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走出府门,两道蓝色的身影,一个挺拔如傲雪之松,一个娇美胜三春之花,在皑皑白雪的衬托下,恰似一双璧人相仿。
紫涵抬脚就要往车上爬,又突然想起什么,在马车前站定,微一侧身,摆了个标准的绅士姿势,示意上官暖玉扶着自己的手臂先上车。
从前都是别人为自己打开车门的,老爸更是标准的绅士做派,从今往后,自己要做绅士照顾男子了,可抬头看看高大的暖玉哥哥,自己可不可以只做依人的小鸟,让暖玉哥哥做绅士去?!
上官暖玉的车内却是和人一般的简洁清爽,不过有泡好的一壶清茶,几碟点心罢了。
紫涵微有些失望。
“涵儿在找什么吗?”上官暖玉有些奇怪。
“谁让你帅的这么没天理,每次都让我出糗,我就不信找不到你一点缺点了。”紫涵小声嘟哝道。
“什么?”好像又说道“帅”?!
“哦,那个,访梅节是怎么来的呢?都要做些什么呀?我什么都不晓得,暖玉哥哥可不许笑话我。”紫涵挠了挠头,一脸的困惑。
“梅花吗,又叫五福花,”上官暖玉伸出手来,帮紫涵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丝,头一次觉得自家的马车不那么空旷了,反而有说不出的温馨。
“传说上古时百姓愚昧,不敬天神,惹来大祸,以致天下大旱,瘟疫横生,战乱连绵,天神的幼子绿萼公子不忍人间生灵涂炭,便偷了瑶池梅花,来化解人间戾气,梅花绽放人间,果然天地明净,玉宇澄清。天神得知绿萼公子偷得梅花移栽人间,勃然大怒,为了惩罚绿萼公子,竟把绿萼公子也变成了株梅花,罚了在这冰天雪地里受苦。世间众人却感激绿萼公子救了这天下苍生,因而便有了这访梅节。至于说要做些什么,”上官暖玉温颜一笑,紫涵觉得马车里好像瞬时洒满了明媚的阳光。
“梅花的花瓣大多是五瓣,传说可以给人间带来快乐、幸福、长寿、顺利、和平,所以大家大多是去为自己或亲人祈福的。若说活动吗,雪梅坡坡顶之上有一个湖,叫雪梅湖,湖中心小岛上有一种梅花,花名叫金钱绿萼,最是清香幽雅,传说是绿萼公子所化,且此处梅中不止有五瓣花,更有稀有的六瓣梅花,传说六瓣梅花能带给拥有它的人最大的幸福。不过每年可以去落梅湖中寻觅六瓣梅花的只有最后十个可以获得大家认可的女子,而湖上四面结冰,又因不可着人代替,便会有些女子因在冰上行走极为艰难而放弃,所以每年这一天能得到六瓣梅花的人几乎是绝无仅有了。”
“暖玉哥哥想要吗?”紫涵的眼睛亮晶晶的,宛如两颗黑亮的宝石,“涵儿一定要给暖玉哥哥找到一朵,对了,再送给哥哥弟弟,母皇,父后……”两只眼睛闪着梦幻般的光芒。
小脸又突然一垮,“那十个名额,不会要打一场架,谁赢了,归谁吧?”
“这么风雅的访梅节,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煞风景的事?我虽然没有去过,也不曾听说过要以武力决出名额这回事的。”上官暖玉安慰紫涵,“幸福不幸福,只是自己的感觉罢了,若是一朵花就能让人得成所愿,这人世间的幸福也来得太容易了。那六瓣梅花,就让别人去抢吧,咱们只是去散散心,花不花的,倒无所谓。”
说话间已是来到雪梅坡。
落梅坡下已是冠盖云集,文人雅士三三两两伴着自家娇弱的男子迤逦而行。
众人远远地只见数辆马车疾驶而来,虽是天寒路滑,马车却走的快而平稳,不见丝毫颠簸。待到近前,方看见车上赫然是四翅彩凤与金环大刀的族徽,不禁暗暗嘀咕,难道是上官家的丑男上官暖玉今年也来参加这访梅节了吗?
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紫涵率先跳下车来,双脚刚落地,绿荷红蕖忙上前一步,一个取出个蓝色嵌着暗花的软兜罗给紫涵带好,另一个则忙帮紫涵系好领间的蓝色飘带。
紫涵待他们打理好自己,便走至车前,亲自打起车帘,伸了手挽着上官暖玉漫步走下马车,众人只见前面女子眉儿弯弯,眼眸含笑,仪容秀雅,顾盼间光彩照人,竟是美得让人莫辨雄雌,而小心翼翼的从车上搀下的男子,虽有轻纱遮面,却难掩其过于挺拔甚至超过女儿的高大身姿,不由俱是一叹,纷纷猜测,陪着这丑男而来的究竟是那家小姐?
紫涵却并不理会众人眼光,又拿了顶蓝色的软帽,殷勤的帮上官暖玉戴上,顺手接过绿荷递来的另一件蓝色裘衣绕到后面,帮上官暖玉穿上,并帮着系好蓝色丝绦,又后退几步,细细打量一番,方笑着上前,携了上官暖玉的手肩并着肩朝坡上而去。
“那上官暖玉不是未来的太女正君吗?怎么和别的女子拉拉扯扯?”
“是啊,那女子面貌如此秀美,怎么就甘愿陪着个丑男?”
“丑男怎么了?人家有权又有钱,你没听说过吗?那上官暖玉小小年纪竟已掌了上官家所有家当,以上官家的富有,难不成,那个俊美的丫头,是他的,面首?”
“姐姐不要胡说了,以上官暖玉的品貌能嫁出去就已是不错了,怎么敢公然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给皇室抹黑?”
紫涵二人恰走到近前,听了此言,紫涵只觉牵着的那只大手好似微微一僵,不由心生恼怒。
“呵呵,不好说呀,你没听说吗?丑人多作怪吗……”
丑人多作怪?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说暖玉哥哥?紫涵怒气更盛,刚要张口反驳,却忽觉手上一紧,上官暖玉毫不停留,竟是径自扯了紫涵往坡上而去。
两人刚走出几步,忽听身后有人惊呼一声,紫涵回头看去,却是那些八卦者中的一人,不知因何突然跌倒,后面正在上坡的人一时不防,几个人竟是滚做了一堆,一时乱成一团。
紫涵有些狐疑,瞄瞄身后紧紧跟随的诸人,大家却均一脸的无辜,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两人漫步雪梅坡,紫涵惊喜的发现,天空又飘飘洒洒飞起了片片雪花,眼见得满坡的雪尚无人踩踏,远看去恰似天帝把一块玉璧掷入人间,满地的碎琼乱玉,辉映着一株株玉树银花,好一个银装素裹的美丽世界!
上得数十米,目之所及,便可见株株梅树不规则的散布在开阔的雪坡上,怪道这儿要叫雪梅坡,果然是唯有雪才衬得梅之冰肌玉骨,也唯有梅能托出雪之高洁傲岸。
那些梅树却是长的随意,或虬枝纵横,或疏影横斜;梅花更是傲然绽放,有的洁白似雪,有的灿烂如霞,虽是数九寒冬,竟是毫不畏寒,恣意盛开,更兼雪花穿行其中,让整个雪梅坡清幽美丽之外,更添恍惚迷离。
踏雪寻梅(四)
坡下众人沿着大路直往坡顶雪梅湖而去,紫涵暖玉二人既不准备和别人争抢什么名额,便专拣了僻静的去处,探幽寻胜去了。
野外的梅花果然开的更是风姿卓然,或重瓣或单片,自在随意;或含苞或怒放,个性张扬。
“有人说‘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果然大错特错,这傲骨峥嵘的梅花,怎能被拘于斗室之中,受那无知俗人的□?这大千世界、茫茫雪海才是它灵魂的归宿啊!怪道自珍先生要辟专地来疗治病梅!”紫涵深深的嗅着梅花的清香,不由感慨。
“是啊,世间万物,各有本性,顺其自然,方有这大千世界的姹紫嫣红、逸趣横生。可这世上果然如涵儿这般豁达的人又有几个?听涵儿意思,那自珍先生倒也算一个奇男子,只不知是哪里人氏?”上官暖玉注视紫涵的目光颇为赞许。
“自珍先生是哪里人?”紫涵颇感头疼的挠挠头,这个问题貌似有一定的难度,怎么回答,难道说,是自己那个宇宙的人,一个男权社会里的失意者?
“那个自珍先生确算的上是个奇男子,虽生为男儿身,却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我也是偶尔在一本书上看到了这个人的经历,不过时间太久了,具体什么书我都忘了。但是暖玉哥哥,先生的话不是很有道理吗?自古‘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自自然然舒展天性才是人间最美,那些外在的东西又能说明什么?左不过迎合了个别人低劣的品味,反而失了自己的真性情,落了下乘。”
说着用手指向那远远近近恣意生长的梅花,大声喊道:“暖玉哥哥,你是涵儿见过的人中最真的、最帅的哥哥。人世间自古谁能得十全十美?过得自在,活得问心无愧,此生便可无怨无悔,让那些俗人见鬼去吧。”
说完仰面哈哈大笑,伸了手臂直挺挺的往身后的雪地倒去。一时间旷野回响,“最帅的!”“见鬼去吧!”“哈哈哈!”声音四散开来,正在向上攀爬的坡上众人,纷纷回头四顾。
暖玉心头一热,知道紫涵还在为自己不平,这许多年来,对别人评价自己容貌丑陋的话,早听得惯了,这样当面或背后的冷嘲热讽,更是不时耳闻。家人虽是愤怒,但总觉别人说的也大抵是事实,竟不知如何反驳,如紫涵这般情绪激动、全力维护的还是第一个,不知道什么叫“帅”,但此时听在耳中,只觉分外动听。
这许多年来,若说自己已是毫不在意,那无疑是自欺欺人,但这一刻,满腔的委屈,好似全随着紫涵的大喊在这雪梅坡上随风雪飘散。只觉内心里一阵酸酸热热,竟不知说些什么,却突见紫涵仰面直挺挺的倒下,唬得魂儿都差点飞了,忙伸手去拉,却被紫涵一使劲,也拽倒在了雪地之上。
上官暖玉没防备,一下歪倒在紫涵身侧,只见紫涵脸儿微红,星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遮住了那双古灵精怪的眸子,一时不由看得痴了。
紫涵只觉身边人呼吸渐渐粗重,不由睁开眼来,恰对上上官暖玉幽深的双眸,两个人竟一时都红了脸儿。
忽然一阵北风刮过,树上的雪扑簌簌大片落下,砸了两人满脸满身,绿荷红蕖赶紧抢步上前,把两个人从雪堆中挖了出来。
紫涵站起身来,“哈哈,暖玉哥哥快看,地上有两个雪人!”
上官暖玉低下头来,雪地上果然两个并排躺着的人形,一个高大,一个娇小,让人看了竟是说不出的熨帖。
“暖玉哥哥,不如,我们且看看这坡下的梅花是否有六瓣的,或许,我们不用爬上坡顶,在这里就能找到呢。”
众人一株株细细寻觅,半晌竟果然未发现一朵六瓣梅花。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紫涵发狠道,领着继续向上攀爬。众人平时一向忙于各自事务,这样完全放松的野外游玩还是第一次,一时都兴味盎然。
“王姐姐这首诗果然高妙,雪自空中飘落,颜色洁白,可不如我们日常所食之白盐!真是生动啊生动。”
“哪里,哪里,妹妹这首诗竟能由雪联想到草原上的羊群,才真是写出了雪的绵软!真是高见啊高见。”
把雪比成天上撒的盐吗?还什么生动呢,真是又臭又酸。才女谢道韫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用柳絮做比才最贴切,当下接言道:“盐过实,自空中沉沉落下,怎么能写出雪落时的轻灵?羊过大,固然颜色洁白,但与雪之飘忽恐怕无丝毫可联系之处!”
“哪位狂生口出狂言?若有真才实学,又何必躲躲闪闪,不敢现身?”声音已有明显的不悦。
紫涵众人转了个弯,又上行几步,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已是来到了坡顶,坡顶之上有一高台,台上数人满脸的怒气,台下人头拥挤,怕不有千人。
原来紫涵等人虽从后面攀爬,竟不知不觉间还是上到了雪梅坡坡顶。
雪梅坡上早搭好了高台,高台之上设有笔墨纸砚,凡想要获取进入雪梅湖中寻觅六瓣梅花的人都可上场,按照出题人的要求展示才艺,经大家评议,选出最后大家认可的十人。
比试总共三场,每一场都会有一部分人被剔除出去,这才正进行第一场比试,两个上台写了诗的人正自互相吹捧,突然却被紫涵批评了一通,不由恼羞成怒。
看到紫涵一行人气度不凡,台下众人闪出一条通道,紫涵走到近前,发现台上自己的哥哥紫帆伴着嫂子陈清风赫然在座,而那站立的几人中,俨然就有自己刚下马车时讥笑暖玉哥哥的人。
那几个人也认出了紫涵等人,不由撇了嘴角,一个吃软饭的罢了,能有什么才华?
“这位小姐既然指责在下等文理不通,必是见解更高人一筹了?既如此,还请上台来,也好让我们长长见识。”
紫涵冲台上的哥哥嫂子挥了挥手,也不推辞,携了上官暖玉径自上了高台。
“高见不敢说,不过小可认为,雪花洁白、飘忽、轻灵,盐与羊之喻都略显粗疏,未若柳絮因风起,更能写出其飘然坠落人间的迷离。”
“柳絮因风而起?好!果然妙不可言!”陈清风率先鼓掌。
“自古英雌出少年,古人诚不我欺呀!”一中年女子也颔首赞许。
“我们写的是整首诗,你的只此一句,怎可算数?你若有真才实学,也以雪为题,口占一首如何?”正是那两个吃了鳖的女子,看紫涵得如许赞扬,不由很是恼怒。
两人站在高台之上,一着黑衣,一着白裘,雪花落了两人满身,紫涵轻笑道,“好,我就献丑,写一首来,还请各位不要见笑。”
说完,上前提起笔来,站定桌案前,不片刻,竟一挥而就。
紫涵小时曾有一段时间迷上毛笔字,此时挥毫泼墨,一张字也自写的龙飞凤舞。
两个女子凑上前来,大声念道:“‘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真是好笑,这也算是诗吗?‘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这两句更是不通了,黑狗白狗畜生罢了,又和雪有何关联?”
台下众人却哗一下大笑开来,紫帆本在喝水,听到最后,一口水差点喷了,隔着面纱,看不见是何表情,只是不断地有呛咳声传来;暖玉知紫涵是在给自己出刚才受折辱之气,心中自是一暖。
两个女子兀自站立台上,愣愣的看着众人,不知大家笑些什么,两人有些无措,互相对视一眼,黑狗?白狗?自己黑衣,而对方则是白裘……腾地红了脸,仓皇不已的奔下高台!
踏雪寻梅(五)
中年女子走上前来,“小姐‘未若柳絮因风起’一句极是雅致,咏雪一诗却又是大俗,我等评议后,认为这第一关吗,小姐勉强也算通过。不知小姐高姓大名?”
紫涵万没料到自己本来只是捉弄两个人,竟也能糊里糊涂的闯过第一关,可下面会比试些什么呢?这古人的玩艺,自己和真正的古人比,恐怕讨不了好去,不禁有些犹豫。
“如此不通文理的诗竟也能通过,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一个吃软饭的罢了,还偏要上台逞什么强!”
“若不是丑男……撑腰,又怎么可能通过?”
“真是厚颜无耻之辈!”
……
几个女子大声议论着。
紫涵大怒,倒不理会别人说自己什么吃软饭的,可这些人怎可对暖玉哥哥如此刻薄?!
热血上涌,“高姓不敢当,小姓韩,韩子云是也。既来到这高台之上,自然要闯一闯这三关。”说完一揖,便要携了上官暖玉走下高台,有一仆役上前,将二人拦了下来,带到紫帆身边坐定。
那些女子看紫涵的眼里更多了些鄙夷。
紫涵却浑不在意。
“你这丫头,真是顽皮!”紫帆握着紫涵稍有些凉意的手轻笑道。
“哥哥,待会儿涵儿一定给你寻来六瓣梅花,要让我的哥哥一辈子幸幸福福,长长久久!”紫涵许诺道。
接过仆人送上的点心,递了给紫涵、暖玉两个:“快尝尝,这是京城香云斋一大早刚出炉的新鲜点心!跑了这么久,也累了吧?”
自己爱吃甜的发腻的点心,哥哥却只爱拣些清淡的东西吃,这一定是特意给自己捎的,当下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过来。
“还是哥哥最疼我,放心了,涵儿身体很好的,这点路,算得了什么?哥哥可不要小看涵儿哟!”
又过了半晌,第一关比试终于结束,台上共有包括紫涵在内的三十人过关。
“下面进行第二关。当年绿萼公子为天下苍生舍却仙人之位,甘来人间,受这冰霜雪雨之苦!虽身为男子,一片肝胆衷肠却至今让人敬服。这第二关吗,要过关人和自己陪同来的人儿共同参加,一人舞剑,一人配乐,伴奏的乐曲要和梅有关。好,现在,第二关开始!”
各种武器中,舞剑最能展现人的风姿,即使闷头读书的书呆子也都略知一二。
紫涵听了却不由暗暗叫苦,师傅倒也教了自己击剑,可自己却才刚入门,舞的那叫一个有碍观瞻!
正自发愁,忽有想到刚才主持人不是说是携伴共同参加吗?怎么把这茬忘了?暖玉哥哥的剑舞的可是极好!那些人如此看轻暖玉哥哥,今天让暖玉哥哥舞剑,保管他们惊得嘴都合不拢!
“暖玉哥哥,待会儿,哥哥舞剑,我伴奏,好不好?”
上官暖玉有些迟疑。
“哥哥剑舞的那么棒,要是紫涵舞的话,一定会让人笑话的,我要让那些人看看,暖玉哥哥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看他们还敢不敢狗眼看人低!”紫涵抓了暖玉的手轻摇着。
“好!哥哥答应涵儿就是。”上官暖玉心中有些激动,管别人的眼光干嘛?只要涵儿开心就好!
抽签的结果,紫涵这一组竟然排在第一位。
有人上前递给紫涵一把剑,又颇有些怔愣的看到紫涵毫不迟疑的递给了一旁安坐的上官暖玉。
紫帆看了哭笑不得,这个涵儿自以为在帮暖玉,殊不知……
上官暖玉接了剑来到高台正中,下面的人一时都有点莫名其妙,历来舞剑的都是女子,男子均端坐台上抚琴弄箫罢了,怎么现在却是一个男子持剑立于台上?
面对台上台下诧异的人群,上官暖玉摆了一个起手式,姿势美妙,宛若行云流水,众人安静了下来。
紫涵却浑然不晓众人为何面色有异,随手接过身后人递来的梵——说来好笑,这梵却和自己那一世的小提琴相仿,若非如此,自己对这古代的乐器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了。
伴着紫涵的乐声,上官暖玉手中长剑挥出。上官暖玉本就身形高大,剑术也是来自于屡屡战场挥戈的娘亲,闪展腾挪间身形矫健,时而似鹰击长空,时而如蛟龙出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每一跃起,每一击出,都尽显男子身上的阳刚之美。
伴着紫涵的乐曲拔高,上官暖玉身形跃起,周身剑影傍着身旁飘落的雪花,一时雪花飞舞,剑气如虹。
紫涵曼声吟道:““梅花一弄, 断人肠,梅花二弄 费思量,梅花三弄, 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声音清越,琴音又转而低沉,紫涵的歌声伴着上官暖玉舞动的长剑在梅林间低回婉转:
“红尘自有痴情者
莫笑痴情太痴狂
若非一番寒澈骨
那得梅花扑鼻香
问世间情为何物
只教人生死相许
看人间多少故事
最消魂梅花三弄
问世间情为何物
只教人生死相许
看人间多少故事
最消魂梅花三弄 ”
众人耳听柔美而深情的歌声,看着舞的潇洒阳刚让人荡气回肠的上官暖玉,只觉这情景说不出的诡异,而又,该死的,和谐!
“今有男儿上官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美如绿萼九天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紫涵“光”字结束,上官暖玉已是凝立台上,不动如山。
台下一片寂静,众人一时目瞪口呆,歌之感人从未聆听,剑之狂放让人叹服,最后诗作更是才华绝艳,可是,为什么,舞剑的是男子,表情温婉的唱歌者却是女儿?还是如此文采出众,才华过人的一个娇俏女儿家?!
陈清风看向紫涵的眼光是满满的赞许,怪不得皇上这许多年来,不改初衷,太女果然天资聪颖,只是这性格有点……
紫帆眼中则是无比的骄傲,自己的妹妹呀,果然是无人可比!
中年女子愣了一会儿,赶紧上前,“小姐词曲精妙,公子剑术无双,还请现行一旁歇息,下面有请第二组比试者上场。”
紫涵也很是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么好的剑舞,却无人鼓掌?更过分的是,那些女人都是什么眼光?为什么看向自己的目光更多的是,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仰慕的爱意?而看向暖玉哥哥的眼光中却更多了轻视的鄙夷?!
紫涵横了台下众人一眼,和上官暖玉一同回到座位。
紫帆忙着人又送了些茶水点心来,吩咐仆人嘱咐二人刚出了汗,要赶紧穿上衣服,小心冻着了。
紫涵看上官暖玉脸上的面纱已是有些潮湿,忙拿出自己的丝巾让上官暖玉拭汗,“暖玉哥哥可是累了?”又接过绿荷手中的软帽,帮上官暖玉换上,又帮着整理好身上的裘衣,“哥哥说出汗了更要穿上外衣,不然会着凉,暖玉哥哥不要嫌麻烦,还是先穿上为好。”
上官暖玉也不答言,只是定定的凝视着紫涵,笑的很是温暖。一旁的其他男子看着如此体贴的紫涵不由很是艳羡,女子们则又一次目瞪口呆!
踏雪寻梅(六)
后面的二十九对比试者相继上场,紫涵终于知道众人为何诧异不已了!
这二十九对无一例外,全是女子舞剑,男子配乐;女人或高硕或强健,男子则或柔弱或娇气;女子舞的大汗淋漓,男子唱的婉转缠绵……
紫涵看得目瞪口呆!这天杀的别扭的女权世界,简直就是和自己犯冲!自己刚才一定让暖玉哥哥很是为难了吧?别人家的男儿都是被护在身后的,当珍宝一样捧在手心精心呵护的,自己却需要暖玉哥哥小心照拂,让出身世家的暖玉哥哥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
不由看向上官暖玉,眼光中满是愧疚。
上官暖玉并未回头,却伸了一双大手过来,把紫涵的小手牢牢的包在掌中。
紫涵只觉心里暖洋洋的,暗暗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要给暖玉哥哥寻得六瓣梅花!
第二场比试结束,紫涵这一组虽有些诡异,但无论词曲还是诗剑却均无人可望其项背,也便毫无悬念的杀入第三场。
“我等今日既是为访梅而来,这第三场吗,要以梅为题,作诗一首,写出梅之风骨来。”中年女子再次宣布。
包括紫涵在内的二十人每人面前一张书案,众人或沉思或凝眉各自构思。
写梅的诗?自己那一世,梅兰竹菊四君子,爱梅写梅的人太多了!可自己却实在不会写这些劳什子!为什么要比试写诗?比试企业管理、金融贸易该多好!
紫涵不由挠头,边上的女子已是凝神思索,甚而有人已是提笔书写。
“靠了男人才过了前两关,现在露原形了吧?”
“若没……那丑人撑腰,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过了关?!”
“那……也真不知羞耻,生个女人样也就罢了,还这么悍勇,娶了这样的人,可怎么办才好!”
“那可不一定,偏有那厚颜的女子哈巴狗一样的跟着讨好!”
“就是,为了些许钱财,就让祖宗蒙羞,门楣受辱,真是恬不知耻、斯文扫地!”
几个败了的女人在台下先是窃窃私语,待看到紫涵仍是呆立当场,声音不由越来越大。
紫帆、暖玉看紫涵手足无措,也不由暗暗着急,可又无计可施。
紫涵却是越听越气,这些女人诋毁自己倒也罢了,却为何要往暖玉哥哥身上泼脏水?本来是为了让暖玉哥哥扬眉吐气,没成想,反而让这些女人把暖玉哥哥说的更不堪!
紫涵猛一跺脚,饱蘸了笔墨,一挥而就:“傍水驻坡前,寂寞开无主。已是寒冬独自愁,更著风和雪。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写完掷了手中笔,陆老,对不起了,紫涵借您的词来救急了!
又一阵北风刮过,梅花伴着雪花片片坠落,飞入台下众人发间,没入大家脚下,虽是落红无迹,却有清香长存……
看紫涵虽最后提笔,却第一个写完,台下众人惊诧不已。
中年女子上前,取过紫涵墨迹未干的纸张,高声念道:“‘傍水驻坡前,寂寞开无主。已是寒冬独自愁,更著风和雪。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声音越来越高,眼中掠过惊喜、诧异、叹服各种情绪。
中年女子甫一读毕,评委中一花甲女子忽然站起,越众而出,嘴里念叨着,“好词啊好词!真是奇才!”脸上神情激动不已。
那女子边嘟哝着边疾步上前,一把抓了紫涵的手,“‘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果然妙绝,寥寥数字尽显梅之傲骨铮铮!韩小姐果然满腹经纶,有经天纬地之才!老朽不才,杨莲华是也,自以为阅尽天下文章,却不料还有此等妙词佳句,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呀!不知可有这个荣幸得与小姐结交?”
上官暖玉听了紫涵的词,只觉前几句倒还罢了,可这“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却实实的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人生在世,又怎阻止得了别人说些什么?但却只要我心清明,便自有馨香几许!天下虽大,知己能有几人?这世间有涵儿懂我惜我,他人的指摘又算得了什么?!
紫帆心中骄傲至极,这是自家的涵儿啊!一天一天的日益光彩照人,一天一天的给身边的 亲人带来那么多的惊喜!那该是怎样一个神奇的国度,竟能还给自己这样一个让人无法不为她自豪的妹妹!
陈清风温柔的递过一条丝巾,“涵儿有如此才华,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呀!你怎么反倒流泪?这个涵儿呀,果然不枉一家人如此疼她!能作出此等好词,连我都忍不住要嫉妒了!”
紫涵身后相随的众人也都高高的扬起了头颅,谁说太女痴傻?这样的才华也叫痴傻的话,这西陵国还有聪明人吗?自家主子竟是如此深藏不露的一个人!绿荷红蕖小脸更是激动的通红,那神情简直比自己得了夸奖还要兴奋,看着紫涵的眼中满是崇拜!
台下众人早愣在当场,这韩子云看年岁不过十三四岁,竟有如许才华!真是人不可貌相!待听说台上的花甲女子自称叫杨莲华,而且希望紫涵能折节结交,更是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了!
杨莲华何许人也?那可是西陵国的文坛领袖,当年的状元公今天的文渊阁大学士!曾数次主持科考,朝中太半文臣出自她的门下,而且杨莲华为人性情怪异,是一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主!
以四王女之礼贤下士,尚不能得杨莲华一句溢美之词!要说杨莲华会夸奖人,而且还主动与人结交,那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叫人难以接受!这姓韩的女子能得杨莲华如此推崇,这以后平步青云,那是指日可待了!
紫涵腾地一下就红了脸,自己不过抄袭罢了,却得到如此赞扬,不由很是不好意思,“子云不才,怎敢得先生如此谬赞?古人云,‘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子云不过一时侥幸罢了,身上还有很多不足,希望先生能多多指教。若能得先生垂青,实在是三生有幸!”
“好好好,”杨莲华放声大笑,“有才而不自傲,这才是真文人!老朽今日方知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这个小友,我交定了!”
那二十余参赛者纷纷向紫涵投来了极为复杂的眼光,这人的才情确非自己这等人可比!
站立雪梅湖边,那湖心小岛已然遥遥在望,许是远离尘世,那岛上梅花果然开得更是清幽绝丽,如远离红尘的仙子,独立水边,摇曳生姿。
其它九位胜出的女子也很是兴奋,能最后走到这里,着实不易,虽不若那韩子云般如此光芒万丈,但好歹也算是从上千人中脱颖而出,刚才彩头都让那韩子云占了去,这六瓣梅花一定不能再让她抢了先,走到湖边,纷纷抢先向湖心小岛奔去。
紫涵却并不慌乱,招手让身后侍卫送了一双奇形怪状的鞋子过来,好长时间没溜过冰了,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次出来“放风”的机会,本来是让郭琳做了自己玩的,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旁边诸人看了那奇形怪状的鞋子不由暗暗好笑,上官暖玉、紫帆、清风等也甚是担心,看那湖中众人,在冰上跑的狼狈不堪,这才几步?便已摔倒了三四个,倒不是说如何疼痛,实在是这大庭广众之下,本都是惯好风花雪月作诗填词的斯文之人,却一个个摔得四脚朝天,实在太丢人了。
而紫涵这鞋子,看外形是牛皮制成,高腰高跟硬底。鞋的底部却最是奇特,竟然不是平的,却还有刀形的铁片固定在鞋底上,别人下面绑了厚厚的草还不时摔倒,这下面踩着滑溜溜的铁东西,还走得成路吗?!
踏雪寻梅(七)
“涵儿且不可莽撞,这冰上奔跑,最是不易,若是摔倒,轻则鼻青脸肿,重则筋骨损伤。我皇家的富贵,要什么六瓣梅花来锦上添花!涵儿已经证明了自己,这六瓣梅花,就让与了别人吧。”紫帆来到近前,轻声劝阻。
上官暖玉也走上前来,紫涵苦了脸,暖玉哥哥也必是来阻止的,这些哥哥们什么都好,就是把自己护的太狠了些!
“帆哥哥不要担心,我们要相信涵儿,前面的事,涵儿不是做的很好么!咱们的涵儿又岂是那些子庸人可比!”上官暖玉却温颜劝阻紫帆,投向紫涵的目光是满满的鼓励和信任!
紫涵已是系好了鞋带,站起身来,弯腰撩起袍子的下摆束在腰间,“哥哥放心,且安坐高台,待涵儿为你们寻来六瓣梅花!”
说完脚下微一使劲,人已是翩然滑入湖中冰层之上。
湖中诸人有的已跑去了上百米,有的跑得快了跌在冰上几次,便有些意兴阑珊,立在冰上观望。整个空旷的后方,紫涵的身形特别显眼。
好多人见紫涵迟迟不下场,均以为紫涵必是已然放弃,待看到紫涵又忽然出现冰上,又不由暗暗惋惜,已经拉开了这么远的距离,被别人抢了先机,这冰层之上如此滑溜,这还怎么撵得上?!就是有六瓣梅花,待到近前,恐怕也会被别人给摘了去!
站立冰上,紫涵深吸了一口气,溜冰场,真是久违了!
柳腰微弯,双臂摆动,向外划出优美的弧形,脚尖轻点,向后稍一使力,瞬间便向前掠了数米之远,紫涵不由大为兴奋,终于,又能找到那种飞一样的感觉了!
众人眼中,却只觉紫涵不知用了什么魔法,整个人竟然在冰上如履平地,行走如飞!
呼啸的北风卷着舞的狂放的雪花向冰上奔跑的人而来,大家纷纷停下脚步,以手掩面,来抵御那有些刺骨的严寒,待众人放下袍袖,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前面一只蓝色的蝴蝶正在冰上翩翩飞行。
那是一个如此飘逸的蓝色冰上精灵!轻柔的舞动的手臂,恍若在弹奏这世上最动听的旋律;不时变幻的舞蹈般优美的步履,把所有人的心带入一种华美的梦境一般的迷离;绸缎一样披在肩上的黑色发丝在风中飞扬,伴着那在风中鼓起的蓝色羽翼……
人们一时看呆了眼:洁白的雪花,无垠的旷野,飞舞的精灵,那是刚才高台上那娇美的惊才绝艳的女子,还是九天之上的仙子,误落在这冰天雪地的雪梅湖上?
绿荷红蕖激动的竟忘了男子的矜持,手拍的通红,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在湖中飞舞的人儿,是他们的主子!
紫帆看着那飘然穿行于风雪中的蓝色身影,只觉眼睛好像都不够用了,如此的古灵精怪,如此的意气风发,如此的无所不能……这就是那个曾经痴傻的妹妹吗?涵儿呀,你到底还要给我们带来多少无法想象的惊喜!
上官暖玉不知何时已从座位上站起,涵儿呀,相识了十几年,却仅仅才相处了几日,可这女孩的身上却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人总想靠近,靠近了,便再也不想远离……涵儿就好像是一个宝藏,上一刻,你觉得已然把宝藏的收藏尽收眼底,可下一刻,你才发现,原来,你只刚刚来到了入口,刚才那耀眼的炫丽只不过是这宝藏的一隅……
上官暖玉凝视着那在翩然在风雪中舞动的身影,只觉天地间最夺目的美丽也不过如此,纵然这世间会有风云变幻、沧海桑田,却再也抹不去那镌刻在记忆深处的蓝色印记!
冰层之上,紫涵左弯右绕极快的向湖心小岛滑行而去。越是接近,那醉人心脾的清香便越是清冽。
岛上的梅花竟是一色的洁白无暇,柔嫩的白玉也似的花瓣,嫩黄的微微颤动于风中的花蕊,寒风拆不走它的风骨,白雪衬托着它的孤高,这雪梅湖果然景色奇绝!
紫涵如花中彩蝶在梅林中穿行,真感谢自己这一世的好眼睛!让自己不独可以嗅到那扑鼻的清香,更可以即使在这茫茫雪海中,照样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前面有一个高高的凸起,记得前一世,这样的高度根本算不了什么,越来越兴奋的紫涵猛一弓腰,脚下用力,竟平地拔起。
众人早看呆了,远远地只见那抹蓝色的身影空中一个美丽的翻转,姿势曼妙,又稳稳的落在冰层之上,看多了太多人冰面上的狼狈不堪,真是无法想象,竟有人可以在冰上演绎这样动人心魄的美丽!
远处传来紫涵兴奋地一声长笑,竟然在飞起的瞬间,发现了那梅花掩映处的一株六瓣梅花!
折了数枝梅花,看远处几个身影尚在跌跌撞撞的往湖心岛而来,紫涵不由很是感动,那些人一定也有非常爱的人吧?便又折了几枝,怀抱了这清香袭人的梅花,径自掉头而去。
风雪更大了,冰上的人只觉几乎寸步难行,又一阵寒风掠过,几个人只觉一个蓝色的身影在面前一闪而过,待睁开眼来,才发觉自己手中竟已是多了一枝正在怒放的六瓣梅花!
紫帆、暖玉抢步上前,扶住抱了满怀梅花的紫涵,那么大的风雪,紫涵却似丝毫不以为意,刚刚剧烈运动过,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动人,可爱至极!
“哥哥,六瓣梅花!”顾不上歇息,紫涵炫耀的举起手中的花枝!
众人围上前来,仔细赏玩,只见那花瓣晶莹剔透,恍若冰之寒魄凝结而成,香气清冽芬芳,让人沉醉而不自觉!
“冰雪本是这世间最洁白无暇,未曾想这冰雪养育的花儿,竟也这般雅致!”杨莲华不由感慨,“这花雪直如一体相仿呀!”
“是啊,冰雪固然可惧,可偏有梅花凌寒开放,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二者也可算得上是相得益彰!”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杨莲华再次怔愣当场!
惊叹于那人花相衬的美丽,岸上的诸人也一时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紫涵回到宫中,天色已是接近黄昏,刚到宫门外,便有侍人一溜小跑的迎了出来。
“殿下可算回来了!皇上和皇后早着了急!现如今,已在朝霞宫中等候多时了。”
紫涵把身上裘衣交给绿荷、红蕖,自己捧着折来的六瓣梅花,直往朝霞宫而去。
朝霞宫中一片喜笑燕然,紫苏、紫萱也已然在座,远远地看见紫涵,忙忙的就从屋里迎了上来。
紫萱扑过去,一把抱住紫涵伸出的那只手,紫苏上前帮接了梅花,三人笑闹着走回屋里,朝霞宫中瞬时香气氤氲。
皇后上前一步,把紫涵抱了怀中,一时只觉百感交集。女皇的眼中则是满满的欣慰之情,自家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咣当!”屋里什么东西被砸在地上。
“你说的可是真的?”
“绝无半点虚假!那女子是伴着上官暖玉一起出现的,席间又得云紫帆亲自照拂,不是云紫涵又是那个?”
“你说她如今非但没有半分痴傻,而且才华出众?”
“是,连杨莲华都对她赞不绝口。”话语间竟有无法掩饰的妒意。
“难道……”对面女子面色犹疑不定,瞬间脸色又变得狰狞,“管她痴傻也好,聪慧也罢,这世间还没有我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小荷初露尖尖角(一)
访梅节上,伴着上官暖玉的女子韩子云出尽风头,风光无限,一时坊间闾里,梅花三弄处处传唱,“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打动了世间多少痴儿女;纵世间繁华无限,却有太多伤心人别有怀抱,“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让多少失意者感叹唏嘘!韩子云成了一个让人向往的传奇。
可众人奇怪的是,落梅坡上韩子云偶一现身,自此后却仿如人间蒸发,踪迹再难寻觅,有多少人慕名而来,希望能以文会友,能有幸结识那天才少女,成就一段文坛佳话,却多方打探,得不到半点讯息。
上官府的家丁近日来可算风光无限,走到那里,几乎都有人搭讪,而这些人无一例外的想要探问陪同上官暖玉的女子的消息。
上官暖玉也接到了多位世家公子邀请一聚的信函,家人初始大为高兴,以为一直被那些容貌娇艳的贵公子排斥的上官暖玉终于被大家认可了,拗不过家人苦劝的上官暖玉去了几次,便再也不愿前往,却原来这些世家公子,和暖玉聊不了几句,最终一定会转到陪暖玉前往落梅坡的紫涵身上。
上官暖玉竟也不晓得,为什么当那些男子脸上露出无限向往、仰慕的神情,带着梦幻般的口吻,询问紫涵的讯息时,为何自己的心里竟会有些不悦?
京城的这年冬天格外热闹,外面的江湖也不甘沉寂。
先是天下第一庄凌云山庄庄主寻回了自己早年失散的弟弟,天下武林同道纷纷前往道贺,听说庄内连摆了半月的流水席,据说一是为了庆贺,二是为了给宝贝弟弟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妻主;被看做是黑道煞星的天下第一邪宫炎宫,宫主不知因何发怒竟至大开杀戒,连挑了黑道三帮十六门,隐隐有统一黑道之势!
一片喧嚣扰攘中,紫涵迎来了在西陵国的第一个大的节日——岁圆节。
皇宫这几天很是忙乱,云岚国特使已然进驻贵宾驿馆。带队的是云岚国二王爷,云岚国后宫颇为繁盛,枝繁叶茂,听说仅王女就有十二个,子息多固然不必为继承人发愁,可子息过多便要上演姐妹阋墙的闹剧。
据说这次来的是二王女,大王女是太女,二王女则手握财政大权,让太女做起事来总处处掣肘事半功倍,且这二王女自幼拜异人为师,武艺过人,虽数九寒冬也只一身单衣,很是为好武的云岚国主欣赏,只是父妃地位低,只能屈居王女之位,王女之间的明争暗斗无疑极大的消耗了云岚国力。
早有密探回禀,云岚国此来名为朝贺,实为借机探测西陵国太女的虚实,评估西陵朝的实力,毕竟西陵只此一位继承人,若此儿不肖,则西陵国灭指日可待。
国宴定在岁初的旦日,相当于我们这儿的大年初一。紫涵并未特意准备什么,只是暗中让人寻了十位德高望重的高寿老人来。
国宴在大家的期待中姗姗而来。
虽每年都有此活动,但今年的国宴却有一个惊人的消息——太女将显身国宴。
虽然女皇大张旗鼓的给太女聘了钱来银为师,可满朝大臣却没有几个人见过太女的庐山真面目,而太女一出场,便是各国使节云集的国宴,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呆子怎么把仪式繁琐的国宴进行到底?
痴傻的太女显身国宴,也预示着太女正式进入大家的视野,也算是入主朝堂前的热身。女皇的支持者一方面希望紫涵能有一个漂亮的露面,以后能领导她们开创新纪元,一面却也有些惴惴不安,一个据传痴傻已久的太女又怎么可能给大家带来什么惊喜?
那些另有效忠对象的人则希望紫涵大大的摔个跟头;更多的是中间派,或两头避嫌,绝不招惹任一方,也有人想通过这场宴席,选择自己以后要效忠的对象。
国宴设在最为阔大的凤翔宫。
天色尚早,往日显得有些空旷的凤翔宫便开始人流不断。那些达官贵妇,或三五成群,或两个一伙,谈论着东家的八卦,西家的绯闻;男客们则聚在一起你夸我的发型别致,我羡慕你的珠宝华丽;或不时打量那些器宇轩昂的年轻女子,看能否为自家儿子觅得一个合适的良人。
除此之外,最醒目的应该是那十位作为特邀嘉宾被请来的素衣妇人,众人暗暗纳罕,这些老妇,无阶无品,看着装不过是些市井小民罢了,怎么今日竟来到了这可以说是国家最高规格的国宴之上?
夜幕低垂,突然有悠远的净鞭声传来,皇上及后妃和太女驾到了。
一时整个凤翔宫一片寂静。大家都俯首低耳。
“女皇驾到,皇后驾到……太女驾到。”
顿时大殿之上一片山呼万岁、千岁之声。紧接着鼓乐齐鸣,声震寰宇。
众人礼毕,方敢偷眼打量当今的太女,虽说后妃皆艳冠群芳,可那毕竟是皇帝的男人,没几个人敢不要命的对这些云岚国最尊贵的男人流口水,而且这个时刻,更吸引人的是据传痴傻的太女,也不知该生得怎样愚鲁懵懂?
今日的紫涵穿的是接见国宾时的正装:紫色的长裙,曳地的轻纱,长裙之上绣七翅彩凰,彩凰用了七色金线,凰翅延展到曳地的长裙底部,随着太女冉冉行来,恍若振翅欲飞;再看太女面容,众人不由暗叹,好一个绝色俏佳人:头发梳成飞仙髻,斜Сhā一凤式金步摇,刘海斜着裁下,下有一双妩媚大眼,灵气逼人,两颊圆圆的酒窝,更让太女有说不尽的风雅。真是亦真亦幻,似男实女,却又让人莫辨雌雄。
众人一时有些看呆了,实在难以接受,这样风度翩翩的雅致人儿,会是一个痴傻之人?
杨莲华抬起头来打量太女时,却一下子傻在了阶下——为什么太女竟和落梅坡前的韩子云长的一般无二?!
大家刚刚入座,有司礼官上前禀奏,说云岚使节已到凤翔殿外。
“传旨,宣云岚使者上殿。”
凤翔大殿四门齐开,乐队奏起了欢快的迎宾曲,云岚使节按次序鱼贯入殿。
当先之人正是云岚国二王女秦迎。只见她身穿大红凤裙,同是凤裙,穿在紫涵身上只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赏心悦目,而穿在这位云岚二王女的身上却让人觉得霸道嚣张。
看这位王女,年龄大约在十八岁左右,身高却足有185公分,微黑的面庞上,一双单眼皮的大眼睛显得极为精神,微有些鹰钩的鼻子,让整个脸部更显生动,却又透出些狡诈残忍,稍厚的嘴唇,正是典型的女尊国女子样貌。
那王女进的殿来,先按程序递交了国书,便在司礼官引导之下入座贵宾席,女皇吩咐摆上酒宴,一时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酒至半酣,云岚太女起身离案,高举酒杯,大声祝祷到:“我云岚女皇恭祝西陵国皇帝陛下寿福安康,国泰民安,天下羲和。”
紫涵站起代女皇回礼:“多谢贵国女皇之情谊殷殷,愿贵我两国,永为友好之邦,世世和平而处!”
两人各干了杯中之酒,紫涵暗叹,幸亏自己略可饮些薄酒,要不然这酒还真吃不消。
众大臣则瞪大了眼睛,再不料自家太女竟如此的进退有宜,言谈得体!
那秦迎却并未就此退下,而是一拱手道:“久闻太女天资聪颖年少有为,不知太女可愿与我切磋一番,以飨此盛宴?”
大厅顿时一片寂静,众大臣没想到秦迎竟会提出这样一个无理要求,自家太女倒也名声在外,不过是痴傻之名;什么时候传出过天资聪颖的名声?况且自家太女尚未成年,如许娇小瘦弱,怎会是这生的人高马大,据闻天赋异禀的武人秦迎的对手!
女皇心中暗恼,自家娇儿痴傻一十四载,何曾会什么武艺?只是这是绝不能说出的实情,若要推拒,则必然为人小瞧了去;
秦迎则心中暗喜,看众人反应,那人送达到消息果然属实,那云紫涵果然善文却不懂武!此次必然能在西陵扬我国威,更让母皇刮目相看了。
殿中众人各怀心思,本来极热闹的宴会一下子冷了场。
小荷初露尖尖角(二)
“哈,哈,哈,二王女果然有北国女儿的豪爽大气。”紫涵柔和而又清凉的声音让紧张气氛瞬时和缓。“二王女远来是客,有所请求,我朝自当应允。不知二王女想要文比还是武比?”
秦迎愣了下,“文比如何,武比又怎样?”
“文比,当然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上见真章;武比吗,自然是凭拳脚说话。”紫涵坦然道。
紫涵瞬间夺回了主动权,自己反客为主,尽显出大国之储的翩翩气度。
“文比?那人说你出口成章,怎可落入你的圈套!”秦迎心道,又装模作样的摆出思考状,“久闻太女武技上有过人之处,今日还请太女指教一二。”
西陵众臣早有怒色,听此一言,不由一片嘘声,云岚使者也微有愧色,人家西陵太女落落大方,自家王女却专挑人家的痛脚,明显占人家便宜,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眼瞅着西陵太女不过170公分的身高,又身形瘦弱,貌似男子,我见犹怜,反观自家王女孔武有力、人高马大,恐怕一根手指头就能把那人推倒。
紫涵仍是不卑不亢,只笑道:“如此也好,本宫也想请二王女多多指教。只是本宫还有一个提议,你我本是以切磋为主,值此大节之时,宾主尽欢之际,不宜见血。我们两个不妨于这大殿之中画一个园圈,且比武时都不使用内力,只在拳脚上见真章,至于输赢,则先出圈者为输,我们点到为止,你看如何?”
“如若把你打得太惨,恐会引起两国纷争,只要把你打趴下,扔出圈外,我就达到目的了。”秦迎微笑颔首:“如此甚好,太女果然人中龙凤,连比武也有此非同一般见解。”
“如此,我则要下去更换一下衣衫,不知二王女可要准备?”
“太女请便,秦迎随时恭候。”心下撇撇嘴,穿着如此厚重的袍服,打个架还得去换衣服,果然够弱不禁风。
换上一套紫色的跆拳道服,幸亏自己平时多有准备,不至于临时慌乱。刚走出内室,迎面一锦衣男子匆匆而来,紫涵定睛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表哥上官暖玉。
上官暖玉自上次与紫涵落梅坡一别,因紫涵要熟习宫廷及国宴礼仪,两人已是数日未见。看表哥匆匆而来,俊逸的脸上有着少见的严肃,定是有话要说。又不禁感慨,人长得帅就是沾光,一身锦衣,照样衬得暖玉哥哥龙章凤姿。
“暖玉哥哥!”上前一把攀住上官暖玉的一条胳臂,不由噘起了嘴,“哥哥干嘛长这么高,害涵儿连哥哥的肩膀都够不到。”
上官暖玉微弯下腰,大手抚上紫涵的头,剑眉微蹙:“涵儿一向不是逞强之人,这次是怎么了?”
认真的瞧着紫涵。“那秦迎非一般武人可比,钱太傅教授你时日尚短,听闻那秦迎可凭一人之力力战数十位蛮女,而未尝败绩,你可不要小瞧了她!皇上皇后也很是忧急,让我一定来给你说几句话,‘国家的体面并不在这小小的比武得失之上,一切以自己为重。’”
紫涵心中一热:“我记住了,暖玉哥哥。暖玉哥哥刚才不是还说,我一向不是逞强之人吗?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七分的把握还是有的,哥哥一定要相信我,也给父后、母皇捎个话,让他们不要担心。”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嘟着嘴道:“暖玉哥哥,即使你瞪着眼睛训我,也帅的不像话呀!不过,哥哥笑起来更迷人呢!还是多笑笑吧!”
“帅的不像话?”还是没听懂,不过,“迷人?”自己身上也可以用到这样的词吗?或许涵儿的眼中,只要是自家的人,便什么都是好的!上官暖玉暖暖的笑了,这个丫头还真是……也快步跟了上去。
紫涵出现在大殿之上,马上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这种宽袍大袖的衣服,还真没见过,紫涵头发也打散了,只用一紫色飘带梳成马尾,整个人如一颗紫桑葚,让人想咬上一口;又像单纯可爱的邻家小妹,让人不由得想呵护。
秦迎也愣了一下,心想:这么可爱,灭了西陵,收藏进宫也未尝不可。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淫邪之气。
第一次被女人用这样的眼光看,紫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下不由暗恼。
秦迎等了一会儿,却见紫涵扭扭手踢踢脚,间或转转脖子,蹦跳几下,就是不往圈中来,心想:你再拖延时间,也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妨大方点。
自紫涵一出现,夏雨萧便白了一张脸,席案下,女皇握住了那冰凉的渗着冷汗的小手。
众大臣也为着紫涵捏一把子汗,再不曾料到,自家太女竟是如此高贵典雅,举止大方的出色女子,也不知是那家混账竟会传出太女痴傻的谣言!
现在太女为了国家的荣誉,毫不妥协的挺身而出,可太女却毕竟太瘦弱了些,看那秦迎瓦钵一样大的拳头,那样娇小的太女,怎可能是人家对手?
紫涵做完热身,缓步走入圆圈中间,拱手为礼。
“二王女,请。”“太女,请。”二人很快的战到一处。
一时拳脚虎虎生风——当然生风的是秦迎的拳脚,紫涵的生风了没有大家没听见,因为紫涵每挥出一拳或踢出一脚便会大叫一声,别说,倒也造势不少。众人暗道,从没听说过太女习武,这八成是皇上请了异人所授的独门功夫吧,不然,怎么大家从未见过这种打法?即使招式,也都陌生的紧,可偏又没半点花架子,实用的很。
紫涵心知,秦迎内力高深,呼吸之间细微绵长,时间长了自己必败,必须速战速决。
秦迎见紫涵并未像自己所想那样,几拳就砸出圈外哭爹叫娘,而且姿势敏捷,所用拳脚功夫怪异,竟是自己生平所未见,自己不但讨不了好去,反而弄得有些手忙脚乱,不由有些心浮气躁。一个黑虎掏心,拳快如风,紫涵侧身闪过,秦迎又一个回首望月,紫涵灵巧的闪向了她的侧面“哈”的大叫一声,狠狠的来了一个侧旋踢,只听扑通一声,有人飞了出去。
宴席上胆小的男客吓的“啊”的一声就蒙住了脸,心想不知太女会怎生凄惨!突听身旁一片叫好之声,忙扒开眼,却见那两人都已站在了圈外,却不知输赢如何?忙拉住身边之人询问不止。
这边,紫涵早双手扶起秦迎,客气道:“二王女,承让。”
秦迎虽毫发无伤,但在悬殊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却丢了这样大一个脸,自是恨恨不能言。
紫涵示意司礼官把秦迎引回贵宾席,告一声罪,说要去换掉衣衫。
秦迎停住脚步,面露讥色,大声道:“太女果然皮娇肉贵,稍事活动,便要不停更换衣衫,”又扫视了下宴席上的众大臣,续道,“想我云岚女儿烈日酷夏也好,三九严寒也罢,一袭薄衫便可安然度过,只有男儿家家才这般衣着烦琐。”
言下之意,你云霖女子那有半点女儿英气,不过一国男男腔罢了。
席间身着厚衣的云霖官员闻言不觉惊怒万分,可人家所说却又无法反驳,有武将脾气暴躁的就想要跃出。
只见她们家太女轻挥玉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紫涵站定身姿,回头轻轻一笑:“冷暖本是四季自然更替,贵国女儿竟冷暖不晓,真是可惜复可怜,我朝中不乏杏林高手,不然为二王女稍加诊治?如此,二王女归国后,回禀贵女皇您在我朝终晓得了何为冷暖,也不失为一大收获。”
说完,扬长而去。宴席之上哄堂大笑,更有狂些的武人大声叫道“人生一世,竟不知何为冷暖,可怜呀可怜!”
秦迎只羞得面红耳赤。
数年之后,人们回味起太女当年舌战秦迎后的回眸一笑,便只能用四个字来评价——“风华绝代”。
小荷初露尖尖角(三)
紫涵又回到宴席之上,女皇夏后早笑的合不拢嘴,女皇心想,有此佳儿,果然是我西陵盛世之兆啊。
紫涵一下子成了英雄。
再看台下众家男客几乎全“含情脉脉”,眼里满是说不尽的敬仰崇拜。说什么太女痴傻,再料不到太女竟是如此允文允武、美丽可爱却又绝不失女子英气的女儿家,那丑男上官暖玉果然好福气!自家儿子正君之位是不用想了,可凭自家儿子的容貌,做太女最宠爱的侧君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看紫涵的眼光中便更多了些看儿媳般的挑剔和欣喜!
紫涵吓了一跳,赶紧目不斜视、正襟危坐。
秦迎已全然没了气焰,想到还有母皇交代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此事若办砸了,自己此次出使就是全然失败,绝没有希望再问鼎太女宝座了。便再次离席,来到大殿之中。
“皇帝陛下,小王此次前来还带来我国至宝。”
“是何至宝?且呈上一观。”
司礼官上前欲要接过秦迎手中木匣。
秦迎却一摆手,“且慢,”
女皇目视秦迎。
“早闻贵国地大物博,各种珍稀宝贝更是应有尽有。今日我云岚愿抛砖引玉,希望归国也让我们领略一下大国的风采。只是,”
秦迎故意停顿一下,“若贵国有胜过我国之宝物,则我朝不但献上今年岁贡,且将此宝物献于贵国,以后年年来供,绝不拖延。如若没有胜过我云岚至宝者,我云岚仍愿献上此宝,”
殿上众人都不由一愣,这秦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胜了输了都会献宝,天下怎会有这样便宜的事!
秦迎倏地提高声音:“珍宝本就当配送美人,秦迎愿以此宝换取贵国一宝!”
言至此,双膝跪倒,“若我云岚稍胜一筹,小王恳请皇上答应求娶贵国三皇子殿下之请!”
西陵建国之初,因经年战乱,国内积贫积弱,不得已之下,曾用和云岚联姻的方式来稳定局面。但谁知云岚却出尔反尔,一面美人照娶,一面却仍出兵攻打西陵,第一代远嫁皇子竟落得个自杀而亡的悲惨结局。这之后,西陵又曾因形势所迫,又有过数次和亲远嫁。这种屈辱的经历,一直到上一代女皇,才得到了彻底的扭转,云岚不得不臣服西陵,西陵皇子被迫远嫁的历史终于终止。
其实秦迎来之前,就求婚之事已是商议了多时。那人送来消息,要求两方合作,各取所需。母皇虽表面答应,其实却自有计较。所以才特意授给自己一个锦囊:若西陵太女果然痴傻无用,便和那人联手共图大事;若西陵太女真个能力卓绝,便要先行拉拢,然后再图大事。
听闻西陵太女和那三皇子乃是一父同胞,若能娶得西陵三皇子,必可为自己登上太女之位提供一大助力!值此国宴之上,量西陵轻易也不会驳了云岚的脸面!
女皇面色冰寒,好一招以有备攻不备!一顶泱泱大国地大物博的帽子压下来,让你必须要答应和她比宝,且绝没有料到,这秦迎竟敢如此大胆,竟然敢拿西陵最尊贵的皇子作为赌注!
“云岚简直欺人太甚!”
“米粒之光,也敢与星月争辉!”
“我西陵尊贵的皇子,又岂是尔这等蛮人可肖想得起的!”
大殿之上已是议论纷纷。
紫涵恼怒非常,中国的历史史页中,让紫涵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和亲!文成公主和亲的荣光也好,昭君出塞的悲凉也罢,又有谁替这些女子想过?又有哪一次和亲不是建立在女子的痛苦之上?
国家受到威胁之时,众多安享国家高官厚禄的七尺男儿束手无策,反而把毫无地位、地位卑微的女子推到台前,不思寻觅良策却只知躲在柔弱的女子背后,靠女子用柔弱的躯体去换取一时的平安。那个女儿嫁人后不想夫妻恩爱、幸福一生?可远嫁的和亲女子,却要夹在敌国与故国之间,永远的左右为难!自古红颜多薄命,有谁想过那被剥夺了所有的权利,只被作为别人的所有物来培养的女子,却要被推出来,承担那些男人野心破灭的苦果,该是何等的痛苦和无措?成也好,败也罢,又有哪一种,不是需要这个女子献出自己完整的一生做代价?!
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紫涵都决不许任何人有机会伤害自己的家人!
紫涵附于女皇耳旁,悄悄低语了几句。女皇微微颔首。
“非常感谢二王女的美意。王女应该不介意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吧?”紫涵清冷的声音,让有些喧闹的大殿静了下来。
“有个女子特别羡慕别人骑马,非常渴望有匹自己的马。在她看来,骑马是那么潇洒,那么威风,而用脚走路真是太麻烦了,太没有意思了。
有人告诉她,如果想得到马,必须用双腿来换。那人听了之后,立刻毫不犹豫的地献出了自己的双腿。她于是得到了一匹马。
骑上马真是太令人兴奋了。正如所想象的那样,马在草原奔驰,仿佛在天空中飞翔。这种感觉让她沉醉,她庆幸自己的选择。
但是,人总不可能永远生活在马上,骑了一阵子后,她开始有些疲倦,渐渐得变得兴趣索然了。于是,她想下马,可是没有了腿,她站都站不稳,一切都需要人帮助,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所面临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困境。”
“太女想要说些什么?”秦迎颇为不悦。
“我想请教二王女,如果您是故事中的那位女子,是否愿意用自己的双腿,去换取一匹宝马良驹?”
“太女以为,孤是毫无头脑的痴子吗?宝马再怎么神骏,又岂能用自己的双腿去换?”
“我从来不认为,二王女是痴子,可二王女却为何,视我西陵人人均为痴子?”
“我不过求婚罢了,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二王女可知,‘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载舟覆舟,所宜深慎’,对我西陵来说,我的弟弟也好,我西陵的国人也罢,他们就是承载我西陵这条大舟的水,他们也都是我西陵赖以行走的双腿!现在二王女却要我西陵以双腿换珍宝,岂不是视我西陵人人均为痴子?”紫涵高亢的声音在大殿回响。
这真是那个痴傻的太女吗?大殿之上,人人脸色诧异。太女看来年纪尚幼,竟能说出如此有见地且言辞犀利的一番话,君民之论,更是闻所未闻,听到耳中,却又如黄钟大吕,发人深省。
“好一个‘民为水,君为舟’,”杨莲华从席上站起,满面激赏,“太女所言甚是,女儿生于天地之间,若连弱男子的幸福都无法拱卫,又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太女的意思是,要拒绝孤的一片美意?”秦迎面色难看。
“二王女言重了。”紫涵微笑,“婚姻本是人生大事,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又是多少人一生的梦想?这世上又有任何珍宝可以交换?我西陵女儿若娶,则娶得必是真情,我西陵男子要嫁,则嫁的定是幸福!所以,若二王女真心求亲,那么以诚意和幸福为聘礼就足矣!”
秦迎一时脸色青青红红,再想不到,这云紫涵竟是如此难缠的一个人物!只觉得手中的珍宝,仿佛成了烫手的山药,拿出来不合适,收起来也不合适,一时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接言。
文官也好,武将也罢,都不由开始重新估量太女的价值,看太女身量,仍不过一个半大的孩子罢了,竟能举重若轻的解决如此棘手问题,不要说西陵,放眼整个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本就为太女风采所折服的男客们,望紫涵的眼光更是充满崇拜,“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实实在在的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太女如此至情至性,若自家儿子能够嫁过去,该会何等的幸福?!
“有道是‘奇宝共欣赏,异珍相与析’,二王女可稍事歇息,紫涵也有惊喜想献给母皇父后,不如紫涵现行献丑,来个抛砖引玉?”紫涵微微一笑,轻击手掌。
十位宫侍鱼贯而出,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托盘,盘子上却是一把把鲜鲜嫩嫩翠色欲滴的新鲜蔬菜,最后一个更是奇异,竟捧着一盆挂满红果的盆栽,红绿相称,煞是好看。
此时正值隆冬,天寒地冻,青菜虽千金而不易得,太女难道会变戏法?竟能在这个季节搜罗出这等稀罕物来!
秦迎也很是惊奇,待看到最后的宫人手中所捧的盆栽,脸色又有些诡异,若自己没有记错,那不正是自己随师父深山学艺时,人人避如蛇蝎的毒果狼果?!
国宴惊变(一)
上官暖玉正对着秦迎,注意到那秦迎看到红果时突然面色诡异,不由有些奇怪。
席位之上,端坐的三王姨云清虹脸上肌肉动了动,微不可查的朝下做了个手势。
紫涵步下高台,走向一个特殊的席位,那个席位独立于君臣的宴席之外,以超然的姿态存在于这大殿之中。紫涵缓步上前,亲自请出那宴席上的人。
那宴席之上坐的竟是十位素衣妇人!
十位妇人局促不安的在紫涵引领下来到大殿正中。
“前些时日,天降大雪,母皇大喜之余又颇为忧虑,只说,‘瑞雪兆丰年,可天寒地冻之下,百姓又该怎样维持生计’,涵儿出宫之时,偶遇这几位婆婆,几位婆婆俱是见多识广之人,涵儿和她们商议之下,便想了法子,所幸天佑我西陵,经过多次试验,终于成功栽培了这各种时令蔬菜,如此既可解各府之中无处寻觅菜蔬之苦,又让百姓即使寒冬之时,也可有赖以谋生之计,”说着骄傲的指着各种蔬菜,“这些便是婆婆们栽种成功的第一批蔬菜,孩儿陪同她们亲自摘来,希望我西陵青春永在,红红火火!”
十个女子也同紫涵一起跪下,“愿我西陵青春永在,红红火火。”
“老人家,快快请起。”女皇也很是激动,若把此种方法加以推广,于国于民都有莫大好处。
又面向朝中大臣,“我西陵有此等时时刻刻以国家为念的百姓,西陵焉有不兴旺之理?似这等以国家兴亡为己任的百姓,才是西陵最为珍贵的至宝!明日起,把全国百岁老人登记造册,由国家每月供给食粮银两,着专人将‘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十四字箴言刻于大殿两侧,望诸臣工谨记此言,做我西陵治世良臣!”
朝中一片山呼万岁之声,十位素衣妇人更是激动的热泪涕流。
“果然奇迹啊!秦迎自叹不如!”静默了许久的秦迎突然从席上站起。
“二王女过奖了,二王女远来是客,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二王女若不嫌弃,可稍在西陵盘桓数日,紫涵自会让人将此种方法交由王女带回云岚,不知王女意下如何?”
秦迎心中暗自盘算,这求婚看来是无望了,若能知晓此中诀窍,倒也不算无功而返。
“小王多谢太女美意,如此,小王就却之不恭了!”又看了一眼那盆狼果,俗话说,无毒不女子!“请恕小王孤陋寡闻,这挂满红果的菜蔬,却是从不曾见过,难道也是可以食用的吗?”
“自然可以食用。”紫涵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再没有想到,这里,也能看到西红柿!“大家不要小看了这红果,既可作为水果品尝,亦可作为佳肴入菜,最是味美可口!”
“如此的剧毒之物,太女却说最是味美可口,难道太女想篡位不成?”
席上忽然传来一声暴喝,大家不由吓了一跳。
却是三王女云清虹,大步来到殿上,扑通跪倒,“皇上圣明,这红果分明是剧毒狼果,太女却偏说是美味,到底居心何在?”真是天赐良机,想要谋害皇上,那任她是什么人,也难逃一死!且大庭广众之下,皇上纵有保全之意,也必然无可奈何!
“王姨何来此言?”紫涵愣了一愣,除秦迎外,其他人也都是一愣。
“你说此果美味,可曾亲自品尝过?”云清虹咄咄逼人。
“那是自然,若非如此,涵儿怎敢献给母皇父后?”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是如此的心机深沉。”云清虹冷笑,“若非我昔年征战沙场时,曾在一野山坳里见过,还真要被你蒙骗了去!众位大臣俱在,你可敢当众再吃一枚?”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这果子看着美味,却是剧毒!可看看两人,太女气定神闲,看不出有丝毫可疑之处;可王姨的为人再怎么暴躁,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诬告太女呀!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女皇、皇后看这两个人针锋相对,也皱紧了眉头,涵儿毕竟年少,受人蒙骗也未可知,若令这两人吵闹下去,局面恐怕会不可收拾。
“你二人暂且退下吧,好好的一个宴席,这样争吵不休,成何体统!大理寺卿何在?”
阮冰如忙跪倒殿中。
“此物暂交由你保管,宴席结束之后回去查明缘由。”
“皇上不可!”云清虹声音悲愤至极,“自古百善以孝为先,太女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皇上怎可百般回护,置自己安危于不顾!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可要我们这些臣子如何自处!”
“哗啦啦”朝中竟有几乎三分之一的朝臣跪倒,“皇上明鉴,还请查明事实。”
女皇不由暗暗心惊,老三在朝堂之上竟已有如此大的势力了吗?所幸以杨莲华为首的清流看来是站在涵儿一边的。
“母皇也不信这果是无毒的吗?”虽然母皇在一力的维护自己,紫涵却不觉有些伤心,紫涵扫视四周,几乎所有人触到紫涵的眼睛都有些躲闪。
“王姨有些杯弓蛇影,过于小心了。”一个温和的男子声音突然响起。
身材高大的上官暖玉走下案席,用了卫护的姿势把紫涵护在身后。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暖玉贤侄。”云清虹冷笑,冰寒的目光扫过那面巾下微露的小麦色皮肤,“贤侄脸黑也罢了,难道心也黑了吗?还是怕自己会嫁不出去?便只因了她是你未来妻主,便要不分青红皂白拼死维护不成?”
上官暖玉身躯微有些颤抖,却并不后退分毫,“王姨休要恼怒。暖玉只是实话实说。实不相瞒,三日之前,太女已着人给暖玉送了几粒,暖玉亲口尝过,果然如太女所言,酸甜可口,而且时至今日,暖玉依然健健康康,若真如王姨所言,果有剧毒,暖玉不应早魂游天外了吗?”
紫涵心中一暖,暖玉哥哥呀,那样正直的一个男儿,竟如此的毫不保留的相信自己,自己何曾送过什么果子给暖玉哥哥吃!
“咦!”众人一片惊叹。
紫涵抬头看去,却正看见上官暖玉已是亲手摘了一颗果子,毫不迟疑的放入了嘴里!
紫涵紧紧的攥着暖玉的衣角,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那么多人质疑的可能有剧毒的果子呀,只因自己说好吃,暖玉哥哥便就绝不怀疑,暖玉哥哥就没想过,自己也有弄错的可能吗?
看暖玉竟真的摘了果子放进嘴里,云清虹也不禁脸色大变,这上官暖玉若死在这里,上官炫那里,怕不好交代……
女皇内心惶急,却也不敢表现出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只有静观其变,又悄声吩咐身边侍人去宣了太医殿外候命。
紫涵绕过上官暖玉,来到盆栽前,“暖玉哥哥,有道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怎可如此自私,这果子,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吃了去。”说完,迅速伸出手来,摘了一粒也放入口中。
上官暖玉想要拦阻,却已是不及,女皇不由脸色大变。
紫涵悄悄握紧了暖玉伸出的手,轻声说,“暖玉哥哥,涵儿和你同生共死。”
上官暖玉只觉心神激荡,耳边好像有一个个炸雷滚过,除了同生共死,竟好似再也不能听得到其他任何言语。
国宴惊变(二)
众人等了半晌,看见两个人却仍安然站立,不由有些骚动。
“好好的一个国宴,成了什么样子!”女皇沉下脸色,“朕多次警告与你,不要因酒误事,清虹难道丝毫没放在心里?还不下去!”
云清虹也惊得目瞪口呆,一甩袖子,跌跌撞撞的离开了大殿。
上官暖玉看着紧握着自己黝黑大手的白皙小手,不由有些恍惚,抬起头来,刚要说些什么,却忽然脸色大变!
紫涵只听哗啦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上官暖玉高大的身形,直挺挺的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紫涵傻傻的看着那倒在自己怀里的暖玉哥哥,只看见一把匕首直没入腹,鲜血正汩汩的从上官暖玉小腹中流出。
“暖玉哥哥!”紫涵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只觉心胆俱裂。
却是那手拿盆栽的侍人,不知何时竟从盆中取出了把匕首来,上官暖玉不及提醒,情急之下,竟是用自己的身体替紫涵挡了这雷霆一击!
听到殿内异响,大内侍卫,纷纷冲入殿中,那侍人眼看刺杀无望,竟是牙根一咬,便慢慢萎顿在地。
众人上前看时,竟是已然气绝身亡。
皇后被刚才的景象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女皇则疾步上前,想要抱起上官暖玉,“还不快传太医。”抱了一下却没有抱动,低头一看,却是紫涵死死的攥着上官暖玉的手。
“涵儿放手,速让太医救治。”
紫涵机械的松开手,皇后上前一把把紫涵抱在了怀里,“涵儿莫怕,涵儿莫怕,你暖玉哥哥吉人自有天相……”
紫涵猛地抬起头来,仿佛突然梦醒了一般,挣开皇后的怀抱,拔腿就往外追去。
太医本就是守在殿外的,忽见皇上竟是自己抱了个血人出来,不由吓了一跳,心说本来传话说是让准备些解毒的药物,怎么又变成刀伤了?再一看,又吃了一惊,那匕首竟扎入腹中,直没至柄,这刀扎的可有些凶险。
大家手忙脚乱的接过上官暖玉,慌忙上些止血的药,无奈伤口过深,竟一时束手无策。
“皇上,太医院的吴天一或许有办法。”蔚毓凝上前一步禀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宣吴天一!”女皇回头怒喝道。
不片刻,一位胖乎乎圆滚滚的中年妇人匆匆而来。妇人刚要上前施礼,女皇却一摆手,“快来检查一下,看可有救治之法。”
吴天一赶紧上前,略一沉吟,挥手点了上官暖玉几处|茓道,又让人速速准备些热水过来。
紫涵一路上不知跌倒多少次,才来到近前,便惊见吴天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拔出了匕首,血剑也似的窜起一尺来高,上官暖玉闷哼一声,却并未睁开眼来。
紫涵扶着门,勉强站好身子,“母,母皇……”
女皇把近乎虚脱的紫涵揽在怀里,轻拍着紫涵的背,“天一,可有危险?”
