想到一会儿皇上来了,说的话,定然不是自己一个侧妃就能听的,便托口乏了,跪安回去。
衲敏点头,看着谦妃出门,召来王五全,到前头养心殿去请皇上一起来吃饭。拉弘喜站起来,叫他坐到自己身边,小声说:“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叫你一定要娶安妮。但是,我还是想说,咱们家,有公主和亲抚蒙,却没有皇子和亲。就算安妮格格父女手中,有着咱们亟需的东西,你也不需要把自己赔进去。要知道,这门婚事一旦定下来,就是一生一世。”
弘喜看看皇后,会心微笑,“皇额娘放心,儿子省得。”
不一会儿,雍正就领着弘经、弘纬,带着一帮太监侍卫过来。一进门,看见皇后拉着弘喜同坐在榻上说话,雍正便问:“不是说一块吃饭吗?怎么没叫弘琴一起来?”
衲敏起身相迎,听见雍正问,捂帕子一笑,“她呀,正忙着绣嫁妆呢!我就没叫她。这不正好,你们爷儿几个,好好聊聊。省的我们妇道人家,在一旁,听不懂,又乱打岔。”说完,看着雍正笑起来。
雍正也不介意,坐到皇后方才坐的地方,衲敏领着几个孩子依次落座,陪着他们爷儿几个说些闲话。不一会儿,饭上齐了,一家人便移座吃饭。
席间,弘喜几次欲开口,衲敏都使眼色挡回来。“傻孩子,等你皇阿玛吃饱了,心情好了,再说才容易!”
弘喜无奈,只得食不甘味地陪着父母哥哥们吃饭。
饭后,雍正也不说午睡了,叫来三个儿子,聊起弘喜在西洋的见闻。
衲敏瞅瞅没自己什么事,便跟雍正打个招呼,领着谨言,到永寿宫去看弘琴。
永寿宫正殿,弘琴正领着一帮宫女分派弘喜从西洋带来的小玩意儿。听见皇后过来,急忙出殿相迎。揽着皇后胳膊,说些西洋景的妙处。
衲敏摇头一笑,进了正殿,叫众人退下,只留谨言一人,把弘喜的事说了一通,接着叹气,“小十二这孩子,看似呆傻,其实,鬼精鬼精着呢!”
弘琴坐在一旁冷笑,“他呀,八成是又听说弘历还不死心,想娶个番邦格格,断了自己即位的路,安安生生,做他的贤王吧。”
衲敏点头,“起初,我也是这么猜的。可听他说,本来威灵顿公爵没准备跟来我国。是他在英格兰求亲之后,才带着女儿,不远万里送亲。弘喜也老实,跟他父女说明了,要皇上先答应,这婚事才算数。总算,那边没出什么纰漏。”
弘琴想了想,凑近了摇摇皇后胳膊,“您呀,就是爱操心。凭他娶谁?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他就是娶只猴子,也跟咱没关系不是?”
这话说得,真叫衲敏苦笑不得。笑着埋怨:“你呀,好歹那是你弟弟,这都什么话?”
弘琴一撇嘴,“庶出的弟弟,我才不稀罕呢!”
母女俩正在说笑,就听高无庸在殿门外通传:“主子娘娘,万岁爷有情。”
衲敏一听,一颗心立刻就提上来了。该不是爷俩谈崩了,叫我去救火吧?
弘琴笑着站起来,扶起皇后,“走,咱娘俩也去凑凑热闹。”
母女俩领着一帮人回到仁和堂,进得门来,只见雍正坐在正位上,弘经、弘纬分别坐在两边,弘喜面对三人站着。爷儿四个表情,算不上很好,但是,都很平静。至于是不是强自压制怒气,就不得而知了。
衲敏带着弘琴对雍正行礼。三个孩子也都依次见礼。
雍正点点头,“弘琴也来了,扶你皇额娘坐吧。”
等皇后坐稳,雍正才问:“皇后,弘喜跟威灵顿公爵提亲这事,跟你说了吧?”
衲敏点头,“虽说这是家事,但毕竟涉及我朝与英吉利国事,臣妾不敢置喙,故而,才叫弘喜当面向您启奏。还请万岁恕罪。”
雍正摆手,“你行事谨慎,何罪之有?只不过,皇后,你既是一国之母,又是众皇子皇女的嫡母。弘喜的婚事,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衲敏想了想,摇头,“臣妾并未细问弘喜向威灵顿公爵求亲原因,不敢妄下断言。”
“原因?呵呵,弘喜,当着你哥哥姐姐的面,再给你皇额娘说一遍。”
弘喜抿抿嘴,瞅瞅雍正神色,将要发怒,这才低声说明。衲敏听了听,不由感慨,这弘喜,也懂得使美男计呀!不就是相中了威灵顿家开的作坊里,那些机器,想带回来,比照样子做一个。费得着你跟人求亲吗?
