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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 第三卷:50,从此萧郎是路人(十一)

第三卷:50,从此萧郎是路人(十一)

“夫人,你看这小鞋、小衫喜欢吗?”烛光下,秀珠解开一个包袱,往外掏出一件件小小的衣物,这是她没事时做的一点女红,准备送给未出世的小堡主。虽说君府中什么都备下了,但这是她的心意。

碧儿坐在床边上,惊喜地拿起一件小绸衫,“真的好可爱哦。秀珠,你太厉害了,又能做侍卫,又会侍候人,还会做衣服,君南娶了你,做梦都会笑醒的。”

秀珠脸一红,笑指着床上的衣物,提议道:“这些并不难的,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要是堡主穿着你做的衣衫出门,心里一定很开心。”

碧儿翻翻白眼,“我看未必。我若真做给他,他穿出去怕见不得人,不穿又觉得对不起我,为他着想,我还是不学为好。”她可是连缝钮扣都不会的人,非常有自知之明,总不能让大帅哥披块布出去吧,有碍市容呀!。

秀珠扑哧一声笑了,夫人讲话就是风趣。

“夫人,你有想过是腹中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该取名了哦!”秀珠看着碧儿大如箩的腹部。

“君问天说是男孩,我估计不是男孩就是女孩吧,反正不是怪胎。若是男孩就叫君仕林,女孩就叫君诗霖,好不好听?”碧儿笑得比花还灿烂,露出一排可爱的贝齿,不时扭头看看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君问天怕要来了吧!凌晨送他出去,分开几个时辰,就相思如焚了。

秀珠看出她的心思,打趣道:“前几日,夫人还对堡主恨之入骨,现在又爱得如胶似膝一般,变化也太快了!”

“有什么办法,我爱他呀!”碧儿毫不害羞地眨眨眼,“我和他之间有许多观点和想法都不同,难免有许多磨蹭。只要不犯原则问题,说清了就好啦!夫君他……也很爱我。”碧儿难得一脸娇羞地低下了头。

秀珠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床上的小衣物,“我和君南先前的担心真的没必要。我们在飞天堡呆了好多年,第一次看到堡主这么体贴、疼惜一个人。以前的白莲夫人一天都没享过你这样的福,若是堡主对她那样,我想她说不定会收敛许多。”

“人先自重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爱是相互的,单单夫君爱我,我不爱他,我们永远也不会幸福。想两情相悦,必须要双方的付出,我的爱不比夫君给我的少。”

她不知怎么想起了窝阔台,心底泛出淡淡的愧疚,突地风霜起来。他对她的爱很深很重,可是她就是无法洪鸣。

她站起身,走现房间,站在茫茫的夜­色­中。窝阔台有好几天没来了,是察觉到什么了吗?在对君问天绝望时,她曾想过依赖他,也想努力爱上他。如果爱上他,一定没有爱君问天辛苦。可爱就是这么无奈,她的心很小,只能容下君问天。

今生,她注定要负窝阔台了。一向慧黠俏皮的清丽容颜,开始有了化不开的愁郁。

爱情是自私的,也是残忍的。

天上一轮明月如常,不带感情地映照万物。

“碧儿!”一声轻呼,身子突地被拉进一个熟悉的怀抱,温热的­唇­急促地贴了上来。

她放软了身子,承受着这令她心醉的亲吻,“老公,你有被人发觉吗?”她不放心地问道。

“你说这什么世道,来见娘子还搞得象偷­情­!”君问天无力轻叹,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腹部,一天不见,好象又大了一点,里面的小家伙象是知道他是谁,还一耸一耸的和他回应着。

“把你的事情办完,不就可以带我回府了吗?”碧儿笑得眉眼弯弯的,刚刚一丝忧郁也烟消云散了。“老公,到底是什么事呀?”

“大事!震动朝野的大事。”君问天神秘地笑笑,不和小家伙嬉闹了,揽着碧儿的腰,两人在庭院中慢慢踱步。他俯上她的耳边,压低了音量,“是我卖给大汗的一个天大的人情,要的是让他以后对你断绝所有的念头。”

“老公,那会危险吗?”她的心莫名地又揪了起来。

他温柔地托起她的小脸,深情地啄吻,“危险也要做,不能再节外生枝了,我们成亲不到一年,总在分离,我受够了,我要安安宁宁地守着你,不管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听你的,银子够花就行。碧儿,你说你担心别的女人喜欢我,看看你自己,挺着个大肚子,也让其他男人惦记着,比较起来,谁更辛苦?”

碧儿小脸一昂,“那说明人家魅力大呀!”

额头上轻轻柔柔落下一指,“少来,以后安分点,回家乖乖地生孩子做娘子,不要再象个女诸葛似的,到处出风头,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是,我的亲亲老公。”她俏皮地吐了下舌,将头埋入他温暖的胸膛。她从来志向就不大,以前图个五斗米,现在嫁个富老公,那她就乐得让他养了。

两个人静静地抱了一会,淋着月光,听着夜风,脉脉无语。

“明天让秀珠收拾收拾行李……”许久,君问天才哑着嗓子说着。

不等他说完,她兴奋地Сhā嘴:“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回府了?”

君问天轻笑点头,复捧住她的脸,盯着她眼睛,很郑重地说:“为了尽快能带你回府,我今晚不能留下陪你。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四王爷真是有点心急了。”

碧儿抿着嘴,注视君问天,“我没事,不在意这一朝一夕,以后我们有的是天长地久。老公,”她抬手抚摸着他的脸,“你一定要小心哦,为我也为孩子,四王爷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千万千万要谨慎。”

君问天目光黝黑深邃,像燃着火焰,他的身体很烫,像一堵坚硬燃烧的墙,困着她柔软的身体。

“我的小闯祸­精­……”嗓音变得好低好低,“乖乖等我来接你回府!”

她缓缓闭上眼,主动地吻上他的­唇­,闻着那令她安心的独有味道,吮吸他给予她的甜蜜,相信幸福真的离她很近很近。

然后,君问天消失在夜­色­中的楼阁间。

她独立院中,记得那次和他去花月楼,君仰峰扮成刺客杀他,他像个文弱书生样,没出息的受了伤,大­奸­商,明明是个高手,为了目的竟然不惜伤害自己。现在什么也不瞒她了,真实面目越露越多,本领好像还真不小呢!

碧儿低喃,抬头,看着天上的弯月,默数了会繁星,在院中又转了几圈,察觉有些薄凉,拎起裙摆,走上台阶。

秀珠让她和君问天独处,估计避开了,走得很急,衣柜的门也开着,碧儿越过卧榻,走过去,刚想抬臂关柜门,柜中突地伸出一把冷剑,准准地横在她的脖颈上。

这行宫,现在怎么什么人都来去自如呀?碧儿眨眨眼,瞪着眼前蒙面的高大男人,怎么透着股熟悉的感觉,“你……要怎样?”她慢慢后退,柜中的人徐徐跨出。

“碧儿!”蒙面男人借着烛光,看清了她的面容,失声喊道。

这一出声,碧儿听出来了,是骆云飞。“姐夫,你怎么……在这?”她慌乱地看向外面,心紧张的怦怦直跳,天啦,他不是君问天,让人发现,还能沾个探妻的理由,他是辽国王子,要是被发现,还不得斩立决吗?

“窝阔台杀了我全家,灭了我大辽,我要找人报仇。”骆云飞收回剑,咬牙切齿地说道,打量着碧儿,“你怎么会在这?”

“说来话长,以后慢慢讲给你听。你快走,这里是行宫,侍卫如林。”碧儿颤抖着,脸都吓白了。太鲁莽了,太冲动,凭他这三拳两脚,还敢刺杀窝阔台,她真要急疯了!

“不行,今晚是个好机会,我探到窝阔台奔这边了,要是在皇宫更不好下手。告诉我,窝阔台在哪?”

“哈哈!朕在这!”门外突然火光通天,几十个侍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室内,一把把长剑在烛光下发出幽幽的寒光,窝阔台朗声大笑,目光灼灼地看着碧儿。

骆云飞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碧儿眼中闪过君青羽谈笑风生的丽容、飞天堡在朝阳下雄伟的倒影、君府一座座秀雅的庭院、王夫人高贵的眼神、君问天俊美邪魅的笑意……她似乎听到幸福的脚步在缓缓远去。

她咬着­唇­,对视上窝阔台等待的视线,心底凉到了极点。

……

骆云飞没让侍卫们费心,很快就被抓获了,碧儿猜想他能进行宫,估计是窝阔台放水,笨啦,一只自投罗网的蠢鱼。

秀珠和君南不知跑哪去了,屋中只留下她和窝阔台。

窝阔台嘴角噙着笑意,眼中比平时多了几份犀利和冷凝,“骆家塞的少塞主,大辽的小王子,飞天堡的大姑爷,这耶律著的身份够复杂的。碧儿,君问天的亲戚还真不简单,上次说那个小妾是宋朝公主,让拔都扑了个空,结果说是你为争风吃醋闯的祸。这次是联亲眼所见,不会错了吧!”

“不要说了,”碧儿闭了闭眼,眼瞳漆黑,神情平静,“大汗,你想怎样?”

窝阔台走过来,静静俯视她,然后蹲下来,伸手,替她将落下的卷发别在脑后,柔声说道:“碧儿,你很聪明的,你说朕想怎么样?”

碧儿淡然一笑,那笑只一瞬,神­色­换成黯然,自嘲地倾倾嘴角,“大汗,我真的值那么多吗?”

“只要你肯,就值!”他几近颤抖地握住她的手,“联会忘了今晚的事,大辽已经不存在,耶律著也翻不起大浪,朕会放他回骆家塞与他的妻子团聚,但永远都在朕的监视之下。朕亦不会追究君问天的叛国之罪,更不会动飞天堡和君府半分。只要君问天安分守己的经商,朕不再提起这件事。”

碧儿消瘦的肩膀剧烈颤动,原来眼泪要淌时,强要忍住,真的太痛苦。蒙古大汗窝阔台,才是真正的聪明,她也是一条自投罗网的笨鱼。

“碧儿,但这次联要你心甘情愿随了朕,不可以再出尔反尔。”窝阔台冷峻地加了一句。

“君问天马上会给你一个天大的喜悦,大汗何不等到那时再下定论。”她还想抓住最后一线生机。她和君问天好不容易才相爱,为什么又要拆开?而这次拆开,将永无团聚之日,好不甘啊!

窝阔台冷笑,一甩袖,“再大的喜悦,能与叛国罪相抵吗?婉玉公主现在花月楼,惹怒了朕,朕两罪并罚。”

“大汗说过不会勉强于我的。”泪一颗颗地落了下来,很快就打湿了衣襟。

“联这次是不勉强你,你可以选择留,也可以选择走,朕不会拦你,你的两个侍卫现呆在柴房中,只要你走,朕让他们陪着你。”窝阔台冰冷的视线瞅着她,眉头紧紧拧着。

这叫选择吗?

窝阔台摸准了她的心,对症下药,她无处可逃。

生平第一回,碧儿觉得绝望如海水灌顶,她无力反抗,只能等着溺死。“我知道了,大汗,我跟你进宫。”

“真心的吗?”窝阔台停在她面前,温柔地把她拥在怀中,“这次不是骗联了,对不对?”

“嗯,但大汗,千万给君问天留点尊严,不然,他会疯的,还要等我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再成亲!”碧儿喃喃说道,“你刚刚答应下的那些事也不能食言。”

“行,前提是你现在就随联进宫,你可以在朕的寝殿待产,宫中有好的御医为你接生,你不可以再见君问天,也不准再在朕的面前提起他的名字。成亲那天,朕放了耶律著。”

碧儿迷迷糊糊闭上眼,错眩着,四周的景物好似在旋转,“遵旨!”她轻笑如讽。昨夜的温存历历在目,今宵就成了绝忆。

老公,我爱你,我 爱你!她在心中一遍遍喊道。

“小丫头,”窝阔台轻轻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朕是爱你爱得没有办法才这样做,忘记他吧,以后你是朕的了。”双手一抬,小心地把她抱起,“来人,摆驾回宫!”

碧儿的手在空中抓了两把,像是要抓住什么,可惜两手都扑了个空。

又是早朝时分,文武百官再次对着空荡荡的龙椅面面相觑。

“大汉今日龙体不适,早朝暂停。诸位有事上奏,无事回各自的辖部办理公务。”值勤太监站在玉阶上,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是第几次早朝暂停了?百官心中嘟哝着,不仅是早朝,午朝河晚朝也全部取消了,大汗的龙体到底染的什么恙,无人知晓。只听说大汗请医医治,吃一服药不见好,吃两服药也不见效,病情日重一日,连巫师都被请进宫中驱魔了,只怕是凶多吉少。但这是众臣心中的想法,没人敢说出口。这朝局好不容易才稳定,若是大汗有个什么,不知又会闹腾成什么样,百官心里无底,脸上不免个个露出些忧­色­,但耶律楚材却一脸镇定自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那些急折送进宫中,很快也会有批示出来,似乎大汗病得也没那么严重!

皇宫,寝殿中,让人心宁的檀香在香炉中袅袅飘荡,一盆盆冰置在四周的角落中,外面虽是酷暑难耐,殿内却是一室­阴­凉。

应该病得起不了床的大汗窝阔台一手拿奏折,一手拿着羽毛扇,坐在榻上沿上替浅眠的舒碧儿扇着风,过一会,把目光从奏折上移向碧儿的面容,爱怜地替她拭去额角的汗珠。孕­妇­像是特别怕热,室内这么凉,她还是一个劲地出着汗。目光下移,他打量着她隆起的腹部,真不敢相信,这么瘦小的身子也能孕育孩子,而且这肚子似乎比别人大得多,真害怕她承受不住。事实上,她现在已没办法好好走路,梳个发、穿个衣,弯腰什么的,都不太自如,自进了皇宫,她一天之中有大半日是躺在床榻上的。难道她腹中不止一个孩子?

门外的纱帘一响,漏进几缕阳光,宫女端着膳盆轻手轻脚地走进殿中,从纱罩中端出两碗冰镇梅子汤,瞟了眼病榻上闭着眼的舒碧儿,抿嘴一笑。大汗对这位新进宫的舒小姐简直是疼到了心坎中了。向来只有别人为大汗把扇,何时见过大汗为他人把扇的?舒小姐还没有赐封呢,就如此受宠。日后有了名份,怕是皇后也要让她几分了。这几日,嫔妃们之间的议论可多了,但也只敢嘴上嘀咕,舒小姐有大汗撑腰,别人不敢怎么样她的。舒小姐是第一个住进大汗寝殿的女子。

“还有什么事?”窝阔台见小宫女立着桌边犹犹豫豫的,压低了音量,但还是吵醒了浅眠的舒碧儿,她睁开眼,有好一会儿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大眼眨了又眨。

窝阔台放下奏折,比肩作她的靠垫,让她依得舒适些,一边端着梅子汤递到她嘴边。碧儿让他放手,自己坐正了,小心地端着,一小口一小口地浅抿。

“飞天堡的君堡主在宫门外请求晋见大汗。”小宫女细声细气地禀道。

碧儿手中的碗没拿稳,不小心拨出了几滴。

“说有什么事吗?”窝阔台不露声­色­地拿布巾擦去榻上的汤汁,慢条斯理地问道。

“君堡主说给大汗求了一味治愈龙体的良药。”

窝阔台莫测高深地一笑,“这是好事啊,朕无论如何也得见上一见啊!去,领他到御书房候着,朕马上就到。”

“我还是躺着吧!”碧儿放下汤碗,又躺回凉塌上,紧紧地闭着眼,掩饰住泛红的眼眶。

“小丫头,你有什么要关照朕的吗?”窝阔台俯身,吻了吻她白皙的额头。

“夫君。。。。。。君堡主是个骄傲的人,大汗请尽量迂回,给他多留点尊严。”她现在不去想后面的事,能骗君问一天就一天,至少他现在还有盼头,还会快乐。

“你乖乖呆在朕身边,朕什么都依你。再睡会,朕去下御书房就回来。”他拍拍她的手臂,起身。

碧儿侧过身,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大汗!”君问天一身月白­色­的锦袍,玉树临风般立着,一双俊目晶亮地看着窝阔台,神­色­从容、镇定。

“请坐,君堡主!”窝阔台倨傲地指着书案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君问天嘴角噙笑,好整发暇地落坐。

“朕近日欠安,不宜劳累,君堡主有事请直讲吧!”窝阔台不想绕弯子,冷漠地问道。

君问天也不在意,抬抬手重新施了个礼,“飞天堡前些日子不太平,娘子与问天闹别扭,只身上京,承蒙大汗替问天照应娘子,问天在此谢过。大汗的大恩大德,问天不知如何回报,听说大汗龙体欠安,问天特地为大汗求了一味良药,以作小小的谢意。”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缓缓摊开在窝阔台面前。

“问天求药之时,遇到一位神僧。他说大汗征战多年,杀死人过多,其中有当死的,也有不当死的。当死的,阎王爷收去,自然不在话下。那些不当死的,阎王爷不收,他们便流浪四方,成了冤鬼。这些冤鬼,到山上,山神得管;到了平原,土地爷得管;到了江河,河伯得管。由于冤魂过多,当地的山神、土地、河伯管不胜管,于是联合奏于天神,天神发怒,要拘大汗去问。”

窝阔台眯起眼睛,讥诮地一笑,“如此说来,朕这病是没救的了。”

君问天俊眉挑起,按住羊皮卷,“神僧给了问天这张符纸,说只要一位大汗的手足代大汗去向天神请罪,以后,大汗不仅龙体健康,而且江山越发稳固,再无后顾之忧。”

“君堡主,虽说手足情深,但让代朕向天神赎罪可不是儿戏啊,哪位亲王对朕有这份挚诚?”

“大汗只要把这张符给哪位亲王,他就有百分百的挚诚,为大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窝阔台放声大笑,“哈哈,君堡主,你这不是小礼,而是一份厚礼啊!朕都有点受之有愧了。不过,不知这药对朕管不管用,在朕治病期间,君堡主你还是保持现状,不宜进入行宫太勤,免得这药失去药效。堡主夫人,朕会继续替你照顾着的。”

君问天听了他这话,俊容一寒,口气依然恭敬,却透出几丝不满,“娘子身怀六甲,行动不便,问天不陪在身边,怎能心安?”

“行宫乃是朕的故居,你出入频繁,朕在这宫中都看得分清,宫外的人还不心如明镜似的。你若坚持,这不但不是朕的良药,只怕还会为君堡主引来杀身之祸。堡主夫人在朕的行宫几个月都住得好好的,你有什么不安心的?”窝阔台站起身,不耐烦地挽起衣袖,脸上已是送客的神情。

君问天炯炯地盯着窝阔台,眼神锋利如刀一般,指尖狠命地掐着掌心,生生压下泛上的怒意,“问天考虑得没有大汗周到,好,那问天的娘子在行宫再叩扰大汗几日,等大汗病愈那一日,问天再来接娘子。”

“那时让堡主夫人自己选择吧,她若想继续留在行宫,朕欢迎。她若愿意随堡主回府,朕不拦。”

“一言为定!”君问天一字一句地说道。

“君无戏言。”窝阔台抬起手,让侯在外面的太监送客。

目送着君问天轩昂的背影,窝阔台勾起一抹冷笑,低头拿起书案上的羊皮卷,细看了几行,嘴角的笑意越发冰寒刺骨。

。。。。。。

窝阔台一走进寝殿,看到桌上放着三只茶碗,碧儿不在殿内,一怔,扭头问殿外站着的太监,“有人来过寝殿?”

小太监一慌,“乃马真皇后与耶律大人来看望舒小姐,小坐了会。”

“说什么了吗?”窝阔台心中冒出一股无名火。

“奴才站在外面,没有听清。皇后与大人走了后,小姐说要去御花园散步,就出去了。”

“散步?”窝阔台抬头看看外面火辣辣的日头,“晄”地拿起桌上的杯子摔倒在上,扭头就往外跑去。

小太监吓得打了个冷战。

碧儿确是去了御花园,安安静静地坐在凉亭中,眺望着御书房外面的大道,道边树木扶蔬,在树缝间可以看到来来去去的身影。

“碧儿!“窝阔台柔声唤道,拾阶上亭,“外面这么热,怎么出来了?”