“皇上放心,这刀虽扎的过于凶险,所幸未中要害,只是……”吴天一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女皇看吴天一面色踌躇,心知有异。
“只是那匕首,伤了公子的育儿囊,此生恐怕……”吴天一语气中,大是为难。
“什么?”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女皇回过头来,门外站的不是别人,却正是大将军上官炫。
上官炫面色惨白,神情惨然,宛若被人宣判了死刑。
什么是玉儿囊?只听说男生有前列腺,记得还是大一时,学校组织体检,看男生体检表上有前列腺一栏,一女生拿着体检表义愤填膺的责问医生,“为什么有性别歧视,只给男生体检前列腺,却并不给女生体检?”医生用严谨的态度,慎重的回答了这一个严肃的学术问题:“因为只有男的才有前列腺,女生是没有的。”……
“将军,莫要慌张,只是可能,只是可能,也有人伤了育儿囊,却好生休养后,最终还是孕育了孩儿的,公子的身体较其他人强健,将来会有奇迹,也未可知。”吴天一看到门外的上官炫,也是吃了一惊。
女皇上前一步,紧紧的握住上官炫遒劲的大手,“炫,是朕对不住你,没有能好好保护玉儿。你放心,此生,涵儿绝不会负了玉儿!”
是育儿囊,并不是玉儿囊吗?女尊国——男人生子——育儿囊,是了,是育儿囊,相当于女子的子宮吗?紫涵的觉得大脑轰轰个不停,好像有一块巨石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自己害得暖玉哥哥再不能生儿育女,做人家的爹爹了吗?这女尊男卑的世界,不能生育对一个男子又会意味着什么?
吴天一看紫涵已是摇摇欲坠,赶紧扶了紫涵坐在一边椅子上。
“我想陪玉儿,单独坐一会儿。”上官炫的声音瞬间苍老了。
女皇神色黯然,轻轻的掩上屋门。
昏黄的烛光下,上官炫已是虎目含泪,再叱咤风云的英雄,此时也不过是一个为儿心痛却又无能为力的平凡的母亲罢了。
女皇牵了紫涵的手,来到一坐殿宇,有侍人端上茶来,又悄然退下。
“涵儿,”女皇冲着失魂落魄的紫涵唤道。
紫涵茫然的抬起头来。
“等玉儿身体康复了,你也行了成|人礼了,你们,就大婚吧。”女皇声音沉重。
“大婚?”紫涵怔愣着,不解的重复着。
“是啊,”女皇肯定道,“玉儿本就是母皇从小为你定下的正君。上官一家几代忠良,战绩赫赫,无人能比,你那叔叔又只留下这一子……”
“你数年痴傻,玉儿却只是疼你怜你……”
“那孩子同你叔叔一样是个死心眼,一旦恋上,便绝不会再移情她人……”
“娘知你内心已有了心爱之人,只是如今你暖玉哥哥为了你,已是这般模样,涵儿若是毁了婚约,会生生毁了你暖玉哥哥……”
“你暖玉哥哥虽容貌丑些,可无论才华也好,性情、胸襟也罢,却绝非一般男儿可比,涵儿难道就一点也没动心吗……”
“给暖玉一个归宿,涵儿还是可以娶你心爱之人的……”
女皇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紫涵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间,最后一颗星星也消失了踪迹,外面陷入了纯然的黑暗之中。静夜阑珊,树上的鸟儿也已睡去,这个世界一片死寂。
已是深夜。
紫涵静静的坐在上官暖玉床前。
耳听得有微微的辗转声,紫涵认真瞧去,却是暖玉可能是翻动时扯了伤口。晕黄的烛光下,虽俊眉微蹙,却并不影响整个人依然丰神如玉。走过去,帮暖玉掖了掖被子,看那人仍双眉紧锁,不由用手抚上那眉心,想要减轻那人的痛楚。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曼声吟出李商隐的这首《锦瑟》,看着那人有些痛苦的睡颜,紫涵不觉有些痴了。
本以为自己的到来不过是个意外,总有一天,自己会离开。可不知不觉间啊,却竟已和这里有了这么深的牵绊。
若是自己能早些认识到在这个异世,自己并不是过客,而是主人,或许,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吧?毋庸置疑,自己爱着这些家人,可很多时候,却只是恣意的享受着他们的爱,却从没想过,要为这个家尽一份心!
自己想要海阔天空,享受游山玩水之乐,却没有想过母皇、父后会如何;自己想要云淡风清,讨厌这有太多拘束的太女身份,却没有想过,家人却会为了自己的太女之位可能会搭上性命……
是啊,就是自己肯放弃了太女之位,那些野心家又难道肯放过了自己吗?自己生死倒无所谓,说不定,还可以回到老爸老妈身边,可自己的亲人、爱人怎么办?只能落得个任人宰割,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紫涵慢慢的挪到暖玉身前,轻轻握住那双因失血过多而有些冰凉的大手,这双手曾是何等的风雅,总能弹奏出各种美妙的乐曲来,这个人又曾是何等的帅气,记忆里几乎全是暖玉哥哥迷人的笑颜……而现在,暖玉哥哥却毫无知觉的躺在这里,一张脸毫无血色,那总是温暖的深邃双眸紧紧闭着,整个人死气沉沉,紫涵觉得心一阵刺痛,不由把上官暖玉的手捧了在胸前,泪水一滴滴砸落暖玉手上。
上官暖玉再次醒来,竟已是三天后。
紫涵匆匆的端了盅药,往暖玉房里而来,远远的却看见一个人影一闪,定睛一看,不是别人,却是嫂子陈清风。
紫涵快步迎上去,陈清风却是转了个弯,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紫涵端着药进屋,习惯性的拿了毛巾要帮暖玉擦洗手和脸。
突觉那双手好似不像前几天般那么绵软无力,紫涵抬高视线,正对上一双略显疲惫的深邃眼眸!
紫涵一时呆了,握着那双手,就那样呆呆的注视着苍白虚弱的上官暖玉。
“涵儿,怎么了?”那声音因干渴而略显嘶哑,却掩不去主人浓浓的关切。
紫涵再也忍不住,轻轻把那双手贴在脸颊上,泪水一串串滚落,“暖玉哥哥,是涵儿对不起你,都是为了涵儿,你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上官暖玉的眼眸也有些潮湿,当看见那把匕首朝紫涵刺去之时,自己简直恐惧到了极点,只觉得即使是死也决不愿看到涵儿会伤到一分一毫,老天保佑,涵儿,果然毫发无损!
看到上官暖玉微有些痛楚的皱了皱眉,紫涵慌忙放开手,“太医,太医,暖玉哥哥醒来了,你们……你们,快来看一下!”说道最后,竟是呜咽的连话都说不完整。
女皇闻声也赶了来,宫内又是好一阵忙乱。
“皇上,上官公子恢复的很好,多则两月,少则月余,公子当能活动自如。”
“玉儿,”女皇上前执起上官暖玉的左手。
“涵儿。”又紧握住紫涵的右手,把上官暖玉的左手交到紫涵的右手中,“暖玉以后就是你的责任了,你要保证给玉儿幸福!”
又起风波
上官暖玉不见了。
看暖玉哥哥日渐恢复,紫涵也稍放了些心。
听钱师傅讲了一晌的治国之道,刚一结束,匆匆跟师傅打了个招呼,紫涵便又急急忙忙往上官暖玉所住的蕴秀阁而来。
迎面却撞上了一个跑的飞快的宫人。那宫人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被人撞了,张嘴就要大骂,抬头一看却是紫涵,慌忙跪倒在地。
“暖玉哥哥怎么了?”紫涵认得这是伺候上官暖玉的宫人,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暖玉公子,不见了!”那宫人结结巴巴,急的几乎要哭了,那上官暖玉虽是个丑人,可这宫里谁不知,太女可是把人宠到天上去了!但凡有太女在,端茶送水,递药喂饭全被太女一个人给包了,这么会宠男人的主儿还真没见过!这现在,青天白日的,上官暖玉那么大个活人却不见了踪影,太女还不得把自己这起子伺候的人给剁了?
紫涵冲进蕴秀阁,只见阁内并不杂乱,才稍放了点心,看情形应该不是被掳了!忙派人四处寻找。
不多时,派出去的人陆续回来禀报,竟是整个皇宫都没见到上官暖玉的踪影。
女皇也被惊动了,看紫涵急的什么似的,赶紧提醒,“先找找看,暖玉是不是留了什么字条?”又回头命令侍卫,“去宫门问一下,今日可有人出宫?”
紫涵找了半天,终于在玉枕之下寻出一个布包来。
紫涵打开来,却是一枝雕工精致的紫色凤凰玉簪,玉簪下面还有一张字条:“暖玉无德,太女可自另觅良配!”字写得有些歪斜,可见暖玉哥哥当时一定是心神大乱,字条之上,竟还有斑斑水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记忆中的暖玉哥哥是从不会像这个世界的男人一样泪水涟涟的……
“皇上,宫门侍卫回禀说,今日巳时,上官公子乘车出了宫门。”
女皇看到那玉簪,一时有些惊愕,旋即又脸色一沉。
上官暖玉独自坐在车中,小腹还有些隐隐作痛,可为什么心里却想要这痛来的更深巨些?耳边好像还有那些宫人低低的耳语……
“若不是他拼死救了太女,以太女的风姿才情,怎么可能答应娶了这等丑人?”
“对呀,听说太女为此也是憔悴了不少,可上官家,却掌着咱西陵一半的兵权,太女就是捏着鼻子,也得娶呀!”
“你说这人丑也就罢了,听说上官暖玉此次还伤了育儿囊,终生都不可能再孕育孩子……”
“咱们太女神仙似的人,也真是太委屈了……”
“自己伤了育儿囊?”上官暖玉只觉如同晴天打了个霹雳!自己这一辈子,就再也不能做人家的爹爹了吗?一个再不能孕育孩子的正君,要来何用?涵儿心善,绝不会因了这个退了这门亲事,可自己不知道便罢,既已知道了,难道还能厚着脸皮觍颜留下吗?
死死的攥紧手掌,掌中好像还有那日涵儿脸上滴落的串串热泪,很快,涵儿便会把自己忘了吧?这点温度也终会属于别人了吧?只觉内心的剧痛仿佛海啸般铺天盖地而来!可是啊,只要能看见涵儿平安,上官暖玉便是终生不嫁又如何!
紫涵急匆匆的牵了匹马纵身跃上,往宫外疾驰而去。一群大内侍卫慌忙跟上。
虽是正午,冬日的阳光却仍有些暗淡。街上的积雪尚未融化,远远近近的房檐屋脊上还存留着点点残白。街市两边却已是回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紫涵虽是心急如焚,却也不敢让马放开性子跑。
“你这贱蹄子,什么,什么头……头牌,姐姐,姐姐我……我还不信了,姐姐抬举你,你,就是头牌;姐姐要……要是不抬举你,你,你就是……就是一不要脸的骚货,装……装什么清高呢,指不定,指不定跟多少人睡过了……来,来让姐姐亲个……”
“王姐,跟他废什么话呢,春宵一刻……春宵一刻值千金,抱回屋里,咱姐们一起,一起用用,那滋味,那滋味一定销……销魂……”又一个女子畏亵的笑道。
紫涵皱了皱眉头。路边一顶小轿被推倒在地,路边还撒了些香烛纸火,隔着人群,只见一个男子被一群醉女围在中心,从一个人的怀里推到另一个人的怀里,身上的衣物被扯破了,钗环发髻一片凌乱。
又一个女子抢了那男子在怀中,呲着满嘴黄牙,低头就要朝那男子粉嫩的嘴唇亲过去,那男子猛地一撇头,那个吻就落在了白玉一般的脖子上,男子面色惨白,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围观众人却轰得大笑起来,更有那不安分的也趁乱照那男子的身上乱摸一气。
男子凌乱的头发,在仰头的瞬间,飞向脑后,紫涵看清了那人面容,不由一惊。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这里寻衅滋事!”
众人听的一声大吼,回头望去,却是一群腰悬宝剑的武人,个个身材魁伟,英武不凡,不由吓了一跳。更有精明些的看势头不对,悄悄的往后退去。
那醉女却径自搂着男子不放,“姐们也是……也是看上了这小子吗?这可是姐姐我……我先看上的,得有个,有个先来,先来后到!”
女子中上来一个人,也不多言,一手扯过男子,一手揪起男子刷的一下就扔到了人群外。
那女子只觉仿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扑通一声直摔得眼冒金星,待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看到那群武人正拿了眼睛瞪着自己,吓得酒登时醒了,“各位大姐,小的不知道那是您们看上的东西,小的这就走,这就走……”嘴里说着话,不妨脚下一滑,又摔了个狗吃屎,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头也不敢回的跑了。
男子本以为,今次这辱是受定了,等僮儿把人叫来,自己也必被这些人给糟蹋了吧?谁让自己是男人,还是青楼的男人呢?却骤然间,被拉近了另一个怀抱,不由心下惨然,天下的女人还不都一个样?能平等看待自己的人也就那么一个吧?可那人……男子蓦然瞪大了眼睛,那群武人拱卫的女子,是谁?!
紫涵对上那圆睁的杏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回头对身边侍卫吩咐了句什么,便又飞身上马,直朝上官府而去。
阿林驾了车刚送走了大夫回转,便见数个人骑了骏马疾驰而来,慌得阿林马上躲到路边,却不妨那些人却在自己身边停了下来。
阿林抬头一看,马上是一群女子,打头的可不正是雪梅坡上潇洒倜傥又厉害无比的韩子云韩小姐,忙上前一步迎上去。
“韩小姐,您可是来探望我家公子的?将军也在家呢,小的去给您通禀一声。”
“不用了,我跟阿林一起进去吧。”紫涵扯了扯嘴角,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小姐真是个好人,知道我家公子病了,就赶着来瞧,那像那个太女,枉我家公子为了救她差点丢了命,这伤还没好呢,就把人撵了出来,害的我家公子伤口又崩裂了……”
“严重吗?”紫涵猛地站住脚。
“流了很多的血呢,大夫这才刚走。”看到紫涵少有的严厉的脸色,阿林不由吓了一跳,“大夫已经处理过了,只说让公子不要再激动,小心静养就好。”
又暗暗打量了下紫涵,心说这街上都传说太女如何风华绝代,贤德无比,自己是没见过太女,可这世上真比得上韩小姐这般风姿才学的恐怕这世上也没有几个!看韩小姐样子,对公子也很是紧张的,要是公子没有许给太女该有多好……
上官炫正呆坐在屋内,再没料到玉儿竟是知道了自己受伤损及育儿囊之事!
想起玉儿回来时的情形,上官炫不由又一阵心伤,当侍人禀报说玉儿回来了,自己还不敢相信,待看到满身是血的玉儿几乎吓得魂儿都飞了!可那傻孩子竟然只是死死的拽着自己,只说自己已是退了和太女的婚事,让自己一定要答应决不可难为太女,才让自己请人给他治伤!傻玉儿呀,既然你如此决然的说是自己不喜欢太女了,自己救太女只是尽臣子的职责,但绝无法允许自己嫁给一个一点也不喜欢的人!可孩子,为什么你的眼睛里全是绝望?那种情绪,娘并不陌生,失去了你爹后,娘也体会过那种痛啊!
“婶婶!”
上官炫抬起头来,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太女,您怎么来了?”上前就要拜倒。
阿林却惊得差点一ρi股坐到了地上,太女,韩小姐就是太女?自己刚才好像还埋怨太女来着……
“婶婶不要多礼。”紫涵忙扶住上官炫,“暖玉哥哥在哪里?”
“玉儿,他在房里,”上官炫有些艰难的说,“玉儿已经知道了自己伤及育儿囊可能无法再生育的事。”
“我要去看看他。”紫涵心神大乱,此时此刻,暖玉哥哥该是何等的难过?
却被上官炫一把拉住,“太女不要自责,无法生育的男子,即使一般人家,也不会娶……何况是皇家呢?即使嫁了人,也是犯了七出的,倒还不如,倒还不如,就这样……”一向耿直豪爽的老将军,此时却期期艾艾的几乎无法把话说完整。
“婶婶不要再说了!婶婶把紫涵看成了什么人?又把暖玉哥哥看成了什么人?暖玉哥哥是一个完整的人,他只是受伤了,他只是不能生育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哥哥不是生育机器,不能生育的暖玉哥哥,仍是我最爱的哥哥,我们的婚事,是早就定了的,绝不会有任何改变!”
又起风波 (二)
上官暖玉的房门紧闭。
僮儿沮丧的走出内室。
“暖玉哥哥,还是不愿见我吗?”紫涵的心沉了下来。
“公子让灵儿转告太女:‘前世缘浅,今生情薄,天涯海角,各自珍重罢了!’”灵儿的眼是红的,为什么公子一定要拒绝太女殿下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太女是真的紧张公子啊!而公子嘴里虽然说着绝情的话,可脸上的表情却真的好吓人,让人都不敢看……
屋内,上官暖玉以手遮脸,早已是心如刀绞。
上官暖玉十九年的生命中,从来就只有一个云紫涵啊!
很小的时候,便爱极了那小小的婴儿甜甜的笑,爹爹总是抱着那软软的肉团团,牵着自己的手,温暖的对自己笑着,“玉儿呀,这是你未来的妻主,也是你以后要终生爱恋和依赖的人,玉儿喜不喜欢?”什么叫妻主,什么又叫爱恋和依赖,幼小的自己还全然不懂,可从那时起啊,自己便已认定,这个还只会流口水傻笑的涵儿妹妹就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多少次憧憬过那可爱的小婴儿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却再料不到长大的涵儿却变成了一具呆傻的木偶!多少次娘亲唉声叹气,心疼自己命太苦,娘总说,没有爹爹陪着长大的孩子生命是粗糙的,没有妻主爱护的男子的人生是凄惨的……自己知道娘亲的心意,可娘亲并不知道,这么多年来,自己的眼中,早已经习惯了只盯着一个方向,这世上除了涵儿,再不会有其他人可以让自己牵肠挂肚!
从不敢奢望这世上会有什么奇迹,只是想着既然痴傻的涵儿不能守护自己,那么,便让自己变强大些,去守护憨憨的涵儿吧!可老天垂怜,竟然又送还了这样一个出色到让人移不开眼的涵儿!
仅凭一曲箫音便读懂了自己心事的涵儿;从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寝陋一力卫护的涵儿;出口成章、满腹经纶的涵儿……涵儿呀,人生长也好,短也罢,可暖玉却从未设想过,生命中会有一日没有你!
涵儿呀,你知道吗?下决心离开你,是怎样一种血淋淋的痛!可这样一个残缺的我,又能给你什么!又还有什么资格伴在你身侧?!
“太女,天色也不早了,您还是先回去吧……”儿子的性子和他爹一个样呀!自己受再多苦楚,也决不愿自己重视的人有一点点委屈,虽身为男子,那倔强的性子却又随了自己……
紫涵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凤凰簪子,对着上官炫扑通跪下:“娘亲在上,受紫涵一拜。”
上官炫吓了一跳,忙上前要拉起紫涵,紫涵却坚决不起。
“娘听涵儿把话说完。”
上官炫无奈,忙侧身一边。
紫涵冲天举起右手,“我云紫涵对天发誓,暖玉哥哥若不嫁我云紫涵为夫,紫涵便终生不娶,若违此誓,让紫涵死无葬身……!”
门刷的一下被拉开了,仅着白色中衣的上官暖玉苍白着脸斜倚在门框上,“涵儿,你这又是何苦……”
紫涵眼泪刷的下来了,上前一把扶住暖玉,“哥哥又是何苦?这
一身的伤,却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暖玉哥哥不知道涵儿会心痛难过吗?!”
上官暖玉伸出手,颤颤的想要抚上涵儿面颊,却又突然想起什么,颓然停在了半空。
紫涵好似全然没注意到上官暖玉的迟疑,轻轻的拉下那只手放在自己肩头,半拖半抱的扶了暖玉回转内室。
“暖玉哥哥,涵儿——”帮暖玉盖好被褥,紫涵开口。
“太女,我有些累了,太女还是,先回去吧。”上官暖玉打断了紫涵的话,声音竟有些冷淡。
深深的看着红色缎背下,脸色更显苍白的上官暖玉,暖玉哥哥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并不知道,那双越攥越紧微微颤抖的手早泄露了他内心的秘密。
把那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这温醇如玉的暖玉哥哥啊,总是替自己想的太多!
上官暖玉只觉手指被一根根的轻轻掰开,然后手心里猛然一凉,那熟悉的触感让暖玉不由猛地睁开眼来,赫然发现手心里正躺着自己上午刚送还的婚配信物——紫色凤凰簪!
上官暖玉想要缩回手,紫涵却双手合拢,把那只大手牢牢的锁在自己温暖的小手间,“哥哥好好歇息。这凤凰玉簪只能是哥哥的东西,除了哥哥,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佩戴!”
说完也不待暖玉答言,俯首轻吻上暖玉睁大的双眸,“哥哥,快闭了眼睡吧,涵儿明天还会再来。”
留下石化的上官暖玉,紫涵率同众侍卫离开了上官府。
暖玉哥哥的心中,云紫涵三个字,从来都是被放在第一位的吧!可也正因为如此,暖玉哥哥的心结会更难打开……
“主子。”一个声音打断了紫涵的沉思。紫涵抬头,却正是午时被自己留下来处理醉酒女子事情的侍卫。
“那个男子坚持要见主子,属下怎么劝都不听。”那侍卫一脸的懊恼,明明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怎么粘上人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揭都揭不掉!还从没见过这么会缠人的主,自己上个厕所,他一个男子,还愣是血红着一张脸守在出口处!
看着侍卫一脸的挫败,紫涵有些失笑,怎么忘了,那位的难缠自己可是领教过多次了!
“无妨。他现在哪里?”想起往日的时光,紫涵嘴角不由微微上翘。
侍卫一侧身,一个发髻有些散乱的狼狈男子出现在紫涵面前。男子先是直愣愣的瞧着紫涵,又突然上前一步,死死抓住紫涵的马缰绳,“夏紫儿,你果然活着,都说祸害遗千年,我就说,你怎么会那么容易死!”说着,眼中竟堕下泪来。
紫涵真是哭笑不得,自己什么时候祸害过人了?这个明月,还是一般的牙尖嘴利!
紫涵飞身下马,扶住明月哭的有些发软的身子,回头吩咐侍卫,“这附近有没有雅致一些的酒楼?我们用了饭再回去吧。”
“主子——”明白了紫涵的意图,侍卫统领乔文宇的脸色有些担忧,太女的身份金贵,这明月也不知可不可信?
“你们去安排吧,我自有分寸。”
虽然得了紫涵的承诺,乔文宇还是非常谨慎的选了一个僻静的位置,并包下了整个上层雅座,又坚持留下两个侍卫不离紫涵左右,才稍稍放心。
明月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能不能让她们俩个离开会儿?有人看着,实在难以下咽。”揪着紫涵的衣裳襟,明月小声的请求。
紫涵轻轻摆摆手,两个侍卫悄无声息的退到了门外。
明月长出了口气,看着紫涵,又突然蹙紧了双眉。
“她看的你很紧吗?”明月叹气。
“你说我娘吗?她是很紧张我。”紫涵微笑。
“你娘?她已经很老了吗?”明月惊喘。
“那个,老?也算不上老,但也是中年人了。”紫涵解释。
“该死的女人!她有没有,为难你?”明月的神情大是愤恨,说到最后,更是几乎咬牙切齿。
“难为我?我娘对我很好的呀……”紫涵一头雾水。
“哎哟!”头上猛地挨了一个爆栗,紫涵捂着头,眼泪都快出来了。
明月慌忙捂住紫涵的嘴,“姑奶奶,小声些!”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那些女人就是那个样,别以为让你叫她娘就真的把你当成自家女儿了,其实内心里不定是怎样龌龊的想法!”
“龌龊的想法?”明月是不是误会了?
“有把女儿看的这样紧的吗?你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走动着,还要带上这么多随从。还不是怕你跑了!就你这傻女人,会信什么‘一定会把你当女儿一样看待’的鬼话!”
自己又从祸害降级成傻子了?
“看她现在看的你这么紧,一定是还没得手吧?”明月站起来开始焦急的踱步,“我记得你和蔚毓凝将军关系很好,听说她现在是太女身边的红人,不如你去投奔她!”又推开窗户朝下看了看,“从这儿跳下去应该不会要人命的吧?”一把把紫涵拉过去,一跺脚,“大不了我陪你!”拉着紫涵就要往下跳。
紫涵死死的抓住窗棂,简直目瞪口呆,这个明月,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乌龙事件
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了!
这是什么状况?侍卫们一个个张口结舌愣在当场!
自家太女一只手死死的抠着窗棂,上半身却已被那男子推得半悬空于窗外,而那男子听到门响,先是回身一把掀翻酒席,一时地上碗了碟了滚了一地,饭了汤了汁汁水水洒的到处都是,自己也手足并用的爬到窗台上,死死的牵着太女的手,涌身就要往外跳,太女慌得又忙用手死命拉住,自己却被扯得骤然失衡,眼看也要随着跌落下去。
乔文宇顾不得擦掉溅满一身的饭菜,飞身上前一把扶住紫涵,又有侍卫上前把明月提溜了上来。
紫涵觉得两只手火烧火燎一样疼,仔细一看,一只手是抠窗棂抠的红红紫紫,一只手是被明月抓的紫紫红红。
有侍卫拿了药帮紫涵细细涂抹,乔文宇狠狠的把明月摔在紫涵面前,自己也跪倒在地,连连请罪。
明月乍见外面把守的人冲进来,便慌了手脚,起初是被那么多刀剑晃得眼晕,现在更被掼的头昏眼花,只是恨铁不成钢的指着紫涵却说不出一句话。
乔文宇一挥手,便有侍卫上前拖了明月便要离开。
紫涵起身拦住,看明月因过度紧张和激动而毫无血色的脸,忙亲自扶了明月坐下,又端了一杯水过来喂明月喝下。
就着紫涵的手喝了口茶水,良久,明月方才缓过劲来,看那些女人凶神恶煞般的瞪着自己,明月心底一阵阵的冒寒气,不由瑟缩着往紫涵身后藏。
乔文宇很是不赞同的上前一步,太女身娇肉贵,怎可因了一个下贱的青楼男子犯险?“主子,还是把这个人交给属下带走,免得老夫人在家担心……”
紫涵刚要答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耳听轰隆一声响,已被侍卫踢得有些零散的门彻底报销了!
随后一群巡城兵丁冲进门内,气势汹汹的喝道:“哪里来的贼人,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原来是酒楼老板早就注意了这群人,虽然为首的女子相貌神秀非凡,可身后那群人却气势过于凌厉了些。国宴之上,太女力挫云岚王女,又极力替咱这些小老百姓说话,这样既能力卓绝,又体恤百姓的太女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竟有那大胆贼人敢在国宴上刺杀太女,真是活腻味了.这一段京城内官家早翻了天的要捉拿刺客,咱老百姓也得提高警惕。
这老板这样想着,也就多留了个心眼,一听到楼上雅座闹闹哄哄稀里哗啦的响,便赶紧跑到外面叫了巡城的兵士来。
明月呆愣了片刻,突然从紫涵身后冲了出去,扯着为首的官人哭叫道:“大人为小民做主。”指指紫涵道,“那是小人姐姐,陪同小人街市上买东西,却不料被这些强人看到小人稍有姿色,就挟持到了这里,她们制住了小人姐姐,逼小人就范,大人要为小人做主呀!”抱住那女子胳臂,明月一时哭的仿如梨花带雨,虽有些狼狈,但落难的美男却也格外的楚楚动人。
那官差一时意乱神迷,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一时不由豪气冲天,想也不想的就把明月护到身后,抬起脚来冲着挡在紫涵面前的乔文宇就踢去。
乔文宇气的鼻子都快歪了,这都什么事!自己这个大内侍卫统领成了强抢男子的狂徒了!抬起一只手来轻轻一挡,那官差直直的就飞到了门外。
那些官差一看势头不对,抽了兵器就围了上来。
紫涵简直要给明月气乐了,冲那群兵丁喊道:“都住手!叫你们上官来,我有话说。”
那群兵丁一向霸道惯了的,这时吃了亏,怎么肯罢手?哗啦一下就围了上来,举起刀枪就是一阵乱砍。
可毕竟不过是会几下花拳绣腿的兵士罢了,哪里是个个身负绝顶武功的大内高手的对手?一个个不过上来亮亮相,也就打个照面的功夫,就东一个西一个的倒了一地。
乔文宇恶狠狠地抓起被美男迷了神窍、要强出头的那位,“我们主子说了,让你把上官叫来?现在可是明白了?”
那人连连点头,连滚带爬的跑了。
明月看紫涵丝毫不和自己配合,真是又急又气,站在躺了一地的官差中间,扎煞着一双手,不知怎么办才好。
乔文宇寻了个干净的椅子,扶了紫涵坐下。
看到自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可这些凶神恶煞般的女子却仍然对紫涵毕恭毕敬,明月很是迷惑不解。
“将军,就是这里,那些贼人实在太过猖狂,不但强抢民男,还殴打官差……”
随着话语声,门外又一阵脚步声传来,领头的正是刚才那个想要英雌救美的官差。
“你们这些贼人!快放了姐妹们,还可饶你们一条狗命……”那官差又急忙回头叫道,“将军,贼人都在这里,就是她们!”
进来的兵士很快的分成两列站好,这些兵士一个个腆肚挺胸,一个个甲胄鲜明,看军容,甚是整齐。
紫涵心里暗暗钦佩,心说能训练出这样纪律严明的士兵,这个将军也必有不凡之处。
破烂的门板处,一个身材中等但颇为英挺的女子稳步进入室内。
紫涵看了来人,不由笑了,我说这军队带的这样有气势,原来是她!
明月也大喜过望,大叫道,“将军,救救我们!”
来人看到明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却一抬头看见紫涵正在乔文宇的身后对自己微笑,慌得上前就要跪倒。
紫涵忙站起身来,一把拉住,“将军不要多礼。”
那官差不由大张了嘴巴——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将军见了这人,竟然神色大变,还要以这样的礼节去参拜!
明月看了那人本来大喜,谁知这位将军好似已根本不认识自己了,反而对夏紫儿毕恭毕敬,难道夏紫儿现在真的很了不得、而事情也根本不像自己所以为的那样?!
来的这位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大将军蔚毓凝。
蔚毓凝这段日子颇为繁忙。国宴之上,竟出现了刺客,想要刺杀太女,皇上大为震怒,直接撤了负责京城安全的九门提督,并严令必须要彻查此事,令蔚毓凝暂代提督之职,全权负责处理此事。
今天恰好带人巡视到这里,正好碰见那被打的官差,以为真有恶人闹事,再想不到,那所谓的恶人却是自家太女。至于说明月这个人,宝香园中,蔚毓凝本就只是为了看蓝儿才涉足的,除了蓝儿,园内的其他哥儿都什么模样,蔚毓凝可从来没注意过。
“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紫涵苦笑。
那些官差、兵士看这情形,知道对方必是不得了的贵人,赶忙退到一边,紫涵打头,明月紧随其后,蔚毓凝最后,一行人出了酒楼。
遣退了下属差人,众人来到钱来银的府邸,钱来银本来就要歇了,见来的是紫涵众人,又忙穿戴起来,把大家让进屋内。
看到开门的是钱来银,明月又一次张大了嘴巴!
让人把明月领进一间房子,钱来银和蔚毓凝、紫涵去了另一间屋子。
“涵儿的想法不错,就这样吧。”三人商议良久,起身往明月屋内而去。
“说吧!”紫涵倒了杯水递给明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跟你走?”
“你到底是谁?”明月问道,再傻的人也看出这事绝不寻常,紫涵的身份必定很是了不得。
“休得无礼!”蔚毓凝低喝一声,“这是太女殿下,还不快快参拜。”
明月晃了晃身子,差点栽倒,夏紫儿是太女?这怎么可能?!
“蔚阿姨不要吓着明月了,”紫涵慌忙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明月,“我并不是有意瞒你们,实在是我当初也是被人掳走后失了记忆。”
明月又看看表情有些冷酷的钱来银,早听说,钱来银现在时太女太傅,再想想刚才那些人对紫涵恭敬畏惧的样子,已是信了八成,一时脸色变幻莫测,有些失魂落魄,颓然坐到椅子上,“那一定不可能是被那些贵人包养了……”
原来西陵是女尊国,却也有些上层贵族女子性好女色,以狎昵年轻貌美的女子为乐,寻常人家的女子也是决不愿被包养起来的,便有一些想要弄些钱的狱卒,偷偷找人替换了狱中年轻貌美的女子送给那些有关系的达官贵人,但这些女子一旦被作为女宠包养起来,便终身不见天日,下场也都凄惨无比。明月乍见到紫涵,马上想到了这个,又看紫涵衣着贵重,更是认为必是如此,不然一个宝香园的打杂的,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排场?再料不到,紫涵的身份竟尊贵如斯!
痴心几许(一)
上官暖玉的身子一天天的好了起来。
紫涵的心却一天天的沉了下去。
暖玉哥哥变成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暖玉哥哥再没有柔声唤过自己涵儿,总是彬彬有礼的称自己太女;暖玉哥哥还是会对自己温和的笑,可那笑容却是只停留在眉梢眼角……
眼看着暖玉哥哥一天天的日益憔悴,那双曾光彩照人的眸子如同历经风霜的老人般枯涩无光,那眼里的一层阴翳好像即使盛夏的骄阳也无法将之消融。暖玉哥哥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可那眼神中抹不去的痛楚,却让紫涵的心感到一阵阵的刺痛……
“太女,上官公子派人送来请柬,邀请太女过府赏花。”绿荷小声的禀报,近日来太女总是心事重重,眼看着太女一天天的清减了,看着可真叫人心疼。
“暖玉哥哥?”紫涵精神一震,自遇刺以来,这还是暖玉哥哥第一次主动邀请自己呢!每次自己去了,暖玉哥哥总是一本正经的规劝自己,说什么自己身份贵重,日日前去,岂不是平白的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像今日这样主动地邀请自己,还是破题儿头一遭。
紫涵兴冲冲的骑马来到上官府。
今日的上官府一反往日的冷清,竟是格外的热闹,门外只车马就排了老远,迤迤逦逦的都快排到巷子口了,门前更是一片拥挤。
紫涵暗暗纳罕,难道今日里上官府有什么盛事?
又一辆马车掠过紫涵身畔,一个娇弱的公子款摆着腰肢从马车上下来。
“双喜,坐了这么久车,快看看我的妆是不是花了?”
“没有。公子美的跟天上的仙子一般呢!呆会儿呀,太女一定会被我们公子迷住呢!”
“死小子,就你这张嘴儿会说!我们还是进去吧。”说完,又小心的整理了衣冠,方才袅袅娜娜的迈步进了上官府。
紫涵听的如坠五里雾中,那位公子,想要迷住谁?太女,那不就是自己吗?!
天!那么娇弱的公子……紫涵打了个寒战!
上官府里早已是一片莺声燕语,各家公子环肥燕瘦,娉娉亭亭,或娇柔,或温婉,各个妆点精致,仪态万方。
紫涵小心翼翼的探头,今天,有选美大会吗?
“你,过来。”紫涵正探头探脑,突听身后有人喊道。回头一看,正是门口碰见的那对主仆。
“那个,我们认识吗?”紫涵狐疑的问道。
“看你长的倒挺精神的,怎么没有一点眼力价?”那个叫双喜的嗤了一声,这上官暖玉是个丑人,府中奴才倒是容貌好到让自己这个男儿都妒忌!随手接过那公子身上的裘衣抛给紫涵,“小心拿好,这件裘衣可是价值千金,损了一点,仔细揭了你的皮!”
紫涵真是哭笑不得,合着把自己当仆人了这是?不过,谁让咱是女人呢?拿着就拿着吧,绅士就是这样子炼成的。
那双喜走着,可能自己也觉着热了,又脱下身上的披风,并头上的暖帽都一股脑扔给了紫涵。
紫涵抱着这些子东西,一张小脸几乎被遮了个严严实实,跟着前面二人往客厅而去。
上官府的客厅空前的热闹。满屋娇俏的男子中,身材高大,面目英挺的上官暖玉给人一种鹤立鸡群之感。
“暖玉公子,不知太女何时能到?”
“暖玉公子信上所言可句句是实?当真只要我们中任一位能让太女青眼有加,你便拱手让出太女正君之位?”
……
紫涵的心一颤。
“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有些沙哑,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传入耳膜。
“不管那一位,只要能,得到太女的心,暖玉必玉成此事,绝不,食言。”上官暖玉有些吃力的把话说完,说到最后,更是艰难。
紫涵看着那立于人群中,脸色有些苍白的上官暖玉,原来暖玉哥哥是想要把自己推给别人!可暖玉哥哥,既然你如此大费周章的为涵儿终身大事劳心劳力,那你眼中深深的痛楚又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天来,你一天天的消瘦,涵儿都看在眼里!暖玉哥哥呀,你一再说,你对我只是兄妹之谊,全无男女之情,可你却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涵儿!
“公子,太女……”
那些公子哗啦一下就从上官暖玉身边散开,安安静静的散坐于客厅各个角落,或品茗,或弄琴,或沉思,一个个尽显大家公子的气度。
紫涵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客厅中间,貌似刚才这里还水泄不通,怎么这片刻大家就清场了?也没人通知自己一声的说!
上官暖玉抬起头来,刚要说些什么,身躯忽然一晃,那个站在客厅中间被很多皮毛遮住脸的小人儿,可不正是涵儿?!
双喜看紫涵还在发愣,忙上去伸手猛一推紫涵,“上官府怎么会有你这么没眼色的丫头!还不快抱了东西下去。”
紫涵猝不及防之下,不由一个趔趄,上官暖玉疾步上前,一把把紫涵揽在怀里。
“涵……太女!”
室内众家公子看上官暖玉如此紧张一个小小的侍女,正暗自猜测,这侍女到底是什么人,更有那会察言观色的看上官暖玉的神情,一怔之下又有些恍然,难道上官暖玉已是心属他人,才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撮合他人?可再想不到,上官暖玉喊出的会是“太女”二字!
那双喜本要再出言提醒,被暖玉一声太女惊得几乎失了魂,那个任凭自己如何呵斥都好脾气的默不作声的丫头,是太女?!
紫涵挣出上官暖玉的怀抱,“有劳上官公子了。”
上官暖玉失神的看着空了的怀抱,那一声上官公子更是如此的刺耳钻心!
“奴家严美玉参见太女殿下,僮儿失礼,还请太女见谅。”一个温柔的声音 传来。
早有机灵的仆人上前接了紫涵手中的衣物。
紫涵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含羞带怯、情意绵绵的眸子。
那严美玉看清了紫涵的容貌,两颊之上顿时飞起了两朵红云,只听说国宴之上太女如何了得,再想不到,人竟也长的如此美丽。
“严公子不要多礼。能为这么美丽的公子效劳,本宫何其有幸!”紫涵微微一笑。
其他诸家公子嫉妒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自家太女不但人长得美,而且对人真的是好温柔呀!
“不知上官公子可愿为奴家等引荐一下?”又一个公子羞羞答答的站起来道。
“啊,是。”上官暖玉看着巧笑倩兮的紫涵,心中不由酸痛难当。
“太女,容暖玉为您一一引荐。这位是户部王尚书家的公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这位是……”
紫涵一一含笑应答,偷眼觑着上官暖玉越来越苍白的脸,不由暗叹,暖玉哥哥,你这,又是何苦!
待上官暖玉一一介绍完毕,紫涵笑道,“上官公子既邀我等前来赏花,不知花在哪里?”
上官暖玉微微挺了挺背,“待暖玉前头引路。”也不看众人,径自转身步出客厅,行至门槛处,却突然一个趔趄,差点被门槛绊倒。
众人随着上官暖玉一路前行,竟是来到了一个大棚内。
紫涵愣了一下,随即又释然,原来暖玉哥哥把蔬菜大棚的知识用到这里了!
棚内果然一片生机盎然,各种花儿争芳斗艳,竟有数十个品种之多。而大棚正中,最惹眼的却是Сhā在瓶子里的几株已经干枯掉的梅花。
“上官公子,不知那中间瓶子里的枯花有何用途?为什么被置于那鲜花环绕的最中心的位置?”一直小鸟依人般紧随着紫涵的严美玉突然问道。
上官暖玉很是狼狈,看那花儿一日日的干枯,自己突发奇想,既然不是这季节的蔬菜都能生长,那涵儿采了送自己的梅花,说不定也能再度绽放,这次邀请众位公子来,自己心神大乱之下,竟忘了这档子事,看紫涵也正凝神望着自己,狠狠心咬牙到道,“这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是太女雪梅坡上采了送暖玉的六瓣梅花,因已是干枯了,本让僮儿丢了去的,谁知他竟拿到了这里!”
“雪梅坡上采来的六瓣梅花?”严美玉的声音很是惊喜,“那雪梅坡上才华绝伦的韩子云小姐是太女殿下?”
众家公子的眼睛顿时飞出了好多小星星——让多少男儿为之感叹的梅花三弄不就是出自那韩小姐之手?人们只说那韩小姐是神仙一样的人品,人如漂鸿四海为家,怎么竟是自家太女?!
“上官公子既说想要丢了去,美玉有一个不情之请。”严美玉偷眼瞧了瞧紫涵,只觉心如鹿撞,鼓了鼓勇气续道,“上官公子可不可以不要丢掉这些梅花?将这些梅花转送给美玉可好?”
上官暖玉高大的身形晃了晃,额上竟有汗渗出。“严公子说笑了,一把枯掉的花罢了,公子要,尽管拿去就是。”
紫涵不由暗暗生气,暖玉哥哥,你当真,如此想要把涵儿推了给别人?!
痴心几许(二)
严美玉大喜过望,差了双喜,小心翼翼的取了瓶中的梅花,又自掏出一条锦帕,仔细的拭干上面的水滴,珍而重之的包好。
“原来美玉也喜欢花儿呀!”紫涵朗声一笑,“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世间万物都有它的规律。梅花谢了,它的使命也就完成了,有道是‘质本洁来还洁去’,我看还是葬了它吧。能得美玉怜爱,也算是这梅花的造化,也不枉它来这世上走一遭。”
“‘质本洁来还洁去’,太女说的真好,是美玉唐突了。不知太女可肯陪了美玉选一幽雅之地,让这梅花也好有个归宿。”严美玉望向紫涵,眼睛中满是诉说不尽的绵绵情意。
“是啊,这世间也只有仁爱如太女者,才会连对几枝枯花也善意待之。”
“太女真是宅心仁厚。”
……
各家公子早为紫涵的翩翩风度倾倒,妒忌之余,也纷纷上前凑趣。上官暖玉看着那被严美玉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的梅花,只觉胸中钝痛,那是涵儿采了送给自己的,世间任何珍宝,也无法代替,而今,却连这一点点念想也不能留下吗?可又无法说出任何言语,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呆立当地。
紫涵又从怀中掏出一条丝帕,上官暖玉认真瞧去,那条洁白的绢帕的角落绣了一个小小的‘玉’字,不由脸色更是惨然。
紫涵上前一步,接过美玉手中的干枯梅花,小心的把上面的锦帕揭下,还给严美玉,展颜笑道,“自古鲜花送美人,美玉这么漂亮的锦帕,只可配以鲜花,至于这干枯之物,还是本宫的绢帕就好。”
上官暖玉呆呆的注视着紫涵,早想过自己绝不可能独占涵儿的温柔,涵儿会对自己好,只是因为涵儿自清醒后根本就很少见到外面的男子!有那么多的如花娇颜,涵儿应该可以抛开自己这样丑陋的人,走向她新的人生了吧?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这不就是自己一直想要让涵儿拥有的人生吗?可为什么啊,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早知道,早知道啊,太匆匆;可上官暖玉却终不悔,终不悔这一生只为伊情浓!
“上官公子,”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上官暖玉失神的回过头来,却是涵儿和那严美玉葬了花儿之后已然回转。
“什么?”
紫涵深深的看了上官暖玉一眼,“是美玉说,特别喜欢中间那株娇艳的牡丹,不知上官公子可肯割爱?”紫涵彬彬有礼的说完,又低头和严美玉耳语了句什么,惹得严美玉吃吃笑个不停。
上官暖玉闭了闭眼睛,“太女但凡有什么喜欢的,只管拿去便是。”
“如此,本宫就代美玉谢过公子了。”说完,绕过上官暖玉,径直走入花丛,搬出了那盆开得 最艳的,含笑递给严美玉,“本宫借花献佛,‘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果然人花相映,花同人娇、人赛花艳呢!”
严美玉一张俏脸顿时飞上了两朵红云,羞涩的伸了手儿,便要由紫涵手上接了那花儿过去。
“啪!”“呯嚓”一道银光闪过,紫涵手中的花儿应声而落。
紫涵忙一侧身,一枚飞刀擦着紫涵的衣襟飞了过去。
“有刺客!”紫涵惊呼。
严美玉顿时花容失色,身子一猫,已是缩到了紫涵的身后,“太女……”扯着紫涵的衣服后摆,簌簌抖个不停。
其他各家公子,本是围绕在紫涵的周围,乍闻听‘有刺客’,一个个本是娇生惯养、养在深闺的男儿家,那见过这阵仗?有胆小的,登时就吓得珠泪纷纷,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上官暖玉本一个人呆立在距紫涵最远的角落里,看那刀险险的贴了紫涵的身子掠过,上官暖玉只觉得头轰的一下,又看见门口有人影一闪,一个蒙面之人,已是揉身朝紫涵扑了过去,上官暖玉飞身扑上,却只抓住那人的衣襟一角,扬声朝紫涵大喊:“涵儿,快走!”
那人一掌朝暖玉拍去,暖玉一偏头,那一掌正落在右肩上,暖玉闷哼一声,却仍死死的抓了衣角不放。
紫涵举起手边一盆花,朝那蒙面人砸去,那蒙面人一拳击去,花盆顿时碎了个稀烂,但那花盆之中,不知放了什么东西,蒙面人一时呛咳不止。紫涵乘机靠近蒙面人,拉了暖玉便要走。
“太女,不要丢下美玉!”严美玉却也追了上来,扯住紫涵的衣角哭叫。
“她的目标是我,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紫涵吼了一声,刚要向外奔,那蒙面人急切间抖手又射出了一枚刀,慌得暖玉一把把紫涵扯到怀里紧紧护住。
这一迟疑间,蒙面人已是赶了上来,手中宝剑朝紫涵身上急刺,暖玉随手捡了个木棍,边勉强和那人交手,边一叠声的催促:“涵儿,不要管我,快走!”
上官暖玉虽然身形高大,可只练过剑术,却从来没和人真刀真枪的干过,不片刻便气喘吁吁,左支右绌,情形很是危急。
紫涵一边高喊“有刺客”一边抽冷子偷袭那蒙面人,暖玉看紫涵不走,不由急怒攻心,却被那人的剑压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那蒙面人看上官暖玉虽打得狼狈,但却绝不退让,一时竟奈何他不得,耳边又听的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惶急之下,不由大为恼怒,伸手从怀里又掏出一把飞刀,一抖手,朝着上官暖玉就掷了过去!
上官暖玉抵御了那人大部分的攻击,几乎全身都在那剑网的笼罩之下,此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刀朝自己飞来,自己却已是毫无躲闪之力,上官暖玉竟忽然丢了手中的棍子,只把头转向紫涵,定定的凝视着紫涵的眼睛,眼中全是不容错认的无悔深情!
“暖玉哥哥!”紫涵惨叫一声,使出全身的力气猛地撞开上官暖玉,自己却不及躲闪,那把飞刀噗的一声没入紫涵的胸膛,鲜血顿时箭一样喷出。
暖玉本以为自己此次已是绝无生机,愿只盼望能最后记牢紫涵的面容,却再想不到紫涵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竟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飞刀直刺入了紫涵的胸膛!
那蒙面人没想到最后时刻竟然侥幸得手,便也不恋战,一个旱地拔葱,一飞而起,竟是把大棚顶了个窟窿,电闪而去!
上官暖玉跌跌撞撞的跪着爬到紫涵身前,嘴唇蠕动着,却不知说些什么。
“暖玉哥哥……”紫涵吃力的唤道。
上官暖玉浑身哆嗦 着把紫涵搂在怀里。
“暖玉哥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答应涵儿,一件事。”
“涵儿别再说话,等,等涵儿好了,别说一件,便是百件、千件,哥哥,哥哥便是不要了这条命,也必会为涵儿完成!”
“有涵儿在,任何人,都不可以,都不可以要哥哥的命!”
上官暖玉的泪珠大滴大滴的淌下,“涵儿……”
“哥哥可不可以答应,答应涵儿,无论,无论以后再发生什么,哥哥都,都不可以抛下涵儿一个人,也绝不可以,再把涵儿让给别人!”
“涵儿,别再说了,都是哥哥不好,哥哥,答应你,答应你……”上官暖玉只觉如万箭钻心,这难道就是老天对自己欺骗涵儿的惩罚吗?
痴心几许(三)
“涵儿,想,让哥哥知道,生也好,死也罢,涵儿今生,都要和暖玉哥哥在一起!”
拼命的用手按着伤口,上官暖玉绝望的嘶叫,“涵儿,别再说话了,”又茫然四顾,“大夫,大夫,快来救救涵儿,人呢,都在哪里?谁来帮帮我?……”
“涵儿,人都已经走了,你还要继续吓唬玉儿吗?”一个威严而又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
上官暖玉抱着紫涵摇摇摆摆的站在当地,泪眼朦胧中,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身着紫色凤衣的女子,影影绰绰的向自己走来。
“那个,母皇,你怎么不按剧本走?”紫涵突然笑道。
上官暖玉骤然听见紫涵的声音,吓了一跳,拼命的揉了揉眼,只见紫涵精神十足,哪有一点刚才重伤垂死的样子?
“涵儿,你……”上官暖玉犹自无法相信的拼命眨着眼睛,“你的伤……”
“那个,暖玉哥哥,我要是说我没受伤,哥哥会不会生我的气?”紫涵傻笑。
“没受伤?”上官暖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可那把刀——”
紫涵抬手把那把刀拔了出来。
上官暖玉看着浑身鲜血,但却笑的阳光灿烂的紫涵,只气的手脚冰凉。
“哥哥,你别忘了,你刚才才答应……哎哟!”
上官暖玉蓦然松开紧抱着紫涵的双手,任紫涵直直的跌落地面。自己径自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可刚走了两步,上官暖玉只觉胸口烦呕,一张嘴,竟是吐出了一口血来,高大的身躯也随之轰然倒地。
紫涵本正躺在地上哎哟个不停,看到这个情景,吓得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女皇也快步上前,赶紧抱起上官暖玉,两人疾步往内室而去。
“启禀皇上,上官公子吐血,主要是情绪太过激动,大悲大喜所致,少时当会醒转。”
“真是痴儿!”女皇目注着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上官暖玉叹息,又回头瞪了紫涵一眼,“看看你想出的馊主意!待会儿玉儿醒了,你自己和玉儿说去。”
紫涵也没想到对自己的受伤,暖玉竟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不由也很是愧悔。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上官暖玉才悠悠醒转。
“暖玉哥哥,好些了吗?”紫涵柔声道。
上官暖玉不由一震,猛地从床上做起,“涵儿,你——”又突然想起什么,直愣愣的看着紫涵,眼中神情甚是凄楚,“连涵儿也来作弄暖玉吗?”
不敢直视那双伤痛的眼睛,紫涵搓着手,讷讷不知说些什么,做这件事前,只觉自己有一百个理由,必须要这样做,可没想到竟然这样深的伤害了上官暖玉,又突然觉得所有的理由都不成其为理由了。
“哥哥,涵儿……”
“你出去吧,我累了。”上官暖玉冷冷的打断紫涵。
“哥哥……”
“出去。”
紫涵低着头,垂头丧气的挪出暖玉的内室。
“你这孩子呀,这条计倒是好计,那么多人作证,是没有人怀疑涵儿被刺是假的了,可你呀,还是低估了你在玉儿心中的重要性了。”女皇看着无精打采的紫涵,“我当初就说没有必要瞒着玉儿,你偏不听,现在可好……”
紫涵心疼的回头瞧瞧那依然紧闭的房门,暖玉哥哥的心一定是被自己伤透了吧,冲女皇强颜一笑,“是涵儿虑事不周了,母皇放心,涵儿一定不再逼暖玉哥哥了,会让哥哥明白涵儿的心。”
女皇和上官炫相视一笑,一前一后离开了屋子。
紫涵环视这外屋,发现桌案上放着自己喜爱的乐器梵,便走过去,拿起来,盘膝坐在暖玉房门外。
“哥哥,涵儿知道你醒着。千错万错都是涵儿的错,哥哥莫要气坏了自己身子。涵儿心里从来没想过要作弄哥哥的。”
抬起手来,一首悠扬的乐曲,慢慢的透过门缝,回荡在上官暖玉的耳边。
“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
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
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
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
这麽多年我还忘不了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
是前世的因缘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
是命运的安排也好
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
然而这一切也不再重要
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
……”
什么时候开始呢?那挺拔的身影就那样烙刻在了自己的心中,那月光下吹笛的风度翩翩,那校兵场上舞剑的英气逼人,那望着自己时总如春风般的醇醉笑颜,那生死一线间总是会牢牢护住自己的死而不悔……
一个温热的手掌抚上了紫涵的面颊,接住了那紧闭着的眼角坠落的两滴晶莹泪珠。
紫涵睁开眼来,却是上官暖玉不知何时已打开了门,正怔怔的瞧着自己。紫涵不由面色一红。
上官暖玉伸出手,“起来吧。”
紫涵放下梵,把手放在暖玉手心里。
“手怎么流血了?”上官暖玉惊呼,忙一使劲,要把紫涵拽起来。
紫涵顺势站起身来,可两脚刚一着地,便只觉一阵酸麻,脚下一软,直直的扑进了暖玉的怀里。
上官暖玉大病初愈,脚下本就虚浮,刚才又情绪激动之下吐了血,那禁得了紫涵这一撞?身子一下向后仰倒。
紫涵慌忙伸出一只手来,想要拉住暖玉,却只来得及用手臂垫住暖玉仍旧摔落在地的躯体。
可,天呢!怎么脚下软了,好像嘴巴下也软了?
紫涵慢慢的往下看,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脖子上,天,自己嘴巴下是谁的嘴唇?因为缺水有点干干的,却又那样的柔软……抬头,往上看,正对上一双睁得溜圆的星眸……
紫涵一阵心慌,暖玉哥哥一定会怪自己太轻薄了吧?慌忙以手肘撑地,想要从暖玉身上爬起来,却忘了刚才被暖玉哥哥扔下,手肘是受了伤的,不由哎呀一声,又一次伏倒在上官暖玉身上,又一次重重的亲上了暖玉极度震惊之下微张的薄唇……
紫涵真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上官暖玉的眼神暗了暗,垂下眼帘,蜜色的肌肤上也有了红云。两人半晌竟不知说些什么。
“涵儿……”上官暖玉的声音有些喑哑。
“啊?啊!暖玉哥哥,快起来,有没有伤到哪里?”紫涵手脚并用从暖玉身上爬了起来。
两人再次相对而坐,竟有些尴尬,室内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暖玉哥哥,”紫涵先开口道,“你还在怨涵儿吗?”
上官暖玉张了张嘴,却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紫涵的心又慢慢的沉了下去。
“我知道暖玉哥哥还在怪我。暖玉哥哥,当我倒在你怀中的时候,你的心一定很痛吧?可哥哥有没有想过,你倒在涵儿面前时,涵儿的心也是一般呀!为了涵儿,哥哥连死都不怕,哥哥可又知道,看到你还活着,听到你还能唤我‘涵儿’,涵儿就已经是万分感激上天的眷顾了,只要哥哥安好,涵儿便是终生没有了孩儿,又有什么?”
情归
“涵儿不要再说傻话了,你身为太女,怎么可以娶一个不能生育的正君?”上官暖玉缓缓开口,一边扯过紫涵流血的手指,倒了些药粉,细细涂抹,“今日那些名门公子,每一个都是天香国色,便是那严美玉也比暖玉要强上百倍呀。”
怎么听着这语气有些酸酸的?紫涵觉得心情不由一荡。
“是啊,那严美玉果然人如其名,美人如玉,温婉知礼,兼且娇媚无双,确实是个美人儿。”偷眼看看暖玉脸色,已是不自觉的皱紧了双眉,暖玉哥哥果然心口不一啊。
“可人美又如何?”实在不忍心总如旭阳般的暖玉哥哥再这样苦苦折磨自己,紫涵忽然话锋一转,“暖玉哥哥,涵儿陪你出来走走吧。”
上官暖玉沉默的任紫涵帮自己套上厚厚的衣物,两人漫步走来,竟是又来到了那大棚前。
棚中的花经过刚才一阵打斗,已是一片狼藉,尚且完好的几盆花也因为骤然暴露在冷空气中,而有些奄奄一息。
紫涵站住脚。
“暖玉哥哥看这些花儿,刚才还娇艳无比,可这才刚离开温室,便一朵朵了无生气。”
暖玉也停下脚步,回头看看紫涵,不明白紫涵为什么突然说起了这些花。
“那些名门公子又何尝不是如此!”紫涵深深的凝视上官暖玉,“那些世家公子固然貌美如花,可一朵朵也不过是些温室的花朵罢了,或许有人会为那花儿千娇百媚的风姿沉醉,但这样的人里却绝没有紫涵!”紫涵坚定的说。
“自涵儿回宫,这西陵朝堂之上便波诡云谲,跟踪、监视、刺杀……一桩桩一件件,涵儿知道,若没有母皇、婶婶等的极力卫护,涵儿可能不知已死了几次?!”
上官暖玉不觉间握紧了紫涵的手。
“暖玉哥哥觉得让涵儿娶了这些个从没有经过任何风雨,从来只有在温室中才能生活的娇美的公子哥,涵儿就会幸福吗?哥哥应该比我更清楚,幸福不是娶个会生孩子的美人儿就可以换来的!”
“涵儿的意思我明白,”上官暖玉垂下眼睛,“可涵儿不是一般人家女儿,皇家是没有私事的,堂堂西陵太女怎可娶一个不能诞育后代的男子为夫?”
“那暖玉哥哥呢,暖玉哥哥离了涵儿,又将怎么生活?”
立了婚约又被退婚的女子和那些婚后被休离的女子有何不同?何况是被当朝太女退婚了的男子,这世上,还有何人敢娶?
上官暖玉高大的身形在这寂寥的庭院中显得有些单薄,“涵儿不要想的太多,暖玉哥哥早想出去走一走,这不正是个很好的机会吗?”上官暖玉微微笑着,却又有些落寞,离开了涵儿,这世上哪里都是一样的吧?涵儿一定会想着自己会否嫁不出去,可涵儿呀,除了你,你以为暖玉还会嫁给这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吗?
“暖玉哥哥是真的下决心要离开涵儿?甚至你走后,涵儿会永远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暖玉哥哥也毫不在乎吗?”紫涵逼视着上官暖玉。
上官暖玉不由心头一颤。
“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就是生命!‘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哥哥看那一冬的寒雪,也曾铺天盖地,可这才刚过了几日?哪里还有半点痕迹!人的一生又何尝不是如此?”
紫涵的情绪有些激动,拉着暖玉走到寒风中却依然昂首挺立的松柏面前,“哥哥的心思我懂!可哥哥知道涵儿想要的是什么吗?世人眼中,这些植物无花有叶,生命虽坚强,却也太过冷清了,可这漫天冰寒中,那些明媚娇艳的花儿却早已销声匿迹,只有这看似不起眼的松柏,仍毫不保留的吐露生命的翠绿,即使燃尽自己的生命也要屹立在这寂寥的土地之上,这种风骨,又有哪一种花儿可比?”
“皇宫中从来都不是太平之地,暖玉哥哥觉得那一种花儿能陪了涵儿站在最高处栉风沐雨?涵儿疲累时,有哪一种花能提供一个肩膀,让涵儿依靠?涵儿难过时,有哪一种花儿无怨无悔,帮涵儿分担?涵儿生命受到威胁时,有哪一种花儿能和涵儿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紫涵的眼神逐渐炽热,“涵儿是自私的,所以涵儿不要自己一个人受苦,还要拉了自己爱的人一块来受苦,所以今天,涵儿要明明白白的问你,”
紫涵深吸了一口气,“暖玉哥哥,你愿意和涵儿一块受苦吗?涵儿的人生,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便已注定不会有平静的幸福可言,暖玉哥哥,你愿意做那个不离不弃和紫涵生死相依的人吗?”
“佛说,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得今生一次的擦肩而过,涵儿前生该在佛前求了多少年,才能换得今生和暖玉哥哥的相遇相知?人的一生何其短暂,难道哥哥只是为了一个可能便要扯散我们之间的缘分?”紫涵的眼中含了泪。
“现在多好,涵儿活着,哥哥也安好,难道非要等到最后永远失去的时候,才要懂得,原来彼此活着,能够相依相偎就好,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上官暖玉眼前彷佛又浮现出涵儿胸前中刀,满身是血倒在自己怀里时的情景,那一刻,自己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要冻结了吧?整个世界崩塌一样的感觉……
“涵儿再莫要这样吓唬暖玉哥哥……”上官暖玉仿佛又回到了那让人万念俱灰的时刻,身体不由有些发抖。
忙回握住那双抓的越来越紧的大手,紫涵的眼睛有些潮湿,“暖玉哥哥,既然如此放不下涵儿,为何不能答应留下来,和涵儿永远在一起?!涵儿绝不会抛下哥哥一个人的,哥哥也不要弃了涵儿不顾!”
上官暖玉定定的凝视着紫涵,眼中闪烁着灼人的火焰。
“涵儿,那些子梅花,你葬到哪里去了?”停了足有一刻钟,上官暖玉忽然开口。
“哥哥不是说早就想扔了吗?干吗又问起。”紫涵皱了皱眉,暖玉哥哥还在逃避啊。
那些子梅花是涵儿送的呀!自己怎么会不在意?可当时那种情形……
上官暖玉不由有些窘迫。
不敢再逗暖玉,紫涵拉着暖玉朝一个地方跑去。
那是庭院正中的一处空地,正当中一株挺拔的松柏下,明显有一处新土。
“就是这里了。”紫涵跑的有些气喘吁吁,抱着上官暖玉的胳膊不停喘息,抬头看上官暖玉,脸色也有些潮红,忙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铺了在地上,扶暖玉坐下来。
“暖玉哥哥要挖出来吗?”
上官暖玉定定的看了会儿,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紫涵,“我想要的话,涵儿明年还会摘给我的,不是吗?”
紫涵惊喜的抬起了头,暖玉哥哥的意思是,他答应自己了?
“怎么,涵儿不愿意吗?”上官暖玉又轻轻道。
“愿意,愿意,涵儿一百个愿意……”紫涵高兴的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又忽然停在上官暖玉面前,严肃的盯着上官暖玉,“可是,暖玉哥哥,千万千万不要再把涵儿送你的东西转送给任何人了,不然涵儿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为什么会生气?明明已经送出去的东西……”上官暖玉看着嘟着嘴的紫涵,只觉心情出奇的好。
“涵儿当然会生气了,那是涵儿的心意,你送给了别人,不管那人是男是女,涵儿都会吃醋的!”紫涵大喊。
“什么吃醋!”上官暖玉失笑,心中却又很是感动,“真是傻涵儿,暖玉哥哥这么丑,就涵儿一个会这么穷紧张。”
“谁说的,”紫涵一下子蹦了起来,“他们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又拍拍胸脯,“幸好,幸好,没有人知道我的暖玉哥哥有多好,不然还不早给人抢了去!”
低下头来,正对上上官暖玉幽深如海的双眸,紫涵一时有些痴了,不由慢慢俯下头来。
“其实,涵儿的眼中,暖玉哥哥,才是这个世上,最帅的人呢。”紫涵呢喃着,轻轻的伸手圈上暖玉的脖子,拉低那深情凝视自己的上官暖玉,紫涵慢慢的吻了上去……
上官暖玉的大手牢牢的把紫涵的小手握在掌中,只觉心中说不出的幸福安谧,这样慧黠可爱、蕙质兰心的涵儿啊,又让人怎么舍得放手?!
大婚 (一)
京城里气氛越来越紧张,月余之内,太女竟然迭遭暗杀,而此次上官府赏花时,更是被人当胸刺了一刀,性命堪忧。
此时,人们方得知,太女竟和那雪梅坡上人品风流,恍若谪仙的韩子云是同一人!
朝堂上,女皇凤颜大怒,先是斥责铁帅上官炫护主不利,罚去半年俸禄,降职录用,撵了回边关;然后是暂代九门提督的蔚毓凝被责令闭门思过;又限令京城戒严,大理寺即日内彻查此案。
寺庙中这几日香火却甚是旺盛,每天里,都有各府公子入庙中为太女祈福,据闻,严府的小公子更是常住寺庙,日日为太女诵经。
可三日后,宫中仍是传出太女伤势垂危的消息。早朝时,有钦天监官员上前禀奏,说是夜观星象,曜星暗淡无光,似是预示着太女此次伤情极为凶险;但鸾星却光芒四射,鸾曜相配,或可解此灾厄。皇上当即令礼部准备太女迎娶正君上官氏事宜,婚礼定在五日后。
闻此消息,京中各府公子顿时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婚礼前的那天傍晚,却有一辆马车偷偷出了宫门。马车出了城便径直往南而去,最后停在一道高坡前。
车上下来一个女子,不是别人,却是对外宣称生命垂危的太女云紫涵。
紫涵独自登到坡顶,一时心绪翻滚,猫儿哥哥,老爹,你们在哪里?再次站在这里,遥望远方的天空,昨天好像近在眼前,却又那么遥不可及,从没想过自己竟会和这个世界产生这么深的羁绊!
伫立良久,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紫涵仿佛成了高坡上一道灰色的剪影……
紫涵忽然把手卷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冲着远处大喊道:“猫儿哥哥,你在他乡还好吗?涵儿很想你……”“老爹,猫儿哥哥,为什么要抛下涵儿,你们到底在哪里?……”空旷的四野顿时响起“猫儿哥哥……”“老爹……”的回声。
远方官道上,几个戴着面纱的男子正在纵马急驶,为首一身穿蓝衫男子突然勒住马头,马正急行间,猛然被人勒住,不由哧律律仰头嘶叫,谁知马上主人却扬手一掌,那马顿时倒下,再发不出半点声响。
随行的数人吓了一跳,一个个忙掉转马头,恭敬的停在那人身侧,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蓝衫男子浑身颤抖,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大的惊吓。
“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叫,猫儿哥哥?”那人说的很是艰难,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
随行几人不由面面相觑,自己可什么也没听到啊。
男子却不待几人回话,身形电闪而去,几个人忙纵马跟上。
那人身形又猛然一凝,竟是摔了一跤,几个随行的人简直都要傻了,以宫主的轻功卓绝,怎么可能会摔倒?
那男子急行了小半个时辰,却又茫然的停在了那里。眼睛里满是暴躁的血红,嘴里不停的喃喃着,“为什么没声音了?难道又是我的幻觉吗?涵儿,涵儿……”最后的几个字几乎是在呜咽了。
那些马远远地跟上来了,却又不敢靠近,这个状态下的宫主,还是离远了些安全吧?!
四野寂寂,天色已全然黑了下来。
辛卯日。月德合, 官日 ,福生, 五合 ,明堂,宜订盟 ,纳采 ,嫁娶。
太女大婚。
因是自小定了的婚约,太女此时大婚倒也不算突兀。
京城的各条大道,早用上好的黄土铺了一遍,各家各户,都张挂了充满喜庆的红色幔子。
太女伤势垂危,却并不影响整场婚礼的奢华。因是迎娶太女正君,所以迎亲队伍最前面就是太女的七色彩凤銮驾,后面的仪仗,车马更是迤逦延伸了几条街远,因太女无法亲往迎娶,便由皇长子代为前往。可缺了主角的婚礼,还是显得有些凄清。
早有消息传,深蒙圣宠的铁帅上官炫因此次刺杀事件已是失了君心,若此次大婚能让太女转危为安,上官一门或许还有希望重得圣眷,不然,上官一门堪忧。
一僻静的小街道。虽是远离了主街,远远的仍能听到阵阵的锣鼓喧天声。
几个男子牵了马匹进了一处僻静的院子。一个看着样貌还好但神情间却有些凶残的女子慌忙迎了出来。
“北堂堂主肖凉参见宫主。”“参见几位圣使。”女子带有戾气的神情中竟夹杂着巨大的不安和惶恐。
没搭理有些战战兢兢的女人,几个男子径直走进内室。
女子慌忙跟上,小心翼翼的唤人上了茶来。几名男子已是去掉了头上的纱帽,每一个竟都是世所罕见的美丽男子。女子看的眼都有些直了,不时偸觑那些男子一眼,几个人或许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眼光,也都未置可否,不以为意。比较奇怪的是那打头男子,去掉了纱帽,脸上竟还遮了个奇形怪状的面具。
“宫主,不如去了面具,也好用些茶水。”女人有些讨好的献媚道。
几个去了纱帽的男子怜悯的看了那女子一眼。女子有些莫名其妙。突觉有掌风袭来,忙偏头要躲,却又哪里躲得过?脸上啪的就狠狠的挨了一下,那女子直直的就飞了出去,又撞到一棵树上,方才停了下来。
几个男子不由一凛,宫主自打执掌焰宫,就从没有在任何人面前露过真容,且每一次只要涉及到宫主的面具,都会惹得宫主大怒,这肖凉看来还不知道宫主的这个特点。但宫主这次的脾气也委实发的大了点,那一掌中竟用了四成功力,那肖凉怕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貌似从昨晚到现在,宫主的情绪一直处于极端不稳中?
有人上前拖了那女子下去。
另一女子胆战心惊的上前,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她怎么说?”头戴面具的男子声音冰寒,宛若来自于地狱之中。
女子吓得脚下一软就跪了下去。
“宫主息怒。对方说,这几天事务繁忙,让宫主在此静候。”
房内的气压骤然降低,女子跪在地上的身子,止不住簌簌发抖。
忽觉眼前一花,再抬头,已经没了宫主大人的身影,几位圣使也相偕而去,女子擦了一把汗,一下瘫软在地。
与小街遥遥相对的另一条繁华大街旁一座大宅里。
一男子手持酒壶,自斟自饮,远处悠扬的唢呐声传来,男子的胳膊忽然顿住,半晌,一仰脖,将酒倒入喉中,许是饮的急了,一下子呛住了,一时伏在桌子上咳嗽不止,连带着眼中的泪都咳了出来。那人却并不停住,而是直接就着壶嘴喝了起来,只喝的淋淋沥沥撒了一身,终是酒力不支趴在桌上,咕哝了一声“涵儿”便沉沉睡去……
宫外自是鼓乐齐鸣,太女的沁芳苑却一片静谧。如今的太女寝宫简直如铁打的相仿,防卫之森严,别说人,就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吉时已过,已经行完大礼的上官暖玉在紫帆的陪同下往沁芳苑而来。
“玉儿,涵儿就交给你了。母皇嘱咐说,昨日祭拜时,钦天监言讲,由天象知,除了玉儿外,任何人都不得在涵儿好转前进入沁芳苑,”紫苏抬起手来,想要拭泪,又突然想起,今天好歹是涵儿、玉儿的大喜日子,忙又忍住,“玉儿不要担心府中事宜,一切由我照应着,玉儿只要照顾好涵儿和自己就好。”
目送着上官暖玉的身影消失在沁芳苑中,紫帆的眼泪终是忍不住堕下。
紫涵一个人坐在屋内,看着满屋的喜烛、红缣,不由泪湿双睫,老爸,老妈,得你们珍爱二十载,却再没想到涵儿的终身大事会没有你们的祝福,竟然也无法让你们做见证……
大婚(二)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不多时,一个身着大红喜袍的高大男子推门而入。
紫涵赶紧擦了擦泪,迎上去搀住脸上仍蒙着喜帕的上官暖玉。
金乌西斜,屋外的光线已是暗了下来,屋内的红烛却燃的热烈。
紫涵轻轻的拿起一旁桌子上放的雕着彩凤的玉秤,掀起了那红艳艳的盖头。
烛光下的上官暖玉在大红喜袍映衬下,一张俊颜阳光帅气中更添了份温文尔雅,整个人益显得风神如玉,俊秀挺拔。
“暖玉哥哥,今儿个委屈你了……”
“涵儿说……这是怎么了?”上官暖玉虽是豁达男子,毕竟是自己的大喜日子,是以一直没抬头,听得紫涵的声音似有些沙哑,忙抬起头来,却悚然发现,紫涵脸颊旁未及擦干的泪痕,不由一惊。
“没有啊。”紫涵慌忙又摸了两把脸。
“还说没有!什么事惹得涵儿伤心了?”