弘喜说完,弘经在一旁皱眉,“十二弟,你这不是胡闹吗?凭他家东西再好,咱们也不能赔出去一个皇子阿哥呀!”
弘琴也在一旁帮腔,“就是,美男子多的是,就不信找不出个比你好看的!”
雍正跟弘纬对视一眼,“察尔汗——好人呐!”
衲敏翻翻白眼,没接话。
弘喜看这架势,雍正没生气,反而对自己多了几分心疼。只是,仍旧不肯松口。无可奈何,对着帝后二人跪下,哭道:“儿子不孝,没说实话。儿子想娶安妮,不全是因为他家有好东西,还因为,儿子不喜欢天朝贵女。儿子,儿子看见那些人,就想吐!”
雍正惊了,跟皇后互相看看,“啊?”
弘经、弘纬都睁大眼,不敢发一言。弘琴摸摸下巴,“什么情况?”
最后,还是衲敏提前恢复常态,颤着声问:“你——把话说明白。”
弘喜抽抽搭搭,说起他年幼之时,跟十一哥哥一起到钟粹宫请安。那时候,熹妃额娘恰巧出去了。他俩人就在钟粹宫捉迷藏。躲在犄角格拉里,俩孩子亲眼见证了,钟粹宫后院的一个答应,是如何跟弘历四哥同床共枕,说出那些话,如何的不堪。结果,回去没多久,小兄弟俩就相继病倒了。最后,十一哥哥还为此,送了性命。本来,病好之后,弘喜都快把这事给忘了。偏偏又暗地里撞见,熹妃是如何逼着那名答应打胎,凄惨的叫声。吓的他连着一年,夜里要从梦里惊醒好几次。好容易能安心入睡了,有次跟着五哥到四哥府里玩,又偷听见四嫂富察氏,如何跟贴身嬷嬷商量,打掉侍妾金氏肚子里的孩子。
弘喜一面说,一面哭。“皇阿玛,要不是皇额娘与额娘对我一心一意的好,姐姐们真心真意地疼我。儿子都要以为,女人都是老虎,是要吃人的啦!儿子不要娶那些八旗贵女做福晋,儿子会吓得睡不着觉的!”四哥啊,你可别怪我拉你出来垫背。谁叫你家后院阴私事多呢?看看五哥,我就是想给他身上泼脏水,也得有人信不是?
雍正听了,瞅瞅皇后,噎地说不出话来。弘经跟弘琴互相看看,摇头无奈。弘纬则闭嘴不言,这种事,他见的多了,到现在不也好好的?弘喜真是胆小鬼!
弘喜偷偷从指头缝里瞅瞅雍正脸色,好,有门儿!接着煽风点火,“皇阿玛,那安妮格格虽然是西洋人,可是她们那里,一个男人,只娶一个老婆。后院没有争风吃醋,怎么说,也安静些。况且,安妮是独生女,威灵顿公爵百年之后,所有的财产,都会留给安妮。到那时,我朝想在西洋立足,也就有了一大块土地和广阔的人脉。皇阿玛,请您不要立刻做决定。等您明天召见威灵顿公爵之后,叫安妮格格拜见皇额娘,看看他们父女品行如何,再定婚事。儿子绝不骗您。威灵顿公爵绝对算得上一位谦谦君子。安妮格格自幼秉承庭训,足以担当我朝皇子福晋之职啊!呜呜,皇额娘,等您见了安妮格格,您也会喜欢她的!”
衲敏干笑,不知说什么好!谁说钮钴禄氏生脑残儿子,看看眼前这位,心思缜密,能说会道着呢!
好容易儿子回来了,又说这么些年,被弘历那个“色狼”哥哥连累,受了不少委屈。舍不得驳回他的请求,可是,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娶个金发碧眼的媳妇回来呀!
弘经看父母全都无奈对坐,弘喜跪在下面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叹口气,上前劝道:“皇阿玛,皇子议婚,本就要经礼部、内务府,不在一时。不如,这件事情暂且搁置,威灵顿公爵携女来访,明日您还要设宴款待。这几日,确实不得闲啊!”