“总呆在屋中很闷的,我出来透口气。他。。。。。。没有发火吧!”窝阔台不准她提君问天的名字,她就不提。

“你应该担心朕会不会发火,皇后和耶律大人和你说什么了?”他撩起龙袍,在栏杆上坐下,伸手把她抱在膝上,也不管园子里有没宫人经过。

碧儿身子一僵,没有挣扎,“他们只是表示一下关心而已,能和我讲什么。”

“见鬼的关心,”窝阔台低咒一声,“他们那点心思,朕还不清楚,无非是朕为你疏离国事。朕有喝,那天不阅折到深夜,哪件国事延误了。朕不是沉迷于女­色­的昏君,朕只是庆幸遇到了心仪的女子,不想错过。人生能有多长,有时候也要为自己着想。你看你,又是满头的汗。”他心疼地用衣袖替她拭着面颊上的汗珠。

“大汗,我在舒园时,飞天镇上的人叫我祸害­精­,意思是谁遇到我,就会沾上不幸。。。。。。”

窝阔台耸耸肩,打断了她,“你少吓唬朕,朕得这江山是踩着人头上来的,朕不信那些。即使不幸,朕也认了。”

碧儿轻笑,斜睨了他一眼,“我还真有点受宠若惊,就凭我这容貌也是一祸国红颜,真是辱没了红颜这让人想象联翩的词。”

“不准用这种嘲讽的语气和朕讲话,该打!”窝阔台宠溺地捏了下她的粉腮,“记得初见你时,这小脸白里透红的,现在都瘦成瓜子壳了。等你生下孩子,朕一定还把你养的粉粉­嫩­­嫩­、娇娇柔柔。朕舍不得让你再怀孩子,也容不下有孩子夹在我们之间。”大掌扶着她的长发,亲吻着她的发桃,眼中不自觉染上了几份春­色­,气息不自禁重了点。

碧儿突地撑住他的肩站了起来,吃力地托着腰,沉默不语地走下亭子。

窝阔台苦笑摇头,起身追上去,揽住她的腰,“朕情不自禁,知道了,朕会抑制自己的,不过,真是好期待我们的大婚之日。”

碧儿扭头,以笑作答,清眸闪闪烁烁。

君问天目不斜视地走出御书房,俊容冷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小亭子中有一双深情的视线一直默默追随着他,直到他消失在殿阁之间,才黯然收回目光。

“少爷?”陪着君问天过来的君总管讶异地看着他,少爷前一刻进去还满面春风般,这会犹如遇到了什么冷雨严霜,脸­色­乍这么难看。

“没事,到行宫外绕一圈。”君问天伸手扶着马车的缰绳跨进车内,手握处,鲜血淋漓,君总管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行宫外今日重兵把守,十丈之内不准车辆靠近,不时还有侍卫队交错巡视。君问天撩开车帘,看了看高耸的围墙,眼底燃起团团怒火。想起碧儿期待的小脸,他愤怒地放下车帘,重重闭上眼,小闯祸­精­又要责怪他食言了,不知会和他赌气成什么样,身子那么重,她又冒冒失失的,要是动了胎气,该怎么办?碧儿怀孕快八个月了,他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太少,真是苦了他的小闯祸­精­。

恍恍惚惚的一路回到了君府,后堂的庭院中站着几位骆家塞的家丁,看到君问天忙恭敬地向他施礼。君问天欲回厢房的脚步方向一转,忙往王夫人的庭院走去,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君青羽豪爽的哭声,震耳欲聋。

君问天愣了愣,跨了进去。

君青羽扑在王夫人怀中,朱敏无措地立在一边,门外修长的身影一闪,她娇羞地看过去,丽容徒地明亮。

“少爷回府啦!”她忙不迭地给他拿椅子、沏茶。君问天眼中象没看到这个人,“出什么事了?”他问青羽。

青羽听到他的声音,从王夫人的怀中抬起眼,扑进了君问天的怀中,君问天吓了一跳,直觉想推开,但还是忍下了。

“云飞说要为家中死去的老老少少报仇,留下一封书信就不见了,我寻了他近一个月,没一点音信,愁死我了,问天。”当着外人的面,青羽从来不提及骆云飞的真实身份,就连王夫人也不清楚骆云飞是辽国王子耶律着。

“那可不是几个毛贼,姐夫那点武艺斗不过别人的。”君问天顺着她的话说,“我想现在多半是藏在哪个小旅馆中等待机会,我明日找人打听打听。”

“他家人到底被什么人所杀?”王夫人刚才顾着安慰哭得呼天抢地的青羽,没问清楚什么事。问天这口气像是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以前生意上的对手!”君问天轻描淡写的说,拍拍青羽的肩,“没消息其实就是好消息,他要是真闯了什么祸,只怕大都城里早闹翻了天。你放宽心,好好呆在君府中,我来想办法。”

青羽听了这话,揪着的心稍微好受了点。王夫人问起孩子的事,她放开君问天,揉着眼转过去回答。

君问天沉默地坐了一会,朱敏一阵阵暗递过来的秋波让他有些厌烦,突地站起身,招呼也不打,直直地往外面走去。

身后响起细碎的追赶声还有衣裙的摩擦声,女子柔柔的轻喘近在耳侧。

他徒然回头,对上朱敏妩媚多情的双眸,“有事吗?”他冷冰冰问道。

“我。。。。。我看你心情不好,想陪你聊会天。”朱敏揉着腰下的丝涤,故意挺直了身,让丰满的胸部抵上君问天的胸膛。

“就聊天?”君问天伸手钳住她的下巴,把她推离了几步。

朱敏扬起小脸,脸部激动地一耸一耸地跳跃,“你若想别的,我。。。。。。我都依你。”

“朱敏,”君问天­阴­冷地眯起眼,眼中­射­出狰狞的寒光,“娘亲会为你的泪水打动,我不会。我们之间,我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你结束了。我很讨厌一句话重复来重复去,我不是个多情的男人,更不是重情的男人。现在容下你,是娘亲还在惊恐中,需要人陪伴,不然我早一脚把你踢开了。你少来惹我,当心我掐死你。”

“少爷!”朱敏娇柔地轻呼,媚眼转了几转,“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能呆在君府经常看到你就知足了。”

君问天轻蔑地哼了声,“你的想法确实不多,看着看着,偶尔偷个情就行了,对不对?朱敏,以前为什么会找上你,只不过是想给君仰峰一点教训,我对你没有一点感情,你趁早醒醒。以后再让我看到你在我面前转来转去,你和白翩翩一个下场。喜欢男人就去花月楼呀,好不好?”

朱敏花容瞬时失­色­,忙不迭挣开君问天的手,慌慌后退,“你。。。。。。简直就是一个恶魔。”

“所以说你笨呢,别人早就发现我是个恶魔,救你还不怕死的扑过来,记住我的话。”君问天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绝然远去。

朱敏身子摇晃了下,打了个冷战,一下瘫坐在地。

托雷等了几日,看到窝阔台还是没有上朝,宫中又打听不到什么确切的消息,终于按捺不住,让王妃准备了点人参、夏虫冬草之类的东西,拎着进了皇宫。太监引领着他走进寝殿,窝阔台面­色­蜡黄地躺在卧榻上,有气无力地向他挤出一丝笑意。

“四弟!”窝阔台凄然地说,“我这病是不行的了。”

自窝阔台继汉位之后,兄弟间已是君臣名份。这一声“四弟”好像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托雷不由地想起年少时兄弟们在草原上并驾驰骋的情景,一时有些感慨。

“三哥偶染小疾,三五日就会好的,何出此言?”

窝阔台说道:“方才巫师为我祈祷,上天怪罪,定要拘我,若我不去,说除非亲王代我才行。亲王都是手足,都有妻有子,我怎能开口要求他们代呢?”

托雷微微握紧拳头,身子紧绷着,感到掌心中渗出密密的冷汗,他谨慎地看了看窝阔台,斟酌了下,问道:“巫师说怎么个代法?”

窝阔台从枕头下抽出羊皮卷,“四弟请看,都写在这上面呢!”

托雷觉得整个人象突地掉进了冰窖中,浑身冰冷。那张羊皮卷是他亲笔写给君问天的,上面详细地写着推翻窝阔台的布兵摆阵,何时动手、有谁接应、粮草在哪、兵器几时到位。。。。。。行行列列,条条目目,清清楚楚,最后还特地签下自己的大名,加盖了印章,以证真实。

“大汗这病原来是专为我生的呀!”他自嘲地倾倾嘴角,面­色­惨白,握着羊皮卷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窝阔台微微一笑,坐起身来,“朕本来无病,但君堡主非要给朕送药,朕承不下情,不好病了一场。四弟,你真的愿意代朕赎罪吗?”

“君问天。。。。。。”托雷从齿缝中挤出三个字,眼睛血红。

“不要喊他了,他听不见的,四弟啊四弟,枉你和他私交不错,难道你不知君堡主是个何等人物吗?”窝阔台面­色­一沉,摆上了君王的威严,“其实怪不得别人,是你送上门来给人家机会的。朕对你看得透透的,但因是手足,一忍再忍,没想到你却不当我是你的二哥,罢了罢了,我不再说兄弟之情,现在我能做的就是让这件事不声张,免得让你的儿子们在人家抬不起头,我会继续给他们王子的封赏,你好好地去吧!替朕赎罪,是朕想到的最周全的法子,让你有尊严的离开,保你一世英名。”

“三哥替我都想好了,我还有什么话讲呢?”托雷轻笑,缓缓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窝阔台,“我笨,着了君问天的道,大汗你呢,你是聪明人,怎么想到染指他的娘子呢,你不知那个鬼灵­精­般的女子是他的命吗?他会轻易放过你?”

“哼,现在不是他放不过朕,朕放过他就不错了。”窝阔台冷冷笑道,“四弟,你三哥比你高明之处,就是守得寂寞,耐得住等待,你太­性­急了。”他转头,拍了下手掌,一个披头散发的巫师走了进来,双手合掌,一阵念念有词,不知怎么的,象变魔术似的,从袖子里取出一杯酒,然后,递给托雷,说道:“王爷把这酒饮下,既可往天神那里领命了。”

托雷仰面大笑三声,这是什么酒,他不知吗?英雄一世,没倒在战场上,反死在­阴­谋中,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认命!他接过酒,什么话也没说,一饮而尽。只觉得头重脚轻,四肢无力,舌根发硬,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窝阔台让人将拖雷送回四王府。

四日后,英勇无比的草原英雄拖雷在王府中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眼。隔了两日,病了近一个月的大汗窝阔台病情真的好转,草原上秋风四起时,他英气逼人的走进了议政殿。

拖雷下葬那日,君问天让人整理庭院,开窗清扫厢房,备马车,他要去行宫接娘子舒碧儿回府。

。。。。。。

行宫今天特别的安静,所有的侍卫全部撤去,府中就几个佣仆出出进进,门倌懒懒地倚在大门边打盹,听到马车响,忙睁开眼。

“君堡主,小姐已经等你多时了。”门倌掩面,偷偷打了个呵欠。

“她。。。。。。她好吗?”优雅的磁­性­嗓音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下,脚下恨不能装个轮子,快快地滑进去,见到他朝思暮想的小闯祸­精­。他这么激动,以至于都没注意到门倌对碧儿的称呼。

“小的没看清,小姐坐轿进来的,帘子遮着呢!”

“坐轿?”君问天停下脚步,心底隐隐的不安,“她不是住在这行宫吗?”

“谁说的,早就搬进皇宫了,今儿是特地为堡主才回来的。”

君问天深深地吸了口气,眉不自觉地蹙起,君南怎么也不给个信呢?

门倌领着君问天来到行宫的客厅,而不是碧儿原先的厢房。远远地,他就看到碧儿硕大的肚子,脚步暮地加快。

碧儿一身簇新的宫装、头戴珠冠,肚子耸得高高的,几乎可以遮住她的小脸。坐,对于她来讲,也已是一件很吃力的事了。

“碧儿!”君问天瞧着心都疼得揪起来,半蹲下身,握住她的小手,爱怜地放在嘴边吻着,“想我没有?我来接你回府了。”

碧儿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原先活泼生动的眼眸象一弯死水,木然空洞。

“君问天,太晚了。”她轻轻说道,“今天大汗已经封我为舒贵妃,我不再是你的娘子了。”

“宝贝,”君问天温柔 地笑着,笑意邪魅­性­感、深情款款,“不要耍小孩子的脾气,是不是怪我接你接晚了?我不好,回府后,让你打让你骂,我保证不回嘴不回手,全听你的。乖,咱们回府。”他抬手欲抱碧儿。

碧儿摇头,闭上眼叹了口气,“没有谁能受得了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你说日日来陪我,你没有来,你让我收拾好行李等你过来接,我眼都望酸了,你没有来。君问天,我知道朱敏现在府中,你分不开身,我不怪你,食­色­­性­也,这乃是人之常情。我也劝慰过自己,让自己去理解你,但我的承受实在有限。没有人永远会在原地等待的,我失望不动了,我累了,君问天。”

“碧儿,又说气话,”他拥紧她,揉乱她的秀发,亲昵地咬了咬她的鼻子,“乱吃飞醋,这天下哪个女子能有我家小娘子让我情不自禁呀!”

“看来你是试过不少女子才得出这个结果的。”碧儿苦笑,“你再多试几个,就会发现胜过我的女子数不胜数,我充其量就是一只青涩的酸苹果。”

“我就喜欢吃酸苹果,对我的胃口。碧儿,娘子,小闯祸­精­,宝贝,不无理取闹了,来,我们回府。”他轻咬着她的­唇­瓣,放肆地把舌抵进她的口中,横冲直撞。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君问天,我说的是真的。”碧儿推开他的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君问天没有动,眼眨都不眨的看着她,突地低下头,咬住了 她的脖颈。

碧儿轻轻拧眉,发出一声嘤咛,但她没有动。

“为什么?”好一会,君问天才抬起头,碧儿的脖子显目地印着两行带有血迹的牙印。

“接受一个爱你的人比接受一个你爱的人轻松太多,大汗的爱不比你少,和他一起,我不用猜疑,也不用牵挂,不会患得患失,当然更不会失望,也不用担惊受怕。孩子生下后,我会送回。。。。。。”

“啪,啪!”

碧儿雪白的面颊上两边瞬时印上五个指印,她没有抬手触摸,只是黯然地眨了眨眼睛。

“说好了要彼此信任,不过一个月,你就等不及我的解释吗?我在君府中夜夜都牵挂着你,宝宝有没有烦你,你有没好好吃饭,有人陪你说话了吗,身子有没不适?如果可以来,我怎么会丢下你?”他心痛地问道。

“我不想等一个随时都会骗我的人,太委屈了。我们的婚姻开始就是一个错误,结束时正确的。你一有事,就会把我推开,我怎么去信任你?够了,君问天,我不想和你吵,我真的很累,以后。。。。。。我们不会有机会碰面的,你多多保重。”

如果君问天细心点,就会看到碧儿整个身子一直都在颤栗,可惜他已经心痛如割,疼得没有了理智。

“你真的要抛下一切,离开我吗?”他咄咄问道,扣住她的手腕。

“我以为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碧儿低下眼帘,“其实你现在和我讲什么都不合适了,我是大汗的嫔妃,请注意分寸。。。。。。能够相遇也是一场缘份,君问天,我们好聚好散。”

“说得真轻巧,”君问天狞笑着,“说我无情,你才是真的无情,怀着我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你就如此耐不住寂寞吗?”

“挺着肚子嫁给别的男人,不说明我是多么的无奈和可怜吗?你不让我绝望、死心,我能这样做吗?君问天,有时候,人是无法选择。”碧儿狠命的咬着­唇­,咽下夺眶的泪水,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再说下去,她一定会哭,也许会忍不住说出真话,那样,君问天一定会破釜沉舟,舍了命的和窝阔台顶着­干­。君府和飞天堡会夷为平地,几百人口血流成河,骆云飞、君青羽,婆婆,君问天还有腹中的孩子都不能活着,她不是个天使,她是斤斤计较的小女人,掂量了又掂量,觉得舍弃小我保存大家很划得来,才不得已这样做的。

“你想要我怎样爱你?”君问天托起她的下巴,目光冷得刺人,“婚后这些日子,你都感觉不到?”

“那又怎样,我起先爱的人并不是你,我是被你弓虽暴才无奈和你一起的。。。。。。”

“啪!”君问天抬手又甩了碧儿一掌,碧儿半个脸高高地肿起。他视若无睹地转过身,觉得身子被她的话戳得破烂不堪,每个伤口都在往外滴血,“你这样认为,我就不拦住你的锦绣前程,舒富贵夫­妇­这下子是名副其实的富贵了。你有句话说得对,比你好的女子数不胜数,飞天堡有的是银子,我想娶多少就娶多少。何必在你这棵树上吊死呢?舒妃娘娘,打扰了,请问草民君问天现在可以退下了吗?”

这世上也只有她能把他伤得支离破碎,心空了,她翩然投向别人怀抱,他再不完整了,脚下在打飘,身子摇晃,趁他还有一点意识,让他带着最后的尊严消失。不,他已经没有尊严了,他被她践踏的毫无自尊。老天,这就是你眷顾我的方式吗?

他笑,笑到泪流满面。

“请便!”用尽了全身力气,碧儿低头镇定地吐出了两个字。听到脚步声远去,她才抬起了头。

走吧,君问天,不要回头看我,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流泪的样子,很丑哎!如果想记住我,那就把我记得美美的,梦也要梦的美美的。

我没想到你这样的极品男人怎么会着了我的道,而且好像还是刻骨铭心那种,真的太虚荣太幸福。若是在二十一世纪,比我聪明,可爱的女子多得去了,你要是在那,一定不会爱我,这样想穿越过来真的是幸运。可惜这份姻缘短暂的如烟花,我都没来得及品尝甜蜜,就消失了。

我怎么会不爱你呢,老公,我好爱好爱你,这话讲得很恶心很­肉­麻,但还是想对你亲口说一遍又一遍。

只是,这样的机会,于你于我都只有在梦中才有可能。

让你伤心我很难过,那些话都是假的,老公不要往心中去,你打了我,疼得是我,但你的心比我疼得要疼好几倍,我怎舍得怪你呢?

你过得不幸福,我会比你更心痛。很想陪你走的更远更久,如同我突然穿越到这儿,现在命运突然喊停止。

再聪明,也算不到命运的安排。

草原,湖泊,山林,骏马,一炉香,几片落花,漫天飞雪,­精­致的小菜,美丽的罗裙,宝石发环,飞天堡,大都城。。。。。。想起老公,就连带着想起这些。

和老公认识的每一天,原来是这么美丽!我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哪怕用一生能换取这样的一天也情愿呀!

老公,能穿越到千年前,这说明世上的奇迹皆有可能,那么说不定也会有轮回,也会有转世。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忍住诱惑,不喝孟婆汤,不走奈何桥,我要记住老公的样子,守在路边,然后与老公相遇,我会笑着对你说:老公,和我恋爱好不好?

碧儿大睁着清眸,目送着君问天的背影越来越远,泪如雨下。

“爱妃!”一直站在内室的窝阔台走了出来,弯下腰轻抚着她红肿的脸颊,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让朕护着你呢?”

“这样他心里会好受点,不疼的,以后我再也。。。。。。不能帮他做什么了。”碧儿剧烈抽动着肩膀,抽泣着说,“现在他死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窝阔台温柔地抱起她,密密护在怀中,“爱妃,朕真的好希望你有一天也能象爱他这般爱着朕。”

碧儿闭上眼,一直在哭,一直在哭。。。。。。

此情,永不再!

君府。

“问天。。。。。。”王夫人一声惨烈的尖叫,惊恐地看着君问天趴在床沿“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吓得捂住嘴,冲上前两手抱住儿子,”佛祖啊,菩萨啊,这。。。。。。这是怎么了?”

“你的儿子能有什么呢?”君问天不在意地擦去嘴角的血迹,俊美的面容苍白得惊人。他无力地倚在床背上,手不自觉地抚摸着一边的鸳鸯枕,轻轻的、温柔的。

王夫人无措地直搓手,“你在骗娘亲是不是?你不是说去接碧儿的吗?人呢?”

她四处张望,房中的侍候丫头恍惚地摇摇头。

“娘亲,”君问天优雅地勾起嘴角,执住王夫人的手,“你不要亲自把碧儿扫地出门了,她有自知之明,抢先飞了。”

王夫人骇住,“飞了?飞去哪?”

“飞上高枝,做皇妃去了。”君问天英眉挑起,“他不再是舒碧儿,也不是飞天堡的堡主夫人,不是君府的少­奶­­奶­,她是、。。。。。蒙古大汗的舒贵妃。”

“胡说,她。。。。。。不是怀着身孕吗?”王夫人忧心地摸摸君问天的额头,担心他是在说胡话。

“怀着身孕怎么了?大汗要的是她这个人,又不要她腹中的孩子。放心,孩子生下来会送回君府,你还是一样做祖母。哈哈!”君问天放声狂笑。

“天,怎么会有这样狠毒的女人?”王夫人这下有些相信了,“孩子没出世就想着抛弃,简直连畜生都不如。问天,你怎么这样苦啊,每次都不长长眼,碰到的女人都不是善类。这个我让你不要娶,你不听我的,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

王夫人说的心酸,掉下来了眼泪。

“娘亲,这次是我不好,以后都听你的,你说娶谁就娶谁。。。。。。”君问天对着娘亲笑,抬起头,换成了一脸死灰,脑中一次次闪过碧儿没有表情的丽容,仍然无法相信她真的不是他的了。

“嗯,咱们飞天堡又不是小门小户,想娶什么样的女子都能娶到。舒园那种破落地主家的丫头,不稀罕,没有家规,不守­妇­道,心肠歹毒。。。。。。问天,这次娘亲帮你挑,一定会赛过那丫头百倍,千倍。”王夫人知道儿子不一定是对碧儿有多留恋,而是咽不下这口气,才气成这样,心中对碧儿恨了又恨。”日后若让我遇到他,管他什么皇妃。皇后,我一定要羞得她抬不起头来。“

“娘亲,你能忘记碧儿吗”君问天突然转过头来,目光如炬。

王夫人眨眨眼,恨恨不平地说道:“忘不了也要往,那种女人有什么好记的的,为了贪荣华富贵,连亲生的孩子都能抛弃。问天,”她心痛的抚摸着君问天的脸,“不要傻了,不值得的,她做的这么绝,咱们就当她死了。你要振作起来,好好地活个样子,让她把肠子都悔青了。飞天堡的堡主夫人可不比皇宫里的嫔妃差,大汗现在就图她个新鲜,时间一久,扔她就像扔块破布似的,她哭得日子在后面呢!”

“娘亲,大汗。。。。。。很爱他的。。。。。。”大汗还是三王爷的时候,他和碧儿去王府赴宴,他就看出窝阔台眼中的爱意。窝阔台还以王妃的名义找碧儿单独见面。他进大牢,碧儿找窝阔台嘴上没答应,暗中却拦阻了不少托雷的诡计。碧儿和他闹别扭,两次离家,都是窝阔台在照顾她。碧儿怀着他的孩子,窝阔台就急急地定下她的名份。如果这些不是出于爱,那么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爱了?

但不管窝阔台对碧儿做了多少,他远远没有对窝阔台有对韩江流那么紧张。因为碧儿对韩江流式有些情份的,和韩江流一起时,她笑颜如花,俏皮可爱如邻家小姑娘。对窝阔台,碧儿多数是应付和利用,把窝阔台当冤大头对待,耍些小聪明,纵使笑也是疏离、防备,不带一点男女之情,他甚至觉得碧儿是排斥,厌恶窝阔台的。

到底是什么让碧儿突然改变了想法,真的是对他绝望了吗?

“大汗吃错了药了,还爱他?不会是喜欢她那些疯言疯语吧!对了,问题,是你休了她,是咱们把她踢出君府的,她和咱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咱们何必还去在意她呢?生个男孩就收下,是女孩咱也不用了。她进了君家,就没一天太平过。那种女人早就该休了。”王夫人气不打一处来,音量突地提高了八度,尖的刺耳。

“噗”,君问天胸口涌上一股腥甜,来不及欠身,全部喷在了被子上,王夫人吓得上前来扶,君问天摇头推开她,“娘亲,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要,你不疼我来疼。我就是心里堵着,现在好受些了,你回院找青羽聊天吧!”

“青羽和君总管一早就去城里打听姑爷的事了,朱敏闷在房中不肯出来,你。。。。。。好端端的出去,回来成了这样,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呀!”王夫人说着,放声大哭起来。

君问天看娘亲这样激动,咬了咬­唇­,用眼­色­命令侍候的丫头扶娘亲出去。

王夫人不情愿地站起身,含泪泣道:“你原来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白莲那样­淫­荡,你都能隐忍下来,现在对这个舒碧儿­干­嘛这样牵肠挂肚的?”

君问天无力地挥挥手,不愿多讲。

娘亲怎么懂他的心呢,他不爱白莲,白莲怎么折腾,他的心只会觉得羞怒,而不是疼。而他爱碧儿呀,碧儿的离开就像把他的心头­肉­生生割去,怎能不牵肠挂肚呢?

她怎么舍得丢下他的?在这张床上,她一边宽衣,一边强悍地对他提出一个又一个的要求,理由是她爱上他,他只能看她,疼她,宠她,爱她一个人。

碧儿,这些你都忘了吗?倚在别人的怀中,看到君总管皱着眉头站在床前。

“和大小姐出去探到什么消息了吗?”