上官暖玉的温柔让紫涵的眼泪再一次潸然而下。
“暖玉哥哥,今天是涵儿和哥哥的大喜日子,涵儿却既未能前去迎娶,又未能和哥哥共拜天地……”
上官暖玉站起,轻轻的把紫涵拉到怀里,安慰的拍着紫涵的肩,“还有呢?”
“涵儿好想这样重要的日子,能和暖玉哥哥一起得到老爸老妈的祝福,好想让他们也知道,他们的涵儿也长大成|人,要成家立业了……”
“涵儿之前的爹娘吗?”上官暖玉柔声问。
“哥哥知道?”紫涵眨着泪眼,两只大大的眼睛宛如两颗湿漉漉的黑葡萄。
“嗯。”暖玉点点头,大婚前,皇上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自己。就是因为知道啊,才不放心把涵儿交给其他任一个人守护!
“涵儿不要难过,等过些时日,试着派人造些坚固的船,终有一日,暖玉会陪涵儿迎了二老爹娘来此团聚。”
“可是哥哥,涵儿的爹娘,不在,这个世界上呢……这样重要的时刻,真想让老爸老妈知道……”紫涵已有些哽咽了。
上官暖玉起身,拥了紫涵来到桌案前,从壶中倒了杯酒出来,塞在紫涵手里,自己拿起另一只酒杯,也倒了杯酒来,拉着紫涵一起跪倒在地。
“二老爹娘在上,小婿,上官暖玉偕,”似是有些不好启口,上官暖玉稍稍停顿了一下,又续道,“偕妻主云紫涵,拜上。”低下头,深情的凝视着怀中泪流不止的紫涵,“请二老爹娘放心,将来,不论忧患祸福,暖玉必会和妻主一力承担,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说完,把杯中的酒淋于地上。
紫涵抬起头,泪眼朦胧中,上官暖玉深情不悔的双眸却格外清晰。这就是自己要相伴一生的人啊,暖玉哥哥的爱不同于这西陵的世俗男子,暖玉哥哥这样的男子从不做风中努力攀附的藤蔓,总是如松,任它狂风也罢,冰雪也好,都会伴你携手笑傲;暖玉哥哥也从不做尽情在你身边流淌的水,总是做岸,不论何时何地,都会给你一个港湾停靠……
紫涵把另一杯酒泼洒地上,“老爸,老妈,涵儿今天结婚了,没有老妈梳头,也没有老爸牵手,可是涵儿知道老爸老妈一定是每一日都在念着涵儿,想着涵儿,祝福涵儿的,”抬起头来,深深的凝视着那至情的双眸,“老爸总说不放心把涵儿交给其他任何人,可涵儿今天已经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所以今天就把自己送给别人了。”紫涵眼含着泪花,却露出笑靥,
“老爸,这位跪在我身边帅的没天理的男子,就是涵儿的夫婿上官暖玉。从今日起,涵儿将与暖玉哥哥一生相伴,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他,珍视他,此情此生,至死不离。”
上官暖玉握紧了紫涵的手,二人两手相扣,恭恭敬敬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窗外,天色已然全黑,窗内,红烛呯的爆出一个喜庆的灯花。室内一片静寂,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官暖玉脸色忽然有些潮红,紫涵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今天当新娘了。
紫涵平时也是拉惯了暖玉的手,今天却觉得那双手好像分外的热,一时心也有些焦躁起来,再一看上官暖玉低低垂着的脸,及那侧着的颈项透出的可疑的潮红,紫涵不由傻眼了,自己那时代,结婚当日可是新娘最尊贵的日子,那一天的新娘会享受到新郎极致的温柔和呵护,可谁来告诉自己,今天,自己这个新娘该怎么做?等着暖玉哥哥的疼宠吗?可看暖玉哥哥的样子,怕是不成吧?
可总不能就这样傻傻的跪在这儿吧?
“哦,暖玉哥哥,你,一定饿了吧?”紫涵小声的问,声音中好象有些慌张。
“嗯。”暖玉轻轻的应了声。
紫涵长出一口气,“那,我们,用些东西。”
紫涵一天闷在屋里,又哪里会饿?便忙着给暖玉夹菜布饭,又张罗着让上官暖玉用了碗粥。
止住紫涵递来的又一碗粥,上官暖玉示意自己已经饱了,对也,这好像已经是第三碗了吧?
紫涵挠挠头,下面做什么?看看那张尽在咫尺的超大号床,紫涵心里哀嚎,上帝,佛爷,观音菩萨,哪一个都行,拜托告诉我,下面该做什么?
又停了半晌。
“那个,暖玉哥哥,天不早了,我们不如,安,”一咬牙,“安歇吧。”
“啊,是——”上官暖玉忙应声,声音里却有着明显的惶然。
紫涵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前,一掀被子就想往里钻,又突然想到自己这样把暖玉哥哥一个人撂下,好像有点不妥,忙回过头去,却见上官暖玉已经在后面跟着,满面通红的来到了床前。
“暖玉哥哥,那个,不如,涵儿帮你宽衣?”想要补救自己刚才的粗鲁,紫涵忙讷讷的讨好,可说完了后简直想扇自己一嘴巴!说什么不好,却说了这句!
“嗯。”暖玉的脸更红,却仍是低低的应了。
紫涵刷的睁大了眼睛,真让自己帮忙吗?
紫涵忙起身来到暖玉的身前,my god!为什么是这样繁琐的盘花扣?紫涵越是心急,便越是解不开,一时急出了一头汗。
上官暖玉斜签着身子,看紫涵跟个扣子奋战良久,便抓住了紫涵一只手,“还是暖玉,自己来。”
紫涵大窘,手下用力,“我就不信解不开了还!”话音刚落,只听哧拉一声,紫涵登时傻眼了,不会吧,这衣服是那家的山寨货?竟然这么不禁拉扯?
紫涵那里知道,这最外层的纱衣,乃是用最华美的上好丝绢,也最是禁不得撕拽,紫涵看着这件被撕开了个口的纱衣,手都哆嗦了,暖玉哥哥会不会认为自己太急色了点?
上官暖玉也有些瞠目结舌。
“那个,反正也破了,不如就这样吧。”紫涵讪笑着,又一用力,那件纱衣彻底寿终正寝了。
紫涵再不敢逞能,丢了手任暖玉自个去了衣物,自己乖乖的躺在被子下,有点发抖!
片刻身边传来脱去衣物的窸窸窣窣声,紫涵闭紧眼睛,心里竟有些怕怕的感觉……
突然觉得身边被子一动,忙侧身空出更多的位置,又悄悄睁开眼来,偷眼向上瞧去,竟一时有些呆了。
只见上官暖玉已是散了头上发髻,乌发如墨披散肩头,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眼儿微咪,星眸半合,配上挺直的鼻梁下因为紧张而微微抿着的薄唇,竟显得分外的性感!而微微敞开的白色中衣稍稍漏出一小片蜜色的肌理分明的肌肤,又让上官暖玉显得有些狂放的不羁,整个人也散发出致命的男子汉的魅力……
紫涵有些着迷的凝望身侧的上官暖玉,觉得头上好像爆开了一朵花……
可,慢着,那个,手下这有些温热又很有弹性的东东是什么?紫涵慢慢的顺着自己的手往下瞧去,天呢!那个正伸到别人内衣里不安分的抓抓捏捏的手是谁的?紫涵觉得自己的脸简直都要烧着了!想要把手缩回来,可那手竟好像有了自己的意志,竟是毫不听使唤,兀自摸摸蹭蹭!
再看上官暖玉脸也早红的跟煮红的虾子相仿,紫涵的眼先扫过那紧闭了双眸,又慢慢落在那抿紧的嘴唇上,记忆里那双嘴唇好软,紫涵仿佛受了蛊惑般,慢慢俯下头,深深的吻住那双薄唇,那双唇如此甜美,紫涵觉得头轰的一下,好像连身体也变得无比灼热……
贴上那人不知何时也已然□的身躯,好像心瞬间被填的满满的,那人的进入让自己战栗,却又幸福的发抖,好像自己的灵魂和肉体突然完整……
日暮水漂花出城
“你就是新任焰宫宫主?”
“让你家主人来。”一个淡然的声音。
“凭你也配……”
“噗通”,是人飞出去撞到实物上的声音。
“让你家主人来。”声音还是淡淡的。
……
“主子,那人坚持要见主子您。”
“饭桶!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好。先拿去一半酬金,就说事成之后,我自会见他,并付上另一半酬金。”
“主子,那焰宫原不过我们的一条狗罢了,现在干嘛这样迁就……”
“你懂什么!现在的焰宫又岂是昔日的焰宫可比?溧水两岸,焰宫的势力几乎已和那凌云山庄为代表的白道平分秋色,等过了这坎,我会让那小子认清,到底谁才是他的主人……”
“主子高见,小人这就去回话。”
……
太女大婚已经三日了,可据闻人仍处于昏迷之中。皇宫中一片愁云惨淡,朝堂上众臣每日里亦是战战兢兢。京城已是封锁了多日,太女被刺一案仍是毫无进展,女皇大怒之下又发落了朝中几位大臣,却也不好再继续戒严京师,只得大开四门,把明察转为暗访。
好不容易开了城门,行脚商人,黎民百姓,出城的进城的,一时把各大城门挤了个水泄不通。
众多的人流车流中,几匹马护着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也混迹其中,又随着人流慢慢驶出京城。
时令已是初春时节,虽是春寒料峭,空气中却也有了点点暖意。青布马车自出城上了官道,便扬鞭催马,一路向南行去。
马车上主人似有急事,一路晓行夜宿,不几日,竟已是离了京城几百里远。
马车正急行间,突听车内传出一个圆润的女声:“停车。”
“迂——”车夫拉紧缰绳,马车慢慢停了下来,一个娇俏女子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后面紧跟着又下来一个三十上下管家打扮的女子,仔细瞧去,前面那俏丽女子不是西陵太女云紫涵又是那个?后面紧跟着的却是那被皇上敕令闭门思过的骁勇大将军蔚钰凝!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瞬时后面便有有几匹马狂奔而来,蔚毓凝忙上前一步,护在紫涵身前。
紫涵凝神看去,马上却是几位头戴纱帽的男子,不由暗暗咋舌,西陵国竟也有这等狂放不羁光天化日之下丝毫不顾及他人眼光而纵马疾驰的男子吗?
马匹经过紫涵等人身边,卷起更大的烟尘,紫涵慌忙抬起衣袖遮住脸面,马上人斜睨了紫涵等一眼,为首之人看到蔚毓凝,似是略微怔愣了一下,却也并未驻留,继续快马加鞭扬长而去。
俗话说“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随着大地回春,土地也变得松软,沉寂了一冬的田野也热闹了起来。广袤的土地上,不时可见一个个辛勤的农人或除草,或施肥,忙碌于地间田头。
紫涵站在田间阡陌小道上,微微蹙眉。
“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妥?”蔚毓凝有些奇怪,不解紫涵为何突然下车。
“毓凝仔细看一下这田间劳作之人。”
蔚毓凝仔细瞧去,那田间陇上,人影穿梭不停,男人孩子都忙忙碌碌……男人?蔚毓凝猛地在睁大了眼睛!
紫涵却没有停留,朝着近旁田埂上喘息的老妇人走去。
“老人家,这粮食看着长势可真是喜人啊。”紫涵一拱手道。
“是啊,今冬下了一场好雪,这庄稼一打春可不就蹭蹭的往上拔了。”妇人嘴上应和着,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色。
“您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这么重的活,怎么不叫了女儿来干?”紫涵关心道。
“小姐一定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吧?”老人咧了咧嘴,“如今这十里八村的,除了我们这些年老不中用的和些男人孩子,那有什么年轻女人呀。”
“看咱们这儿的土地挺肥的,大家难道还需要外出务工来维持家中生活吗?”
“这点子地,打出的粮食原也有剩余,可现在连一家人的温饱都不够啊!”老人叹息一声,“家里的女人们,倒也不是外出做工,都去当大头兵了。”
“朝廷目前四海绥宁,怎么会招这么多人当兵呢?”
“小老儿也看不懂啊,便是我们这粮食,自去年上,也都要先交给官家过目,多的都被官府收走,每家都仅余些口粮罢了。”老人眉宇间有着几许压抑和苦楚。
前面不远处,一柔弱男子正艰难的拉着车子前行,紫涵忙上前搭了把手,这西陵国女子几乎个个孔武有力,男子却一个个温顺可人,这些重体力活,寻常男子做起来确实吃力,杜甫诗说“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男人们每日里习惯的是针头线脑,如今却几乎要独力担负起整个家庭的重担,生活之困难可想而知。
紫涵默默的转回头回到马车之上。
“毓凝怎么看?”紫涵的脸色沉重。
“南疆不过有一个小国灵柯稍强些,却也是早已向我西陵臣服,是以南疆向来太平,朝廷这几年从未大兴兵戈,农家收获的粮食原也不过是交些税罢了,何曾出现过这种强买强卖的事件?”蔚毓凝也皱紧了眉头。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在朝廷不知道的情况下,却有人在招兵买马,储存粮食!”紫涵冷冷一笑,“看来宝香园传来的消息属实,有人想要变天呢。”
两人上车,这样走走停停,发现越往南行,田里的青壮女子越少,两人不由越来越是心惊。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紫涵抬头看看天,看来今天是错过宿头,只能露宿在这荒郊野外了。
几天的马车坐下来,紫涵觉得这个身体简直不是自己的了,从前看影视剧,看那些精致小轿或样式繁复的马车,总会觉得有一种舒缓的别样的浪漫,可现在真这样一天天坐下来,还真不是人受的!紫涵深深的感觉到,什么黑马白马,都不如老爸的宝马。
“主子,前面有一座庙,不知今晚是否在此宿下?”有一侍卫拨转马头拱手道。
看看天色确实已晚,紫涵便命令大家入庙歇息。
那庙看来已经久无人来烧香拜佛,神像上挂满了蜘蛛网,稍一碰,便有灰尘四散飞舞,众侍卫赶紧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
看大家忙乱不已,紫涵悄悄的退到一旁,心想幸亏这是女尊国,自己什么都不会也便是理所当然,若换到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自己不定会多惨呢。
边不时的揉腰捶腿,边慢慢的信步而行,突然耳边好像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接连数日的急行,让习惯每日沐浴一次的紫涵早觉得浑身不舒服,此时听到水声,真是觉得恍若天籁,也不顾浑身酸疼了,拔足就向水声奔去。
前面果然一条两丈宽的河,点点星光下,只看到波光粼粼,又不时泛起点点细碎的银辉。紫涵兴奋之极,三步并作两步,兴奋的扑到小河边。
“啊!流氓!”一个人猛的从河中站起身,又猛地蹲了下去。
“啊!流氓!”紫涵只看见一个□祼的男子,一时又惊又怒。又觉脚下一滑,一个收势不及,就栽进了水里。
“这水好凉啊,我只不过想洗把脸,可不是想变成冰棍!”紫涵的心哀嚎着。突然又发现刚才男子站立的地方泛起一朵朵水花,心想,糟了,那人会不会溺水了?
忙奋力游过去,果然见那人正奋力挣扎,紫涵忙游过去,托起那人的腰,奋力向岸边游去,好不容易爬到岸上,紫涵早累得气喘吁吁,只觉浑身冰冷,牙齿不住咯咯打着架,再看那人,竟是一个十三四岁的丑陋男孩,只是闭着眼睛,脸色惨白,竟是昏了过去。
听到紫涵的惊叫,侍卫忙跑了过来,看见紫涵浑身湿透,哆哆嗦嗦的样子,赶紧扶起紫涵,又携了那男孩,火速回到庙中。
蔚毓凝看到只片刻功夫,紫涵就如此狼狈,不由吓了一跳,急忙把紫涵拉到火堆旁,又取来干衣,让人服侍紫涵换上。
紫涵让人赶紧给那个男孩检查一下。
有懂点医道的替那男孩把了把脉,:“太女不要担心,这人只是练功时受了惊扰,服一粒清心丸,只今夜稍有不适,明早便可无碍。”
“什么破武功吗,一定要跳到那么冰冷的水里去练,这人真有毛病。”紫涵嘟哝着。
半夜,紫涵起来小解,听那男孩在低低呻吟, “娘亲,娘亲,音儿肚子好痛,娘亲……”还伴有呜咽声。
不由心中一软,轻轻走上前,这还是个孩子呀,家里小弟也是这个年龄,每次有什么不舒服,也是这般老爸老妈姐姐哥哥的混叫一通。想着,便在那孩子身旁坐下,帮那男孩轻揉肚子,那男孩渐渐不再挣扎,紫涵的手也揉的越来越慢,不知什么时候,伏倒在男孩的身前睡着了。
世事茫茫难自料(一)
“啪!”紫涵只觉脸上火辣辣的,还没回过神来,小腹上又挨了一脚。
“大胆,竟敢对我们太……主子动手!”侍卫慌忙上前,把那人甩了出去。
“你这流氓,我,我,我一定要杀了你!”竟是那男孩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的对着紫涵愤愤道。
“什么?我?又是流氓?我不过听你喊痛,好心帮你揉肚子,累了才不小心在你身边睡着的,我怎么就流氓你了?你一个大男人家,有什么好害羞的?要吃亏也是我吃亏好不好?”紫涵捂着火辣辣的脸,真是气极。
“你还这样说,你这流氓,我,我杀了你!”那男孩挣起身就要向紫涵扑去,被两个眼明手快的侍卫一把按到,竟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紫涵吓了一跳,“对也,这里是女尊国,貌似占便宜的是自己耶!”又见男孩气得吐了血,赶紧说:“对不起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昨天到河边只是因为听到了水声,并不知道你在水里练功,”又嘀咕道,“有毛病呀,那么冷的水;昨晚,我也是真的是听见你说肚子疼,才帮你揉的,你别多想啊,我不是流氓,真的,再说,你见过长的像我这样帅的流氓吗?”
阳光下,那男孩粗粗短短的眉毛,如两只丑丑的毛毛虫,却偏配着一双极为秀气的杏核眼,真是说不出的不伦不类,再配上星星点点的雀斑,右脸蛋上的那颗痦子,真是要多丑有多丑,不由又笑道,“你可千万别气啊,说真的,你这么丑的一个小屁孩罢了,我要流氓,也一定流氓我家的暖玉哥哥,有我那么帅的暖玉哥哥在,我对天发誓,绝没有也绝不会对你耍流氓。”
那男孩一听又气的要蹦起来,:“你才是丑丫头,我……”又摸摸脸,突然停了下来。
一旁的侍卫,还从没见过自家太女这般没风度,一下子全笑了起来。
紫涵不由仰头望天,以手抚额,以后说话一定要小心了!
空气中突然有兵器破空之声传来,只见两把明晃晃的剑交叉着飞到众人面前,那剑刺入庙中砖地,竟然一没至顶,只余剑柄上两个骷髅,大睁着空洞的眼睛。众侍卫瞬时分散立于紫涵的周围。
“红粉骷髅剑?”有人惊呼。
“我们姐妹俩已久不出江湖,竟还有人记得我们。”两声磔磔怪笑传来,随着声音进来一个身着葱绿衣衫头发束成奇形怪状的女子。
紫涵不由奇怪,明明是一个人,怎么有两个声音?又觉着那人的背好像有古怪,再仔细一看,这身材高瘦形似恶鬼的人,竟然是两个人,她们肚腹相连,应该是共用一个内脏的连体人!
“你们也是前往凌云山庄求亲的?”定睛睨了睨紫涵,“把她的人头留下,其余人可以离开。”又一转头,看见了那个男孩,“你?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你也留下吧!”那男孩脸上神色惊恐之极。
“你们可知要拦截的是何人?”一侍卫怒喝道。
“什么人又怎么样?人若死了,什么样的身份又有何区别?”另一女人怪笑着,“姐姐,我看这样,”一指紫涵和那男孩,“这小丫头,我看着也挺对胃口的,不如留她一条活命,加上这个小子,我们一人一个,其余人,一律死!”
看到那女人看着自己时淫邪的样子,紫涵心里说不出的呕,前世今生何曾被人这样大喇喇的畏亵过?还是这么对怪物!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哎呀,这位大侠,噢,不对,二位侠女,小可久仰二位大名,仰慕之情如溧江之水,滔滔不绝,久闻二位威震大江南北,拳打天下武林,侠女威名传遍 天下,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呀!”紫涵摇头晃脑,说的唾沫横飞。
“你这个没出息的女人,就这么怕死?”紫涵身边的那个小男孩,气的直冲紫涵瞪眼。
“咕咕咕——”那红粉骷髅却发出刺耳的大笑声,一旁的侍卫听的直想捂耳朵。
“小丫头,算你识时务!既然我妹妹看上了你,也算是你的福分,就留你一条小命。”另一个声音阴测测的响起。
“侠女且慢,”紫涵忙一摆手,“鄙人还想再核实一下,所听有关二位的英雄事迹是否属实。”
“哈,还有很多有关我们姐妹的传闻吗?你且说来听听。”那妹妹不由兴味盎然。”
“我听说,二位曾有一次搬家,选了一处左面屎壳郎右面老母猪的风水宝地,”紫涵边说边不着痕迹的往后退。
“姐姐,左边屎壳郎,右面老母猪就是风水宝地吗?”那个妹妹傻乎乎的问道。
紫涵续道,“听说结果,在你们到的第一日,就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是自然,”女子一脸得色,“我们姐妹俩的地盘还没人敢嚣张。”
“是啊,当天就发生了惨剧,癞蛤蟆一见你姐妹二人,当场挥刀自尽,老母猪更是惨烈,一头撞到南墙上,当即血溅三尺,气绝身亡临终时念念不已,既生了老母猪,为何又要有红骷髅?”
“丫头找死!”前面那女子暴怒,飞身扑了上来。另一面之人还犹自喃喃重复,“奇怪,奇怪,癞蛤蟆会自尽,老母猪会撞墙,真有这样的事?”
紫涵边退边笑,“既如此,两位大侠一定是人称‘熏死癞蛤蟆,寒碜死老母猪’臭遍大江南北、上天入地之天下第一恶心怪物之恶臭鬼骷髅……”
庙外忽然传来“扑哧“一声乐,哄笑声中却并未有人注意。
紫涵说得意犹未尽,那红粉骷髅剑却早气的七窍生烟,恨不能把紫涵碎尸万段,听到此处,最后发话的女人才猛地反应过来,也不知会另一女人,合身就扑向紫涵,那女人一转过身来,吓了紫涵一跳,那女人面容狰狞丑陋,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处竟是一个黑黑的窟窿。
紫涵呀的叫了一声,捂着眼睛,做发抖状,“母猪大侠饶命,癞蛤蟆女侠息怒……”
那女人见此更加暴怒,也不和连体的另一恶女商量,径自向紫涵冲来,早有侍卫挡在前面,抖手发出了一把飞刀,正中那女人右肩,那女人却并不停顿,只把右手剑交到左手,仍然向前急冲。
另一个女人虽开始有点措手不及,却很快反应过来,手中剑刺出朵朵剑花,牢牢的护住了后方。
耳听得一声闷哼,一个侍卫被刺中不支倒地,也陪老弟看过枪匪片,可这样近距离的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血淋淋的倒下,紫涵还是一阵头晕,蔚毓凝拔出腰间宝剑,只是守着紫涵,并不上前。
面对这么多大内高手,两个人明显体力不支,后方的女人勉力举剑抵住两个侍卫的攻击,厉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蔚毓凝冷眼旁观场上形势,也不答言,只命令道:“不要停,杀了她们!”
众侍卫也不答话,只管手中不停使出各自的杀手,两个女人左支右绌,身上已有多处伤口。
“恶鬼在天!”女人突然大喝一声,这对连体恶人竟生生的原地拔起两丈多高,越过众侍卫的包围冲向了紫涵几人立足之处。
蔚毓凝大惊,飞身迎上,被那凶恶女子死死缠住,紫涵抬头一看,那一瞎眼女子已在眼前,那黑黑的窟窿正对着自己,身上鲜血点点滴落,恍若鬼魅,紫涵只觉得阴风阵阵,惊得连连倒退,一ρi股坐在地上。
突听“噗”的一声,紫涵抬眼望去,竟是那丑陋男孩猝不及防之下被剑砍中左臂,跪坐在自己面前,眼看独眼女子另一剑也随之递到,那男孩转眼就要殒命剑下,不由头脑一热,猛地一把扯过男孩就地一滚,堪堪避过剑锋,刚长出了一口气,独眼女子却对紫涵刚才的嘲讽充满怨毒,竟拼着又挨了一剑,仍是直直的提剑朝紫涵刺来。那身影快如鬼魅,两人距离又极近,眼看紫涵紫涵再无可能避过!
“主子!”蔚毓凝的喊声无比凄厉。
世事茫茫难自料(二)
紫涵心里哀嚎,为什么做好事要有这样的报应?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破庙里吗?也不知死后可能回去原来的世界?
“啊!”却是那女子惨叫一声。紫涵睁眼一看,原来是那丑陋男孩,那男孩看形势危急,情急之下刺出一剑,恰恰Сhā入女子尚且完好的眼中,那女子眼中鲜血直流,险些栽倒,一手拔出剑来丢在地下,另一手就要去抓男孩。男孩拼死挥出一剑,没想到竟能有此奇效,自己却也脱力跌倒。
紫涵慌忙一掌把男孩推开,自己也往一旁闪避,却陡觉身子一轻,低头一看,却正对上女子血窟窿一样的眼睛!
那女人已是目不能视,边惨叫连连,边胡乱捞抓,竟一把抓住了紫涵,极痛之下,两手使力,竟似要生生把紫涵撕成两半。,
另一女子听声音不对,急叫道:“妹妹,你怎么了?谁伤了你?我要把她碎尸万段!”
看那女子目不能视,众侍卫待要上前抢出紫涵,却又怕惊动了那女子,一时手足无措。
电光石火之间,一面遮纱帽身穿红衫男子,突然从天而降,一剑向那连体姐妹肚腹相连处切去,剑光过处,竟将那两人从中间剖开,把这连体姐妹分为两个!
瞎眼女子刚捞起紫涵,突觉臂上一麻,不由怪叫一声,抛下人来,肚腹粘连之处也同时被切开,可那女子竟似毫不知痛,只忙着四处寻找:“姐姐,姐姐,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一侍卫上前一步,一剑结束了那女子的性命,那边女子突然失却了另一半身体,刚来的及痛叫一声,便被又一剑洞穿了身体。
红袍男子一声长啸,“原来还有高人在此——”一言未毕,人已飞出庙门,急奔而去。
出的庙门,那人加快身形,不多时,便追上了以身穿宝蓝长衫为首的数个男子,边笑边冲那蓝衫男子一拱手道:“已然处置了那红粉骷髅,幸不辱命。”
蓝衫男子微微颔首,并未答言。
“那红粉骷髅好像也是那人的人,这样会否惹得那人发怒?”
“红粉骷髅敢招惹我们焰宫,这样还算便宜她了!至于那人,无耻鼠辈罢了!”蓝衫男子冷哼一声。
“不想我焰宫也有救人的一天。”一旁男子有些好笑,“倒也是那庙中之人的福分。”
“此话不然,”红袍男子皱眉,“庙中人也不知是何来历?不独身边侍卫全是高手,而且暗处应还埋伏有其他高人。”
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家主年轻虽轻,倒有几分意思。”
另一男子嗤笑道:“什么人能让追魂使笑成这样?”
红袍男子却毫不理会那人言语中的嘲讽兀自笑个不停。
蓝袍男子却脸显不愉之色,猛地扬起马鞭,几个人再不停留,绝尘而去。
待得紫涵追出庙门之外,抬头处,那还有那人半分影子?
看着眼前断成两截的尸首,紫涵只觉一阵烦呕,蔚毓凝忙上前一步扶住。
蔚毓凝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刚才太女被人家抓在手中又举过头顶,自己真是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幸而太女未伤分毫!
刚才那红衣男子也不知什么来路?既然帮了自己等人,应该是没什么恶意的;可那人言说还有高手,也不知是谁?
众人收拾一番,便继续上路,人不但没减少,反而又多了一个——那丑丑的男孩先是练功出了岔子,刚才又勉力打斗,现在竟然还晕厥未醒。
紫涵叹口气,算了,全当自己日行一善,这么小点的孩子,自己总不能把他撇下不管,就先带上吧。
车子颠簸了些,那孩子的头便随着车厢而左右摇摆,头便不时撞到车板上,看那孩子因为痛苦而有些苍白的脸颊,紫涵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坐了过去,罢了罢了,这可是西陵的花朵,总不能这样眼看着这朵花就这样在自己面前被撞倒挂掉吧?
小心的把那男孩的头安置在自己的腿上,自己不由也有些疲累,不片刻,竟也渐渐坠入了梦乡。
“主子,主子。”车外有人轻唤。
紫涵猛地睁开眼来,正对上一双黑漆发亮的眸子,却是那男孩不知何时竟已是醒了。
紫涵一激灵,猛地举起了双手,“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准和我动手。”身子又猛地往旁边一侧,男孩猝不及防,头“浜”的一声磕在木板上,不由疼的呲牙咧嘴,“你这该死的女人,竟敢这样对本,我!”
“我比较怕疼的,你要是再来一巴掌,我可是吃不消。”
紫涵有些讪讪的,能怪自己吗?早上那巴掌,现在脸上还觉着火辣辣的呢!
男孩气急:“真是没用的女人!至于这么怕痛吗?”
“有用的女人就不怕痛了吗?真是!不然让我打你一巴掌试试?”紫涵嗤了一声,又看到那男孩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忙赔笑,“我说着玩罢了,说着玩罢了,想我英雌大女子,顶天立地,这点小痛算得了什么!对了,我叫紫涵,你可以喊我涵姐姐,以后由我罩你,你想横着走都没人敢反对。”
“什么姐姐,稀罕!”男孩哼了一声,却也不再言语。紫涵稍事收拾,扶了那男孩慢慢下车。
“我叫清音。”那男孩一副施舍的样子。
“什么?”紫涵一愣怔,看那男孩又要瞪眼,赶紧奉承,“好名字,好名字,真是人如其名,不错,不错。”心中不由哀叹,真是个难缠的小魔星,也不知是那家宠坏的孩子。
车子停在一家繁华的酒楼外。早有伶俐的店小二上前接过马车,送到后院。
越往南行,天气便愈是暖和了,街上人来来往往,大多竟已卸了厚厚的冬衣,换上各式暖衣轻裘,配上腰间斜跨的宝剑,看着颇为养眼。咦,怎么这街上竟有这么多武人打扮的劲装女子?
蔚毓凝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上前一步,吩咐掌柜的,“给我们准备几间清净的雅间,上房我们也包下了。”
掌柜的却有些面色为难:“客官,实在对不住,上房已经没了,其他房间倒也干净,不知客官……”
“就这里吧,那那么多讲究。”紫涵笑道,“看你们镇子不大,生意倒不错。”
“那是,”掌柜的一脸骄傲,“这方圆几十里地,还没那家酒楼能比得上我们这儿。”
“你们这儿的人一定尚武吧?不然街上怎么这么多练武之人?”紫涵状似无意的道。
“那些子人都是前往凌云山庄求亲的,客官难道不是去求亲?”掌柜的很是诧异。
“哦?哦,是的,我也是听说有这么回事,想去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么个福分。”
那掌柜瞧到紫涵扶着的那个丑丑的男孩,心想,娶得这样的夫君,怪不得……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睛挖了!”感受到掌柜的眼光,男孩斥骂道。
紫涵不由苦笑,还真是一条小喷火龙!
身后有哒哒的马蹄声传来,蹄声在店门外戛然而止。
“掌柜的,给我准备一间上房。”声音很是爽朗。
“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小店客房已满,客官还是去别家问问吧。”掌柜的陪着笑脸道。
“什么?”那女子的声音猛地拔高,“真是他爷爷的,跑了几百里,到了你这店,你却跟奶奶说没房?”
“客官,小店真的住满了,您还是再到别家去吧。”那掌柜的虽小心翼翼的赔着不是,却坚决不松口。
“掌柜大姐,您看看我这一身的灰尘,实在是累死了,您就帮帮忙,匀一间给我吧。”来硬的不行,女子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不是小的不让客官住,实在是客满了,您还是再往别家看看吧。”掌柜的耐着性子道。
女人猛地扯住掌柜,“实话跟您说,本来想省点钱的,其他店我都问过了,都满了,连马厩里都住人啦,所以今天您要不给我安排,您就甭做事了。”
那掌柜使了使劲,竟一点也挣不脱,不由大急,“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紫涵看了不由暗暗好笑,看那掌柜身高体壮,怕不有二百多斤,那女子看起来身材瘦弱,却扯得那掌柜动不了分毫,看来是有些功夫的。
便上前一步笑道:“好了,这位客人就不要难为掌柜了,我定的房间多,匀给你一间就是。”
“一看就是败家女,不然定那么多房间干吗?”女子却并不领情,嘴里嘟哝个不停,抬起头来,看见紫涵面容,却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世事茫茫难自料(三
一行人用了饭,便都各自歇下,紫涵回到房里,却有些睡不着觉,便推开了窗户,任屋外有些寒意的空气涌入室内。抬眼望去,东边的天际不知何时已挂上了一弯新月,几颗寂寥的星子落寞的点缀在一旁,这样的时刻,也不知暖玉哥哥在做些什么?
突然有隐隐约约的箫声传来,先是极欢快,莲叶田田,碧水无边,两个小儿女掬水弄月采莲嬉戏;片刻后箫声又陡地变得浑厚,透过箫声仿佛能看见少男少女泛舟水上,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说不尽的旖旎风光;紫涵不由沉入其中,突觉乐声又转而大气,少年壮志凌云,告别爱人,仗剑江湖;一个傲然的高音之后,箫声却一变而为深沉哀怨,说不尽的缠绵,诉不完的情伤:少年鲜衣怒马功成名就,衣锦归来,却发现景物依旧人事已非,少女的笑靥却正为另一个人如花绽放,徒留少年望月惆怅,却再也唤不回心爱之人远行的步履……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情之一字,最是伤人!有多少人拥有时不知珍惜,或为名或为利,总想追寻那天边彤云的无比瑰丽,以为只有远处的山水才能让自己的心找到静谧,只待有一天,太久的分离冲淡了曾经的浓情厚谊,才知道,原来那幸福之花早已在自己的身边开遍,自己竟早已错失了原用生命去交换、即使给自己一个世界也绝不愿失去的美丽!人呢!为什么总要在失去之后,才学会反思?!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慢声吟出这首词,眼前好象有猫儿绿眸的深情,又好像有暖玉哥哥凤眼微挑的温暖……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哈,哈,哈,原来我竟然忘了回头……”
忽然有女声传来,那声音似笑又似哭,紫涵一惊,侧耳倾听,却又什么也听不到了,连箫声也歇了,四周又重归寂静。
“天已大亮了,不要再睡了。”好像是那臭屁的清音的声音。可能是昨夜睡得晚了,自己竟一觉睡到天大亮。懒懒的直起身,忽听门一响,然后是一声惊叫:“你你你,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穿好衣服!”
自己有穿内衣好不好?况且,最重要的是,不告而入的人为什么是一副被欺负了占了便宜的样子?!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
洗漱已毕,紫涵出了房门,迎面正碰见昨日那女子,女子洗去满面的风尘,倒也算得上俊朗。
那女子猛地盯着紫涵看了几眼,又展颜一笑,“你这女娃,虽然有点酸里吧唧的,不过,还算对我胃口。给你个面子,请我吃饭吧。”
说着上前一把拖起紫涵就往楼下走。
紫涵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那女子扯着到了楼下,原来被人看得顺眼就要请吃饭吗?这是哪家的王法?蔚毓凝等人见状也赶紧跟着下了楼。
那女子眼一瞪,“我只说和你家主人吃饭,可没说你们也可以跟着。”
蔚毓凝待要反驳,可看太女正在那人手中,没奈何只得忍气吞声带了众侍卫去了相距不远的另一张桌子。
虽被那人紧紧抓着,紫涵却能感觉那人并无恶意,便也就听之任之。
“小二,拣你们的招牌菜给我上一桌来,”女子甫一坐下,就吆喝道,又冲紫涵一指,“钱记到我这位小妹妹账上。”
小二有些发愣,心说没钱你充什么老大?便只看着紫涵不做声。
“这人脾气虽古怪点,人倒也爽快,罢了,看来自己这冤大头是当定了。”紫涵想着,冲小二点点头,“就照我这位姐姐说的做好了。”
小二方唯唯的退了下去。
正是饭时,酒楼中甚是热闹,饭食不多时便端了上来,虽是小镇上的一个酒楼,菜肴倒也丰盛,不片刻,便摆了满桌,只见八宝芙蓉鸭色泽金黄,鱼香熘肝尖香飘满屋……各色菜肴,不一而足,虽不如宫中式样繁多,让人看了倒也食指大动。
紫涵刚要动筷子,忽见清音别别扭扭的从楼梯上慢慢挪下来,这小屁孩,还在害臊呢!忙站起身来,招呼道,“清音,来这里坐吧。”
清音哼了声,还是走了过来,挨了紫涵坐下。
那女子也不搭理紫涵清音两个,只管放开了大吃,如风卷残云一般,不片刻,面前的盘子便空了一个。紫涵二人看得简直目瞪口呆。
“掌柜的,收拾一桌上好的席面,要带走。”一个有点熟悉的男声传来。
整个一楼却忽然静了下来。
“这酒倒好喝,你先尝尝吧。”一个粗噶的女声响起。
紫涵回头一看,正看见一个女子端了杯酒淋淋沥沥的冲着一个红袍男子当头浇下,还夹了一筷子菜兀自往那男子嘴里塞去。
男子猝不及防之下着了道,不由又羞又怒,反手一掌,只听咔嚓一下,却是那女子的倒酒的手被折断了,男子又飞起一脚,女子便直直的倒跌了出去,连着砸翻了几个桌子方才停了下来。
“姐妹们,焰宫的妖人,大家一起上,杀了他。”女子疼的直吸气。
店中很多劲装女子刷的抽出剑向那男子逼去。酒楼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有胆小的客人,已是悄悄的缩到了桌案后面。
“掌柜的,俗话说好女不和男斗,这以众欺寡,以女欺男,难道就是你们镇的风俗吗?”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淡然的女声突然响起,除了紫涵对面仍在大吃的女子,其余人却不由均是一愣,顺着声音望去,却是一位容颜秀美若男子的女子,不是紫涵,又是那个?
“饭可以多吃,话不要多说,你 知道他是谁吗?邪教妖人罢了,武林正道人人得而诛之,你一个刚断奶的小丫头片子,管的倒宽,小心姑奶奶打得你连你爹都不认得。”一个女子回头恶声恶气的道。
蔚毓凝连同众侍卫刷的就站了起来,却被紫涵止住。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正也好,邪也罢,不过一念之间罢了。你说他是邪,敢问正道大侠们,各位看见他为非作歹了?他杀了何人?害过哪位?各位若能说出个所以然来,紫涵便信了他是歹人,若不然,这正邪恐怕就要换换了。”
那红袍男子被众位女子层层包围,却也夷然不惧,此时看紫涵侃侃而谈,便施施然立于当场,端的是兴味十足。
堂内众人却面面相觑,只从其穿着打扮看出是焰宫中人罢了,至于说他有哪些恶行,谁会知晓?
紫涵冷冷一笑道;“所谓正派中人,原来也不过如此,不过是一些惯会无是生非、栽赃陷害、以众欺寡、恃强凌弱的人罢了,说出去恐怕会让各位师门丢尽脸面!”又仰头打了个哈哈,“白道果然是正义的,对了,照这样打法,也一定会是无敌的,鄙人今天真是领教了。”
那些白道中人一个个红了面皮,还从来没有给人这样当面羞辱过,一个女子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对着紫涵就挥出一拳,紫涵身后侍卫早已忍耐多时,见此情景也不答言,一跃上前,以拳对拳,只听咔嚓一声,女子手臂竟被生生折断!蔚毓凝领了其他侍卫刷的围绕在紫涵身周。
那一干女子见自己人吃了亏,本是鼓噪不休要冲上来,可再一看紫涵身后站的那一排护卫,个个气度不凡,而且人数不少,只看刚才那护卫一拳竟就击败了己方之人,真打了起来,自己恐怕也绝讨不了好去。
为首女子瞪着紫涵,狠狠的打量片刻,恨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言毕扶起那受伤女子,狼狈离去。
掌柜的看要打起来,早吓得躲了起来,此时见众人散去,方才抖抖索索的从后面出来。
紫涵站起来,冲那男子一拱手,“昨日承蒙兄台相助,紫涵有理了。”
“你就不怕,那些正道中人找你麻烦?”隔着纱帽,看不清男子表情,“我只是奉主上命令要杀那恶人,至于救你的,你身边卧虎藏龙,那需要我出手?我不过是一定要那人死在我手里罢了,救你没救,原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
说完提了掌柜奉上的食盒纵跃而去。
“对也,那些正道之人,盘根错节,像武侠小说里说的那样,发出什么江湖通缉令,那自己这条小命可就岌岌可危了!看那男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并不把一干人等放在眼里,早知道这样,就不强出头了。”紫涵心下懊恼,便推了面前饭食,站了起来。
“现在知道害怕了?那些正道中人说不定真会找你麻烦呢!”对面女子吃的满嘴油腻,瞟了紫涵一眼,一副欠扁的样子,“不过,你这小丫头,倒有几分胆色,真是越来越对我的胃口了,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上,我就帮帮你,就算我付你的饭钱吧。”
最毒妇人心
某茶寮。
“要这个吗?”一个一脸雀斑,脸蛋上还长了颗痦子的丑丑的男孩笑着问一个满脸病容、面黄肌瘦、脸上堆着厚厚的黄斑,以致眼睛显得特别小的、不知名的、看着已经人近中年的丑女人。
一旁坐着的茶客悄悄往后挪了挪——见过丑的,没见过丑的这么瘆人的,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呀。
女人狠狠的瞪了一眼男孩,一把抓过点心,泄愤似的塞进嘴里,咬牙切齿的咀嚼着,男孩一扭脸,“扑哧”一声又笑倒在桌子上。身后站着的众多护卫,却一个个寒着一张脸,可眼角却都在可疑的抖动着。
女孩环视左右,猛地做了个鬼脸,一旁的茶客一哆嗦,一声“鬼呀”到了喉咙口,却又慑于那些个护卫的威势而生生的咽了下去,终于哆嗦着放下几文钱,蹒跚着爬上一匹马,头也不敢回的跑了。
男孩笑的直打跌,边抹泪便道:“那人好手段,果然人见人厌、狗见狗嫌……”
女人气的瞪圆了眼睛,咿咿呀呀指手画脚,却不知到底在说些什么。
蔚毓凝赶紧上前,“主子,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不错,那个气的简直要发疯的中年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紫涵。
原来,当日紫涵出面替那男子解围之后,对面女子洋洋得意,自夸说自己易容之术天下无双,经过自己的整治,别说是仅仅一面之交的那些人,便是亲爹娘对面都不会识得。
紫涵只听得心驰神往——若学会那人易容之术,自己要做八十老妪也好,潇洒公子也罢,或儒雅或威武,要多威风有多威风,自己终于可偿做个前面女郎的宿愿了,当下就虚心求教,准备苦心钻研一番。
谁知那女子却仰天大笑,“何须那么麻烦,你想变个模样,只须服我一颗药丸即可,那里需要那许多劳什子。”
说着便掏出一个瓶子,倒出几粒药丸来。
“多谢这位大姐的美意,只是我们本非武林中人,相信那些白道中人也并不全是是非不分之人,所谓改头换面、藏头露尾之事也大可不必。”蔚毓凝忙上前拦阻。
知道蔚毓凝是为了自己好,紫涵冲蔚毓凝微微点了下头。
很小的时候,妈妈便教过紫涵,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这非要倒贴的便宜姐姐,仅仅是一饭之缘,自己怎可随便接了?
“吃药就可改变容貌吗?姐姐不要怪罪,紫涵真的不敢相信哦,姐姐还是教紫涵怎么易容吧!”
对着紫涵明媚的笑靥,女子有一瞬间的恍惚。
看紫涵如此信赖自己,毫不避讳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女人拍了拍紫涵的肩膀,又示威似的瞪了一眼蔚毓凝,“果然我的眼光不错,某家平生最厌烦说话曲里拐弯一肚子曲曲道道的人,还是小妹妹对我胃口。”
突然面色一凝,“我说妹子,你是不是和红粉骷髅动过手?”
紫涵很是惊奇,“姐姐怎么知道?”
“而且你一定说了什么那对怪物不爱听的话吧?”
“啊?”紫涵的眼睛睁得更大,这人难道会未卜先知?
“别这样瞪着我,”看着那睁得圆溜溜的一双大眼睛,女人的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柔情,“你看看自己的左臂,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
紫涵将信将疑的卷起自己左边衣袖,露出皓白的手腕,仔细瞧去,不由大吃一惊,自手腕而上竟隐隐约约有一条红色的直线!
“若我猜的不错,这是红粉骷髅的独家秘药‘百日红颜泪’,红粉骷髅平生性好美色,却最是痛恨别人谈论她们的长相,”又仔细的上下打量紫涵,“就我家妹子的容貌,一定是那对怪物说了不中听的话,你们两家动了手吧?”
紫涵不由大为敬服,这人竟说的宛如亲见。
蔚毓凝却已是满脸惶急,那红粉骷髅已死,这毒自己竟也从未听闻!
女人冷冷一笑,横了蔚毓凝一眼,“一些子饭桶罢了,这么多人竟还保护不了我这妹子!”
蔚毓凝大为恼怒,可也知道那女子既如此说,必有救治之法,只得忍下这口气,陪着笑脸拱手道:“是蔚某小人之心,还请大侠大人大量,为我家小姐诊治。”
女人却抬头向天,并不答言。
“‘百日红颜泪’?名字倒挺雅致。”紫涵忙打岔道。
“名字是否雅致我不知道,可这毒却最是凶险,此毒最是无声无息,中者初时不过略感倦怠,稍候容颜便会日渐衰老,百日之中,任你绝色红颜也只能转眼间化为鹤发橘皮,待红线延伸至心脏,全身肌肤便会寸寸脱落,可大多中毒者并不是疼痛而死,而是不堪容颜尽毁之苦而自寻短见!”
蔚毓凝只听得脸色煞白,紫涵却仍是笑眯眯的。
女人很是奇怪,“你这丫头倒胆大,竟是一点也不怕?”
“姐姐既这样说,一定有救治的方法,紫涵有人撑腰,怕他何来?”紫涵大大方方的说。
女人不由失笑,放下手中几粒药丸,“此五颗药丸,当可保证妹子毒性尽去,不过毒已内侵,服此药后,毒素会集中到脸部及喉咙等处,妹子会暂时失声,脸部也会若中年女子,倒也可达到妹子要求的易容效果!”
一个“果”字出口,人已退至门外,竟是翻身上了坐骑,绝尘而去,随着风声远远的又传来那人的长啸,“此药每五日服食一粒……”
蔚毓凝拿了那药丸在手中,只觉清香扑鼻,却仍是不敢让紫涵就此吃下,只说那人实在来历不明,这药丸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人难道是鬼医鲜于子枫?”侍卫中有人禀道,“听闻那鬼医医道之高已到鬼神莫测境地,但此人性情怪异,亦正亦邪,什么时候医人,医什么人,全凭一己之喜恶,看那人做派,倒颇似那鬼医一贯行径。”
“鬼医吗?”紫涵喃喃,那人总爱凝望自己,是要透过自己寻找谁的影子?自己身边,谁又会和这样的江湖奇人有瓜葛?
服食了女子留下的药丸,紫涵实在大受打击,怎么也没料到,那毒竟霸道至此——自己竟瞬间容颜老去,宛若中年之人,喉咙中无论如何努力,竟都无法发出声音来!
蔚毓凝慌忙让人请来小镇上最富盛名的医者,直到那大夫再三验证身上毒确实得到控制,才算稍稍放下些心来。
这药丸果然可以易容,人变成这个样子,当真是连亲爹也认不出来吧?
长叹一声,紫涵放下手中的茶盏,未来二十五天内,自己就要换成这副面孔了吗?还真是一件让人万分郁闷的事情!
寺庙惊魂
越往南行,天气便日渐煦暖,虽还未杂花生树,却已是草长莺飞,更有几家新燕不辞劳苦,衔来软泥精心营造自己的新巢,为又一季的新生活而幸福的努力。
紫涵躺在车中,却仍是脸色灰败——这么美的景色,自己却毫无心情欣赏!从早上起就觉得内心烦呕,实在是不舒服之至,而那些人见到自己时,看怪物一样的眼光,也实在让紫涵没了领略美景的性质——别人都是出来踏青赏春的,没得自己出来,影响别人的好心情。
看出紫涵心情不好,清音今儿个也格外乖巧,竟是破例一点也没有嘲笑紫涵,只是低了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紫涵抬眼瞄了下清音,那孩子的表情竟有些凝重,貌似越往南行,清音便越是不安,这几天甚至都有些强颜欢笑了,这孩子也不知有什么心事?
突觉内心又一阵烦恶,紫涵直起腰来,马车好似停了下来,紫涵张嘴想问有什么事,谁知竟是“哇”的呕了一口血出来。
“快来人!”坐在对面的清音吓了一跳,忙扒在车窗上冲外面叫人,自己手忙脚乱的帮紫涵擦拭衣襟上的血。
蔚毓凝抢步上前,一把拉开车门,见此情景大惊。
紫涵吐出一口血来,只觉胸中烦恶好像减轻了些,便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惊慌。
蔚毓凝仔细看去,发现紫涵脸上灰败的气息好像少了些,人也精神了点,又忙接过清音手中染血的帕子,发现上面的血竟是闻着有些腥臭的黑血,料想这定是那人的药丸逼出的体内的毒素,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主子安心,这血吐出来倒不见得是坏事,那人的药丸倒也灵验,竟是能逐渐把主子体内的毒素给逼到一处,这样呕吐过后,主子心里是不是舒服些了?”蔚毓凝轻声道。
紫涵微微点了下头。
“前面有一座寺庙,看着倒也干净,不如我们稍事歇息后再上路。”
寺庙名唤“南华寺”,人来人往,竟很是烟火鼎盛。
寺内主持看来者是一群女客,便只说后院厢房之中皆为男客,让人领了她们到偏殿中暂时歇脚。
蔚毓凝又问那主持要了些斋饭来,紫涵吃了两口,却是毫无胃口,便闭了了眼来休息。
半晌,觉得舒服多了,紫涵便让蔚毓凝准备启程,这儿离溧江已是不远,还是快些赶到那里是正经。
要启程时才发现,清音却不知跑去哪里了。
“主子,我们……”
这个小鬼头,一刻也闲不住,八成溜哪儿玩去了,紫涵摇头苦笑,示意蔚毓凝再等片刻。
偏殿内忽然进来几个女子,一个个腰悬宝剑,神情傲慢。
“我家公子在正殿进香,几位若无事,还请留在这里,莫要惊扰了我家公子。”
几个女子看了紫涵等人几眼,一言说毕,也不停留,又很快退出殿门。
上个香还要造出这等声势,这江南的世家公子倒比那京城王孙还要尊贵!紫涵心里暗忖,自个反正要在此等人,留在这里倒也无妨。
“何人大胆,竟敢擅闯庙门。”一声冷斥突然传来。
“擅闯?难不成这庙是你家的?小爷我要进便进,与你何干?”却是清音的声音。
这个小祖宗,又要惹事了!
紫涵忙走出偏殿,正看见清音冷着一张丑丑的小脸,气嘟嘟的便要往里闯。
那人看也不看清音,只轻轻一带,清音便一个踉跄,手中的布包拿捏不稳,直直的便飞了出去。
顾不得和那人理论,清音飞身扑上,堪堪在身子落地之前,接住了那布包,那布包还是散开,有一些红艳艳的果子洒落地上,被清音的身体砸成了烂泥。
紫涵忙上前扶起清音,咿咿呀呀的比划着,“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嘴馋,不就是几粒果子吗,用得着这么拼命。”又从怀里掏出手帕,帮着擦拭那沾了红红的果汁和着泥水的小花脸。
清音反手把布包塞在紫涵手里,粗声道:“你吃,止呕吐的。”自己却抽出宝剑,回身就向那害他撒了果子的女子扑去,只是脚步好像有些踉跄。
紫涵先是一惊,明白过来又不由很是感动,这小家伙,原来这果子是找了来给自己的,枉自己还以为是清音贪吃!
那女子也有些尴尬,自己只轻轻用了些力,哪知这男孩这么不禁推!又看见偏殿众人迎了出来,知道人家是一起的,自是比自己要先到,被自己拦在庙外果然毫无道理,面对清音的攻击,便只是躲闪,并不还手。
紫涵不由苦笑,这个清音还真是不肯吃亏!自己这个外行人都看出来了,那人功力不知要高过清音几倍,看来是存心退让。
紫涵冲着清音比划了几下,示意清音快回来,可清音却理都不理,没奈何,只得看看蔚毓凝,示意她去把清音给拉回来。
清音原也是赌气,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别人争着抢着讨好自己,那像这个女人,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巴巴的给她找止吐的果子,还要嘲笑自己贪吃,笑话,这世间还没有自己想吃而吃不到的东西呢!
打了这么久,竟然连那人衣裳角都沾不到,清音不由气馁,又看紫涵脸上表情,确实很是担心自己,便狠狠的剜了那躲闪的女子一眼,任蔚毓凝把他拉到一边。
噘着嘴,清音满脸的不耐烦的回到紫涵身边。
看清音走进,紫涵忙讨好的冲清音笑了笑,对面的女子不由一颤,这女人笑的,好丑!
这种情况见得多了,紫涵早已是毫不在意,只管上前一步,想要接住清音,却突觉清音走路的姿势好像有些别扭。
紫涵不由眉头一皱,不由分说,一把卷起了清音的裤管,只见那细细的脚脖处,早红肿一片。
“这是怎么弄得?”紫涵比划着指指脚,抬头心疼的看了清音一眼,又低下头去轻揉那脚脖。
清音突然被抓住脚脖,本要发怒,被紫涵看了一眼,便忽然觉得怎么也吼不出来了,只讷讷的小声说:“那些果子生的地方蹊跷了些,刚才又摔了一跤,不过不碍事的,只是稍稍扭了一下。”
什么稍稍扭了一下?都肿成这样了!紫涵抬头,又狠狠的瞪了一眼清音,回头示意蔚毓凝,早有侍卫从所带行李中,取出贴膏药递上来,紫涵不由心中一暖,暖玉哥哥还真是心细,恐怕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给自己装了来吧?
非常轻柔的给清音贴上膏药,又放下裤管,自己回身从行李中拣出双软些的鞋子来,帮着清音换上。
对面的女子已是目瞪口呆,这么会心疼儿子的娘还真没见过,可您再怎么心疼儿子,换鞋这么私密的事也不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吧?
蔚毓凝众人却对太女对男子的温柔体贴早已是见惯不怪,早就能坦然接受了。
清音的头却早已是几乎要低到地上了,一张脸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紫涵却一点没注意到周围的诡异,直起腰来拍拍手,示意蔚毓凝可以上路了。
庙外忽然一片寂静,紫涵不由有些奇怪,发觉大家的眼光都直直的盯着一个方向,便也顺着大家的视线望去。
正殿内走出一个公子,身穿水色长袍,下摆及领口袖口都用金线精工绣了几朵掬花,花间竟还有只蝴蝶翩翩欲飞,而那蝴蝶的眼睛竟是用罕见的黑色珍珠装饰,端的是贵气逼人!
那公子的脸完全被白纱软帽遮盖,可那吐气如兰的幽幽呼吸,那轻盈优美宛若舞蹈的步姿,那通身难描难画的仙人似的气度,却让庙外的人瞬间被震慑。
适才和清音动手的女子忙恭恭敬敬的上前,“公子,车在这边。”
那女子自在前边引路,其余女子紧紧的跟在后边护卫。
紫涵扶着清音让到一边,静待那公子先行。
那公子走到紫涵身前,忽然看到侍立于紫涵身后的蔚毓凝,不知为何,竟是脚下一顿,越过紫涵身边时,步子竟有些凌乱。
紫涵忽觉手中一空,回过神来,却是清音挣脱了自己的手,竟飞身向那公子扑去!
前面女子听到声音,急忙回身来救,却仍是不及阻止,清音已是随手扯落那公子头顶软帽。
“咦?”似有人惊诧出声。
紫涵却如遭雷轰,那被扯落了帽子呆立当场的倾国公子,怎么竟是已然死去多时的蓝儿?
形如陌路
紫涵猛地扑上去,颤抖着手就想拉过那公子,却突觉眼前一花,却是那几个女子瞬间把那公子围在了中间,硬是生生的把紫涵隔到了外面。
“鼠辈,大胆!”为首女子暴喝一声,宝剑刷的冲紫涵递来。
有侍卫飞身上前,要接下那女子这一剑,竟被震得倒退了一丈开外,可见那女子已是怒极。
“蓝儿?”蔚毓凝惊呼,女子面色一凝,手中剑更不留情,冲着紫涵身周急刺而来。
紫涵身后的侍卫慌忙把紫涵护在中心,庙外一时刀光剑影。
紫涵内心早已是心急如焚,奈何除了咿咿呀呀却无法说出一句话来,无奈扯了蔚毓凝,啊啊的大叫着,声音甚是难听。
那公子却丝毫不为之所动,仍是木呆呆的站立当场,有人拾起纱帽,小心的递到他手里,那公子也不抬眼只管接过,抬手又戴在头上。
蔚毓凝乍见那公子面容,也是心神激荡,看紫涵泪盈于眶的模样,忙握紧了紫涵的手,扬声冲那那公子道:“蓝儿,你忘了蔚阿姨,难道连你的紫儿姐姐也忘了不成?”
那公子听此一言,身形竟有些站立不稳,身旁女子忙上前扶住,其他女子听闻此言,脸色更加难看,一个个宝剑舞的恍若疾风暴雨。
紫涵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只想上前扯着那公子看个仔细,却被蔚毓凝一把拉住,“主子,莫急,小心刀剑无眼。”
紫涵摇着蔚毓凝的手,眼里有着灼人的渴望和急切的询问,蔚毓凝不由心中一热,轻轻冲紫涵点下头,“主子看的没错,毓凝也觉得那个公子和蓝儿长的一模一样。”
紫涵拼命的点头,又转头看那公子,那满身贵气的世家公子真是自己苦命的蓝儿弟弟吗?
“可是,我当时明明看见了那方棺木中躺的人,却正是蓝儿,难道这世上真有死而复生之事?”蔚毓凝有些迷茫的喃喃着。
一道蓝色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直冲被护在中心的公子而去,一道嘶哑的犹若哭泣的声音传来,“她已经为你而死,你怎么可以还活在这世间?”声音中竟是说不出的悲怆、绝望,言毕,人竟已是欺近了那公子身侧,饶是那一干女子武艺高强,竟无法阻挡蓝袍男子鬼魅一样的身形。
紫涵不由身躯剧震,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眼看那男子已是要携了那公子离开,紫涵不及细想,冲着身后做了一个手势,两道诡异的身影蓦然跃出,朝那蓝袍人急扑而去,众人不由大吃一惊,这么多武林高手,却竟没有一个人察觉这三个人刚才到底藏身何处!
蓝袍人一手抓着那公子,还要抵敌两大高手的攻击,不免有些吃力,旋即挥手射出一只烟花,不片刻,又有几名红衣男子飞速而至,紫涵看了很是一惊,其中一个可不正是破庙中救了自己,酒楼中又给自己惹来麻烦的男子?那男子看到蔚毓凝众人也咦了一声。
那些男子很快加入战团,好好的一个清修之地,转眼间就杀气腾腾。
紫涵看着那和自己身边暗卫战成一团的蓝色身形,不由越看越是眼熟,而那身着水色衣衫的公子,夹在战团中好几次都差点被双方的剑伤到,紫涵只觉得心简直要被揪出来了,自己曾说过,一定要护的蓝儿周全,却让他被人推下高台,这次在自己眼皮底下,再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不觉间一步步的朝那几个人靠近着。几个侍卫忙要阻止,却又被紫涵眼中的泪给吓到。
时间已久,那蓝色身影虽仍剑若闪电,可身形还是渐渐慢了下来。
暗卫战了这么久,不由对这蓝袍男子暗暗佩服,男子向来气短,剑势凌厉者有之,却一般不能持久,可这男子,却不独身形飘忽如鬼魅,而且内息更是深厚绵长,什么时候,江湖上竟出了如此厉害的人物?
面对当世两大高手的合力攻击,男子渐渐无法顾及手中抓的人,被那暗卫觑了个空,一把抢过,推出战圈。
紫涵忙抢不上前,颤抖着检查那公子有没有受伤。蓝袍人没了累赘,手中宝剑挽出凌厉的剑花,姿势煞是美妙,右手剑直刺前面暗卫的面门,左手同时扔出一把飞刀,竟同时逼退了两名暗卫。
那人的眼光一瞥,发现了和紫涵站在一处的那贵公子,便毫不停留的揉身扑来,紫涵只听得一声悲鸣:“本要你陪我回去,一块儿守着她的,既然你不肯,那你就到天上陪她吧!”声音还在耳边,那把剑竟已是直直的冲那公子袭来!
决不能让任何人再有机会伤了蓝儿!紫涵猛地把那公子拉到身后,双眼直直的盯着那已经近在眼前的毒蛇一样的剑尖!
“主子!”
“臭女人!”
“姐姐?”
无数个呼声在紫涵耳边响起,直视着涵儿的眼睛,那男子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恍惚,剑尖竟是顿了一顿,往一边偏去。
高手对阵,岂容的半分大意?两个暗卫合身扑了上来,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形成了合击之势。男子回过神来,慌忙闪躲,左肩上挨了一剑,头上纱帽也被右边暗卫削落,露出纱帽下一张带了奇形怪状面具的脸。
“加菲猫?”紫涵大张着嘴巴,却怎么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这不是自己画的加菲猫吗?自己只给猫儿哥哥一个人画过,难道这个男子……
紫涵猛的冲了过去,两个暗卫本要痛下杀手,见此情景,忙撤了剑跃开,那男子本已在闭目等死,却忽觉衣袖被人拽住,睁开眼来,却发现是刚才那丑陋的中年女子,可那女子此时却忽然浑身哆嗦,泪流满面,嘴巴急速的开合着,却听不见任何声音,男子自做宫主以来,还从来没有被女子这么近身过,挥掌就要冲那女子拍去,其他人已是停止了打斗,紫涵手下的侍卫急急的就要扑上来,那群红衣男子却暗暗叹息,这么近的靠近宫主的女子没有一个可以活命的,这个女子,眨眼间也会变成具死尸了吧?不知道会怎样的惨不忍睹!
蓝袍男子激怒之下,一掌就要拍下,但在接触到紫涵的眼睛后,却不知为何,再一次失神,竟只是轻轻的推开了紫涵,旋即纵身而去,那人嘶哑的声音远远传来:“她的东西,任何人也不能拿去,我一定会回来取的。”
紫涵伸手一抓,却什么也没拉着,慌乱之下,跌跌撞撞的沿着那人去的方向追赶,不及看路,竟是一跤摔倒在地,紫涵看那人的身影越飘越远,脸上顿时爬满了泪,冲着那即将消失的蓝色身形,大声的啊啊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力不从心,又一次跌倒。
两个侍卫忙飞身上前,扶起紫涵。
前面蓝袍男子听得后面惨厉的啊啊声,回眸间正好接触到紫涵满是泪水和污泥的小脸,只觉心中突然没来由的一痛,身形不由顿了一顿。
“宫主,”身后一个红袍男子赶上来,“那女子好像认得您……”
那蓝袍男子稍稍迟疑,看紫涵身边已围拢了众多护卫,便不再停留,嘬嘴打了个呼哨,唤出一匹枣红大马,飞身跃上,竟是毫不停留的一跃而上,那枣红大马撒开四蹄,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那料峭的寒风吹在脸上,让人不由有些寒意,可骑在马上的人儿却不知为何,只觉内心酸酸热热,苦涩难当。猛地摇了摇头,蓝袍男子举起手中马鞭,在空中挥出了响亮的一鞭,那枣红马便很快的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怎么几天不见,好好的一个人儿,变成了这幅模样?”最后一个红衣人回头看了眼紫涵,也跨上马,追赶前面的男子去了。
疑云密布
紫涵睁开眼睛,不觉有片刻的茫然——外边的天有些昏暗,屋内一灯如豆,配上桌案上的袅袅香烟,更显得一室的寂寥,侧耳细听,便有悠长的诵经声模模糊糊的传来,——是了,这是自己一行人歇息的庙中偏殿,自己仿佛依稀看见蓝儿弟弟和猫儿哥哥了,眼睛四处逡巡,怎么没有那两个人的影子?难道自己不过如那进京赶考的举子般,一切只是黄粱一梦罢了?梦醒了,便仍是桥归桥、路归路,一切成空?可梦中的情形却又那么真实,紫涵一时不由有些怔忪。
“你,醒了?”一个有些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紫涵稍稍转头,却是清音,红了眼眶站在自己身侧。
紫涵忙欠起身来,用手比划着,“我不过睡了一觉,音儿这是怎么了?”
“主子,可好些了?”是蔚毓凝有些惶急的声音。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紫涵做了一个很惊讶的手势,怎么蔚将军也这么小题大做了?
“有你这样的吗?那两个男人哪里好了?你就这般又是死又是活的差点连命都没了?”音儿见紫涵完全清醒了,不由跺着脚急道,眼中的泪更是顺着脸颊,滴滴答答的落下。
紫涵猛的坐了起来,顾不得安慰受了惊吓的清音,一把拉住蔚毓凝的手,难道,刚才,那真的是蓝儿弟弟和猫儿哥哥,自己,没有做梦?!
“主子问那个蓝袍男子吗?”蔚毓凝沉吟,“那男子看来身负绝顶武功,在江湖中,必定是个响当当的角色,而且看那些人装扮,莫不就是我们在客栈里听说的那什么焰宫中人?若如此,则主子想要找到那人应也不难。”
“可猫儿哥哥为什么不认我?”紫涵焦急的比划着,不由黯然神伤,曾多少次午夜梦回,梦到猫儿哥哥和蓝儿,可多少次又在梦中哭醒,原说人海茫茫,无处寻觅;碧落黄泉,阴阳两隔……却谁知,再次相见,竟是形如陌路!而从来不舍得自己少了一根汗毛的猫儿哥哥,竟任凭自己跌倒在地,也不愿回头看自己一眼!
“看看你的脸,跟个猪头相仿,鬼才认得你。”听说那两个男子是紫涵的兄弟,清音的声音缓和了些。
紫涵恍然,摸摸自己的脸,不由苦笑,又猛然抬头,直盯着蔚毓凝,指指庙宇,提笔写道 :“那进香的公子,可是蓝儿?他现在何处?”因用力过大,纸都划破了。
“主子莫急,属下已经派人跟了去,过不多时必会有消息。”
“主子,您派去跟着那公子的侍卫回来了。”有人上前禀报。
“快让她进来。”紫涵翻身下榻,做了个手势。
“参见主子,”一个侍卫恭恭敬敬的进来。
紫涵摆手,急切的睁大眼睛瞪着那侍卫。
蔚毓凝上前一步问道:“那个公子是哪里人?你都打听到了什么?都一并说给主子听。”
“回禀主子,卑职一路跟着那顶轿子,发现轿子进了那天下第一庄——凌云山庄,属下打听了才知道,原来那轿中所坐之人就是年前那天下第一庄庄主所找到的自小失踪的弟弟,听闻那庄主和弟弟自幼失散,对那找回的幼弟百般宠爱,此次还广发拜帖,邀请天下英雄到山庄中做客,听说名为做客,实为要替幼弟寻找一门门当户对的婚姻。但那公子却据说性情有些怪异,竟是从来足不出户,只在初一十五到此庙中拜祭什么人,不过有人偶尔窥视过那公子真容,人人都传说是一个谪仙一样的翩翩少年郎。再加上那凌云山庄在江湖中的霸主地位,前来求亲的女子简直多如过江之鲫。”
年前找到的?紫涵有些恍惚,那不正是蓝儿死去的时间?
“这里果然是疑雾重重,”蔚毓凝也皱眉,“若是巧合,则实在过于巧了些。那公子不独回山庄的时间和蓝儿去世的时间一致,竟然连容貌也和蓝儿一般无二!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天下那有那么巧的事?”
“另外,溧水两岸最大的武林势力就是这凌云山庄了,溧水的水陆港口要道几乎多半都归凌云山庄掌管……”蔚毓凝又加了一句。
“看来,我们的计划要稍作变动,于公于私,都要先去一趟凌云山庄,会一会那名扬天下的第一庄庄主了。”紫涵提笔写道。
蓝儿,真的是你吗?姐姐曾答应你,要永远守护你,你受了那么多苦,无论那人想要在你身上得到什么,我都绝不会允许!
“那焰宫……”蔚毓凝略显为难。
“焰宫的事,我自有分寸。”紫涵搁下笔,不由握紧了拳头,蓝儿弟弟也好,猫儿哥哥也罢,他们都是我这一世的亲人,我绝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再受到伤害!