雍正听了,顺着台阶下,“好,就听你的,等见过威灵顿父女之后,再提这事。”
第二天,雍正在乾清宫召见威灵顿公爵。皇后带着后宫嫔妃、公主格格,在交泰殿设宴款待安妮格格。
席间,安妮尽量用北京话与众人交谈。实在不会说的,就请身后女翻译代为回答。那翻译也不知是从哪个修道院里请来的修女姑姑。一张口,至少说一个“上帝保佑”。
满洲人信奉黄教,如此一来,听着那修女姑姑说什么上帝如何如何,便不耐烦。如此一来,便只剩下皇后与三位公主、西林格格跟安妮格格周旋。
渐渐的,弘琴听的也心烦,拉来谨言,俩孩子说着蹩脚英语,跟安妮格格直接交流。安妮一听,东方人也会说英语,更是高兴。六公主、七公主则暗暗握拳,回去一定要多学几门外国话,看五姐姐得瑟的!
可苦了衲敏,谨言发音还好些,毕竟,她小时候,是跟英国商人家眷学过。弘琴那口音,咋听咋离天津卫不远。
等到饭吃完了,后宫嫔妃看热闹看的差不多了,各自奉命回去,给后宫那些没机会一睹西方佳人风采的人,好好讲讲。衲敏带着弘琴、谨言,领着安妮格格到坤宁宫东暖阁说话。
安妮格格自幼接受英国贵族淑女教养,父亲又是开明绅士,故而,此次前来中国,做了很多适合在神秘东方气质的衣服。其中,领口、袖口织绣,便很应景。
刚才忙着吃饭,没留意到。到了东暖阁,坐在上头,看安妮微笑着,跟弘琴、谨言轮番说话,衲敏就坐不住了,开口便问安妮格格衣服是在哪里做的。
听见东方公主会说英语,再听东方皇后英语说的地道,安妮更加高兴,微微颔首,便跟皇后详细讲解。
她俩这么一说,弘琴跟谨言全部吃了一惊。谨言重拾英语的时候,皇后就说过,不会的问她。然而,谨言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皇后说起英语,竟然如此地道。弘琴则是哭着脸,暗暗埋怨:娘啊,你既然会,刚才为啥不说,看着闺女丢脸,很有面子是不?
衲敏则在心里小小得意一把,唉,活这么大,第一次如此感激大学英语四六级——考听力口语呀!
等晚上,雍正回答仁和堂。衲敏便得知,弘喜跟安妮的婚事,算是经过双方家长协商,愉快而圆满地定下来了。
大概是觉得把小儿子“卖”给洋人,心里愧疚,第二天,雍正就跟礼部说,要给小儿子郡王头衔,封号为“成”。礼部众官听说了,心里盘算,能不成吗?把自家儿子都送给人家做上门女婿啦!
小儿子越过贝勒,直接封了成郡王。俩天天忙着朝务的哥哥,也不能委屈了。弘经晋醇郡王,弘纬晋宝郡王。雍正又琢磨琢磨,顺便,也给弘昼升升职、涨涨工资,晋位和郡王。哥几个一起晋封。
至于婚事,由于弘喜特殊性,先于两位哥哥办。总得赶紧把威灵顿那位老泰山给送走不是?要知道,那家伙可天天吵着要去游览东方神秘古国的万里河山呢!这怎么能叫他免费看?
初定于,雍正十六年腊月举行成郡王大婚。
对于给弘经改封号一事,曾有大臣私下,在家里研究一番。原本,宁为皇后书房“顺宁堂”中间那个字,也是弘经自己很喜欢的。没事的时候,他就喜欢自己在屋里看书写字,喜欢安宁。这也是雍正对这个儿子最初评价。然而,近几年,随着弘经逐渐在政事上崭露头角,雍正对他的看法,也一点一点改变。醇,真纯贞固、淳厚端正、淳朴和善。是雍正对这个儿子人品逐渐成熟的嘉奖!
最要命的是,醇,通“纯”,跟皇四子纯贝勒封号谐音。这,用弟弟的封号位份,来压哥哥的封号位份。雍正此举,不可谓不伤弘历那颗脆弱的小心肝。从另一方面来讲,当今圣上,对皇储人选,恐怕也已经做出决定。不然,万岁爷不会想不到,给皇九子封号为“醇”,可能给他带来的影响。
弘纬得知之后,抿抿嘴唇,没说一个字。弘经则高高兴兴接了圣旨,到延禧宫去看年妃。据说,他前脚刚从延禧宫出来,后脚就有小太监去请太医来给年妃看病。
弘琴气的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一场,半个月没理雍正。好在这几个人都知道皇后脾气,没人敢在她跟前嚼舌根。
到了雍正十七年,风风光光把安妮格格娶进门。弘喜便到理藩院上任。不出半年,谦妃就高高兴兴来看皇后,说安妮福晋有喜了。
衲敏愣了半天,怯怯地问:“弘喜——他周岁才十三吧?”