君总管叹了口气,“骆姑爷好像是来了大都,我们在一家客栈发现了他的行李,可是掌柜的说他有好几天没回客栈了,大小姐慌得没了主张,只是哭,我也想不到别的法子只好先回来。少爷,你没事吧?”

“我还好,那家客栈在哪边?”

“离行宫不太远,站在客栈的房间里,可以看到行宫的后花园。”

君问天一怔,坐直了,“君总管,君南有多久没和府中联系了,秀珠呢?”

君总管低下了头,“小的看你心情不好,没敢对你说。你们两个有近一个月没和君府联系了,以前君南有时候还能跑到府中和我见个面,现在不谈见面,连封信也没有了。”

“不好!”君问天俊目瞪圆,“我好想疏忽了什么。。。。。。君总管,你快写封信到飞天堡,让白一汗带几十个护卫悄悄来大都。”

“少爷,那少­奶­­奶­会不会有危险?”君总管刚回府,还没有听说碧儿的事。

君问天惊愕地扬起脸,“你。。。。。。说什么?”

“若是君南他们有不测,少­奶­­奶­不是也在里面吗,会不会有危险?”

君问天薄­唇­微张,心头一疼。

。。。。。。

碧儿在宫中是有点不适,窝阔台不要求她行嫔妃之礼,事实上她也行不了,但宫中的规矩实在太多,她盯着个舒妃的名,光是那一帮侍候的宫女和太监在眼前晃得她头发晕。用什么茶,什么膳,什么香,什么衣,一大推的名目,她记也记不住,每次他们来请示的时候,她都是笑笑说:随便。

以乃马真皇后为代表的十几个嫔妃是轮番轰炸,一个接一个的来寝殿向她道贺,顺便传授几条育儿经验。她最小,也是新来的,可大汗宠呀,那谁也在她面前摆不了普。摆不了普,就得放下身份来奉承她,这是其一,其二是这寝殿平时想进也进不了,依着探视之名,看个稀奇。

碧儿并没有和窝阔台同床,怀孕了八个月了,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她一个人都恨不得睡两张床,旁边还能挤得下谁呢?窝阔台认为既然名份已定,不急于一时。等碧儿产下孩子后,调养后身体,两人再正式大婚,现在先对外营造出生米煮成熟饭的局面,碧儿想赖账也不行。

为了方便宫女照顾碧儿,他在寝殿的书房歇息。睡觉前,他会过来陪碧儿说说话。

“爱妃,忙什么呢?”碧儿今天兴致高,写了一天的字,他探头想看,她歪着头,遮住,说让他尊重个人隐私。

窝阔台默默鼻子坐下,看着她把写好的字折起,粘好,和以前画的一堆看不出所以然的画放在一起。

“大汉,你以后不要喊我爱妃好不好,我听得怪怪的。”碧儿把桌上的笔墨纸砚往里挪挪,擦净了手,端起桌上的参茶慢慢抿着。

“有什么好怪的?”窝阔台耸耸眉,“朕对嫔妃都是这个称呼。”

“我怀疑你是记不住她们的名字,才故意含糊其辞的蒙混。听名字不亲切些吗?”碧儿转过脸来,挑眉说道。

窝阔台笑笑,把椅子挪近了她,抱她坐在膝上,“想听朕喊你的名字吗?”他俯在她耳边,低低哑哑地问。

碧儿眨眨眼,感觉到他脸上的胡渣摩擦着自己的脸,心中不觉泛起一股不悦。她隐藏自己的情绪,云淡风轻地笑笑,尽管那笑容有些惨白,“是啊,大汉不是一直说我是特别的吗?那就什么都特别吧,叫我碧儿,我对大汉也不要自称臣妾,呵,要是我这样说,我怕我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朕依你!”窝阔台宠溺地问问她白玉般的耳朵。

“大汉,宫女们虽然侍候得很周到啦,可是不知怎么,我就是不习惯,还是喜欢以前的丫头秀珠,她很有眼头见­色­,我不用开口,她就能明白我的心思。没多久,就要分娩了,把她和那个护卫一起带进宫中吧,孩子生下来后,也正好交给他们送回君府。好吗?”

窝阔台脸­色­微变,低沉地问道:“你不会接下来要把耶律着也带进宫中?”

碧儿抿­唇­,“大汉若不同意,直接拒绝好了,我只是提议而已。”她挺着肚子站起来,口气带了些冷。

“你明知朕舍不得拒绝你!”窝阔台在身后叹了口气,“你的两个随从进宫可以,但耶律着一定要等到我们大婚之后才能释放。朕不是不信你,而是不信自己。朕对你做不到心硬,你要是开口,朕就什么都得应你。碧儿,你。。。。。能偶尔考虑朕的感受吗?”

“生好孩子,就让秀珠和君南出宫把!我再也不会和君家有点滴牵扯,大汉,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呵呵!”窝阔台伸手圈住她膨大的腰,“自朕登基以来,你是唯一一个朕新纳的妃嫔,感觉象初次成亲,心怦怦直跳,惊喜的不敢置信。”

“大汉。。。。。。”碧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启禀大汉,忽必烈王子求见!”殿外守候的太监站在门边拉长了音调说道。

碧儿眼中一亮,“小王子怎么这么晚还在宫中?”

“太后想他了,唤他进宫陪住一宵。他定是看你来的,你以前最爱逗闹他了,也格外疼他。”窝阔台挥手让太监领忽必烈进来。

碧儿点头,“他装大人,一本正经的样,我就忍不住想逗他。大汉,你去忙吧,让我和他好好说会话。你在,他会拘束的。”

“你在支开朕?”窝阔台故作委屈。

威仪高贵的君王装委屈,看着碧儿直发愣,忍俊不住地倾倾嘴角,“对,对,就是支开你。快去看你的折子,忙你的国事。”

冷不防,窝阔台探身偷得一吻,“这个算给朕的补偿。”

等他出了门,碧儿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狠命地擦着嘴­唇­,知道发红。

“姐姐!”

忽必烈不知是抽高,还是怎么了,显得清瘦得很,但依然英气挺拔,眉宇间一派王族子弟的尊贵淡定。

碧儿轻轻伸出手,这次忽必烈没有躲闪,没有脸红,任她拉着拥在怀中轻抚着他的后背,碧儿的衣襟不一会湿了一大片。

“很想父王?”碧儿轻声问。

忽必烈咬着­唇­,哽咽地点头。

碧儿拉着他坐下,温柔地擦去他眼中的泪,“相就放在心中吧,记住他的样子。姐姐也想一个人,但姐姐忍着不哭。要是让他知道姐姐为他流泪,他会伤心的。”

“姐姐,君叔叔。。。。。。其实蛮好的。”忽必烈斟酌了下,说道。

要是他知道他父王是怎么死的,他还会说君问天好吗?碧儿欠下身,给他拉了颗梨,“我没说他坏呀!小王子,你还是小男生,大人们之间的恩怨由他们自己解决。薄情最是帝王家,生在皇族,有许多事是不能以是非来判断,你父王的死,你不要耿耿于怀,你的大哥和娘亲心中有数。你的任务是好好读书,习武,让自己强大,为你以后的事业早做准备。和姚先生见过面了吗?”

“恩,见过了,他现住在王府,救我治国之道。我听姐姐的话,心无二念,只装。。。。。。”帝业,最后两个字 他没有说出,但他相信姐姐一定会懂得。

碧儿微笑地抱抱他,“记得姐姐嘱托你的事吗?”忽必烈平息了下心绪,羞涩地瞟了眼碧儿的大肚子,“姐姐生个男孩子,我要好好照顾他,保护他。”

“以前我想过,若是生个小女生,我自己带。现在,只怕我。。。。。。带不了,”碧儿口气中有一丝隐痛,她涩然地眨眨眼,“若是个小女生,你也要照顾她,保护她,但是,小王子,千万不准喜欢上她。”

“呃?”忽必烈不解地拧起俊眉,“为什么不能喜欢小妹妹?”

“啪!”小王子的额头飞来一指。“你喊我姐姐,姐姐生的孩子唤你舅舅或者叔叔,怎么会是小妹妹,小弟弟呢?你就要做长辈了,小王子。长辈就要有长辈的样子,对晚辈只能是关心,爱护,切不可生出儿女之情。”

“姐姐。。。。。。”早慧的小王子有些懂了,小脸羞得通红,但仍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喜欢小晚辈,若是姐姐真的生了小女子,长得象姐姐这样,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小王子,你以后是威慑天下的君王,人生想不复杂都难。”碧儿未雨绸缪地说道,“姐姐的小宝贝,姐姐只是想他单纯点,快乐点。你若真的喜欢姐姐,就让他远离皇宫。”皇宫不是块福气,而是片泪海,几千年的历史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忽必烈眨巴眨巴眼,“感情的事,谁能做得了主?”

碧儿忽觉背后一阵发凉,“你才多大,说这么沧桑的话!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人有自控能力,不管是感情还是行为,只要你想做主就一定能做得了主。小王子,不准食言哦,呵呵,我觉得我生男生的几率比较大,我的担心也许是多余的。”

忽必烈嘟起嘴,他似乎没办法象姐姐那样自信。

“姐姐,你为什么不自己带孩子呢?”他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话音刚落,发现刚刚还吼得声音大大的姐姐哭的梨花带露一般。

日子如小心捧在掌心中的的水,一不留神,一滴滴从指缝间漏掉。

转眼,秋深霜重,草黄燕飞,秋叶飘零,秋雨打窗,满目萧零。

碧儿在一个秋天的黄昏开始感到阵痛,本应在十月出生的孩子,却在九月提早来到。虽然妃们早就传授了她许多经验,她做足了准备,但实际面对时,她发现一点用都没用,她疼得在床上滚来滚去,汗把内衫都湿透了。

寝殿内宫女进进出出,御医和产婆急得满身大汗,这位舒妃娘娘的情况非常不乐观,都疼了一日一夜,到现在还没见孩子露顶。

“秀珠。。。。。。”陪在碧儿身边最熟悉的人只有秀珠,推心刺骨的阵痛让碧儿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秀珠跪在碧儿的床前,紧紧握住碧儿的手,“夫人,秀珠在这!”她心疼地替碧儿擦着额头的汗,“你要坚持,孩子生下来都不会再疼了。”她也没生个孩子,只能这样宽慰着碧儿,如果现在堡主在,那该有多好啊!

“秀珠,”又是一阵排江倒海的阵痛袭来,碧儿疼得跃起了身,牙咬的紧紧的,“我。。。。。。我想老公!”在阵痛暂停的一瞬间,她伸出汉儒的手抓住秀珠,转过头,一遍遍地说,“我真的。。。。。。很想老公!”

秀珠低下头,不敢接话,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碧儿的手臂上。夫人可能是世上最可怜的孕­妇­了,身边没有娘家人,夫君也不在身边。她懂夫人的心,也只有在这意识涣散的时候,夫人才会放任心情,说出心底的话。平时,夫人不管多难受,一定都会忍住的。

夫人虽然与堡主分开了,可是她的心一时一刻都没有离开堡主。

“夫人,你咬住我的手,这样会好受点!”秀珠含泪把手放到碧儿的嘴边。

“不,。。。。。拿开!”碧儿晃动着头,她好痛,全身都痛,那股撕裂般的巨大疼痛,让她想尖叫出声,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舒妃!”乃马真皇后端着碗汤站在床前,“把这碗提神汤喝了,这汤会帮你把失去的力气补回来。你一定要用力,不然孩子再不出来,就要闷死 在腹中,大人也会危险。

“汤。。。。。。“碧儿重复着,嘴角浮出一丝轻笑,涣散的眼神突然清明,”真的有用吗?”

“恩,宫中嫔妃生孩子之前都喝这种汤的。”

“是的,娘娘!产­妇­没有力气时,都会喝提神汤。”一边的稳婆也帮腔道。

碧儿咬紧­唇­,努力撑起,“秀珠,喂我!”

秀珠接过碗,本能地想先尝。

“放肆,这种汤你也敢喝?”乃马真皇后瞪了她一眼,叱道。

“我。。。。。。”

秀珠怯怯地看着碧儿。

“这不是别的事物,不必尝毒,皇后对我这么好,我一定能顺利生下孩子的。”碧儿用眼神安慰秀珠。

秀珠迟疑了下,把汤药凑到碧儿嘴边,碧儿大口大口的咽着,一点都没留下。

乃马真皇后满意地笑了,“那本宫出去等舒妃的好消息了,大汗在御书房都快急疯了,不止一次想往这边冲,幸好本宫拦着。”

“不要让大汗进来,皇后。。。。。请出去吧,啊。。。。。。”碧儿突地发出一声惨叫,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痛象把身体生生地分成了两半一般。

“露顶了,露顶了!”御医惊喜地叫道。

房间中立刻又忙成了一团,又是纱布又是盆的。

乃马真皇后高傲地扬起脸,瞟了眼碧儿被汗水模糊的小脸,长睫眨了眨,欣然走出产房。

这汤果真是提神汤,碧儿觉得体力象多出了一股神力,产道缓缓打开。稳婆大叫:“再用力,快,头都出来了!已经出来了!”

碧儿已经忍到她所能忍耐的极限,尖叫起来!尖叫的同时,她听到一声洪亮的婴儿哭声。身体四肢百骸好像被车轮碾过,破败不堪,都没用了,如释重负的同时已然奄奄一息躺在床上。

“天。。。。。。”御医突然倒抽一口凉气,“怎么又露顶了?”

正在替小孩洗澡穿衣的稳婆惊愕地回过头,秀珠也吓得探身过去。

“啊。。。。。。”碧儿体内再次涌上粉身碎骨的疼痛,她疼得坐起身来。

“还有一个。。。。。。”两个稳婆齐声叫道,把孩子交给宫女,忙上前帮忙。

“夫人,是两个孩子,怪不得肚子那么大。”秀珠又是哭又是笑的,嘴直撇。

这一次,孩子没有舍得折腾母亲,乖乖地落到了御医的手中。

“秀珠,扶我。。。。。。”碧儿筋疲力尽地说道,“我。。。。。。要看看孩子!”

秀珠哽咽地点点头,扶坐起碧儿,让稳婆把孩子抱过来。碧儿贪婪地看着这个痛得死去活来的小宝贝。看起来好小,眼睛紧闭。轻微的呼吸与心跳证明他们是个活生生的小东西。可是也好丑哦,皱皱的,红红的,看不出来像谁!

“夫人,一个小堡主,一个小小姐,小堡主是哥哥,小小姐是妹妹!龙凤胎哎,堡主要乐疯了!”碧儿百感交集地说道。

“君仕林,君诗霖。。。。。。”碧儿伸手想摸摸孩子,“上帝。。。。。。”她突地感到生孩子的地方突地涌出一股热流,手无力地在空中摇摆。

“天。。。。。。老天。。。。。。”正在处理伤口的御医脸刷的白了,舒妃娘娘的体内的鲜血像决堤的洪峰,一波波地往外冲出,堵都堵不住,“大出血。。。。。。”这是产­妇­在生产过程中都怕遇到的状况,也是最最危险的。

“什么?”稳婆们身子一哆嗦,惊恐地回过头,吓得捂住了嘴。

血很快染红了床褥,流到了地上,备产的每一块布巾都沾上了血,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产房内。

“夫人怎么了?”秀珠尖声哭了出来,感到碧儿的身子在一点点下沉,嘴­唇­开始发白,发青,脸­色­失去血­色­,瞳孔开始扩散,手指的温度也在一点点流失。

豆大的汗珠从御医的额头往下滚落。

稳婆们呆若木­鸡­,产房中只听到秀珠一声声凄凉的哭喊。

“夫人,夫人。。。。。”

门外等候的乃马真皇后温婉地倾倾嘴角,拎起裙摆,盈盈往御书房走去。

“不要哭。。。。。”抓住最后一丝神智,碧儿奋力睁开眼,只是音量已经小的不能再小了,秀珠不得不俯身凑在她嘴边。

“和君南把孩子。。。。。。带回飞天堡。。。。。。告诉老公。。。。。我爱。。。。。。他。”

她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费力地说着。

“夫人。。。。。”秀珠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碧儿还想说点什么,突然觉得胸口好热,身体又产生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她抱住头大叫,身体却轻了起来,似乎有一个力量夹住她的灵魂,往上飘去。她想抓紧秀珠,黑暗像一个巨浪猛地扑面而来,举起的手慢慢地挂落在床边,她不甘心地缓缓闭上了双眼。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掉陷渠沟。

老公,永别了,我爱你!

“夫人你醒醒,醒醒呀!”秀珠哭喊着,拼命地摇晃着碧儿的身体,碧儿一动不动。

御医耸拉着肩膀,目光定定地看着地上的血迹,象傻了一般。

稳婆们抱着两个哇哇哭着的孩子,泪水止不住的滴落。

“君南,君南。。。。。。”秀珠象想起什么,疯了一样,跑出产房,狂叫着。在远处等候的君南愕然回头。

“快去君府喊堡主,夫人她。。。。。。她。。。。。”碧儿没有说完,一个高大的男人突地把她推向一边,跌跌撞撞地往里冲去。

君南重重地闭了闭眼,手握成拳,他点点头,咬住­唇­,两眼血红地转身往宫门跑去,这次谁也没有拦阻他。

“碧儿。。。。。”产房内传出窝阔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一声一声,催人泪下。

秋真的深了吗?

天灰蒙蒙地,像要遮掩什么,­阴­霾了一天还不够,入夜后,也雾气弥漫,放佛穿越长街便要熨湿衣衫。

没有月光的夜晚,红的灯笼晃着,映着忙做生意的商行。

夜市喧哗,没有月光,人潮一样熙攘。不归楼灯红酒绿,热闹非凡,今夜一样宾朋满座。

重阳节刚过不久,满街的菊香依旧。沿街的红烛摇曳,一点点的微光,在雾气里显得特别风流,像一痕一痕划过地面的流星。

向来镇定自若的君南今夜失了冷静,没了风度,狼狈不堪的奔跑着,顾不上发丝被风吹乱,来不及拭满头满脸的汗水,就是喘气也不敢停下。

终于,君府近在眼前了。

“南儿?”君总管讶异地看着跑进来的君南,愕然抬首。君南只是摇摇手,忙不迭地穿过曲廊,往里奔去。

厢房中没人,庭院的凉亭中立着一个孤单的身影。

君南停下脚步,默默地站了一会,才轻轻唤了声,“堡主。。。。。。”

这一声,不知为什么,听的君问天心底一窒,“哦,是君南啊,回府啦!”他像平时一样招呼,转过身来,好像君南没有离开很久,而只是刚出去了一会。

君总管和王夫人一帮女眷与君南前后脚地追了过来,但只是远远地站着,不敢出声,每个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打着冷战。

“恭喜堡主,夫人刚刚为你生下一对儿女,小堡主是兄长,小小姐是妹妹!”君南字字句句清晰地说道,唯恐语意不明。

后面的女眷们失声惊呼。

君问天挑起一眉,看他一眼,便施施然踱下台阶,“哦!是吗?那你是送孩子回来的吗?”他朝后看了几眼,没有发现秀珠。

君南低下了头,咬住­唇­,感到一脸的冰凉,他一摸,原来是泪。“不,我是来请堡主进宫接夫人回家的。”

黑暗中,君问天的身子晃了晃,他轻笑道:“她还愿意回这个家吗?”

君南抬起泪湿的双眼,嘴­唇­颤抖着:“事实上,夫人她已经回家了,只是不知她是去了飞天堡还是回了君府?”

君问天突然一动不动,寒眸冷冷地盯着君南。

“堡主,快进宫吧!夫人和小堡主,小小姐都在等你呢!”君南说不下去,悲痛地扭过头。

“君总管,备马。。。。。。”君问天沉着自在地吩咐道,抬步上前,不知是绊倒了什么,他突地一个趔趄,直直地跌倒在台阶上,额头重击在石板上的声响让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君南上前来扶,他摇头,拍拍灰尘站起身,平静地往府门走去,经过王夫人身边时,他停下笑了笑,“娘亲,听到没有,碧儿给你生下孙子和孙女了,这次,她真的要回来了,你快让人把厢房收拾好,燃烛,点香,熏被,熬汤。。。。。。”

王夫人已经预感到发生了什么,按住心口,拼命地咬着­唇­,不敢哭出声,不知拼命地点着头。

其他女眷们也纷纷红了眼眶。

一路上,君问天没有再出声,君南几次开口,他都摆摆手制止了。他脸上的神情出奇的平静,举止有条不素。

风吹入马车内,他身上衣衫缓缓飘动,一双寒眸漆黑如子夜。

皇宫的大门今天破例洞开着,几盏灯笼在风中轻轻晃动,糊着的羊皮纸像是漏了点缝,发出呜呜的悲啼。

马车一路通行无阻,直到后殿的宫门前,君问天跳下马车,大步向寝殿走去。

宫女和太监惊恐地看着这个俊美的男人,他身上凌然的森冷,似乎连鬼都会不寒而栗。

人群如潮水突地分开两边,让出一条宽敞的道,直通产房。

君问天拧了拧眉,一步步了进去。

以为今生不会再相见的人终于邂逅了。

他的小闯祸­精­今天真的好乖,安安静静地躺在秀珠的怀中,不是歪着头对他俏皮地笑,也不是一脸­精­灵古怪和他谈­阴­谋,也没有像个小女人一般赖在他怀中对他撒娇。。。。。她恬静地闭着眼,象睡熟了,小手挂在空中。他心疼地握在掌心里,小手冰冷,他抬起放在腮边捂着,另一只手温柔地替她擦去湿贴在额角的发丝。

“夫人,堡主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看看呀。。。。。。”秀珠已经哭不动了,喉咙沙哑的不成样。

“孩子。。。。。。”抱着孩子的稳婆们凑上前想让君问天看一下,他没有抬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碧儿,低声一句:“秀珠,抱孩子,我们回府!”

秀珠愣了愣,松开双臂,君问天小心地抱起碧儿贴在怀中。

一直站在里侧,已经快崩溃的窝阔台面容抽搐着走过来,伸手,想碰碰碧儿,君问天让开,他的手在空中抓了个空。

“大汗,多谢这些日子对君某娘子的照顾,打扰了!”君问天冰冰冷冷地说道。

碧儿是他的娘子,不是某某的皇妃,是他一个人的,从前到永远都是。

“君堡主。。。。。。”窝阔台悲绝地闭上眼,他想不到碧儿会突然这些离开,所有的良辰美景转眼成空。她终是离开了他,以这种倔烈的方式。不管他有多深爱,她都不肯走向他。

“大汗,这份谢意,君问天铭记在心,现在无法回报大汗,但是有一天,君问天一定会涌泉相报的。”君问天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抱紧碧儿,在一道道注目礼中走出了寝殿。

窝阔台目送着他的背影,无由地打了个冷战。

“碧儿,冷吗?”君问天走到马车边,贴了贴碧儿的脸腮,柔声轻问。

秀珠和君南一人抱一个孩子站在身后,泣不成声。他们突然发现君问天一动不动,两个人走过去。

君问天的眼中姑姑地流个不停的,不是泪,而是一滴滴血。

“堡主。。。。。”

碧儿,你是不是怪我没有早点懂你的用意,你就任­性­地这样对待我吗?还是你怕我会忘了你,所以用这种办法让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故意这样乖,故意这样的美,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怕我骂?你一下子就给我生了一男一女,是想完成任务,然后就偷懒不尽妻子的义务?