“可我们上哪儿找一张凌云山庄的拜帖呢?”紫涵皱皱眉,又写道。
“这点主子放心,”蔚毓凝微微一笑,“西陵最大的镖局万盛镖局现在的当家人叫谭金英,此人一向与朝廷交好,且十年前,我带兵打仗时,曾机缘巧合,救过谭金英的夫郎及孩子,她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影响力,也必定会接到拜帖,那万盛镖局据此不过一日路程,我们且在此休整一日,等我传信给她即可。”
第二天傍晚时分,万盛镖局的人就赶到了庙里。谭金英竟派了自己的长女谭天娇亲自前来,并命令谭天娇必须随侍左右,不可有半分怠慢。
那谭天娇一看就是个粗豪女子,浓眉环眼,身材高大,为人极为爽直。按照母亲的嘱咐,先恭恭敬敬的拿出了紫涵等人要的拜帖,又说已得母亲嘱托,既然少主子是自己表妹,自己这个当姐姐的自然要一力陪同,所以就不走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
待那谭天娇看到自己那所谓的表妹竟是一个年近中年的又哑又丑的女子时,不由一下愣住。
蔚毓凝忙打圆场,只说,主子忽然染了一种怪病,过的几日,才会恢复正常。
看这英武的蔚阿姨竟然对那病弱的妇人如此的毕恭毕敬,谭天娇内心不由暗暗惊诧,只是已得了母亲严令,言说只管照要求去做便是,绝不可有丝毫逾距,便也只是微露疑惑,只在心里稍微腹诽两句罢了。
一行人等天色微亮,便启程直奔那凌云山庄而去,先在靠近凌云山庄的地方找了一间客栈,安排了部分侍卫住进去。谭天娇又变戏法似的从身上取出几张人皮面具,只说仓猝之间,准备的东西少了些,还请大家将就着用。
清音看着紫涵,嗤的一笑,“这个东西,涵姐姐就不用带了。现在的这个扮相就再妙不过了。”
一行人梳妆完毕,便簇拥着紫涵和那谭天娇直奔那凌云山庄而去。
一路上碰见了不少武林侠女,个个身材魁伟、飒爽英姿,那些女子看到被簇拥在正中的紫涵都不禁暗笑,心说,看到这人,才真的理解,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来到那凌云山庄庄门之前,乍一看到那巍峨的山庄,紫涵不由暗暗赞叹。
整个凌云山庄外围一水的全是由黑色花岗岩大理石砌成,外面还有几丈宽的一圈护城河,竟是宛然和一个小型市镇相仿。
凌云山庄的庄门外挺立着两个高大的白玉石柱,左边刻着“凌傲苍穹潇洒意”,右边镌着“云逐四海自在行”,横批“任我翱翔”四个大字,字写得龙飞凤舞,端的是潇洒狂放,张扬恣肆。
看来这凌云山庄庄主倒也是个雅人,只从对联上看,倒是个志不在朝堂的隐逸侠士,虽有目空四海之嫌,可狂的倒也可爱,只不知那人内心是否就真的只愿追云戏月,寄情山水,只做那雅趣佻达的田舍翁?
凌云山庄
紫涵一行人在庄园大门外下了马,谭天娇上前,拿出自己身上的邀请函,刚要递上,突听后面一阵人欢马叫,数十匹高头大马瞬间抢到众人面前,马匹过处,更是扬起了大片烟尘,弄得紫涵等人呛咳不止。
“咳咳,哪里来的狂妇,真是混账!咳咳……”清音吃了一嘴的尘土,不由着恼。
紫涵不欲惹事,便拉了清音让到路边,自掏了手帕,帮清音掸拭满头满脸的灰尘。
马上之人回头看了紫涵等人一眼,冷冷的哼了声,“村妇野夫,无知愚钝!”
清音听了气的几乎要跳脚,若不是被紫涵死死扯住,差点就要冲上去。
那些人飞身下马,后面的马匹上竟是驼满了一箱箱的礼物,细细数来,竟足有一二十箱之多。
紫涵定睛瞧去,看见那被簇拥在正中的为首之人,不由一愣。
那人身形高大,只是脸色有些蜡黄,容貌倒也称得上秀
美,只是配上一双鹰勾眼,又让那人显得有些阴狠。最惹眼的是身上那袭镶了紫边的鹅黄外衣——西陵国以紫为尊,只有皇室之人,方可佩戴穿着紫色缀饰!
紫涵定睛一看,不由皱眉,难道这天下第一庄竟已在她的控制之下?
庄门突然大开,一个一身皂衣身材修长的女子大踏步走出,那女子看年纪也就二十上下,眉儿弯弯,似笑而实颦,眼神明亮,温和之中却又透着一股子凌厉的气势。
女子傲立门前,眼睛扫过紫涵众人,又很快的滑开,紫涵却不觉内心一滞,只觉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自己甚至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自己明明从没有见过这女子,可这女子弯弯的眉、明亮的眼,挺拔的身材,兀立如山的身形,怎么这么莫名的熟悉?
“不知贵客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女子一拱手,言辞温文有礼。
黄衣女子略一抬手,“杨庄主别来无恙。母王听闻不日即是令师七十大寿,更兼寻回了自幼失散的幼弟,实是双喜临门,特令小王奉上礼物数件,聊表心意。世人都说庄主龙章凤姿,英武不凡,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啊。”
那庄主展颜一笑,“小王女过奖了,杨凌不过蒲柳之姿,那比得上王女人间龙凤!小王女大驾光临,已是让我凌云山庄蓬荜生辉,杨凌未去参拜王女已是失礼,小王女却又送来这等厚礼,杨凌实在愧不敢当呀。还请移驾庄内,让杨凌一尽地主之谊。”
那女子前头引路,领了众人直往庄中而去。
“杨庄主……”紫涵一语未完,只听哐当一声,那两扇大门却已是又紧紧关闭。
紫涵摸了摸鼻子,貌似自己吃了闭门羹?说什么凌云庄主,怎么正道江湖的霸主,也这般世俗?
谭天娇上前叩门,半晌,里面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先是接过拜帖,认真看了片刻,又仔细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众人几眼,待看到紫涵,眼神中明显的有些嫌恶。良久,方侧了一下身,懒洋洋的说道:“原来是万盛谭家的后人,大家随我来吧。”
果然是狗眼看人低呀!相对于刚才那人进庄时的赫赫声威,自己这干子人实在太凄惶狼狈了点。
清音早忍不住,虽被紫涵紧紧拉住,却还是气的跳脚。紫涵身后的侍卫也一脸愤愤,但看紫涵神色并无不豫,便也就默不作声。
谭天娇忙递上礼物,那管家让后面家丁接了,领了众人进了一个小跨院,只说自己姓王,有什么事可着人来寻自己,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院子虽小,倒也精致。红砖绿瓦,碧草黄花,只是几间屋子罢了,却也浸润了江南的小巧雅致。
几个人进了屋子,早有侍人备好上等的香茶,那侍人备好茶水,便规规矩矩的侍立一旁,静等紫涵吩咐。
紫涵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很是焦急,又求救似的把眼光投向一旁站立的蔚毓凝。
“这位小哥,”蔚毓凝上前一步,“这偌大的庄园,就庄主和你家公子两个吗?”
那侍人呆呆的盯着蔚毓凝一张一合的嘴巴,闷不做声的上前,竟是端了托盘就要下去。
清音早憋得一肚子的气,见此情景,上前狠狠的推了那侍人一下,嘴里骂道:“有什么样的混账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混账奴才,客人问话,都不晓得回答吗?”
那侍人刚端起了托盘,猝不及防之下,被清音猛地一推,一个拿捏不住,托盘上的碗啊碟啊呯呯镗镗的掉了一地,那茶是刚沸了沏好的,登时溅了那哥儿一手。
那侍人好似不知清音为何发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带着手被烫了红红的一片也不敢擦,跪在地上哆嗦个不停。
紫涵吓了一跳,忙瞪了一眼清音,一把扶起那吓得两眼含泪的侍人。又摆手让人拿了治烫伤的药膏,递给清音。
清音噘着嘴,还是听话的挖出了些涂在那侍人的手背上。
侍人止了泪,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帮自己涂药的清音,有些瑟缩的往后缩了缩。
“小哥不要怕,”蔚毓凝忙温声道,“音儿有些调皮,还请小哥儿见谅。”
侍人却仍不答言,忽然又好像恍然,冲着蔚毓凝啊啊了两声,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和耳朵。
“原来也是个哑巴?”清音不由瞠目结舌。
“什么叫‘也’?”紫涵狠狠的瞪了眼清音,自己只是暂时的好不好?!
看着面前丑陋的中年女人竟然露出十几岁少女才会有的娇态,那侍人一下子目瞪口呆。
片刻又回过神来,忙上前收拾了碗碟慢慢退了出去。
蔚毓凝不由冷笑,一个又聋又哑的哥儿吗?凌云山庄一个小小的侍人都目透精光、行止之间悄无声息,这天下第一庄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那侍人端着托盘,一路目不斜视,匆匆的穿过几所院落,又忽然停下脚步,状似无意的左右逡巡了下,一闪身就进了一个屋子,不过片刻,门吱呀一响,屋内又走出一个人来,却不见了刚才那哥儿,那倚门而立的分明是一个娃娃脸的少女!
女子满意的看看自己湖绿色的袍子,大踏步的向毗邻的一个气派的院落走去。
紫涵等人所住的院子是地道的江南风情,而这进院子,却是典型的北地风格。院落内的房子高大古朴,全部以灰色和黑色为主调,院中也无甚花草,只看似凌乱的栽了几丛修竹,并几棵翠柏罢了,越发显得整个院子的寥落大气。
女子刚走进院子,中间的主屋内便传出一阵朗朗的笑声,“我们的神算子小哥回来了。”
女子面容一肃,片刻自己却又忍俊不禁的低笑出声。
“好你个老三,枉费我平常处处维护于你!看明日那纪家公子来了,谁人给你牵线搭桥!”
“二姐,我的好二姐,是小三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小三则个吧——”最后几句竟是拖了长腔,更是捏了个莲花指,衣袖蒙面,作揖不止。
女子扑哧一笑,也不再搭理她,径直走近空着的椅子,一ρi股坐了下去。
“二妹,有什么发现吗?”正中端坐的女子问道——那女子不是别人,却正是凌云山庄的庄主杨凌。
那本蒙了面和娃娃脸女子玩笑的小三也放下了衣袖,却是个有些吊儿郎当潇洒不羁的率性女子。
“亏你娘那么方正端严的一个君子,怎么就会养出你这样个没正行的丫头来。”
女子坐正,又忍不住啐那女子道。看杨凌正盯着自己等自己回答,忙又正色道:“那些人应确是从京中而来,而且看那气势,必定是京中大富大贵之家。万盛谭家一向和朝廷交好,可这样贵气的人,又不像是谭家可以攀得上的……”
“里面可确实有一面容丑陋的中年女子?”
“不错。而且那女子随身护卫个个气势不凡,应都有不错的功夫,而且,如果我感觉不错的话,暗中一定还潜藏着其他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网罗了这么多一等一的高手?”女子皱眉。
“看来昨儿个云儿上香时遇见的正是这些人了!”杨凌冷笑,“一大把年纪了又如此丑陋不堪,还想打云儿的主意!这样容貌怪异却还气势非凡,且又来自于京城,融儿可听说过这号人物?”杨凌转头望向那率性女子。
“恐怕还要再加上一条,如果我观察不错的话,那女子还是个哑巴。”
“哑巴?”杨凌一惊。
“我倒不曾听说过京城有这样一号人物。”那融儿也很是吃惊,沉思了半晌,却仍是摇了摇头,“莫不是易容?”
“绝不是易容,”娃娃脸女子断然否决,“最让人奇怪的是那女子虽有一张中年人的面容,而且口不能言,但又自然流露出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不敢小视。且举手投足间却又让人觉得不过是一个弱冠之年的小姑娘,真是矛盾之极,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一个中年女子,怎么会有那么晶亮纯真的一双眼睛?除此外,恐怕,还是个惯会怜香惜玉之人……
“云儿受了太多的苦,”杨凌的语气温柔而忧伤,“丑陋的哑女人也好,焰宫也罢,敢来动云儿,我都会叫她有来无回!害云儿受苦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说道后来,声调竟一变为冰寒,最后几个字更是冷厉之极!
错认
“啾啾,啾啾……”那只蓝色的鸟儿就那样孤独而又绝望的站在枝头,声音凄楚绝望,黑黑的眼珠直直的盯着紫涵,好像有诉不尽的哀伤。
只觉那双眼睛如此深的刻入了自己的脑海,那分明是蓝儿的眼睛呀!
紫涵慌忙跑过去,想要安慰那只小鸟,那只小鸟却仿佛受了惊吓,扑棱棱的一展翅膀,竟瞬时从紫涵的眼前消失!
“蓝儿,别走!”紫涵想要伸手去抓,手心里却空留几朵落花,鸟儿却消失在花雨迷茫之中……
紫涵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耳边仿佛还有那鸟的啾鸣声。
“啾啾,啾啾,”紫涵茫然的四顾,不是做梦吗?不然,那鸟叫声怎么如此清晰?
紫涵木然的转过头去,那是什么——
窗台上竟有一只翠色的小鸟在蹦蹦跳跳叽叽喳喳。
鸟儿看见紫涵,竟丝毫不害怕,歪着个小脑袋,认认真真的盯着紫涵看,而后,又欢快的叽叽喳喳冲着紫涵叫了起来,竟是一点也不怕生。
紫涵摸了摸脸蛋,自己这张脸,也就这只鸟还喜欢看了!忙翻身下床,又生怕小鸟受惊飞走,便猫着腰蹑手蹑脚的朝小鸟儿踱去。
小鸟儿停止了鸣叫,有些奇怪的盯着紫涵。看着紫涵一步步靠近,竟是丝毫没飞走的打算。
紫涵突然有一种预感,说不定自己伸出手来,小鸟儿自个就会飞来,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贼一样。
紫涵停了脚,微微的笑着,伸出一只手来。
“啾啾,”小鸟欢快的叫了一声,刷的飞到紫涵摊开的手掌上。
紫涵大是惊喜,亲昵的用额头贴了贴小鸟。
“我听着叫声好像在这里呢!”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
紫涵只觉眼前一晃,一个人刷的一下出现在紫涵面前,紫涵吓了一跳,捧着鸟儿退了一大步。
“大胆!谁允许你捉了翠儿的?”来人竟是杨凌,盯着紫涵手中的鸟儿,一脸的怒容。
翠儿?是绿色的就叫翠儿,还真是俗气!紫涵撇撇嘴,示威似的晃了晃手,小鸟儿竟也凑趣的冲着杨凌“啾啾”叫了几声,仿佛在给紫涵助威。
杨凌看着这怪异的一幕,真是目瞪口呆!这鸟和人相处还真是和谐!
“翠儿,过来。”杨凌笨拙的唤道。
小鸟却丝毫不理。
杨凌忙又伸出手掌,手上变戏法似的出现一块蛋糕,“翠儿,过来,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小鸟很有骨气的猛地扭了扭头,紫涵甚至有种错觉,这只小鸟刚才一定还翻了个白眼!
杨凌猛地一跺脚,“这只死鸟!师父,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的鸟烤了吃!”
“啾啾!”小鸟愤怒的叫了声,拼命的往紫涵手心里缩!
还天下第一庄庄主呢!竟然要拿一只小鸟去威胁人,还是这么可爱的一只小鸟!真是没出息!
紫涵瞪了一眼杨凌,捧着小鸟一扭身出了屋门。
等了半晌,也没什么人出来,没奈何,杨凌也跟着从屋里走了出来。
紫涵走出屋门,惊奇的发现,屋外竟还杵着两个女子,一个是娃娃脸,看着甚是可爱,另一个则斜斜的歪在一棵柳树上,嘴里衔着根草根,一脸的不耐烦。
紫涵出来,两个人初时并未太在意,可却在发现那乖乖的卧在紫涵手上的小鸟时,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般,一下子都蹦了起来,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那衔着草根的女子一个箭步就跃了过来,指着紫涵手中的小鸟,“你,你,”你了半天,竟是一句囫囵话都没有说完整!
娃娃脸的女子也走上前,半晌,咬牙切齿道:“枉我平时那样的巴结你!谁知你竟喜欢这样的!”
紫涵真是哭笑不得,心说,不就是一只小鸟吗,至于这样吗!
紫涵却不知道,这只小鸟一向骄傲的紧,那三个人平时用尽了法子,也没得到这只小鸟半点“好脸色”,除了和杨凌的师父亲近,从来都是对三个人爱搭不理,可今天,却对紫涵一个陌生人如此亲热,怎不叫三个人芳心寸断。
紫涵却不管三人如何想法,一个人只管和小鸟亲热玩闹。
三人气闷不已,却也无法。
“庄主,”一个家丁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门外来了纪家公子,说是特来送寿礼的。”
“你说谁来了?”吊儿郎当的女子吐了口中草根,声音里竟微微的有些紧张。
“枉你号称什么逍遥剑,一听说那纪家公子登门,竟是这般模样!没得让人笑掉大牙。”娃娃脸女子嘲笑道。
女子却也不理,当先领头,也顾不得再拿那只小鸟说事,三个人竟是急急忙忙的朝庄门而去。
纪家公子吗?不知是怎样的娇客?竟能得眼高于顶的天下第一庄人如此看重?!
不片刻,小跨院外突然有喧嚣声传来。紫涵抬了头,只见一群人簇拥了一个公子远远而来。
“扬儿,你一路劳累,想先用些饭,还是,先歇息片刻?”是那有些不羁的女子的声音,可怎么听着,却有些期期艾艾的?
原来再怎么潇洒的人,见着自己心爱的人,都无法放得开呀!紫涵笑着摇摇头,心里感慨。
转眼间,那些人已来到了小院外,一个宝蓝色的身影,突然引起了紫涵的注意。
那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凝,那修长的身形,落寞的身姿——不是猫儿哥哥又是那个?
紫涵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那人的腰,眼泪热热的撒落那人后背——猫儿哥哥,涵儿终于找到你了!
那人猛地一僵,却并未转过头来,其他人也都停下了脚步,诧异的看着这两个人。
“杨小姐,这位是谁?”一个温软的男声响起。
觉得自己身子被人轻轻推开,紫涵拼命的眨着眼睛,无奈泪水太多,泪眼朦胧中只看见一个面目优雅的男子微微的冲自己颔首。
顾不得回答那人的话,紫涵一反手,又紧紧的揪住了那蓝色身影的一只袖子,死死的攥在手里。
“韩小姐这是做什么?”杨凌皱着眉头盯着紫涵的手,语气很是不悦。
紫涵短促的啊了一声,着急的比划着,无奈却说不出话来!
“凛,这位姑娘好像认得你。”又是那个温雅男子的声音。
蓝色的身影慢慢的转过身来。
紫涵拼命的擦着眼睛——猫儿哥哥最看不得自己流泪,猫儿哥哥看见自己的泪总是心疼的要命,这么久了才能再次看见猫儿哥哥,一定不能让他看见自己哭!
可,那是谁的脸?
一张没有什么特色的普普通通的脸,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也和自己的一样是黑色的——那个人不是猫儿哥哥!
猫儿哥哥哪里去了?自己方才明明看见了的!紫涵慌张的四处张望,可除了眼前这张普通的脸,却再没有别一个穿宝蓝色衣装的人!
紫涵忍了许久的泪唰的一下落了下来,竟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
杨凌本要出言斥责,但看紫涵如此悲伤难抑,竟不知说些什么好,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
“主子,怎么了?”蔚毓凝匆匆奔出,一把扶住身形摇摇欲坠的紫涵。紫涵再也支持不住,歪倒在蔚毓凝怀里,呜咽不已!
“你们做了些什么?惹得涵姐姐这样难过?”清音愤怒的责问杨凌等人。
“韩小姐,不管你要寻找的是谁,杨凌相信,只要你不放弃,便终能得偿所愿。”杨凌的声音竟格外的诚挚,自己当年不也是这样苦苦寻觅吗?天可怜见,终于被自己寻了云儿回来!
众人簇拥了那公子离开,蔚毓凝凝视着那身形挺拔的杨凌,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等紫涵稍稍平静,蔚毓凝扶了紫涵慢慢的回转小院,那翠色小鸟倒也识趣,竟是默默的飞到紫涵的肩头,安静至极。清音呆立半晌,有些恨恨的踢了一脚路边的花坛,低着头,也跟着进了院门。
没有人发现那宝蓝色的身影,听着后面的饮泣声,身形竟微微一顿,走路的姿势也略有些僵硬!
试探 (一)
有多少人终其一生苦苦寻觅,却与真爱失之交臂,有多少人上穷碧落矢志不渝,却无法挽住爱人决然的离去。自己还是幸运的吧?曾经以为蓝儿已经逝去,再不曾想,上天垂怜,蓝儿还活在人间;本以为大千世界,想要寻人无疑如大海捞针,可总算猫儿哥哥的下落也有了端倪,纵然现在不能团聚,但总归有了相聚之期……
暗卫送来消息,只说那焰宫是江湖中最大的邪教,那着宝蓝袍戴奇怪面具的男子,更十有八九就是那焰宫新任宫主,也是江湖白道所极力想要铲除的人。
或许猫儿哥哥做事是不循规蹈矩了些,可若说猫儿哥哥罪大恶极,紫涵却是死也不会相信的,白道中人又如何?不过是一些自命不凡的卫道士罢了!若是想要对付猫儿哥哥,要先问问自己答不答应!
“主子,”是蔚毓凝的声音。
紫涵回头,示意蔚毓凝进来。
“主子所料不错,这偌大的庄子,除了主院结构与其他院落迥异,其他院落都大致雷同,我们转了一圈,竟无法确定那貌似蓝儿的公子到底住在何处。”蔚毓凝蹙眉,“而且庄内下人也都甚为难缠,竟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庄内各处防守如何?”紫涵以指蘸水在桌上写到。
“看似松懈,实则严密。而且院子中一般都摆有阵法。”
外面传来脚步声,蔚毓凝住了口,退到一旁站定。
“妹子,我进来了。”却是谭天娇的大嗓门。
紫涵不由一笑,这个谭天娇,着实让自己领会到了什么叫江湖人物的豪爽!自己也没有想到,就是因为吃鱼时突然忆起生鱼片的美味,就切了些吃,竟就此让这个女子佩服的自己五体投地,连带着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纳入了她的生活圈子,真真切切的拿自己当个妹子看待——虽然,每一次叫妹子时,她的表情都好像有点像被酸倒牙!
“妹子今天空闲吗?不如我们去打打牙祭。这顿顿米饭,弄得我睁眼闭眼好像眼前就只是大米粒了。”
谭天娇大多生活在北方,实在不习惯南方的饮食习惯,几乎每天都要雷打不动的找紫涵抱怨一番。
紫涵摊摊手,知道你想吃面食,可别人的地盘,上哪儿去找呀!
“妹子只管跟我来,”谭天娇上前拉了紫涵就往外走,神神秘秘的趴在紫涵耳朵边小声说,“我今天闲转,发现最东北角哪儿还有一个小厨房呢,那里的包子真是地道,味道真是好极了!那小厨师给了我两个,本来说给妹子捎一个的,可没忍住,一下子吃完了。”说完,又不好意思的伸手挠了挠头。
紫涵不由失笑,这个傻姐姐!
紫涵本不愿前往,却耐不住谭天娇一片赤诚,只说自己吃了本打算给妹子捎的包子,实在对不住紫涵,所以一定要再去寻几个来给紫涵吃,为了防止自己再馋虫发作,把包子吃完,紫涵是一定要陪了自己去的。
没奈何,紫涵只得陪了前往。
那小厨房位置倒也清幽,恰处在东北角竹林最为繁茂之处,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那谭天娇也还是闻到了包子的香味,才寻到了这里来。
两个人来时,厨房里只有几个打扫的杂役,却独不见谭天娇所描绘的那包子大师,问了杂役,却只说小师傅这会子出去了,过不多时,应该就会回转。
紫涵本说还是先回去,却被谭天娇死命拉住不许走,想想左右无事,就等着吧。
“小叶师傅,回来了。哟,这采了些蘑菇吗?这是要做什么包子呀?”有人说话。
“做三鲜馅的,公子一向爱吃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公子?”紫涵不由一愣,那小师傅已是进了厨房,紫涵抬头一看,一下子愣住,进来的不是宝香园外卖包子的叶飞鸿,又是哪个?!
谭天娇忙站了起来,“小师傅,你的包子太好吃了,这不,我把妹子也叫来了。”
“谭姐姐来了,今儿早上的包子还有几粒呢,你们先垫着。”叶飞鸿边说边进了厨房,看见紫涵的样貌先是一怔,又看到紫涵像见鬼一样睁大眼睛盯着自己,不由吓了一跳。心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丑陋的妇人,奇怪的是谭姐姐明明年龄小却偏说什么那是她妹子!
紫涵却已是心如潮涌,怎能忘了,宝香园时,蓝儿就是最喜欢吃叶家小店的包子!
紫涵心里激动却不敢表现出来,看叶飞鸿的样子,一定认不出自己了,自己得想个法子,给蓝儿传个信。
推了推谭天娇,紫涵示意自己要出去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便快速的回了自己的住处,摊开纸张,不片刻,又匆匆赶回了小厨房。
叶飞鸿正端了盘包子要出去,看见紫涵进来,很是抱歉的说道:“这位姐姐,实在对不住,里面传话说,让送进去几粒包子,姐姐们多担待些,飞鸿待会儿就做新的来。”
紫涵慌忙一把扯住叶飞鸿的胳膊,递上自己手中的纸张,连连拱手。
叶飞鸿忙闪身避过,“姐姐有话直说便是,不必多礼。”
紫涵忙把手中的纸张握在叶飞鸿手心里,又指了指那盘包子,哀恳的盯着叶飞鸿。
叶飞鸿心中一动,“姐姐是让我把这纸给里面的人捎进去吗?”
紫涵连连点头。
叶飞鸿略沉吟了下,接过紫涵手中写满字的纸,“那飞鸿就去了,姐姐们不如先回去,等飞鸿做好了包子,便让人给你们送些去。”
一直目送着叶飞鸿的背影消失,紫涵才恋恋不舍的回了小院,弄得谭天娇很是不解,这妹子也不知咋的了,去时被自己拖了去,回来时又怎么也不肯回,还是让自己给拖了才回转。
紫涵在屋里如坐针毡,一刻也无法安静下来,若那人真是蓝儿,看了自己写得东西,一定知道是自己来了,蓝儿也会认出自己了吧?那首诗,本是自己写了要教蓝儿弹唱的,而且只有蓝儿和自己知晓……
紫涵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那首诗此时却已是落在了杨凌的手中。
“‘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月时,花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那妇人又丑又哑,却没想到竟有这等才情。”杨融边念边啧啧赞叹,“就是我老娘怕也写不出这等好诗来。”
“你们有没有发现,那韩云相貌老丑,可那双眼睛却特别晶亮有神。”娃娃脸女子深思着说,“只看这双眼睛,这妇人实在不像恶人。”
“那女子既然识得云儿,必然是在那等地方,一个经常流连于风月场所的女子,又会是什么好货色?”杨凌冷笑道,“左不过手下有些狗头军师,东拼西凑些诗了曲了来给自己装点门面罢了。把这招用在云儿身上,那人真是瞎了狗眼!”
“云儿真是受了太多的苦,本以为已经不在人世,却谁知就在我们身边!”娃娃脸女子万般感慨,“可云儿到现在为止,都无法从那夏紫儿死去的阴影中走出来,这次进香,也不知除了那丑妇外,还碰到哪个?云儿这几日看着似是更加精神恍惚了……”女子低下头来喝了口茶,掩去了眸中的那簇火焰。
“说到这里,”杨融Сhā言,“我说大姐,你还真狠心,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找到了云儿这件事,还不准备告诉你那老娘一声吗?我看伯母这许多年来也并不好过呀!让云儿知道他还有一个娘亲,是不是对云儿来说,也会更好些?”
“若不是她,爹爹怎么会死?云儿也不会落到那种地方受这等苦楚!”杨凌神色黯然,“竟然日日那么接近云儿,却还是让云儿落到如此悲惨境地,若不是我认出了云儿身上的项圈,云儿恐怕必死无疑!”说到最后,杨凌已是红了眼圈。
“可是当年,也不能把所有过错都算在伯母身上啊!”杨融劝道,“这许多年来,连我娘都说,伯母实在是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呀!你看那满朝文武,有那个位高权重如伯母者,还是孤身一人过活呀!”
杨融知道这位姐姐对家人看得极重,当年为了爹爹弟弟惨死,愤而离家,自己独力打出了这片天下,但其实亦是时时刻刻默默关注着自己娘亲,若不是不时探听伯母的行踪,又怎么会机缘巧合,救回了云儿?现在这样说,也不过一时愤激之语罢了!
试探 (二)
整整一天,紫涵在屋中如坐针毡,又不敢外出,生恐蓝儿派人送信时会错过,可抬头看天,日已西斜,小院中却仍是极其安静,没有任何一个人来。
门“吱呀”一声,紫涵回头,却是若有所思的清音,不由很是失望。
清音把手中的托盘“砰”的往桌上一放,紫涵不由眼睛一亮——那是一盘包子!
顾不得理会清音,紫涵一个箭步扑到桌案前,颤抖着手挪开包子,盘子上却空空如也。紫涵不死心,再次把包子一个个认真拿起来看了一遍——仍是连一张纸片也没有。
紫涵皱紧眉头,又忽然想起什么,又忙忙起身,把包子一个个细细的掰开,甚而拿了个筷子,把包子馅一点点的拨开——可是没有,还是什么也没有!
紫涵颓然坐到椅子上,难道那人并不是蓝儿?不然,为何一点点反应也没有?还是说,那封信根本没到蓝儿手里!那些人如此防备,又到底安了什么心思?!
“嘭”的一声响,紫涵回了神,却原来是清音,已是摔了门出去。
自己好像是有些过分了?紫涵不由苦笑,这几天来,不是没注意到清音眉眼间的烦恼,却从来打不起精神问他一句,这孩子,一定是生气了!
紫涵追了出去,正看到清音前面急行的身形,紫涵忙要快步追上却无乱如何也赶不上,看清音边走边抬手抹眼睛,这情形,定是被自己惹哭了!眼看着追不上了,紫涵无奈的又回转了小院。
直到晚上歇下,也没看见清音的身形,这个音儿,脾气还真是大呀!紫涵摇摇头,明天找个时间再向他赔不是吧!
紫涵熄了灯,独坐在黑暗之中,慢慢的掐着时间,不时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扣扣”。门轻微的响了下,紫涵忙上前,迅速拉开门,让来人进来。
“主子,”
紫涵忙拉住来人要拜倒的身形。
“那公子应是在竹林东北处相距百米远的那个院中,我独自一人进入倒也容易,可那院中不独有极厉害的阵法,而且还有不少于五位高手潜在暗处,若想要接近那公子,则一定要先破阵,若破阵,则必然会惊动那些潜伏的高手,主子说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属下就没有碰那阵法。不过,属下倒是发现,昨儿个到的那纪家公子,住的地方,倒是距那公子的院落挺近。”
紫涵使劲握了握暗卫的手,暗卫又很快闪身出了屋门。
虽然那封信可能并未送达,可毕竟找到了蓝儿的住处了!
“啾啾,啾啾。”觉得有人在拽自己的头发,昨晚有心事,竟是怎么也睡不着,现在这个时间,可无论如何也不愿起来了,便拉了被子蒙上头,继续闭了眼睛睡下。
“啾啾,啾啾,”鸣叫声虽然小了些,可还是响个不停。
“呜呜!”紫涵吃痛,猛地从床上做了起来,待看到那狠揪自己头发的罪魁祸首,紫涵不由哭笑不得——却是翠儿,睁着圆溜溜的两只小眼睛,正有些愤怒的盯着紫涵。
这只小鸟,自从那天和紫涵“一见如故”,便哪儿也不去了,起则同行,卧则同寝,和紫涵简直是形影不离,而且除了紫涵,无论其他人怎么逗,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杨凌几人试着来唤了好几次,每次翠儿都极其不给面子,没奈何,也只有愤愤然的听之任之了。
紫涵以手抚额,看翠儿的眼光,自己再不起,说不定就要鄙视自己了!猛地伸出手来,抓住小鸟,抵抵自己的额头,心说,你怎么比绿荷、红蕖还难缠!
“啾啾,啾啾啾!”翠儿冲着紫涵叫了两声,好像在抗议。
难道这只小鸟能懂人的心思?紫涵大是奇怪。
“啾啾。”翠儿鄙夷的瞪了一眼紫涵,好像再说,你真是少见多怪!
紫涵不由大喜,蓝儿的院落防范甚严,那那位纪公子的院落,总不会也不让人接近吧?说不定,翠儿可以帮自己的大忙呢!
早饭已经端了上来,却仍是不见清音的人影。往常这个时间,看自己总是恹恹的不思饭食,清音早在旁边叽叽喳喳着来逗自己开心了——这个清音,表面酷酷的,其实心思却比谁都细腻。
紫涵摇摇了头,看来昨天真的伤着音儿了!站起身来,刚要出去寻,却听见一阵脚步声,抬头看去,不是清音又是那个?!
紫涵忙起身迎了上去,又殷勤的拉开椅子,拿了筷子递到清音手里。
清音接了筷子,却仍是低着头,也不看紫涵,只管闷闷的吃饭。
紫涵夹了几筷子菜放在清音的碗里,又看见有清音爱吃的鲈鱼,便细细的挑了鱼肉的刺,把细嫩的鱼肉放入清音面前的碟子里。
清音目视着那刺已挑的干干净净的鱼肉,不禁有些怔然,半响,猛地抬起头来——那眼睛竟有些红肿,看来昨日定是哭了多时——狠狠的瞪了一眼紫涵,伸出筷子来,挟了些菜放在紫涵碗里,哼了一声:“菜都凉了,自己还不快吃!”
紫涵咧咧嘴,音儿这是原谅自己了!
相较于紫涵院落的冷清,那纪家公子的小院却一早就很是热闹。那杨融生恐慢待了佳人,衣食住行都细细安排了一遍又一遍。
这不掐着时间,纪公子应该已吃过饭了吧?只因那纪公子日前说过有些无聊,便一大早巴巴的抱了些乐器送来,什么千年的古琴了,精妙的笛子了,但凡庄中所有的乐器,都一股脑的给搬了来。
纪公子看着门外流水也似的搬来的乐器,简直有些目瞪口呆,这是,送来给自己玩的?可自己虽是男子,对这些乐器,却都不甚精通,看这架势,这杨融怕是把庄内收藏的乐器都挖了来吧?
“啾啾,啾啾,”耳边突然传来鸟的鸣叫声,二人扭头,却是一只绿色小鸟正在乐器梵上蹦蹦跳跳——可不正是整个山庄最骄傲的小鸟翠儿吗?
杨融大是惊喜,心说这只鸟儿果然不是凡物,一向除了那丑妇谁的帐都不买的,今天却一大早就到了灿阳院中来,回头看看朝阳下易发显得清俊尔雅的纪灿阳,一时有些呆了。
“扣扣,扣扣。”有敲门声。
二人回头,却是紫涵清音两个立于院门外。紫涵扫视了一下院内,下意识的想要搜寻那宝蓝色的身影,却并没有看到,不知为何,内心竟隐隐有些失望。
紫涵冲杨融一拱手,杨融眼中精光一闪,却又立时隐去。
“一大早突然不见了翠儿,我家姐姐有些担心,打扰了二位,还请见谅。”清音上前道。
“你我二人皆为山庄客人,何来打扰一说?公子真是太客气了。”那纪灿阳忙让了二人进来,“翠儿确是在此,呶,那不是吗!”
紫涵清音顺着纪灿阳的眼光看去,正看见那翠儿在梵上蹦蹦跳跳玩的不亦乐乎。
紫涵忙走上前去,伸手就要抓翠儿,谁知翠儿却忽的一下蹦到了另一边,冲着紫涵啾啾的叫了两声。
紫涵又跑到另一边,谁知翠儿又蹦到了梵的另一头,偏着头看着紫涵,仍是啾啾的叫了两声。
清音扑哧一声笑了,偏头冲那纪灿阳道:“公子不知,别看翠儿一个扁毛畜生罢了,却最是难伺候,每日里想吃什么或想玩什么,便停留在那里,怎么也不肯离开,而且一定得我家姐姐亲自喂了或陪了它玩方可。看它现在这个样子,定是想要姐姐弹曲子给它听了。”
“梵这种乐器弹奏起来甚是困难,小姐竟是个中高手吗?不知我等可有这个荣幸,能聆听小姐弹奏一曲?”那纪灿阳粲然一笑,杨融本来要反对,却在这一笑中失了魂,竟是只贪看那醉人的笑颜,连带着看紫涵也顺眼多了。
紫涵微微颔首,翠儿啾啾的叫了声,唰的飞到紫涵肩头,偏着小脑袋,转动乌溜溜的眼珠盯着紫涵,表情可爱至极。
众人不由一下子全被逗乐了。
紫涵上前拿起那把梵,一时百感交集,这是自己前生最爱玩的乐器,也正是靠了它,才成就了蓝儿瑶华公子的美名;可也正是因了这个名头,最终害的蓝儿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甚至最后跌落高台!
蓝儿,还记得那首梁祝吗?姐姐这就弹给你听,若你尚在世间,就来告诉姐姐一声,让姐姐知道你还安好,姐姐的容颜变丑了,可姐姐的乐曲没变,姐姐的心更没变,姐姐会等着你回来,直到,永远!
试探(三)
金色的旭阳缓缓上移,透过稀疏的花架,从空中投下细碎的流光,不时有微风轻拂,随着花架上轻摇的绿叶,那光与影便宛若舞动的金色精灵,这静谧的春日如此的让人熏然欲醉。
紫涵低头用手细细的摩挲着梵上那细碎的花纹,那和暖的阳光将紫涵的影子拉的很长,却怎么也抹不去紫涵身上那别样的孤独和忧伤。
本有些嘈杂的院子忽然静了下来,众人目视着那静静凝立的孤独身影,竟忽然觉得这暖暖的春日却有着难以言诉的萧瑟和凄凉。
紫涵抱起梵,轻轻的抬起手来,那优美而又哀伤的旋律便从紫涵的指下流泻而出,那些幽怨的音符似乎不满于这院落的狭小,又慢慢的滑向那静默在春风中的众多院落。
杨融不由心下一紧,自己只顾哄灿阳开心,怎么忘了山庄的大忌?
记得上次,看云儿终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大姐心急如焚,经多方打听,听说云儿在那里时,对乐器是极为喜爱的,便命庄中人大江南北的搜罗来了各种顶尖乐器送到蓝儿屋内,可谁知甫一抬眼看到梵,云儿便猛地站起,然后身子一仰便向后厥倒,竟是昏迷了一天方才醒来。
枉大姐堂堂的天下第一庄庄主,只惊得脸色惨白,跑出去寻大夫时,竟是跌倒了数次,对着昏迷的云儿更是痛悔不已。自那之后,这些千金难求的乐器便被扔到了庄中最偏僻的库房内,再也无人问津。今天若不是自己担心灿阳寂寞,也不会想到这些东西,只顾着让下人都搬了来,却怎么忘了这茬了?现在这丑妇竟挑了梵来弹,若云儿听到,有个好歹,大姐恼怒之下不会杀了自己吧?杨融摸了摸脖子,只觉脑袋后面嗖嗖的冒着凉气!
杨融只急的心如猫抓一样,却又不知该如何阻止。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云儿一向不喜出门,且和这院落还有些距离,不会那么巧,就恰恰被他听到吧?
纪灿阳本是戏谑的瞧着紫涵——这个女子,每一次见面都有出人意表之举,看她拿梵的姿势倒也好看,只不知演奏的水平到底如何?
可当那深沉舒缓的乐曲响起,纪灿阳一向云淡风轻的眼眸却蓦然睁大,这不是大江南北传为经典的名曲《梁祝》吗?
记得当日那瑶华公子藉此一举成名,自己那时恰有事身在京城,偶尔听人弹起,竟是一听之后再难忘怀,可据说那宝香园曲子一概不外传,且梵这种乐器一向难以操作,真正能弹出此曲底蕴的还是当推那曲作者宝香园总管夏紫儿,其他人则不过得了些皮毛罢了。那夏紫儿死后,自己还曾嗟叹再三,以为今生怕是无缘欣赏此曲了,可今日听这女子弹来,怕要比那传闻中的夏紫儿还要更胜一筹!
紫涵闭着眼睛,眼角却有一滴晶莹的泪珠。还记得那些初来异世的日子,那宝香园大门前孤独的身影,任他人纸醉金迷,蓝儿却始终如幽莲独清;见到自己时,那双黑亮的眼眸总是注满了喜悦,总是会在以为自己不注意时,偷偷的目送着自己离开园子,眸子中那满满的依恋和憧憬无数次让自己为自己的无能而难过!
蓝儿,那满身华衣却掩不去眸中创伤的人儿是你吗?姐姐的蓝儿不应该是永远快乐如一只小鸟的吗!
凄美的乐曲如此的缠绵悱恻,那哀婉的曲调更是如此的令人伤怀!
大家眼前突然一亮,一个白色的人影旋转着舞入了大家的视线,只见那人广袖长舒,脚步轻盈,翩然若凌波仙子;蛾眉淡扫,星眸微合,皎然似九霄神人!
杨融的眼睛摹地睁大,暗叫一声“苦也”,那美得让人屏息的男子不是云儿又是那个!再看庭院外,大姐杨凌二姐陈楚两个人不知何时也已站在了那里,可两个人看起来全无心欣赏曲子,只是死死地盯着那舞动的白色身影,都是面色铁青如临大敌!
突觉院中气氛有异,紫涵猛地睁开眼睛,一个白色的身影便在猝不及防之下映入眼帘。紫涵又猛地闭上眼睛,是阳光太灿烂,所以晃花了自己的眼吗?怎么好像又看到了自己和蓝儿苦练梁祝舞曲时的情形?
抬手拉完最后一个音符,紫涵已是泪流满面。
那白色身影却不曾随着曲子的结束停下脚步,而是直直的冲入了紫涵的怀中,一双手更是牢牢地扣住紫涵的腰肢!
紫涵手中的梵当啷一声摔落在地,抱紧怀中那颤抖的身形,任泪水大滴大滴的落入那人乌黑的发髻之中!
蓝儿,果然是你啊!
却突觉怀中的身形慢慢的向下软倒,紫涵赶忙托住那下坠的身形,却只对上一张牙关紧咬满面泪痕的惨白容颜!
“云儿!”一个身影箭也似的冲上前来,却是站在院外的杨凌飞身而至!紫涵怀中突然一轻,蓝儿已是被杨凌抢入了怀中!
杨凌紧抱了蓝儿便要疾奔出去,却扯得紫涵蹬蹬蹬跟着跑了好几步,猛地回过头来才发现,竟是蓝儿人虽已昏迷,手却是仍牢牢的抓着紫涵的衣袖!
杨凌已是红了眼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紫涵,“你也过来吧!”
院中诸人也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那容颜绝美的公子,就是天下第一庄庄主寻回的宝贝弟弟吗?!竟不知是这样风姿绝雅的人儿!
杨凌急急的抱着蓝儿回了归云居,一路上蓝儿的眼睛都未曾睁开,可那手却也始终未曾松了紫涵的衣袖。
归云居中早有大夫等在那里,紫涵定定的瞧着那紧闭双眼静静躺在床上的蓝儿,全然不知身后的杨凌正用杀人一样的目光好像要把自己凌迟!
“庄主,”一个家丁在外探了探头,杨凌一眼扫去,那人蓦然噤了声。杨融摸摸鼻子,乖乖的走了出去。
那家丁赶忙上前,“三庄主,小王女说有急事,要先赶回去,待太师傅生辰当日再来拜会。”
杨融皱了皱眉头,“走了几时了?”
“就是刚刚。”
挥手让家丁先退下,杨融回首看看仍旧昏迷不醒的云儿,眸中竟添了些忧色。
……
溧水南岸靠近灵柯国的军营壁垒森严。
“母王!”一个女子有些急促的喊叫忽然打破了军营的宁静。
帅帐中的女子抬起头来,却正是执掌了西陵一半兵力的三王姨云清虹。
“菲儿也老大不小了,军营重地,这样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云清虹皱着眉头,颇不赞同的盯着闯进帐来的女子。
那菲儿却并不答言,不耐烦的冲帐中待命的将领挥挥手,“你们全都下去!”
“你不在凌云山庄好好呆着,又跑回来做什么?”
“女儿发现了一件颇为奇怪的事,”云紫菲的脸色竟是少有的凝重。
“什么样的事情会比凌云山庄的事情重要?”
“表姐去年冬不是因为误杀了那瑶华公子所以才入狱充军,并惨死路上吗?可我今天却发现那天下第一庄寻回来的弟弟竟和瑶华那贱人生的一模一样!”
“你说什么?”云清虹的眼睛蓦地睁大。
“不独如此,”云紫非续道,“凌云山庄日前来了一位丑妇,所拉的《梁祝》竟和当年那夏紫儿弹得一般无二!母王觉得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古怪?”
“竟有这样的事情?”云清虹眉头紧锁,“这事果然蹊跷,按我们原先推测,那夏紫儿很可能就是云紫涵那孽女,难道那瑶华当初并没有死?这丑妇会不会就是紫涵所扮?”
“我问了阿寿,她说那丑妇面容绝不是易容,”云紫菲的目光诡谲,“不过母王,菲儿仍然觉得这里面好像有古怪,那丑妇身上绝对有秘密!”
“有秘密吗?传令给焰宫,找个机会,把那丑妇带来,能问出秘密是最好,不能的话,”云清虹眼光狠厉,“不妨把她变成一具尸体,死人就算有什么秘密,也是不用我们操心的!”
试探(四)
蓝儿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整个人这样的憔悴不堪?刚刚这个身体软倒在自己怀中时,紫涵才发现,蓝儿仿若风雨中飘零的枯叶,除了依旧精致的面容,整个人竟是毫无生气!
不是说那个天下第一庄庄主爱弟如命吗?不是说即使倾尽所有也要让幼弟幸福安康吗?可现在这算什么?怎么将养了这许多日子,蓝儿竟会虚弱到随时晕倒的地步?到底蓝儿经历了怎样的打击和折磨?若真心为蓝儿着想,能震慑整个江湖的天下第一庄会任蓝儿苍白如斯?!
杨凌厌恶的瞪着那被蓝儿紧紧抓在手心里的紫涵的衣袖,心里实在是既心痛又伤心,不就是一个妓院的总管吗?竟然到现在,蓝儿都无法走出那人死去的阴影!这个打小最亲自己的弟弟,回来了这许多日子,竟再没有喊过自己一声“姐姐”,更不要说像小时候那样围着自己撒娇耍赖了!无论自己捧出什么珍奇宝贝,云儿从来都不会正眼瞧一下,无论自己说些什么,云儿都总是精神恍惚……
可今天这么面目可憎的一个丑妇,竟然把云儿抱在怀中,而且即使神志昏迷,云儿竟然还牢牢的拉着那丑妇衣袖!这丑妇到底是何居心?看她样子,定是有备而来,竟连那据说自夏紫儿一死,便成绝唱的《梁祝》都拉的如此纯熟,别人不知,可自己却比谁都要清楚,那已然身故的夏紫儿,是云儿的致命之痛,现在这丑妇故意利用这一点来刺激云儿,到底是冲着云儿来的,还是冲自己天下第一庄的名头来的?这里到底有什么阴谋?想要以此来控制蓝儿,进而染指天下第一庄的势力范围吗?!
“怎么样,杨叔?”看到大夫已经检查完毕,杨凌急急的问。
听到问话,紫涵也霍的回过头来。
“什么怎么样!”那被唤作杨叔的中年男子一脸的不赞成,“都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小公子再不能受任何刺激了,你倒好,感情我的话是一点儿也没有听进去呀!”男子的语气中是满满的心疼。
“我,杨叔骂得对,是凌儿的错。”杨凌神色有些黯然,又狠狠的剜了一眼紫涵,“杨叔,有没有办法让云儿把衣袖松开?”
那杨叔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紫涵,“云儿此时不易再受惊,就让他握着吧。你在这儿看着,我去煎些药来。”说完也不理紫涵,径直走了出去。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蓝儿觉得一阵心慌,刚才明明看见了紫儿姐姐的,怎么一眨眼便不见了?只看见前面升腾起阵阵的烟雾,四围里却一片死寂,那有紫儿姐姐的影子?
“蓝儿,蓝儿。”耳边好像有人在轻轻的喊着自己,那声音那样熟悉,那样温暖,那是,紫儿姐姐的声音!蓝儿蓦地回头,却不由吓得浑身一哆嗦,那是怎生的一张脸孔!根根□的白骨,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身上更是一身的血污!
“不,不,你不是紫儿姐姐,你不是紫儿姐姐!”蓝儿惊得一下子跌倒在地。
那女人眼中忽然流下两道血泪,“蓝儿,姐姐变丑了,你就不认得姐姐了吗?蓝儿,姐姐变丑了,你就不认得姐姐了吗?……”
“不,我的紫儿姐姐,不是这个样子的,我的紫儿姐姐不是这个样子的……”蓝儿嘴里喃喃自语着,连连摇头。
四周的雾更浓了,那女人眼中的血泪竟越流越多,用那双如两个血窟窿相仿的眼睛深深的看了蓝儿一眼,那女人慢慢的转身离开了,身影慢慢的消散在浓雾中。
蓝儿觉得自己一阵的心慌,那女人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蓝儿,蓝儿惊恐的发现,自己这次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竟是给姐姐上香路上庙外碰见的丑女!那丑女也曾像紫儿姐姐一样当自己有危险时,拼了命的把自己护在了身后,好像还有什么,是自己忘了的,是什么呢?
那煦暖的春日里,那温柔的和风中,姐姐又拉起了《梁祝》,自己随着曲子翩然而舞,姐姐拉的好动人,自己也跳的好高兴啊,可姐姐为什么总低着头呢,为什么不看蓝儿呢?蓝儿今天跳的很好的,为什么不夸奖蓝儿呢?
姐姐有什么不开心吗?姐姐又在为蓝儿担心吗?没关系,蓝儿会努力的,只要姐姐别抛下蓝儿一个,别把蓝儿一个扔下,蓝儿什么都愿意做!
拉琴的女子终于慢慢抬起了头,蓝儿只觉一阵头晕,为什么,拉琴的紫儿姐姐又变成了那个丑妇?姐姐呢?姐姐去了哪里?认真看看,除了那个丑妇,再没有其他人了,蓝儿想要问,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那个丑妇也同样深深的看了一眼蓝儿,黯然转身而去……
“蓝儿,姐姐变丑了,你就不认姐姐了吗?不认姐姐了吗?不认姐姐了吗……”那声音那样的哀伤,那样的让人心碎。
“姐姐,别走!”蓝儿不由一震,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拼了命的向那影子追过去,“姐姐别走,原谅蓝儿,是蓝儿不好,没认出姐姐来,姐姐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姐姐的心一定伤透了吧?都是蓝儿的错,是蓝儿该死,姐姐别抛下蓝儿,没有姐姐的日子实在比死还难熬啊!姐姐别走,姐姐……”
“呜,呜”看着床上拼命挣扎扭动的蓝儿,紫涵很是惊慌,抬头看去,蓝儿的脸色也是惨白至极,脸上更是爬满了斑驳的泪痕。
紫涵慌忙站了起来,笨拙的伸了手,想要用衣袖帮蓝儿抹去脸上的泪,却觉手上一痛,却是那杨凌扑了上来,猛地把紫涵的手打了开来,自己则手忙脚乱的帮蓝儿擦泪。
“姐姐,别走!”蓝儿惨叫了一声,一下子从床上做了起来。
杨凌手中的锦帕应声落地,一脸的不可置信,继而又满脸狂喜的一把把蓝儿搂进怀里,“云儿,云儿,你终于肯喊姐姐了,你终于肯喊姐姐了,太好了,太好了……
紫涵也是惊喜至极,蓝儿,蓝儿终于醒过来了!
蓝儿有些迷茫的睁开眼睛,慢慢的抬眼向上,却是杨凌那张惊喜欲狂的面容,自己刚才在做梦吗?明明——
那是谁?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用着那样一双温柔的、苦痛的、写满了心疼、凄楚与苍凉的眼眸直直的凝视着自己——那不是自己梦中的丑女吗?
记得自己本是一个人呆在屋内的,可突然却听到了紫儿姐姐拉的《梁祝》,自己循着声音,终于来到了一个院子,那每一个音符是那样熟悉,那每一段旋律,更是不时在自己的梦中响起,那样的手法,那样的身姿啊,不正是自己闭着眼也不会认错的紫儿姐姐吗?
是了,听说紫儿姐姐在狱中被人把筋骨寸寸折断,那现在的这个丑女——
蓝儿猛地大力推开正自激动莫名的杨凌,慢慢的冲紫涵伸出了手——
“姐姐,你是来接蓝儿的吗?”
再也无法忍耐,紫涵紧紧的把蓝儿搂在了怀中,蓝儿,是紫儿姐姐,紫儿姐姐来了,姐姐再也不会让你任人欺凌,姐姐这就带你走!
杨凌愤怒至极,上前一把扯住抱着蓝儿就要离开的紫涵,“丑妇,放下云儿。”
紫涵冷冷的看了一眼杨凌,手中却使劲,把蓝儿抱的更紧。
“信不信我会把你碎尸万断?”杨凌语气格外森人,这个女人到底用了什么邪术?只刚刚见了这么一面,云儿竟就这样不声不响的任她抱在怀里,只要是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云儿对那个女子竟然该死的如此毫不避嫌的亲昵!
紫涵呜呜了两声,却丝毫没有放下蓝儿的表示。
“姐姐的喉咙怎么了?也被那些坏人给弄哑了吗?姐姐到底受了多少苦……”蓝儿突然发问,一双手更是颤抖着抚上紫涵的脸颊,眼中泪儿也随之串串落下。
杨凌登时眼睛血红,伸出手来,照着紫涵头顶就是一掌拍下。
紫涵只觉眼前一花,一个身影早斜刺里Сhā了过来,硬生生的接下了杨凌一掌。
耳听着屋内稀里哗啦,两个人竟是打作了一团。
紫涵也不停留,抱着蓝儿继续往外走,杨凌想要追上去,无奈被缠住,只急的一叠连声的大喊,“老二,老三,快出来,拦下那丑妇!”
那杨融、陈楚本也焦急的在外守候,突然听见里面一片喧闹,平常一贯以冷静睿智著称的大姐,声音中竟透露出少有的惊慌害怕,两个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慌忙抢身就要入内,却正好碰上抱着蓝儿往外走的紫涵。
陈楚一见之下,不由又惊又怒,飞身上前,想要抢回蓝儿,早有大内侍卫护在紫涵身周,整个归云居顿时一片大乱。
那杨融忙要启动院中阵法,却发现已是不及,两下里早已是一团混战,眼看紫涵手下个个身手不凡,而云儿又在那丑妇手里,若再不拦截,那丑妇就会出了这归云居!
杨融从怀里掏出一支烟花,甩手扔向空中。
紫涵抱了蓝儿,急急的向院门而去,眼看身边护卫越来,越少,不由暗暗后悔,早知道如此,就把所有侍卫都带来了!
“主子!”突觉身边侍卫喊声有异,紫涵下意识的停住脚步。
“主子,我们怕是出不去了。”侍卫猛地护卫在紫儿身前。
紫涵抬头四顾,只见归云居四面墙上竟是站满了劲装武士,一个个弯弓搭箭,那乌亮的箭头竟是直直的正对着自己!
故人
轻轻的放下蓝儿,紫涵爱怜的抻了抻蓝儿有些微皱的衣襟,蓝儿的泪唰的就下来了!
是紫儿姐姐呀,每次紫儿姐姐总是这样帮自己整理衣服,然后就会嗔怪自己那么大了,还不会打理自己!泪眼朦胧中,却怎么也看不清紫儿姐姐蠕动的嘴唇在说些什么!却突觉身子一轻,蓝儿悚然回头,却是紫儿姐姐不知为什么竟是直直的把自己给推了出去!
一个人影飞扑而至,一手拽过蓝儿,另一手朝着紫涵的所在就甩出了几枝飞镖!
“放开我,紫儿姐姐,别扔下蓝儿!”眼看着那飞镖飞向紫涵,蓝儿只觉肝胆俱裂,拼了命的挣扎着。
“云儿,你看清楚,那人不过是一个中年丑妇罢了,哪里是你的紫儿姐姐?那人居心叵测,你不要被她骗了!”陈楚紧紧的搂着蓝儿,语气中满是酸楚。
“竟敢跑到我凌云山庄来撒野,我看你们是活腻味了,弓箭手??????”却是杨凌也追出了屋子,看到蓝儿已然被陈楚拦下,松了一口气之下又暴怒至极,一挥手,便要令众人万箭齐发!
蓝儿此时已经从紫儿姐姐未死的狂喜中清醒过来,看那四周弓箭竟全指向紫涵,不由大恸,难道自己又要连累姐姐了吗?
“大姐,停下!”却是杨融惊叫了一声。
杨凌手中的剑啪的掉到地上,陈楚不由很是狐疑,怎么大家都呆呆的看着自己?
低头一看,却是怀中紧紧护着的云儿,只是不知何时,云儿手中竟多了一把簪子,簪子的尖正对着咽喉之处,已经有血顺着那簪子缓缓淌下!
“这一次,蓝儿绝不会再让姐姐为我而死!若是姐姐死在这里,蓝儿绝不独活!”此时的蓝儿竟是语气平静,面色淡然,只是深深的凝视着那呜呜个不停,被众人隔开,怎么也无法冲过来的紫涵,蓝儿的声音并不高,可每一个人却均能听出了那里面的心碎与决然!
“云儿,快放下,别做傻事!”杨凌的声音都抖了。
“呜呜,”紫涵也拼命的冲蓝儿比划着。
余下的人却一声也不敢吱,唯恐刺激了蓝儿。
“啾啾,啾啾。”一阵清脆的鸟叫声突然打破 了这一刻的死寂。
“我说凌儿呀,你这是干嘛呀?我这妹子,怎么得罪你了?师父已经来了,你不来迎接,反而在这里对我这妹子又打又杀的,是为了那般呀?”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紫涵抬头一看,不是那个送了自己什么解毒药,结果却让自己毁容的那个便宜姐姐又是那个?
顾不得打理那女子,紫涵推开身边侍卫,疾步向蓝儿跑去,杨凌也身子一错,一闪身就到了蓝儿身侧。
“蓝儿,放下,不要做傻事!”杨凌的语气中竟满是哀求,眼角瞄到紫涵也扑了过来,杨凌的眼中掠过一丝杀气,却在目视到那紧握着簪子的手时,又暗淡了下来。
一把推开陈楚,紫涵愤怒的瞪着杨凌,你若真的心疼蓝儿,怎么会逼他至此?!
轻轻的把蓝儿抱在怀里,紫涵的泪又一次落下,这个傻蓝儿,自己不是告诉他了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怎么还这么傻,竟是丝毫不拿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回头,一定要好好的教训??????
“蓝儿,蓝儿??????”嘴里念叨着,慌忙拿出手帕帮蓝儿包扎伤口,“不怕,不怕,姐姐在呢??????”周围的侍卫不由很是惊喜,主子的声音虽是嘶哑难听至极,可竟是会说话了呢!
蓝儿只痴痴的瞧着紫涵小心翼翼的样子,眼中竟是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主子,没事吧?”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蔚毓凝率了其他侍卫匆匆赶来。
“把云儿留下!带上你的人,马上滚!”杨凌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仿佛瞬间整个人苍老了十岁。
蓝儿身子一抖,往紫涵怀里缩了缩。
“凌儿这就不对了,这是我妹子,俗话说,远来是客,你怎么这么不给姐姐脸面?我这妹子可不是什么歹人,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咦,表姐,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妹子呀?”又一个声音响起,紫涵闻声抬起头来,看到那说话之人,不由面色一变,和侍立在旁的蔚毓凝对视一眼,心中暗暗吃惊,怎么竟然是她?!
那女人的面目竟宛然就是大殿之上与紫涵比过武的云岚国二王女秦迎!
“师姐,我凌云山庄的事,用不着别人来置喙!师姐还是稍安勿躁,一旁歇息吧。”杨凌气急,这个师姐,每次都要和自己捣乱!
“师父,你快出来吧,再不出来,这个忤逆不孝的师妹就要把我撵出去了。”那女子突然回头冲外喊道。
“这么大个人了,还如此调皮,也难怪你师妹如此对你!”一个煦暖的声音传来,随之一个男子仿若从天而降,陡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师父。”紫涵觉得眼前一花,却是杨凌已经飞扑了过去,听声音分明是受了委屈急于寻觅家人安慰的小女孩,那还是刚才威风八面的天下第一庄庄主?
师父?这个男子就是杨凌的师父?紫涵不由暗暗纳罕。那男子身材修长,面白如玉,五官清逸出尘,宛若《聊斋志异》鬼故事中那些儒雅的书生相仿,怎么可能是会是那据传武功已臻化境的杨凌的师尊?
再看那刚才还嬉皮笑脸的女子,此时也垂首侍立,再没有刚才的玩世不恭。
那男子扫了在场众人一眼,大家却都觉得那人的眼光好像就只瞧着自己一般,心中均是一暖。男子的眼光扫过紫涵时,稍稍停顿了下,似有些惊异。
“凌儿,你师姐说的也有道理,重感情是好事,但不能让感情完全蒙蔽了自己的双眼,我看这小姐并无害云儿之意,为了云儿好,凌儿还是暂且先让这位小姐留下吧。”
杨凌急忙回头,只见紫涵怀中的云儿早已是脸色破败,看向杨凌的眼中竟是满满的恐惧,两只手更是死死的拽着紫涵的衣襟。
杨凌只觉内心剧痛,一时黯然无语。
“天呐,小公子这又是怎么了?”一个男人带着哭腔冲了进来,“这才多大功夫,怎么就又伤着了?”却是那去煎药又回返的杨叔,手中药已是泼了一地,“小公子要有个好歹,我怎么去见地下的公子?”说着一把搂过蓝儿,竟是泪流不止。
“你,你,??????”一旁的蔚毓凝不知怎么突然上前一步,竟是一把抓住了那杨叔的手腕,身体竟是哆嗦不停。
“你干什么?”那杨叔见一个陌生女子突然上前抓住自己的手,不由大惊失色。
“大胆贼人!放手。”杨凌大怒,劈手对着蔚毓凝就是一掌。
有侍卫上前一把扯开蔚毓凝,那杨凌气恨的瞪了一眼蔚毓凝,忙扶起受惊倒地的杨叔。
“这是怎么了?怎么今天这般热闹?”
蔚毓凝还要说些什么,蓦然抬头看到那说话之人,却又闭了口,只是看着那杨凌及紫涵怀中的蓝儿,一时竟是虎目蕴泪。
“让小王女见笑了,一些私事罢了,王女的事可是已然办妥了?还请先暂时移步客厅。”杨凌上前一步挡住那女子,却原来正是那去而复返的云紫菲。
“也没什么大事,已经处理好了。”云紫菲说着转过身来,却是冲那男子深深一揖,“这位一定就是杨姐姐的师尊了,紫菲有礼了。”礼节虽是恭敬,待看到那男子的容貌时,眼中,却闪过一丝狎昵。
男子身子微微一侧,“王女多礼了,小民不过山野村夫罢了,怎当得起王女大礼?”
“师父,陪着你跑了这许久,徒儿真是饿了呢,小师妹,还不快弄些好吃的来。”那女子一旁喊道。
那云紫菲顺着声音往那女子瞧去,却突然看见女子身后的秦迎,眼不由一亮!
交锋
那给了紫涵五粒解毒丹药的奇怪女子竟真的就是医术冠绝天下的鬼医鲜于子枫。
“我说妹子,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能让翠儿对你这样亲热?好东西也吃了我不少,可见了我却从没个好脸色,你瞧你瞧,就这个样子——”
紫涵抬头一看,不禁莞尔,翠儿正傲慢的扭了下头,竟然冲着鲜于子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扑哧。”有人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却是那纪公子。一个蓝色的身影正默默的侍立在纪灿阳身后。虽是大厅中人声喧闹,可那蓝色的身影却为何总是如此孤寂而凄怆?
紫涵摇了摇头,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看到那蓝色的身影,自己都会有如此奇怪的熟悉而又心疼的感觉?是因为那个背影太像猫儿哥哥了吧?
“一个扁嘴畜生罢了,有什么稀罕?鲜于谷主若真喜欢,赶明个我让下人给谷主送去几笼。”云紫菲身后一个体型胖硕的女子笑眯眯的奉承道,又转头冲着杨凌,“不知小姐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若有的话,我王香玉一并让人寻来。”
云紫菲上前打哈哈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礼部王尚书家的小姐,小字香玉。”
王香玉抱拳一礼,“久仰各位大名,香玉有礼,有礼。”可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却总在杨凌的师尊及蓝儿和那纪公子的身上转来转去。
见蓝儿的眼光总是胶着在紫涵的身侧,王香玉不由很是不爽,想自己怎么着也算是家世显赫风度翩翩,怎么竟被这么个丑妇抢了风头?
“公子,打扰了。”王香玉努力装出文绉绉的样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公子真真是十分面熟啊。”
蓝儿的眼里却全是死而复生的紫涵,对王香玉的话充耳未闻。
“在哪里见过呢?在哪里呢?”王香玉却是不死心,只是呆看着蓝儿。
紫涵和杨凌不约而同上前一步,挡住了那王香玉的视线。
“想起来了!”王香玉突然大喊一声,猛的抓住蓝儿的手,一双死鱼眼睁得溜圆,“你你你,你怎么和宝香园的哥儿瑶华公子长的一模一样?那瑶华公子明明已经死了的?这真是天大的怪事!”
“大胆!”紫涵猛地抬起眼来,把蓝儿揽在身后,眼中满是灼人的怒气,这王香玉看来来者不善。
“一派胡言!”是杨凌的暴喝。
“无礼!”是云紫菲的呵斥,却并不上前,眼角却有精光一闪而过。
“王小姐也算世家贵女,竟是这般气度吗?”蔚毓凝的一双眼睛好似要喷出火来,每一个字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陈楚已是攥紧了一双铁拳,看样子随时都要冲上来。
“王小姐年纪不大,难道已经老眼昏花了吗?我们都是西陵子民,自问从未有作奸犯科之事,虽王小姐家中高堂贵为一品大员,恐怕也不应如此信口开河!”惟有杨融尚能保持理智,闻言心中也是大恼。
“香玉,还不下去!亏你娘让你出来历练,竟还是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看犯了众怒,那云紫菲也冷了一张脸,冲王香玉怒斥,“这可是杨庄主的嫡亲弟弟,你怎么可以拿来和宝香园中的下贱坯子相提并论?宝香园那么一个下烂污糟的地方,又岂能养出杨公子这样的冰清玉洁、气质高华?”边说边小心的观察着蓝儿的神色。
蓝儿的脸早已是一片惨白,身体不停的往后缩,直欲每一个人都看不到自己。是啊,自己曾是瑶华公子,说什么宝香园的头牌,也不过是众人眼中下贱的□罢了,说什么冰清玉洁气质高华,不过是些笑话罢了!惶然的看着周围众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比自己干净呀??????
杨凌已是气的浑身哆嗦,却不知如何出言反驳。
蔚毓凝向前跨了一步,想要把那满脸凄楚的蓝儿揽到怀里,却又猛然站住,眼中是满满的伤痛及自责。
“小王女此言差矣,小可倒觉得,一个人高贵与否,与出身无关,与经历更无有丝毫联系,有多少达官贵人身居高位却尸位素餐,专做那见不得人的蝇营狗苟之事;有多少所谓贱民却能于国家危难时挺身而出,疆场鏖战马革裹尸。俗话说英雄莫问出处,自古‘侠义每多屠狗辈, 由来奇男出风尘’,小可也曾耳闻过那瑶华公子的故事,觉得那瑶华倒如花中君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自有其铮铮傲骨,实在是一位难得的重情重义奇男子。”紫涵的声音嘶哑,但一字一句却铿锵有力。
“不知这位小姐高姓大名?依小姐之意,杨公子是比不得那卑贱的瑶华了?”云紫菲斜睨着紫涵,冷冷一笑。
“小可姓韩,单字云。在下曾在落魄之时,得蒙杨公子救助,杨公子仁者圣心皎然若云中之月,又怎是韩某笨嘴拙舌可以描绘之万一?只是古语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小王女龙子凤孙,自是明白此中道理。想那瑶华也自有亲戚家人,韩某怎能为一己之私,而辱及那已然离世之人?”紫涵夷然不惧,淡淡作答。
蔚毓凝看着脸色依然苍白却不再哆嗦的蓝儿,不由向紫涵投去了感激的一瞥,杨凌看向紫涵的视线,恨意也大大减少。
清音看着虽声音嘶哑却仍侃侃而谈的紫涵,眼底的两簇火苗愈燃渝旺。
纪灿阳嘴角噙着笑意,端的是看的趣味盎然;站在他身后的那身着宝蓝服色的男子眼中却划过一丝迷茫。
“你——”云紫菲勃然变色。
“小王女息怒,各位远来是客,我这位妹子性子是太爽直了些,对小王女并无不敬之意。切不可为了不相干的人伤了诸位和气,大家来我凌云山庄已然多时,今天还是首次碰面,酒菜都已整治齐备,难得师傅今日回转,凌云山庄更是贵客云集,大家还是先用些饭菜罢。”杨凌已是恢复了正常,心中对云紫菲已是恼怒非常,登时把紫涵划到了自己这一国,言辞间更是亲疏立现。
云紫菲一脸的悻悻然,一时却也无可奈何。
用完饭之后,蓝儿却并不愿回转归云居,只是泪眼迷蒙的盯着紫涵,得了紫涵“绝不会不告而别”的再三保证,方才一步三回头的被下人扶了回去。
紫涵带着蔚毓凝回了自己所居的小院,刚进屋子,蔚毓凝就扑通一声冲了紫涵跪倒在地。
“毓凝这是何意?”慌得紫涵忙上前搀扶,这一路上,两人虽人前主仆相称,私下里紫涵却是以子侄礼待之,此时蔚毓凝却突然跪倒,不由吓了紫涵一跳。
蔚毓凝却执意不起,“主子答应了毓凝一件事,毓凝才敢起身。”说着,眼中竟是流下泪来。
紫涵大惊,蔚毓凝是西陵有名的虎将,最是铁骨铮铮的一个,怎么今天竟是如此脆弱?
“毓凝快快起来,我答应你就是。”
不顾紫涵的劝阻,蔚毓凝却仍是坚决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请主子先不要问毓凝原因,今天那杨凌冒犯了主子,请主子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看在毓凝的面上,饶了杨凌。”说完竟又是磕了一个头。
看蔚毓凝的样子,紫涵马上明白,那杨凌怕与蔚毓凝颇有渊源。只是实在想不通,到底是怎样的关系,竟让从来都处变不惊的西陵大将军慌成这个样子?
“毓凝所说的,紫涵都答应便是。毓凝快快起来吧。”
另一个小院中,那云紫菲也正和王香玉密谋不止。
“小王女,看今天情形,什么狗屁天下第一庄庄主的弟弟,八成就是瑶华那个贱人,一个□罢了,装什么冰清玉洁。”说话的正是王香玉,肉眼泡下的死鱼眼竟是分外有神。
“一帮乌合之众罢了,我只略施小计,便一个个露了马脚。”云紫菲语气中很是得意。
“也不知那丑妇到底和那瑶华、杨凌到底是何关系?”王香玉有些奇怪,“那女子前些时日不是哑巴吗?怎么又不哑了?”
“不管她是什么人,一定和那杨家姐弟有脱不开的干系!”云紫菲咬着牙齿,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当众挤兑过!
“看那杨凌的样子,好像已经对小王女心生芥蒂,若她不愿意为我们所用,会不会对我们计划的事有影响?”王香玉有些担心。
“每一个人都会有他的弱点,杨凌的弱点只有一个,就是她的弟弟,若她弟弟在我们掌握之中,她敢不听从我们的?!”云紫菲阴阴一笑,灯光下,竟恍若厉鬼般狰狞
失意人
屋外已是月上中天,苍茫的夜色中,却有一只鸽子突然从一个小院中飞出,而紧随其后,竟有一个鬼也似的淡蓝色影子,却竟然比这只鸽子飞的更快,竟是在半空中截下了那只鸽子!