作者有话要说:接着开始那仨宝宝的婚事!有建议赶紧提!
☆、退婚?退婚!
一听这话,谦妃先是一愣,接着便捂着帕子笑起来。一直笑出眼泪,才对着皇后赔礼,“臣妾失礼了,主子娘娘勿怪。只是,主子娘娘,想当年,顺治爷十三岁的时候,皇子都有了。圣祖爷十三岁时,也大婚了。再说,再过几个月,弘喜就要满十四周岁了,这时候当阿玛,不小了。要知道,安妮福晋比弘喜大三岁,今年也十七岁了呢!正是生孩子的好时候!”说着,便心心念念着,琢磨着给安妮屋里选几个经年老嬷嬷,免得这对少年夫妻第一次有孩子,什么都不懂,遇到什么事,便手忙脚乱、手足无措的。
衲敏眨着眼,瞅着谦妃拉着裕妃问长问短,俩老太太甚至还琢磨,亲自到弘喜府里去安排日常事务,还要带人去把安妮福晋屋里不宜孕妇的东西收拢起来。挂上千子千孙帐子,摆上石榴花生,再支身边几个稳妥嬷嬷……
籽言瞅见了,偷偷拉拉甜杏袖子,“这二位主子,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原先,不是都说,裕妃娘娘与熹嫔娘娘好的跟一个娘似的吗?”
甜杏抿嘴儿一笑,没说话。
衲敏看着看着,突然想起来,弘喜比弘琴宝贝小一岁半。过几个月,他十四周岁,那不是说——自家宝贝马上就满十五了?
我的天!察尔汗——怎么把这家伙给忘了。这几年,因为监视察尔汗的粘杆处侍卫全部转交弘琴手下,雍正与衲敏渐渐很少过问。没想到,一个疏忽不在意,宝贝就长到出嫁年龄了。
衲敏腾的站起来,对王五全吩咐:“去,到养心殿问问,那里有大臣议事没有,要是没有,就禀报说本宫有事启奏!”
谦妃、裕妃刚说到高兴处,见皇后猛然站起,还以为是要去向雍正禀报安妮有孕之事。裕妃笑笑不说话,谦妃则甩着帕子站起来,满脸笑意地劝,“主子娘娘,您别急呀。这又不是什么急事,到您抱新孙子,还有**个月呢!等万岁爷回来,再禀报也不迟呀!”
衲敏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不止这一件喜事,还有着急的呢!”吩咐籽言、甜杏,好好招呼两位妃子娘娘,出了门,也不坐辇,一路向南疾行,穿过养心殿后院,便到大殿外。
谦妃捏着帕子歪脑袋,“着急的喜事?裕妃姐姐,什么事啊?”
裕妃摸摸项上佛珠,忖度一番,小声猜测,“该不是——要给两位皇子娶亲吧?”
这二人自以为猜中了,便丢开一边,一心安排成郡王府里,安妮待产事宜。
养心殿内,雍正捏紧朱笔,“皇后的意思是——要给弘琴准备嫁妆了?”
衲敏一脸不舍,“其实,内务府自去年起,就已经在准备了。后来,因为弘喜婚事一忙,我便疏忽了。哪知道,今天才想起来。眼看再过一个月,弘琴十五岁生日,就要到了。察尔汗那里,肯定已经开始安排。没准儿,过两天,正式求亲的折子就要递上来了。真是的,宝贝才十五岁,还想多留她几年呢!”
雍正听言,忙不迭点头,“皇后说的是,那就多留她两年。反正皇家不缺她那两碗饭!”
衲敏听了,一腔愁绪,被冲刷殆尽。笑着反过来安慰雍正,“您呀!再留两年又如何呢?该是人家的媳妇,还得嫁给人家。依我看,宝贝管家什么的,学的也算不错了。横竖我身边还有谨言,不用担心宝贝出嫁后,宫务无人照看。倒是察尔汗,今年四十五了吧?男人最好的十五年,都为咱家宝贝守着,实在不容易。闺女早日嫁过去,咱们他们,都安下一头心了。您看呢?”
雍正冷哼一声,捏断一根笔杆,朝地上一扔,“要不是看在他这些年还算老实,想娶弘琴——哼!”