没用的,碧儿,这次我真的和你生气了,不管你怎么表现好,我都不原谅你,除非你睁开眼,亲自对我说:“老公,我错了,我离开你是不对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碧儿,你现在又想逃哪去了呢?这个游戏你玩了多次,能不能换个花样,你要知道,不管你躲在什么地方,我总有办法抓回你的。

等着吧,小闯祸­精­!

君问天抱着碧儿跨上马车,“堡主。。。。。。”君南只看到君问天身子一个后仰,他只来得及抓住了他的衣角,君问天“咕咚”昏倒在地上,双目紧闭,两只手还牢牢地抱着舒碧儿。

秋夜冷得叫人发颤,可都不及这一幕,令人震撼、煞寒。

。。。。。。

两年后!

八月中秋,风和日丽,秋高气爽。草原上野花开得正盛,红松林在远处翻着非波,大大小小的湖泊如明珠般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芒。

草原中央的那片大湖边建起了一座宽敞的木屋,两位修长的男子背屋临湖,风微微把他们的衣摆吹动。

不远处,两个走路还有些蹒跚的孩子蹲在草丛中合力捉一只蚂蚱,其中一个小姑娘一头卷卷的发丝煞是招人注目,她偶尔抬起头来,清丽的面容上,秀眸滴溜溜转个不停。而另一个小男子则沉稳得多,俊眉英目,可以预见日后必然是位翩翩少年郎。

“君兄,记得初次遇到碧儿,也是这个季节,就在这附近,清晨的露水很重,她就睡卧在草丛中,睫毛眨呀眨的。”韩江流闭了闭眼,压下了心中剧烈的酸楚,“她问我现在是什么朝代,问我家是不是什么银行,问我能不能收留她。。。。。。一切清晰得好像就是在昨天,而她偏偏已离开了我们两年了。”

“不,她没有离开,她只是迷路了,有一天,她还会回到这里的。”君问天笃定地说道。

韩江流扭头看了看他,叹了口气。碧儿去世之后,君问天就和孩子搬回了飞天堡,把原先填实的湖让人又挖开,他在这边建了房。种了树,然后就住到了这里,说碧儿有一天回来时,可以一睁眼就看到家。

“她能从千年穿回到蒙古,我不信她会轻易死去,她也舍不得死去,这里有我,有仕林,诗霖,她一定还会回来的。”君问天挑眉,双眸刹地发亮,像黑夜里一瞬的星光,分外夺目。

韩江流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碧儿刚去世的三个月,君问天没有说过一句话,整个人犹如丧失了神智,后来还是两个孩子的哭声唤回了他。他一恢复,就非常理智,冷静,生意照做,日子照过,但谁要是向他提一句续弦的事,他就像个疯子,大叫大吼,说碧儿根本没死。

碧儿死了是有目共睹的事,但君问天这样讲,大家只好依了他。在痛苦的时候,心里有个寄托,才有办法过下去。像自己初闻碧儿去世,不一样痛得死去活来。和碧儿的回忆是自己心中唯一的慰藉,轻易不敢碰。

“青羽和骆塞主回骆家塞了吗?”韩江流换了个话题,不想君问天痛,也不想让自己疼。

君问天点头,“嗯,是的!他们以后估计不会再踏进飞天堡了。”

“大汗会追究这事吗?”

“随便他!”君问天眸光一冷,轻蔑地倾倾嘴角,“我和他之间的债有一天会算清的。”

“君兄,何必呢?你应该多为仕林和诗霖着想,他们还小啊,没有娘亲,你若一意孤行,他们好可怜的。你再富甲天下,怎么敌得过大汗呢?我听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大汗现在完完全全变了个人,修和林城,筑万安宫,建迎驾殿,大兴土木,广采美女,每天喝得醉醺醺的,国事都是太子贵由过问。”

“我自有主张,你不要担心。江流,你的儿子也该一周多了吧,好像只比仕林小几个月,钱庄还好吗?”

韩江流淡淡地一笑,“我所想的目标都达到了,陆家当铺被四海钱庄吞并了,陆老板一家回到乡下养老去了,继承人也有了,我应该算很好吧!”牺牲了他与碧儿的爱情,换来这一切,再好也显得可悲。

“江流,好好珍惜现在的一切。陆可儿,已经不是孩子了。。。。。”君问天没有多说,他相信韩江流会懂,什么人是他应该珍惜的。“帮我照应下仕林,诗霖,我看看碧儿去!”他推开木屋的门,听到韩江流在身后发出一声轻叹。

木屋很宽敞,他推开里间的门,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台阶,他石阶而下,墙壁上镶着的两颗夜明珠把地下室照得通明。大理石堆砌的室内,一点轻咳都会引起巨大的回响。在房间的中央,放着一个水晶的棺材,里面放满了千年不化的寒冰,在冰上面,碧儿一身翠绿的裙装,恬恬地睡着。棺材边有个桌,桌上放着一叠碧儿生前画下的画,还有一封信笺。

他舍不得把碧儿埋在土中,他要日日相对,夜夜看她入睡。这身子也是碧儿回到蒙古的躯壳,要是没了,碧儿就真的回不来了。他想尽了办法在湖边的地下建了这个冰室,碧儿好端端地住在这里,两年了,依然面目如新,他相信有一天那双闭上的眼还会为他睁开的。

君问天依棺而坐,温柔地轻托着棺面,宠溺地对着碧儿微笑,随手拿起桌上的信笺,其实他已看过多遍,信的内容也早已烂熟于心,但每天看着碧儿读这封信就像和碧儿面对面坐着。

“仕林,哦,也有可能是诗霖,是妈咪啦!妈咪呢,也就是娘亲,不过妈咪不过喜欢那个称呼,好像喊老娘一般,把妈咪喊老了,人家可是很年轻的妈咪。妈咪有点笨,还不会写这儿的字体,你们读这封信时,可以找你爹爹帮忙。”

“对不起,妈咪因为某个原因要去很远的地方,可能不能陪你长大,但是不管在哪里,妈咪都会爱着你!你在这里,有爹爹,祖母,还有姑姑疼,以后说不定还会有一个新妈咪,相信你会过的很幸福的。如果想妈咪,可以去找韩叔叔,忽必烈小王子,他们都是和妈咪很熟的朋友,他们会向你说起妈咪以前的种种,也会关心你,照顾你。”

“妈咪对你没有什么大的要求,快快乐乐就好!不赞成你做官,这是个乱世,即使元朝成立,但时间很短,做官难免把握不住方向,会让自己委屈,也会惹来一些意想不到的伤害。妈咪也不愿你从商,你爹爹从商非常幸苦,幸好他是个极端­精­明的人,但这样还是经常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做个真正的普通人,游山玩水,读想读的书,做开心的事。你爹赚的银子多,可以让你享受,随意到彻底,不花白不花,呵呵,他又不是外人。”

“如果你长大后遇到心仪的人,不一定非要成亲,也不一定非要生子,人生很短暂,能对自己负责就不错了,别想着子子孙孙,象愚公一样。一个人的世界也很­精­采。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妈咪这样幸运。能够遇到你爹爹,被他爱上,嫁给他,和他一起生下你。”

“爹爹表面上很冷漠,但只要是他所爱的人,他的心狠温柔很细腻,宠得你以为这世界都像随你的­性­情在转。遗憾的是我们只有一年的夫妻之缘,不过,相比较人家一辈子都在寻找一生所爱,我不费力气就撞上他,真的太幸福了。仕林,替妈咪好好爱爹爹。。。。。。也替妈咪对他说声对不起,离开他,不是不爱,而是深爱。。。。。。”

“仕林。。。。。。”

已经读过无数次,但每读一次,仍然会热泪盈眶。

君问天弹去眼角滑下的泪珠,蹲下身,柔声低喃。

小闯祸­精­,你不是普通的懒啊,不肯抚养孩子,还要孩子帮你爱我,那你­干­吗呢?

碧儿,玩也玩得差不多了,测验我的心也该有个尺度。两年啦,走了那么久,该回来了!

飞天堡的门为你开着,君府的门为你敞着,我的双臂为你一直张开。

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春梦了无痕(上)

“夫人……”颌下长须飘洒的老头和盛装的中年美­妇­对她微微点头。

她身子笨重,不便起身,只能含笑招呼,“老先生,皇后娘娘……”她指着不远处的座椅请他们坐下,让宫女送上茶。

她看到皇后使了个眼神,殿中的宫女和太监低头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夫人,唉,”白胡子老头叹气,“老夫犹豫再三,还是来找夫人了。在与夫人认识之初,老夫就看出大汗对夫人的不同,也曾担忧过夫人迟早有一天会成为祸国红颜,但看到夫人与君堡主伉俪情深,大汗事事考虑周全,老夫打消了这个念头。可是,后来夫人两次被君堡主所休,大汗突然对夫人生出了希望,不知不觉用情很深,老夫在一边看着,欲言又止。夫人确是古今少有的奇女子,在俄罗斯使臣来洽谈边境贸易之时,老夫发觉如果夫人与大汗一起,也许会带给蒙古前所未有的福音,老夫决定成全大汗与夫人。老夫­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忘了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君堡主对夫人真的情冷,夫人真的爱上了大汗!”

老头挫败地摇头,她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继续。

“一切不像我所料的那样,君堡主对夫人的情意从来就没减少一丝一毫,深爱的程度老夫都无法用词语来形容。夫人,你呢,所为身在曹营心在汉,夫人你为了君堡主,不得不妥协暂居宫中。君堡主为了带你走,帮助大汗除去了四王爷,结果你却成了大汗的妃嫔。君堡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容老夫多加描绘,夫人你又是什么样的慧黠女子,遇到的人都有目共睹。你们都不是甘愿为人摆布的人,现在的境况只是权宜之计。日后,君堡主在外,夫人在内,若两边夹攻大汗,老夫不敢想象那样的状况!”

盛装的女子在一边冷冷笑道:“老大人考虑的是日后,本宫却要担忧现在。大汗竟然容允自己的妃嫔怀着别人的孩子,还和他共居寝殿,这在后宫已经掀起了很大的波澜,本宫作为后宫之首,无法安抚其他妃嫔们。寝殿是大汗休息、夜晚批折的地方,有多少朝廷机密,自古后宫不涉政,怎么能随意踏进呢?大汗把皇法宫规全忘了一­干­二净。”

她抬头,很认同他们的话,“两位来一定不是向我倾诉这样的,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

白胡子老头咬了咬­唇­,站起身,“夫人,老夫在朝一日,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大汗。”

“我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

“大汗现在的情形是不可能放了夫人,但是把夫人握在掌心又是个大的隐患。夫人在一日,君堡主与大汗之间的纠纷就一日不会平息。为了两全,老夫只有请夫人自己上路了。”

白胡子老头目光如炬,灼灼地盯着她。清儒的书生说起狠话,也会杀气腾腾。

她挑起眉,温婉地一笑,“老先生是要我自尽吗?可是我若自尽,传到君堡主耳中,他一样不会放过大汗的。”

“夫人,你很爱君堡主吧!君堡主若与大汗争起来,谁赢谁输,夫人心里很清楚。”

她叹息,“是,君堡主斗不过大汗,所以我才呆在这里。”

“有一个法子,既能让大汗对夫人死心,又能让君堡主不对大汗生疑。”白胡子老头看向盛装女子。

雍容华贵的女子微闭上眼,手指微翘,慢悠悠地说道:“提神汤!”

“那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夫人不是马上快临产了吗?女子生产犹如踩在棺材板上,一只脚在棺材外,一只脚在棺材内,碰到难产、大出血都可以让女子送命,这种方式不是人力所为,而是天意。提神汤是一味助产的药,可以帮助产­妇­增加气力,顺利产下胎儿,但是会引起血崩。呵,血崩,夫人懂什么意思吗?”盛装女子抿嘴累笑。

血崩,鲜血像洪峰一样破堤而出,一泻而下……

那场面,让她本能地一瑟缩,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惊叫:“啊……”

“啊……”一身的冷汗,她猛然睁大眼,跳坐起来。这是哪里?入眼之处是一种颜­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铺,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家具,就连屋顶上的灯也是白的,床边放着氧气瓶、输液架、换气机、电视……淡黄的灯光照着一张呆若木­鸡­、眼瞪得溜圆的熟悉面孔——林仁兄。

她眨眨眼,惊惶地伸出手戳戳他的脸,这是在梦中吗?

“啊……”这声惊叫不是她发出来的,林仁兄像看到了鬼,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医生、护士,有没有活的呀,快来啊,妹妹她醒了……”语音结尾,有些破碎,犹如悲啼。

帅哥怎么能这样讲话,要低哑、深沉、磁­性­、魅惑,像君问天那样。

君问天?她突地呆住,心像不会跳动了。她回到二十一世纪了吗?

不一会,房间中像潮水般涌进了许多的人,她的鼻子被塞进了一个氧气袋,她像一只小白鼠般,被按上一张活动担架。在CT室,她接受了一次全身细致的扫描,然后是做B超、心电图、X光照­射­、量血压……医院里所有的检查设备,她挨个来了一次,若不是在吸氧,她一定要大声表示抗议。足足折腾到天亮,她才被送进了房间。

喔,又见方宛青女士和林书白先生。

方宛青女士好没形象的嚎哭着,眼泪两条,鼻涕两道,肩还一抽一抽,怎么身上没带纸巾呢?林书白先生一失往日的淡定自若,嘴­唇­颤抖,双手哆嗦,眼中一片晶莹。大帅哥林仁兄蓬着头,龇牙咧嘴的,就为了不让眼中的英雄泪轻易滚落下来。

“妹妹……我的妹妹……”方宛青一步跨上前,狠狠地抱着她,恨不得把她还放回腹中才觉得安心,“妈妈的心脏被你都吓出病来了,那天一接到剧组的电话,妈妈连讲台都下不了。赶到医院,看到昏迷不醒的你,妈妈就背过气去了。四个月了,你一点错都没犯,一个祸也没闯,妈妈真不习惯呀……”

方宛青女士多年没有发挥这么温和的慈­性­,她真想多依赖一下,听到后面几句话,哭笑不得地抬起头,一下又被林书白先生抢抱了过去。

林书白先生疼爱地抚摸着她的面容,还没开口,外面走进一灰白头发的医生,深究地打量着她,伸手去与林书白握了握,咂咂嘴,扬扬手中的病历夹,“我不知怎么解释令千金的病情,现在的医学是无法说明这一切的。一个昏睡了四个月,仅靠输营养液和吸氧维持生命机能的病人,有一天突然醒了,各项检查结果和常人无异,除了身体有些虚弱。令千金就像是睡了一觉,不过不是几小时,而是四个月,现在她醒了而已。我只能说这是医学史上的奇迹,还有说声恭喜了,两位教授。”医生摊开双手,耸耸肩。

“呵,同喜,同喜!医生,我们不要什么医学结论,你不必给我们上交什么报告,我家妹妹醒了就好。”方宛青女士抽空拭去脸上的豪壮泪水,笑逐颜开。

医生莞尔微笑,“好的,方教授,那我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令千金再留院观察两天,然后就可以出院了,尽量吃点流食。”

林书白送医生出去,林仁兄趴在被子上,目不转睛看着她,“哇,二十一世纪的奇迹呀!明天让妈妈把你洗洗刷刷,扎上丝带,放到玻璃瓶子里摆在医院门口,凭票参观,好歹收两个钱,弥补一下我们的­精­神损失。这四个月,老妈都像泡在泪海中,老爸是唉声叹气,我牺牲了无数个与美女的约会,天天陪护你,说,怎么赔我们?”

她有些像吃不消这浓浓的亲情,这才是她的家人呀!她真的真的回来了,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我……我真的昏睡了四个月?”她不敢置信地问,扭头看到窗外,一树婆娑的绿叶,是春天吗?

“只会多不会少!”林书白小心地把女儿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好像是个小小婴儿般,“忘了吗?妹妹,那天你去剧组采访,大雪刚停,你穿得厚厚的出了门,现在都阳春三月了。这四个月,不管多少次医生让我们放弃你,我和你妈妈都不同意,我们相信有一天你会醒过来了。现在,我们真的等到了……”

林书白讲话本身就斯文,现在又加了感情,听得人不禁心戚戚的。

四个月?在这四个月中,她凑巧掉进了时光隧道中畅游了一番,现在又悠哉悠哉飘回来了?那……那些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如果不真实,那一幕一幕为什么那么清晰?她在蒙古呆了一年多,在这里昏睡了四个月;她在蒙古是十七岁,现在是二十三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小脸­干­嘛皱成这样?”林书白疼爱地吻了吻她的脸腮,“爸爸想过了,不爱工作也没关系,爸爸养你好了,只要你健健康康活着就行。”

“老林,你在助长歪风邪气,”方宛青眼一瞪,露出河东狮吼的本­色­,“有个病是件了不起的事吗?现在好了,就得出去工作。总呆在家中,会老年痴呆的。”

“妈,老年痴呆按顺序排,也轮不到妹妹呀!”林仁兄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少Сhā嘴,这只是个说法。人家杂志社这四个月不仅医药费全部负担,就连护理费也没吭声,全付了。你好了后,一定要努力工作,好好回报人家杂志社。做米虫很容易,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妹妹,我说你能做什么事呢,好好的一个采访,你跑到冰湖中,难道那样的新闻更具可观­性­?”

“宛青,声音小点不行,你看妹妹被你吓得,”林书白柔声阻止妻子,“杂志社那人情,我来还,我让学生给他们赞助点广告就行了。妹妹还是准备考研吧,和邢辉同一个学校,他会好好照顾妹妹的。”

“邢辉?”她记起了那张温雅谦和的俊荣,“他不是在报社吗?”

“人家报社让他边读研边工作,现在可出息了。这四个月,一周有三天都是他陪护你,妹妹,你该给人家一个名份了吧?”林仁兄对她挤挤眼,笑得很暧昧。她紧张地瞟了眼爸妈,发觉他们竟然是一脸默许的笑意,她不觉脑后的发皮发麻。

“仁兄,你陪妹妹,我和你爸爸回家给她熬点粥,一定要尽快把小脸补圆。唉,我家妹妹真的醒过来了,看着这双大眼、这卷毛,妈妈的心就安宁了。”方宛青捧着她的小脸,重重地亲了下,拉着林书白乐滋滋地出了病房。

今天的天怎么这样蓝呢!

一等爸妈出了病房,林仁兄神秘兮兮地凑近她,“妹妹,告诉我,那天是不是楚君威不小心把你推进冰湖的?”

楚君威?她一怔,身子不由地颤栗,和君问天长相一模一样的那个影星吗?他会不会是君问天,哦,不是,她记得刚穿过去时,问君问天是不是楚君威,他一口否定,后来发现他确实不是。只是长相一样啊,­性­情也不同,楚君威对她多凶啊,而君问天把她宠上了天。

“为什么这样问?”她低哑的质问。

林仁兄翻了翻白眼,“不然他­干­嘛来看你呀?告诉你啊,他来看你的那天,医院里的护士和病人全疯了,把个走廊堵得水泄不通。人家外面的人还以为这儿改神经病医院了。不过,那个男人真的超帅,就是气质­阴­冷,一般人不敢近身。”

“他……他有说什么吗?”

“能说什么,送了一大捧花,在病床边站了站。爸妈最瞧不得艺人,应付了几句就催着他走人,不喜欢病房搞得像个菜市场似的。”

她叹了口气,噘起嘴,幽幽地问:“林仁兄,你相信穿越吗?”

林仁兄眨眨眼,潇洒地甩了下头发,“妹妹,你脑子没伤着吧?”

春梦了无痕(中)

“穿越?按道理来讲应该是和光学有关系的,你没见过哪本权威光学杂志上讲过这种现象吧?比光速还要快的交通工具,至今好像没人发明出来。那些言情中的穿越,无非是一帮小女生对爱情产生了幻想,在现代又无法实现,只好想出个穿越的说法,寄托在古人身上。呵,像梅格.瑞恩主演的《穿越时空来爱你》,一不小心碰上个古代伯爵,然后来场浪漫的恋爱,吸引人的眼球,这就是真正的白日梦,不,应该是春梦!”林仁兄振振有辞地说道。

林妹妹皱着小脸,摇摇头,“我觉得穿越时存在的,不是讲奇迹无处不在吗?这世界上有许多无法用现有的理论解释的东西,你看我突然醒来,不就是吗?”

“笨!”林仁兄咬着牙,一脸无力地敲了下她的头,“要是真有穿越,人在时光隧道中飞跃,那种速度,­肉­体还不早就灰飞烟灭,只怕连毛发都没了,就几个细胞在欢腾。”

妹妹瞬时懵在那里,她倒没想到这些,蒙古的那一切都是假的吗?她的心不禁一酸,原来她并没有遇到惊天动地的爱情,只是做了场春梦?

“若是按那些书中讲的穿越,那古人八百年前就想到了。记得黄粱一梦这个成语吗?落魄的书生梦想着飞黄腾达,等着吃黄粱饭时,做了个梦。在梦里,他中状元、娶娇妻,威风八面,可惜最后靠山倒塌,他连带着坐了牢,斩首时,突然惊醒,发现原来是个梦,好庆幸。妹妹,你说这是不是你认为的穿越?有场景,有人物,有具体的事情,也纵横许多年。时间的长河,岂是能让人自由来去的,那些历史不久可以改变了吗?咦,你怎么想到穿越了,难道你这四个月玩穿越去了?”

林妹妹低下头,没有吱声。

“天啦,”林仁兄捧心长叹,“我们在这里为你愁白了头,你却自顾地做了个穿越的美梦,哈哈,告诉我,恋上谁了?不要公诉我你其实是暗恋楚君威,然后做了个与他有关的梦?所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妹妹,你和他玩亲亲了吗?”

“林仁兄!”林妹妹急红了眼,到底是双胞胎,心有灵犀,他居然猜到了和楚君威长得一样的人,哪里是玩亲亲,孩子都生了,可是为什么说是梦呢,她又没暗恋楚君威,明明是真的。“你欺负我……”

林仁兄看她泪都急出来了,慌忙摇手,“我不敢,不敢了,打住!不过,妹妹,你醒了后变得像个小女人了,以前你可是会跳出来和我对打的。你真的穿越了?”他小心翼翼凑过头,问,“哪个朝代呀,做没做皇妃啊?”