“传令焰宫,擒拿凌云山庄中丑妇及杨云”。
那人影静立当地,沉思半晌,又把信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一撒手,那鸽子便很快的消失在夜空中。
“三王女,竟是你吗?干爹,干娘,孩儿很快便能为你们报了大仇了;涵儿,等我,等猫儿哥哥报了大仇,很快便会去陪你!”
而此时,凌云山庄某处房屋高檐上——
皎洁的月光下,紫涵却是眉头紧锁,现在这算什么?为什么古代这些所谓的侠客都喜欢强迫别人搞什么房顶赏月这一套?!天知道,这么冷的天,像自己这样上下牙齿不停格格打架的赏月者恐怕也算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了!自己这就叫舍命陪君子吧?更正,应该是舍命陪“疯子“!
“妹子,这人生真的,真的是无常呀!”鲜于子枫往嘴里倒了口酒,眼睛已经有些迷蒙。
“子枫姐姐,我的毒到底什么时候能解?”紫涵耐着性子问道,真是的,若不是想要尽快解毒,谁愿意陪这个眼中只有酒,纯粹只是拉人过来当听众的家伙,坐在这么高的鬼地方吹冷风。
“我从没有想过,我的生命里,会有永远失去萧儿的一日。”对紫涵的问题,鲜于子枫恍若未闻,兀自喃喃自语个不停。
“我本是云霖国人,四岁时随父母搬至江南,也是那时,我认识了一岁的萧儿,那时的萧儿粉嘟嘟的可爱极了,我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鲜于子枫的脸上不自觉露出幸福的微笑。
这样随性跳脱的人也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吗?紫涵不由摇头,不能想像,怎么都觉着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子,若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会很搞笑?
鲜于子枫苦笑:“妹妹觉得很可笑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一切还都如此清晰?我十岁那年,遇到了我的师傅,十五岁学成出山,十八岁名满天下。不管我走到那儿,都会有数不尽的溢美之词,可是,不知为什么,这样的日子过的越久,我却觉得,心里好像越来越空虚。总觉得心里面好像是空的,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鲜于子枫呵呵傻笑着,好像想到了什么可乐的事。
“当我再见到萧儿灿烂的笑脸,我才知道,原来我生命中缺失的,我一直苦苦寻找想要补全的,就是萧儿啊。”
“姐姐想的倒不错,功成名就了,就想要抱的美人归了?可你一走就是十年八年的,这时候才想起来,还不晚八期了!”紫涵撇撇嘴。
“是啊,我明白了,可有什么用呢?已经有一个女子陪在他身边了,萧儿说,那女子在他为小兔的死哭泣时陪着他,那女子和他一起等待看母鸡会不会下蛋,也不怕被别人说成傻瓜??????”好像完全听不懂紫涵的揶揄,鲜于子枫仍然喋喋不休,“萧儿说,他永远爱我,但只是一种对姐姐的爱。我真的不甘心,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可有一天,我看到了那女子舞剑,萧儿在一边吹箫相伴,他们笑得那样刺眼,却也,该死的幸福至极??????”
紫涵沉默了,虽看不清鲜于子枫的脸,但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无所谓的笑容背后,是一颗为爱千疮百孔的心,鲜于子枫,她的心在哭。
又仰头灌了两口酒,鲜于子枫突然住了口,只是呆呆的瞧着紫涵。
“怎么了?”紫涵被瞧得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你原来的样子,和他真像?????”说着头一歪,手中的酒坛顺着房檐骨轮轮的滚了下去,落到地面上发出很响的碎裂声。
紫涵吓了一跳,幸亏下面没人,这要砸着人了,可怎么得了?再回头一看,不由暗暗叫苦,这才一眨眼的功夫,怎么这位就睡着了?
“子枫姐姐,子枫姐姐,醒醒,醒醒。”可任凭紫涵怎么推,那鲜于子枫却是动也不动,竟是已然睡死了。
紫涵摇摇头,情之一字,最是伤人,有多少人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又有多少人却日日夜夜为情所苦?
那现在要怎么办?自己上来时,是让这位姐姐给挟上来的,这房子的高度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可让自己就这么蹦下去,那却是万万不能的;何况,身边还有这么个醉死过去的人?难不成就这么呆在这儿吹冷风?
恨恨的瞪着那沉睡不醒的始作俑者,紫涵冲着那竟然在人家房顶上也能睡的这么香的鲜于子枫晃了晃脚,想踢一下解解气,谁知吹了半天的冷风,又一直没动,腿已是僵硬的不听使唤了,鲜于子枫没踢着,自己倒和鲜于子枫手里的酒坛一样,骨轮轮的朝房下滚去。
“啊??????”紫涵只吓得惨叫一声,嘶哑的声音在暗夜里竟是格外的凄厉碜人。
老天,自己不会这么背运吧?不就是被个神经大条的人“掳”到房顶上赏了会月吗?至于就这样悲惨吗?
咦?难道这凌云山庄的地都是软的吗?自己浑身上下怎么没一点痛的感觉?而且身体好像还有在飘落的感觉!
紫涵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木钝钝的脸——却是那纪灿阳身后的蓝衣侍卫,自己明明没见过这个人的,可为什么每一次见到这个人,心里总是热热的呢?!而且,现在这个怀抱真的好熟悉!
那人的眼睛慢慢的转过来,许是月亮太温柔了吧,紫涵竟觉得那眸子此时竟满是暖暖的柔情。
“谢??????”
“嗵”的一声,紫涵不由捂着ρi股哀叫起来,“好痛??????”
“不是,不是,不是我的涵儿,涵儿已经不在了,已经不在了??????”
那人颤颤的看着自己的手,竟是呆在了那里,不过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罢了,可为什么每一次见到她,都会有心痛的感觉?自己的心不是已经死了吗?自己活着的意义不就是报仇吗?可今天这双手,竟然会去救一个不过见了几面的丑妇!当那个身影手脚扑棱着从房顶坠落,这双手竟好像有自己意志般就伸了出去!可枉这双手能瞬间决人生死,却也没有救到涵儿分毫!自己空有惊人艺业,又有何用,又有何用啊!
“喂,房顶上还有个呢,你能不??????”紫涵揉着好像已经被摔成八瓣的ρi股,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明明已经四平八稳的把人接住了,却为什么要这样又猝不及防的把人扔到地上?
ρi股真的摔得很疼的说!
可那人月光下的脸怎么那么可怕?嘴里也不知喃喃些什么,那平时木讷的眼睛,此时却仿佛可怕的无底深渊,焚烧着的除了痛苦,就是悲伤和满满的绝望!可即使有那么一双悲伤到让人恐惧的眼睛,那人的脸却仍是木木的,不起一丝波澜!
紫涵不由后退了一步,那人不会像《聊斋志异》中那个画皮故事一样,顶着的其实是别人的面皮吧?要不,怎么脸和眼这样的不协调!
可那人的痛苦却让自己这个旁观者竟然都有窒息的感觉!
紫涵心里突然兴起一种很荒谬的想法——那个人对这个世界恐怕是充满恐惧的吧?那个看似强大的人其实恰恰是虚弱的随时都会倒下吧?竟然想把那个人拥在怀里,抚慰那在这冰冷月色下颤抖的灵魂!
蓝色身影顿了顿,终于慢慢的转身,竟是步履蹒跚着彳亍远去??????
紫涵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仰头看看那仍然在房顶酣睡的鲜于子枫,紫涵跺了跺脚,说不定,这个子枫姐姐这样还能增强功力呢,小说上不都是这样写的吗?算了,就让她在那儿呆着吧,反正这人是那样大大有名的医生,就算冻病了,也全当练手吧!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天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儿在叫。不知不觉我们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紫涵一个人在月色下踽踽独行,脑海里却蓦然蹦出三毛的这几句话,那一夜,躺在床上,从来好眠的紫涵竟是辗转翻侧,好不容易睡着了,梦中却又全是那痛苦绝望的蓝色身影???
挑衅
“竟是个梦吗?”梦中那个蓝色身影竟成了自己的猫儿哥哥!紫涵不禁苦笑,那人的眸色和和猫儿哥哥毫不一样,样貌更是天差地别,毫无相似之处,可那眼神却实在和猫儿哥哥太像了,那样的冰冰冷冷,好像这世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羁绊了他的心魂??????
“哟嗬,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这么美的小院,怎么竟住着这么些子丑人,真真是把个小院都给糟蹋了!小王女,我们还是往别处去吧。”
“你,你??????”竟是清音的声音,已然带了哭腔。
紫涵慌忙披衣下床。
来到院外,正看见那云紫菲、王香玉两个站在院门外,清音眸中含泪,已是气的浑身发抖,脚下零星的散落着几枝花。
“小王女,王小姐,不知一大早到小可的院中,可是有事指教?”紫涵赶忙上前,把音儿挡在身后。“我家弟弟,年龄还小,若有不对之处,还请二位海涵。”
“这是你弟弟吗?怪不得??????”王香玉撇了撇嘴,“果然是有其姐必有其弟,看你二人相貌,倒也确实像是一家人。”
“也没什么冲撞的,”云紫菲Сhā言道,“只是我们路过此处,看到令弟手中的花儿倒也美丽,原想讨几枝来,谁知却惹恼了令弟。”
“如此说来,都是小弟的不是,不如小可自摘了花儿给小王女送去。”紫涵忙道。
“你弟弟人虽丑点,不过这摘花的眼光倒也独到,小王女一向爱花,也是个惜花之人,现正好缺个会侍弄花的人,不如让你弟弟来小王女这里伺候几天,若伺候的好了,你这个姐姐也会跟着沾光的。”王香玉赏赐似的瞧了一眼紫涵。
“你,无耻!”清音气的小脸通红。
“王小姐有点强人所难了,小可的这弟弟在小可的心中可是无价之宝,是绝舍不得他受定点委屈的,更是做不来伺候人的活!若小王女只是喜欢Сhā花,小可不才,倒略知一二,不如让小可效劳更好。”紫涵微皱了皱眉头,却仍是不紧不慢的回道。
“你会?”那小王女有些讶异,Сhā花一向是男人的事,这个丑妇竟连这个也懂?!
紫涵也不答话,从音儿手中接过剪刀,径自上前一步,走入花丛中,先是剪下几枝长柄的成串的白色小花儿,又剪下几枝花盘硕大肥美娇艳的牡丹,配上有着大大叶子的紫色花蕾,紫涵的手上下翻飞,不久便做出一个花团锦簇的造型,硕美与娇小,富贵与淡雅,竟是非常和谐的统一在了一起。
一旁侍立的蔚毓凝忙递过一只黑色做成美人造型的花瓶,紫涵把手中的花Сhā进去,二者相称,竟煞是动人。
紫涵恭恭敬敬的把手中的花递于云紫菲。
“倒也能看。”云紫菲颇为玩味的笑道,忽然手一松,花瓶顿时摔落地上,随着花瓶的碎裂声,花束顿时也乱成一团。
“哎呀,这可怎么好?”那云紫菲装模作样的说,“这花挺招人喜欢的,怎么就碎了呢?”
“小王女喜欢,你就再原样弄一束来。”王香玉看也不看紫涵道。
“你们,简直欺人太甚!”清音简直气急。
“不然,你替你姐。”王香玉冷冷的道。
安抚的拍了拍清音的手,紫涵没说什么,又拿了剪刀来到花丛中??????
已经是第几束花了?紫涵心中苦笑,这云紫菲,还真是龟毛的很!竟想出了这么个折腾人的方法!
清音看着被折腾了这么久,却连一口早饭都没来的及吃的紫涵,心中又是心痛,又是后悔——明明看出这两个人是来找茬的,可自己为什么不能忍住?害的涵姐姐这样卑躬屈膝的来维护自己??????
“不知这一束,小王女可还满意?”紫涵仍是恭恭敬敬的把花递给云紫菲,额上已是出了汗。
“香玉,你拿上吧。”云紫菲神色间有些失望,懒懒的说了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香玉接过花儿,没走几步,便一甩手,连花带瓶扔进了路边的垃圾上,“两个丑人喜欢的花,又能美到哪里去?”声音恰恰好能够让紫涵众人听到。
清音的身子晃了晃。
紫涵忙上前扶住,再一看清音面容,不由大惊,清音嘴角竟有血丝缓缓流下!
“音儿这是怎么了?”
把清音扶进屋,又忙差了人去请鬼医鲜于子枫来。
“妹子,是不是无聊了要找姐姐喝酒啊?”鲜于子枫兴冲冲的进了屋,这武林人士果然是武林人士,昨晚一场大醉,又在房顶上躺了一宿,竟还是没事人一样,倍儿精神。
“姐姐快来看看,音儿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突然吐了血。”
“这个小娃儿吗?让我瞧瞧。”鲜于子枫上前帮清音把了脉,眉头慢慢皱紧,“小娃儿是灵柯国人吗?”
清音脸上表情一震,却并未答言。
“到底是怎么了?”紫涵急道。
“这小娃儿是中了毒。”
清音的眼睛蓦地睁大。
“中毒?”紫涵大惊失色,“这毒厉害吗?姐姐快帮着解了吧。”
“恐怕有些困难。”鲜于子枫面有难色。“看这手笔,应是江湖上有名的万毒阎君柳飘飞的手笔。灵柯地势潮湿,但有一种名为千萝的花却只长在灵柯,此花若单分开,花瓣也好,花蕊也罢,每一处都是极为难得的宝贵药物,但是据说若按一定的分量合在一起炼制,却会形成极为难以疗治的剧毒。但这分量的比例却极难把握,也就那万毒阎君有这份能力吧。”
“可是清音一直跟在我身边,怎么可能被下毒?”紫涵很是疑惑。
“小娃儿的毒是一点点累积起来的,看情形应是身边的人做的,”忙止住急的站起的紫涵,“妹子别急,这毒已经有段日子了,我这里有些丹药,可暂时压制这毒,可要想彻底解了,必须要灵柯至宝九转玲珑玉方可。”
床上的清音已是面色大变。
“玉能解毒?”
“不是把玉吃了,只是用来做药引,配了我这药,方能彻底解去。”
“这可怎么办?怎么把那九转玲珑玉给弄来?难不成要用偷得?”紫涵已是有些乱了分寸。
床上的清音却是逐渐的平静了下来,那神情却是有些凄楚。
“涵姐姐莫要担心,音儿他日,自有机会解毒。”
“就凭你?”紫涵很是不信,“放心吧,姐姐一定会帮你借到那玉的,我们只是暂借一下,又不损那什么玉分毫!”
“好,音儿相信姐姐。”清音闭了闭眼,似是有些疲惫。
这个妹妹呀,自己果然没看错,真是和萧儿一样善良呀!可那千萝花据说只长在灵柯皇宫之中,这所谓的清音,来历怕不简单吧!
两人慢慢退了出去,紫涵又向鲜于子枫多要了丹药以备用。
“姐姐。”一个有些腼腆的声音,紫涵抬头,却是蓝儿,也就是现在的杨云。
“云儿来了?”紫涵很是高兴。
蔚毓凝的脚步略滞,眼中的神情却狂喜至极。
“云儿弟弟是来找我吗?子枫姐姐可真是受宠若惊啊。”鲜于子枫忙也嬉皮笑脸的凑上去。
云儿有些受惊的往后退了退。
“子枫姐姐——”紫涵瞪了一眼鲜于子枫。
蔚毓凝的眼神也颇为不满。
“好好好,我这就走,不妨碍你们姐弟说话。”一语未毕,人却已去了老远。
??????
转过数个花圃,另一所装饰较为豪华的小院内。
“小王女觉得这名叫韩云的丑妇到底如何?”问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王香玉。
“看样子应该不是紫涵那臭丫头。一个身处深宫痴傻了数年的人,不可能会这男子方才用心的Сhā花。”云紫菲有些鄙夷的道。
“我也觉得这样,要真是太,云紫涵,她怎么会对我们如此低声下气?要我说,就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巴佬罢了。”王香玉忙附和道。
“可那女人又怎么会认识那瑶华呢?”云紫菲皱着眉头,可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秀一把厨艺
“姐姐忙去吧,音儿什么也不想吃。”清音有些恹恹的,“没关系的,以前也曾经出现过几次这样的情形,吐点血,隔天就会觉着好多了。”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吗?音儿怎么从来没说过?”紫涵很是吃惊。
“音儿也不知道是中了毒啊,况且那时还没见着姐姐呢,姐姐怎会知道?”清音有些好笑,想起一个人在江湖上流浪的日子,又不禁难过,“姐姐快去吧,那杨公子会等急的。”
迈步进入自己的屋子,紫涵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屋里怎么这么静?
抬头一看,又不禁想笑,云儿宛若一只猫儿相仿,头枕着桌案,竟是已然睡着了。
紫涵站定,心疼的看着云儿瘦的几乎只有巴掌大的小脸,眼睛的四周还有青青的眼袋——看这情形,昨夜肯定是没有睡好!
紫涵上前一步,想要把云儿扶到床上睡,不期然,却对上了一双突然睁大的眼睛。
“姐姐。”云儿的双眼有些迷蒙,看着眼前的紫涵,似是分不清到底是真是梦。
“醒了?”紫涵有些失笑,转而又严厉的瞪着云儿,“云儿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吃饭吧?看这脸瘦的??????”说道最后,已有些哽咽。
“姐姐莫要难过,是蓝儿不好,蓝儿以后一定会好好吃饭的。”云儿慌忙站起。
“你,”看云儿如此,紫涵真是又气闷又心疼,“以后可要乖乖吃饭。”
云儿忙不迭的点头不止,样子真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对了,云儿以后就是云儿,不是蓝儿,要记得哦。云儿曾经是蓝儿的事,姐姐知道就行了,不要说给别人听了。”紫涵嘱咐。
“姐姐,也,嫌弃,嫌弃??????”杨云大大的眼睛里慢慢蒙上一层水雾,又逐渐凝聚成一颗大大的泪珠。
“云儿一定要让姐姐难过吗?”紫涵慌忙伸手帮杨云擦去泪水,“不管云儿叫什么名字,都是姐姐最宝贝的弟弟,永远都是!”紫涵语气很是激动,“姐姐只是不想别人拿这个来伤害云儿啊!姐姐的蓝儿是应该有最美好的未来、最快乐的日子的,姐姐的蓝儿本就应该像天上的云一样自由、无拘无束的,怎么能被囚禁在那样一个小小的院落里?”眼前好像又浮现出宝香园中的蓝儿看着院落外的天空时,那无比渴望的眼神。
“云儿,从今后就像一片云那样自由的飞吧,姐姐回来了,姐姐再不会离开,姐姐会永远给云儿一片最自由的天空。云儿相信姐姐吗?”紫涵牢牢的握住杨云的手,这句话,早就想对蓝儿说了,可那时的自己却没有这个能力,现在,终于,能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姐姐!”蓝儿一下子扑到紫涵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曾经一直以为自己一定是个极为让人讨厌的存在吧?不然,为何亲生爹娘也会抛了自己不要?为何唯一一个疼自己宠自己的紫儿姐姐也会被老天带走?现在,紫儿姐姐终于回来了,紫儿姐姐还说,会永远和自己在一起!
“紫儿姐姐是,是,怎么,怎么,逃出来的?”好久,杨云方抽抽噎噎的止住哭声,“脸又为什么,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
扶着杨云慢慢的坐下,紫涵又用水湿了毛巾,帮云儿擦脸,“姐姐的事,现在还不方便完全说给云儿听,姐姐现在只能告诉你,当时是姐姐的娘亲知道了姐姐被人害的事,就去把姐姐救了出来,姐姐当时受了伤,等伤好了,才知道云儿的事,可却听说云儿,云儿已是不在了!”紫涵的眼圈又有些红了,怎么也想不到,大家竟然都好好的!
“姐姐的事,云儿先要帮姐姐保密啊!就是你那姐姐杨凌,也先别告诉她,姐姐就是夏紫儿。云儿记得,以后叫我涵姐姐就好。”紫涵回身把毛巾扔到脸盆里,“至于姐姐的脸,都是那个鲜于子枫害的了,她说姐姐中了毒,给了姐姐几粒药吃,结果毒都跑到脸上了,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连声音也变的这样难听。”紫涵摊手苦笑。
“姐姐中了毒?”杨云明显吓了一跳,脸又白了。
“没事了,”紫涵摇摇头笑道,“姐姐那几天连话也不能说了呢,现在终于能说话了,再过些个时日,应该就能全好了!”
“那就好,”杨云松了一口气,刚要坐下,却听见“轱辘”一声响,杨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紫涵一把抓住杨云的手,“是不是没吃饭就赶来了?”
“云儿吃不下吗。”杨云臊的都快把头低到地上了。
“以后一顿也不许空着,每顿都要多吃些,要是老像现在这样一阵风就能被吹走了,姐姐可要生气了!”紫涵板着脸道。
“云儿,答应姐姐就是。”杨云的声音低的简直跟蚊子哼哼似的。
“走吧。”紫涵上前扯了杨云就走。
“姐姐别赶云儿,云儿以后一定会多吃饭的。”杨云慌了神,死命的拽着桌子不肯动。
“傻小子!”紫涵伸手刮了一下杨云的鼻子,“姐姐领你去吃饭!这回呀,姐姐亲自去给你做顿好吃的!”
“真的?”杨云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姐姐要亲自给我做吗?太好了,蓝,云儿还要吃那个生日面!”杨云简直高兴的要蹦起来,一时欢呼雀跃不止。
紫涵不禁失笑,那日还是给老爹做生日面,到了宝香园看蓝儿食欲不振,就又做了碗哄他吃,竟然到现在还记着呢!
“好,姐姐这就给你做去。”牵了杨云的手,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朝杨云自用的小厨房走去。
“这丑妇到底是用了什么邪术?”另一条小径的拐角旁,杨凌、杨融及陈楚三人傻子般的呆站着,杨融的嘴巴大张着,几乎能塞个鸡蛋进去,“她,竟能让云儿弟弟又会笑了?”
杨凌和陈楚却并没有答言,阳光下那笑的灿烂到耀眼的男孩竟然真的是云儿吗?可该死的,为什么让云儿这么开心的是那样一个丑妇,而不是自己?!
紫涵却全然不知有人在旁边正吃味呢,两人依然是一路说笑着往小厨房而去。
到了厨房里,那叶飞鸿恰好也在,看着尊贵的公子竟和那样一个丑妇联袂而来,也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公子平常就跟个木头人相仿,现在这个高兴的样子,除了在宝香园门口见到他和夏总管玩什么小蜜蜂游戏时,自己还真是再没见过!
等再看到紫涵娴熟的和面、抻面,又拽出来又细又长的晶莹剔透的面条,叶飞鸿更是吃惊的眼睛几乎就要瞪出来了!
杨云在旁边,却是不时的拼命的嗅嗅那不时传出的香气,看那样子,早馋的不得了了!
等紫涵做好,杨云竟一气吃了两碗,惊得那叶飞鸿揉了几次眼睛——大老远的把自己从京城弄来,可公子每次能吃一个包子,都几乎称得上是奇迹了,那杨庄主要是看见公子现在这样能吃,还不得高兴死?
正想着呢,一抬头,正对上厨房外已经是木头一样呆立的杨凌!杨凌摆了摆手,脸上神情明显激动不已。
紫涵自己也吃了碗,看叶飞鸿在一旁眼馋的样子,便又盛了碗递过去。
“让我吃的?”叶飞鸿受宠若惊。
“对呀,大厨师也尝尝我的手艺。”紫涵微微一笑。
看出紫涵是真心的,叶飞鸿便也不客气,接过碗大口就吃了起来。
“这是什么?你们吃的这样香?”一个好奇的声音传来。
紫涵抬头一看,却是那纪灿阳。忙站起来,“也没什么,就是做了点我家乡的一些吃食。”
纪灿阳秀气的吸了吸鼻子,“闻起来很好吃呀!”
紫涵不由失笑,这个纪灿阳,真不像个大家公子!
“纪公子真是过奖了!不过是些面条罢了。”
纪灿阳眼珠一转,看到面板上还搁着些面团,“韩小姐还要做吗?”
“哦,你说那些面团吗?是,我家弟弟今天胃口不好,等下我还要给他做碗。”紫涵点头。
“那能不能多做些?”纪灿阳马上接过话,充满希冀,“我有一个侍卫有些不舒服,也是吃不下饭,可不可以让我也给他带走些?”自己真是苦命啊,明明自己才是做主子的那个啊!可那位从昨儿个起,就闷在屋里喝酒,这都日上三竿了,还在不住嘴的喝着,这要喝出人命来可怎么好?
“侍卫?”紫涵皱眉。
“呵呵,那个,对呀,侍卫,侍卫??????”纪灿阳也很是不好意思,自己这是怎么了?真是病急乱投医,宫主这个样时,恐怕老天都没辙!上次还不是喝到吐了好多血才算!
紫涵面前马上闪现出那个总是留给别人一个冷漠孤绝背影的蓝衣人,是他吗?
“好。”紫涵应了声。
“什么?”没想到紫涵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纪灿阳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既然公子不嫌弃紫涵的手艺,可稍等片刻。”紫涵应道。
也不知有用没用?纪灿阳寻思,管他呢,死马就当活马医吧,马叔可一再嘱咐,若是喝个几次和上次那样,宫主难保不会把命给搭进去,可谁知道呢?自己怎么觉着宫主好像就是有些轻生呢?!
可笑的理由
杨凌与陈楚却都默不作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说大姐,你那师父不是经常周游四方吗?问问他,是不是听说过这号人物?对了,还有你那师姐,好像也和那丑妇挺熟的。”杨融见二人都不接茬,不由有些着急,想想自己也算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曾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像这样这么放不下一个人还是第一次,可那纪灿阳倒好,见了自己,真是温文尔雅,可自己却觉着有些别扭,倒是好几次瞥见灿阳面对着那丑妇时,好像倒还显露了真性情!
“哟,师妹,你竟敢和别人在背后偷偷议论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是想让师父请出家法来呀?”一个有些戏谑的声音传来,三人回头望去,门外站的可不正是师父和那爱捉弄人的鲜于子枫?!
三人忙出来拜见,引了那师徒二人进屋。
“前辈安好,正想着要请前辈解惑呢,前辈可巧就来了。”杨融边斟茶边笑道,一开始有些别扭,不是大姐的师父吗?可咋看着,也就比自己大个几岁的样子,而且面上表情总是清清冷冷,看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但也不知什么原因,却越看,越觉着这前辈有些深不可测。
“别问我师父,我师父可是向来不问那些劳什子世间俗务的,倒不如准备坛好酒来问我。小师妹,我说的可对?”鲜于子枫笑道。
杨凌也不答言,只是细心的擦拭给师傅坐的那椅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小心的在上面放了件毯子。
“鲜于姐姐,那你告诉我们,那丑妇到底是何来历?”陈楚Сhā言道。
“丑妇?”鲜于子枫笑出了声,“我说陈家妹子,你是说我那妹子是丑妇?”
“怎么?难道不是?”陈楚皱紧了眉头。
“哈哈哈??????”鲜于子枫突然大笑起来,只笑的其余几人面面相觑,只觉莫名奇妙至极,那人长相丑陋,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呀,这有什么可笑的?!
“子枫。”那已然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突然开口,声音如同冰下泉流,清清泠泠。
“是,师父。”鲜于子枫忙止住笑,擦着眼泪站好。
“若说我那妹子容颜寝陋,这世上还上哪里寻那好看之人?”鲜于子枫喟叹,目光竟有些悠远。
“你说那韩云是易容?怎么我会看不出来?”杨凌大惊。
“什么易容?”鲜于子枫想想又觉得好笑,“我那妹子可是这世间少有的风神俊秀、兰心蕙质之人啊!你们几个,容貌也算不差,比起她来,却还是大大不如啊。她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是中了毒罢了。”
“师姐此言当真?”杨凌一下坐不住了,“难道她跟云儿真是旧识?可我曾经彻查过云儿的过往,除了那个什么夏紫儿,他并没有其他亲近之人啊。我这几天也已派人四处探访,竟是无法查到这女子分毫讯息。这女子却能寻到这里,到底有何居心?”
“她若有对云儿不利之举,必不让她走出这凌云山庄!”陈楚咬牙道。
“你们谁都不可伤了那女子。”男子忽然开口,声音不高,语气间却让人没有丝毫质疑的余地。
“师父,为什么?”鲜于子枫脸色有些难看,内心不禁酸涩,为什么师父仅仅见了那女子一面,就对她如此维护?虽强自忍耐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啾啾,啾啾。”那只翠色小鸟突然冲着鲜于子枫叫了两声,好像在冲杨凌示威。
男子伸出手来,让小鸟停在手心,沉默了片刻,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男子忽然悠悠一叹,“你们没发现吗?翠儿很喜欢她。”
什么?几个人的眼睛一起睁大,翠儿喜欢她?这算什么破理由?!
“啾啾,啾啾。”翠儿又叫了起来,听起来,真是说不出的得意。
“阿嚏!”紫涵揉揉鼻子,心道,也不知谁在背后叨念我呢,却混不知,自己竟是沾了翠儿的光被只鸟儿给保了下来。
看床上清音好似睡着了,紫涵放下手中的碗,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刚要张嘴,却突然发现两行泪水正顺着清音的眼角缓缓滑下,又慢慢洇入下面鸦黑的发里。
紫涵慢慢做到床边,轻轻的拭去那两行泪——这小子,脾气也真够倔的,看他平时行事做派,明明就是个身娇肉贵的大家公子,一看就知道,定是和家里闹了矛盾,这才跷家的,可偏无论自己怎么说,这小子就是不承认自己是离家出走的,看现在这个样子,一定是想家了!
察觉到身旁有人,清音却扭了头,不想让紫涵看见自己的泪。
“来,音儿,看我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紫涵轻轻唤道。
“我不想吃,你让人端下去吧。”清音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真不吃?”紫涵逗道,“可不许后悔啊。”
“不吃。”清音翻了个身,背对着紫涵。
“唉,想不到我这样一个美少女亲自下厨做的饭??????”
“你会做饭?”清音一下子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
“唉,‘我原将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饭啊,饭啊,既无人赏识,我看你也就一个倒沟渠的命了。”说完站起身来,做出要把碗端下去的姿势。
“别走,”清音却一下子拽住了紫涵的衣襟,“那个说不吃了?”
“呵呵,早说吗,你涵姐姐可不是轻易就给人做饭的啊!”紫涵笑眯眯的端过碗,小心的揭开上面的盖子,“自己可有力气起来吃?”
炖了好几遍已是完全滤去了油性的鸡汤,配上新鲜的山菇、细细的肉丝,、碧绿的香菜,味道煞是诱人。
清音接过碗,虽是坐在床上,可那吃饭的姿势却仍是高贵如王子,可只吃了一口,清音脸上的泪,却又顺着面颊津津而下。
“怎么了?”紫涵忙接过碗,“哪里不好受?我让人去叫子枫姐姐来!”
“没事的,”清音忙又拉住紫涵,“只是看到涵姐姐这样,想起了我爹。”
紫涵摸摸脸,难道自己很像个老男人吗?
“我爹才不是老男人呢,”清音白了一眼紫涵,“我爹是我灵,我们那儿最美的人。”清音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
“小时候,娘最爱哄我装病,骗爹爹给我们做好吃的,而且爹爹好笨啊,每次都会上当,现在爹爹不在了,我才知道,爹爹哪里是笨?他只是太爱我们了,只要是我和娘想要的,不管什么,他都会答应的??????”清音的眼角,又有两行泪水缓缓淌下。
“可是,我八岁那年,爹爹却一病不起,娘亲虽是遍寻天下名医,可还是没能救得了爹爹??????”
“前些时日,娘却从外面带回一个男子,那个男人和爹爹长的好像,娘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可我却知道,那个人绝比不上我的爹爹,私下里,他看我的眼光,好吓人??????”
“不久,娘亲就非要娶了他,无论我怎么哭怎么求,娘都不听!那男人虽然狡猾,可还是被我的人发现了,他偷偷出,府,和一个女人见面,我告诉了娘,可娘却说我太不懂事了,说我是看他不顺眼,想要害他??????”
紫涵心道,傻孩子,你刚和那人冲突过,就找你娘告状,你娘又怎么会信呢?
“那一日是爹爹的祭日,那个男人却老是缠着娘亲,娘亲竟然就一直陪着那个男人。可那天明明是爹的祭日啊!每年这个时候,娘都是什么也不做,只是和我一起静静的陪着爹爹的,爹爹那么爱娘亲和我,若是见不到娘亲,爹爹该会多伤心啊!可我等啊等啊,等啊等啊,一直在爹爹的坟前呆到天黑,娘亲竟始终都没来??????”
“我找到娘亲那里,却见她正在哄那男人吃饭,可娘亲却不知道,我呆在爹爹的坟前,已经整整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实在是气不过,就冲上去,打翻了娘手里的饭,可没想到,娘亲竟为了这样的事就打我!娘亲怎么可以连爹爹的祭日都忘记?明明是她说,爹爹的祭日,她和我除了陪爹爹都什么也不许做,明明是她自己食了言,却竟然为了给那个男人出气就打我??????”
清音已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孩子,这股子委屈,怕已是憋了很久吧?今天哭出来,说不定是件好事呢!
往事如烟
想到宫主,纪灿阳不觉又心情沉重,宫主失踪的那段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些日子不见宫主,本以为宫主定是已然命丧黄泉,可谁知宫主却突然回转,不但被废的武功全然恢复,而且匪夷所思的突破了焰火心经的第十层境界,更是独力一个单挑了焰宫!
是啊,别人都以为自己是渭中纪家备受宠爱的佳公子,可却没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却是焰宫七圣使之一的追魂使!
自己虽是男子,可却备受纪家太君的喜爱,一向是全家人的心肝宝贝,却谁知十岁那年独自偷跑出去游玩,却被那焰宫宫人看到,竟是强掳了自己回宫,更是夺走了自己的清白!自己本想一死了之,是绿奴哥哥,也就是现在的宫主骂醒了自己:
“男子生来就一定是低贱,天生就要任人欺辱、任人蹂躏的吗?我偏不信这个邪!既然老天不公,那就让这个人间变成地狱!女人□我们,总有一天,我们要让这些女人像狗一样跪在我们的面前!”
是啊,凭什么这些女人可以为所欲为?太君不见了自己该是怎样的难过,爹娘不见了自己该是何等的悲伤!自己不能死,要活下去,活着等到和家人团聚的那一天!
每一天自己和绿奴哥哥,还有其他十几个同样美貌的少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为了怕自己这些人逃跑,她们用一条长长的铁链把自己这些人锁在一起,关在一间又脏又臭的屋子里,更是不时有女人像挑货物一样一次又一次的来□???????
有一天,绿奴哥哥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偷来了焰火心经。那本是严凤的师门至宝,那严凤本是谋害了师傅和同门才得的这心经,没想到却停留在第六层再也不得寸进,便闭了关苦练,却被绿奴哥哥觑了个空偷了那心经出来,领了自己这些人苦练,希望有朝一日能杀了这些恶女,毁了这焰宫!
这地狱一样的日子又过了八年,绿奴哥哥的焰火心经也练到了第七层,武功已是隐隐接近那严凤,自己和其他少年武功均也日渐精熟,本约好了时间要杀了那严凤的,却谁知不知怎样走漏了消息,是绿奴哥哥拼死抵抗,掩护了自己这些人逃走,可他自己却没能逃出去!
自己当时也身负重伤,虽然好几个都和自己一样知道自己家在那里,可逃出去之后,所有人却全都不愿回家了!是啊,那个家已经离开了那么久,所有的人除了血淋淋的伤口,有的便只是已然残破不堪的灵魂,还有脸回去吗,还回得去吗?!最重要的是,绿奴哥哥的仇不报,不把那些恶女碎尸万段,就是活着,又有何意义?!
可谁知一次阴差阳错,自己外出办事,却巧遇了姐姐纪灿晴和那什么逍遥剑杨融,自己和杨融发成冲突时被她挑落了面纱,姐姐当场认了自己出来,抱着自己泪流不止。
不得已,自己只得随了姐姐回家,原以为自己已非完璧之身,一定会被家人视为耻辱,谁知到家后才知,家人竟一直只是对外宣称自己体弱多病,不便见人,这么多年来,竟一直在四处寻找自己,知道自己受了□,家人却是比先前还要心疼,曾几次听的姐妹们发誓,一定要探访出来那掳走并□了自己的人,将她们剔骨扬灰!自己却并未告诉她们掳走自己的是谁,也没有让她们知道自己也已同样身负绝顶武功,因为这个仇,要自己报!
可半年后,却传出焰宫总舵被挑的消息,自己这些人悄悄探访,那独力挑了焰宫总舵并一人杀死了焰宫一十八个首脑的竟是大家以为已然死去的绿奴哥哥!
再见到绿奴哥哥,明显的发现绿奴哥哥不一样了,绿奴哥哥拖着好重伤后孱弱的身体,精心布置了一间典雅的女子住房,里面每一桌每一椅都要亲手打制;绿奴哥哥除了宝蓝色衣服,再也不穿其他衣服了;绿奴哥哥脸上总是戴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面具,再也不曾去掉过,甚至在自己这些兄弟面前,都很少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甚至好几次,兄弟们竟然看见,绿奴哥哥拿着一张画着和他脸上奇形怪状面具一样的奇形怪状图案的纸,竟然一个人傻笑个不停,可在一起的这八年来,几千个日日夜夜,绿奴哥哥何曾露过一丝笑颜!??????
那么重的伤,大夫都说,至少 卧床月余,可绿奴哥哥却不过躺了几日,便挣扎着起身,伤势稍稍好转,已成了宫主的绿奴哥哥便匆忙的带了几位兄弟昼夜不停的赶往帝都。
去时绿奴哥哥很是激动,他的声音里好像都颤抖着幸福!绿奴哥哥只说,要带着我们亲自去接一个这世上最最重要的人,可大家都知道,绿奴哥哥是个弃婴,唯一有点印象的疼过他的义母义父也都被那些恶女给杀了,那个对绿奴哥哥来说最最重要的人又是谁呢?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对绿奴哥哥最重要的人,便是对自己也最最重要的人啊!可再想不到,来到帝都,听到的却是那个对绿奴哥哥最重要的人的死讯!
不知那个女子是怎样的人,可她死去了,绿奴哥哥,好像也已跟着死去了,若不是在他义父义母坟前发过重誓,必要毁了焰宫,杀了那焰宫幕后的主人,或许绿奴哥哥当时就会跟了那女子去吧!看着一日日越发死气沉沉的绿奴哥哥,自己真有些恨那个女子。本来只有恨,绿奴哥哥还活的很轻松,可为什么,你要让绿奴哥哥感受到那一时的爱?既让绿奴哥哥感受到了爱,又为什么还要把那些爱带走?恨是一把朝着外的刀,绿奴哥哥会用来毁灭别人,可爱却是朝向内的利刃,绿奴哥哥只会用来一点点的凌迟自己??????
“哎哟!”纪灿阳突然痛叫一声,却是路面上有一块凸起的石头,纪灿阳只顾着想心事了,竟是一点没注意,又急于趁热端过去让绿奴哥哥吃,走的本就快了些,踉跄之下一时拿捏不稳,手中的那碗面竟是直直的飞了出去!
迎面却是正好有一群人走来,为首之人身穿月白袍子,一身的纤尘不染。好巧不巧,正在这时来至纪灿阳跟前。
“让开!”纪灿阳惊叫。
那男子猛一抬头,正看见那只碗朝自己飞了过来,身形一动,似要避开,可不知为何,却又猛地一顿,竟是毫不避让的任那晚饭一点不剩的全倒在了自己身上!
纪灿阳哀叫一声,自己好难为情的才开口向别人要了碗面,竟这样被自己给撒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可看对面那人倒也奇怪,明明可以躲开的,干吗要站在那里,任这些汤汤水水撒了自个儿一身?!
白袍人身后抬着各式礼盒的随从,一个个也都傻了眼,自己老大,一向酷爱整洁,而且轻功卓绝,更兼为人狠厉,今天怎么会任那人撒了这么多白乎乎粘溜溜的东西在自己身上?想起老大发怒的情形,那些随从不由纷纷为对面那个看起来容颜俊秀的男子感到悲哀,也许转眼间,那就会是具尸首了吧!
可那白袍男子却根本没注意纪灿阳及身后众人的表情,只是愣愣的呆立当地,好似被什么事情给惊吓到了,专注的看着那根洁白晶莹的面条从自己身上缓缓滑落,竟慢慢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来,接住那根面条,认真看便会发现,那人的手,也微微的有些颤抖,那面条上仿佛有什么魔力,甚至那人的冰冷的眼底也有了些暖意和晶莹??????
“这面是,你做得?”那人缓缓抬起头,情绪有些不稳的注视着纪灿阳,那眼光竟是有些迫切!
啊?身后的从人瞪大了眼睛——老大竟然没动手?!
“嗳?”纪灿阳也很是疑惑,正常情况下,那人不应该冲自己大吼“你怎么走路的,没长眼吗?”之类的话吗?
“这面,是不是,你做的?”那人有些迫切,语气也有些不稳。
虽不懂那人为什么一定要问这个问题,但纪灿阳直觉,这个问题好像对白袍人很重要。
“不是。”纪灿阳老老实实的回答,“是一位韩小姐动手做得。”
那人好似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只是期望着从纪灿阳的嘴里得到证实,听纪灿阳如此说,呆了半晌,竟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是你吗?”
身旁众人听在耳中,只觉说不出的酸楚!
冤家路窄
“扑哧。”一声轻笑传来,紫涵扭头一看,却是那纪灿阳,身后跟着那泥雕木塑似的蓝衣侍卫,只是看到紫涵伸舌头做鬼脸的样子,那侍卫眼中恍惚有一道亮色,却又瞬间熄灭。
“韩小姐大清早的真有雅兴。”纪灿阳整个人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整个人竟显得有些迷离。
“早啊,纪公子。”紫涵不以为意的挥挥手,窥探的感觉好像也消失了,紫涵不由讶异的看了一眼纪灿阳,难道刚才那个偷窥自己的人是这家伙?伸手摸了把脸,自己这幅丑样子,还有吸引力?
纪灿阳很是莫名其妙,这位韩小姐今天好像有些反常!
边走边思索着回到自己的小院,紫涵陡然发现,这凌云山庄今儿好像格外热闹。一大早的便有一拨拨劲装女子涌入。
“今天客人好像更多了,”紫涵回头一笑,“今儿来这么多绿林英雌,也不知需要怎样大的一个客厅,才能容纳这许多客人。”
“韩小姐说笑了,”纪灿阳笑吟吟道,“韩小姐真不知道吗?今天来的大都是凌云山庄下属之人,大多是送了礼物就回的,正式寿宴上,只会是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特来贺寿的人。”
“看她们一身劲装,一定是个个武艺非凡呀。”
“那是自然。不过,她们最厉害的还应算是水上的功夫,都说这溧水是咱西陵的屏障,西陵水军更算得上是各国水军中的翘楚,可若真论起水上功夫,恐怕西陵水军也要头疼不已。”纪灿阳介绍的倒也详细。
“头疼不已?”紫涵暗暗揣思,看纪灿阳神情,恐怕不只是挠头吧?怪不得那云紫菲要这么兴师动众的前来贺寿!紫涵不由皱眉,那云紫菲到底做何打算?明知道云儿是凌云山庄的宝,竟还敢明目张胆的做出那样的事来,难道说,那云紫菲发现了什么?若是这样,那云紫菲必不会善罢甘休!正想着呢,不提防正和一帮女子走了个对面。
看到打头那一个,紫涵心里不由打了个突,那不正是酒楼里和自己发生冲突的那群女子?紫涵忙闪身在道旁,想要避让过去。
“喂,你,过来。”真是怕什么有什么,不由自主的又摸摸脸,自己变化这么大,她们也能认出来?
“大师姐,我们快去送礼物吧,你这一路不停的问,怎么还是不死心?”
“不停地问?”紫涵镇静了些,应是和自己无关了,忙定定神,上前一礼,“不知各位姐姐有何指教?”
“姐姐?”那女子怪叫一声,“我有那么老吗?”
“那个,”紫涵摸了把汗,怎么忘了,自己现在好像是中年人??????
“算了,算了,”那女子不耐烦的摆摆手,“你只要告诉我,杨公子真的喜欢上了一个貌若夜叉的丑女?”
紫涵微微一怔,以凌云山庄的势力,怎么可能任这样的流言传出去?难道是??????
“师姐,你小点声,这是凌云山庄。”身后的红衣女子,拽了拽那女人的衣襟。
纪灿阳身后蓝衣侍卫看向紫涵的眼光突然变得阴冷。
貌若夜叉?紫涵身子晃了晃,难道说的是,自己?
“喂,本小姐问你话呢,”那个女子有些不耐烦,突然又睁大眼睛,瞪着紫涵,“慢着,你姓什么?”
“你们要干什么?快放开我姐姐。”却是清音的声音。
紫涵不由苦笑,音儿的容貌好像也是让人过目难忘,这群女子怕是会??????
“怎么是你?”有女子惊叫,“姐妹们,那在酒楼里助了那焰宫妖人的,可不就有这个小子?”
“什么?”那群女子哗啦啦就围了上来,“不错,当时这个小子是在里面,难道焰宫的人混进了凌云山庄?”
蓝衣人暗沉的眼眸波光一闪,疑惑的看了看纪灿阳。纪灿阳无奈的摊了摊手。
“各位误会了??????”紫涵想要解释。
“少废话,先拿了她们再说。”一个女子厉喊道。
紫涵一看,可不正是被踢断了骨头的那位?
“对,我看当时那女子对这小子挺维护的,拿了她们,不怕她们的主子不出面。”
“主子?”紫涵一愣,想一想又马上明白了,她们说的主子一定就是自己,不过自己变了样子,她们认不出来了!想想又暗叫苦也,这群女子自己倒不放在心上,可这和焰宫勾结的罪名恐怕有些麻烦!
那些女人挥刀舞剑冲着紫涵二人就冲了过来,清音忙上前一步,把紫涵护在身后,那些女子的脚步猛然一滞,似是看到了什么太过诡异的事情。
紫涵摸了摸鼻子,自己这么个大女子却被个男孩子护在身后,一定和自己的世界中,一个大男人藏在娇弱的女人背后一样,也是不能看的吧?
那些女子稍一停留,却仍是朝着二人冲了过来。
紫涵堪堪避过一把迎面劈来的大刀,一个左勾拳就挥了过去,本不抱什么希望的,可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女人竟似受了什么重击,直直的就飞了出去。
紫涵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大胆!”一声怒喝响起,却是蔚毓凝带了几个侍卫赶来。
难道自己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突然之间就成了武林高手了?
想着悄悄跨前一步,又朝向离自己最近的女人踢出了一脚,“砰!”那女人竟没有躲过去,竟又是直直的飞了出去!
紫涵真的呆了,看看自己的手和脚,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空地上一片哎哟之声,那些女子那是那些侍卫的对手?不片刻,就躺了一地。
“住手!”又一个人影飞身掠到。
“杨庄主,领教了。”为首女子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枉我师尊对贵庄倍加推崇,却原来竟是这等藏污纳垢之地。”
“石姐姐,你这是哪里话?这几位也是来为我师尊祝寿的客人,你们怎么打起来了?”杨凌没想到看到这样一个场面,心里也很是迷惑。
“石梅不敢高攀。”女人惨然一笑,“天下第一庄有了焰宫相助,以后更是会如虎添翼,姓石的哪里高攀的起!”
“姐姐到底怎么了?那焰宫又和我凌云山庄有何关系?魔教妖人,又怎配和我凌云山庄相提并论?”
“杨庄主还要瞒骗我吗?”女人单手指向紫涵,“你问她,是不是焰宫妖人?”
“韩小姐?”杨凌一惊,登时转向紫涵,目光中满是询问。
“我想这位小姐误会了,我并不识得什么焰宫之人,当时当日,不过是看不惯别人以多欺少罢了。”紫涵淡淡一笑,嘲讽的看了那女人一眼。
“你,你胡说,当时若不是你护着那焰宫妖人,我那妹子怎么会折了胳膊?”女子大怒。
“也就是说,当初韩小姐,确曾站在那焰宫妖人一边?”一个凉凉的声音忽然响起。
紫涵回头一看,不是别人,却是那三庄主杨融。
“三庄主这是何意?韩云不过对受欺之人施以援手,难道三庄主帮助人之前,还会先查查那人祖宗八代?”紫涵眉毛一挑,反问道。
“那人明明一袭红衣,竹笠白纱遮颜,一看就是焰宫妖人,韩小姐到现在还要狡辩吗?”那石梅对着紫涵怒目而视。
“难道你真是那妖人派来,想要掳了??????”杨凌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面色大变,厉声喝道,“如此用心险恶,果然是那焰宫作风!”
“那焰宫上下不过是些人尽可妻的贱人罢了,韩小姐明知是焰宫妖人却还极力维护,若说素不相识,韩小姐难道当我等都是无知小儿吗?”一个阴阴的声音Сhā了进来,紫涵闻声看去,原来是云紫菲,后面跟了一个低着头的白衣人,不知怎么回事,紫涵忽然觉得那白衣人竟看着有些熟悉,不由多看了几眼,那白衣人却全然不觉,只是低了头垂首侍立在云紫菲身后。
那本是站在人群外的纪灿阳听了云紫菲的话突然有些颤抖,竟好似站立不稳。
紫涵本想尽可能避开云紫菲,但“人尽可妻”一句听在耳里,却觉得分外刺耳,眼前不知为什么回想起初见猫儿哥哥时,那一身的伤痕??????
“身份低微之人难道就要任人欺凌、没有存活的权力了吗?”紫涵眼中一片冰寒,那种自然流露出的威势,让周围众人不由一凛。
“在座各位个个身家显赫,又怎知这世上有多少人却要为了活着就要承受多少折磨,经历多少苦难!有人受尽□,却无人谴责那施暴之人,反而斥责辱骂那受苦之人,难道这就是诸位追求的公义吗?听大家语气,那焰宫众人明明是受尽苦楚的伤心人,却不知诸位大侠为何偏偏要揪着一群可怜人不放?”
杨凌目中眼中一凛,上前一步,“韩小姐纵使巧言如簧,只要和焰宫有关,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凌云山庄也容不下你等!”
紫涵心中暗叫不好,恍惚忆起初见上香的云儿时,猫儿哥哥好像发话说,终会来带走云儿!这误会可大了!
锒铛入狱
“云儿,过来!”杨凌已是脸色铁青。
杨云却并不答言,只是泪眼汪汪的看着紫涵。
紫涵慌忙拍拍跑的有些喘的杨云,“云儿莫怕,姐姐答应过你,绝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
看到杨云听话的乖乖站到了一边,杨凌的眼好像要冒出火来,这是自己打小疼爱无比的亲弟弟呀!
“好,看在云儿的份上,我不难为你,你走吧。”杨凌恨声道,“不过你记住,不要妄想再来招惹云儿!”最后几个字,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紫涵看看身边众人,那天下第一庄虽人多势众,可手下侍卫却也夷然无惧,真打起来,不知有几分胜算??????
“庄主,”一个家丁忽然匆匆跑了进来。
“什么事?”杨凌皱眉。
“外面忽然来了大批官兵,”那家丁小心翼翼的禀道。
“官兵?”杨凌有些惊讶,自己的凌云山庄一向和官府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有官兵来?
“是,她们说,有杀人凶犯藏在我们庄内??????”
“杨庄主,南云太守封兰清有礼了。”一个有些浑浊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进来一个身材高挑却满脸病容的官员。
“封太守驾临我凌云山庄,不知有何贵干?”杨凌微一抱拳。
“贵庄可是住着一位姓韩名云的人?”那南云太守眼光扫过众人,与云紫菲眼光稍一交汇,又各自错开。
“找我?”紫涵很是惊愕,这南云太守来凑什么热闹?
“你就是韩云?”那太守问道。
“是,不知?????”
“拿下!”那封兰清突然脸色一寒,大声喝令。
那些官兵哗啦啦围了上来。
“谁敢!”蔚毓凝一声大喝,手中宝剑就要递出,却突然觉得手上一软,那用惯的宝剑此时竟仿佛重逾千斤。
“不好!”蔚毓凝大惊失色,再一看紫涵及那一众侍卫,竟个个站立不稳。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杨云拼命想拉起身子慢慢软倒的紫涵,却被那杨凌一把拽回来。
“杨,姐姐,”杨云转过身来,紧咬着嘴唇,哀恳的看着杨凌。
“云儿,你,别怪姐姐!”杨凌狠狠心,扭过头来,不看杨云。若搁往常,官府是绝不敢来凌云山庄抓人的,可今天这韩云??????
紫涵慢慢的歪倒,眼中却忽然映入一个身穿月白袍衫的男子,那飘然伫立的月白风清??????“老爹??????”紫涵呢喃了声,竟是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那白袍身影好似听懂了紫涵的呢喃,眼中的千年寒冰瞬时碎裂,却仍是垂了首,紧跟在云紫菲的身后。
“带走!”封云清一声令下,便有官兵上前就要拖了紫涵众人离开。
“放开我,你这个坏??????”杨云嘶叫一声,就要扑过去,却被杨凌伸指一点,也慢慢软倒在杨凌的怀里。
“慢着,”杨凌忽然喊道,地上的蔚毓凝眼睛一亮。
“既是官府要拿人,原也没我等草民置喙的余地,只是这韩小姐本是来我山庄祝寿,还请大人说清这韩小姐到底犯了何事,也好叫我凌云山庄对谭总镖头有个交待。”
“即是杨庄主想知道,本官也不隐瞒,数日之前,在一座破庙里发现了一对连体姐妹的尸首,有人指证,杀了这对连体姐妹的正是这韩云!”说完又一拱手,“杨庄主,打扰。”
“杨某会把话捎给谭老镖头,封大人走好,恕不远送!”杨凌一语完毕,竟是抱了杨云转身就走。
地上的蔚毓凝看向杨凌的眼神又急又恨,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头一歪,也晕了过去。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怎么这么多人,只片刻便一个个软倒在地,这些官兵到底使了什么邪术?
目送着那封太守抬了紫涵众人出了庄门,云紫菲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走吧,我们也回去。”扭身朝自己小院中而去,那身穿月白衫子的男子慌忙跟上。
“看不出,你这个礼物,倒还真是宝。”云紫菲斜睨了眼身后的男子,“四姨那儿,好东西还真是多呢!”
白袍男子却似全然不觉,仍是毕恭毕敬的跟在后面。
“无趣!”云紫菲冷哼了声,也不再说话,大步向前走去。
虽然出了一档子意料之外的事,中午的寿宴仍然是热闹非常。
各种珍奇礼物流水也似的从各处送来,玉器古玩,名贵药材真是应有尽有;那宴席竟是摆了足有几十桌之多。
杨凌的师父却并未露面,只是隔着帘子,受了杨凌等几个弟子的大礼,便命大家开了宴席。
众人都知这杨凌师父是一个男子,好似并未婚配,便也未强求,只觉没了男子在旁,这酒喝得倒更加畅快。
“听说杨庄主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幼弟,实在是可喜可贺啊,”一个魁伟的女子站了起来,“我家小弟也跟了来,想要结识杨公子,不知可有这个荣幸?”
大厅之上众人都停了筷子,早听说杨公子长相美貌,也不知是真是假?很多人此来本就存了求亲之意的,可路上却听人说那杨公子却是看上了一个丑女,大家本是不信,可看刚才那情形,怕传闻不假!那杨公子相貌如何,隔了面纱未曾看清,可那女子大家却是看了个一清二楚,还真是丑不可言!此时听那人如此说,不由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这个,”杨凌有些为难,又略停片刻,“杨凌本是想趁今日介绍了舍弟给大家认识,只是小弟身体微恙??????”
“庄主!”一个家丁面如土色的跑了进来,伏在杨凌耳边说了些什么。
“什么?”杨凌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席上众人不由一愣。
“大家慢用,庄中有些急务,杨凌去去就来。”杨凌匆忙站起,离席而去。
离得近的几位武林人却已是听的清楚,那家丁说的是“杨公子不知被何人掳去!”
席上众人只觉得这酒席气氛有些诡异,顿时一片小声议论声。那云紫菲却似全然不觉,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扬起的衣袖遮住了她脸上的一丝阴笑。
“诸位慢用,小王先行退席。”说完接过身后白衣男子递来的锦帕,擦了擦嘴,也径自离席而去。
“什么毒药这么厉害?竟瞬间药到了这么多人!”是陈楚的声音。
“定是那焰宫妖人所为!”杨凌已是乱了方寸。
“那韩云怕也脱不了干系!”这个好像是杨融。
“都怪我太大意了??????”声音中充满着懊恼和悔恨。
“我要那焰宫和韩云在这西陵再无立足之地!”
??????
云紫菲放轻脚步,嘴角的笑意更浓。
“杨庄主,可在?”云紫菲清了清喉咙,高声道。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小王女?”半晌,杨凌挑帘而出,“小王女怎么不在前面吃酒?可是有什么事?”虽极力掩饰,可杨凌的神情还是有些狼狈。
“呵呵,小王本是奉了母命来为杨庄主师父贺寿的,现在使命也算完成,要回去复命了。所以特来向杨庄主告辞。”云紫菲打着哈哈道。
“小王女太客气了,”杨凌稍定了定神,“即是小王女有事,杨凌也不多留了,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小王女千万海涵。”
“哪里,你我本如姐妹相仿,杨庄主这样说,就太见外了。如此,小王就此和庄主别过,母王一直说很欣赏杨庄主为人,若得空,还请庄主能来我兵营中一聚。”云紫菲客气的一拱手,“告辞。”
杨凌虽自心中烦恼,仍是把那云紫菲送出了庄门。
云紫菲打马快跑了数里,忽然一勒马头,仰头大笑。
酒席上众人又喝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杨凌回转,大家不知出了什么事,一个个不由也意兴阑珊。
不多会儿,杨融匆匆赶来,忙忙的冲周围宾客一拱手,“诸位可尽情痛饮,我家大姐有些急事,嘱咐我请大家慢慢吃,务必要吃的尽兴。”
几个武林大豪对望了一眼,心知杨凌一定碰到了棘手的事,可看杨凌意思,好像也不欲告诉众人,便纷纷起身离席,先后告辞而去。
其他诸人看那些武林泰斗已先后离开,也不由觉得索然无味,一个个也随着告辞离开。
纪灿阳带着手下之人也随着众人而去,杨融却似很是不舍,“纪公子何不再停几日?你姐姐不日就要到了,不如你等了她一同家去?”声音中竟隐隐有些恳求的意味。
“三庄主说笑了,凌云山庄又岂是灿阳这等人可以久待之处?灿阳无知男儿,不通礼仪,待得久了,没的冲撞了贵人。”说完疏离的一礼,径直上了马,绝尘而去。
杨融愣愣的站在大门口,心里这个呕啊,这几天才刚觉得纪灿阳对自己亲近了些,怎么又恢复成两人刚相处时的样子了?
尽力回想,自己好像也并没有惹到他啊,灿阳这个样子,是从——对了,就是今儿那韩云被带走后,灿阳和自己说起话来,好像就是这么阴阳怪气的,可灿阳眼底深处那深烙的刺痛又是为了什么?虽然灿阳好像不愿搭理自己,可宁肯被骂,却也不想看到灿阳眼中有半点难过,唉,灿阳??????
“三妹,别看了,快回来吧。”杨融不舍的回头,却是杨凌,正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三妹要是不舍,就把那纪公子给追回来。”
“大姐!”杨融脸色一红,“你还是小心你自己吧,我看伯母这次可气的不清!”
离奇失踪
数条黑影几个起落,瞬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南云太守府。
“大人,这些饭食怕已凉透了,可要再热热?”坐在下手的李氏看妻主半天不动筷,轻声问道。
“啊?”封兰清茫然转头,看见李氏正担心的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热,自己这个南云太守,看似威风,却有谁知自己每一日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自己临行时,皇上拉着自己的手殷殷嘱托,只说是南方的千里沃野,西陵的社稷安危,就交付自己一人手中了,自己也知道,那南云本是南方重镇,若起刀兵,自己绝难有生机,自己死倒不怕,只恐连累了夫君儿女??????
“大人有什么心事?”李氏看封兰清模样,柔声探问。
“没事,”封兰清暗暗叹了口气,“夫君也累了吧?先去休息,我还要想些事情。”
李氏起了身,张罗着撤了饭菜,又给封兰清泡了杯茶,方慢慢的转身去了后堂。
封兰清推开窗户,外面已是月华遍地,天空本是一轮皓月,周边却又微有些黄|色的光晕,看情形,后半夜就会起风吧?
风雨欲来呀!
“大人,外面来了一个人,说是奉了三王女之命,有要事相商。”一个衙役进来禀道。
是为了今日的那囚犯而来吗?封兰清皱起了眉头,那犯人到底惹了那个杀神?竟惊动了两个大人物!
封兰清不由冷笑,摸摸怀中的两封信,一个是大将军蔚毓凝,一个是三王女,竟都要求自己今日去凌云山庄捉拿那杀了红粉骷髅的人犯,三王女的信中更是说的清楚,那犯人就叫韩云!西陵早有法令,武将不得Сhā手地方政务,这两位倒好,还真是清闲!
“你让她进来吧。”封兰清懒懒的做回椅子上。
“小人刘英参见大人。”一个瘦伶伶的女人快步走了进来。
“看茶。”封兰清微动了动身子,脸上表情却仍是不动声色。
“封大人不问我为何而来吗?”那人等了片刻,见封兰清并未言声,有些沉不住气。
“敢问,您是为何而来?”封兰清倒也从谏如流。
那人眼中似有怒色,转瞬却又换成笑脸,“封大人虽是文人,倒颇有大将之风,怪不得三王女每次提到封大人都赞叹不已。”
“是吗?真是承蒙三王女厚爱。”封兰清嘴里谦虚着,脸上表情却丝毫未变。
刘英心中暗骂,都说封兰清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自己本不信,现在看来,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三王女让我给大人送了一份礼物来,”刘英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慢慢打开来,盒子里竟只是一棵干枯的小草。
“这是??????”封兰清却是面色大变。
“不错,”刘英自得的一笑,“正是紫灵仙草。三王女听说封大人老父不良于行,前些日子偶得了这棵仙草,便心心念念着要给大人送来,这不,我就是特意来送这紫灵仙草的。”
封兰清自幼丧母,是由寡父一人拉扯长大,自己好不容易考取了功名,原以为自此可以让老父享享福,却谁知老父操劳多年,已是积劳成疾,竟是瘫在了床上,封兰清至孝,每当想起这事,便总是愧疚难当。也曾背着老父四处寻医问药,可所有医者诊治之后却均摇头,只说此症已是沉疴难医,倒是有一位医者给了希望,但却跟没说没什么两样。
“若能觅得那紫灵仙草,老先生恢复行走应该没有问题。”
可传闻那紫灵仙草却是生长在灵柯境内最高的凌霄山之巅,乃是和一种甚是剧毒的蛇儿相伴而生,虽为药中至宝,却也仅是传说罢了,还从未听说有人采得过。如今这仙草就在眼前,封云清不由惊喜莫名,伸出手来,颤抖着便想碰触那盒子。
人都是有缺点的,三王女说的不错,刘英暗暗冷笑,一下子按住了封云清抚摸盒子的手。
“三王女还有一个小小的条件。”刘英的声音中隐隐透着些得意,“希望封大人能够答应。”
“什么条件?”封兰清头脑蓦然清醒,这人准备了这样一份礼物,定是有备而来,这所谓的小小条件,怕是有些蹊跷。
“什么条件?小姐可说来听听。”封云清慢慢的退回座椅上。
“很简单,”刘英轻轻的摩挲着那暗沉沉的盒子,“只要大人答应把今天抓到的那名叫韩云的犯人交给我带走即可。”
“韩云?”封兰清端起了茶杯轻啜了口,一时沉默不语。
“怎么?”刘英有些不解,“一个小小的犯人罢了,大人很为难吗?”声音中已是泄露出了急切。
封云清仍是低垂着头,好似那茶杯里有什么极为吸引人的东西,但内心里已是一片惊涛骇浪!
一个杀人凶犯,竟要权倾天下的三王女如此劳心劳力吗?这里面恐怕绝不简单!
“一个囚犯罢了,大人有什么可犹豫的?三王女还在等着小的回信,大人看,是不是??????”刘英的脸色不太好看,语气中已是有些不满。
封兰清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慢慢的站起身来。
“大人且把这仙草收好。”刘英已是眉开眼笑。
“你回去吧,”封兰清狠狠心,不再看那盒子,“带上你的礼物。”
“大人这是何意?”刘英变了脸色。
“就是你听到的这个意思。”封兰清的声音中是深深的疲惫,“你去回禀三王女,只说国有国法,那韩云既是杀了人,便必要由朝廷公审,其他人等,绝无权利任意带走人犯。兰清食朝廷俸禄,就当为国分忧,绝不敢做有违律法之事。”
说完端起茶杯,“送客。”
“你——”直到被人架出府门,那刘英才反应过来,气的大骂,“封兰清,你真是找死!”
门一响,封兰清心里很是烦乱,冲后面摆摆手,“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大人,”却是个有些陌生的声音。
封兰清猛地转过头来,屋里竟已多了三个蒙面的黑衣人。
“你们是谁?”封兰清冷冷的问,“容我猜一下,莫不是蔚毓凝大将军派来的?”
杨凌撤掉脸上黑巾,上前一礼,“封大人好聪明。”
“看来你们已是来了会子了?”封兰清又做回椅子上,“你们也定是来要那囚犯的?”
“是。”杨凌点头,心说,这封兰清好犀利的眼光,由她对那刘英的态度,这封兰清倒也是个忠君爱国之人,也幸好如此,若这封云清听从了那刘英的建议,恐怕自己等不得不杀了她,换杨融做这南云太守了!
“我的答案仍然一样,你们请回吧。”封兰清站起身来,就要往后堂而去。
“大人??????”杨凌忙追了过去。
“杨庄主,多说无益,还是请回吧,别说是你,就是大将军亲自前来,我还是这句话。”
“可大将军确实已经来了。”杨凌不由苦笑。
“是吗?”封兰清脚步一顿,“不知大将军人在何处?”
“在您的监牢之中。”
“休要胡说!”封兰清很是生气,“大将军赫赫威势,怎么会在我南云监牢之中!”
“大人若是不信,前去监牢一看便知。”
封兰清狐疑的看了看杨凌。
“大人放心,杨凌的身家俱在这南云境内,绝不敢对大人不敬。”
“封静,掌灯。”封云清思索片刻,扬声冲门外喊道。
一个衙役应声而入,看到屋里突然多了三个黑衣人,不由吓了一跳。
“这位是凌云山庄庄主杨凌,我现在有要事陪同杨庄主到监牢去一趟,若是夫君问起,你只说我去去就回。”封云清吩咐道。
“是。”那衙役倒也聪明,答应了一声,便把手中灯盏交给杨凌等人。
几个人来到囚牢之外,封云清拿出一把钥匙递给杨凌,杨凌接了过来,打开了那狱门。
“凌儿,是你吗?”蔚毓凝有些急切的声音传来。
“是,还有封大人也一起来了。”杨凌接过陈楚手中的灯火,疾步走进牢房。
封云清紧随其后跟了进去,“杨庄主言说蔚毓凝大将军在这牢狱之中,本官怎么没看到?”声音中已满是怒意。
“云清,你不认得我了吗?”蔚毓凝忙喊道,又一想自己脸上有人皮面具,忙要伸手去揭,奈何手上锁链甚是沉重。
杨凌忙上前一步,帮着把那面具揭掉。
封兰清定睛看去,可不正是蔚毓凝?
虽心中疑虑,却还是忙上前拜见。
顾不得和封兰清寒暄,蔚毓凝转身面向杨凌,“韩小姐呢?你可安置好了?”临昏迷时发现杨凌并没有按原计划带走太女,蔚毓凝差点心魂俱裂,所幸醒来在这监牢里,并没有看到太女,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那韩小姐到底是什么人?娘亲这样极力维护?”杨凌的生音有些生硬。
“凌儿!”蔚毓凝的语气有些严厉。
杨凌看着面色有些憔悴的蔚毓凝,不由语气一软,“当时情形,实在没办法带走韩小姐,所以也和娘一起被封大人带了回来。”
“什么?”蔚毓凝一惊,几乎坐倒,紧紧抓住封兰清的手,“兰清把太,韩小姐关到哪里去了?”
看蔚毓凝神情惶急,封兰清也觉得有些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那韩云是主犯,所以单独关押在待审的死囚牢房中。”
“快带我去!”蔚毓凝抓住封兰清的手,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杨凌,“孽女,回去再跟你算账!”
杨凌绷着脸紧跟在后面,想到要见那姓韩的就没好气,弟弟也好,娘亲也罢,怎么均把那丑妇看的跟个宝贝相仿?大不了是个王室宗亲,用得着这么金贵吗?想到云儿为了那个人就跟自己翻脸,杨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蔚毓凝拿了钥匙,急急的就去开锁,谁知那门竟吱呀一声自己就开了,蔚毓凝大为惊骇,举着个火把就冲了进去。
“人呢?”看着空空的牢房,蔚毓凝的声音都变了。
死囚牢中一片静寂,众人呆呆的看着地面上那被人捏断的锁链,一时面面相觑!
紫涵竟是不知哪里去了!
原来是你
“这韩云到底是什么人?”看蔚毓凝一干人等失魂落魄的样子,封云清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唉,”蔚毓凝猛一跺脚,“兰清,我也不再瞒你,韩云不是旁人,是我西陵的太女殿下啊!”
“什么?”杨凌三个惊喊出声。
“蔚将军,你真是糊涂!”封兰清大惊失色,“怎么能让太女涉此险地?!”
??????
再没有想到,好好的一个计策,竟会出了这样的纰漏!
那天晚上,蔚毓凝在紫涵面前泪流不止,紫涵才知道,这凌云山庄的大庄主竟就是蔚将军自小离家的唯一爱女蔚凌!而蓝儿却是蔚毓凝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幼子蔚云!
在见到杨凌的第一天,蔚毓凝就已经动了心思。那天在归云居中,看到了那为云儿熬药的杨叔,蔚毓凝才最终确信那杨凌正是自己的女儿蔚凌,再无怀疑。
原来蔚凌离家时,也带走了父亲的陪嫁僮儿杨飞,小孩儿的面目虽变化大些,那杨飞却无多大改变,是以蔚毓凝一眼便认了出来。
“天可怜见,微臣的一双儿女竟尚在人世??????”说到最后,蔚毓凝已是伏在地上,呜咽不止,看的紫涵也是无比心酸。
“只是为何云儿说他的本名是叫蓝儿呢?”紫涵还是有些不解。
“主子不知,”蔚毓凝流泪道,“云儿打小便深受先夫喜爱,凌儿更是爱极这幼弟,虽年龄渐长,合家上下还总是如幼时般总唤云儿‘囝囝’,至于本名,唤的反倒少了,云儿定是以此认为自己本是叫做蓝儿的??????”
紫涵对蔚毓凝的过往略知一二,想到大将军这许多年来,为了“忠君爱国”这四个字,只落得爱夫惨死、儿女天涯,到今天还是一片赤胆忠心,实在让人唏嘘不止!