衲敏站起来,弯腰拾起两截朱笔,放到御案旁边,躬身福礼,“那么,臣妾这就回去知会内务府,命他们抓紧时间赶制公主嫁衣、备妥嫁妆。至于礼部与察尔汗家中,还有工部准备的公主府,就劳烦皇上了。”
雍正恹恹点头,“知道了。”
衲敏一笑,又说了弘喜媳妇有喜,雍正这才高兴些。
回到仁和堂,二位皇妃已经走了。弘琴坐在屋里跟谨言说话。见无外人,衲敏就把待嫁之事跟弘琴说了。弘琴低头嘟囔:“傻子,谁要嫁他!”说完,自己噗嗤一声笑了。
瞧这样子,衲敏笑着叹息:“真是女大不中留哇!”
弘琴站起来,一跺脚,“不理您了,就会开我玩笑!”说完,一甩帕子,逃也似的奔出去。留下衲敏跟谨言,望着那个窈窕背影发笑。
弘琴十五岁生日,对固伦公主来说,是个大日子。雍正特意召来西洋画师,给公主画像,以便将来女儿出嫁,不能常见,好留做纪念。
弘琴命画师画了两幅,一副裱好,放到顺宁堂皇后书架上。一副则自己留着。过了几天,借口陪谦妃去看十二弟妹,溜出宫外,到理藩院衙门,去找察尔汗。不敢走正门,叫弘喜把察尔汗拉到侧门外,槐树下,别别扭扭地将画像塞给他,扭头就跑。
弘喜躲在门后偷看,不禁咂舌,“这是咱那天不怕地不怕、脸皮厚过城墙的五姐姐吗?”
察尔汗则望着公主娇俏身影,幽幽叹口气。回转身来,恰好看见成郡王领着一班同僚,勾着脑袋往门外瞅,笑着对弘喜拱拱手,“听闻成郡王府里要添丁了,恭喜恭喜!”
弘喜嘿嘿一笑,“同喜同喜。察尔汗大人家里,不也马上就要办喜事了嘛!”
察尔汗不置可否,施礼入内,径自坐回桌前,看案牍。
弘喜心生怪异,又不知何故,想了想,五姐姐可是天之骄女,料想察尔汗不敢对她怎样。八成,是在琢磨日后如何讨好小媳妇吧?想到这儿,便将那丝怪异放回肚子里,继续忙活不提。岳父老泰山本来都准备回英格兰了。不巧媳妇怀孕,老爷子死活赖着不走。唉,你说,不走就不走吧,还要跟大清签订什么友好往来协议。这不折腾人嘛!
到了五月,弘吉拉氏从草原赶来。察尔汗亲自到城门口迎接。呣子俩来到察尔汗在京城西北角新买的院子,察尔汗扶着弘吉拉氏一路往里,边走边解说院子房舍花木。
弘吉拉氏感慨,“没想到,我老婆子到了这把年纪,也能住上这三进三出规制的院子。”
察尔汗笑笑,“是儿子不好,总是叫您操心。往后,您要是喜欢,就常住京城。反正,儿子这几年都要在理藩院上任。”
弘吉拉氏笑笑,扶着察尔汗进了后堂,坐在主位上,拉儿子陪坐在身边,慢慢说:“我也想一直跟着你。毕竟,咱们呣子相依为命多少年了。可是,我在草原长大,草原才是我的家。再说,每年那里的羊毛,都要我看着,才能纺出好毛线呢!没我在,她们八成连最简单的毛毯,也织不好!”说完,乐呵呵地拍拍察尔汗肩膀,神情间,颇为骄傲。
察尔汗略微笑笑,闷头不说话。弘吉拉氏奇怪了,问儿子,“这次我来,就是想着公主十五岁了,安排你去提亲的。信里不都说好了?等了这么多年,好容易等到今天,怎么你反而闷闷不乐?出了什么事吗?”
察尔汗抬头,摇摇头,“无事。儿子只是想问您一件事。”
弘吉拉氏不解,“什么事啊?”
“母亲,要是您是公主,金枝玉叶、青春貌美,却要嫁给一个比您大三十岁的男人,您愿意吗?”
弘吉拉氏满脸笑,立刻收了回去,沉声问:“她嫌弃你了?”
察尔汗急忙摇头,“不,母亲,公主对我很好。前两天,她还亲自送来她生日当天画像给我。只是,母亲,孩儿比公主大太多。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尤其这两年,儿子明显觉得,体力不如壮年。儿子怕,公主像她的姐姐淑慎公主那般——青春守寡。叫母亲担忧,是儿子的错。”
弘吉拉氏沉默半晌,最后,才说:“守寡的,岂止是她们皇家公主。当年,葛尔丹叛乱,多少蒙古女人失去丈夫。你父亲没那年,我还不到二十岁。难道说,只有她们天家公主可怜,其他女人,就活该受连累吗?”说着,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淌下来。
说到父亲早逝,呣子俩所受苦楚,察尔汗只有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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