他隐忍得肚子都痛了,“傻样,多大的岁数,还说这么幼稚的话!”他揉揉她的卷发,“吾家有妹初长成,到该思春的年纪了,哇,哥哥我一定帮你张张眼,赶快让你尝尝恋爱的滋味,免得你再中穿越的毒。”

“林仁兄,”一滴泪悄然地滑下眼角,她轻轻弹去,歪着头,很认真地又问了一遍,“你别和我说笑,真的没有穿越吗?”

“妹妹,”林仁兄收敛了神­色­,“我放弃和你讨论这个问题,等你出院后,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小脸耷拉了下来。

林仁兄不敢苟同地摇摇头,转身想给她倒点茶,一扭头,看到邢辉站在门外,和他初看到妹妹醒来时一样,吓得不轻。

“嗨,邢记者,是真的,世界第十一大奇迹,我家妹妹重返人间了。天,陪她太累,你换我会,我出去透透气,看能不能也穿越下,逮个公主、皇妃的回来。”

“林仁兄!”一记怒喝,床上的枕头跟着飞出。不过,林仁兄闪得及时,枕头乖乖地落在邢辉的手中。

“邢辉,好久不见!”她不好意思地挥挥手。

“嗯!”邢辉把枕头放回床上,放下手中的电脑包,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许久,才慢慢伸出手碰了碰她的卷发,促狭地倾倾嘴角,“这个妹妹我认识!”

“你不认识才怪呢。”林妹妹白他一眼,“听说你陪了我许久,谢啦!”

“谢什么,我是为自己做的,又不是为别人。”邢辉拉了把椅子坐到病床边,随手拿了个桔子,轻轻剥开,递给她一瓣,“林妹妹,别工作了,跟我去读研。”

“你怎么跟我爸爸一个调调,读研还不是把自己躲在象牙塔中二年,以后还要出来的,我又不是你,会读书,我就做现在的工作好了。”

“你还做呀,看看你都做成这样了,再做下去,只怕人都找不着了。读新闻的,写那些低级报道,你不怕丢人呀!难道你喜欢看那些影星、歌星,像楚君威之类的?”

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提楚君威,他现在有多红?“那个……那个楚君威拍的电影关机了吗?”不知怎么,她有点想见见他,为了那个事梦里的还是真实中的老公君问天,即使是长相相似的脸,看着定会勾起美好的回忆,一辈子可遇而不可求的真爱,她宁愿信穿越也不信是梦。

邢辉把最后一瓣桔子放进她嘴中,抽出纸巾给她一张,自己也拭了拭手,“前几天听一个同事说马上要开首映式了,估计早关节了,后续工作也都好,这阵娱乐圈炒作这事炒得很凶。其他新闻都是真实的写照,娱乐版的就是炒作,人为的新闻,毁人不轻。”

“他最近有什么绯闻吗?”她记得大雪的天,她站在丽园的门卫为了等一条楚君威的新闻,冻得要死,结果他放了她鸽子,她看着他上了保姆车,车里有个长发女人。

“没注意。林妹妹,­精­力不错啊,一醒来就这么八卦。”邢辉宠溺地白她一眼,拿起手机,“我给班上同学打几个电话,他们一直关心你,该把你活蹦乱跳的样子让他们看看。”说着,他举起手机对准她拍了几张照片,笑得眉飞­色­舞。

她伸手欲抢,他乐呵呵看着手机上眼瞪得大大的林妹妹,不慌不忙地闪开,心中不是不惊喜的,当他站在门外看到她和林仁兄逗闹时,他知道心花怒放是什么样子的一种境界。

她探身再次伸手来抢,这次幅度有些大了,她一个趔趄载上床,邢辉眼明手快地托住,顺势抱住了她。

四目相对,气息不自觉变重,气氛有点难堪。

“邢辉……”她咬咬­唇­,小声地喊道。邢辉的眼神突然变得这么炽烈,里面还有团小火苗在闪着。“我……回床上去。”

邢辉微闭上眼,然后睁开,笑了,把她抱放在床上,扬扬手中的手机,“别担心,这样子很美!”他佯装镇定地走出病房,往走廊尽头走去。他怕再呆下去,他会控制不住的吻了她,现在她刚清醒,一切都乱乱的,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至少要等到她神智清晰的时候,免得她装傻。

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人,身材高大、英挺,一副墨镜虽然遮住了大半面容,但仍可以看出这个男人俊美非凡、气质森寒。

楚君威!邢辉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讶异地瞟了眼,楚君威怎么跑这里来了?

不过,他没做多想,他心急得只想把自己的喜悦与一帮好友分享。

“楚先生!”楚君威的经纪人老刘小跑着向这边过来,楚君威迎上前,两人拐到楼梯口。

“打听过了,林小姐是昨晚醒过来的,身体也检查过了,各项指标都非常好。医院里都在谈论这件事,说是医学史上的一个奇迹。现在,你该心安了吧!”自林记者掉进冰湖昏迷以来,楚君威比谁都急,日夜都睡不安宁,这四个月,一有空就在医院附近转。

楚君威长长地吁了口气,轻轻“哦”了一声。长腿一转,向病房走去。

“楚先生,我们快下去,要是让影迷认出你,会引起混乱的。”老刘紧张地跟在后面小声提醒。

楚君威却像没有听到,目不斜视地向前。

经过的护士和病人不约而同向他行着注目礼。

是这间吗?

快要越过林妹妹的病房时,楚君威放慢脚步,扭过头,装作不经意地看过去。林妹妹倚在床背上,怀中抱着一个枕头,眼睛定定地看着屋顶上的灯,睫毛湿湿的,一颗未滴落的泪珠悬在上面。

俊容猛地抽搐,双手不由轻握成拳,他折身想走进去。

“邢辉,你表白了没有?”林仁兄大咧咧的嗓门在几步外响着,他忙掉头往另一侧走去。

“林仁兄,你到底是不是哥哥呀,整天拿自己的妹妹开玩笑。”邢辉不太能忍受地说道。

“比较而言,你比我更像她哥哥,所以我把她送给你啦,以后她就是你的责任,别让她再玩这种昏迷几个月的游戏,吓死人不偿命吗?”

“她当然是我的责任,不劳你­操­心。”

邢辉勾住林仁兄的肩,两个人说说笑笑进了病房。

立在楼梯口的楚君威缓缓地转过头,墨镜遮住了他脸上的神情,只看到一弯薄­唇­微微地颤抖着。

春梦了无痕(下)

林妹妹苏醒过来的消息,开心的不仅仅是她的家人,杂志社和楚君威拍戏的剧组都喜坏了。

鲜花、水果堆满了病房,一群奇形怪状的艺术男女站在病床前毫不顾忌地打量着她,那感觉真的和大熊猫团团和圆圆去台湾时一个情形。林妹妹心中不止一次发出无力的叹息,其实她和这些人真不熟,除了带她出道的老娱记,她看谁都一脸的怅然。

让她惊心的是楚君威也在这群人之中。

没有任何准备,那张让她魂牵梦萦的面容跃然眼前,心跳如奔马,冷汗、窒息。

他穿着黑­色­的亚麻衬衫,­精­致的袖扣,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简简单单的着装,他硬是穿出一种君临天下、冷峻邪魅的味道,那种慑人的气质,即使和千万人站在一起,也没有任何人会忽视他。

从他一进门,她就失了神,不由自主地被他牵引着视线。他看着她的眼神清清冷冷,但却又像在压制着什么、期待着什么,从他紧抿的双­唇­就可以看得出来。但只是那么失神了一会,她悲哀地意识到他就是楚君威,不是舒碧儿的老公君问天。

记忆里,不管她站在哪里,只要君问天和她同处一室,他对她那种独占的眼神和宠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在他心中是个什么位置。私下相处,君问天在她面前,话特别多,爱逗她,言辞很轻佻、暧昧,举止放肆,总让她眼红心跳,在他的轻尝慢吻之后就瘫软在他怀中,任他滋意怜爱。

楚君威与她不过一臂的距离,疏离的态度、森冷的表情,生怕和她有牵扯似的,虽然与君问天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但真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君问天也不会穿成这样,他喜欢月白­色­、珠­色­的锦袍,雪白的内衫,他很少很少穿黑­色­。

在这之前,林妹妹对与楚君威的见面抱着许多奢想,现在见了,心中的那蠢蠢欲燃的小火苗突地就熄灭了。

君问天怎么可能会站在这里呢?一千年过去了,他应该早已作古。就是仕林和诗霖也应沉睡在地下多年了。

不过,她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是因为暗恋楚君威而做出那一个荒唐的穿越梦。

君问天就是君问天,就算是梦,那也是真实的梦。

不过,一切都已远去,远得遥不可及。舒碧儿死于血崩,只留林妹妹独自活在回忆之中。

林妹妹突然觉得心很酸,缓缓地把目光从楚君威身上移开,勉强挤出笑容,回答着别人的问话。

医院终于受不了这群人的喧闹,小护士冷着张脸,站在病房外赶人。一群前卫的男女丢下一堆的飞吻,嘻嘻哈哈地走了。

楚君威临出门前,又回过头。林妹妹故意避开了他的目光,对着那张熟悉的俊荣,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人世间最远的距离,不是生和死,而是对着一张与爱人一模一样的脸,却不是你爱的那个人。

老娱记没有随大队伍离开,留了下来,摆弄着手中的相机,抬头、低头,像有什么话和林妹妹说。

今天爸妈都在学院上课,林仁兄也回学院了,邢辉有个采访,她在按时用过两餐后,已经全部恢复体力,所以不必要人陪护了。

“病愈后,准备回杂志社上班吗?”老娱记终于开口了。

“我爸爸让我考研,不过我妈妈说杂志社这次为我花费很多,应该好好工作回报人家。我一个菜鸟,工作没­干­几天,却为杂志社添了这么多麻烦,心里过意不去,我决定还是回去上班。”林妹妹说道。

老娱记皱了皱眉头,“没什么过意不过意的,你又不是情愿掉进冰湖中,天灾人祸吧!不过,你犯不着为了感谢回杂志社,你一个新闻专业的高材生做娱记这行确实不合适,能多读点书就多读点,以后正正经经找个好报社。哦,有件事告诉你一声,这四个月你的医药费和护理费并不是杂志社出的。”

“呃?”林妹妹一愣,表情很困惑。

老娱记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和楚君威有没有什么交结?”

“师傅,你挖绯闻怎么挖我身上了,我又不是什么红人,能和他炒作一下,抢个版面。”林妹妹轻声囔道。

“你在医院的一切费用其实都是楚君威付的,只不过让杂志社出面做的人情。”

她有好半天回不了神,“他……他为什么那样做?”

“他说你是他的责任。”老娱记撇下嘴,轻轻地说。

林妹妹吁了一口气,刚刚她一颗心都激动地跃到了嗓子口,“呵,他还真是个责任感强的人,那天抢着看日全食,他站在我边上,脚下都是冰,他一抬臂,我一滑就栽进了冰湖中,他可能以为那是他的错,所以……行善积德。”

“我和他的助理聊过,他并不是一个非常有爱心的人。”老娱记不太相信林妹妹的解释,这四个月的费用可不是小数目,又不是故意犯的错,再说是在剧组拍摄时发生的意外,再怎么扯也扯不上他呀,他似乎是刻意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人不得不觉得讶异。

林妹妹眨巴眨巴眼,“那……可能是我长得特别可怜,触动了他的良知。”

老娱记笑得身子直颤,她长得像个可爱的芭比娃娃,这样子算可怜吗?拍拍她的肩,“艺人的­性­情都是让人难以捉摸,也许真的是他良心发现,也不无可能。你再休息个两个,考研是冬天的事,你别忙决定,先回杂志社,怎么也得赚杂志社几个月的薪水。楚君威的新片马上首映,这个报道是你追的,你应该把它好好完成。”

林妹妹点点头,“这四个月,楚君威的绯闻仍没有人挖出来吗?”

老娱记高深莫测地眨了下眼,“有一条,杂志社的人跟很久了,说他恋上这个医院里的某个人,不知是医生,还是护士、病人,呵,反正他经常大半夜的坐在医院外面守候。”

“你不要那样看我,肯定和我没关系。”林妹妹急得直摇手。“而且那之前我是个植物人,我再自恋也不会做出那样的猜想,何况他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又没说是你,你­干­嘛对号入座。我今天要去采访个台湾来的歌星,先闪人。过两天,杂志社见。”老娱记像阵风似的,说完就没了身影。

病房中,林妹妹双眼发直,一脸呆傻。

俩俩相望(上)

三天后的下午,再次做完一次全身检查,林妹妹出院了。

方宛青女士和林书白先生一身正装,像出席什么盛会似的与医生、护士分别握手致谢,林仁兄帅哥则委屈做了个挑夫。林妹妹的一头卷发今天编了两根长辫,穿了身清爽格子的背带裙,里面配一件粉蓝­色­的高领毛衣,脚上是同­色­的小皮靴。

四月的北京,仍有些春寒,她清新犹如园子里绽开的一朵铃兰,让人不禁驻足观赏。

刚出院门,不想被邢辉和一群林妹妹大学同学拦住,笑嘻嘻地和两位教授打过招呼,说要帮林妹妹庆祝新生,邢辉环住林妹妹的腰,塞进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面包车,一帮人扬长而去。

两位教授都没来得及发言,只得目送着女儿消失在车流中,不禁感慨女大好像不中留了。

拎着行李的林仁兄满腔怒火,本是同龄人,那帮家伙却见­色­弃友,正眼都没瞧他,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气死他也。

一帮人先找了个川菜馆,点了一大桌子辣子鱼、辣子­鸡­之类的看上去很喜庆的菜,要了两大箱冰啤酒,轮番祝贺林妹妹重回人间。几个女生说到几个月前去医院看妹妹,一动不动睡在那里,身上Сhā满了管子,让人心中凉凉的,能够看到妹妹再次闪亮登场,今天无论如何要疯狂畅饮,不醉不归。

女生们这样提议,男生们就不能落后了。杯盏交错,一时辣,一时冰,纷纷灌进肚中。又是唱又是笑,吼得差点把餐馆掀了顶。

林妹妹觉得自己不知怎么像跟不上他们的节奏,可能她躺得太久,不然就是她已习惯回忆中与君问天执手漫步的二人世界。以前她也是他们中的一活跃分子,闹起来不比他们差,虽然她的酒量不大。

人总是会变的,因为某件事。某个人,不知不觉就改变了­性­情。

考虑到她刚病愈,同学们酒虽然敬她不停,但没人对她提要求,她举杯浅抿就行。邢辉今晚化作护花使者,坐在她边上,实在盛情之时,邢辉就抢过她的杯子,替她喝了。

“邢辉,你今晚喝太多了吧!”没人注意他们时,她凑过头,小小声对邢辉说。认识邢辉五年,她从没看过邢辉喝这么多酒,斯文的英俊男子现在成了红脸关公,衣袖挽着,领带歪着,衬衫皱巴巴的,对着她眯眼直笑。

“没事,我开心呢!你能好起来,比什么都值得庆祝。”邢辉摇头晃脑,还加上动作。拿过酒瓶,为她倒满一杯,然后给自己倒上。“妹妹,其他酒我都帮你喝,这杯酒你一定要陪我一起喝,为了我这颗心踏踏实实回到心窝,我们­干­!”

“当!”他重重地碰了下她的杯子。

她心头一震,拿起杯子。

“交杯酒,来个交杯酒!”杯子的碰击声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正豪饮的其他人目标转移,一帮人团团围着他们,起哄着。

同学们话中的调侃意味,令林妹妹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响应,这次,邢辉没有帮她,而是期待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兴奋的笑意。

“快呀,等什么呢!人家是孝子、孝女的,邢辉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孝夫,妾身未明守了你大学四年,然后又陪了你玩一年,你出了事,他衣不解带地陪着你,在党报工作的马列主义,居然跑到寺庙中去敬香,为你祈祷。林妹妹,做人要讲良心,今天一定要给邢辉一个交待,来,来,不必用语言表达,亲亲热热喝个交杯酒。”和邢辉以前同一宿舍的男生叫得最起劲。

林妹妹虚弱地一笑,瞄了眼邢辉,“你们……乱讲,邢辉多优秀呀,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大学四年,邢辉年年都是新闻专业的一等奖学金得主,是学生会成员,社团的社长,人又长得俊,后面跟着一堆学妹。不像她,平凡得像根不起眼的草,虽说也拿过奖学金,但那是末等,四年,连封情书都没收到过。邢辉是和她不错,但只是同学关系,他总说她笨、迷糊,经常会闯祸,参加什么活动,都要他照顾,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可是记忆犹新。

“哈哈……”几个男生很不给面子的放声大笑,“邢辉,你这五年可是白努力了。”

“如果我看得上呢?”邢辉不理会男生们的嘲笑,倾倾嘴角,灼灼地盯着林妹妹。

“讲故事!”林妹妹咽了下口水,慌乱地躲闪着他的目光,“不过,这酒还是要喝的,我敬你。”

邢辉抢在她举杯之前,勾住了她的手臂,两杯交错,脸贴着脸,完成了一次交杯酒的神圣仪式。

男生们兴奋得吹起口哨,女生尖叫,他们好像比林妹妹和邢辉还要兴奋。

邢辉意味深长地扬起眉梢,当着众人的面,环住林妹妹的腰,她一下跌进温暖坚实的胸膛,男子的阳刚之气紧密地包住了她。

林妹妹身子紧绷着,她搞不清这是不是男生们的一个善意玩笑,可邢辉不是会开玩笑的人呀,难道他喝醉了?这种时候,不管玩笑怎么恶劣,一般情况是不能拉脸的,她也只得讪讪地笑着,看着邢辉一手搂着她,一手与男生们拼酒。

护着双颊晕红的她,邢辉一晚上都是来者不拒,直到席散,他都不曾放开她。

出了餐馆,青春骄子们觉得不够尽兴,建议K歌到天明。于是一帮人又直奔KTV。

这个城市中有多少KTV,跑新闻的人可比谁都清楚。有个同学与一家KTV的老板烂熟,打了个电话。到达时,老板已经给他们腾出个大的包间,水果、爆米花、开心果、­奶­茶什么的都备上了。

包间再大,也就两支麦。几个麦霸抢到就不松手,又是张学友,又是刘德华、周杰伦的,唱个没完没了。

林妹妹感到自己的头都快被他们轰成两半,但这是为自己举办的庆祝会,她再累也要撑到底。不过,手还是悄悄地揉了揉额角。

“如果觉得累,我找个理由送你回家。”邢辉给她端了杯­奶­茶,包间内太吵,他说话不得不俯在她耳边。平时也不觉着什么,今天带了酒气,邢辉的气息格外的滚烫,显得好亲昵,林妹妹的脸又红了。

“晚点没关系,我明天又不要上班,可以尽情地睡,你不要紧吧?”她润湿­干­渴的­唇­,轻声问。

“明天周休!”邢辉低喃,­唇­近在她腮边。

“呵,我许久不上班,都忘了还有周休这回事。我……去下洗手间。”这气氛太尴尬了,她有些坐不住,指指外面。

“我陪你去。”邢辉跟着她站起来。

她瞪大了眼,“疯了,我去的是女洗手间。”

邢辉倏地拉了拉她的辫子,“我又没说你去男洗手间,我可以在外面等你。”

她推了他一下,让他坐回沙发,“我现在全好了,不要像个保姆好不好?你看你走路都在打飘,坐好,我马上回来。”

邢辉很庄严地行了个军礼,“遵命!”然后他又笑着叮嘱,“看好包间的门,不要走错了。”

林妹妹挫败地摇摇头,她好像还没笨到那种程度吧!

出了包间,才放了耳朵一马。就隔着一道门,简直是两重天。她经过走廊沿着墙壁上的指示牌找到洗手间,用手拍了拍额头,想起和邢辉的那杯交杯酒,发了会呆。

这KTV做得像个玉米迷宫,她凭着记忆往回走。不知哪个房间门没关实,有个男人正在撕心裂肺地唱着《死了都要爱》,痛苦悲绝的歌声在走廊上回荡,听得她直揉脖子。

微晕的灯光照在暗花的地毯上,走上前悄无声息的。每个包间都十分隐秘,所有的门都是玻璃的,但坚硬无比,重要的是外面看不见里面发生的事,里面却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外面每一个人影。

“这间吧?”林妹妹抿了抿­唇­,觉得走得差不多了,平静了下心情,推了玻璃门走了进去。

迎接她的不是她以为的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而是一室的冷清。冷清不代表包间里没人,只听得沙发上“叮”了一下,金­色­的纽扣闪了下,一个男人一手支着沙发座,一手端着玻璃酒杯,不急不慢的晃着冰块。

灯光暗得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俊挺的轮廓,偏就这样的轮廓,却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俩俩相望(中)

有那么一刻,她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还是在蒙古,小小的庭院中,烛火淡晕,她推开厢房的门,抖着狐裘上的雪花,君问天抬起头,俊眉紧蹙,“天气这么冷,在外面呆着,冻了怎么办?”

错觉就是错觉,一掠而过,包间里太过现代的音响让她无法继续错下去。

楚君威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只是默然地打量着她,杯子中的酒在灯光下折­射­出五彩的迷离。

没办法和楚君威装不认识,可是又说不上熟稔,林妹妹犹豫了好一会,耸耸肩,自嘲地一笑,“好巧哦,你也来唱歌的吗,楚先生?”这人好奇怪,一个人来唱KTV,怪胎。

他向她举起手中的酒杯,仍然没有说话。

“哦,你是来喝酒的,”她感觉像是在打哑谜,“呃,这里不是酒吧,你会不会走错地方了?呵,我也走错房间了,不打扰你了,你慢慢喝!”

不等他回应,她掉头就往外逃。

“林妹妹,你知道外面什么时辰了吗?”清清冷冷的低问拉住了她的脚。

时辰?what time?她缓缓转过身,愕然地看他,正常人不应该说外面几点了吗?

“你今天才出院,就这般疯玩,不怕家里人担心吗?”楚君威指着旁边的沙发,示意她坐下。

她很听话地走过来,与他保持一点距离,眼睛的焦距对在某个未知的点上,哎,她又产生幻觉了。

这个剪刀手怎么会是君问天呢?

“我爸、妈知道我和同学在一起,很放心的。”

“同学就都是善良之辈,他们就不会对你产生非分之想?”楚君威就像炸药被点燃引线一样,火气很大。

林妹妹一翻眼,不屑地撇了下嘴,“这是和平社会,哪来那么多不法之徒。同学四年,谁不了解谁,你以为是你们演艺圈,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自大狂,仅凭本能做主,根本没有理智。”

“你有理智?身体刚初愈的人,深更半夜和一群男人在外面鬼混?”楚君威以怀疑的口吻说。

“你跟踪我?”林妹妹脑中一亮,他怎么会知道她在外面疯玩,还和一帮男生一起?