当年惨事虽不清楚细节,但只听得只言片语,也大略知晓,必是和三王女当年争权有关,这杨凌也定是因了此事极为厌恶和皇室再有关联。但如今,两个小儿女已是近在眼前,曾是风里雨里无望的等待,曾是泪里血里绝望的沉沦,却再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奇迹发生!
看着被愧疚和伤痛瞬间抹上了沧桑的蔚毓凝突然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饶是冷肃如杨凌,也不由泪流满面,杨云更是傻了相仿,呆立当地!
再没想到,自己竟是威名赫赫的蔚大将军亲子!可为什么却要任自己零落等那等不是人的去处?!
面对着蔚毓凝颤抖着伸出的双手,杨云竟是直直的避了开去,身子一歪,却是软倒在了紫涵的怀中。
“娘亲,她,又是那个?”杨凌瞪着紫涵的眼很是不友好,看到杨云伏在紫涵怀中颤抖的身躯,更是不满。
“这??????”知道女儿一直对自己当初的事颇不谅解,而且太女身份目前还不宜告诉杨凌,蔚毓凝不由很是为难。
“你只要记着我是绝不会允许这世上再有人伤了云儿的人就可。”杨凌仿佛还能忆起紫涵那淡淡一笑,那自内而外的威势容不得任何人小觑,可拍着云儿的手,却甚是温柔。
杨凌轻轻的哼了一声,虽那丑妇不愿自曝身份,但能得老娘如此恭敬的人,却不外乎又是那些王室宗亲之类的,当初就是为了??????,才使自己失去了慈父,如今,有自己在,再不会任母亲再做那舍了自个家人的愚忠之人!
也正因了这个想法,紫涵最终也被扯入了局中。
紫涵本来定好的一箭双雕之计,在蔚毓凝的极力反对下,原是绝没有紫涵戏份的。可杨凌却甚是不爽紫涵可以悠然局外,而且当时情形,杨凌也发现,定有一个极厉害的施毒高手隐在旁侧,让人趁乱“掳走”紫涵保护起来的计策实在没法进行下去,心里又实在对母亲和弟弟撇开自己这个亲人却对那丑妇亲昵无比有种说不出的酸涩之意,便也就任由那封兰清带走了紫涵,只想着让那丑妇受点罪,也好平复自己心头的怨气!
现在可好,倒是试出了封兰清的忠诚,云紫菲这条毒蛇也引了出来,谁知道那丑妇竟在牢中人不见了,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丑妇的真实身份竟是近段时间来传闻皇上心肝宝贝一样疼着宠着的当朝太女!
??????
紫涵此时却正抠着喉咙干呕不已。
那个谁谁谁?怎么可以这样卑鄙?对着自己这么一个天真烂漫、美丽可爱、人畜无害的花朵一样的女孩,怎么可以强迫吃下那么恶心人的东西?
还以为这人是来救人的呢,谁知却是个来踢场的!
“??????”紫涵嘴不停的一张一合,咦,自己的声音哪儿去了?回头看那白衣人,就那么一瞬不瞬不眨眼睛的盯着自己,想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好像怎么也看不够。紫涵又有些愣了,这个白衣人干吗这样看着自己?
忽然有一只红艳艳的小蛇慢慢的从白衣人的怀中探出头来,紫涵猛推了一大不步,又开始捂着喉咙呕吐不止。
紫涵天生就对软体动物敏感,可今天,这个白衣人竟让自己喝了那么多蛇血??????
“呕??????”紫涵又开始吐了起来,可嘴里除了些酸水,已经是再无可吐,只是用一只手颤抖着指向那白衣人,可奈何|茓道被制,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白衣人上前轻轻的帮紫涵拍着后背,手却突然一顿,侧耳倾听了片刻。
那人突然手中用力,抓起紫涵扔在背上,纵身跃起,竟是平地拔起丈余,带了紫涵稳稳的隐在尚有些稀疏的树荫里。
紫涵刚想挣扎,却悲哀的发现,自己不独嘴巴不能发出声音,连身体也不能动了!
想想那条蛇好像也和自己一样攀在那人的胳臂上,紫涵不禁一阵毛骨悚然,身体陡然僵硬。
白衣人好像有所察觉,便不时观察周围的地形,便轻抚着紫涵的背,好像在安抚淘气不听话的孩子。
没有了紫涵的呕吐声,四周突然一片死寂。
紫涵突然有一种奇异的熟悉的感觉!那盯着自己的清冷眼神中不自主流露的爱怜,那抚着自己的白皙苍白的手的轻柔,那总是清清冷冷的看似单薄却总是义无反顾的要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的怀抱??????
紫涵努力的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容,浑身却是一点劲也使不上,急躁间,额际慢慢的沁出汗水来。
“不怕啊??????”那人单手托住紫涵,另一手掏出条手绢,皎洁的月光下,手绢上一个调皮的女孩的的笑靥几乎清晰可见——那不是老爹生日时,自己煮给老爹的蛋上画的漫画版的自己吗?!
紫涵下意识的紧紧贴住那这么多天不见,却是更行消瘦的身躯,泪水已是潸然而下,顺着紫涵的面颊慢慢滴落那人瘦削的脊背。
“老爹,是你??????”
白袍人的身体猛的一僵,好似被紫涵灼热的泪水给烫着了,好像过了很长的一个世纪,那人终于慢慢的转过了头,正对上紫涵的一双泪眼。
老爹,我好想你!为什么要丢下涵儿不理?你知不知道找不到你们,涵儿有多怕;你知不知道,见不到你,涵儿哭了多少次;你知不知道,娶了暖玉哥哥时,涵儿有多难过身边祝福的人中竟然没有你!
“涵儿??????”老爹呢喃着,慢慢的伸出手,极轻柔的抚上紫涵的脸庞,一点点的抹去紫涵脸上的泪,仿佛那是世间最为珍贵的宝物!
老爹的表情突然一肃,手也悄悄按上了腰中的一把宝剑!
紫涵的眼睛也一下睁大,只眨眼的功夫,树下竟是多出了人影来,紫涵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那个人不是纪灿阳的冰山侍卫,又是那个?!
对面不识
老爹一低头,正对上紫涵满是控诉的睁得溜圆的眼睛以及轻轻蠕动的嘴唇——老爹,你有那么好的武功怎么不告诉涵儿?不管,以后涵儿就赖上你了,吃香的喝辣的就跟你混了,要记得,除了涵儿身边,那儿也不许去了!
柳吟风不由眼睛一热,多少次偷偷去看涵儿,多想再听到涵儿的撒娇耍赖,多想就这样守着这个偷来的女儿,默默无闻的过完这一生!
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这个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人,自己这样总是被人避如蛇蝎当做大魔头一样咒骂痛恨的人,竟能收获这样一份满满的全心全意的依赖和眷恋!
多少年来,为了那个人,自己做尽了那么多天怒人怨之事,原以为能这样的守着那个人过一辈子。可结果呢,无论自己如何挣扎,无论自己如何卑微,那个人却仍然离自己越来越远,若不是自己还有用,那个人内心里,其实早就想让自己消失了吧?
可即使这样,即使已经能从那人的眼里读到那么明显的冷淡和厌烦,自己却仍然不能狠心的离开,毕竟,那个人,是第一个给了自己温暖的人啊,那么多的感情,又岂是说收就能收回来的?幸好,这个冰冷的世界上,还有一个涵儿,还有一个涵儿啊??????
手中不觉使力,更紧的把紫涵抱在怀中。
树下的蓝衣人突然动了,漠漠虚空中,也不见那人怎样动作,竟转瞬间已飘出丈余,紫涵不由暗暗吁了口气,不知为何,私心里,紫涵竟怎么也不愿这两个人打起来。
“哧——”有利器的破空声突然传来。
紫涵瞪眼望去,那蓝色身影电竟忽然腾身回转,手中一条蓝汪汪的长鞭更是毒蛇似的直朝柳吟风面门袭来。
柳吟风本也以为那蓝衣人是要离开,没成想,对方却是惑敌之计,猝不及防之下,只得身子下跃,纵下树来,眼睛却猛然瞄到地下之物忙要回身后撤,谁知那条鞭儿却如影随形,紧跟而至。
若手中没有抱着人儿,那凭自己轻功,纵了开去,当不是什么难事,可现在抱了涵儿,又是下坠之势,这下面是万万躲不开了,但目前形势,说不得,也只好一试了!
眼看着接近地面,柳吟风身子一摆,仿若风中芦苇,姿势煞是美妙,人也往旁边急掠而去。
突觉脚下一麻,柳吟风暗叫一声“糟糕!”还是没脱出那人毒针的圈子!
觉着老爹身子好像一僵,紫涵不由心里一沉,老爹受伤了吗?心里大急,可|茓道被点,还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蓝衣人也很是奇怪,明明迫得柳吟风已然中招,却未再使杀招,竟然停立当地,冷冷的看着柳吟风,不言不语。
顾不得考虑那人到底为什么而来,脚下不疼反麻已让柳吟风意识到,那绝不是一般的毒,忙取出怀中小蛇,用剑滑了个小口,挤了几滴蛇血送入口中。
紫涵眼睛刷的再一次睁大!
“果然是你!”蓝衣人突然开口,却是说不出的怨毒愤恨!
紫涵却又一次惊呆了,这个声音——
“当初,为什么,为什么要眼睁睁的看着,看着,涵儿??????死,你怎么,怎么可以,可以这样对,涵儿,
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对,涵儿??????”那人说到最后,已是声嘶力竭!
柳吟风愕然抬头,怔忪片刻,恋恋不舍的放下紫涵,“涵儿交给你,我放心!”
紫涵只觉得脸上一热,额头上一个湿漉漉的吻后,一滴热热的液体随之滚落。紧接着柳吟风便一跃而起,几个起伏,便向林外电射而去。
“你把涵儿交给我了吗?可你当初为什么没有说?我若是知道当初你是把涵儿托付给了我,我不会离开的,我死也不会离开的??????为什么要放心我呢?我竟然会丢下涵儿,竟然会??????该死的是我,是我呀!”
漆黑的夜里,嘶哑的声音是那样凄凉,好似一个迷路的孩子,声音中却又充满着自厌自弃!
“猫儿哥哥,涵儿没死,涵儿没死呀,你别难过,你别难过??????”已经有血丝顺着猫儿的唇角滴落,紫涵看的心都要碎了,可猫儿仿佛忘了地下还躺着个人,却是踉跄着飞身而去。
四周又恢复了死寂,只有紫涵眼角的泪无声的滑下。
“扑哧。”随着一声轻笑传来,一个人慢慢的从树后转了出来,优哉游哉的走到紫涵身旁,蹲下身子。
“你呀你呀,怎么每一次露面都鸡飞狗跳?”那人笑着摇头,“不过也怪了,连柳飘飞那样的大魔头都宁肯自己中毒也要护着你??????”
柳飘飞?老爹吗?竟敢说老爹是大魔头?!紫涵恶狠狠地瞪回去,却又一怔,虽然泪眼模糊,可还是看得清,怎么纪灿阳什么时候也来了?
“咦,眼睛瞪那么大干啥?小丫头,人不大,脾气倒不小?”纪灿阳继续调笑。
纪灿阳在这里,那猫儿哥哥呢?忙睁大了眼睛四处逡巡。
“别找了,那柳飘飞已经扔下你走了。不过,这才像那魔头的作风吗。哎对了,见到我不高兴吗?这么久了,你都不说一句话。”纪灿阳全然不理紫涵简直要杀人一样的眼光。
紫涵真是哭笑不得,拜托,没看见我躺在这里,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吗?
“哦,我说呢,原来是动不了。”纪灿阳啧啧了几声,终于善心大发,伸指连点。
可,这是怎么回事,竟还是动不了??????
纪灿阳摸摸头,两手一摊,“没办法了,你就躺在这里吧。那柳飘飞的独门点|茓法,我解不开,过会儿,大概会自行解开吧。”说完,作势就要走。
你个臭小子,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这荒郊野外的,会不会有坏人野兽呀??????紫涵心里哀嚎。
纪灿阳走了几步,终于停了下来,“这样吧,你答应我个条件,我就带你走。”
纪灿阳笑吟吟的看着紫涵,“很简单的,我看你前儿做得那什么拉面挺好吃的,正好我家厨房的大师傅跑了,不如你去替个几日?同意的话,你就闭一下眼。”
大师傅?老天,就自己那手艺,这纪灿阳要雇自己做厨师?管他呢,既然知道猫儿哥哥就和纪灿阳在一起,自己是怎么也要巴着他的,现在有这么个机会,当然要答应了!
纪灿阳见紫涵闭了闭眼,满意的笑了笑,冲着林外打了个呼哨,一匹黑色骏马马上应声而来。
纪灿阳抓了紫涵横在马上,自己也飞身上马。
“呕——”刚一贴近紫涵,纪灿阳就猛地捣住了嘴,“你身上一股什么怪味?亏那柳飘飞怎么忍得住,竟还把你抱在怀里!”说着甩下身上的披风,裹住紫涵,身体更是拼命的后仰。
紫涵乍然想起,好像刚才,自己还吐了老爹一身呢,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早知道老爹是最爱洁净的一个人了,想到此处,眼中不由一酸,也不知老爹中的毒怎么样了?
虽是马上颠簸,可折腾了几乎一宿的紫涵还是痛苦的进入了梦乡。
“咦,五哥,你回来了?宫主哥哥呢?”一个娇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紫涵猛地睁开眼来,自己这是到了焰宫吗?
“咦?这是什么?是五哥送采儿的礼物吗?”说完,大力一扯,紫涵只觉头重脚轻,噗通一声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哎哟!”紫涵惨叫一声,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
马前女子也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待发现那横在马上的却是个女子,一下子惊得张大了嘴巴:
“女人,五哥,竟然,竟然带回来个,女人?”过大的惊吓使得女子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采儿还是这么鲁莽。”纪灿阳跳下马来,想要拉起紫涵,又猛地意识到什么,“你的|茓道解了吗?”
对呀,貌似自己刚才好像能出声了。紫涵艰难的动了动身子,|茓道不知何时已是解了,可拜眼前这两人所赐,横在马上那么长时间,又被这女子一摔,自己现在可是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全然不理紫涵的怒目而视,纪灿阳呵呵大笑起来。
“小五,宫主呢?”又一个冷凝的声音传来。
一个看来年纪稍长却同样模样俊俏的男子走了过来。
纪灿阳止住了笑,那叫采儿的满脸不耐烦的女孩也忙站好。
“宫主,又想起那个女人了??????”纪灿阳脸色黯然。
“什么?你怎么不跟上?”男子大惊。
“宫主的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跟得上?”
“都是那该死的女人!”那叫采儿的女子咬牙切齿,回身照着紫涵就踢了一脚,“全都该死!”
“采儿!”是纪灿阳有些急切的声音。
“都死了那么久了,还当宝贝一样!我要去烧了那东西!”说着,跳起身来,就往一个很是典雅的房子冲去。
“站住,宫主说了,那里谁也不许进!”那被唤作“二哥”的人身形更快,一下子拦住了采儿的去路。
“你——”马采儿一跺脚,气哼哼的扭身走了。
情真不醒
绿树掩映中怎么还隐约透出一角飞檐?紫涵定睛看去,那巨大的宅邸间竟还有一处红漆碧瓦的吊脚楼!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张在风中摇摆的软软的竹床——记得一次去旅游,看到了土家族的吊脚楼,当时觉得在青山绿水间有这样一所房子,再配上飒飒的翠竹、摇摆?的竹床,定是人间一大美事,真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
“喂,你过来。”紫涵回头,却正是刚才踢了自己一脚的马采儿,现在才看清,这马采儿看着年纪不大,身材倒挺高,几乎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那双大大的眼睛却有些邪性。
紫涵活动活动筋骨,觉得手和脚终于各就各位了,这才慢慢的踱过去。
“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马采儿一下蹦出多远,“找这样的师傅来,这饭还能吃吗?”又伸手往左边一指,“你先去清理下,赶紧做饭吧。”
紫涵洗了把脸,又捡起马采儿扔来的旧衣服换上,好像有些大,不过挽起裤腿和袖子,凑合着还能穿。
看到洗过脸的紫涵,马采儿明显愣了下,“你是男人?”
“我,像个男人?”紫涵不由火大,刚才猝不及防被踢得一脚,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也就长得是那么回事吧,”马采儿哼了一声,“小白脸没一个好东西!会做饭的女人,还不是窝囊废一个!厨房在那边,你自己过去吧。”
紫涵摸摸脸,“小白脸”,不会是说自己吧?
来到厨房,紫涵又傻眼了——自己会拉面不错,可是得有人先给自己把面和好了才行啊,这把整个厨房都交给自己,可这面谁来和呢?
自己要说不会和面,会不会马上给扔出去?
紫涵认命的端起只瓦盆,和面的话,往里放水和面总是不错的吧?
先往里放了些水,又盛了面倒进去,用力捣了两下,感觉好像,面有些太软了?没奈何,再加些面吧,可怎么又硬了呢??????
纪灿阳来到厨房,就看见这样一个场面:
案板上摊满了面,而那个韩云却是一副无辜的样子傻愣愣的呆站在那里,脸上、手上甚至眉毛上沾的都是白面。
“这是怎么说的?”纪灿阳一脸诧异,“人不多,也就七八个人罢了,你弄的这是几人份的?”
“哦,”紫涵慢腾腾的转过身来,眉头紧紧地皱着,“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我在厨艺方面比较擅长呢?”
“那个,”看紫涵慎重的样子,纪灿阳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那么难伺候的杨云都喜欢吃吗?你的厨艺——咦,你的脸好像快恢复了啊!”
“恢复?”紫涵紧盯着纪灿阳,“我们见过?”
“啊,对呀。”纪灿阳满不在乎的说,“反正来到这里,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了,也不怕告诉你,我们见过好几次呢。破庙里我帮你一次,酒家时你帮了我一次,虽然你的帮忙完全是多余。”
“你——”紫涵气结,又忽然笑道,“你的意思是,不会放我走了?”
“是啊,”纪灿阳往后退了退,这小妞,笑的可有点邪乎!
“既然这样,那我就老实告诉你,我会拉面,可,我,不,会,和面。”紫涵笑吟吟的说,“你说的啊,不会赶我走的!”
“你不会和面?”纪灿阳怪叫一声,“我们早饭吃什么呀?亏我对那碗拉面想了这么久!”
“你们一群男人,连个饭都不会煮?”紫涵拉了个凳子坐下来,“打个商量,不如这顿饭你来做,我研究研究这面和水的比例,说不定晚上就能让你吃上拉面了!”
纪灿阳一下子黯然,除了宫主和马叔,这焰宫的男子哪个又会煮饭?那暗无天日的日子啊??????
这人怎么了?自己不就说了让他煮饭吗?怎么就这样一脸凄惨的扭身走了?紫涵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姑娘贵姓,是真的愿意留在这儿照管厨房?”
紫涵一惊,怎么这些人都属猫的吗?走起路来,都是没有一点声息的。
回头看去,却是一个有些驼背,有着一抹短短的白胡须的老者,正用着一种审慎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我叫韩云。我倒是想做好,”紫涵挠挠头,“可我其实不太会做饭。”而且我也不是为了做饭来的,紫涵心里又加了一句。
那老人盯着紫涵,半晌,终于把眼睛转开,“我可以教你。”
转眼间日已西斜,紫涵却是除了厨房,那里也没能去,这都一天了,为什么猫儿哥哥还没有回来?
“爹,这个女人就是来给我们做饭的,你交给她不就行了?”马采儿站在一边不屑的瞥了紫涵一眼,“宫主哥哥都这么久了还没回来,你就不能想个法子吗?”
“宫主哥哥”?紫涵的耳朵马上竖了起来。
“马叔,快来,宫主回来了!”外面突然有人惊喊道。
“啊?”马采儿短促的应了一声,拉起那驼背老人就往外冲,紫涵也忙跟了出去。
远远地一匹马已经到了山门外,依稀能看见马匹上那蓝色的身影,紫涵的泪不听使唤的流了出来。
“宫主,”马叔并几个男子慌忙迎了上去。
“做什么?”蓝色身影冷冷的抬起头,举起手中的酒坛仰面灌了一口,任那酒水淋淋沥沥的撒落一身。却在一抬眼间忽然一怔,眼睛愣愣的直盯着一个地方。
“宫主哥哥,你又去喝酒了吗?不知道采儿都要担心死了吗?”
“宫主,不要再喝了”
“宫主??????”
几人七嘴八舌,蓝衣人却举了酒坛,始终不言不语,整个人竟如石化了一般。
众人慢慢静了下来,顺着宫主的眼睛瞧去,咦,那个刚上山的厨师怎么站在那里?而且眼睛牢牢地锁在宫主身上,还一脸的泪水??????
“宫主哥哥回来了,你不去做饭,还愣在这里干什么?”马采儿突然一阵的心烦气躁,宫主哥哥还从来没有这样子看过自己,这个女人,她凭什么——
回身上前,举手就要朝紫涵扇去。
“采儿。”是纪灿阳,声音中式满满的不赞成,手也伸出,想要拉住马采儿。
“找死!”马上的人儿却更快,马采儿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人也随之飞了出去。
“啊!”马采儿一声惨叫,头颅却是直直的朝着一旁的崖壁撞去。
“采儿!”是马叔的惊呼。
又一条人影跃起,手中长绸舞出,却仅仅是卸去了部分力量,改变了马采儿飞的方向,众人只听咔嚓一声响,那马采儿竟是撞断了一棵树方才停住!
众人忙乱过后,再回头看去,唯有宫主的马儿在原地啃草,宫主和那女人却已踪影皆无,一时不由面面相觑。
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人群的慌乱,是啊,即使天塌地陷,又算得了什么?
猫儿的眼睛中除了那个呆呆的站在山岗上定定的凝视着自己的流泪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其他。
那是,涵儿?!
觉得自己的心陡然间空了,只是茫然的一步步向前挪着,那么短的一段距离,却怎么好像隔了千山万水?!不敢靠近啊,多少次,涵儿就这样来到了自己面前,可每当自己伸出手,涵儿便会很快消失,无论自己如何哀求,无论自己如何痛苦,可涵儿还是,会消失!
涵儿,求你,不要走,这世上,除了你,哥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啊!猫儿哥哥不过去,就让猫儿哥哥这样远远地站着看看你,求你??????
猫儿哥哥有听你的话,涵儿说猫儿哥哥穿蓝色衣服好看,猫儿哥哥便只穿蓝色衣服;涵儿说猫儿哥哥的模样只能给涵儿一个人看,猫儿哥哥便再没有让其他人看过哥哥的样子;猫儿哥哥准备了涵儿最喜欢的房子,而且那里面一只老鼠也没有;涵儿怕黑,猫儿哥哥的屋子里灯都是亮着的??????
涵儿不要哭啊,生气的话,怎么着都好,就是不要流泪啊,你哭的哥哥的心都碎了?????
紫涵的身子一动,猫儿的身体猛一哆嗦,忽然张嘴吐出了一口血来!
“猫儿,哥哥——”紫涵哑哑的叫了一声,拼命的跑过去,紧紧地抱住那已是憔悴的不成|人形的消瘦身躯!
苦着你的苦
猫儿一动也不敢动,任那颤抖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这个梦好美啊,自己不但可以看到涵儿,还可以感受到涵儿的碰触,就这样让自己睡过去吧,若得老天垂怜,就让自己这样睡过去吧??????
“猫儿哥哥!”紫涵呜咽一声,“你忘了涵儿的话吗?涵儿说过你是涵儿救的,你的一切都是涵儿的,怎么可以让自己这样憔悴?”
突然想到什么,又忙挣扎,奈何那双手臂牢牢地箍住自己,身子竟是无法动弹分毫!
“哥哥,涵儿不走,哥哥刚才吐了,血,”紫涵只觉得喉咙里好像塞了什么,竟无法把话说完整,“让涵儿看看,哥哥,哥哥,是不是,是不是那里,那里伤着了?”
“不,别动,别动,涵儿,让哥哥再抱一会儿,一会儿就行,哥哥知道你怨哥哥,是哥哥不好,是哥哥没护好涵儿,都是哥哥的错!放心,哥哥会替你出气,哥哥一个也不会放过??????”
“涵儿,哥哥带你去看一个人,带你去看一个人??????”猫儿的眼神狂乱,喃喃自语着,轻柔的抱起紫涵又朝另一个屋子飞去。
紫涵此时才恍然发觉,自己竟是在那座漂亮的吊脚楼内。
猫儿哥哥却是抱着自己进了吊脚楼旁边一个黑漆漆的石头房子外面。
猫儿一手抱着紫涵,另一手娴熟的扭动开关,石门轧轧移开。
里面太黑了,但感觉好像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里面蠕动,紫涵心里不由有些害怕,人更紧的贴近猫儿怀里。
“涵儿不怕,猫儿哥哥在呢。”感到了怀中人儿的瑟缩,猫儿忙低头轻哄。
“嚓。”是火石相撞的声音,随之石壁上一只火把被点着了。
突然地明亮让紫涵一时有些眩晕,模模糊糊觉得前面地上好像有一滩泥,奇怪,那泥,怎么好像会动呢?
“求你,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吧??????”地上的那滩泥突然拼命的扭动起来,却又无法动弹分毫。
“啊!”紫涵惊叫一声,那哪是一滩泥,分明是一个人!或许已不能被称作是人,长长地头发落下遮住了那人的脸,灰灰的布条下□的白骨闪着白湛湛的光,那人整个身子匍匐在地,只是头颅微可仰起,两只眼睛完全散乱无光,头拼命的朝地上撞,却又一点劲也使不上,只能发出轻微的噗噗声。
猫儿更紧的搂住紫涵,一步步的上前,“怎么能死呢,怎么能死呢?涵儿一个人在那里,你去了一定又会欺负她,你要和我一块去的,你和我一块去,我才放心啊??????”
说完,手中使劲,紫涵只听见喀吧一声,那人发出了一声瘆人的惨叫。
“猫儿哥哥,我怕,我们出去吧,我不要留在这里??????”
“涵儿当时就是这样受苦呢,是你害的她,所以你也要尝尝这滋味??????”猫儿的身体又开始剧烈的颤抖,涵儿只觉脸上一热,抹了抹,就着灯光突然看到自己手中竟又是一片血红!
“啊,哥哥??????”紫涵再也顾不得问地上那个人是谁,惊慌的拼命想要挣开,看看猫儿哥哥怎么了!
“涵儿当时就是这样疼呢,涵儿也这样疼吧?我在哪里呢,我又在哪里!”语气中已是说不出的痛悔凄怆,“猫儿哥哥说过会永远和涵儿在一起的,怎么能让涵儿一个人受苦呢?猫儿哥哥会陪你,猫儿哥哥会陪你??????”
猫儿呢喃着,忽然自腰间拿出了一把匕首,照着自己左边小腿刺去,“哧”的一声那匕首竟是直直的没入了肉里。
“猫儿哥哥,”紫涵惊恐之极,突觉脸上又是一热,猫儿竟是又一连呕出了几口血,紫涵身上的衣服瞬间染红!
“猫儿,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不要,不要,吓涵儿??????”勉力的支撑着已有些摇摇欲坠的猫儿,紫涵已是泣不成声。
“涵儿别哭,别哭,是哥哥不好,是哥哥不好,怎么忘了涵儿胆子小,一定不喜欢看这个的,我们这就走,我们马上走??????”
地上的那滩泥,仍是一边惨嚎着,一边继续用头撞着地,眼睛大睁着,却并不看紫涵二人,嘴里仍然嘶哑的喃喃着:“求你,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吧??????”
“猫儿哥哥,快放下我,你怎么吐了那么多血??????”紫涵哑着嗓子,泪水和着猫儿的血水顺着脸颊流下,“让我看看,猫儿哥哥,你怎么病成了这个样子??????”
“涵儿不怕,涵儿不怕,我们回去,这就回去,回我们的家??????”
那个身体摇摆着,却仍尽可能轻柔的把紫涵拥在怀中,人好像已经虚弱的要倒下了,可却仍提起全身的力量,半挟半抱着紫涵进了一个屋子。
猫儿嘴角的血不停的滴落,紫涵只骇的魂飞魄散。
“纪灿阳,纪灿阳,你在哪里,有人吗,求求你们,快来呀??????”紫涵哭叫着。
“涵儿,别怕,别怕??????”猫儿的手还在轻柔的拍着紫涵,可动作却越来越慢,声音也越来越低。
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却都停在了院外。
“韩云,你在里面吗?宫主怎么样了?”是纪灿阳的声音。
“你们,快,来,”紫涵已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猫儿哥哥,一直,一直,在吐血??????”
“马叔,进去吧,宫主这次好像更严重。”
“可,宫主下令,任何人都不准进这个院子的??????”马叔的声音有些犹豫。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忌什么?宫主怪罪,由我一人承担。”一个冷厉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门啪的一声被从外面推开,紫涵拼命的擦着猫儿嘴角不时滑落的血丝,脸上更是又是血又是泪的糊成了一片。
“先把他放下,平躺着,我检查一下。”马叔看到面前的情形不由也是大惊,忙上前帮着扶住猫儿。
“你把宫主哥哥害成这样,还不滚出去!”马采儿胳膊上吊着个绷带,冲着紫涵骂道。
“你出去吧。”是那声音冷厉的人,寒着一张脸,抓住紫涵,就想扔出去。
紫涵刚要张口,猫儿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手更紧的把紫涵抱在怀里,另一只手,闪电一样向那冷厉男子点去。
男子猝不及防,头一摆,堪堪躲了过去,马采儿吓得马上闭了嘴。
“不要再刺激宫主,飞儿留下,你们都下去!”马叔冲着几个人喝道。
“既然都要离开,她为什么能留在??????这里。”纪灿阳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紫涵,上前一把拉住马采儿,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拽了出去。
马叔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瓷小瓶,倒出三颗药丸,踌躇了下,递给紫涵,“喂他吃下去。”
那叫阿飞的凌厉男子,已经上前,伸指连点,封住了猫儿几处大|茓。
紫涵颤抖着把药送到猫儿唇边,“猫儿哥哥,张开,嘴,吃药了啊,不苦的,待会儿,涵儿给哥哥,给哥哥拿糖,吃??????”
记得以前猫儿哥哥吃药时,都别扭的不得了,一开始紫涵不知道,后来偶尔看到猫儿哥哥吃过药后,呲牙咧嘴的样子,才知道原来酷酷的猫儿,却是最怕吃药的,为了怕猫儿哥哥把药吐出来,只要涵儿在家,便会这样骗着哄着猫儿哥哥吃药。
猫儿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挑,听话的张开了嘴巴,把那三丸药吃了进去。
马叔和那叫阿飞的男子一下子石化当场——这,这是自家的宫主吗?宫主平时不管受多重的伤,总是能不吃药就不吃药,今天怎么这么顺当?而且,更可怕的是,宫主,刚刚,是在笑吗?!
马叔擦了擦头上的汗,能把药吃下去,下面就好做了。
“猫儿哥哥的腿??????”
马叔也不答言,低下头来,看到那深深刺入小腿的匕首,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阿飞帮着一点点的向上卷起了裤腿,紫涵一下子呆住,猫儿哥哥的腿上,除了旧伤以外,更是遍布了一个又一个刀刺过的疤痕,那些伤疤或宽或窄,可那浅浅红红的样子,还是能让人判断出来,那绝对是近段时日的新伤!
马叔小心的拔出了那刀,又小心的撒了些金疮药在上面。
“阿飞,我开个药方,你赶紧去煎了来。”说完刷刷刷写了个药方,交给阿飞。阿飞接了药方便快步走了出去。
马叔又从怀中取出一排金针,一只只慢慢的捻进猫儿的|茓道里。
好大一会儿,方慢慢把金针拔了出来。
“猫儿哥哥,为什么会,吐这么多血?”紫涵抬起泪眼望向马叔。
“宫主,上一次重伤根本就没恢复,又因,”马叔踌躇了下,眼光落在紫涵身后的某处,“过于伤痛,早伤了肺腑,这个样子是绝不能够再喝酒的,可宫主??????”
“那哥哥腿上的这些,又是怎么回事?是,是谁,伤了他?”紫涵恨声问道。
“这些,”马叔犹豫片刻,长叹一声,“以宫主武功之高,现在还有谁能伤的了他?这些伤,都是,宫主自己伤的。”
“你——”“胡说”两个字,却在看到马叔有些凄凉的面容后,又咽了下去,“马叔,能不能,告诉我,猫儿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哎,情之一字呀??????”马叔又长叹一声,目光甚是苍凉,“宫主的一位极重要的人,前一段时间,过世了,听说,是被人寸寸捏断骨骼而死??????”
紫涵恍然忆起,怪不得猫儿哥哥刚刚说,会和自己承受一样的苦??????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出了一章,送上迟到的圣诞祝福,都要平安快乐呀,(*^__^*) ……
爱着你的爱
紫涵慢慢的把药一点点的喂给猫儿,猫儿先是皱了眉,稍稍把头撇开了些,好似闹脾气的孩童。
“猫儿哥哥乖呀,不吃药,就没有糖吃,涵儿也会很难过哦??????”紫涵柔声哄着,猫儿眉毛皱的更厉害,却还是把药给喝完了。
站在旁边的马叔和阿飞再一次石化——老天,这是自家那总是冰冰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宫主吗?若不是一直在旁边瞧着,真觉得宫主是被人给调换了!
“天不早了,”马叔抬抬头,看看外面已是黑沉沉的天,“姑娘先去歇息吧。”
“猫儿哥哥,什么时候可以醒来?”紫涵抬起头,看着马叔。
“这,”马叔沉吟片刻,“今天是不会醒了,宫主本就大醉,情绪上又大起大落,再加上这么重的伤,今儿夜里估计是不会醒来了。”
“我要留在这里,”紫涵低了头,爱恋的盯着脸色惨白的猫儿,“我不走。”
“可是??????”马叔很为难,看宫主的样子,和这位姑娘应该颇有渊源,可毕竟孤男寡女,而且这屋子里??????
“姑娘,还是离开吧,宫主严令,任何人不得进这院子,平日里宫主的伤再重,也绝不要我们扶他到此处疗伤,我们进来这儿,本已是抗了命的,若宫主明日醒来,恐怕会对姑娘不利。况且这屋子,是宫主说只有他和那位极重要的人可住得??????”
“什么叫只有他和那位极重要的人可以住得?”紫涵皱眉。
“看看你的身后。”阿飞忽然冷冷的Сhā言,宫主这个样子,就是给女人害的,绝不能让任何女人再靠近宫主!
看到两个人怪异的目光,紫涵下意识的扭头,不由浑身汗毛倒竖——
身后竟是两个并列的玉棺,更可怖的是,靠着自己的那具隐约还可见一个身着锦衣的人形物体!
紫涵啊的尖叫了一声,手更是拼命的攥住猫儿的,“那,那是谁?”
“那位就是宫主最重要的人,”马叔叹了一口气,“是宫主从京师带回来的,旁边的玉棺,便是宫主每日休息的地方。”或许宫主更希望永远的在那棺中长眠不醒吧!
“能不能,把那个棺材,抬出去??????”紫涵有些发抖,那棺中的人,难道是,那吴双?!
“姑娘还是离开吧。”马叔坚持到,“那棺材是万万不能抬出去的。”还记得上一次,看到宫主哀毁过甚,小六就想趁宫主昏昏沉沉时,把那棺材悄悄抬出去给掩埋掉,结果被宫主发现,若不是众人合力拦阻,恐怕小六小命都会搭上,从那以后,再没人敢打那棺材的主意。
紫涵的泪一点点的滴落猫儿的衣襟之上,“我不走。”紫涵盯着猫儿的脸,“我,可以的,我不怕!”是啊,那是吴双的尸体又怎么样?有猫儿哥哥在,便不会允了任何人伤了自己!
马叔又劝了多时,紫涵却是心意已决,坚决不离开。
“有些人嫌命太长,与我们何干?”阿飞忽然冷冷的说了句,拉起马叔转身就走。
紫涵却似全然不觉,只是端了旁边几案上的蜂蜜水,慢慢的喂猫儿喝下,用手指一点点的描摹着那曾经无比熟悉,现在却削瘦不堪的脸颊,“猫儿哥哥,快点醒来吧,你不是最疼涵儿吗?你怎么舍得涵儿这样难过?!涵儿答应你,再不离开你,涵儿再不会离开哥哥??????”
外面的天已是完全黑了下来,屋子里的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却发出柔和的光,窗外的竹林随着夜风发出细细的清音。紫涵却忽觉有些冷意,可又实在不敢回头,只觉得背部一阵阵发凉,不由拼命的往猫儿怀里缩去,猫儿也下意识的搂紧了紫涵。
迷迷糊糊中,紫涵忽然觉得身子动了起来,紫涵一惊,猛然睁开了眼。
感觉着身子好像有些悬空,紫涵刚要惊叫,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怕,不怕,屋子里没老鼠的,猫儿哥哥是猫啊,喵呜,把他们全都赶跑了呢。”
紫涵眼中一热,那时总爱和猫儿哥哥开这样的玩笑,没想到猫儿哥哥还记得,突然想起猫儿哥哥的腿昨天刚受了伤,忙要起身阻止。
“猫儿——”紫涵突然闭了嘴,怎么猫儿哥哥的眼睛好像有些发直?猫儿哥哥,这是在梦游?好像梦游的人是不能够受惊的??????
猫儿却自顾自的抱起了紫涵,“这样睡不舒服啊,涵儿会冻着的,我们回床上睡啊。”猫儿轻声细语的说着,抱起紫涵慢慢的向那停放的玉棺走去。
紫涵惊恐之极,猫儿哥哥,不会把自己,放到那个棺材里吧?
猫儿抱着紫涵一步步的挨近那口躺了尸首的玉棺,紫涵只觉得冷汗一滴滴的落下,可仍是不敢发出声音来。
走到玉棺旁,猫儿停了下来,单手推开玉棺的盖,另一只手平托起紫涵,紫涵的泪刷的就落了下来,手哆嗦着要抓紧猫儿的袖子,可身体竟抖得使不上一点力气。
猫儿却停了下来,两眼虽仍是呆的,可脸上的表情却好像有些苦恼,“涵儿又调皮了吗?天凉了,怎么还想出去玩呢。”嘴里喃喃着,又抱了紫涵慢慢的走了回去,紧了紧包着紫涵的袍子,径直朝院中走去。
紫涵已是汗湿重衣。
猫儿抱着紫涵走向竹林深处那软软的竹床,慢慢的俯下身,把紫涵放在竹床上,自己则站在一边,轻轻的晃着竹床,脸上挂满幸福的笑容,“涵儿不要气啊,哥哥晃晃,很舒服吧,玩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先歇会儿,等会儿哥哥再带你去看星星。”
有皎洁的月光调皮的随着竹影来回跳动,这竹林中的吊脚楼啊,果然如自己想的一样温馨——
“猫儿哥哥,将来我们找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一定要修个吊脚楼,外面吊上个舒服的软床,玩累了,就躺在上面歇息,那,先说好了,只绑一个竹床就行了,涵儿和猫儿哥哥可以一个躺,一个摇,多舒服呀!等到晚上,我们再去山坡上看星星,哇,一定爽呆了!”
不过是些玩笑话罢了,没想到猫儿哥哥却记得这般清楚!
“好,哥哥,这就带你去看星星。”猫儿宠溺的说着,又伸手抱起紫涵,慢慢的往高处攀去。
终于到了较高的一个山坡上,猫儿脱下自己的外袍,平平的扑在地上,又小心的抱起紫涵放在袍子上,自己坐在一侧,让紫涵枕在自己的腿上。
紫涵小心的挪了下身体,眼中的泪已是湿了襟发。
深蓝色的夜空中的,月儿好似有些害羞,悄悄扯了片云彩遮住了脸颊,那些星子便更晶莹闪亮了。
猫儿忽然俯下头,摸索着靠近紫涵的脸,柔柔的在紫涵的脸蛋上亲了一下,“猫儿哥哥唱歌给涵儿听啊:
亲亲我的宝贝 我要越过高山
寻找那已失踪的太阳
寻找那已失踪的月亮
亲亲我的宝贝 我要越过海洋
寻找那已失踪的彩虹
抓住瞬间失踪的流星
我要飞到无尽的夜空
摘颗星星做你的玩具
??????”
“哥哥唱的好听吗?涵儿也给哥哥唱个,好吗?”那嘶哑的声音里竟是充满着哀恳。
紫涵凝视着猫儿哥哥此刻格外幸福的笑靥,不禁有些痴了。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伴着紫涵柔美而低沉的声音猫儿慢慢的歪倒在紫涵身侧,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紫涵拉开猫儿哥哥裹在自己身上的棉袍,把猫儿也给裹了进去,也很快依偎着猫儿,沉沉睡去。
梦醒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硬是打破了这美丽的宁静。
“马叔,快来,在这里。”是纪灿阳的声音。几条人影朝这里急速掠来,却在看到眼前的景况时,一个个面色大变,好像看到了什么极恐怖的事情!
几个人惊骇的盯着草地上睡的正香的一对男女——
男子的脸虽有些苍白憔悴,却难掩其倾城之姿;怀中蜷缩着一个睡相甜美的女子,小嘴微微翘起,脸颊上两个酒窝似盛满了佳酿,让人熏然欲醉。
虽然众人已是惊恐不已,却不得不承认,两个人相拥而眠的画面真是该死的美丽至极!
察觉到周围的动静,猫儿慢慢的睁开双眼,一时不觉有些茫然。有多久没有这样睡过了?已经很久不知道熟睡是什么滋味了,总是一夜夜的辗转难眠,一夜夜的痛彻心扉。
这个身体,不知还能撑得几时?可累了,真的已经累了!涵儿,已经让涵儿等的太久了!昨夜又梦见涵儿了呢,真好,要是能一直在梦里,就这样长睡不醒,该多好!
“宫主,醒了?”看猫儿睁开眼睛,纪灿阳小心翼翼的问道。边不着痕迹的想要悄悄踢醒那还不知死活睡得正香的韩云。
“干嘛?再让我睡会儿,都要困死了。”紫涵呢喃着,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更紧的往猫儿怀里缩了缩,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酣然大睡了。
纪灿阳不由以手扶额,这人要是想死,看来也是挡也挡不住呀!马叔几人也都微微侧脸——敢靠近宫主的女人,还从没有一个可以好好活着,这个女人竟然躺在宫主的怀里,好像还很理所应当,待会儿不知会怎生的惨法?
猫儿慢慢低下头,周身突然散发出一种凌厉的杀气。纪灿阳还立在当地,马叔几人却已悄悄后退,开玩笑,宫主的杀伤力,可不敢领教。
纪灿阳的身形忽然动了,一只手点向猫儿抬起的手臂,另一只手出其不意地一把抓住紫涵就往外扯。
猫儿头都没抬,一手架住纪灿阳,另一手继续慢慢的向下压去,却在下一刻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怀里的人,是,涵儿?!
手颤颤的伸出来,想要触摸那梦了千万次的脸庞,却又猛然停住,又做梦了吗?涵儿,已经离开自己了,涵儿再不会回来了??????
这么美的梦啊,那就不要醒来吧,睡梦里,涵儿才肯留下呀!赶紧的闭上了眼,却有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纪灿阳闭上眼睛,心说,这下倒好,本想拐个厨师的,饭一口也没吃着,倒连小命搭进去吗?
“下雨了吗?”紫涵倦怠的抬起手,几乎一宿没合眼,实在是困极,对了,猫儿哥哥的伤——
忙要坐起来,却发现竟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忙挣扎着从那个抱的自己越来越紧的怀抱中探出头来,那落在自己脸颊上的哪里是雨点,分明是猫儿哥哥眼角滴落的泪!
“猫儿哥哥,是不是很痛啊,快起来,咱们让马叔瞧瞧去。”紫涵想要从猫儿怀里爬出来,谁知自个刚一动,却反而被搂的更紧,猫儿眼中的泪,也落的更快更急。
“猫儿,哥哥,”紫涵急的泪都出来了,“是不是,很痛,哥哥,快醒醒,快醒醒,呜呜,不要吓涵儿??????”一夜的心痛、惊吓、疲累,紫涵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涵儿!”猫儿刷的打开了双眼,嘴唇蠕动着,却是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慌乱的用手帮紫涵抹着眼泪。
“猫儿哥哥,涵儿,涵儿要被你吓死了!”紫涵回身抱住猫儿,“涵儿怕死了,哥哥怎么这么狠心,这么狠心,你这个样子,涵儿会多难过,多难过,你,你知道吗?!”
纪灿阳一下子睁开眼睛,宫主好像没动手啊!那现在这是什么状况?马叔等人也瞪大了眼睛,怎么宫主这么奇怪,那一掌明明已蓄满了杀气,却又生生止住,也不怕伤了自己?而且明明眼睛大睁着,却怎么跟傻了相仿?
“宫主。”马叔试探着叫了声,又慢慢的伸出手,想要拉二人起来。
猫儿却忽然神色一凛,飞快避开,一抖手把纪灿阳甩了出去,又小心翼翼的抱了紫涵慢慢站起。
紫涵回头,看到那么多人盯着自己和猫儿哥哥,脸不由一红,低声道,“猫儿哥哥,快放我下来。”
猫儿却浑身一震,好像突然回了神,低了头,一眨不眨的盯着紫涵,艰难的说道:“涵,涵儿,真的是,你在喊我吗?我没有,做梦?”
紫涵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是涵儿啊,涵儿就在哥哥的怀里,哥哥没有做梦。涵儿再不会离开哥哥了,再不会了??????”
“涵儿别哭,是猫儿哥哥不好,每次都惹涵儿流泪,是哥哥不好??????”猫儿抬起手,笨拙的帮涵儿擦泪,“我们回去,回我们的家??????”嘴里说着,脚下已是加快了步伐,紫涵吸了吸鼻子,愕然发现,猫儿哥哥抱着自己竟是要回那吊脚楼中!
“停下!”紫涵大吼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自己绝不想再看见那口玉棺!
猫儿慌忙站住,“怎么了,涵儿?哪里不舒服?”
“你放我下来,”紫涵闷闷的说道,“我不要你抱着,我也不要回那个吊脚楼去。”
猫儿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看紫涵气嘟嘟的下了地,想要伸手去拉,却又好似不敢,就那样伸着手,呆呆的看着紫涵。
“你,”紫涵气结,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蹲下身子,撩起猫儿的裤腿,“明明自己刚受过伤,还要逞能,呜呜,怎么又流血了!”
弄明白了紫涵为什么要下来,猫儿终于又能呼吸了,忙也急急的蹲下身子,要拉紫涵起来,“没事的,涵儿不哭啊,哥哥一点也不痛的??????”
“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不痛!”紫涵狠狠的瞪了一眼猫儿,扭身朝后面扬声喊道,“马叔,快来,帮猫儿哥哥再包扎一下。”自己轻轻的扶着猫儿坐下。
马叔忙上前,拿出准备好的干净白布,又重新上了药,然后细心的裹了起来。
紫涵看见那深深的刀口,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猫儿惴惴不安的盯着紫涵的脸,大脑已是不能思索,只是不停的用袖子帮紫涵擦泪,却又不知该怎样才能劝的紫涵不哭。
“大女人家,就只会哭,跟个弱男子有什么区别!”马采儿哼了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纪灿阳,”紫涵摁了摁鼻涕,回头喊道。
“做什么?”纪灿阳犹豫了下,还是走上前。
“你来背着猫儿哥哥。”紫涵续道。
“宫主,会让我背?”纪灿阳怀疑的问道。
“你不过来,怎么背?”紫涵有些不耐烦了,“哥哥伤成这样,你这做人家兄弟的不该来背吗?”
“我哪有说不背了,”纪灿阳嘟哝,犹犹疑疑的上前,宫主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让别人背着走?
可让众人再一次惊得眼珠几乎掉了一地的事情发生了——宫主竟然乖乖的爬到纪灿阳的背上,只是依然紧攥着紫涵的一只手不放。
“不回那个小楼了,马叔麻烦你再另外找一处干净的地方。”紫涵又冲马叔说道。
马叔应声去了,一行人跟着,很快来到一处同样是黑色花岗岩建成的房子旁,“这是宫主一向处理宫中事务的地方,里面床以及被褥也都齐全,不如就在这里歇息吧。”
紫涵应了声,便和纪灿阳等扶了猫儿进了内室。
好不容易背到了地方,纪灿阳不由长出了口气,一路上都能感觉到宫主身体的僵硬,好似很不舒服的样子,可奇怪的是,宫主却一句反抗的话也不说,任那韩云为所欲为。
轻轻的扶了猫儿躺好,紫涵刚要转身,却忽觉身上衣襟一紧,紫涵低头看去,却是猫儿哥哥,不错眼的盯着紫涵,眼神竟是那样的无措和脆弱!
“猫儿哥哥先歇歇,涵儿去厨房找些东西来吃。”
猫儿恍如未闻,只是痴痴地盯着紫涵,拽住紫涵的衣襟不放。
紫涵眼中的泪又忍不住落下,虽然自己一直不断派人去找,可那里想到,猫儿哥哥竟会身在焰宫之中!自己的死讯一定把猫儿哥哥吓坏了!
“猫儿哥哥,涵儿没死,涵儿活的好好的??????”紫涵俯下身,怜惜的拥住还在颤抖的猫儿,猫儿先是一怔,反手更紧的搂住紫涵,嘴里呜呜不清的呢喃着,“这是真的吗,涵儿,是,真的吗?你还活着,你,没死,你真的??????”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脸颊淌下。没有涵儿在这世上,这人间也就成了炼狱呀!
猫儿的手终于慢慢抚上紫涵的脸,珍爱万分的在上面游移着,这是涵儿的眼呢,还是那样的明亮,哦,不,涵儿是应该永远笑的漂漂亮亮的,那扑簌簌掉下的泪儿,实在扭得自己的心都疼啊。
捧着那张脸,猫儿一点点的抹去那滴落的泪珠,紫涵的泪却落得更快更急,猫儿万分不舍的靠近前,轻轻的舔了一下那些泪滴,紫涵一下子呆住;发现这个方法好像很管用,猫儿不由吻得更用力,那圆圆的酒窝好似盛满了美酒,让人不由沉醉;那红红的菱唇是那样的芳香诱人??????
“咳咳!”有人猛烈咳嗽起来。
紫涵突然意识到,纪灿阳好像还在屋里!
相聚(一)
稍微整理了下衣襟,把紫涵有些乱了的鬓发理到耳后,猫儿抬起了眼,翠绿的眸中射出一抹寒光,纪灿阳哆嗦了一下,忙退后一步,“我??????”
摸了摸鼻子,赶紧扭头往外走,宫主会不会杀人灭口呀?冤枉呀,自己刚才实在是被吓到了!
“纪公子。”是韩云的声音,“没听到,没听到??????”纪灿阳默念着赶紧加快了脚步。
“灿阳,回来。”是宫主的声音,纪灿阳心里一抖,可不可以装作没听见?
乖乖的回到屋里,倒是没了刚才那样让人脸红心跳的场景,可宫主大人,貌似韩云是有脚的吧,你那个样子一直把人抱在怀里又算什么?
心里腹诽着,脸上却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纪灿阳赶紧低下头,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默念着,“我没看到,我什么也没看到??????”
“可不可以请纪公子帮个忙?”紫涵一笑,绯红的脸蛋煞是可爱,猫儿的神情瞬间温柔。
“我?”纪灿阳抬头,“我能帮什么——”“忙”字还没出口,就看见自家宫主大人凉凉的一眼看来,忙改口,“好吧,只要在纪某能力范围之内,万死不辞。”
“什么万死不辞,一死也不用死的。”紫涵撇撇嘴,说的怪好听,看那表情就是不乐意,“能不能请你帮我往凌云山庄送封信?”
“凌云山庄?”纪灿阳一愣,不知为何,眼前却突然显出一张老望着自己发呆的色迷迷的娃娃脸,“我不,哦,”纪灿阳有些挫败的低下头,宫主那是什么表情?
“好吧。”纪灿阳垂头丧气的接了信,唉,自己真是命苦,怎么摊上了这么个见色忘弟的宫主?
“小六,宫主,怎么样了?”纪灿阳抬头,是阿飞。
“那个女人怎么还不出来?不是你找来的厨师吗?怎么倒缠上宫主了?宫主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是马采儿,满眼的嫉恨。
“没事了,你们 想吃东西,可以去找那个女人做吗。反正那女人正闲着。”纪灿阳慢吞吞的答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吗,大家好兄弟,当然有难同当了!
“哼!”马采儿拨开纪灿阳,径直气冲冲的向屋子走去。有些不放心,阿飞也跟了上去。
门是掩着的,马采儿只觉气往上撞,还从没有女人可以单独和宫主哥哥待这么久!今天早上,居然还让她瞧见那女人躺在宫主哥哥的怀里!
阿飞赶紧上前一步,拦住莽莽撞撞就要破门而入的马采儿,虽然不知道那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可看宫主的样子,二人定是识得的,而且关系不浅,这样贸贸然闯入,恐怕宫主会不高兴。
“你干嘛?”马采儿吼道。
“采儿,你这样子宮主会生气的。”
马采儿低头看看自己还绑着绷带的手,犹豫了下,还是不甘心,“我有分寸的。”挣脱手,猛地把门推开。
紫涵吓了一跳,惊问:“马姑娘??????”
“马姑娘也是你叫的?”偷眼看去,宫主哥哥正温柔的帮那女子挽发,不由大怒:“你这贱妇——呜呜——”却是被阿飞一把捂住了嘴。
猫儿的脸却已是变得铁青,右臂已是稍稍抬起,紫涵忙捏了捏猫儿的手,猫儿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有事?”
冰冷的声音让马采儿一下子清醒过来,“哦,那个,天都这会儿子了,宫主哥哥一定饿了吧?这个女人,是我们刚寻的大师傅,厨房的活儿还多着呢,况且这女人也不知什么来路??????”
对呀,猫儿哥哥昨天一直喝酒,一口饭都没吃,还流了那么多血??????紫涵直起身子,“我马上——”
挣了一下,却没有挣脱。
“下去!”
“我——”马采儿还想再说什么,突然瞥见宫主瞬间沉下的脸,马上噤了声,乖乖的跟了阿飞退出去。
“猫儿哥哥??????”
“嘘,别动,让猫儿哥哥再抱一下,”猫儿温柔的把下颌贴近涵儿的头顶,声音忽然很是软弱,“猫儿哥哥的涵儿,是这世间最最尊贵的,有猫儿哥哥在,任何人都不要妄想欺负了涵儿??????”
“可是,”紫涵抬起了眼,“涵儿也饿了呢!”
“啊,真的吗?”猫儿一下子跳了起来,“涵儿坐着,哥哥去给你做饭。”
“那怎么行,”紫涵拉住猫儿,不赞成的道:“哥哥的腿不疼了吗?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总这么不爱惜自己。你知道涵儿看到你的样子,有多心痛?????”想起猫儿身上的伤,紫涵不觉又想流泪,“你躺着,涵儿去给你熬些粥来。”
猫儿的心头激荡,一把拉住紫涵的手:“涵儿放心,以后再也不会了??????”涵儿,为了你,哥哥一定会好好的爱惜自己,因为啊,把你托付给任何一个,哥哥都不会放心,那就让哥哥这样的守在你身边吧??????
“那,不然,哥哥和我一块儿去。”看着那一径答应着,可就是不舍得放开手的猫儿,紫涵不由哭笑不得。
“真的?”猫儿黯淡的眼眸马上有了光彩,几乎有些雀跃,刚想从床上跃下,看见紫涵微微眯了眼,忙止住动作,听话的让紫涵扶了下来,其实,对练武之人来说,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多重的伤,自己没有受过?可看涵儿这样,真的觉得原来自己在这世上,绝不是可有可无的!
伏在紫涵的肩上,可又怕身子太重,会累着涵儿,猫儿刚想稍稍提气,却被紫涵一眼瞪来,乖乖的把全身的重量移到紫涵的身上。
“涵儿找到这里的,一定吃了很多苦吧?”看着涵儿单薄的身躯,猫儿心疼不已。
“也是凑巧了,”紫涵微笑,“哥哥忘了凌云山庄的丑妇吗?那就是涵儿呀!”
“什么?”猫儿愕然,怪不得每次见到,自己的心老会不自主的痛,突然又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可涵儿当初明明不是易容啊,怎么会??????”
“啊,你说我那个样子啊,只是中了点毒??????”紫涵突然住了嘴,怎么猫儿哥哥的脸色这样难看?
猫儿却已一把把紫涵转过来,急急的伸手探上紫涵的手腕。
“没什么了,哥哥不要大惊小怪?????”紫涵嗔道,却在看到猫儿心痛至极的脸时住了口。
“嘘——”猫儿长出了一口气,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而且涵儿体内好像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凭自己的感觉应该是对身体极为有益的。
“涵儿最近吃了什么吗?”虽然相信自己的判断,可猫儿还是有些不放心。
紫涵皱眉头想了想,“也没吃过什么呀。”又突然想到自己容貌恢复的确实诡异,按鲜于子枫的说法,要想彻底除净毒素,吃完那些药丸后,怎么着也得再调养个把月的,可怎么这么快就好了?突然想到老爹把自己从牢中带出来时??????
“呕——”紫涵一弯腰,止不住的呕吐起来。
“怎么了?”猫儿大惊,忙托住紫涵的腰。
“若说吃了些什么,”紫涵有些喘,“老爹前儿个曾趁我昏,哦,睡时,喂了些蛇血,给我,呕——”止不住又吐了起来。
“蛇?”看紫涵吐成这个样子,猫儿皱眉,边给紫涵拍背边问道,“什么样子的蛇?”
“红,红色的??????”想想那条蛇,好像也挺可怜的,本来胖胖的,也挺长的,可老爹不知喂了自己多少,竟是眼睁睁的看着那条蛇越变越小。
猫儿怔怔的看着紫涵,心情有些复杂,真没想到,万毒阎君竟如此舍得!
按紫涵的描述,那条蛇必然就是江湖上人人艳羡的至宝赤炼仙,据说那柳飘飞也是九死一生才得了这宝贝,且用了无数珍贵药材饲养,传说练武之人食了这蛇血,一滴便可当一年之苦练,即使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服了后也可延年益寿、百毒不侵,那柳飘飞竟然喂涵儿服食了这么多??????想想,又释然,这是涵儿呀,便是把那蛇连血带肉一并炖了又如何?!
相聚(二)
美美的海鲜鱼粥已经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紫涵吸了吸鼻子,“好香啊,哥哥的手艺真赞!”紫涵不由赞叹不已,说来好笑,明明说好自己做了给猫儿吃的,结果自己除了当跑腿的小工给猫儿哥哥拿一些必须的东西,就剩坐在这儿等吃的了!
“赞?”猫儿不禁皱眉,“涵儿的家乡话吗?”为什么涵儿的嘴巴里总会有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也不知为什么,每当这时,自己总会有一种没来由的不安。
“啊,”紫涵愣了愣,是啊,自己还有那么多话都没告诉猫儿哥哥呢。
“哥哥,”紫涵顿了顿,“涵儿是谁,哥哥会很在意吗?”很简单的一句话,不知为何却有些忐忑。
“傻丫头。”猫儿凝视着紫涵,“涵儿会是谁呢?当然永远都是哥哥的涵儿了。”是哥哥在这个世上,仅有的。
“是,涵儿永远都是哥哥的涵儿。”紫涵的心蓦然一松,老爹明明已经找到了自己,却还是选择自己一个人离开,紫涵隐隐觉得,老爹的离开,一定和自己的身份有莫大的干系,心里实在有些怕呀,万一猫儿哥哥也??????
“涵儿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呢,”紫涵慢慢的蹲在猫儿的面前,把头枕在猫儿的膝上,“涵儿被娘从监牢里给救了出来,所以,现在涵儿还是爹娘的女儿,涵儿还有一个名字,是叫,云紫涵。”
“云紫涵?”猫儿慢慢的重复着,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云是国姓,难道涵儿的娘是皇室中人?“云紫涵?”猫儿的眼睛猛然睁大,那不是当今太女的名讳?!
“哥哥?”紫涵抬起头,目光中是满满的信赖。
猫儿低下头,正对上紫涵漆黑明亮的眸,只觉的身体四肢好像包围在暖暖的春水里,低下头亲昵的朝紫涵的发上亲了一下,“有什么关系呢?涵儿是尊贵的太女也好,是街头的乞儿也罢,都是哥哥最宝贝的涵儿!”
“那间屋子里关的那人??????”紫涵有些迟疑。
轻轻拍拍紫涵的背,“涵儿的心总是软的。不错,那人是赵得意。”用手掩住紫涵微张的嘴,“涵儿不用多说,敢伤了你,那个人,该死!”
猫儿猛地闭上了眼睛,好像又回到了那万念俱灰的时刻??????
“粥快好了吧,涵儿饿的都能吃掉一头大象了。”紫涵忙转移话题。
“涵儿再等等,马上就好。不过,大象又是什么呀?”猫儿果然上当,马上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锅中的粥上。
紫涵挠挠头,也不知这西陵是否有大象?轻轻的伸出手,从后面搂住猫儿,“涵儿一时半刻也无法跟哥哥说清楚,其实,在另外一个遥远的国度,涵儿还有一个名字,叫夏紫涵,那里和这里相距遥遥,涵儿刚才说的大象,就是那个地方的一种动物。”
猫儿的身体猛地一震,“涵儿会,离开,这里吗?”心头已是波涛汹涌,早觉得涵儿的来历有些奇特,可心里却从不愿去想。有些艰难的问出这句话,猫儿不由屏住了呼吸。
紫涵把脸贴在猫儿的背上,是啊,自己会离开这里吗?多少次午夜梦回,仿佛总能看到老爸殷殷期盼的泪眼,那里有深爱自己的父母兄弟,那里镂刻了自己20年的生面划痕??????可西陵,虽到此不足一年,可这里的点点滴滴,却好像已融入了自己的骨血之中??????
猫儿的背越来越僵直,甚至有火星灼红了手,也全然不知。
“涵儿,已经回不去了??????”紫涵黯然,那隔开自己的,是不知多么遥远的时空啊!
只是回不去了,那若有机会回去呢?猫儿的嘴张了张,却未发出任何声音,若是再一次失去涵儿??????
“涵儿确实很想,很想老爸、老妈,还有弟弟们,”紫涵慢慢的开了口,“若有机会的话,涵儿想要去见他们一面,告诉他们,涵儿过的很好,然后,涵儿,还会,回来的??????”爸爸妈妈是那样的深爱自己,要离开他们,怎么舍得?可这里,却有人,会因了自己的离去而生不如死??????
猫儿悄悄的长出了口气,觉得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
“好了,过来吃些粥。”猫儿拍了拍紫涵的手。
捧着香味诱人的热粥,涵儿不由满足的叹息,猫儿哥哥的手艺,真不是盖得!
“猫儿哥哥真厉害,我要是像你一样,老爸就不会笑我将来没人娶了。”紫涵由衷的赞叹。
“傻话,只有你娶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来娶你的道理?况且,你要娶,多少个没有?什么时候轮到别人笑话!”猫儿不赞同的看向紫涵。
“别气,别气,老爸很爱我的,他其实是觉得什么人都没有他对自己的宝贝好,他才不放心把我交给别人呢,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觉得没人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我,所以他说,绝对不介意,养我一辈子。”
猫儿着迷的看着眉飞色舞的紫涵,虽然内心有些疑惑,涵儿的家乡,是男人来养家的吗?
“我老爸很搞笑吧?其实,我那有什么好,洗完衣服,衣服不是多个什么就会少些什么,上回厨房,油却着了火,弄得119都来了,吓的老爸在厨房门口树了个牌子:厨房重地 紫涵免进。你说搞笑不搞笑?”
看猫儿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紫涵赶紧住了嘴,讪讪笑道:“也没那么惨了,我还是会做三道菜的,一道西红柿炒鸡蛋,一道鸡蛋炒西红柿,还有一道鱼香肉丝。”
猫儿慌忙看了看屋外竹篓里的几条鲜鱼,心想,等会儿就要把这鱼扔回水里,还是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捞吧。
“安了,安了。鱼香肉丝并不是鱼肉了。说起来很搞笑的,我大四时才学会做鱼香肉丝的。记得那次好像是看一个女性访谈节目,那主持人竟说什么大一女生是小龙女,人见人爱,大二大三是黄蓉,不管怎么着还有个憨厚的靖哥哥,大四女生就比较危险了,是什么李莫愁,明日黄花蝶也愁;研究生最恐怖,竟是最高级别的灭绝师太!结果,那请去的“灭绝师太”竟会做鱼香肉丝,我听了很是惭愧,我都已经“李莫愁”了,却连个鱼香肉丝都不会做,将来不是比灭绝师太更可怕吗,所以就冲破老爸的重重阻挠,坚决学会了做鱼香肉丝,你不知道,当时手上都被油烧了几个泡。”
猫儿心疼的握了握紫涵的手,嗔道:“那些什么饭菜,哪里需要你动手?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好,那说定了,猫儿哥哥可要给我做一辈子呀。”紫涵调皮的笑道。
一辈子吗?从来没觉得这个词这样动听,自己也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向一个人许下一辈子吗?!可自己配吗?自己这样一个肮脏的人只会给人带来不幸啊!那个人站在云端,她的身边只应该站着和她同样尊贵的人,同样的美好,同样的纯洁??????能这样默默的站在一边,看到她幸福平安就已经是老天最大的恩赐了??????
悄悄的着马叔寻了些安神宁气的药,喂了猫儿喝下,那么久的疲惫,那么久的悲伤,那么多的绝望,猫儿哥哥这一路走来,恐怕早已是伤痕累累!
缓缓地伸出手,抚摸着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俊美容颜,眼睛还是那么深幽,绿眸还是那么多情,手指继续下移,那挺挺的鼻子也和自己梦中一样,那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睡梦之中,好像也有无限的清愁。
慢慢的抽出被猫儿紧握的手,紫涵来到屋外,瞧瞧浑身上下的这些轻软衣物——猫儿哥哥看着自己身穿那件又大又长有些残破的衣服时是那样自责——马上亲手剪裁了这些物事,不由分说,非让自己马上换上,看这布匹花纹的精美,定然价值不菲,可猫儿哥哥竟还老觉着委屈了自己!
“你,到底是谁?”
紫涵回头,却是马采儿,正神色复杂的盯着自己。
“我吗?”紫涵苦笑,这个问题,恐怕不好回答。
“你,认得那竹楼中的女人?”马采儿继续问道。
紫涵脸一白,身子有些摇晃,竹楼中的棺材——,紫涵擦了擦汗,那东西,还是消失的好。
“认得。”不过,是仇人,紫涵心里又加了一句。
“我说呢。”马采儿表情有些鄙夷。
“即是故人,姑娘不去祭拜下?”马采儿嘴里说着,手中竟变戏法似的拿出些纸钱灯烛来。
“我,去祭拜她?”紫涵有些糊涂,这马采儿,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是呀,”马采儿上前一步,拉起紫涵就走,“那位是宫主最重视的人,若想让宫主多喜欢你些,你就听我的。”
紫涵张了张嘴,可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任马采儿拉着往那竹楼而去。
到了院外,马采儿停住了脚步,“宫主有命,宫内之人,是一概不许入内的,你自己进了去吧。”说着,一把把紫涵推了进去,啪的关上了院门。
紫涵一哆嗦,总觉得这吊脚楼鬼气森森的,可不是久留之地。忙回身要拉院门,却发现院门怎么也拉不开。
院外突然飞来一支烟火,正对着那散落地上的灯火纸烛,地上腾的一下燃起了火苗,那纸烛上也不知洒了什么,竟是越燃越旺,连近旁的竹楼也被引燃,一时火光冲天。
马采儿站在小院之外,一脸的狰狞,韩云,都是你自找的,竟敢跟我争宫主哥哥!
回庄
马采儿心里一突,这个声音怎么如此熟悉?扭过头来,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你怎么出来了?”
那站在自己身后的却是明明已经被自己锁到了院内的韩云!
紫涵好整以暇的抚了抚有些散乱的鬓发,“马姑娘,我只是不想跟你计较,不代表韩某就是傻子。你既然可以在这焰宫的核心之地,定是和猫儿哥哥有些渊源,你走吧。”
“没烧死你是你的运气,你以为烧了这竹楼,宫主哥哥还会允你活在这世上吗?”马采儿冷笑,“如此也好,省了宫主哥哥不信我的话。”
“为什么有些人总爱这么自以为是呢?”紫涵摇头叹道,“你真的不走?”
“我——”
紫涵突然眼神一凝,“马姑娘,你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如今你恐怕想走也是不成的了。”
说话间早有一个人影如飞而至,一把搂了紫涵入怀。
马采儿看着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宫主竟然面具都忘了带,而且竟露出这样惊惶失措的神情,内心不由的又是酸楚又是嫉恨。
“宫主哥哥,你终于来了。”马采儿上前一步,想要引起猫儿的注意。
猫儿却好似丝毫没听见,只顾拉着紫涵认真的检查了个遍,发现并无丝毫损伤,才放下心来。
“宫主哥哥,”马采儿忍下胸中的怒气,又叫了一声。
“嗯?”猫儿抬起头,不经意的看了马采儿一眼,“有事?”
“宫主哥哥,”马采儿突然跪倒,“是采儿不好。”
“你做了什么?”猫儿的眉头皱的更紧。
“我,”马采儿有些气结,那竹楼烧的只剩下个架子了,怎么宫主??????心一横继续道,“采儿刚才看见韩姑娘一个人拿了些纸烛要进这小院,本来要拦住她,可韩姑娘却说什么要来祭拜那屋中之人,坚决要进院子,采儿苦拦不住,只得放她进去,谁知,”马采儿又磕了个头,“谁知韩姑娘进了院子后却放了把火,以致现在??????是采儿失职,愿意听凭宫主哥哥责罚。”
“你说是涵儿烧了这竹楼?”猫儿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马采儿俯身道。
“宫主!”马采儿忽觉身上一沉,已是被人扑在身下。马叔紧紧的护着马采儿,已是泪如雨下。
“宫主饶了采儿这一回吧,若要杀,就杀了马叔。”
“爹,你这是做什么?”马采儿拼命想要推开马叔,无奈却被抱的更紧。
“马叔,你这是何苦?”猫儿叹息,在焰宫的这些年,每次受伤,都是靠了马叔诊治??????
“猫儿哥哥,”紫涵忙开口叫道,“就饶了马姑娘这一回吧,涵儿不是没事吗?”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猫儿沉着脸道。
“我不服!”马采儿已是声嘶力竭,“是那女人烧了这竹楼,为什么宫主却要惩罚我?”
“到现在你还要狡辩吗?”猫儿怒喝道,“慢说涵儿只是烧了这竹楼,便是烧了这整个焰宫又怎样?你以为就你二人在场,我就辨不出真假了吗?若不是有我焰宫秘药,这火怎么可能烧起来?我本不欲罚你,可你不该,有伤涵儿之心!”
一语未毕,已是伸出手来,朝着马采儿的气海|茓按去。马采儿惨叫一声,就昏了过去。
马叔上前一把把马采儿搂在怀里,低垂的头颅,让人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回头望去,那十数匹马转眼已到了面前。
马上之人翻身跪倒在紫涵面前,为首之人正是蔚毓凝。
“属下来迟,请主子赐罪!”蔚毓凝的眼中布满血丝,脸上更满是灰尘,可见来的如何紧急。
阿飞等不由面面相觑,这韩云到底是什么来头,慢说这领头之人竟有杀伐决断的大将之风,便是那后面的随从,也各个气势不凡!