“你们堂而皇之的在外面吵闹,我有眼睛可以看到。”他察觉到她开始竖起的汗毛,漫不经心地说道。

“哦!”林妹妹撤下防备,“同学一起聚会,说什么鬼混。你把事情想太复杂了。楚先生,听说我在医院的费用都是你付的,我会告诉我爸妈,过一阵凑齐了一并汇给你。”

“什么意思?我的钱你嫌脏吗?”楚君威来火了,忍不住对着她吼叫起来,酒杯重重地摔在桌上,酒泼了半桌。

林妹妹眉头深锁地迎视他,决定跟他把话说清楚:“你这是什么思维?对,那天是你推了我一下,我才掉进冰湖中。可是当时情况很特殊,我要是不那么好奇,不站在你附近,脚下没有冰的话,那件事就不会发生。所以说责任不是你,是我倒霉,你钱多可以捐给慈善机构,我家暂时不需要,也不想领你的恩惠。”这种趾高气扬的神态,用了他的钱,一辈子只怕在他面前也抬不起头,白眼、黑眼不知吃多少个。

“你怕和我扯上关系?”他突然靠近了她,板起她的下巴,高亢地问。

“我……我们本来就没关系!”林妹妹脸上出现企图被识破的难堪。是的,她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一点点都不要,她怕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管不住自己的心,会不由自主地把他当作了君问天。看着他,她就想扑进他的怀中,对他撒娇、窃取他的温暖、贪心他的温柔、想得到他的宠溺和怜爱。可是,他不是君问天,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所以她只能远远地躲开。

“谁说的?我们的关系在你掉进冰湖时就扯不清了,林妹妹,记住,你是我的责任,不管何时何地。”楚君威爆出一声怒吼,长手一伸,将她捉到胸前,粗鲁地摇晃她,“你……该死的什么时候才能清醒、才能懂?”

一阵天摇地晃,林妹妹猛然发现他闪窜怒火的双眼逼近地锁住她的视线,这一点和君问天好像好像,当他震怒时爆发出来的力量是这么有威胁­性­,她却一点都不害怕,缓缓抬起手,双眼迷蒙,忍不住想触摸他扭曲的俊容。

“你要我懂……什么?”樱­唇­微启,哑声低喃。

“林妹妹……”楚君威贴得她好近,灼热的气息吐在她的颊边。

她眩晕无力地应声,“嗯?”

他近乎失神地盯着她布满红晕的柔细脸颊,急促地喘息,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穿透迷雾的,进入他眼中的,只有她因紧张而微张的小巧­唇­瓣,这是他渴盼很久,让他欣喜若狂,以为有生之年再也不会碰触的……

俊容慢慢地压下,林妹妹不由自主闭上眼,语声间断嗫嚅地问:“楚君威……你……你要做什么……”

楚君威如遇雷击,俊脸愕然僵在半空中,他猛然回神,痛楚的眼神含着依恋滑过她紧闭的眼、轻颤的睫,他轻轻地放下她松开手,低哑苦涩地双手Сhā进头发中,“我舍不得对你做什么的,不要怕,好好保重身体。”

林妹妹的眼睛再次回到地面,她发觉自己竟两腿发软,听到楚君威低不可闻的低语,她讶异地抬头看他——门突然开了!

邢辉一脸惊慌地站在门口。

“你真的走错房间了?”邢辉扫视了一眼四周,询问地看着屋内表情不自然的林妹妹。

“我看着门都差不多,一推开,跑进了楚先生的房间。”林妹妹恍惚地回答。

“打扰了,楚先生。妹妹,都凌晨了,我送你回家。”邢辉走进来,牵住她的手。

她的心莫名地一阵酸疼。

其他人仍留在KTV嘶吼,邢辉拦了辆出租,一个人送妹妹回家。

车上,邢辉扭头问林妹妹,“这个楚君威最近怎么像­阴­魂不散似的,一转身就看到他,前两天在医院,今天在KTV,这世界什么时候变窄了?”

“碰巧了呗!”林妹妹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夜晚的首都,霓虹闪烁,华光溢彩,车流如川,和大都城是两种不同的风光。

“偶然太多就是刻意的必然,他对你不会有企图吧?”邢辉以男人敏锐的直觉猜测。

林妹妹回过头白了他一眼,依然看着窗外。

邢辉让出租车在离林妹妹家隔一站的街道停下,“我酒喝得太多,陪我吹吹风,好不好?”他问林妹妹,犀利的眼神却是无比的清明。

“嗯,要我扶一把吗?”林妹妹点头,自己开了车门。春夜的风吹在身上不是凉,而是一种薄寒,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挽着我就行了!”邢辉支起胳膊,示意她。

林妹妹迟疑了会,嫣然一笑,挽住他的手臂。

一辆黑­色­的轿车不疾不徐地跟在他们后面,开车的老刘扭头看着楚君威,俊美的脸扭成了一团。

邢辉长吁了一口气,拍拍她的手臂,似乎很开心。

“妹妹,那是真的!”走了一会,邢辉忽然从天边飞来一句。

“真的什么?”她歪过头,问。

“我喜欢你……很久了!”邢辉认真地说。

“怎么可能?”她和刚才的反应一样,瞪大眼,神情很坚决。

“为什么不可能?四年大学,你身边的男生只有我,我身边也只允许你一个人靠近,你以为这很正常吗?所有的同学都看出我在追你,我很费心地把企图靠近你的其他男生赶走,让你专注我一个人。毕业后,我为什么单单和你密切联系,每个周末都和你一起过?是你笨还是我表现得不明显呢?”邢辉咄咄逼人地问道,“你不要给我直眨眼,好好听我说,本来我想等你再开窍点,点醒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你突然给我来了个四个月的昏迷不醒,我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我很后悔为什么要那么犹豫,我应该早点向你告白,把你带在身边,你就不会出这种事了。妹妹,幸好你醒过来了,我真的怕来不及告诉你,我不是宝哥哥,可是我爱林妹妹!”

“可是……”听完邢辉的话,好像他对她真的很好,是她笨,一直没理清,才把他定位在好朋友的位置。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她低下眼帘,“可是……可是我已经结婚了。”

“呃?”邢辉古怪地盯着她,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试了试她的体温,“你是说你结婚了?”

她轻轻地点头,“是的,结婚了,都有了两个孩子了。”

邢辉没说话,肩膀抖了下,然后突地彻底笑出声来,揉揉她的头发,戏谑地问:“告诉我,和谁结婚了?”

小脸愕然地抬起,脸­色­惨白。疯了,她又搞不清什么状况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她是林妹妹,不是蒙古的舒碧儿。

“你就给我编故事吧!林妹妹,你有几个朋友,我只怕比你还清楚,你若要是结婚,那个新郎只会是我。可是我现在好像还没做新郎呢!”

“虽然没结婚,可是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喜欢的人。”她急急地说道,发现邢辉脸­色­变了。

“你也学人家追星?”他直觉地感到她讲的那个人是楚君威。

“我­干­嘛追星?”她一愣,没有联想到他讲的是什么。

“那我能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吗?”

她抬起头,看着路灯下邢辉模糊的脸,突然觉得很是感伤。她心里的这个人再也不会和他相遇,再也不会感觉到他真实的体温。昏迷的四个月,接着日全食才换回了与他相恋一年,这样的机会千年才有一回。何况舒碧儿已死,她就是能穿越,也没有了灵魂的载体。可是不管怎样,她对他的爱永远不会改变。

“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影子。”她噘起嘴,心中淌着莫名的酸楚。

“我不准你找借口。”邢辉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拉近了她,温温的东西贴上了她的­唇­,她僵硬地立在那里,瞪大眼看到邢辉长长的睫毛扇动着,像染上了蜜一样泛着晶莹的水光。

“楚先生?”不远处的车上老刘突地发现楚君威搁着膝上的双手指尖发白,薄­唇­咬出了一圈血印。

“通知她呆的那家杂志社,我决定接受专访,但只接受她的采访。”楚君威目不转睛地看着树下一对相拥的男女,冷凝地说道。

“哦!”老刘咂了咂嘴,看楚君威森寒的表情,把讶异吞了下去。

“邢辉……”林妹妹好不容易才推开邢辉,“这样不好。”斯文的邢辉也有着火热的一对­唇­,让她不由地惊惧。

“有什么不好?”邢辉心动地伸手欲拉她,她猛地转身,回都不敢回头, 拼命地往家跑去。

她突然明白邢辉的强大,看似温和好相处,实则执着,五年前他就对她开始布阵,现在才收网,好强的忍耐力,聪明的人都是慢慢计划,坐在那不声不响,一旦动手,就是毫不手软,让她无法反抗,就连爸妈和林仁兄那样的难关都被他轻易跃过了。

如果没有那场穿越,她也许会乖乖束手就擒,因为邢辉确实是一个好的选择。但现在不行了,她的心中有个君问天,她没有办法再爱上别人了。所以,她只有逃。

邢辉收回手,看着那像只惊慌失措的小动物般逃窜掉的林妹妹消失在拐角,他承认自己心急了,但他不后悔,她总是后知后觉,他不向前,她永远都会在原地踏步走的。

今天先放她回去吧,明天他要好好为她规划一下她的将来,她这种小女生还是回学校继续修炼为好,等羽毛渐飞,再放她出来。

他慢慢转身,嘴角微微上扬,今晚,她一定会梦到他的吧?

“林记者安全到家了!”老刘抬起头,指着一幢公寓楼上亮起的灯光。说起来很委屈,演艺圈屈指可数的当红经纪人,每晚沦落成司机,专门玩些跟踪的游戏,这一切都是承蒙大明星楚君威所赐。他猜楚君威可能是喜欢上林记者了,那么就追啊,为什么总要站在暗处呢?

“我等她睡下再走。”楚君威让老刘熄了火,一脸温柔地凝视着夜­色­里透出窗户的一束柔光。

“唉!”老刘轻轻叹了口气。

林家随着林妹妹的痊愈,一切悄无声息地恢复到从前。

方宛青女士通常是家中起得最早的一位,做好早餐,把昨晚眷写的教案查看一番收进包中,她今天有堂大课,不敢怠慢,要早做好准备。听到主卧室的门一开,林书白走了出采,他已经换好了上班衣服,温柔地对妻子一笑,“怎么,你还会紧张?”

方宛青嗔怪地瞟了老公一眼,“我紧张很奇怪吗?”

“我以为紧张的应该是你的学生,你一声雷霆之吼,地动山摇.就连小鬼都抖三抖,你那些学生还敢不乖乖的?”林书白捉挟地拍拍妻子的肩。

“要死了,敢取笑你老婆,”方宛青几下秀拳不痛不痒地落在林书白身上,林书白儒雅的清眸突地一暖,握着方宛青的手中加了力道。

“妈,今天吃什么?”林仁兄揉着惺忪的眼,顶着个­鸡­窝头跑进客厅。

林书白无奈地松开妻于,两人相视而笑。自从林妹妹清醒之后,这个家每天又充满了生气和温情。

“牛­奶­、­鸡­蛋和煎饼、小米粥,去看妹妹起来没有,她今天要上班,可别迟到了。”

林仁兄摸了摸鼻子,转过身,蹑手蹑脚地往林妹妹房间走去,到了门口,屏住呼吸,轻轻推开门,肩突地一耸拉,吓唬妹妹的计划夭折。

林妹妹穿了件宽大的白衬衫、紧腿的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卷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依在窗边,不知看什么出了神。

林仁兄敲敲门走了进去,耸耸肩,“你起这么早我还真不习惯呢!咦,你哭了?”他发现回过头来的林妹妹双眼通红,眼中涌满了泪水,不觉一怔。

林妹妹没有说话,闭上眼,突然环住他的腰,埋在他胸前,林仁兄吓得把两只手竖在半空中。比他小了三十分钟的林妹妹对他从来没有这一类温情脉脉的行为,他们向来是死敌,谁都不让谁,有时恨不能拳脚相加,口舌交战那是家常便饭。今天可真有点让他受宠若惊了。

“做恶梦了?”他挠挠头,想不出来别的理由。

林妹妹轻轻点头,是梦,却不是恶梦。她又梦见君问天了,抱着两个孩子在草原上拼命地呼喊她的名字,她想答应,去鹅怎么也张不开嘴。一急,醒了。看着窗外一幢幢高大的楼房,感到蒙古的那一切越来越远。好怕有一天连回忆都记不起了。

林仁兄眨眨眼,哦哟,胸前有潮湿的感觉,这小妮子洪水泛滥了。

“别怕,别怕,天都亮了,大灰狼早跑了,小鬼钻地下了,天地万物没有什么敢伤害我妹妹的。”他非常不熟练地拍着林妹妹的后背,轻哄道。

林妹妹身子一颤,“噗哧”一声破涕而笑,推开他,不好意思拭去眼角的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

“让你不哭就行,管他什么方式。”林仁兄低下头,凝视着林妹妹一片晶莹的清眸,皱皱眉头,“妹妹,你。。。。。。怎么越变越小了,还越来越娇弱,恋爱中的女人都这么莫名其妙吗?”

“呃?”林妹妹被他说得一愣。

“邢辉不是向你表白了吗?”林仁兄自以为是的继续说道,“那天妈妈让我出去接你,呵,我看到你们在树下接吻了,不过,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立刻就掉头了,回来也没向妈妈告状。怎么谢我?”

“林仁兄,你再说。。。。。。”林妹妹脸一红,拿起桌上的包就摔过去,林仁兄闪开,大笑着跑向客厅,“妈妈,妹妹她打人。。。。。。”

“林妹妹!”方宛青人在厨房,狮吼先甩了出来。

林妹妹对林仁兄翻了翻白眼,林仁兄做了个鬼脸,两人乖乖地在餐桌边坐下,林书白从报纸后探出头,看看一对儿女,宠溺一笑。

每天早晨不来这一幕,这一天就觉得不完整。

“今天要不要出去采访?”方宛青女士给妹妹倒上牛­奶­,问道。

“我还不清楚,到了杂志社会知道的。我下午要去图书馆查点资料。”林妹妹抿了口牛­奶­,塞下一口煎饼,含糊不清地回答。

“考研的资料吗?”林仁兄Сhā嘴,“那个不要查了,我同学有,给你找点就行了,我们学院还有辅导班,妹妹,你改个专业吧,也考我们学院。”

“我对做个财奴没兴趣。”林仁兄读的是金融贸易,她是新闻传媒,风马力不相及的两个专业。不过,要是她选修经济管理,兴许能帮上君问天。唉,只是君问天他在哪里呢?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个不要你­操­心,邢辉都已经帮妹妹准备好了。妹妹,邢辉早晨来过电话,说有什么事,你一会回给他。”方宛青与老公交换了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林仁兄笑得坏坏的。

林妹妹把头埋在牛­奶­杯中,闷声说了句:“别硬把人凑成堆,邢辉不是我的良人。”

“那你的良人是谁?”方宛青女士的嗓门响亮了起来。

“不会是穿越时遇到的。。。。。。。。唔。。。。。。”一块­鸡­蛋猛地塞进林仁兄的口中,成功地把他要说的话堵了回去,在林妹妹恶狠狠地瞪视下,他妥协地闭上嘴。

“我现在出去我。”林妹妹没好气地推开杯子,拿起包,“蹬蹬”跑下了楼梯。

“老林,你看妹妹还有王法吗?”方宛青火大地跳了起来。

林书白微拧起眉,按住妻子,“妹妹已经长大了,我们要尊重她的想法。”

“邢辉不好吗?”

“好,我们认为适合的,未必是妹妹喜欢的。宛青,你有没发现妹妹变了许多?”

方宛青眨巴眨巴眼,一边的林仁兄忙不迭地直点头。

妹妹变了吗?

……

娱乐周刊杂志社。

“什么?采访楚君威?”妹妹捏着采访单,有点傻眼了。现在她最怕见的人就是楚君威,自从她苏醒之后,转过身、侧过头好像都和楚君威扯上关系。 “师傅,换别人去吧,他是大明星,我怕我应付不了他。”

她佯装可怜,苦着小脸,脚前脚后的跟着老娱记。“我都好几个月不工作了,派个轻松的吧!”

老娱记慢悠悠地坐在转椅上吃着早餐,“楚君威的新闻一直是你跟的,他现在好不容易同意采访,你不去谁去?林妹妹,我跟你说,你这个采访绝对绝对是独家的,一登出来,你立刻就会跃上一线娱记。收拾,收拾,快去吧,他好像约在丽园。”

丽园?林妹妹眉开眼笑托着下巴,伏在桌上,“师傅,是丽园我就去不了,那里是会员制的餐厅,我不是他们的会员,换将吧!”

老娱记转了下椅子,拿过一张卡,“喏,早把你考虑好了,昨天办下来的,是杂志社出的钱,你可以在里面尽情地吃个饱。”

林妹妹不甘不愿地接过,“师傅,我要是搞砸了采访怎么办?你可不可以陪我去?”

“林妹妹,今天胆子变小了啊!你怕楚君威吃了你? ”老娱记挑挑眉,好笑地摇了摇头。

楚君威当然不会吃了她,她是担心自己一时受控,会扑到他怀中喊“老公”,尤其是现在她情绪波动很大的时候,要是那样,就糗大了。

“我没经验啦,不知采访时该聊什么?”

老娱记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我给你列了个提纲,你按这个问就行了。”

“师傅,你把我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林妹妹眼底泛出委屈。

老娱记乐呵呵地笑,不是他堵死了她的退路,而是根本没退路,人家楚君威点的就是她的名,这种大新闻,娱记们打破了头想抢,但有机会吗?他凭一个老娱记敏锐的直觉,感到楚君威对林妹妹好像有那么一层意思,现在还在萌芽状态,没有证据。不过,他相信楚君威的神秘感马上就会被击破了,因为有林妹妹呀!

一千一万个不情愿,林妹妹还是打车来了丽园。

门僮居然记得她,笑吟吟地说了声“是林妹妹啊!”

她用膝盖想,也知是名字惹的祸,倾下嘴角,就算是招呼。

这次,楚君威没有坐在大厅,而是选了个隐密的雅间。日式风格,纸门、榻榻米、红木小案桌,仕女图的屏风,绣着山水的贡缎靠垫,一切在不经意间透着生活奢侈的­精­致。

林妹妹进来的时候,楚君威已经到了,一个人独坐着饮茶,白­色­骨瓷的茶杯里,泡着西湖边的雨前茶,清淡的茶香飘荡在小小的室内。楚君威今天穿了件V领的墨绿羊绒衫,烟灰的长裤,长发用同­色­的丝带束着,眼角飞扬,俊容冷酷,林妹妹深吸一口气,防止自己发出花痴似的尖叫。人家说帅哥、美女看久了,会产生审美疲劳,楚君威和君问天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她朝朝暮暮也看了一年,为什么她就没疲劳感呢?

唉,估计是中毒太深。

她礼貌地露齿一笑,伸出手,“楚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楚君威深深地看着她,握住小手,俊眸闪过短暂的爱怜,倏地低下眼帘,指着对面的垫椅,“请坐!”

林妹妹很不舒服地半跪下,瞧着楚君威优雅的坐势,叹了口气,“楚先生,你有没想过演古装剧?”她看着楚君威那一头墨黑的长发,突发奇想。

楚君威正在帮她砌茶,手轻轻一颤,不小心把茶斟满了,水溢出了杯沿,林妹妹慌忙用纸巾去拭。

“我来,别烫着手。”楚君威白玉般的手指拿过纸巾,另一只手握住她的举在空中。

这口气听着好亲切好温柔,天,林妹妹猛然摇了摇头,林妹妹,你又搞不清状况了吗?

收拾妥当,楚君威抬起头,“穿古装?这是采访的内容,还是你想看我穿古装的样子?”

林妹妹咬了咬­唇­,谨慎地笑了笑,“其实,你的气质亦古亦今,演古装剧不需要戴假发,我随便问问。你出道以来,除了拍广告,然后演的都是时尚剧,没演过古装剧,对吧!我建议你以后也可以接个古装剧,一定不会破坏你形像的。”

楚君威瞪了她一眼,蓦地把头扭向雅间的门,胸膛急促地起伏着,搁在桌上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微微颤抖着,像在拼命压制什么。

林妹妹瑟缩地低下头,打岔地从包包中摸出采访本和采访提纲,撇下嘴,心中嘀咕,她是不是说错什么惹楚大明星生气了?

“楚先生,如果你觉得方便,我们可不可以开始采访了?”房间里的气氛缄默得让人窒息,她额头都冒冷汗了,犹豫了半天,她壮着胆开口。

楚君威好像平静下来了,转过身,“今天有没有吃早餐?”现在是上午十点左右,离吃午餐还有点早,他看她瘦仃仃的小脸,很是心疼。

“我妈妈态度很强悍的,不吃早餐不准出门。你呢?”楚君威这么温和地和她讲话,她不禁放松了下来,脸上的笑也自如了许多。

楚君威微微一笑,“一会午餐想吃什么?”

林妹妹愣了下,这口气怎么听着和君问天的那么相似呢?

“碧儿,这是厨房地特地给你熬得莲子粥,乖,多吃点!”

她不禁涌上一丝酸楚,眨了下眼,苦涩轻笑,“我和朋友约好一起吃午餐了,一个小时就可以完成采访,我不会打扰楚先生太久。”

她婉拒了楚君威。

“和你那位同学?”楚君威怒气冲顶地发问。

“哦,”她含含糊糊地应道,无意多说明,只想早点结束这个让她快要崩溃的采访,她是在是个定力不够的人,再和楚君威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产生多少次错觉。

“楚先生,我们开始吧!”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镇定下来。

楚君威指控地瞪着她,线条绷紧的脸上,倏地显出赫然,冰冰地说:“好,先采访。”他会把采访拖到午餐时,看她还约不约成会!

林妹妹看着采访提纲,恶心地皱皱眉,疯了,师傅这给的是什么东东啊!

“开始啊!”楚君威等得有点不耐烦。

“哦。”林妹妹不自然地抬起头,“楚先生,请问你初吻的对象是谁?”

楚君威的反应时,两眼瞪大如铜铃。半响,才迸出话问:“你说什么?”

“你的初吻的对象是谁?你第一次和女人上床时多大?你梦中情人是哪一类女人?在你所演的电影中,你最渴望和哪一位女主角共度一夜春宵?你玩过─夜情吗?对于演艺界现在时尚的3P,你有什么有想尝试下?”反正都是炮弹,一枚也是扔,二枚、三枚也是扔,她直望进楚君威惊讶的眼底说。

这次楚君威的下巴猛地落下,眼睛眨了好几下仍说不出话,林妹妹直盯着他的反应,心里开始发毛,挣扎了许久,她小心地把采访提纲缓缓在从自己这边推到他那边,“你如果觉得不好用语言表达,可以书面解答。”她非常体贴地建议。

“你给我继续念?”楚君威咬牙切齿地吼道。

林妹妹惊骇地抽回提纲,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念道:“楚先生,你真的没有读过大学吗?外界说你很少有绯闻传出,是不是你不喜欢女人,实际上你是个GAY?哦,GAY也就是同­性­恋,同­性­相吸,男人喜欢男人……”

“我不是白痴,听得懂!”楚君威忍无可忍地拍了下桌子,“我是不是同­性­恋,你该死的不知道吗?”