“毓凝快快请起。”紫涵忙摆手,让大家起来。
“主子!”蔚毓凝眼圈一红,若找不回主子,自己死不足惜,可这西陵的天恐怕就要塌了!
“对了,纪公子呢?”紫涵四处看了看,还是没瞧见。
“纪公子马儿慢些,有杨融陪着,不会有事的。”
说话间,又有两骑转过山脚,不是纪灿阳和杨融,又是哪个?
纪灿阳的白衣也染上了灰尘,跟着那几人一路急行,饶是自己功夫在身,也有些吃不消。
也不知那韩云到底是什么家世,竟有这许多了得的下属!
想想自己刚到凌云山庄时,当时所看到的场面——大厅之上赫然坐着那日到山庄抓人的南云太守封兰清,一身官服皱皱巴巴;大厅的正中端坐的竟是韩云的那位下属,衣服被扯烂了,脸上还有一块乌青;凌云山庄的三位庄主却垂首侍立堂前!
纪灿阳被家丁领进去时,除了杨融神色间甚是欣喜,其余几个,瞟了纪灿阳一眼便不再搭理。可当纪灿阳刚一说出“韩云”二字,那些人的反应简直称得上是恐怖——所有人瞬间把自己包围了起来,那南云太守和韩云的那名下属几乎语不成句,杨凌三人更是明显的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纪灿阳心下狐疑,以凌云山庄执白道牛耳之势再加上官府的势力,竟对韩云的消息有这样大的反应,实在令人费解。
现在又见这些人对那韩云行如此大礼,纪灿阳斜睨身边的杨融——真是怀疑,这人恐怕就是不想行参拜大礼,才故意以陪同自己为由,落在后面。
“纪公子,三庄主。”
纪灿阳抬头,却是那韩云已然来到面前。
“韩小姐。”杨融慌忙答礼,看着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气质高华、容颜秀逸的女子,神色间颇为复杂,这就是太女的真实面貌?果然如娘亲所言,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令人为之气夺。
看到杨融的神色,定是已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份。紫涵忙伸手拦住要施礼的杨融,:“早听过三庄主大名,韩云心里一直羡慕的紧。杨姨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呢。”
“羡慕?我吗?”杨融有些意外,老娘一直希望自己接她衣钵,延传世代书香的门风,却不料自己却痴心武学,以致老娘每提起自己,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今天太女如此说,着实让人意外。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这是韩云最向往的生活,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按照自己的心意随心所欲,三庄主却不虚伪、不做作,平时所为便是心中所想,如此快意人生,怎不让人羡慕?”口中说着,紫涵又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站在杨融身边的纪灿阳。
杨融只听的心怀澎湃,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肯定自己!
实在是厌烦了官场之上的种种人心叵测,只想纵马驰骋、任我遨游,才选择了这样一条江湖路。本是自家事务,却谁知竟引来那么多口诛笔伐!
朝中有多少世家大族教育家中女儿时都是以自己如何如何不成器来警戒她们,今天竟然有人这样的了解自己,而且丝毫不看轻自己,心中实在是大为感动,上前一把拉住紫涵的手,又突觉不妥,忙又松开,心中却不由暗暗感慨,怪不得老娘对太女赞誉有加,果然也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奇女子,若非对方身份过于尊崇,倒是难得的知己。
紫涵反握住杨融的手,“若蒙不弃,韩云就叫三庄主一声姐姐如何?”
“这怎么行?韩小姐不要折杀了杨融。”杨融吓了一跳,要让老娘知道了,还不扒了自己的皮!
“杨姐姐是看不上韩云吗?有道是‘落地为姐妹,何必骨肉亲’,两人相交,贵在知心,其余的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紫涵笑道。
杨融也很是激动,握了紫涵的手,“妹妹说的有理,是杨融太过拘泥了。”神色间已是全没了初见时的疏离。
猫儿看着光彩照人的紫涵,只觉心中很是骄傲,既然涵儿的心思是想要行遍千山、踏尽万水,那有朝一日,自己定要帮涵儿圆了这个心愿。
纪灿阳盯着紫涵的脸,眉宇间有几分深思。
蔚毓凝不由暗暗点头,心说太女果然不凡,几句话就收服了杨家那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话说杨莲华虽文名遍天下,可面对这个女儿,却也束手无策!
“对了,云儿和清音可好?”紫涵转头问道。
“云儿一切都好。只是??????”蔚毓凝有些迟疑。
紫涵皱眉,“清音出事了?”
“这,是否出事,目前还不得而知。”蔚毓凝忙道,“因不见了主子,庄中很是忙乱,清音公子也非要外出寻找,谁知一去就再没回来。”
“另外,明月公子还派人送了一封信来??????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希望主子能随我等回去主持大局。”
“那好。”紫涵沉思片刻,应道,回头看猫儿正远远的盯了自己,神色间微有些惊惶,却又甚是坚定,想来一定是听到了毓凝让自己赶紧离开的话语,不由展颜一笑,“猫儿哥哥,咱们收拾了东西,一起回!”
灵柯之行(一)
杨凌站在山庄外,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再没想到,自己完全不放在眼中的丑妇,竟是当朝太女。
这几个月来,放眼西陵,风头最劲的可就算是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女了。落梅坡太女才名惊绝天下;国宾宴更是力挫秦迎;以太女之尊,却对着一帮庶民执礼甚恭;听闻皇上近期颁布的薄徭轻赋、兴修水利等等深得民心的举措也均是这位太女所谏。如今坊间闾里,莫不交口称赞太女的仁贤之名。而家里的两个——
杨凌只觉内心一阵苦涩,老娘对西陵皇室忠心耿耿,小弟更是对太女死心塌地,唉,罢罢罢,在这世上,自己也就娘亲、小弟这样两个亲人罢了,自己又怎舍得伤了他们的心?
远处突然荡起一片烟尘,一匹马急驰而至。马上人见到杨凌忙翻身下马。
“庄主。”
“人到了哪里?”
“禀庄主,已到了距山庄五里的榕树坪。不过,那位韩小姐说,请庄主亲自去接。”
杨凌不禁皱眉,都说太女礼贤下士,难不成竟是这样狂妄的人吗?
想了想,杨凌让人牵了自己的坐骑来,飞身上马。
“凌儿。”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杨凌回头,却是师傅含笑站立,眼睛瞬间温柔。
止住杨凌下马的姿势,男子手中托了只晶莹剔透的羊脂玉瓶,“你把这个带给,韩姑娘,告诉她,这里是几丸金凤霰,让她自己服食一粒,余者可留着,必有用处。”
杨凌讷讷的接了来,心里暗暗奇怪,师傅最是冷情的一个人,饶是自己跟他生活了那么久,也没见他把什么挂在心上过,可对太女,却愣是和别人有着几分不同。
逐渐接近榕树坪,杨凌放眼望去,已能看到那前方聚集的数十侍卫,杨凌快马加鞭,赶忙迎了上去。
紫涵早笑吟吟的接了出来。
杨凌看着面前那前簇后拥即使处于人群之中,却仍是笑的璀璨夺目的女子,不由一下子愣住,这就是太女?
“咳咳。”蔚毓凝咳嗽了声,杨凌方才回神,忙翻身下马。
那些侍卫倒也伶俐,很快的放了几个锦墩,便很有默契的四散开来。却仍有一个带着面纱的男子紧随在紫涵身侧。杨凌注意到,自己竟丝毫无法探出男子的内息,不由暗惊,这男子的实力应和自己在伯仲之间,几日不见,也不知太女从哪里找到这样厉害的人物。
突觉手被人牵住,下意识的要抬手挥开,却又猛然意识到那人是太女殿下,忙又生生止住。
“劳烦姐姐跑上这一趟,实在对不住。”紫涵的神情很是诚恳。
“太女不要折杀小女子了。”杨凌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
“实在是情非得已,”紫涵不以为意的笑笑,“官府和凌云山庄这样大张旗鼓的寻找我,一定会惊动某些人,况且,若我没看错的话,那云岚国二王女秦迎也在庄中,所以紫涵才不敢贸然返回。”
“什么?秦迎?”
“不错,若我没看错的话,那伴在鲜于姐姐身侧的人,就是秦迎。”
杨凌细细一想,是有这么个人,师姐只说那是她表妹,跟她出来见些世面的,却再没料到竟是云岚的二王女!
“云儿的事鲜于姐姐不知晓吧?”紫涵有些担心,据明月传来的消息,三王姨一度调动人马非常频繁,而秦迎却选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间,只身来到这南方重镇,实在让人不能不防。
“太女放心,云儿的事我并没有告诉师姐,云儿的安全自是无虞。”杨凌不由暗暗佩服太女的心思缜密,自己原本就不喜欢皇室中人,却再没想到云紫菲竟把注意打到了云儿的身上!
本以为太女是有心挑拨自己和云紫菲的关系,却没想到当日果然有人来劫云儿,而那云紫菲更在数日后派人给自己送信,说是偶然救了名被焰宫劫持的男子,却发现那男子竟是自己的弟弟杨云,只是杨公子受了惊吓,所以她已带了云儿回京都,待云儿身体好转,便会亲自送回,若不是自己已然把云儿藏了起来,恐怕真要信了这番话,可云紫菲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劫到手的不过是自己一名易容的属下罢了!
看杨凌的神色,紫涵的心放了下来。
“那秦迎前来必有所图,我们不能不小心。”紫涵缓缓道,“我目前的身份还不宜暴露,而且我近期还要往灵柯一行,所以要请姐姐陪我演一场戏。”
杨凌身后的庄丁远远的盯着那促膝而谈的两个人,心下都暗暗奇怪,也不知那女子是什么身份,竟劳烦庄主跑这么远来接,却突然看到庄主站了起来,一脸怒气的飞身上马,也不招呼一声,竟是骑了马就掉头而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纷纷牵过坐骑来,忙忙的追了过去。
有耳尖的庄丁听到庄主气呼呼的说什么“不过是看在谭老镖头的面上,对故人之女多加照拂,却没想到竟是这等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之辈!”看庄主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那些庄丁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心说,还从没有见过庄主发这么大的脾气,也不知那女子做了什么,竟惹得庄主如此大发雷霆。
紫涵待杨凌离开后,稍事休息,便也继续赶路。心里又不由的忧心清音,经过多方查探,有人说见到清音是被一些身着异服的人给带走了,按照那人描述的衣服式样,应是甚少涉足西陵的灵柯人,而且据说那些人对清音甚是恭敬,这样看来,极有可能是清音的家人找了来,可即使如此,想到清音身上的毒,还是让人无法放下心来。
可那之后,却再无清音的任何消息了,也只能沿途慢慢的打听了!
紫涵闭上眼睛,一双手温柔的按上紫涵的肩头,轻轻揉捏着,紫涵真是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猫儿哥哥,你也歇歇。”紫涵拉起跪坐在自己面前,心疼的帮自己揉肩的猫儿,“那里就这样娇贵了,况且,这次,猫儿哥哥可是当家人,涵儿的身份只不过是个卑微的下属罢了,让你的那帮兄弟看见了,还不得气死。”
紫涵自得了明月的消息,便苦思冥想着如何才能不惹人注意的进入灵柯,却没想到猫儿的兄弟中竟有一位是灵柯某贵族的小儿子,那公子本来是奉命到灵柯办事,便偷空悄悄的回府中探视,被家人截了下来,便没有再回焰宫,昨儿个又送了封信来,言说灵柯大庆,且内心里极是想念这些兄弟,希望猫儿能去一趟。知道了这个消息,紫涵大为高兴,和蔚毓凝商量后,两人都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便扮作猫儿的下属,匆匆上路了!
“谁敢!”猫儿哼了一声,还是顺从的做到了紫涵的身旁,让紫涵靠了自己,坐的更舒服些。
车厢外忽然传来嗤的一声,“知道就好,真是,竟这样折腾我们宫主。”
猫儿“嗯”了一声,车窗外马上消了音。
紫涵不由好笑,这个纪灿阳,也不知咋了,好像看到自己就很不爽,可又偏要要死要活的跟了来,杨融本是要同杨凌一起回转的,可看纪灿阳跟着,便也屁颠屁颠的跟了来,不过也好,杨融竟是一个易容的高手,倒也帮了大忙。
紫涵躺在猫儿身侧随着车子的颠簸,只觉有些昏昏欲睡,现在才知道,好东西吃的多了也不好。老爹的蛇血确是好东西,可能是关心则乱吧,竟忘了自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那么多,幸亏猫儿哥哥也颇通医理,给自己抓了些养身补气的药,今天杨凌捎来的什么金凤霰倒是好东西,自己吃了后,马上没有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了,还有那只可爱的小鸟翠儿,自己让它给暖玉哥哥送信,也不知飞到那里了,自己在外面倒也能应付,可暖玉哥哥在宫里和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周旋,一定更辛苦吧??????
马车外,纪灿阳小小的哼了声,心里大是不服,自家老大平时最厌烦像其他男子那样窝在车轿之中,可为了这韩云,却能坐在马车上一整天都不下来,想想都觉得憋闷,猛地扬起马鞭来呼喝一声,马儿撒开四蹄得得的跑了起来,杨融见状,慌忙跟了上去。
一行人很快来到西陵和灵柯的交界处——济安。济安虽地处边陲,但近几年来,这一带却不曾发生过战争,一眼看去,倒也繁华。
众人问了路人,来到济安最大的悦来客栈。
猫儿把紫涵扶下车来,有伶俐的店小二上前接过马,牵到后院。
“给几位老客准备三个雅间,上房十间喽。”
看来人虽有风霜之色,但均气质不俗,早有人殷勤的端来洗脸水,在一旁伺候。
“拣精致的菜肴给我们上,不要酒。”蔚毓凝吩咐。
二楼的雅间倒也轩敞,远离了楼下的喧嚣,还听得有琴声优雅,紫涵不由笑道:“此处倒也雅致,出门在外,不要再拘泥了什么规矩,咱们一起坐了用饭。”
一个侍卫匆匆上来,冲着紫涵微一示意,紫涵不由露出失望之色。还是没有清音的消息吗?这一路行来,每到一处,都会派了人四处寻访,可却再没有丝毫蛛丝马迹,清音就好像是凭空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
不片刻,各色菜肴便摆了满桌,只见八宝芙蓉鸭色泽金黄,鱼香熘肝尖香飘满屋??????各色菜肴,不一而足,虽不如宫中式样繁多,让人看了倒也食指大动。
忽听有叩叩的敲门声,接着一个怯生生的约八九岁的小男孩探进头来:“各位官人可要听曲儿?不贵的,每首曲子五钱银子。”
紫涵摇了摇头,蔚毓凝便冲那孩子摆了摆手,孩子退回去,随之一角湖蓝色的衣角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有一篇长评,太高兴了,大家新年快乐哟,(*^__^*) 嘻嘻
灵柯之行(二)
虽是让大家随意,可席上众人还是有些拘谨。猫儿却完全不管旁人如何看,只管做着挑鱼刺了、布菜了等小厮的活计,看的纪灿阳、杨融等一愣一愣的,紫涵暗暗吐了吐舌头,心说幸亏这屋里主要是自己的侍卫,若有焰宫的其他人在场,八成会气晕过去!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却又在隔壁响起:““各位官人可要听曲儿?”正是刚才那个孩子。
好啊,姐们几个,正,正无聊呢,弹一曲,弹一曲,我们听听,好了,好了有赏。”隔壁雅间的客人听起来已是喝的醉了,舌头都大了。
只听那弹琴人先是试了试音,接着便有清雅柔和的琴音慢慢的在这有限的空间中逐渐的荡漾开来。
那琴声低沉,却一点点的叩击到人的灵魂深处:深林清幽,枝桠交错,湛蓝的天宇被分割成或方或圆的各式图样,阳光透过那窄窄的空隙在地上剪裁出形状各异的可爱图案,风儿拂过林梢,有小鸟啾鸣,好似在窃窃私语??????忽然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那哒哒的马蹄声惊醒了沉醉于大自然的人儿,一个女子飞马而至,阳光下一对有缘人,一个幸福而梦幻的开始??????
“唧唧歪歪的什么破曲子,真是没劲,换一个。”
“看这公子身段倒还不错,不知模样如何?让姐姐瞧瞧。”
“你们干什么?”是那小男孩的声音。
“这双小手倒还白嫩,身上想必也差不了??????”有女子的□声传来。
“出来卖的,还害什么羞啊,让姐姐好好疼疼你?????”
“放开我家公子!”一阵噼里啪啦声,好似有杯盘摔下地来,又好似有衣服的撕裂声。
紫涵不禁皱了下眉头,杨融方要起身,却被蔚毓凝拉住,又对紫涵说道:“主子,我们出门在外,不易横生枝节。”
“求求你们,放了我家公子吧。”那男孩的哭泣声传来。
“呸,我当是什么绝色,却不过一个丑八怪罢了!真是晦气!”
“宝儿姐姐莫要生气,这小的倒还有,呃,倒还有几分姿色”
“妹妹说的是,大的,大的难看,这小的,就,就凑合吧。哈哈哈。”那宝儿说。
接着又听到咣当的一声,似有重物被扔了出去。
“公子,公子,你们这群禽兽,放开我,放开我!”那男孩好似在拼命挣扎。
“公子,公子,救我??????唔??????救我。”
“咚咚咚”似有人在拼命地捶门。
“毓凝。”紫涵唤了一声。
“是,主子。”
蔚毓凝无奈何,只得示意侍卫去看一下。
“你,你谁呀?敢管姑奶奶的事??????”
只听砰的一声,那人好似马上闭了嘴巴。
又一阵拳脚声和唉呦声之后,外面又恢复了平静。
“主子,这两个人怎么办?”是蔚毓凝的声音。
屋中主仆两人抖抖索索抱成一团,一个湖蓝色的身影,体型纤细,只是披头散发,看不清容貌;那男孩一脸的泪水狼藉,看情形还没从惊吓中缓过劲来。
“给他们些银子,让他们去吧。”紫涵吩咐道。
蔚毓凝取出了几锭银子,递与那二人,小男孩接过银子,那男人却只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们可以离开了,没听见吗?”纪灿阳突然有些恼怒。男孩又磕了几个头,扶着那蓝衫男子蹒跚着离开。
那掌柜待二人下楼,方才慌慌张张跑上来,对着紫涵众人赔礼不停。
“那些人都是做什么的?怎么酒楼中发生这样的事,你却袖手旁观?”紫涵的声音中隐含着怒气。
“贵人息怒。您有所不知,那几个人不是好相与的,都是本地有名的无赖,平时蛮横惯了的,没人敢惹,也合该那流云公子倒霉,怎么头回出来,就碰上了这样的人呢?”
“流云公子?”
“对呀,红玉楼的流云公子。那流云公子琴弹得极好,宛若行云流水,人家便都叫他做流云公子。好像是今天没挣够银子,被赶了出来卖艺,谁知??????”
“什么叫没有挣够银子?“
“那流云公子,人长得甚是清秀,七八岁上生了一场病,昏了一天一夜,人不知咋的就哑了,那狠心的娘就把他卖到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这流云性格却很倔,坚持着不肯卖身,也幸好弹得一手好琴,还会自己谱曲,那楼中的爹爹见也甚是有的钱赚,也便不再逼他,可谁知前几天上,楼中的绿袖公子却不慎把一杯热茶泼洒在了流云公子的脸上,好好地一张脸起了好些燎泡,也不知好了后会怎样,那爹爹见流云这光景,便说要流云接客,流云便允了那爹爹,每日必挣够一百两子,挣不够就去接客??????”
“那流云倒也是个苦命人啊。”紫涵深思着说。
天一亮,让那掌柜的准备了些点心及干粮,众人继续赶路。
“迂——”刚出城,前面的侍卫忽然停了马。
“主子,是昨天晚上那对主仆。”
杨融赶忙上前,不一会儿回转紫涵车前,“男孩已经死了,那公子已然救醒。”
“死了?怎么会死?”紫涵大惊。
“好像是,”杨融有些踌躇,“好像是被凌虐而死。”
“什么?凌、虐?你问问那流云公子,到底怎么回事?”
“主子,您忘了吗?那流云公子,他是个哑巴,不能说话。”
“那流云伤的重吗?”
“只是头部有撞伤,有些惊吓过度。”
“哪里来的凶徒,竟忍心对个孩子下这样的毒手!”紫涵很是愤怒,“着人知会一下官府中人,一定要查清这件事,不能让这孩子枉死。”
又抬头看到那流云痴痴呆呆的坐在远处脏污的泥地上,“这流云公子遭遇倒也可怜,”紫涵叹息,“毓凝,你去把他妥善安排一下吧。”
蔚毓凝准备了足够多的银两,只说自家主子还有要事在身,让他自行离去便是,至于那孩子的尸身,也只得先就地掩埋了事。
不想那流云明白了紫涵的意思,却连连摇头,只是跪在紫涵面前,不停磕头,流泪不止。
紫涵那经过这阵仗,只听得砰砰的磕头声,不由很是心慌,又赶紧从怀中摸出一只镶金嵌玉的绞丝镯子,“这只镯子应也值几两银子,不如你在此处找一所房子,这儿也没人认识你,你自可安心。”
那人却仍是磕头不止。
“罢了,罢了。”紫涵无奈,“你要跟就跟着吧,只是我们急于赶路,一路很是辛苦,也不知你受不受得了。”
杨融拍拍那人,又打了个手势,示意紫涵已经答应了。
那流云伏在地上,身躯不住颤抖。
渐渐的进入了灵柯境内,众人内心都稍微松了口气。
这一路上有了流云,大伙的日子倒也滋润了些。这一干女子竟没个擅长做饭的,猫儿倒是做得好,可除了打理紫涵的饮食,其他人吃些什么,可全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当然,也没那个胆大包天的人敢支派猫儿做饭。
可自打有了这流云,众人简直到了天堂,流云的手艺竟堪比饭店的大厨,紫涵经常打趣说,还真是捡着宝了。
流云虽是风尘中人,却甚是拘谨,总是默默的做好一切事,便躲到一边,虽隔着面纱,仍使人觉得说不出的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吃着猫儿递过来的撕成一条条的鱼肉,紫涵笑道:“这条鱼烤的真是棒极了,流云,不知谁有福气,将来能娶得你这样的贤惠夫君。”
流云正烤着鱼的手顿了一顿。
“对了,猫儿哥哥,这鱼肉你和流云不要吃了,我听说有伤的人吃了不好,我也饱了,你们俩随我回车上去,简单用些点心吧。”紫涵又叮嘱道。
杨融冲流云比划了下,又指指紫涵和车子。
流云默默上前,想要替紫涵擦了嘴角,却被猫儿给隔了开来,呆了半晌,忙又跟了上去。
回至车上,流云替紫涵沏了杯茶,紫涵回身从车上取了些点心来,“你们俩个随意吃啊。我可有点累了。”
刚往后一躺,便觉两双手同时伸了过来,不由苦笑:“好了,我简直享受的是大熊猫级别的服务了,你们俩只管吃你们的,不用管我了。”
“什么是大熊猫?”竟然是纪灿阳,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
“大熊猫吗,就是一种动物,爱吃竹子,胖乎乎毛茸茸的,非常可爱的,赶明儿,有机会了,我带你们去看看,你们保证会喜欢。”心里不禁苦笑:大熊猫,我还能再有机会见到你吗?
车子停在一个高坡上,田野的风毫无挂碍的掠过这片土地,让人心旷神怡。
“咦,那边山坡上红彤彤的东西是什么?”紫涵突然被远处那片耀眼的红色吸引。
猫儿顺着紫涵手指的方向凝神细看,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纪灿阳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不就是些树吗!有一棵高高的树,哦,那儿有一棵比刚才那棵还高些的树,啊,还有一棵树树和第一棵一样高。”
紫涵不由气乐了,扭头冲猫儿笑道:“猫儿哥哥,你知道熊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熊妈妈?这里也有熊吗?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听说熊很厉害的,怎么会死呢?”是纪灿阳很是好奇的声音。
紫涵暗笑,这纪灿阳,近来好像越来越孩子气了!也不看纪灿阳,仍是紧盯了猫儿:“猫儿哥哥,我只告诉你熊怎么会死,那熊妈妈呀,就是像某人一样笨死的呀!”
猫儿“扑哧”一声就乐了,流云虽低着头,嘴角却也微微的上翘着。
“你!”纪灿阳气结。
紫涵却被猫儿难得的一笑惊得几乎失了魂,心里只叹,猫儿哥哥真是祸水呀祸水!
“公才吗里噶 旱季拜一so
啊爸公 哦妈公 爱一公
啊爸公木 度度奶
哦妈公母 那西奶
爱一公母 那无给呀哇
饿so 饿so 擦拉大 ”
头枕在猫儿的肩上,紫涵慢慢哼起了那首儿歌。前两年迷上了看韩剧《浪漫满屋》,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那首调皮的儿歌,回家看着身材发福的老爸、已过不惑却依然娉娉婷婷的老妈,便想起这首歌,就一遍遍的唱给老爸老妈听后,一家人便会笑成一片,老爸还会配合着伸出胳膊炫炫肌肉,老妈则会回首一个媚眼,一家人往往笑到肚子疼??????
虽然从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歌,可纪灿阳却觉得那首歌竟说不出的好听。
流云目注着紫涵一脸生动到灿烂地笑,一时愣在了那里。
猫儿看着紫涵脸上那幸福的有些朦胧的笑,忽然觉着那个人好像在一个自己完全不能触摸的世界,那笑容那样温暖,那样炫目,那样让人沉溺其中,却又让人觉得那笑容太过飘渺甚至遥远到让人好生心疼,好像这人转瞬便会离自己而去?????
“那首歌,你刚才唱的那首歌,什么意思?”愣怔了片刻,纪灿阳突然问道。
本想吊吊胃口,可转眼却看到猫儿哥哥和流云也不眨眼的充满 着渴望的看着自己,便坐直了身子。
“好吧,告诉你好了,歌词的意思是啊,森林里生活着三只熊,她们是快乐的一家子,熊爸爸,哦,不对,是熊妈妈身体强壮,熊爸爸勤劳贤惠,她们有一个可爱的熊宝宝,然后一天一天的,熊宝宝就慢慢的长大了??????”
看着紫涵笑的煦暖的样子,猫儿只觉整个胸腔都装的满满的,涵儿,猫儿哥哥为让你做一辈子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小熊??????
“涵儿喜欢那些红叶吗?猫儿哥哥去给你摘了来。”说着一纵身,向那几棵树纵跃而去。
紫涵一拉却没拉住,笨笨的猫儿哥哥,宠自己简直宠到没边了,什么东西只要自己多看上几眼,隔不大会儿,那东西便会到了自己面前!
灵柯之行(三)
“涵儿!”“小姐”“韩云”后面一片惊呼声。
紫涵觉得被撞后的头晕乎乎的,又觉得身下一软,听的人闷哼一声,知道是流云扶住了自己。车却不知碾到了什么,猛地掀起,紫涵一下子扑倒在流云身上。又听得砰地一声,觉得身边好像一轻,紫涵下意识的就伸出手来,正好抓住了差点被甩出去的流云,紫涵勉强坐起,拼死力拽过流云,把他紧紧的护在身下,“别动,车一定快翻了,快找东西护住脑袋。”
流云的力气却不知怎的,此时竟出奇的大,手腕一翻,便和紫涵调了个个。
“你身子弱,又刚受了伤,快放开我,让我试试能不能拽住马儿。”紫涵拼命挣扎。
车子又猛地一颠,紫涵觉得头更晕了,恍惚中好像有人推开了自己,接着只听“诙律律”一声长嘶,那马儿突然停下,车也立在了那里。
紫涵觉得又落入了那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只觉天旋地转,人一歪,便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紫涵方悠悠醒转。
“小姐,您觉着怎么样?头还晕吗?”是蔚毓凝的声音,而身后依着的怀抱却一直在簌簌发抖。
紫涵愣怔了一会儿,恍然忆起自己好像在紧急关头竟是晕了过去,真是,想想自己都有些不齿,关键时刻,自己居然晕了!感觉到猫儿极大的恐惧,紫涵忙把猫儿冰凉的手握在手里。
“流云没事吧?车是怎么停住的?”
“主子背部有些轻微擦伤,真的好险,再往前几步,就是锦江最湍急的一段。”
“流云呢?怎么样了?”记得车上当时是自己和流云两个人,怎么蔚毓凝只字不提流云?
“主子万不可着急。”蔚毓凝忙道。
“流云到底怎么样了?”
“流云也无大碍,只是一双手在拦住马车时,用力过度,伤了手上筋脉,可能,这辈子,无法弹琴了。”
“扶我去看看。”紫涵觉得头嗡的一下——那人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中,靠着自己的琴艺才能让自己抬起头来,骄傲的活下去,可现在流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清秀的面容,没有能捕捉各种美妙声音的耳朵,没有婉转动听的声音,即使,这一双能弹出绝世曲子的手也废掉了??????
流云还在昏迷,紫涵轻轻抚摸着那曾经煮出过精美食物、弹出过美妙琴曲的手,不禁潸然泪下,感受着那手的温度,紫涵一时怔在了那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紫涵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中,任夜色逐渐的把自己包围??????
步出屋门,紫涵愣了片刻,猫儿独立中庭,幽暗的星光下,看不清脸色,那身影却那样的寂寥,萧瑟。
“猫儿哥哥,你在等我吗?”紫涵忙迎上前去,虽看不真切,却明显的感到那身影瑟缩了下。
“猫儿哥哥。”紫涵上前一步,那身影却踉跄着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紫涵一惊,又上前一步。
猫儿却又后退了一步,脸藏在树后的阴影里,“涵儿 ,晚饭,已经放在,你的住室里。你快回去趁热吃。”
紫涵伸出手来,猫儿却并未像往常那样回握住紫涵的手,而是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紫涵摸摸头,猫儿哥哥这是怎么了?
“小姐。”蔚毓凝轻叫道。紫涵回过头来,蔚毓凝已来到身后。
“方才仔细查了,却没查出来马儿受惊的原因。另外,我们可能要加紧行程。”
两人边说边往室内走去,猫儿的脚步在身后响起,紫涵微微放了些心。
和蔚毓凝议完事,已是夜深人静,紫涵不觉有些疲累,突觉肚子有些饿,紫涵猛然记起,自己好像忘了吃饭。
“猫儿——”紫涵习惯性的叫了声,才惊觉,这么长时间了,好像一直没看见猫儿哥哥的身影,摸摸矮几上的饭菜,还热乎乎的呢,紫涵心里一热,都这会子了,也不知猫儿哥哥热了几次?
静静的庭院中,猫儿却斜倚着棵垂柳,痴痴的看着那道映在窗户上的柔美的侧影,脚下凌乱的摆着几个已经凉掉的食盒——煮了三四次了吧?涵儿却忙到现在才顾上吃一口,好像自己除了给涵儿做些饭菜,什么忙都没帮上,就连这次??????
紫涵用了饭,不觉有些倦怠,便趴在了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的沉了。
一个人影突然潜入屋中。
虽在睡梦中,紫涵还是觉得背部火辣辣的,不自觉轻轻呻吟了下。
黑影慢慢上前,怔了片刻,好像在挣扎着什么,终于还是缓缓的蹲下身子,把脸轻轻的伏在紫涵的背上。
“涵儿,猫儿哥哥,该怎么办?多想这样永远的伴着你,可,猫儿哥哥这样的人,是不配有这等幸福的吧?她们说的对呀,哥哥这样的人,是生来,生来就只会,给人带来不幸的吧?是不是抉出这肮脏的绿眸,涵儿便不会有灾厄了?可怎么办?哥哥又实在想每一天都看到涵儿?????? ”
伴着那呢喃的声音,几滴泪热热的洒落。
紫涵微微动了动,那黑影唰的一下又越出了窗外。
黑暗中,紫涵的眼大睁着,这就是猫儿哥哥的心结吗?
虽一夜不曾安枕,天大亮的时候,紫涵一行人还是启程了。流云却留了下来,虽然紫涵等人苦劝,流云却表示,早厌烦了繁华的都市,倒是这小镇,山明水秀的,很合自己脾胃,那灵柯都城,自己是万万不愿去的了。
紫涵无法,只得留下足够多的银两,又留下两名侍卫,嘱托二人把流云安置妥当后,再追赶自己等人。
紫涵上了车,那流云本是淡然无波的脸,却突然有些惨淡,看着那越行越远的车马,白纱下的眼眸竟是闪过了丝丝缕缕的愁绪和眷恋。
纪灿阳的心情却是很好,不时偷瞄一下虽脸色有些不好,这么多天来,却第一次不窝在车里的宫主,嗯哼,这样冷冷的对谁都爱搭不理的男子,才像自己的宫主吗,那像前几天,整个一柔弱公子加贤惠的厨夫,实在让人看了觉得怪憋屈的!
紫涵伸出头,本是紧随着车子的猫儿却悄悄放慢了马速。紫涵扫视了一圈,扬声喊道:“毓凝,你到马车上来。”
蔚毓凝一时有些错愕,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蔚毓凝上了车,紫涵却又伸出头来,目光直盯着猫儿,猫儿却低了头,竟是跑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我想问你个事,”紫涵眉头紧锁,“绿眸,在西陵有什么说法吗?”从很早的初识,便隐隐知道,自己最喜欢的猫儿哥哥的那双绿眸,却可能是猫儿哥哥不幸的根源。
“这——”蔚毓凝略沉吟了下,还是照实说了,“绿眸之人一向被视为妖孽,据说绿眸会给人间带来灾难。听人说,前朝末代帝君便是长了一双绿眸,妖君淫邪,把持朝政,以致人间生灵涂炭,天怒人怨之下,落得个亡国灭族的下场。人们都说,这种眸色是阴间的怨灵所有,来到世间,便是背负了毁灭天下的使命而来??????”
紫涵的眼神更加幽深,猫儿哥哥,你所有的伤痛便是为此吗?
“停车。”紫涵喊了声,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扭头,队尾的猫儿也是一怔。
紫涵却并不理众人的目光及猫儿的躲闪,径直向努力要缩在队尾的猫儿走去。
对着紫涵伸过来的手,猫儿头一次有些慌乱不堪,本是一直低了头的,却在眼角的余光瞥见紫涵举着的右臂微微有些颤抖时,慌忙跳下马。
紫涵抿着嘴,眼睛中是满满的笑意,猫儿哥哥,恐怕已是柔肠百结了吧。
“我的老家,有这样一个传说,”紫涵盯着虽万分不愿,还是乖乖随自己上车来的猫儿,心里有些酸楚,猫儿哥哥呀,总是为别人想的太多,当然,这个别人,只是自己一个人罢了。
猫儿坐姿僵硬,丝毫没有往常陪着紫涵时的幸福恬然。
“传说,上帝是人类在天上的父。每一年,便会有他的儿女从天堂来到这人间。”紫涵顿了顿,“虽然都是天父的儿女,可即使天上的神,却也是有私心的。”
猫儿的身躯稍微动了动,是啊,这世上,总有一些人,生来便是上天的宠儿,而自己,却是连老天也唾弃的吧!
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猫儿脸上的苍凉,紫涵仍然慢慢的讲着那个并没有多少趣味的故事。
“这些儿女里,有个别是极出色,也极受天父宠爱的,他总想能每时每刻都知道自己宠爱的孩子的消息,可他的孩子们却都是一样的。猫儿哥哥知道,上帝使了个什么法子,让自己即使从数万生灵中,也绝对能找到那几个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孩子吗?”
猫儿慢慢抬起了头,思索了片刻,终于摇了摇头,始终被自己的父惦在心头的孩子吗?那是怎样的幸福呢?自己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一出生便是被那所谓的父母憎恨着的吧?
紫涵伸出双手,慢慢合拢,包住猫儿的玉般白皙的手,“上帝为了能找到自己最宠爱的孩子,便在这些孩子的身上做了些手脚,哥哥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猫儿愣愣的看着紫涵,张了张嘴,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上帝给了这些孩子每个人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紫涵却握紧了猫儿的手,“涵儿的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孩子呢。”
猫儿的眼神已是有些慌乱,紫涵却依然用了热忱的语气,“猫儿哥哥的绿眸,那是上帝的记号啊,该是心里有多爱哥哥,天父才会赐予哥哥这样一双漂亮的绿眸!那些不喜欢哥哥眼眸的,不过是些凡夫俗子罢了,可天上,却有一双眼睛,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不眠不休的盯着哥哥,无论哥哥走到哪里,上帝都可以因了这双绿眸,第一时间找到自己最宠爱的孩子!绿眸,是爱的记号啊!”
紫涵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身子慢慢的前倾,虔诚的吻上那双不知何时,已是更加璀璨动人的绿眸??????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不要怪月懒啊,实在是天太冷了,打了几行字,手便冻僵了一样,呜呜呜··
初到异地
灵柯多山,地势却极为险峻,国家虽小,却数百年来不受侵扰,眼看不日便即是灵柯最著名的桃花节,一路行来,通衢大道上早已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经过了几日的颠簸,洛邑高耸的角楼终于遥遥在望了。
经过杨融的巧手装扮,紫涵一路上均以鬓如刀裁、眉似墨画高鼻阔口、英气勃勃的翩翩少女的形象出现,虽有紫涵原来的影子,但紫涵此时的样子,除非是原先极熟悉的人,否则是断然认不出来的。猫儿及纪灿阳的脸上只是各自戴了方面纱,两个人均是身材修长,一着宝蓝一着浅碧,虽有面纱相隔,却仍是风姿焕然。
前面就是洛邑的北大门了,紫涵等一行人虽不张扬,但紫涵由内而外的尊贵气势及身边男子即使生人勿进的冷厉也掩不住的怡人风情,夹在南来北往的众多走脚商人及各色人流中却还是颇为惹人注意。
紫涵早下了车,紧跟在猫儿身侧,猫儿看了拿着架势左右观望一副忠心侍主却蹩脚无比的紫涵,忍了忍,还是上前一步,习惯性的把紫涵护在了身后。
“宫主——”紫涵拖了长腔叫道,明明自己扮演的才是那个忠心侍主的侍卫好不好?这样下去还不得穿帮?
猫儿却丝毫不为所动,仍是坚定的仔细照顾着紫涵。
紫涵摸摸了鼻子,不然换换角色,改扮女宠?
“宫主?”一个有些迟疑的声音响起。紫涵回头看去,却是一个身着红衣、杏眼桃腮的公子。
猫儿轻轻嗯了一声,纪灿阳却已是一把拉住了来人的手:“四哥。”
男子表情也很是激动,却还是恭恭敬敬的向着猫儿行下礼来,心里却是疑惑不已,明明宫主从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而且前些时日听宫中弟兄言讲,宫主近日因了某位亲人惨死,更是冷酷狠厉,对女子尤其避如蛇蝎,可先下自己看到的那个总是不着痕迹的把个女子护在身后的人,真的是自家宫主吗?
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早悄悄注意这群人了,心里觉着应该是,可宫主那双只懂得瞬间取人性命的手现在竟会以着保护的姿势环在一个女子的腰间,这实在是比天下红雨还让人不能接受的事,若不是那女子“宫主”的一声喊,自己恐怕怎么也不敢贸然上前。
紫涵好奇的盯着那个公子,心里不由暗暗叹息,看男子通身的气度,本应是谦谦如玉的贵公子,可眼下这个,眼中如焰宫中其他的男子一样满是凝结的寒冰,那什么狗屁焰宫中的女子还真是变态该死!
猫儿并未给那公子和紫涵介绍,任那公子行完礼便牵着紫涵的手向路边停立的马车而去,紫涵不由有些尴尬,急忙中回头看了那男子一眼,那男子却好似全然不觉,自顾自的拉了纪灿阳的手上了另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把守城门的兵卒慌忙闪到路旁,恭恭敬敬的任马车长驱直入。
等到马车进了一座气势非凡的府邸,紫涵才知道,猫儿哥哥的这个兄弟,竟是灵柯左丞相周凤林的大儿子,周君睿。
那周凤林一看就是清正耿直之人,眉梢眼角却有着遮掩不住的深深的疲倦。周凤林极为恳切的向猫儿等人道了谢,睿智眼眸中有着不容错认的精明,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感激。匆匆交代周君睿好好招待恩公,便起身离去,把猫儿等人托付给了现在的周府正君。
那丞相府正君看来也是极疼周君睿的,竟以正君身份坚决要猫儿受了一礼,流着泪说,多亏了猫儿,自己终于有脸去见死去的哥哥了!
紫涵后来才知道,那周府现在的正君竟是周君睿的亲叔叔!却原来那周凤林年轻时仪表堂堂且才华横溢,秦家两位公子先后爱上了周凤林,灵柯皇帝本着一碗水端平的态度,把兄弟两个同时赐婚给了周凤林。
可周凤林私心里爱的却是那哥哥,无奈皇命难违,便只得连那弟弟也娶了家去。那哥哥只得了君睿一位公子,极是疼爱,没成想君睿却在十三岁出去游玩时不知所踪,秦家大公子痛失爱子竟至缠绵病榻,仅拖了两年光景便郁郁而终,周君睿也几乎成了周府无人敢提的一个禁忌,周凤林再没有想到,竟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自己的爱子!
也因此,虽猫儿在周府中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却不妨碍紫涵一干人等在府中的崇高地位,合府上下都对他们是感恩戴德。
三月三日天气新,而这日也是灵柯国的传统节日——桃花节。
桃花节当日,所有十四岁以上的未婚男子可在家中女子陪同之下把自己的愿望放于香囊中,到城外桃花林中将香囊绑于桃花树上,希望桃花仙能赐自己一个善缘,若有中意的,则可直接把香囊赠送,至于已婚男子则可以回娘家与家人吃桃花饭饮桃花酒,陪自己的父亲共度桃花节。
猫儿刚露出想要出去看看的意思,周府管家便马上把车马人手安排的妥妥当当。
即是侍卫身份,紫涵也选了匹马来骑,当然,是由猫儿亲手挑选的一匹性情极温顺的马儿。
紫涵不着痕迹的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内心里却不由有些失望。一路上,不时的着人四处探问,可却没有清音一点消息,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好像就这样从人间蒸发了;而据明月传来的消息,云紫菲好像应在这几日内来至灵柯,可自己想不通的是,灵柯这么小个国家,到底有什么原因让云清虹花费那么多心血来拉拢?
不知不觉间,竟已来到了那大片恣意开放的桃花林中。
桃花林中处处人流拥挤,紫涵皱了皱眉,以清音的脾气,应是不喜欢这样的嘈杂吧?
穿行在桃花林中,忽看到前面数株桃树处,竟还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潺潺流动,不时有飘落的花瓣随水远逝,不知随着“桃花流水窅然去”,是否就能觅到“别有天地非人间”?紫涵内心有些喜悦,心想沿溪而上,说不定能与武陵人一样找到一处桃花源呢!
一阵吵嚷声传来,紫涵循声前行,待看到圈中站立的人,不由一惊,又悄悄靠近。
那两个,可不正是云紫菲和王香玉?
“不就是个香囊吗?”王香玉满不在乎的说,手里把玩着一只绣着芙蓉鸟的翠色香囊,“说吧,多少钱?”
“你,”一个头戴面纱的公子,已是带了哭音。
“这个人,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拿走人家的香囊?”
“就是,也太不讲理了!”
??????
“吵什么吵?”一个满脸横肉的女子上前,“这是我们二王女的客人,你们不想活了吗?”
人群马上噤了声,却仍然对王香玉怒目而视。
云紫菲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这个王香玉,到哪儿都改不了好色的坏毛病!若不是她娘倒还死心塌地,这样的酒囊饭袋,白给都嫌多余!
“香玉,把锦囊还给那位公子。”
王香玉掂了掂香囊,又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眼角觑到云紫菲已是沉下了脸,忙甩手把香囊扔了出去。便讨好的冲云紫菲笑道:“不过,不过闹着玩会儿。”
心里却暗暗埋怨,本以为来到这灵柯,能好好玩玩呢,可小王女倒好,来了这许多日子,也不知和灵柯二王女商量些什么,竟是每日里只把人拘在府里,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会儿,却还是不能率性玩儿!
人群慢慢散去,紫涵也随着人流,小心的向后避了开来。
没有人注意到,斜刺里一棵开的灿烂的桃花树,树下站着一个遮着面纱的男子,静静的注视着这边的喧闹,却在人群散去时,把眼光胶着在了紫涵的身上???????
游园会(一)
灵柯的朝局近来已是有些诡谲。灵柯女皇本来正值春秋鼎盛,却不知为何近日屡屡称病不朝;私下里有传闻说,这一切都源于男祸——后宫之中新多了位美人,长的端的是千娇百媚,引得女皇每日里无心政事,女皇甚至想要把虚悬已久的帝君之位交付,甚而为此差点和向来深受宠爱的大皇女反目;而与此相反,二王女却以勤政爱民著称,贤王的名声更是如日中天。
真是贤王吗?紫涵撇撇嘴,人世间最难看透的就是人心了!也不知明天宫内的游园之会,能否有什么收获?
本来宫内的游园,只有世家贵族子女才能参加,所谓游园,其实实质仍和桃花节一样,只是圈子变小了,也算是一种变相的相亲会,听说每年都会成就一些美满姻缘。
只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紫涵这一次,又要女扮男装了!
只因这举办游园大会之地乃是在皇宫内院,所以要求来参加的公子小姐,每人带一贴身小厮即可。猫儿倒是因为救了周君睿受到了特殊邀请,可是却没有紫涵的份儿,要去的话便只能扮一回小厮。
蔚毓凝原是极力反对的,认为以紫涵万金之体,万不可冒此等危险,那是灵柯皇宫,稍有差池,若伤了可怎生得了,自己不能陪同前往,想要援救,也力有不及;况且,堂堂西陵太女,怎能扮作那涂脂抹粉的男子,实在是有失体统。
可却拗不过紫涵,一是紫涵觉得,那云紫菲既在二王女那儿,说不定此次游园是探听消息的一个很好的契机,况且,倒是想随便找个侍卫扮了男装陪同前往,可看那些侍卫们一个个剽悍凌厉的样子,若是真扮作男子,还不把人给吓死,想探听消息,那还不是做梦?另外,若自己所料不差的话,清音也必是大家子弟,而要想见到那些藏在深闺的大家公子,明天无疑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蔚毓凝回头看看那些傲然挺立的侍卫,想想紫涵说的确实有道理,没奈何,也只得同意。
第二天一早,紫涵和猫儿及那周君睿便早早的装扮了往宫中而去。当三人梳妆后出来,众人的眼光几乎都直了!
先是走出来两个各擅胜场的美男子——周君睿身着月白锦袍,自有其高华气度,如天上寒星,虽遥远却是遮不住那一身的光芒璀璨;猫儿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让绿眸一变而为黑色,配上紫涵亲手挑的翠色錾花长衫,宛如初春晓月,掩不住那缱绻如画的绰约风姿,即使有让人一凛的寒芒,可眼波流转间,却仍让人止不住的生出膜拜之意。
两个人的身后又出来一个男子。男子的个头适中,身上仅着一套样式普通的鹅黄长衫,不过中人之姿,可配上那极有灵气的乌溜溜黑湛湛的一双大眼睛,却让人怎样也无法忘怀了,甚至即使有那样两个极致出色的男子站在前面,也让人绝无法忽略了男子的存在。
“公子,”男子嗲着嗓子唤了一声,“小云好饿啊,可不可以让小云吃些点心呀,嗯,好不好吗?”
众人吓得猛地后退,只觉眼前那个温润如春江之水的形象瞬间支离破碎!
“你,你,你是,韩云?”纪灿阳惨叫了一声,宛若被踩了尾巴的猫,“我们男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哈哈哈——”紫涵再也忍不住,一下子笑倒在了猫儿的怀中,猫儿轻拍着紫涵的背,嘴角 微有些抽搐。
周君睿却稍微皱了皱眉,看来宫主确实极宠这个女子,明明大家公子是无法带女子入内的,可就因这女子说什么想要去看一下灵柯的皇宫是什么样的,宫主便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可那可是皇宫啊,不是随随便便的谁家的菜园子,又怎么可以这样任凭她耍性子呢!可看从来冰山一样的宫主竟然那样的喜悦,便也不敢多言。
一行人收拾好后,便匆匆赶往皇宫御花园。
现在掌管后宫的泽贵君不是别人,正是周君睿的亲伯伯。虽深受帝王宠信,却可惜膝下无有一子半女,生的两位皇女竟均很早就夭折了。自帝君往生,便接替了教养大皇女的责任;那位泽贵君因怜惜周君睿年幼丧母,便对他格外疼爱。此时听说周君睿平安回京,就特意嘱咐周凤林,让周君睿今天一定要去,以慰自己思念之苦。
“来的可是周府大公子?”周君睿等人刚下车,便有一个内侍迎了上来。
周君睿微微颔首。
内侍赶紧上前,要搀了周君睿,周君睿却不着痕迹的稍稍后退了些,内侍稍稍一僵,却还是殷勤的笑道:“贵君已经问了好几次了,公子这就随我先见了泽贵君罢。”
灵柯国家虽小,皇宫修的却甚是大气,池宇楼阁绵延一片,又自野外引来碧水,一路行来竟是水声叮咚,逸趣横生。
几人随着那内侍来到一座颇为轩敞的宫殿外,那宫殿上书三个大字“栖霞宫”,几个人刚刚站定,便又有一个内侍笑吟吟的从里面接了出来:“可是周公子来了?赶紧的,连带着您的那位恩公一起进去吧,贵君已经念叨有一会子了。
周君睿忙应了一声,便和猫儿一前一后进了殿去。留了紫涵和纪灿阳所扮的另一个小厮留在殿外。
纪灿阳家里也算世家大族,可看了灵柯皇宫的亭台楼阁,也不禁大为赞赏,反观紫涵,倒是一副风轻云淡、见惯不惊的样子,心中不由对紫涵的身份更是惊异。
“君睿,已经长这么大了?”一个清亮的男声传来,“我那苦命的弟弟若是能看到这一天,该是??????”声音有些呜咽。
“苍天有眼,君睿这不是回来了吗。大喜的事,贵君就不要难过了。”
“是呀,几年不见,君睿出落的越发标致了,你瞧那眉眼,活脱脱就是贵君当年的样子,哎呦,能看到这样的美人,我这两只眼睛也算是有福了。”
??????
“原来一个男子果然顶得上五百只鸭子,”紫涵冲纪灿阳挤挤眼,撅起ρi股伸出手,做出鸭子摇摇摆摆的样子,“古之人诚不我欺也。”
纪灿阳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忙捂上嘴,瞪了紫涵一眼。
紫涵点点头,“幸好啊,我身边的男子没有鸭子属性的。话说回来,若是这些鸭子,再领一群小鸭子,然后大家,你嘎嘎噶,我嘎嘎噶,哈,想想那个场面——”紫涵的眼前出现一群大白鸭领着一群毛茸茸的小鸭互相嘎嘎噶喧闹不停的场面,自己不由也捂着嘴闷笑不停。
咦,纪灿阳怎么又是挤眼又是歪嘴的,不会笑的太狠了,所以中风了吧?
紫涵忙上前一步,伸手要拉住纪灿阳,纪灿阳猛地退后了一步,冲着紫涵翻了个白眼,做了个“笨蛋”的嘴型,悄悄指了指紫涵的后面。
紫涵不由发毛,后面,后面,紫涵猛地转过身来,却张口结舌的愣在了那里。
——身后不知何时,竟是站了一个女子,看到这个女子,紫涵一下子理解了什么叫风华绝代!
女子身穿银色镶紫边的宫装,领口袖口精细的绣着一朵朵紫色的重瓣花,头上束着一顶紫色金冠,乌黑的发如一匹上好的墨缎,潇洒的披泻在肩头,精致的脸面上,两弯罥眼眉斜飞入鬓,有说不尽的婉约,偏黛眉下却是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又有了说不尽的魅惑。
紫涵一时看的呆了,这女子长的还真是祸水!
女子似笑非笑的盯着紫涵,“鸭子,嗯,鸭子?”
紫涵的脸有些发白,不是吧,难不成,这一只,是某只大鸭子孵出的小鸭子?
游园会(二)
“君睿不要多礼,一别经年,本宫着实挂念。”那女子笑容和煦,伸手虚扶。
紫涵拼命的往后躲,妈呀,果然是只“小鸭子”,竟全被这大皇女给听了去!幸好这一打岔,那皇女好像忘了追究紫涵刚才的话。
紫涵,抹抹汗,稍微放了点心,人家是皇女之尊,而且听说是颇受宠爱的皇女,刚才的这件小事,应该不会念念不忘吧?觉得有人在拽自己,紫涵恍然抬头,却是纪灿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紫涵这才发现,那些人已是说着往百花园中而去了,忙也紧赶几步追了上去。
百花园中各色奇花次第开放,或洁白如雪,或艳丽如霞,真让人觉得眼花缭乱美不胜收,真是好一片香雪海。
花间更穿梭着多个美男俊女,美人香花交相辉映,甚至让人无法分清那处是美人,那处是娇花。
紫涵暗暗咋舌,果然是国家级别的游园会,恐怕是把这上层社会的“风流人物”给一网打尽了吧?看来周府的小道消息也不完全是空|茓来风。
眼睛突然对上一道锐利的视线,紫涵定睛看去,又慌忙别开眼——怎么竟是那灵柯大皇女?忙揉了揉眼,可不正是那厮,正挑了嘴角斜睨着自己,眼光竟然有些魅惑?!
紫涵忙低了头,心说这女人还挺记仇,自己还是先避避。一路上派人打听了灵柯的皇室成员,早听说这大皇女是最受宠的,听说就是当今女皇的帝位也是因了这位皇女,才兵不血刃,唾手得来。
灵柯现任女皇叫灵霜飞,在姊妹中排行老三,非嫡非长。据闻,能登上帝位全是托了这位大皇女的福。
上代女皇不但女儿众多,而且各个表现不凡,女皇竟是挑花了眼,拿不定主意立谁做太女。便有谋臣悄悄建议,若各位皇女能力不分伯仲,那不若暗暗考察一下皇孙女,若然挑选得当,便可保灵柯至少四十年均是明君掌政。女皇觉得有礼,暗暗考察下发现,三皇女家的这位金孙无论文采也好,武功也罢,表现均是可圈可点,便最终决定把皇位传给了那三皇女。
而且此位皇女是在当今皇上已有了四个儿子之后,由最爱的男子生出的女儿,皇上自是极为疼爱,自小便格外恩宠,早有传言说,太女之位非这位皇女莫属,只是不知皇上为何迟迟未颁下诏书?
紫涵再回头看去,那大皇女殿下已是转开了眼光,已有几位美貌公子含羞带怯的围了上去,那大皇女不知说了什么,几个公子正用手帕掩了嘴咯咯娇笑不停,紫涵顿时起了身鸡皮疙瘩,男子笑成这个样子,还是让人有些受不了。隔着花开掩映,那大皇女粉面微红,更衬得人如照水姣花,把身边几个男子全都比了下去,甚至自己这个女人都看得有些呆了,只是,那女人的眼睛却太为深幽了些,让人竟怎么也无法看透,而且斜挑的凤眼,怎么看怎么有些邪魅。
“皇上驾到。”远远的一声呼喝传来,园内众人马上屏息跪倒。紫涵皱着眉头,也随着众人跪蹲在地上。
“众卿家快快请起,今日只叙家礼不论君臣。”一个略有些阴柔的女声响起,“大家只管尽兴玩就是了。”
众人舒了口气,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仍是躬身侍立。
紫涵偷眼瞧去,只看到一个一身明黄的背影,那明黄背影手中还牵了个白衣轻裘的公子,看不清面容,但只看那紧紧交握的双手,便知那白衣公子在皇上的心目中绝对有特殊的地位。
这游园会历来是灵柯皇室的重要节目,听说不应是皇上陪着后宫之主携手而来吗?这位皇上今天这是演的哪出?紫涵眼角余光扫到那泽贵君脸色已有些苍白,周君睿忙上前轻轻扶住,而那大皇女则是猛地握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
“皇上的精神今天看着好多了,臣姐见了,这心里总算安稳些了。”一个身材高瘦、看着甚是随和的女子上前请安,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女皇,神情间甚是激动。
“呵呵呵,劳姐姐记挂了。”虽是轻笑,那女皇好像仍有些吃力。
紫涵这才看清,那灵柯女皇竟是印堂发暗,满脸倦色,看来是强打了精神的。看清了女皇牵着的白衣公子的容颜,紫涵不由有些诧异,原以为不知是怎样的千娇百媚,却没想到那白衣公子也不过是个清秀佳人,容颜甚至比不得身边的那些贵家公子,内心暗暗纳罕。
这白衣公子除了年龄小些,看起来也没什么优势呀!那比得上这位泽贵君高贵典雅,气度雍容?灵柯女皇却又偏爱若珍宝的样子,啧啧,真是想不通,难道这个世界的狐狸精全是这种小家碧玉型号的?
“母皇。”那大皇女也上前一步,想要搀扶容颜有些憔悴的女皇。
“晔儿心里还有母皇吗?”女皇轻轻拂开大皇女伸出的手臂,声音中竟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那大皇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已是红了眼圈。
“皇上,??????”那白衣公子忙拉住女皇的手,停在了那里。
“唉,孽女!枉霁儿总是回护于你,便是块石头,也焐热了吧?可你!??????”手中使力,便想拉着那白衣公子离开。
“皇上!”白衣公子却猛地跪倒,眼中已是含了泪,“都是霁儿不好,才使得大皇女发雷霆之怒,千错万错都是霁儿的错,皇上千万不要为了霁儿一个外人,伤了皇上母女两人之间的感情。”声音甚是凄楚,纵然铁石心肠之人,听了也不由想要落泪。
“霁儿不用多说,朕心中自有计较。”女皇却仍是冷了一张脸,看都不看那跪在面前的女儿。
“皇上,能陪在皇上身边,霁儿已经再无所求了。皇上若是为了霁儿伤了大皇女濡慕之情,霁儿还有何脸面再留在皇上身侧?还不如当初让霁儿离开的好??????”说着,眼中泪已是成串落下,声音也哀恸至极。
“霁儿啊,你倒是一番好意,可惜呀,”说完斜斜的刺了一眼仍跪伏在地的大皇女,“也罢,朕依了你便是。孽女,你起来吧。”
那名字唤作霁儿的白衣公子颤巍巍的给皇上磕了个头,嘴角漾起一抹清雅至极的笑容,看到这个笑容,周围的人一下子呆了!
虽只是幽幽浅笑,可那人的眉眼却乍然生动了起来,宛如乌云骤逝,那被遮掩的月华突然流泻人间,那样的极致婉约;又宛如银瓶乍迸,那久埋地底的璀璨清泉突然不受限制的喷薄而出,那样的耀眼夺目。这世上之人,恐怕无人能抗拒这样清丽绝美的笑容吧!
果然够格做狐狸精!一旁的紫涵已是看的目瞪口呆!
大皇女磕了个头,嘴唇蠕动着,好像要说些什么,却终是没说出口。
女皇却并不理,依旧扯了那白衣公子的手慢慢向前走去。泽贵君上前一步,扶起大皇女,呆呆的看着那双互相偎依的身影,脸色更形破败。
“皇上,我上次说的要给您介绍的贵客也来了??????”
“是吗?既然来了,就让她过来吧。王姐既然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朕倒要看看,到底是何等样人,能得王姐如此推崇。”
一个女子含笑上前,冲着灵柯女皇恭恭敬敬的拜下,紫涵抬起手就要捂脸,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这身装扮,恐怕那人是绝对无法认出来的。
那个人,竟是云紫菲。
作者有话要说:呜,这两天卡文了,焦头烂额···
证缘(一)
这灵柯皇室也不安稳啊,果然有权利的地方就会有倾轧,有人群的地方就会有阴谋。看情形,这大皇女处境颇为不妙,皇上竟在满朝权贵面前这样针对这位大皇女。
再受宠爱,毕竟还只是位皇女,便是太女,若皇上不喜,那个位子恐怕也坐不安稳!
皇上的态度果然是最好的风向标,那些本来围着大皇女的权贵已是收敛了讨好的态度,亦步亦趋的紧跟在皇上左右;除了被惊吓到的那两三位公子,便只余那满园繁华中却簌簌发抖如落叶的泽贵君,及靠了泽贵君的支撑才能勉强站立的失魂落魄的大皇女。
这帝王的爱呀果然如夏天的朝露,即使也曾经在太阳的七彩光辉下发出过最璀璨的光辉,可却无法挽留住时间的脚步,总是转瞬之间,便杳然无踪。幸亏呀,自家老娘对爹爹情深意重!
周君睿走上前,稳稳的扶住泽贵君,看着远去的帝王,眼中却有些清冷,“贵君,睿儿有些疲累,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睿儿还像小时一样会体贴人,好吧,咱们往香露台去吧,马上就要开始簪花礼了,”又扭头冲一边侍立的大皇女笑笑,“晔儿今年可有中意的?父君可盼着晔儿早日给父君添个孙女呢,再拖几年,父君怕??????”
“父君说什么傻话呢?有晔儿在呢。”那个人已经变了,不值得的??????大皇女挺直了身躯,眼里已没有了方才的脆弱。
香露台正处于百花园的中间,以玉石为砌,以香花为缀,四周佳木葱茏,又于鲜花掩映处措置各式桌椅,微风过出,果然香气氤氲,令人熏然欲醉。
看这样子,倒和现代的露天茶会比较相似,只不知,这所谓簪花礼到底是做什么的?
“贵君,皇上已经等着了,我扶您过去吧。”一个侍人忙上前搀扶,泽贵君便随了那侍人往最高处而去。高台之上,明黄|色身影已经伴着那名唤霁儿的白衣公子就坐。
紫涵跟着周君睿和猫儿往高台右下手那张桌子而去,紫涵这才知道,原来这桌子也不是可以胡乱坐的,看似无序,却有一定的章法,比如紫涵所侍立的这处,便紧靠着左相周凤林的桌案,只是稍靠后些,距离皇上却已是非常的近了。而那云紫菲竟然就陪了那二王女,端坐在左相正对面的那张桌子旁!
一队侍人鱼贯而入,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精美的托盘,内里各放着数枝刚刚采得的娇艳欲滴的鲜花。
那些本来低声细语的公子,逐渐安静了下来,抓紧了手中的手绢,神情间似有些紧张。
“这簪花礼很重要吗?”纪灿阳很是不解,悄声问紫涵。
“那是呀,这些花都是标有名牌的,可以随意赠送给自己心仪的人。”紫涵微笑,别说,还真应该学习一下这灵柯的桃花节及游园会。
第一枝花是由皇上送出,如今那枝尚缀着露珠的紫色牡丹,正躺在皇帝的手中,女皇掂起那枝花,凝视半晌,场中忽然静了下来。
泽贵君低垂着头颅,不知在想些什么,身旁的白衣公子神情间却颇为闲适,只是专注的盯着自己面前的白玉盏。
“牡丹雍容华贵,即使摘离了枝头,荣华气度却不减分毫,除了朕的贵君,还有何人堪配?”弯下腰来,把这枝牡丹斜斜的Сhā在了泽贵君的鬓旁。
“谢皇上赐。”泽贵君忙起身跪下谢恩。
“呵呵,有贵君帮我打理后宫,朕才能专心国事,这是贵君该得的。”女皇嘴里说着,眼中却是淡淡的。
托盘中还剩下一枝洁白的玉兰花,众人已是轻轻的嘘了口气,那周相也神情微霁。
侍人刚要上前捧走托盘,却见皇上的手又伸出,已是轻轻的拈了那枝白玉兰在手中,忙又躬身不动。
场中霎时一片寂静。
“白玉兰花如其名,纤尘不染,玉洁冰清,”女皇的眼神有些恍惚,似是想起了什么甜蜜的往事,眼睛却又慢慢坚定,“朕的霁儿可当得。”缓缓的却又坚定的把那枝花Сhā在了白衣公子的鬓旁。
大皇女猛然抬头,死死的盯着那已Сhā在霁儿鬓旁的那枝随风摇曳的白玉兰,高台上的泽贵君竟失去了一贯的雍容气度,不敢置信的盯着女皇,香露台上一片死寂。那霁儿的谢恩之声,虽轻柔,却仍是让人觉得有些刺耳。
皇上竟然把白玉兰花赐给了身畔的白衣公子?!
众人尽皆愕然,自女皇登基,白玉兰花便成了皇上正君专用之花,整个灵柯那个不知,谁人不晓?
那时的女皇还是一位没有多少权势的王女,游园会上,年龄相近的大王女、二王女都选了对自己将来上位颇有助力的大家公子,却只有三王女说既然姻缘天注定,便愿用灵柯结亲的最高礼仪,借上天之意来遴选自己的夫郎,结果,竟然选中了当时不过一个宫中小侍的大皇女的爹亲!
两人婚后恩爱逾恒,已成了灵柯脍炙人口的一段佳话!而且从那以后,白玉兰花便仅为灵柯正君一个人独有,自正君逝去,女皇再没有赐予宫内任何一个男子,这枝花出现也不过摆摆样子罢了。对于灵柯众臣而言,这枝花早成了皇帝的最爱及灵柯正君的象征,而今日,这枝花竟赐给了白衣公子,怎不让众人大吃一惊?
难道说当日所传皇上欲立一民间男子为正君的消息并非谣传?皇上今日这般所为,是否预示了什么?
“皇上圣明啊。对了,晔儿也已过加冠之年了,即使民间这个年纪也是应该娶夫的了,二王姨可是做梦都想着要喝侄女的喜酒呢!怎么样,今年这满院香花,可有入的了侄女青眼的?
二王女的笑声打破了园中有些过于沉闷的气氛,群臣中响起了一片附和的笑声,小侍赶紧端了托盘上前,青釉錾花的托盘上放了枝火红的芍药。
大皇女站了起来,却并未看那枝花儿,而是直直的盯着台上的女皇,“母皇,怎么说呢?”
“朕答应过你,婚姻之事不会过多干涉,但如今,皇儿确已到了开门立户的年龄了,朕也想知道,皇儿可中意了那家公子?”女皇轻抿了口茶盏中的水,淡淡的说道。
“既如此,孩儿自当遵命。”那大皇女好像忽然想通了什么事,本是苍白的面庞好似突然抹了层艳色,整个人顿时明丽不可方物,众人一时看的呆了,更有几位公子面上染上了红晕,眼中却露出极为向往的神色。
大皇女手拈芍药,环顾四周,众家公子都微低了头,各个无限娇羞。
“诚如二王姨所言,这花开满院,朵朵风姿嫣然,晔儿愿仿效母皇当年,听凭天意。请母皇成全。”大皇女冲着高台上的女皇跪拜在地。
“你——”女皇脸色霎时变得有些狰狞,那大皇女却昂然直跪,面上丝毫不惧。
“好,既是晔儿所请,朕准了便是。”女皇冷冷一哼,“下去准备吧。”
灵柯百花园内有一株千年奇花,名叫证缘。
据传这株花乃是一对有情人所化,花开时并蒂两朵,颜色各异,一大一小,相互偎依。但是只有有情人才能使这株花开放,有史记载的,这株花总共也不过开了寥寥数次。
第一次是一对有情人因婚姻受到双方父母的阻挠,两人相约私奔,地点便在这棵树附近,后来被两家人得知,明明已经远远的看到了两个人,可大家赶到时,只看到地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却怎么也找不到两个人的身影,倒是这棵树瞬间长高到丈余,而且开出艳丽至极的并蒂花儿,骇的众人目瞪口呆。那花开了一月方才凋谢,而且所开必为并蒂两朵,人们都说,那株花便是那对有情人所化。
人们感喟于那对情人的坚贞感动了上天,便给这株树起名为证缘,而且若自己的婚姻得不到家族的认可,便可请来宗族长老,共同到这证缘树下来验证,若有情人来到树下,而花开放,便证明两人姻缘天定,任何人不得再行阻挠,反之,两个人则无缘无份,自可各自婚嫁。
后来开国女皇迎娶正君时,也曾来到这树下证缘,最终结成了神仙眷侣,并自此后战无不胜。在建了灵柯国后,便在这棵树附近建造了皇宫,把这棵树划定在皇宫百花园内,并留下谕旨,凡得证缘奇树认同的有情人,便为天命夫妻,会得到灵柯诸神无边福佑。
之后,又有多位有情人到此树下请求证缘,甚至包括一位已立的太女,但却均失败,甚至那位太女,不久之后,不但情人另嫁,连太女之位,也很快拱手他人??????
一直到当今女皇时,这奇树才又一次开放,更在迎娶了正君后,力挫其他王女,最终登上帝位。
有史记载的为数不多的几次开花,竟有两次证的都是帝王姻缘。有人私下里说,若是皇室女儿得了证缘认可,则认可的应该不止是姻缘,还有??????
世上真有这样的奇树?紫涵惊奇不已,眼睛更是睁得溜圆,若能见证一下这样的历史瞬间,倒也不虚此行。
看那些文武众臣已经赶往那证缘树所在的地方,紫涵不由心痒痒的,但刚才那些人招呼猫儿和周君睿走时,却并没有喊上自己,看来是看不到了。
“你,站过来。”
紫涵正在出神,听声音不由吓了一跳,忙回过头,却是一个看来上了年纪的侍人。
“我,你确定我也要去吗?”紫涵很是兴奋,一步跳了过去,纪灿阳在后面看的直翻白眼,这个韩云,很多时候真让人捉摸不透,亏宫主一在嘱咐自己,一定要看好她,可这么个静不下来的人,自己又怎么看的住!
“你,也过来。”侍人面无表情,继续冲纪灿阳喊道。
园内的随身小厮,很快被集中起来,紫涵赶紧站好,兴奋的等着吩咐。
“所有人都随我往证缘树去吧,你们倒也算有福,说不定,真的可以从你们中间找到大皇女的天命之人呢。”侍人说着,转身就要领了大家离开。
紫涵却听的一激灵,一把拉住侍人,“我们不是去伺候各位公子?”
“所以说你们有福啊,平白有了一个麻雀变凤凰的机会。我要是再年轻几岁???????”侍人眼中一片向往。
“我,要去和那什么大皇女证缘?”紫涵打了个哆嗦,一磨头,就想跑。
侍人伸出手一把抓住,“哎呀哦,这高兴的都晕了头了,跟着我走就好。”竟是攥紧了紫涵的衣服,扯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天?我一个大女人,要和另一个女人,证缘?!
证缘(二)
证缘树竟是一棵几丈高的枯树,树干纠结,枝桠如虬,褐色的树皮,皲干的树身,虽是春暖花开,这棵树却似仍然在冬眠之中,对这暖春天气毫无所觉。
最让人不解的是,证缘树方圆数十米内竟无有任何其他植物,甚至连一棵野草也没有,人来到这里,触目所及,只有一片荒芜,好像只有冬天的巨人的花园,除了荒凉的肃杀,连鸟儿都吝于涉足这里。
证缘树周围蜿蜒纵横着几条曲径,直通向树下一间通体红色、装饰华美的小屋。那小屋不知用何种材料所建,红色的墙体竟还渗透着墨绿的幽光,宛如一个噬人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吞噬新的猎物;又像一个冷酷的幽灵,无情的冷对人群,等着无知的世人的献祭。
紫涵突觉心头有阵阵寒意,直觉这棵树绝不只是一棵树那样简单。
那位大皇女应该是就在那血红色的小屋内,可小屋却完全密闭,完全看不到里面的一点情形。
又一位粉衫公子步上小径,紫涵愕然发现,已经眼见的这几位男子虽然均是从同一个方位踏上小径,但每个人具体走的路径却又都不一样,只是最后无一例外却又都能到达同一个眼睛所看不到的死角。
“涵儿。”
紫涵回头,却是猫儿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后,正有些担心的看着紫涵,紫涵内心不由暖暖的,猫儿哥哥总是不着痕迹的保护着自己,生恐自己有丁点不适。
“猫,公子,”突然发现周围的人正充满疑惑的望着自己两人,紫涵忙施礼,手却被猫儿稳稳握住,紫涵微微一笑,“公子先去歇着吧,涵儿不会给公子丢脸的。”
“涵儿若不喜,我们就离开吧。”猫儿冷冷的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探询的目光,那些人不由打了个寒战,忙都低了头,再不敢看这对奇怪的主仆。
“公子!”紫涵用力的回握了一下猫儿的手,心里嘀咕,哥哥啊,这是皇宫,可不是逛大街,不高兴了转身就可以走!
一旁的纪灿阳和远远站着的周君睿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两位,主人不像主人,仆人不像仆人,一个情谊浓浓,一个含情脉脉,可是宫主大人,你们俩现在可都是男人啊!
紫涵用小指调皮的挠了挠猫儿的手心,猫儿的脸刷的红了,“公子,先回去吧,涵儿很快就会去服侍公子。”猫儿深深的看了一眼紫涵,确定了紫涵的心意,方施施然如同一个高贵王子般翩然离开。
小径上的粉衫公子,已经在场中绕了半晌,距离那栋红色的小屋已经很近,却忽然停了下来,直直的盯着那棵树,紫涵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忽然发现,那棵树真的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本是枯黄的树皮,竟有了些微微的绿意,纵横的虬枝好像也鼓起了微微的芽苞!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个变化,都惊得长大了嘴,难道大皇女的天命人就是这位粉衫公子?!
粉衫公子身子踉跄了一下,似是有些不能适应这过度的惊喜,虽离的很远,还是能看清那张粉嫩的脸上的一抹渴望的潮红。
那男子脸色又突然一变,身子又动了起来,终于,慢慢的靠近了那座小屋,闪进了那个众人无法看的见的死角,人们几乎要屏住呼吸,不眨眼的盯着证缘树,场中的气氛一时紧张无比。
有微风拂过,证缘树的枯枝稍微碰撞着,发出枯燥的嘁嘁拉拉的声音,粉衫公子又突然出现在人们视线所及的空地上,只是已经远离了证缘树周围的小径,而那棵树,又静静的立在了那里,再没有进一步的变化,人们不由长长的出了口气。
坐在高台上的灵柯女皇,不知为什么,脸色忽然有些悲戚。
粉衫公子脸色灰败的回到人群中,眼睛中是无法掩饰的黯然神伤,紫涵暗叹,看来那大皇女的粉丝倒不少,除了猫儿哥哥和周君睿等有限的几个,众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
突然被人推了一下,紫涵一惊,回头一看,正是刚才那死拽着自己的侍人。
“你这小子,倒也是个有福的,随了我来吧。”
“去哪里?”紫涵有些迷糊,怔然问道。
“看来是高兴的有点迷糊了,来到这里,接着当然就是去和大皇女证缘了,走吧,不要再愣着了,大人已经在催着了。”
紫涵回头看看,身后的小厮都盯着自己,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羡慕。而隔着人群,猫儿的眼光却是忧心忡忡,看情形,只要紫涵一个眼神,猫儿绝对随时都会冲上来,紫涵忙冲猫儿眨眨眼。这毕竟是灵柯的皇宫,紫涵并不想过于张扬,惹出什么事端,而且紫涵觉得,这棵树一定有什么秘密,或许自己揭开这个秘密,会有什么意料不到的收获。
一个人忽然跃出,挡在紫涵的面前,竟是一个枯瘦如柴的女子,木木的扫了紫涵一眼,瓮声瓮气的吩咐道:“公子从这儿进去,听着小人的口令走就行。”
咦,难道刚才那几个人也都是在这个竹竿女指挥下走的,可自己好像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狐疑的望了女子一眼,却也不敢多问。
所谓的入口处并没有什么标识,远看还不觉得,近看才发现这些小路横七竖八的竟是如同一张大网相仿,那人所指的路也同样和其他人并不相同,又觉得这条路好像和其他路相比,也有些怪异,又小心的观察了下其他路径,紫涵怔了怔,终是迈步走了上去。
紫涵小心翼翼顺着小径往前走,因为缺水而显得有些干燥的路面倒也平整。紫涵走了几步,便放了心大踏步往前走,心说,说破天我也不相信,一棵树能证什么缘,不过些子虚乌有的穿凿附会罢了,退一万步说,就是真能证缘,那这个缘也铁定不是自己这个如假包换的女儿身!话说自己好像和女扮男装挺相冲的,第一次扮了男装,差点被人给扒光衣服验明正身;这第二次扮男装,又要上演一出拉郎配!
紫涵忽然停了下来,直觉那里有些不对劲,自己刚刚进来时明明是日已正午,怎么现在这天有些昏暗了?而且前面好像还升起了层暮霭,紫涵下意识的想要停住,却又觉得后面好像有一股力量,阻止自己再拐回去。
雾气越来越浓了,只能看见前面几步位置,连那棵高大的证缘树也看不清楚了,只有那红色小屋,宛若茫茫大海中的灯塔。
“向左三步,右拐向前。”
紫涵听出来是刚才那个领自己进入小径的女人的声音,只是声音好像更嘶哑难听了。
前面忽然出现一点红色,犹如冲破浓雾的一点阳光。
慢慢的那红色氤氲开来,先是圆盘大的一片,又逐渐扩大,变成桌面大,直到白色的雾霭完全变成了红色,那红色小屋也融入到了这遮天蔽日的红色之中,紫涵突觉从心底里泛起阵寒意——那漫天的红色中竟带着股浓浓的血腥味!
“后行三步,右拐向前。”又是那个难听的声音。
“喂,你在哪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紫涵叫道,可耳边只有阵阵阴风,好像自己身在无人的旷野,除了自己好像没有丝毫活物的痕迹。
“嘶嘶,嘶嘶”,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好像附近的地面下有什么东西即将苏醒,正在伸展着好像压抑了很久的躯体;又好像有什么软体动物喘息着从脚底下穿过。
紫涵定了定神,不知不按口令走会出现些什么?咬咬牙,后行两步,猛地停了下来。陡觉脚心一痛,好像有什么厉物咬住了自己脚心的血管,紫涵大惊,忙要后撤,却发现脚已经被什么东西牢牢吸住,竟是凭自己怎么使力也无法挪动半分!
证缘(三)
“啊!”
“怎么回事?”
“那是什么?”
??????
灵柯女皇本是淡淡的端着茶杯的,手中的茶杯却突然一顿,竟是浸湿了衣袍也毫无所觉!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那证缘树苍老的枯皮正慢慢剥落,一变而为深幽的青色;每一根枝条都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兴奋的狂肆舞动,好像在饱啖一餐久违的美食!而刚才大家以为是看花眼的芽孢正一点一点的吐出一丝新绿!
紫涵却全然感觉不到外界的纷扰,只觉脚下好像扎了根管子,好像正在拼命的往外吸取自己的血液!
天啊!这下面到底躲藏着什么怪物!
紫涵更加拼命的往外蹬脚,突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下面呼啸而过,脚下顿时一松,接着一股大力袭来,紫涵一个趔趄,那种被牢牢吸附着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围观的人们突然哄的一声笑了,猫儿微泯了抿嘴,纪灿阳却皱眉,那个女人,还真跟个猴子似的,别人进入小径,走的那叫一个典雅端方,可这位韩小姐倒好,又蹦又跳,不是甩手就是跳脚,愣是要跟别人都不一样!自家宫主更绝,抄着两只手,看的那叫一个惬意闲适,真是的,这样的女人,亏宫主还当宝贝一样护着,话说有时候觉得这女人还真是有趣。又不禁吓了一跳,有趣?自己竟觉得这女人有趣!
“擅自妄为,幸亏你那意中人??????”血色浓雾中传来那女人恼怒的冷哼。。
“右行五步,左拐向前。”
紫涵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再不敢大意,忙小心的按照口令前行,脚踩在地上,好像有点软,不过,刚才的那种锐痛倒是一点也没有了。
前面的血雾好像更浓了些,紫涵觉得血腥的味道好像也随之更重了,只能看到约半米左右,视线所及,全是铁锈一样的红色,其他的便什么也看不到了。至于证缘树和那红色的房子,也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找不到一点痕迹了。
紫涵低头看看脚下的路,又细细观察了紧紧相邻的旁边小径,终于发现了二者之间的不同——自己脚下这条路, 隐隐透出抹玉色的温润光泽。记得自己刚踏上小径时,只觉这条路径好像有让人安心的感觉,其他路径虽一片死寂,却好像隐藏着什么莫名的让人恐惧的东西。
现在再看那些小径,紫涵震惊的发现,那些宛若死蛇一样的小径好像全动了起来,已由原来干瘪的土黄|色,变成了深幽的墨绿色,宛如一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游走在死气沉沉的黑暗之中,寻找着自己的猎物,以吞噬阳光下的生灵为乐。
“停!”那个嘶哑的声音变得急促,紫涵刚站定身形,突然觉得耳后有急风扫过,忙把头一撇,只觉一个滑溜溜湿漉漉的东西擦过自己的耳廓,有尖锐的呜呜声直击耳膜!
“啊,那叶子竟有巴掌大了!”
“那叶子中间鼓起的是什么?”
“天哪,那是证缘树的花苞!那花就要开了!”
??????
圈外已是乱糟糟一片,再没有人顾忌自己世家公子的颜面,所有人都惊叹着,不敢置信的盯着那棵越发青翠的证缘树。
此时的证缘树,已完全脱去了枯黄的老皮,一变而为通体墨绿色,叶子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长到了鸡蛋大,那团团簇簇的叶子中间更是隐隐约约露出颜色更为幽深的花苞!
猫儿紧盯着好似毫无所觉,依旧在小径上蹦蹦跳跳的紫涵,双手有些紧张的绞在一起,手放在腰间的软鞭之上,暗暗提气,随时准备跃进场中拉紫涵出来。
纪灿阳的嘴巴张的足够塞进去个鸡蛋!老天,那证缘树已经含苞待放了,难道这韩云真的是大皇女的天命之人?可,那两个明明都是女人的说!难道女人,也可以结为夫妻吗?
场中的紫涵全然不知场外已是乱成了一片,只觉路好像更难走了,不止要随时注意脚下,前后左右好像也不安定了,不时有不知名的东西从自己周围掠过,某个邪恶的地方,好像有幽灵复活,不时发出磔磔的难听而得意的笑声,实在让人听着心里发慌。在这个血雾弥漫的世界里,眼睛好像已经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了,只能全凭一双耳朵及那声音的提示来慢慢的向前摸索。
场外的人已是屏住了呼吸,已经被证缘树的变化震惊的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所有人都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逐渐变得愈加饱满的花苞,花苞的颜色逐渐变浓,更奇妙的是,同一个花苞的地方,竟然又生出一个相对来说颜色稍浅一些的花苞——竟是同枝所生、并蒂两朵,颤颤巍巍的在风中互相偎依,虽还未抽出花瓣,却已有说不出的媚骨风情!
紫涵扭动腰肢,躲过了左面袭过来的又一道冷风,直觉那怪物的气势好像变弱了!虽仍有阴冷的感觉,但地下的空间明显平稳多了,血色的浓雾好像也有些淡化的趋势,眼睛也能睁得开了。
“左拐,前行三步。”那嘶哑的声音也好似舒缓了下来,紫涵仍是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向前挪着。
“咦,证缘树好像不再生长了!”
“对呀,刚才还觉着那花儿好像瞬时就会绽放,怎么这会儿又一点动静也没了?”
“或许,这位也不是大皇女的天命之人!”
场外的人群都长出了一口气,那些大家公子,更是轻抚着胸口,让噗通通的心跳声慢慢的平稳下来。
证缘树的叶子也停止了变化,有点点阳光洒在叶子上面,好似墨绿色的海洋中跳跃着金色的火焰,耀人眼目却又有一种另类的动人心魄的美。
紫涵的身影已经微微的接近了那个视线无法看到的死角,猫儿微微眯了眯眼。
紫涵长长的出了口气,脚下的路已是清晰多了,只是那些红雾发生了变化,好像逐渐凝聚成了一滴滴红色的血珠,紫涵觉得衣服好像都已经浸透了血水,粘唧唧的糊在身上。
紫涵下意识的摸摸脸上,摊开手掌,放在眼前,长长的吁了口气,还好,还好,脸上是汗不是血,前面怎么还是一片红汪汪的?
紫涵看的眼晕,下意识的抬手拍去,“砰”的一声,手竟是拍到了实处,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已然身在小屋的外面。等了半晌,那个给自己引路的女人,竟是没有再发出声音。紫涵略喘了片刻,并不敢轻举妄动,突然不经意间瞄过那些围观的人,不由一怔,怎么那些人都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刚才异象的影响?若说这些人会因为和自己非亲非故,而任凭自己这里险象环生,可猫儿哥哥却是断然不会任自己陷入困境而置之不理的,看来,方才那些小径一定有什么古怪!
突然记起好像那些公子走到红屋这儿应该不久就会出去了,为什么自己到了这么会儿了,那女人都没有再发什么口令?都说好奇害死猫,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自己还是自谋生路,赶快闪吧。
这样想着,紫涵便抬脚想要离开,面前本是严丝合缝的的红色小屋突然发出难听的吱呀声,正对着紫涵的屋子忽然洞开,紫涵唬了一跳,忙要抽身后退,里面却忽然探出一条软鞭,“咻”的一声就捆粽子般缠住了紫涵,紫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便被那鞭子扯进了红色小屋,随着紫涵的身影没入小屋,那洞开的屋门猛然合拢,竟仍是毫无缝隙可寻!
作者有话要说:不灵异地,只是一种很有名的植物哟······
证缘(四)
本已安静下来的人群又一次骚动起来,若不是有侍卫拦阻,恨不得跑到树下去——
墨绿的枝叶掩映处,那本是并蒂挨着的两枝花,花苞已经微微张开,虽仍是大半幽合,却已有绝不同于其他百花的缕缕浓香飘散在园子的角角落落,人们不由的眼神朦胧,逐渐迷醉而不自知。
“这树有古怪!”只觉面对着证缘树,内心便有无限的暖意,只想更进一步的去膜拜它??????猫儿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摇了摇头,终于清醒了些,再看场中,已是没有了紫涵的身影。
“铛——铛——铛——”,几声沉闷的钟声传来,大家只觉心头一凛,才发现,自己等人竟不知不觉间靠近了禁区。
“啊!妖怪!”
被鞭子卷着的紫涵拼命挣扎,谁知自己越动那东西便缠的越紧!紫涵拼命的往后挣,反手想要拉开门,触手却是一片湿滑,这才发现,那有什么门,攀附在屋壁上的,不过是些黑色的根蔓状东西,凉冰冰,冷丝丝的,天!这不是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径给自己的感觉吗?
“你,你是,是那里的妖怪?”紫涵目瞪口呆的瞪着对面墙上安居在“蛛网中”的一个人形物体嚷道,难道是《西游记》里的蜘蛛精也穿过来了?
“你,你,别过来呀,告诉你,孙悟空可是,可是我猴哥,专收,收妖精的。”只觉得牙齿打颤,竟是几乎连个囫囵话都说不好了。
却觉得身体越发难受,那些死死缠绕着自己的东西,好像在拼命的在自己身上寻找突破口,下一步,或许就会破体而入,钻到自己的血肉之中了!
“别,别动。”对面那人形物体突然开口了,只是声音低弱,宛如游丝,好像濒死的人垂危的挣扎。
“啊!”紫涵锐叫一声,“你会说话?你到底是人是妖?”却不敢再乱动,生恐一个不对惹得对面的妖怪狂性大发。
对面的人轻轻的“唔”了声,再没有任何声音。
紫涵等了半晌,对面的怪物却仍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这个妖怪,看来并不是坏脾气的。小小的喘了口气,紫涵悄悄地打量起妖怪的洞府。
与外面刺目的血红不同,小屋内壁竟宛若一整块无暇美玉镶砌,是一种莹润的白色,四面墙壁上更是镶嵌了数颗硕大的夜明珠!
只是,屋中间的这个隆起,又是什么?
同样是黑魆魆的根蔓,仅隆起的这部分,却已是占据了屋子的大半地面,实在难以想象,下面的根茎该是何等巨大!紫涵不由怀疑,这个小屋子的修建,或许就是等同于压了孙猴子的五指山,要镇住地下的某个不知名的妖孽。
夜明珠的幽光下,紫涵忽然发现,那幽深的根蔓上还附着泓似金又似玉的东西,位置就在那根蔓的正中心位置,好像人的肚脐,自己身旁这些恶心吧啦的粘湿的藤蔓便是由那里伸出。其中最粗大的一条,大概有婴儿手臂粗,直直的伸向对面墙壁上的那个人,宛若一张网,稳稳的把那妖怪缠在中心。
紫涵眨眨眼睛,原来自己没看错!那黄黄白白的东西确实有在动!仍是紧贴着那根部,不过样子却是一根细线的模样,顺着根部向外延伸了,还会上下左右转动,最让人费解的是,那东西转到那里,被靠近的根蔓便会悄悄回缩,直看的紫涵眼睛几乎要掉出来。
“嗯。”那妖精突然出了声,紫涵一惊。
等了半晌,对面却又安静了下来,紫涵大了胆子偷眼瞧向那又不做声的妖怪。
墨青的藤蔓缝隙处露出大红的衣角,长长的乌发已经完全散开,直直的垂下,那张面容便被完完全全的遮住,紫涵稍稍动了动头,想要看的更仔细些,妖怪的身子却忽然痉挛了下,头猛地扬起——
“大皇女?”紫涵一声惊呼,那妖精,怎么竟生的和大皇女一个模样?!又忽然想起什么,“难道你也是被那妖怪给抓来的?”
那灵柯大皇女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头又缓缓的垂下。
这到底是演的那一出?紫涵觉得简直没办法思考了,原以为这世间还真有什么姻缘天定只说,天命人过,证缘花开,该是多么浪漫唯美的事!却谁知竟好似上演恐怖大片,这一出一出的,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喂!你还活着吗?活着的话,就应个声。”知道那人应该不是妖怪,紫涵的心也定了些。
“唔,”那人低低的应了声。
“活着就好,”紫涵喘了口粗气,“这什么狗屁妖树既然是你家的,你总有办法把这些东西解开吧?”
大胆的打量那人的样子,紫涵终于确定,那女人的姿势也是被迫的——虽从胸部以下,被那根蔓缠了个结结实实,但那双手双脚却是被不知什么物事固定在对面墙上,整个一受难的耶稣。
这大皇女是殉道者?还是这是什么献祭仪式?
刚才的抬头好像已经用去了女人所有的力气,除了紫涵的喘息声,整个屋子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外面也不知是什么情形了?以猫儿哥哥的脾气,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紫涵皱眉,尚能活动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任尖利的指甲划破了手心而不自知。
“啊!”突觉手心一阵尖锐的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随之进入了自己的手心之中!紫涵慌乱的拼命挣扎,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对面那人猛然抬头,似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身子拼命晃动起来。
“涵姐姐!”那大皇女嘶哑的喊着,拼命挣扎起来。
紫涵心头大震,“音儿?!”
怎么可能,灵柯备受宠爱的天之骄女竟是自己遍寻而不得的音儿?可那声音,及那熟悉的“涵姐姐”,自己是绝不会认错的。
手心的锐痛更甚,紫涵忙低头查看,“咦?”紫涵发现随着自己低头的动作,那紧紧绕着自己的东西竟然松了些。
“涵姐姐,你身后有,快往后,往后面撞!”清音喘息着勉强把话说完。
顾不得多想,紫涵拼命的往后荡去。
只听身后发出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擦着紫涵的鬓边飞了出去,尽数没入那被高高吊着的清音的身子。
“啊!清音,你怎么了?”紫涵大惊。
清音却并未回答,只是身体极怪异的扭动着。
紫涵只觉那紧紧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藤蔓好像瞬间涂上了一抹妖异的血色,竟是由里往外渗透着红光,可缠在自己身上的力道却明显减轻了。而随着自己脖子的扭动,那根蔓竟然有下滑的趋势。
难道自己脖子上有它们害怕的东西?
紫涵又试着把脖子扭到右边,果然右边的蔓条好像也松了些,自己脖子里就只有自己的那挂紫色的月亮石项链,难道恰巧是这东西的克星?!
“音儿,别慌,涵姐姐这就救你。”紫涵沉声安抚着已经被缠的跟个粽子相仿却还在拼命挣扎的清音,努力试着向下弯腰,果然,项链碰到那里,那里的藤蔓便会松开,终于,紫涵的手能够着项链了,忙一把紧紧攥住,呼,终于彻底拜托了束缚。
“音儿,告诉我,我该怎么做?”紫涵喊道。
“没,没事,等它喝饱了就——”话音未落,那藤蔓不知为何猛然缩回,那本箍住清音手脚的东西也随之消失,清音便直直的从上面摔了下来!
紫涵忙伸手去接,却觉得手脚有些发软,只来得及紧紧抱住清音的身子,两个人便一起滚在地上。
“痛——”怀里的清音低低呻吟了下。
紫涵一咧嘴,“我说音儿呀,涵姐姐是不是欠你呀,每次都要给你收拾烂摊子!臭小子,现在垫在地下当肉垫的可是你老姐我!”
“咦,怎么有些剌手呀?”紫涵嘟哝道,甩甩有些发晕的头,想要扶清音起来,却觉手感有异。
“啊!”紫涵惊叫,自己的手什么时候伸到那红色的袍子里面了?更诡异的是,为什么那袍子里竟是光滑滑的好像什么衣物都没有穿?!
紫涵忙要缩手,手忙脚乱之间只听嗤啦一声,却是反而把那红袍拽开了个大口子。
“姐姐,清音,好难受。”清音轻轻呻吟了下,身体不安的在紫涵怀中扭动着,头抵在紫涵的怀里,手握紧衣襟,更紧的把身子偎向紫涵,撕烂的衣服处便被压在了身下。
紫涵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怎么觉着清音这小子好像跟变了个人似的?却在瞥到清音的拢紧衣服的手腕时大吃一惊,猛地揪住清音的手,“这是什么?”
清音细瘦白皙的手腕竟是有一个深可见骨的锯齿形的口子,里面的肉向外翻起,更衬得那白骨阴森可怖,而让人奇怪的是,那肉的颜色竟是有些发白,那么大一处伤口,却是不见一丁点儿血!
情动
证缘树上并蒂而生的花朵已经开了大半,花盘虽未完全展开,却已有碗口大小,两朵花的颜色竟是一为深紫一为靛蓝,花瓣肥厚,深紫的花儿稍大,上面还有点点暗金色;靛蓝的花略小,上面缀以鲜红的斑点。煦和的春阳下,那两朵花的花瓣微微颤动,周围的人不由一阵心旌神摇。
猫儿的脸色却并不好看,进去了这般功夫,为何涵儿到现在还没出来?越想越是心慌,飞身便要往禁区里闯。
突觉衣襟被人扯住,忙回头看去,却是周君睿。
“哥哥莫慌,睿儿拿生命担保,韩,公子绝不会有事,被证缘树接受的人,便会是我灵柯最有福缘的男子,绝没有人敢任意加害。”
猫儿的眼扫向那紧拉着自己衣襟的手,周君睿忙松开。
空气中流淌着诱人的香味,竟是让人有些迷失。
紫涵吸了吸鼻子,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那占据了房间的大半面积的丑陋的根茎突然有些可爱了,而且那香味,好像很诱人呢。
紫涵慢慢的俯下身子,眼中浮起水雾,心疼的在那那翻起的血肉上呼着气,“音儿不疼,不疼啊,姐姐给你呼呼,很快就不疼了。”
“涵姐姐。”清音的声音有些呜咽,在紫涵的怀里痉挛了下,似是不胜痛楚。
“身上还有其他伤口吗?”努力的把清音的身子翻转过来,紫涵觉得好像更恍惚了,怎么音儿的脸这么苍白?
“音儿,我们要想法子离开。”紫涵呢喃着,努力的想要扶清音站起来,不知为什么手竟有些沉,竟是把清音摔落了地面,自己也身子一软,又一次把清音抱了个满怀,却正好看到了清音散开的衣襟下□的大片肌肤。
“这是什么?”紫涵看着那白皙的胸脯上遍布的虽细小些但同样是锯齿形的渗着血丝的伤口,直觉那伤口应该跟自己有关。
“涵姐姐,音儿,疼。”清音却更紧的往紫涵的怀里伏去,口中发出低低的呻吟。
“难道是——”紫涵突然想起,自己拼命往后撞时,好像有一簇什么东西刺入了清音的身体,看那血迹还新鲜,时间一定不长。
“音儿,愿意的。”怀里的清音又颤动了一下,似是不胜疼痛,“姐姐不用自责。姐姐去抹些那根上的青色液体,便可,便可止血。”清音的手死死的攥紧衣襟,脸却更苍白了。
紫涵蹒跚着站起,觉得头好像更晕了,室内好像充满了一种香甜的让人迷醉的气息,勉力向前走了几步,却差一点栽倒,紫涵伏在那□的根茎上歇息片刻,觉得有些精神了,这才看到那已是通体墨绿的根茎上面果然渗透出青中又透着些红的澄澈液体,突觉被指甲划伤的那只手有些发麻,忙抬起手来,却愕然发现,手上的伤口竟已是慢慢的合拢,心知这必是疗伤圣药,忙拼命的用两手都抹了些,趔趄着返回清音身旁。
清音仍是无力的躺在地上,被扯烂的衣服已经勉力合拢,半遮半掩间,那裂开的伤口衬着娇嫩的肌肤却更让人心疼。
紫涵跪伏在清音身旁,先往那手腕上最深的伤口抹去,清音身体猛地拱起,脸上的表情痛楚难当,吓得紫涵忙停了手。
“涵,呼呼,呼呼,不疼……”清音小小声的请求着。
“好,姐姐呼呼,不疼了,不疼了啊。”紫涵忙把嘴凑到那伤口上,轻轻的吹着,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那白皙的手腕分外诱人,那轻轻的吹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细细的吻落在那伤口之上。
怀中的清音却意外的安静了下来。紫涵努力的晃晃头,想让自己更清醒些。慢慢的掀开红袍的上半部分,轻轻的把手上的液体涂抹在那些细小的伤口上。紫涵的手指爱怜的拂过那本是柔滑细腻现在却遍布细碎伤口的胸脯之上,“真是傻音儿,干嘛这么傻,弄得自己这一身的伤。”
“唔——”怀中的清音似有些难耐的动了一下,凤眸已是微微睁开,眉儿微蹙,脸上露出些痛苦的挣扎。
“姐姐的手重了吗?”紫涵晃了晃头,恍惚间手一松,清音猝不及防,直直的向后倒去,紫涵慌忙伸手捞住,两人再一次跌作一团。
“痛,涵。”清音小小的哼了声,慌得紫涵忙低头查看,果然那细小的伤口好像又有血丝渗了出来,“呼呼,姐姐吹吹,不痛了啊。”紫涵忙勉力撑起身子,努力的想要帮清音减少疼痛,却觉头越来越沉,竟是又向下趴去,神志昏沉间只觉心里好像更加燥热,只想把身下的人搂在怀里,潜意识里又觉得那样做不对,忙用手肘撑了身体,努力的想要爬起来,“姐姐好像有点累了,不能压着,压着音儿的伤口,会,会疼的。”
紫涵摇摇摆摆的想要坐起来,谁知身下的清音却突然抬高身体,把有着点点血迹的白皙胸脯凑到紫涵的唇前,双手更是猛然扣住紫涵的腰,手中用力,紫涵狠狠的便亲在了那柔韧的肌肤之上。
紫涵觉得身体里好像突然被人点燃了一把大火,那细腻的触感,精致的锁骨,如玉的肌肤上遍布的细细的血迹……
那血好像有些碍眼呢,紫涵慢慢的俯下头,一点点的舔舐那抹刺眼的红色,“音儿别怕,姐姐帮你止血,一会儿就不疼了,不疼了……”
那大红的袍服慢慢的滑落,露出袍服里面完美无瑕的躯体,只是整个的身体从上到下都遍布了锯齿型的伤口,紫涵慢慢抬起头,眼神早已是混乱迷离,嘴里喃喃着,呆呆的看着那些伤,面上的表情似有些苦恼,好像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做。
一双手慢慢抚上了紫涵的脸,“涵,音儿好痛,音儿,浑身都好痛!”地上的音儿呜咽着,脸依旧是诡异的苍白,脸上却写满了浓浓的□,眼角眉梢更是缭绕着万种风情。
“不哭,不哭,不疼了,一会儿就不疼了啊。”紫涵已经无法思想,只觉身下那细细的呜咽,点点的伤口,微微有些颤动的宛若玉雕般的躯体,化成了一支无比魅惑的魔咒,让人不由的沉迷。
“涵,亲亲,音儿就不痛了——”
紫涵伏在音儿身上,身下那颤抖的声音那样的让人心疼,不要再哭了,不要再哭了,你说什么都好,什么,涵姐姐都会答应你。
头颅缓缓的垂下,身体里的那把火已经完完全全的燃烧起来,雨点一样的吻细碎的落在那伤痕累累的躯体之上,清音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丝红晕,细细的呻吟声不断的逸出,那声音又刺激了上面的紫涵,吻得越加卖力,屋内顿时一片旖旎之声。
突觉身上一凉,紫涵的衣物已是被清音颤抖着手轻轻解开,光洁的肌肤乍然暴露在空气里,让紫涵的脑袋有了瞬时的清明,忙挣扎着要起身,清音却猛地抬头,有些发白的嘴唇颤颤着堵住了那沾了点血迹红的有些妖艳的唇。紫涵只觉得大脑嗡的一下,好像有根弦断裂了……
白玉一样的地板上突然洇出了点点血迹,宛若三月盛开的片片桃花,本是死蛇一样蜷在地上的根茎突然游移了过来,片刻,那血迹便消失无踪……
爱恋的盯着那已是陷入了昏睡的面庞,极不舍的帮紫涵整理好衣物,半晌,清音缓缓地站起,披上了另外一件火红的长袍,手轻轻朝墙壁上一个凸起按去,墙角的地板突然轧轧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仅容一人的洞口漏了出来,两个人先后从洞中钻了出来,最前面的分明就是那个送了紫涵入阵的竹竿一样瘦的女子,紧跟在后面的那个,竟然是灵柯女皇,灵霜飞!
玉现
“母皇。”清音迎了上去,身子却有些摇摆。
灵霜飞忙上前一步,小心的让清音靠在自己身上。
竹竿一样的女子,先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紫涵,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蹲下身子,抽出身上的刀,便要划向紫涵的手腕。
“慢,慢着。”清音跌跌撞撞的扑过来,撞开了女人,“血,血已经,已经取过了。”
灵霜飞慌忙上前,把清音搂在怀里,心疼的说:“不过是个,男人罢了,值得你这样维护!”
清音面色惨然,直直的盯着仍是香甜的酣睡的紫涵,几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娘,从今后,孩儿就什么,也没有了。”
“在你破了他的处子之身时,那毒气便已进入了五脏六腑,又何必现在来假惺惺!也对,你灵氏血脉,从来都是这样肮脏!”竹竿一样的女人冷哼一声。
“大胆!皇室的事情也是你这样的人可信口胡说的!”灵霜飞心疼的擦拭着清音脸上的冷汗,满脸怒容。
“我这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灵霜飞,收起你那张假仁假义的嘴脸!你灵氏从第一代狗皇帝算起,便没有一个好东西。”女人的声音有些凄厉。
“那也是你的祖上!你身上也流淌着同样的血液!”灵霜飞冷冷一笑。
“她有脸做我的祖上吗?我只恨上天竟然让我们拥有这样肮脏的血脉!利用我的先祖公培养出这样专吸食人血为生的妖花,却要先祖公为她和心爱的人证缘,自己和爱人双宿双飞却连我们这一支血脉也不放过,若但凡念着先祖公的一点情谊,她怎么会在先祖公的身上种下那么恶毒的蛊?!同样是她的后人,你们可以尽享尊容富贵,我们呢?我们生下来,却生生世世只能听命于你们这些卑鄙无耻之徒!”女子的声音中是满满的怨毒。
“这难道不是你们该得的吗?竟妄想用这样的妖花来要挟先祖!你们的所谓听命,却是必要我灵氏一族以真心爱的人来做交换,要,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一天天,一步步的……”灵霜飞说不下去了,似是想到极为棰心痛苦之事。
“桀桀桀,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凭什么先祖公牺牲那么多,却要看着那对贱人双宿双飞?先祖公也给了你们另一条路的,可惜,却没有一个人选……”竹竿女人阴森森的冷笑一下,不屑的看了一眼灵霜飞。
灵霜飞的眼一下子变得血红,清音则是绝望的闭紧了双眼。
女人丝毫不以为意,走到屋内的根茎旁,盘膝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一盒金针,一手在空中虚抓,竟是带出一层雾气,另一手快速挥出,转眼间那盒金针便没入根蔓之中,那雾气变得更浓,小屋内的人也几乎对面看不见人影。
“铮”根茎之上突然发出阵阵龙吟之声,一个物事忽然从根上飞出,盘旋了几圈后,颓然落下,那浓雾也便渐渐散去,竹竿女人则猛地呕了一口血出来,伏在根茎之上,半天没有抬头。
灵霜飞扶了清音慢慢靠在墙上,清音又艰难的把昏睡的紫涵抱在怀里。
灵霜飞百感交集的起身,慢慢的走向那落在地上的物事——却是一只雕成凤凰状的玲珑玉环,那玉环看样子明明是洁白无瑕的暖玉,却又偏偏透着些金色的毫光,那夺目的光辉竟是比四壁上的夜明珠还要耀眼。
万分珍惜的捡起那枚玉环,灵霜飞脸上神情似笑又似哭,让人莫辨悲喜。
“你下去吧。十天后让象首来见我。”灵霜飞鄙视的看了眼仍在喘息不止的竹竿似的女人,冷冷的命令道。
女人狠狠的瞥了一眼灵霜飞,趔趄着从地道离开。
“晔儿,可缓过来些了?你的身子怎么这么虚弱?”灵霜飞疼宠的抱着清音,“苦了你了。这些时日可曾又痛过?待会儿娘就用这九转玲珑玉煎了药,那贱人竟敢在你我身上下如此剧毒,我定会要他生不如死!”说道“他”时,灵霜飞已是面目狰狞,几乎是咬牙切齿。
“娘先去吧,晔儿稍歇息一会儿。”清音仍是闭了眼,肥大的衣袖下,手和紫涵牢牢交握……
灵霜飞用手拂开清音额前的刘海,“晔儿,不要过于伤怀,以后,好好补偿她便是。”
紫涵费力的睁开眼,自己怎么会睡着了?这又是哪里?
突觉右臂有些沉,低下头来,正对上一双贪恋的盯着自己的满是风情的凤眼——
“大皇女?”紫涵腾的做起来,红色的小屋,白玉雕成的四壁,对了,证缘树!
“你是,音儿?”紫涵有些不确定,模模糊糊觉得好像大皇女变成了音儿,还一身的伤,脑海中好像什么东西飞一样的掠过,自己好像和音儿很亲密……
紫涵身体一僵,小心翼翼的注视着清音,“我们,不,是我,那个,是不是,那个……”
紫涵急了一身的大汗,发现怀里的清音脸越来越红,难道自己真的像梦到的那样,和清音做了那样的事?
“我,我,我真的……碰了,碰了……”紫涵嗫嚅着,手突然伸向清音,就想撩开衣襟查看。
清音慌得赶紧把身子后仰,“涵,你这是干嘛?音儿,可不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
紫涵的脸更红了,自己刚才的动作好像确实是唐突了。
“音儿很高兴,涵是音儿的天命之人……”音儿的声音越来越低,又飞快的抬起头来,嗔了紫涵一眼,“不就走了几步路吗,那有那么累,刚把音儿放下来,就睡的沉了,这样弱的身子,以后可怎么保护音儿……”
紫涵长长的出了口气,清音低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掩去了凤眸中那一抹黯然。
“哦,对了,你明明是清音,怎么又变成灵柯大皇女了?你到底还瞒了我什么?”紫涵一把拉住清音的手,怪叫道。
清音盯着那紧紧拽住自己的手,嘴角不由微微上翘,“音儿倒是想告诉你,可上哪儿找你呀?没怪你就不错了!”清音嘟起嘴,气恨恨的瞪了紫涵一眼。
紫涵有些讪然,当时只顾着找猫儿哥哥了,那里还想到其他?!
“当初是我不对,可我不是找了你一路吗,也算扯平了!清音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吧?对了,先把你的性别给我交代清楚了!还有这什么证缘树,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紫涵瞪了一眼清音,凶巴巴的说道。
“清音是我的名字,我没有骗你。”清音的声音有些疲惫,“至于‘晔儿’,这是我双胞胎姐姐的名字。”
“你还有一个姐姐?”紫涵挑眉,颇感有趣,“在哪里?和你长的像吗?”
“我们俩长的一模一样,甚至爹爹都无法分清。可是,八岁那年,为了救我,姐姐,死了。晔儿就是她的名字。”清音的声音哀伤的让人心痛,紫涵不由握紧了那白皙的几近透明的颤抖的手。
“母皇得了太女之位,其中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了我的姐姐灵晔。可当时母皇的太女之位并不稳固,所以,姐姐,走了之后,清音,就死了,活下来的成了晔儿,”有点点珠泪滴滴打在紫涵的手上,声音里却是深深的厌倦,“所以我的命很重要的,有爹娘的,有姐姐的,还有那个必须死去的清音的……”
涵,多想只为你一个人而活,可今生,这只能是妄想,只能是妄想了吧!眼中的泪落得更快更急,只觉自己的人生宛若陷入灭顶的沼泽之中,只有让人窒息的绝望!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憎恨着自己的命运,若有可能,自己只想做一个平凡的男子,做一个可以和妻主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男子……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涵姐姐不好,让音儿伤心了。”面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清音,紫涵不由手足无措,慌忙伸手帮清音抹去脸上的泪,“以后涵姐姐就代替晔儿,有涵姐姐在,音儿只做简简单单的音儿就好,不哭了,啊?”
眸中含着泪,清音眷恋的凝视着那温柔抚慰自己的魂牵梦萦的容颜,涵,音儿早已和你融为一体了,无论今后会如何,你都已经无法拒绝了……
花开
证缘树的花完全绽放了。
靛蓝色的花瓣,配的是浅紫的花蕊,衬得那柔嫩花瓣上红色的斑点更是娇艳欲滴;深紫的花身,则配了亮蓝的花心,上面暗金色的花边更是耀眼的让人目眩。双生并蒂的两枝花儿挤挤挨挨,在春日的柔风中耳鬓厮磨、喃喃细语,好像有话不尽的绵绵情意。
虽只是两朵花,却美的让人看了一眼便仿佛失了魂魄,什么奇花异卉和这两枝花儿一比,便全成了路边的杂草!
在人们的目瞪口呆中,两个人影相携相伴着从树下走来,细碎的阳光透过证缘树的缝隙在两个人的肩头跳跃,春风过处,枝头的并蒂花儿便颤颤巍巍的在风中频频向人们点头示意,树上清幽的树叶便随着风儿哼起了一首美妙的风中协奏曲……
直到几十年后,那已经发白齿摇的老翁,还能清晰的回忆起当年女帝和她天命夫君现身时的绝美画面,只觉得,一辈子啊,有那样一次经历,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涵儿!”猫儿最先看清了那走来的一双男女,靠左边的那个可不正是紫涵?!心急之下再顾不得什么礼仪,几个纵跃就来到紫涵身侧,紫涵忙要上前,却发现身下一紧,回头看去,却是清音,也是现在的威风八面的大皇女灵晔儿正噘了小嘴,攥紧了自己的衣服一角,可怜巴巴的盯着自己。
紫涵心下一软,前世今生,对这样的眼神从来不能免疫,忙回首牵住了那冰凉的却还沁着一层薄汗的纤细手指,那双手马上反握住紫涵的手,脸上漾起了一朵灿烂至极的笑容,好像那手里握的是整个的世界。
猫儿猛地脚下一顿,紧紧盯着那交握的双手,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灵晔却仿佛恍然未觉,只是笑的越发花枝招展,那双凤眼更是执著的盯着紫涵,那眼神竟是充满了绝不退让及势在必得……
阳光太烈了吧?周君睿突然想要用衣袖挡住自己脸;纪灿阳觉得那交握的双手实在有些刺眼,不由上前一步,拉了一把紫涵,“韩云,公子都要担心死了,你——”忽觉手上一痛,却是被那位大皇女挥了开来,更夸张的是,紧接着那位大皇女便宣示所有权似的,牢牢的把紫涵圈在了怀中。
这小子真是,紫涵不由扭扭身子,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子怎么觉着有些别扭呢?抬起手来,就想把灵晔推开,却正对上那双已是泪盈于睫可怜兮兮的黑眸,耳边一阵湿热的气息传来,“涵,你刚刚答应晔儿的,以后会好好保护晔儿……”
紫涵白了一眼灵晔,停止了挣扎。
灵晔慢慢抬起头来,扫视了一下周围,那些喧闹声忽然全部安静了下来,人人都不由心头一肃,那双狭长的凤眼,此时竟是分外的犀利,让人再不敢有任何不敬!
“母皇。”灵晔握了紫涵的手,把紫涵推到面前,“这就是证缘树认定的孩儿的天命之人,请母皇成全!”说完拉着紫涵就要跪倒。
紫涵这才发现,围观众人已纷纷跪倒尘埃,突觉心头一震,“天命之人?”这个名头自己可不能占了,那该是灵晔的爱侣才能站的位置,刚才太过激动,一时忘了这茬,这要是一宣布,可不就成板上钉钉了?可当面拒绝的话,驳了皇家的面子,恐怕也是大大不妥!那就只有——
灵晔正拉着紫涵,突觉手上一沉,紫涵的身子竟是直直的砸了下来,吓得刚要惊呼,另一个人影已经更快的把紫涵揽到了怀里。
“快,传太医!”又回头恶狠狠的盯了一眼把紫涵抱在怀里的猫儿,“快抱到我的宫里来。”步履有些趔趄的领头往左而去,猫儿怔了一下,还是抱着紫涵跟了上去。
灵霜飞神情复杂的看着匆匆而去的灵晔,这孩子,果然用情至深,可情到深处,便是愈加噬骨的痛楚!突觉意兴阑珊,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
众人看皇上脸色不豫,也不敢再说什么,忙起身告退,云紫菲也随了二王女离开,却又悄悄回头,怎么不见那寸步不离伴在君侧的霁儿公子?
周君睿踌躇了下,还是上前,“臣子周君睿拜见皇上。”
“君睿?就是那个晔儿小时候天天挂在嘴边的周家小子?都已经这么大了!”灵霜飞微微一笑,“君睿有什么事吗?”
“启禀皇上,刚才,大皇女的那位天命之人,乃是,君睿救命恩人的侍从……”周君睿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却已然感觉到了那种威压。
“嗯?君睿的救命恩人?”
“是,他们并非我灵柯人。”周君睿俯身道。
“你下去吧,朕明白了。”
周君睿慢慢退下,耳边好像传来长长的叹息,以及一句轻不可闻的细语,“又如何呢?哪里人是晔儿要不得的……”
周君睿低着头,却有一滴晶莹从眼角滴落地上的杂草之中!
灵晔所居的灵华宫一片嘈杂,一众侍人惶恐不安,再没有想到,向来冷静自持的大皇女竟也有这么惊惶失措的时候!
“李如呢?快宣!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见人影?不想活了吗?”灵晔的声音分外暴戾。
被猫儿抱着的紫涵不由打了个哆嗦,小清音发起怒来,还挺可怕的!猫儿紧了紧手中的力量,紫涵微微张开眼,正对上猫儿有着笑意的眼眸,呀,被抓包了!
“放,放在榻上!”灵晔的脸色已是苍白的如一张纸,把一个上前想要扶住自己的侍人推开,“那么硬的床榻,怎么躺人,多抱几床云被来!”
“唔——”紫涵以手扶额,慢慢的睁开双眼,“猫儿,哥哥?”
“涵,你,怎么样了?”灵晔猛地扑过来,脸上神情脆弱、慌乱至极。
“晔儿,晔儿啊,刚才,好像有些头晕,不过,现在好像,好多了。”
“大皇女,臣李,李,李如,拜见……”一个气喘吁吁的女人连滚带爬的撞了进来。
“快,过来,给涵诊脉。”
李如本已准备好要帮大皇女把脉,听到此言,不禁一怔,明明脸色惨白站都站不稳的是大皇女,怎么倒要给别人把脉?!
“晔。”紫涵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刚才是装晕的说,“我没事了,你让太医下去吧,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从猫儿怀里挣扎着露出头,看到灵晔的脸色不由吓了一跳,不过这么一会儿,怎么脸色白的跟个鬼似的?!
“太医,快诊脉。”又对周围哆嗦的侍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晔,我真的没事了……”
好像完全没听到紫涵的话,灵晔只是一叠连声的催着太医。
太医忙上前,握了紫涵的脉搏,很快又躬身回禀:“这位小姐——”
“什么小姐!枉你为太医院医正,明明是位公子,哪来的小姐!”
灵晔压低的声音狠绝无比,一双眼睛更是死死的盯着跪在面前的李如。
“啊?”李如登时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位公子,这位公子不过,不过受了点惊吓,开些安神的药,就,就行。”
“你确定?”
“是,臣以项上人头担保。”
“好,先在外面候着!”
仿佛虚脱似的慢慢伏在床侧,灵晔用头抵着紫涵的额头,“涵,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紫涵内心一阵感动,又觉得有些愧疚,轻轻的拍了拍灵晔的后背,慢慢的坐起身子,“傻孩子,没事的,是涵不好,让晔担心了。”
“你刚才说有事对我说?”半晌,灵晔方想起什么,抬头冲紫涵道。
“哦,那个,”觉得这样的姿势好像有些暧昧,紫涵理理衣襟,从榻上下来,又扶灵晔坐好。
“晔,关于这个证缘树,好像有点误会,”紫涵盯着灵晔的眼睛,郑重的说,“晔的爱侣,绝不会是我,晔可千万别被一棵树给误导了。”
“涵,这样说,是什么意思?”灵晔有些呆愣。
“意思就是,我,已经成过家了,所以,绝不可能是晔的天命之人的。”说完,又捏了捏灵晔的脸蛋,“这么玉树临风的晔一定能找到自己的爱人的,我可不能这么自私,耽误了晔真正的天命之人!”
说完起身,拉了猫儿道,“猫儿哥哥,我们走吧。”回头一笑,“晔儿,我先回去啊,看你脸上没一点血色,一定需要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你呆会儿吃点东西,然后一定要好好睡一觉哦!”
还想再说些什么,手却已经被猫儿握牢,牵着走出了门外。
“咚!”后面忽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紫涵一惊回头——屋内的灵晔竟是直挺挺的躺倒在了地上!
认定
“晔儿!”紫涵慌忙回身,猫儿伸手要拉,却被紫涵一把推开,不由有些怔然。
“晔儿,这是怎么了?晔儿,晔儿,醒醒——”紫涵半拖半抱的把灵晔拉到床上,忙回头叫道:“太医——”又突然止声,刚才这个太医一伸手,马上诊出自己的女子身份,自己性别暴露了不打紧,可灵晔,毕竟是一国皇女,若是被……
忙冲已经满脸仓皇跨入室内的太医叱道:“你退下!”
李如吓得一激灵,乖乖的转身出去,出了屋门才发现,自己刚才竟一点也没想到要反抗!心说这都是啥人啊,怎么一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女人竟也有这样让人慑服的气势!
“猫儿哥哥,快来!”
紫涵觉得面前人影一晃,猫儿已是接手托住了灵晔,左手扶正灵晔身子,右手捏了个诀,贴在灵晔的后背之上。
良久,猫儿方撤了掌,独自坐在一边调息,鬓角已是有点点汗珠沁出,紫涵内心很是愧疚,却也顾不得许多,忙低头注视灵晔。
终于,灵晔的手动了一下,眼睛没有睁开,却有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晔儿,”紫涵小心的握住灵晔的手,“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灵晔激灵一下睁开了双眼,眼中掠过一抹狂喜,“涵,你,你没走?”
“我倒是想走,可你就那么直挺挺的摔倒在地,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紫涵帮灵晔掖了掖背角,“好了,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看看你的脸,竟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抬头却发现灵晔只是直丁丁的盯着自己,对自己的话却好像一点也没有听进去,不由火大,伸手捏了捏灵晔的脸蛋,“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啊,”灵晔终于回了神,傻傻的笑着,“听见了,涵说,不会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紫涵真是哭笑不得,自己只是说不能任他摔倒不管罢了,竟把自己的意思歪曲成这样,不过,病人最大,晔儿八成是病糊涂了,说什么不要被一个人扔在这里,可是老大,这可是你的国家,身为灵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皇女,不在这里,那要在哪里?
“失血过多,体内有一股奇怪的气息……”猫儿忽然Сhā言。
“啊?”紫涵抬眼,又蓦然醒悟,猫儿哥哥这是说的灵晔的病情,“失血过多?怎么可能——”又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不由大变,猛地掀开灵晔衣袖,果然,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那个什么该死的证缘树下,那个恐怖的阵法,是用,你的血弄得?”
清音垂下眼,两排长长的睫毛如两把小扇一样遮住了眼眸。
“该死,”看灵晔的样子,紫涵已经完全明白了,“什么证缘树,我看完全是胡说八道,你这么聪明的人,这样的事也会相信?真正的天命之人,是只会给你带来幸福的人,需要你拿命来搏的人,怎么可能是你的天命之人?一棵狗屁不通的树罢了,偏弄得这样神乎其神,结果呢?竟把我这样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人——”
“你是!”灵晔忽然出声,紧张的盯着紫涵,“你是!”
“什么?”紫涵有些糊涂,“我是什么?”
“证缘树认定了你,你就是我的天命之人!”灵晔固执的盯着紫涵,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紫涵简直懵了,敢情自己刚才说的话,这死小孩是一点也没有听进去?“晔儿,我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我已经成家了,怎么可能再是你的天命之人呢?每一个人的幸福都要靠自己去争取,靠自己去把握,你怎么能把自己的终身拴到一棵树上呢?这样做,不是太傻了吗?若那什么狗屁证缘树开花的时候,是什么阿猫阿狗之类的,难道你也要把它当作天命之人?你——”
“没有什么阿猫阿狗啊,”灵晔急急的握住紫涵的手,“是你,让证缘树开花的是你啊!”只因为是你啊,晔儿便是流光了血,也愿意!
“你——”紫涵气结,回头拉过猫儿就想走。
“涵,我饿——”身后灵晔可怜巴巴的声音传来。
“有那么多人服侍你,让他们给你做。”紫涵闷声回答。
“可我想吃你煮的面……”灵晔的声音已是带了哭腔。
紫涵的脚步越走越慢,一跺脚,又拐了过来,“好,给你做面,但记住,别再说什么天命之人!”
灵晔先是一喜,眸中又迅速黯然,涵,做我的天命之人,不好吗?抬眼看到紫涵正等着自己回答,忙乖巧的点头,“好,那涵可不可以在这里陪我?虽然有很多人服侍,可我……”
紫涵一怔,是啊,在充满阴谋诡计的皇宫里,要扮成女儿掩饰自己的男子身份,即使有女皇的默许,也一定很不易吧?灵晔,心里也一定很苦吧!迟疑了片刻,紫涵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会经常来陪你,但今天我还有些事,得先回去一趟。”
“嗯。”灵晔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又斜斜的瞥了一眼猫儿,便不再做声。
紫涵二人离开皇宫时,天色已是傍晚,两人步出宫门,周君睿竟然带着纪灿阳,还在宫门外候着。
紫涵本要还像来时一样,和纪灿阳挤在后面的小车内的,周君睿却坚决不允,只说大皇女的天命之人,怎么可以受这种委屈!执意让紫涵和猫儿坐了前面的华美的座驾,自己却和纪灿阳挤到了后面的车上。
纪灿阳倒好,打紫涵一出宫门,就没给个好脸色,呼呼的喘着粗气,不时瞪一眼紫涵,好像紫涵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弄得紫涵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马车来到周府外,周相竟带了合府上下到门外迎候,偌大的周府外,已是乌丫丫站了一大片人。
紫涵惊得脚下一软,若不是猫儿眼明手快,紫涵差点从车上摔下来!合着,这已经是把自己当成选定的妃子了?!
“韩公子,下官眼拙,竟不识贵人!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公子海涵。”周相一躬身,“皇上已经传了旨意,让公子暂在此处安歇,待钦天监定了吉期,便可行大婚之礼。”
“什么?”紫涵吓得一哆嗦,再大婚一次,自己可是重婚罪了啊!
“丞相大人要折杀韩某吗?韩某一介布衣,怎么敢当了大人如此大礼?这中间可能有些误会,草民已经和大皇女说清楚了,贵人直说,实在不敢当啊!”自己明明已经“晕过去”了,怎么那女皇的旨意还是已然传达过来了?看来明天见了晔儿,还得再说清楚一些,那位女皇,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主!
周相看着紫涵的眼中已是浮起了浓浓的赞赏之意,这样大的荣宠,此人竟丝毫不以为意;而且即使面对上位者,也是不卑不亢,言辞间进退有度,果然不愧是证缘树所选定的天命之人!
虽容貌不是上选,可这浑身的气度,做大皇女的正君,当也游刃有余,更令人奇怪的是,虽是一个男子,这韩云却自内而外自然流露出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看来此子当也是出身于大户人家。
紫涵再没有想到,只这短短的几分钟,周相就转了这么多念头,仍是一拱手,让周相先行,自己尾随着进了府。
周府正君早收拾好了一处精致的别院,坚持让紫涵等搬了进去,暗暗打量了紫涵半晌,不由暗暗为自家的君睿叫屈,这孩子明明是不甚出挑的,像自己,若不是今天出了这档子事,恐怕绝不会想到,大皇女的天命之人竟会是睿儿恩公的一个不起眼的仆从!自家的君睿无论容貌还是家世都要强过这个孩子,怎么会……
紫涵本是坚决推拒的,无奈拗不过,只得和猫儿等人搬了进去,心下又暗暗庆幸,幸亏这次带的人数够多,周府人没有留意这之前是否有自己这号人!
不然,若被那精明的周相察觉,自己其实是个女钗裙,那还不天下大乱!至于周君睿,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本是女子,但紫涵倒不担心,这位周大公子,人虽然冷冰冰的,待猫儿哥哥,却是极亲厚的,而且自己总觉得周君睿的眼,好像总不时的偷偷注视着晔儿的动向!
“猫儿哥哥,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从皇宫出来到现在为止,猫儿哥哥好像就有些不对劲,虽然猫儿哥哥还是像原来一样,对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但紫涵就是感觉猫儿一定有什么心事。难道是治疗晔儿时累着了?想着,便伸出手来,探了探猫儿的额头——
“猫儿哥哥是不是不舒服?是累着了吗?”
猫儿伸出手,把放在自己额头上的小手包在掌中,另一只手一下一下,轻轻划过紫涵的发梢,沉思半晌,“涵儿,猫儿哥哥觉得,灵晔这个人,恐怕绝不简单!”
暗流
“李如,晔儿到底怎么了?”此时的灵柯皇宫内,却是有些混乱,大皇女不知怎的,竟是又一次昏了过去。
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跪在廊庑外,几个近身伺候的小厮更是瑟瑟发抖——皇上刚才发了雷霆之怒,说大皇女若有个好歹,自己这些人全都得陪葬,这李太医也进去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
灵霜飞森冷的眼眸,隐隐透着股冷厉狠绝的气息。
“皇上,”李如觉得皇上的眼跟刀一样向自己剐过来,脚下一软,登时跪倒在地。
“嗯?”灵霜飞低沉的声音压得李如头都不敢抬了。
“皇上息怒,看大皇女这脉象,应是中毒!”
“毒?”灵霜飞霍的起身,却是长出了一口气,“朕怎么忘了,晔儿身上的毒还未解!”脸色转瞬间却变得有些扭曲,“那个贱人!朕定会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人世!”
“皇上,”李如小心的抬起头,觑了眼皇上的脸色,“臣以为,大皇女身上,好像并不止一种毒……”
“什么?”灵霜飞猛地在李如身前站定,“你的意思是,晔儿身上,还有其他毒?”
“是!”李如磕了个头,“若小臣断的不错,大皇女身上的毒,好像和——”李如顿了顿,有些迟疑。
“和什么?有什么只管说,朕,恕你无罪!”
“和已逝去的端静宁淑君后身上的毒并无二致!”李如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灵霜飞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身形竟有些踉跄,人也好像瞬间衰老,无力的冲地上的李如挥挥手,“你下去吧!朕,一个人,静一静。”
灵晔睁开眼睛时,屋里的光线已有些昏暗,只模模糊糊看到床前好像伏了个身影,心头瞬间涌上一抹狂喜,一把捉住那只手,“涵,你没走?”
那只手倏的抽出,啪的一下扬手甩了灵晔一个耳光!
“孽子!”
灵晔猛地放开捂着脸的右手,“母皇?”
“朕的儿子可真真是有出息!竟然为了个女人,这样的糟践自己!既如此,当初你为什么要活下来?你姐姐的命就那么贱?你要这样……”黑暗中看不清灵霜飞的脸色,却能清楚的听到那声音中的痛楚和不甘.
“母皇!”灵晔一头从床上撞了下来,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好,好!真是朕的好儿子!不过一个成过家的女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我只说,你对她有情,就让她呆在你的身边也好,现在看来,这个女人,是留不得了!”
“母皇!”灵晔惨烈的叫了一声,猛地抱住了灵霜飞的脚,“不要动她!”
“你——”灵霜飞气怒攻心,抬起脚来,把灵晔踹到了对面的墙上,“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要护着她吗?”
“母皇,”灵晔的声音很是虚弱,声音里却是决不妥协,“她是孩儿的命!你当初对父君,不也如此吗?”
灵霜飞颓然坐下。
“母皇可知道,晔儿离开的那段日子,不但穷困潦倒,而且面貌,奇丑无比。”灵晔趴伏在地上,黑暗中,那双眸子却是分外的亮,“是涵,救了我!第一次有人,不因为我的身份,不因为我的容貌,只是单纯因为我这个人,对我好!母皇,您,能体会的,对不对?”
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过了不知多久,灵霜飞慢慢起身,打开屋门,看也没看仍趴在地上的灵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灵晔趴伏在地上半晌,艰难的爬起身,拽着床边的扶手,一点点的把身子挪到床上,又拉了床被子来,抱着胳膊,蜷在大床的一角,整个人似是不胜寒冷的缩成一团。
朝会结束后,周凤林被灵霜飞留了下来。
“那个韩云,凤林觉得怎样?”沉默了半晌,灵霜飞终于开口。
“启禀皇上,臣观那韩云虽非本国人士,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清贵气度,应该不是出身于小门小户人家,只是不知,为什么竟只是一个小厮的身份,着实让人有点费解。”周凤林斟酌着字词,小心回道。
“韩云吗?身上的迷倒还挺多!选择这样的时间来灵柯,这个韩云,到底要图谋什么?”灵霜飞抿了口茶,似笑非笑的盯了一眼周凤林。
“这——”周凤林迟疑了一下,那个韩云,却是睿儿恩人的小厮,自古君心难测啊!看皇上的神色,好像对这个韩云……
“臣还有一事想启禀皇上。”
“什么?”灵霜飞放下手中的茶盏,“关于韩云的吗?你只管说来。”
“是。”周凤林沉吟了下,“臣也觉得这个韩云有些可疑,若是一般人,成为皇室的天命之人,那该是何等的欢呼雀跃?这韩云却喜怒丝毫不形于色,而且对这桩婚事,好像并不放在心上!看他的意思,似乎没有履行婚约的,意思。”
灵霜飞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手中的茶盏猛地砘在书案上,盏中的茶水顿时飞溅了出来。“不识抬举!既到了这般田地,任他是天王老子,除非晔儿不要,否则容不得他说半个不字!”
“是!微臣告退!”周凤林小心翼翼的退出去,看皇上这个样子,是怎么也不会放过那韩云了!
“涵儿,还在睡吗?”外面有轻轻的敲门声。
紫涵猛地拽起被子,把自己给裹了个结实!
“韩公子?可起来了?大皇女派人来接了,已经在前厅侯了多时了。让这几个小厮,帮着公子梳妆打扮可好?”周府正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啊?”紫涵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一下子就从床上做了起来,该起床了吗?
“韩公子,可以让人进来了吗?”周府正君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啊!可,不,周老爷不要客气,韩云马上就好,马上就好。”紫涵慌忙爬起身,随手拽了件衣服就往身上套,开玩笑,让那些人进来,发现自己的女儿身,可还得了!
匆匆忙忙的打开门,那周府正君却不知何时已然离开,只有猫儿一个人正斜倚在门前的廊柱上,紫涵长出了一口气,懒懒的抱住猫儿的腰,头又开始鸡啄米一样的点了起来。
猫儿倾身抱起紫涵,又回了房间,端了盆温水帮紫涵净了面,又拿起梳子,帮紫涵梳理那因为用被子包的太紧而凌乱不堪的长发。
猫儿的手有些凉,不时在抬起的时候碰到紫涵圆润的耳垂,那双手每碰一下,紫涵便觉得心里有些麻麻的感觉,心底里偏又觉得很是熨帖,便索性抓住那只手,放在自己的耳朵上,自己则回身双手圈住了猫儿的窄腰,“猫儿哥哥,涵儿好可怜,想好好的睡一觉都不行!”
猫儿微微挣了下,只觉得手中那白皙小巧的耳朵很是诱人,禁不住轻轻的捏了捏,“嗯——”紫涵猫样的哼了声,猫儿的脸刷的红了,忙不迭的把紫涵扶正,“马上就梳好了,涵儿又调皮,再迟些,那周老爷又该派人来服侍你了。”
“我才不要!”紫涵双手搂的更紧,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我只要猫儿哥哥,其他人,我才不要呢!”
“只要猫儿哥哥”“只要猫儿哥哥”——猫儿只觉耳朵中全是这几个字,翠绿的眸眼不自觉的因为惊喜而睁大,只觉得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好像都渗透了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
原来,自己竟也是有人愿意要的吗!这世上,这样卑贱的自己真的不是可有可无的,涵儿说,她只要猫儿哥哥呢!
贪恋的看着那好像又快睡着了的紫涵,猫儿慢慢伏下身,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深深的一吻!紫涵的脸上蓦然染上了抹酡红,猫儿的眸色瞬间幽黯,仿若蜻蜓点水般迅速的在那红艳艳的菱唇上亲了一下。
紫涵砸吧砸吧嘴,仿佛吃了什么美味的东西,呢喃了声什么,又把头更紧的拱在猫儿的怀里,竟是又睡着了。
“宫主——”周君睿一步跨入室内,看到两个人的情形又猛地顿住。
“有事儿?”猫儿微抬抬头,却已是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厉,只是眉宇间淡淡的春色,却让整个人显得分外动人。
周君睿呆了呆,默不作声的转身,却又停在门边,“宫主,这个人,是大皇女要的人,你争不过的!”
“干嘛要争?”猫儿停下梳头的动作,“我家涵儿,又岂是随便什么人想要就可以要的?!只有涵儿要不要的道理,那轮的到别人来挑三拣四!”言语间竟是不容置疑的霸气!
相处
“大皇女。”
“有什么发现吗?”
“皇上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至于那位韩公子身边,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布置好了人手;可是——”
“怎么?”
“那位韩公子身边好像另有一批神秘的人,而且个个武功高强;若那位韩公子仅是位小厮,那他身边的防守力量也未免太强大了些!”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应该做的事就好!”
“是!属下鲁莽了。”
“韩公子,您来了,大皇女已经等了您多时了,说是等您来了再用膳呢。”外面传来内侍有些尖利的声音。
屋内人影一闪,又恢复了寂静。
紫涵捣捣耳朵——这一路上,耳朵几乎要被“韩公子”三个字磨出膙子了。这皇宫中的人还真个个是人精,所到之处,总有人找这样那样的借口和自己搭讪,看那些人提到晔儿时,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还真看不出,晔儿这个大皇女还真是蛮有威信的!
躺在床上的灵晔脸色有些发白,衬着雪白的锦被,整个人更是显得面无血色、憔悴不堪,眼睛有些红肿,那双曾经水润的唇,如今已经干的裂开了一个个小口。
“晔儿。”紫涵看到灵晔狼狈的样子,不由心中一紧,晔儿呀,还是一个渴求温暖的孤独寂寞的孩子啊!
“涵——”灵晔艰难的想要直起身,却又脱力倒伏在床榻上。
紫涵忙上前一把扶住灵晔,“身子这样弱,还不好好吃饭,你一定要惹我生气吗?”
“我,”灵晔垂下眼帘,嗫嚅着,“涵说今天一早会来的吗——”
“我要是今天有事,不来了呢?你就一天不吃东西?”紫涵气结。
“涵说来,就一定会来的!”灵晔的手紧紧的抠着背角,大大的眼里有着晶莹的东西一闪一闪的,却仍是固执的盯着紫涵。
“你——”紫涵简直要气乐了,“怎么会有你这样别扭的小孩!”
感觉到手中揽的这具瘦弱的躯体颤抖不已,紫涵心中一软,慢慢的扶灵晔躺下,“晔儿在害怕些什么呢?你这样不好好爱惜自己,让那些爱你的人如何自处?”
“那,涵呢?”灵晔忽然睁大眼睛,灼灼的盯着紫涵。
“什么?”
“那些,爱晔儿的人中,有,涵吗?”
“傻孩子!你早就知道的,不是吗?涵的心里,早把你当自己的亲弟弟一样了,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巴巴的赶来,给你当老妈子?”紫涵刮了刮灵晔翘翘的鼻子。
“我不是!”灵晔的眼瞬间黯淡,猛地拉过被子盖住了头。
“什么?”紫涵看看空了的手,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不是你的弟弟,不是!”灵晔继续闷闷的说,泪水慢慢淌出,洇湿了黑发下的绣枕。
涵,清音只有一个姐姐,清音的姐姐是晔,晔为了清音而死,清音绝不要你成为第二个晔儿!清音不是弟弟,清音是涵的夫,涵是清音的妻,是清音要生死相随的人!晔死了,清音可以代替她活下去,涵若不在了,清音活着和死去,便没什么区别了!这样,你怎么可以是清音的姐姐,你怎么可以只想做清音的姐姐!
“晔儿!”紫涵轻轻拍了拍锦被,头疼的用手揉揉太阳|茓,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未老先衰的吧?
“好了,再不起来吃东西,我就要回去了!”紫涵伏在被子上威胁道。
“谁说我不吃了?”灵晔隔着被子,紧紧的抱住紫涵,生恐紫涵真的离开。
“那还不起来!这样大了,还撒娇,羞不羞!”紫涵低低的笑了。
“谁在外面伺候呢?”紫涵坐直身子,扬声道。
“见过大皇女,见过韩公子。”一个机灵的内侍忙起身跪倒。
“你去趟厨房,让人炖个红枣枸杞香米粥,再做些绵软些的食物送来。对了,有没有红糖水,先送来碗。”
侍人听了吩咐赶紧退下,又招来几个内侍帮灵晔梳妆打扮。
灵晔的头发打开,真如一匹上好的绸缎,瀑布一样泻在双肩上,衬得苍白瘦削的灵晔如同一块晶莹剔透的易碎的琉璃,让人的心不由瞬间变得柔软。
“我来吧。”紫涵对拿了梳子要上前梳妆的侍人伸出手。
“啊?”侍人有些诧异,一时没反应过来。
灵晔冷冷的一眼扫过去,侍人慌忙躬身把梳子递给紫涵,自己慢慢退了出去。
晔儿的黑发果然如紫涵所想的那样,又软又滑,紫涵简直爱不释手,更奇怪的是,晔儿的发上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随着头发的散开,那股香味便愈加浓郁。
紫涵把头埋在那浓郁的发间,拼命的用鼻子嗅了嗅,晔儿只觉身上一阵酸麻,不由把头颅微微向后仰去。
半晌,紫涵方抬起头来,“晔儿,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味道真好闻!”
“嗯?”清音如同做梦一般沙哑着嗓子唔了一声,两只眼睛慢慢睁开,竟是说不出的迷离朦胧。
“可是,”紫涵为难的挠挠头,“晔儿,我刚想到一个问题,我只会梳头,却不会盘头。”
“那,”灵晔暖暖的笑了,“涵想要怎么做呢?”
“怎么做都行?”紫涵感兴趣的挑了挑眉,又围着灵晔转了几圈,“我觉得晔儿很有艺术家的气质,不如,我帮你束起来吧!”
兴致勃勃的想回头找条缎带,却发现偌大的房间里,除了几方砚台、数本书籍及散乱的几张纸帛,竟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紫涵叹气,却一低头发现自己腰上倒是有一条浅蓝色缎带,下面缀着一块白色暖玉,便一手握着灵晔的发辫,一手嗤啦一下就把那条缎带给揪了下来,三下五除二的把发辫绑好,退后一步,俯下身子问道:“晔儿觉得怎么样?”
菱形镜中出现了一对璧人儿,男装的紫涵恍若三春的旭日,温暖明亮,女装的灵晔恰似仲秋的皎月,清远柔和。
“很好!”灵晔斜斜的倚在紫涵的身上,定定的看着镜中成双成对的人儿,嘴角眉梢全是幸福的笑意。
“我的手艺不错吧!我要是领你到大街上一站,保管所有的小姑娘都得尖叫!什么花样男子、F4都得靠边站!”紫涵得意的说。
“F4,是什么?”灵晔的心情很好,好奇心也膨胀开来。
“F4吗,我老家最红的明星组合。”紫涵突然有些泄气。
“怎么了?”灵晔很是敏感,“他们惹你生气了?要不要我派人……”
“什么呀!”紫涵白了一眼灵晔,这些特权阶层的特权意识!
“你派再多的人,走到天边也找不到他们的!”紫涵又叹了一口气,“我这一辈子,九成九,是不会再见着他们了!”
“怎么?涵不相信我的能力?”灵晔皱眉,那什么F4是什么人?敢招惹涵儿,这些人一定是活腻味了!
“傻孩子!”紫涵伸手揉了揉灵晔的头,“灵柯大皇女,小的怎么敢小看你的能力!而是,我的老家,只要我活在这里,就,回不去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涵儿的老家,在哪里?”灵晔忽然有些心慌,手猛地攥紧紫涵,觉得面前这个人,好像一松手,就会再也找不到!
“我的老家很遥远,也,很神奇的,即使在天涯海角,也能彼此说话,想到哪里去,瞬间便可以飞过去……”紫涵抬起头,突然看见灵晔的脸越来越白,忙住了嘴,伸手拍拍那把自己搂的越来越紧的手,“回魂了,回魂了!骗你的了,真是的,小脸都吓白了!”
灵晔勉强的抽了抽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虽然涵说是说来骗自己的,可灵晔就是觉得,紫涵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若是这样,那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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