“楚先生,别生气。”这个人气疯了,都语无伦次,她和他又没见几次面,怎么可能知道他是不是同­性­恋,“不是就不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不要急……”

“还有没有了?”楚君威不满地等着她。

她扫了眼密密的提纲,安全起见,跳过一条条让人脸红的问题,确保这一条比较保险,竖起食指,“最后一条,你所有的女­性­影迷都非常想知道,你穿什么牌子的­内­裤?”汗。一群­色­女啊,这种事都敢问,难道对着­内­裤意­淫­一把吗?

楚君威重重闭了下眼,气不打一处来,他睁开眼,­阴­沉地眯起眼,定定地看着林妹妹,看得她头皮发麻、心发抖,“楚先生,问什么问题是我的自由,愿不愿意回答是你的自由,你……有选择权。楚先生,你­干­吗?”

她看到楚君威突然站起身,手放在腰间的皮带上,吓了一跳。

“不是想知道我穿什么­内­裤吗?我给你看呀!”楚君威慢条斯理地说,开始解开裤扣,皮带一节节松开,他的手慢慢移向拉链。

林妹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她没有捂着脸冲出雅间,也没有大大方方地观赏脱衣秀,二十猛地跃起身,隔着桌子抱住了楚君威,紧紧揪住他的裤带,哭了,“我不要知道,不要知道。”她也不要让他女人知道,因为她会妒忌,即使楚君威不是君问天,但这俊容、这身子,她都不像让其他女人偷窥,

“你读了那么多­奶­­奶­的额书读哪去了?尽问这些幼稚的问题、做这些让人不齿的事,唉!”楚君威疼惜地抚着她哭得动个不停的马尾巴,把她从桌上那边拉过来,温柔地抱在怀中,整个过程中,林妹妹的销售没敢放开他的裤带。

“娱乐记者都这样,我也没办法。”她委屈地哽咽。

楚君威抬起她的脸,深邃得黑眸­阴­霾地对着她:“那不要做了。”

“不做怎么行,总是分工作,不然真的要做米虫了,那还得要先找一个米仓。”她低下头,小手笨拙地替他扣上裤带,拉上拉链,非常自然、坦荡。

“妹妹……”楚君威重重地叹了一声,埋在她的脖颈中,“我做你的米仓,好吗?”不等了,记不得他罢了,他什么都不计较,只要能抱着她就好。

纤细的身子在他怀中震了下,她突地跳开,警觉地盯着他,“楚君威,你是不是要追我?”

“ 不可以吗?”他灼灼地锁住她的视线,霸道地扣住她的手腕。

“当然不可以,我有喜欢的人了。”这次,她没有说她结婚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我还要念书呢,还有……”她不想把对君问天的爱寄托在他身上。在她心中,君问天是独一无二的。

“是那个邢辉?”他火大地问。

“不是,是我爱的人。”她郑重地说道,“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人,虽然你是什么少­奶­、少­妇­杀手,赚钱也多多,可是我不会喜欢上你的。放手,我想今天的采访该结束了。”

还有另一个人?楚君威俊美蹙起,他怎么不知道呢?“你这些采访我都回答了吗?”

“你不必回答,我帮你随便填个答案交差。楚君威,放手!”她现在对他不用客气的称呼了,直呼其名。

“用过午餐我再放。”他强悍地按下她,理所当然环住她的腰。“你最近又认识了谁?”他白着脸凝视她。

“你啊!”她拭去泪,俏皮地笑道,放任自己贪恋与他这般靠近,“自从我苏醒之后,除了以前认识的人,现在就是你在我身边出现的频率高了许多。你和四个月,对我的态度变了许多,是不是愧疚感在作怪?记得哪时为了跟你的新闻,我在丽园外面差点冻成冰棍,饿得前心贴后心。”

“我让人给你送晚餐了,是你自己不领情。”他难耐惆怅地叹了口气。

“呃?”她瞪大眼,指着他,“那个纸袋子就是你送的呀,那你为什么不喊我进来暖和暖和呢?”

“我喊了你会进来吗?你两只眼瞪得溜圆,整天巴不得我和别的女人闹什么绯闻,你不是一点的笨。”他戳戳她的额头,口吻纵容、宠溺。

“呵,是有点笨。”她笑得幽幽的。在她太过显摆时,君问天也曾这样对她说过。她扭头痴痴地看着楚君威,如果他是君问天,该有多好啊!

真是痴人说梦话!

他看着她顺时黯淡下来的小脸,心底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结果,他成功地把她留了下来,两人在和平的气氛下一起吃了个午餐,林妹妹抢着买单时,在楚君威凌厉的眼神下,乖乖的把会员卡受了回去。

然后,他还和老刘一起开车送她去了图书馆,他问她要­干­吗,她说要查考研的资料,其实她想细细地重温一下一千年前的蒙古历史,在那个时代,有没有一位富甲天下的商人叫君问天,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一对龙凤胎的后人。按理,君问天那样显贵人物, 历史上会有记载的,就像沈万山和胡雪艮。

不知是探明了她对他不太设防,下车时,楚君威当着老刘的面,抱了抱她,还亲了下额头。害她进图书馆时,脸还红通通的。

妹妹接到杂志社通知,对楚君威接受独家采访。楚君威被她气得哭笑不得,妹妹去图书馆查找蒙古资料,发现窝阔台死于蒙古首富之手,也是历史一大奇案,但她没有找到君问天的任何资料。林妹妹让天长叹!

蒙古到底是以游牧民族为主的国家,对文化教育不够重视,其他朝代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都是厚厚的几个大部头,唯独蒙古像个孤陋寡闻的小孩,薄薄的几页翻过就没了。说起来还要感谢金庸老爷子的《­射­雕英雄传》,还有毛泽东的那句“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不然一定有许多人不知道在历史的长河中,还曾经有颗叫蒙古的明珠璀璨过,不,叫明珠不合适,流星差不多。不管是蒙古,还是以蒙古为基础,忽必烈建立的元朝,都是非常短暂的。

蒙古人只顾起码打仗夺天下,却忘了找个能写会道的把自己的丰功伟绩记载下来,真是一件可惜的事。

她把所有写到蒙古的历史书都找遍了,除了写托雷与窝阔台之间的汗位之争,还有后来托雷家系从窝阔台家系手中夺回汗位这几件事,其他民间的记述泛陈可具。她没有看到君问天的有关资料,但是她发现一个怪异的事情,在窝阔台登记的后几年,窝阔台格外宠爱一位佞臣奥杜拉,这人原来是西域的一个富有的商人,能言善辩,善于钻营,此人最大的长处是会玩儿、会品酒,窝阔台离了他,酒喝不痛快。玩也不痛快。

窝阔台最后就是喝酒醉死的,所有说这个人有一点的责任,历史书上只是带了一笔,没有讲到这个人最后的命运如何。

林妹妹感到奇怪的是这个人是商人出身,明显的藏着心机,一步步诱惑窝阔台醉生梦死,准备间接把他整死,最终达到目的。

这人和君问天有关系吗?君问天的生意从江南遍布漠北,甚至更远,与西域的商人结识也有可能,依照君问天的为人,虽然娘子是死于难产,但夺妻之恨,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窝阔台的。

看到她死于血崩,君问天会伤心吗?仕林和诗霖乖不乖呢?君问天后来有没有重娶妻呢?

她那无缘的老公呀,命真苦,第一个娶了白莲那种不知羞耻的­淫­荡汝人,硬生生忍下常人无法想象得羞辱,第二个娶了她这位天上掉下来的短命娘子,没享受到甜蜜,还得独自拉扯一对小儿女,希望他的第三位妻子真正能陪他到天长地久,能让他品尝到夫妻之间相濡以沫的温馨,对她的小仕林、小诗霖慈爱一点。

不知是哪家女子之幸,她会羡慕的。

林妹妹眼泪汪汪地从书中抬起头,偷瞄下四周,发觉没人注意自己的失态,拭去泪水,起身去还书。

出了图书馆,发现天已近黄昏。

春日的黄昏,有些晚热袭来,空气闷闷的。图书馆外的几棵花树开得茂盛,一簇簇的缀满枝头,浓郁的花香堵得人喘不过气来。

刚下台阶,感到包包中手机震动个不停,掏出来一看,有十个来电未接,都是一个人——邢辉。

她现在对邢辉有点害怕,想彻底疏远,又怕毁了五年的同学之情,如果与他恋爱,她暂时无法接受,矛盾中,她按了下接听键。

“林妹妹,你­干­吗不接我电话?”邢辉急了,口气很冲。

“我一下我都在图书馆,手机调的是静音,没听到。”

“哦。”邢辉口气软了,“我给你的杂志社打电话,说你今天采访楚君威,还顺利吗?”

“还……还顺利。”林妹妹随意抬起头,突然震愕地睁大眼,邢辉电话中提起的那个人目不斜视正向她走来,毫不在意路边行人的注目。

“嗯,我也刚从人民大会堂采访回来,好累,我们找个小饭馆一起吃饭吧!现在你在哪,我去接你。”

“我……”她看到楚君威已站在她面前,长臂勾去她身后的包包,“你有什么事吗?”她捂着话筒,用­唇­语问。

楚君威指着泊在不远处的车,挑了挑眉,意思是请上车。

“林妹妹,你到底在哪?”邢辉久听不到回话,又问了一句。

“我现在有点事,一会打给你。”林妹妹匆匆合上手机,瞪着楚君威,“­干­吗要上车?”

“我从你进图书馆一直等你到现在,你不应该还给我同样的时间吗?”

林妹妹眨眨眼,“我没有要求你等我!”

“你也没要求我走,所以我就留下来等你。”楚君威耸耸肩,理所当然地说道。

林妹妹哭笑不得,“楚大明星,现在没人找你拍戏了吗?你哪来那么多的闲工夫?”像他这种少女、少­奶­杀手,应该忙得像陀螺,日夜转个不停,全国各地的飞。

“我把所有的戏约全推了,现在是我的休息期。走吧,我们去吃饭!”他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往泊车处走去。

“不行,我同学刚刚和我约好了,谢谢你的邀请,以后……”

“不准在我面前提起你那位同学,你到底有没有­妇­德?”楚君威神­色­紧绷地改牵她的小手,不等她说完,拖着她往前跑去。

“哪有这样强迫追人的?”她知道挣扎不掉,识相的随着他跨进车,小小声地嘀咕,手机在包中震个不停,看身边那张拉长的俊脸,她咬着­唇­,忍下接听的想法。

“你同意让我追你了?”楚君威提出一个让林妹妹措手不及的问题。

林妹妹惊愕地抬头看他一眼,倏地低下头,不大自然地说:“我哪有同意!”有股火热自颈侧窜上她的耳朵,她双手掩住双耳,瞟他一眼,“什么都是你在说。”

楚君威脸上缓缓绽露笑容,“但是你也没反对是吗?”

“反对有效吗?”她又不是木头,一个大明星浪费如此美好的春光,在外面等了她几个小时,为她付昂贵的住院费,给她专访的优先权,这一切还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要追她呗。

想拒绝,又忍不住沦陷,在她思念如焚的时候,她是如此的心碎、悲绝时,面对和君问天一模一样的俊容,她如何不动心?

好想催眠自己,把他当成君问天好了。

可惜她恨清醒,一再容允他靠近自己,只不过是想借他一点温柔来为自己疗伤罢了,她已经快被穿越中的那场情感淹溺了。

“当然无效!”这话楚君威是用­唇­贴­唇­的方式告诉她的,他脸部的肌­肉­痉挛地抖动,在她因惊讶而樱­唇­微张时,他强势地钻入她的口中,疯狂地吮吸,似乎这还不够,他想要的还有很多很多。

上帝,车内老刘还在,她不要活了。

林妹妹全身为之战栗了下,害怕体内莫名涌上的热力,心怯地轻推他的胸膛……

“不要,不要怕,我只想这样抱着你。”楚君威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唇­,一边加强手劲,一边在她耳边安抚低语,黑暗中闪烁着隐隐的泪光。

林妹妹僵硬地偎靠着他,生生把差点脱口的“老公”咽了下去。

千里之外(中)

老刘从后视镜中瞟了眼君问天和林妹妹,慢吞吞地问:“楚先生,下面去哪?”

黄昏的余晖穿过车窗洒在君问天的身上,渲染出一层明媚的光芒,他眉头舒展,握着林妹妹的手,询问地看向她。

林妹妹转过头,默默地,和他手指搅着,拉着勾玩。

君问天现在已是如日中天的大影星,走到哪里都有人围观。他倨傲俊伟、君临天下的气质,可以对一切仰望他的人无所谓,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却是有所谓的,不是被别人贬得要死,就是被一颗颗大白眼给­射­死。能去的地方无非就是丽园这样的会员制餐厅,中午在丽园刚吃过午餐,晚上她可不想再去了。

君问天看她蹙着眉头,龇牙咧嘴的苦思样,不禁莞尔。“要不,我来决定?”

“我们去吃汤包。”她脱口而出。传媒学院旁边有家糖水店,里面卖好吃的杏仁豆腐、芝麻糊这一类的甜食,在糖水店旁边是家汤包店,生意特别的好,学院里的情侣们最爱在那里边吃汤包边约会,她那时非常羡慕的看着一对对情侣在那边耳鬓厮磨、窃窃私语,陡生出一个伟大的梦想,日后,如果她能遇到意中人,一定要带他到这里来吃一次汤包。

话一说出口,林妹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楚君威是她的意中人吗?这么伟大的梦想,怎么可以和楚君威分享呢?

“好!”楚君威却当了真,“那你告诉老刘怎么走。”

她咽咽口水,在楚君威压迫人的视线下,无奈地说出汤包店的地址。

汤包店深居在巷子中,车开不进去,老刘在路边停下车。

“林记者,吃好后,你给我打电话,这是我的手机号,然后我来接你们。”老刘递给林妹妹一张名片。

林妹妹很诧异,这事他不应该和楚君威说吗?

“楚先生讨厌用手机。”老刘看出她的疑惑,笑了笑,“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位,祝用餐愉快。”他对楚君威点点头,神情非常恭逊。

“来!”浅浅的夜­色­中,楚君威向她伸出手,黑熠熠的眼神看着她,嘴角勾着笑,很英俊的模样。她身体轻颤着,连眼睑都在颤抖。虽然不是地处茫茫的草原中,她却一再地把眼前这个男人与君问天的身影重合。

她慢慢地把手放在他的掌心,像把自己的一辈子都交给他一般。

“我就是在这里读了四年大学,妈妈那时不同意我住校,我硬要住进来,想着怎么也要脱离她的魔爪,享受一下自由。”她轻笑着指着巷子边围墙遮住的一排绿树里的楼房,听到足球场上还有男生叫囔的声音,“妈妈的学院离这里有两站的路,爸爸的更远一点,我双胞胎哥哥现在读书的地方和这里是反方向,那个学院很有名气,属于国内的十大名校之一。好玩吧,我们家四个人各自呆了一个学院,谁都不碍着谁。”

楚君威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前方,嘴角明显弯成一轮月。

她似乎并不需要别人的回应,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把她的中学与大学里好玩的事说了个遍,根本忘了身边这个男人其实与她只有过几面之缘。但那有什么呢,她却觉得已经认识了很久,久得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一切都想和他分享。

吃饭的高峰期,汤包店的人太多了,许多人端着餐盘在找空座。楚君威墨黑的冰眸微微扫了一圈店内,拧了拧眉,看着站在餐拍下研究的林妹妹欲言又止。

传媒学院的学生消息最灵通,他们一进来,就有人认出了,但楚君威那森冷的气势没有人敢上前打招呼,有人掏出手机想偷Pāi,在一记冰寒的视线­射­过来后,不禁打个冷战,赔着笑脸把手机塞了回去。

一对情侣好心地给他们让了座,汤包店中可能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尊贵的客人,忙不迭地把别人的菜单压下,先给他们上了两碗鸭血粉丝汤和一笼汤包。

两人坐定,楚君威挑着碗中黑乎乎的鸭血,抿了抿­唇­,这种东西能吃吗?

“吃吧,这个可以防癌,很好吃的!”林妹妹喝了一大口汤,急急地夹了一个汤包塞进嘴中,“烫……”楚君威没来得及喊住,那个人已经被烫得眼中浮出了水雾,咧咧嘴,端起水杯猛喝了几口。

“怎么总这样毛毛躁躁的,慢点不行吗,又没人和你抢!”楚君威叹了口气,夹起汤包,细细地咬了个小口,对着里面吹凉气,估计不怎么烫时,蘸了点醋,放进林妹妹的盘子中。

“嗯,嗯,这样是不烫了。”她对他俏皮地吐了下舌,心安理得的把汤包塞进口中,笑得眯眯的。

汤包店中从客人到老板、打工的小妹,个个嘴张得溜圆,情侣见过千千万万,但像这样宠溺女友的男人还是平生所见,大开眼界啊。女同胞们恶狠狠地瞪着男伴,男伴羞愧地低下了头。

林妹妹吃得不亦乐乎,楚君威顾着她,自己却很少动筷。“难道只有那种高档餐馆的东西,你才能进口,这种贫民小吃店的吃了会肚子疼吗?”有人吃了得意,还不忘教训,“告诉你,真正地道的风味都是在这种小巷子中,那些大餐馆根本没得比,你不吃可不要后悔。”

“吃饱了没有?”楚君威抽出纸巾给她,对她的训导充耳不闻。

她咽下最后一口汤,点点头,这是她回到二十一世纪后吃得最饱的一次了,饱得她腰都直不起来。

吃好出来,发现外面居然下雨了。汤包店老板跑出来,笑吟吟地递给他们一把伞。“我过两天还给你。”林妹妹感谢地说。

仲春的雨噼噼啪啪打在伞上,空气里有青涩的泥土味,楚君威伸出修长的手臂揽住林妹妹的肩膀,光洁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肩上,她乖乖地窝在他臂弯里,一种熟悉的悸动揉搓着她的心。

一切语言,在这一刻都是多余的。

两人踩过雨坑,听着雨滴落的声音,不时对视一眼,在快到巷子尽头时,林妹妹深呼吸一口,忽然在伞中转过身,踮起脚,闭上眼,没敢看清方向,胡乱地啄吻了下楚君威,“这一切好像是梦一般,真好!”她低喃。

不等楚君威回应,她从伞下跑开,站在一家报亭的廊下给老刘打电话,小脸羞得通红。怎么办,她好像越来越恋慕上这个大明星了。

君问天揉着被她啄吻的下巴,宠溺一笑,紧步上前,用伞遮住了外面的视线。

所谓礼尚往来,有来无往非君子也。

老刘缓缓将车停在路边,按了下喇叭,一把伞慢慢撑开,楚君威拥着脸红成番茄的林妹妹上了车,他眨眨眼,怎么瞧着林妹妹的嘴­唇­有点肿?

……

邢辉在打了N个没人接听的点化后,没有办法只好追到林妹妹家中,她不在。方宛青女士说她和几个女生在外面吃饭,留他在林家随便吃个晚饭。饭后陪着林书白先生喝了盏功夫茶,天南海北的聊了会。他实在坐不住,拉了林仁兄陪着下楼。

他那点小心思,逃不过林仁兄的眼睛的。“放心吧,那个鬼丫头只有你看得上,别人正眼都不会瞧的,她比十字路口的安全岛还要安全。”林仁兄从小卖铺中买了包烟,扔给邢辉一支,小心地瞅瞅后面,自己也点上一支。

两人站在小区外的树荫下一边躲雨,一边抽烟,邢辉斯文俊秀的面容蹙成一团。

“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可是街上的人难道都是瞎子吗,我能看到妹妹的好,别人就看不出来吗?”邢辉很没自信的叹了一声,“不知怎的,心里头忐忑得很。”

林仁兄不敢苟同地狠抽一口烟,然后慢慢吐出一串烟圈,“那丫头好吗?我和她一起生活了二十三年,怎么没觉着呢?”

邢辉笑,林妹妹和林仁兄这对龙凤胎虽然天天战得烽烟四起,但感情却是非常的好。林妹妹昏迷那一阵,林仁兄比谁流的眼泪都多,医生让林家放弃治疗时,他吼得差点没把医院的屋顶掀翻。

“那是因为她好不好,与你没多大关系……林仁兄……”他的声音突地一低,心像被人揪起来,眼神渐渐锋利,面上几度变化后成了冷笑道:“你家妹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帅的女同学。”

黑­色­的宾利稳稳地停在路边,一把花伞先伸了出来,高大俊美的男人弯腰钻出车,然后,林妹妹卷卷的马尾欢跳着跨出了车,笑盈盈地站在伞下,小脸扬起,男人抚摸着她的面颊,像是在柔声叮嘱什么,她很乖很乖地点头,男人把伞递给她,她挥手道别,看着男人进了车才转过身。

“邢辉,你……闭上眼,当什么都没看见。”林仁兄心中咬牙切齿地把林妹妹狠咒了下,慌忙上前挡住邢辉的视线。老爸说妹妹变了,原来是变得花心了,也学着人家脚踩几只船。

邢辉忐忑不安的心这时突然镇定下来,他俊雅斯文地微微一笑,迎上前去。“林妹妹!”他跑到了她的伞下。

林妹妹吓得差点把伞扔开,捂着嘴,心虚地转头看看后面,楚君威的车已经走了,她这才把心放下,“邢辉,你……你怎么在这里?”

“人家等你一晚上了。”林仁兄在后面对她挤挤眼、挪挪嘴,做了个自刎的手势。

她愧疚地低下了头,呐呐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邢辉苦涩地倾倾嘴角,“我最怕别人说对不起,因为那代表着他们做了让我非常痛苦的事,林妹妹,你做错什么了吗?”

“我……”她求救似的看向林仁兄,林仁兄装作没看见。

“林仁兄,你妹妹借我一会,我稍晚点保证把她安全送到家。”邢辉扭过头对林仁兄说。

“知道了,我现在就消失。林妹妹,你一定要坦白从宽、改过自新,知道没?”林仁兄回首扔下一句提示。

林妹妹无措的握紧伞柄,不知怎么面对这种状况,她其实不是个很会撒谎的孩子,而且她也不想欺骗邢辉。只是被楚君威拉上车后,她的意志就不属于自己了。

夜幕阑珊,细雨纷飞。

邢辉手上青筋暴醒,他没有揽妹妹的肩,任自己一大半淋在雨中。两个人在小区中心花园的石子路上绕着圈走。

气氛压抑得林妹妹只想叹气。

许久,邢辉才发出一声自嘲的苦笑,“我一直都很自以为是,从中学到大学,现在工作了,事事志得意满,什么挫折都没有,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是今天我发现我真的很失败,失败得一塌糊涂。五年止不上别人的五面,我说为什么楚君威会­阴­魂不散地围在你身边,原来他的目标真的是你。林妹妹,你拒绝我是因为他吗?”

“邢辉,”林妹妹痛苦的噘起嘴,心中很是无力,“一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因为他和君问天有着同一张脸,对她有着同样的温柔,才情不自禁的。但这些让她怎么说呀?

“你对他那样的笑,和他依得那么紧,为他不接我电话,还向家中撒谎,你不让我那样想,让我怎么想?”斯文的人发起火来,威力惊人。

她咬着­唇­,无语地低下头。

“你也像那些蛋白质女生一样玩追星吗?他这个少女、少­妇­杀手也把你的心擒获了吗?林妹妹,你喜欢他的帅,还是爱上他的钱呢?你怎么也会变成这样的一个人呢?”邢辉气得口不择言。

“邢辉,你不要说了,我也不知怎样向你解释。我没有变,可是事情就是这样的,我根本无力控制。”林妹妹急哭了,嘴直扁。

邢辉震愕地瞪大眼,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然后扔下手中的烟,狠命地用脚踩烂,“林妹妹,你决定了吗?”他极力维持着冷静的口吻,问道,只觉得心中的滋味惨烈无比。

“决定什么?”林妹妹恍惚地问。

邢辉啼笑皆非,“林妹妹,我已经为你申请到保研的学院,无需通过考试就可以直接入学,所有的资料都帮你准备好了。本来想让你再读几年的书,等你毕业时我想办法把你招进我们报社,我们一起工作,一切努力。现在你有了楚君威那样的男友,我想你不会再需要那些了。我不得不承认,我争不过楚君威,至少他现在有房有车有地位,而我才刚刚奋斗,给不了你那些,你也不给我时间准备,没看出你原来很­性­急。嗯,就算这是我出演的一场独角戏吧,情节松散、老旧,不招人眼球,可结局一样惨痛、心碎。好了,不再多说,我送你回家!”他掩住眼底的难受,别过头去。

“邢辉……”林妹妹捂着嘴,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邢辉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拭去发上的水珠,“可是,林妹妹,你真的了解那个男人吗?”

她嘎然停止抽泣,不安地看着邢辉。

“虽然我不是娱乐记者,可对娱乐圈并不陌生。娱乐新闻是假的刻意炒作,真的却拼命掩盖。楚君威,二年之前,突然跃出,非常神秘,所有的一切都不为人知,但世上哪有不透缝的墙。林妹妹,你真的很纯很蠢。楚君威,原来是古装剧中不起眼的龙套,后来被星探发现开始接拍广告,然后走红。他早已成婚,膝下已有一位五岁的儿子。”

邢辉的声音很轻,有一半还被雨声遮住,可是字字句句她都听清了。

“林妹妹,我真的很爱你,但是我也有我的自尊。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就给我电话,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不想,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不早了,回家去吧!”

邢辉替她扶正伞柄,不去看那张因错愕而惨白一片的小脸。

千里之外(下)

她浑浑噩噩的,不知怎么上的楼。邢辉替她敲了门,很礼貌地向快要爆炸的“火药”方宛青女士道别,面无表情地握了下她的手,走了。

“林妹妹,请问现在北京时间几点了?”方宛青指着墙上的挂钟,吼声如雷。

林书白拧着眉走了出来,林仁兄难得没有在一边煽风点火,靠在房间的门上,两臂交叉,一脸深沉。

她在抖,越抖越烈,几乎快站不住了。“妈妈……”她“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扑进方宛青的怀中,像小的时候,受了无限的委屈,在妈妈怀中赖着寻求安慰。

方宛青胸腔中一团大火被肩膀上突然滴落的泪珠打湿了,灭了,瞬刻化身慈母,用脚踢上门,搂抱着林妹妹坐到沙发上,柔声问:“和邢辉吵架了?”

林妹妹哭着摇摇头,撕心裂肺的哭道气都及不上来。

这世上哪有那么幸运的事,楚君威怎么可能是君问天呢?他不是,真的不是,他结婚了,都有了五岁的孩子,这个事实像把利剑狠狠地戳醒了她的白日梦。在梦醒的那一刻,她才知自己是这么的愚蠢,就为了楚君威几次示好,她就晕了头,什么也不问,傻傻的把他当成了君问天。由邢辉口中说出的这个事实,更让自己可怜、无知到了极点。怎么能把对君问天的情感寄托在别的男人身上呢,面容相似算什么,心和灵魂相同吗?多大的一个嘲讽啊,她还主动献吻,放任自己接受他的宠爱。

她不贪他的俊美,不贪他的钱财,不贪他的地位,她贪的只不过是那一抹温柔。她想老公君问天,那个她痴爱着却天人相隔的男人啊,她都快想疯了,自苏醒后的每一夜,她都梦到他,隔着一条长长的河流,却无法涉水相拥。这时候,楚君威突然出现了,她抗拒了又抗拒,可还是忍不住想靠近他。

错了,她错了。

君问天不会这样对待她的,有了她之后,他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了她。而楚君威呢,一边享受着天伦之乐,一边在和她谈情说爱。当他看到她献吻时,是不是在心底嘲笑她的浅薄,她充其量也不过如此,稍微伸下手指,她就上钩了。

方宛青和林书白都被林妹妹这呼天抢地的哭声震住了,交换一眼,探询地斜睨着林仁兄,林仁兄耸耸肩,转过身进了卧室,一声重叹划破了夜晚。

等她哭累了,方宛青陪着她去浴室洗漱,什么也没问,真的当她是个小孩子般,替她洗脸、解衣,一切好了后,方宛青没有回主卧室睡,而是和林妹妹挤了一床,就像在她年幼时的雷雨夜,有时是爸爸,有时是妈妈伴着她同眠。

林妹妹窝在方宛青的怀中,一夜睡得都不踏实,有几次刚睡沉,然后又哭醒了,方宛青的叹息一声接着一声。

天放亮,方宛青顶着个熊猫眼起来做早餐,林妹妹乖巧地在一边帮忙。两位男士也起得很早,这个早晨,林家罕有的寂静。

“爸爸,我想辞职。”早餐吃了一半,林妹妹细声细气地说。

“嗯!”林书白一点惊讶的神情都没有,好像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你今天把辞职报告写了,然后爸爸陪你去杂志社,和几个朋友打声招呼。暑假前,你就到你妈妈学院去旁听课,把考研的书带着看看。”

“你也可以去我们学院听课,有许多极品帅哥呢。”林仁兄Сhā话道。

“你要是和美女约会,也要把我带着当电灯泡吗?”林妹妹白了他一眼。

“哪来那么多美女,现在满大街跑的都是恐龙,哦哦,全世界仅存的二哥美女——方宛青女士与林妹妹小姐。”林仁兄那种油腔滑调的口吻,把大家都逗笑了。

“好了,快吃!我今天要上第一堂,林仁兄,你别以为研究室有多厉害,给我悠着点,好好上课,期末拿不到奖学金就别进门。妹妹辞职后给我电话,我下午没事,陪你上街买几件衣服,换季了,小姑娘家该有几身新的换换。晚上,我们一家去吃韩国菜,点妹妹最爱的炭烤牛­肉­。”

方宛青女士拿出一贯的雷厉风行,把今天的任务布置好。

“爸爸、妈妈,谢谢!”林妹妹把头搁在方宛青的肩上,声音软软的。

谢谢家人没有问她为什么哭,谢谢家人在她心痛孤绝时陪在她身边,谢谢家人在她茫然时给她憩息的港湾……在失去她深爱的人之时,幸好还有家人。

“乱恶心的小女生调调,受不了,受不了。妈,逛街时要我去帮着拎包吗?我下午也没课。”

“好啊,老林,你呢?说起来我们全家有十年没有一起逛街了。”方宛青很期待的看着老公。

林书白儒雅地笑笑,“行,我去系里把课调一下。”

…………

林妹妹昨天对楚君威的专访,自然是不好交差的。总编看着桌上明显是应付式的采访记录和辞职报告,眉头皱成了个结,“林妹妹,你既然要辞职,我就不讲什么了,不过,你是真的毁了这次专访,多好的机会啊!按理辞职报告收到后,要一个月移交工作,然后才正式生效。唉,楚君威的新闻一直是你追的,一周后他的新片首映,你去采访下,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不必等一个月了,那个采访结束,我批准你辞职。”

“可以让别人去吗?”她辞职就是为了不想再与楚君威有牵扯,她不能再见他了,再见,她都会瞧不起自己,她要把那张脸彻底的忘记。

“这已经是杂志社的先例了,若不是看在你父亲与领导是好友的份上,你昨天那个专访,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总编冷冷地抬起眼。

林妹妹再笨,也听明白总编口气中没有表明的埋怨,咽了咽口水,“我知道了,那个新闻我会把握好的。”楚君威的新片首映,一定明星云集,那个导演还不借此炒红了天,各家娱乐媒体都会去的,她混在其中就行了。那些万变不离其宗的首映新闻不难写,她好说也是新闻专业毕业的,打不倒她的。

辞职的事就这样算了结了,总编没派给她其他任务,她也不要天天去杂志社报到。

那天,一家四口逛街逛到腿软。好像商场的东西都不要钱,方宛青女士好不心疼的,看到什么她穿得合适就眼不眨地给她买下,刷卡刷得她心戚戚的,最后她囔着累才把购物狂妈妈骗出了商场。

晚餐时,她吃了很多韩国烤­肉­,林书白和林仁兄喝了点清酒,方宛青女士居然会唱《阿里郎》,怪里怪气的口音,笑得她前俯后仰。

晚上打车回家,拎着大大小小的包下车,她不经意地回头,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眼熟的黑­色­宾利,她的心里像吹过一阵淡淡的凉风,瑟缩了下。

“妹妹!”林仁兄也看见了那辆车,在父母起疑前,拉住她。

“我知道。”她回给他一个微笑,笑得有些憔悴。

她没有再回头,和林仁兄打闹着一直到家门口。

把新买的衣服挂进衣橱时,不知怎么想起在君府里,她那些狐裘、罗衫、丝帕,一时心像被窒住,跑到林仁兄房间听歌。

林仁兄特迷周杰伦,她一向不屑,那种吐字不清的哼哈吧叽的,能叫歌吗?但有一首歌例外,她听过多遍。

“给我放首《千里之外》吧!”她轻声说。

林仁兄在电脑中翻了下,找的是费玉清的独唱版。老版的歌星了,把这首歌的凄婉无力的沧桑刻画得入木三分。

不一会,房间中飘荡着他稍带柔和的浅吟低唱。

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

时间被安排,演一场意外,你悄然走开,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

看不清对白,你听不出来,风声不存在,是我在感慨。

梦醒来是谁在窗台,把结局打开。

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

“唉,为那个男人值得吗?”林仁兄双眼凝视她,带着几分气愤,粗鲁地扯了纸巾递给那个听歌听得哭花了脸的人。

“不是为他。”她抽了下鼻子,怎么会是楚君威呢?

如果能等到君问天的到来,她愿意用一生去等待。歌中所唱的,在现实中怎么可能实现呢?

不敢绝望,却不得不绝望。

“妹妹,还记得邢辉的号吗?”邢辉一天十多个电话打给他,天之骄子竟然没有勇气打给这个哭得鼻子红通通的丫头,说真的他都替邢辉委屈,妹妹配不上邢辉的。

她一愣,她忘了邢辉的三日之约,要打吗?打了就代表她同意邢辉的追求,不打吗?她就要失去邢辉这个朋友了。

“妹妹,”林仁兄把椅子拉到她面前,洞察人心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我也迷歌星、影星,但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他们一起生活。那种在光环下的人只可以远观,吃不消近赏。也许你心里还有另一个人,我猜一定是无法给你安全或者是不能给你承诺的人,不然你不会这么痛苦。现实一点吧,你不是做梦的年纪哦。邢辉和我们同年岁,但是我很佩服他,他优秀、成熟,有内涵,很沉稳,自我要求很高,难得他对你死心塌地,你怎么会这么好运呢?抓牢他吧,不要总活在后悔中,过了这座桥就没这个店了。你可以说我装深沉,又没经验,可是老爸老妈对他都很赏识,他们是过来人,总不会看错人吧!”

黑白分明的清眸中溢满怅然若失的无奈,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外,看到楼下那辆黑­色­宾利已经不在了。

“言尽于止,你自己看着办!”林仁兄把手机塞进她手中,“如果你不给他打电话,我发誓你一定会后悔终生的。”

说完,林仁兄掩了门出去了,给她留下一室的安静。

她定定地看着手中的手机,觉得自己像个迷路的孩子,突然没了方向。

真情告白(一)

几场夜雨偷袭之后,这一年的夏再也顾不得矜持,摇曳生姿地粉墨登场了。温度高了起来,街上的MM们身上清凉起来,路边的冷饮摊多了起来,林妹妹好像也变得漂亮起来。

佛靠金装,人要衣装。方宛青女士大出血买回的那些衣服终于派上了用场,妹妹本来就高挑窈窕、皮肤白皙,现在天天换着新衣,怎么看都如百合花一般的芬芳、清新。方宛青带着女儿去学院旁听课,那一脸的骄傲,几里外的人都不敢忽视。

林家今晚包馄饨。

馄饨是个­精­细的食物,不是东北人口中讲的饺子。捡两颗大白菜,和点猪­肉­馅,擀两张面皮,折折捏捏就是饺子了。馄饨可不同,首先是馅讲究,猪­肉­得­精­,不可以是菜市场里碾的馅,是人亲自在案板上细细剁碎的,以保证­肉­汁的鲜美。虾是新鲜的、肥美的,剪尾和须,抽了里面的筋,洗净,再剁碎。豆腐是芝麻和黄豆一起磨成的,传说这种豆腐特别的香,用纱布小心地裹住豆腐,把里面的水分挤掉,成了一粒一粒碎末状。接着是紫菜,深海中的生物,在水中浸泡过,剪成一丝丝。这个季节,市场里还有晚生的野菜,碧绿青翠,用热水烫一下,剁碎,加上­鸡­蛋、葱、姜、糖、盐之类的配料,所有的和在一起就成馅,最后是馄饨皮,皮子必须是水晶面皮,很薄,方方的,包起来的馄饨,出水之后个个就像工艺品,晶莹剔透。

这么繁复的工程,林家轻易不做,但决定做了就一定要求很高,全家总动员,时间会选在某个假期时。方宛青和林书白去菜场采购,林妹妹和林仁兄收拾屋子,准备战场。

今天不是什么假期,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方宛青说要感谢一下邢辉在林妹妹病中无私的看护,请他过来吃个晚饭。她还特地给他打了个电话,这个时间好像就在邢辉和林妹妹约定的第三天。

林妹妹没有拿定主意是否给邢辉打电话,方宛青女士已经开始行动了。

邢辉在电话中笑着应下了,回过头给林妹妹发了条短信,“你想我过来吃晚饭吗?”

林妹妹咬了咬­唇­,看着爸妈忙碌开心的样子,她回了一个“嗯!”

邢辉下午就到林家乐,不过才三天,这人就像憔悴了不少,眼窝深陷,黑眸血丝满布,虽然特地整妆一番,还是看得出来为情所伤的痕迹,不过看着林妹妹的眼神倒是熠熠生辉。

邢辉很主动地道厨房要求帮忙,被方宛青女士笑着赶了出来,他跑到林仁兄的房间,两人聊了会最近的几大新闻,听林仁兄说学校里校花与校草的趣事,大笑声不时从房间里传出来。

林妹妹被妈妈逼着穿上一件米­色­的亚麻无袖连衣裙,纤细修长的手臂粉­嫩­­嫩­地露出来,剪裁­精­工的领口,恰到好处的露出秀美的锁骨,脚上穿了双紫­色­水钻的拖鞋,清清雅雅的在屋中走来走去。

邢辉在林仁兄房间哪坐得住,瞅见林妹妹进了房间,忙跟了进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讲话。许久,邢辉轻吁了一口气,一把拉过妹妹,紧紧抱在怀中,只是抱着,其他什么也没有做。

林妹妹感到他滚烫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心跳得很快。

“看不出来你还很骄傲,对我低下头,照顾一下我的自尊都不肯!”话说得埋怨,语气却是一腔的宠溺,“知道了,以后我主动一点,让着你一点,可以了吗?”

她欲张嘴,却被他用手指堵住,“是你同意我来的,这就代表现在我们的关系不再是同学了,林妹妹,要记住,邢辉是你的男朋友,我们要认认真真恋爱,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你不准装傻,不准东张西望,不准不接我电话,去哪里都要向我通报,想我的时候要告诉我,爱我更要大声说出了。嗯?”

“你能允许我心里放一个人吗?”林妹妹定定望住他,低声一句。今生无法再见到君问天,那么就让他永住在回忆里,住在她心底。

林妹妹忽然这么一句,这会儿……倒让邢辉傻了,说不出话。

缄默的空气在两人身边悄然流淌,窗外的风带着阳光的炽热飘进室内,邢辉却感到震撼、煞寒。

好久,他才找回声音,冰冷的视线瞅着她。“是他吗?”表情­阴­郁。

“不是,只是一个触不到的影子。”她看着他寒冰似的眼眸,实事求是地说道。

“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邢辉问。

林妹妹眼中掠过剧烈的痛楚,邢辉看到了。林妹妹生命里有过那样一个人吗?既然已不在这个世上,他也就没必要吃什么飞醋,宽容大度地揉紧她,“行,现在就让他呆在你心中吧,不过,很快你的想法就会改变的。”

林妹妹闭上眼睛,张手回抱邢辉。她懂爸妈和林仁兄的意思,这世上再没有人比邢辉更适合她了。如果一定要和一个人在一起,不需要深爱,却能放心依赖,为什么不是邢辉呢?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她不要担心混淆,也不要担心移情别恋,她可以把整颗心都留给君问天。

馄饨包了很多,可是有两个很能吃的大男人,再多也不算多,方宛青也不知从厨房中端出几盘了,一眨眼的功夫,盘子就见了底,邢辉是学新闻的,舌灿莲花,把个馄饨夸得犹如天下第一美味似的,逗得方宛青笑逐颜开,连声说如果喜欢以后多来。邢辉顺着接了话,说阿姨我可当真了,我的家不在北京,有这种美味,我不会错过的。林仁兄斜睨了妹妹一眼,说邢辉,这家不就是你家吗?邢辉在桌下偷握着妹妹的小手,紧紧的。

晚餐结束,邢辉向方宛青和林书白说了自己为妹妹准备保研的事,也把自己以后的计划和对妹妹的安排简单说了说。其实,以方宛青和林书白的人脉,为妹妹争取一个保研的名额并不难,但邢辉能抢着他们前面想到,两个人都有点为邢辉这孩子对林妹妹的用心和爱意震住了。

林妹妹看妈妈那神态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立刻嫁了才能表达心中的感动似的,歪歪嘴,别过脸去,心中不觉得开心,涌上的是深深的无力。

送邢辉下楼的光荣任务当然非林妹妹莫属了。

今夜,天上挂着一轮上弦月,月­色­浅浅,星辰点点。散了热气的初夏夜,有点微凉。

邢辉自然不舍得与林妹妹立刻道别,但也不想跑远,时间已经有点晚了。两人手牵手在小区里兜兜圈圈。林妹妹不安地张望了下四周,没有看到那辆黑­色­的宾利,不觉有些失望。

邢辉真的太开心了,这个晚餐虽然不正式,但他知道他与林妹妹之间已经确定下来了。他是个非常传统的男人,对于感情要求很高,一生一世只想爱着一个,也渴望能被别人一生一世爱着。大一报到的那一天,他站在林荫道上,看到一个头发卷卷的,有着一对滴溜溜眸子的俏皮女生对着他微笑,他从没有过波澜的心突然波翻浪涌,有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叫道“就是她,就是她!”

是呀,就是她,他已经爱了她五年,今晚终于尘埃落定,他怎能不心生感慨呢?

在小区的大树下,他按捺不住偷偷啄吻了下林妹妹,温柔地把她抱在怀中,“还有一个首映式,就正式辞职了,是不是?”

林妹妹点头。

“那天要我陪吗?”

“不需要的,我师傅说他抽空陪我去,我不会再搞砸那个采访。”

“妹妹,不准再左顾右盼,知道吗?”修长的手指不经意地滑过她­祼­露的双臂,她身子一僵,引得邢辉轻笑,“小傻瓜,以后要习惯我。”他爱怜地刮了下他的鼻子,说,“回去睡吧,记得梦到我!”

他把妹妹又送到公寓的楼下,看着林妹妹上了楼,才回过身。没走几步,一道黑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邢辉抬起头,淡淡的月光清晰地映照出一张俊美绝伦的面容。

“离开她!”楚君威惜言如金,不想多说,直接吐出命令。

邢辉眸光一凛,扫向楚君威,“你现在以什么立场和我讲这句话?”

“不要招惹有夫之­妇­,你不懂这个道理吗?”楚君威­阴­冷地说道,眼角的余光瞥见让他心仪的房间亮起了一盏小灯。

邢辉不慌不忙开了口:“楚先生,这句话好像应该是我说吧,妹妹现在是我的女友,马上就会是我的妻子,请你不要招惹有夫之­妇­。你找谁玩感情游戏,我不发表评论,但是我的女友,你断了这念想,不然我会让你的演艺生涯就此夭折。”

“你尽可放马过来,但是林妹妹是我的,我千辛万苦过来,绝不会空手而归。”楚君威斩钉截铁地说道。

邢辉冷笑,“我真是好奇你为什么敢如此笃定?楚君威,你早已成婚,育有一子,还敢在这里对我叫嚣,所谓厚颜无耻也就是形容你这种人的吧!你把林妹妹当成什么了?你连起码的尊重都没给她,告诉你,即使你帅翻了天,钱堆得有天高,她也不会喜欢你的。看在你深夜守在这里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句,今晚我和妹妹的关系已经得到她家人的首肯,我们已经是正式的未婚夫妻了。让开!”

“她知道我结婚、有孩子了?”楚君威脸上有一丝异样,转瞬即逝。他一只手覆上邢辉的肩。

邢辉厌恶地想甩开,但没有成功。

“你那位刘经纪人想破了法子,但又怎么能瞒得住呢?所以,楚先生,你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再装自由人士勾引人家的未婚妻好像不合适吧!”

“她哭了吗?”楚君威像没听出他口气中的嘲讽,语气突地变得轻柔、不舍。

“你认为呢?”邢辉一抖肩,这次甩开了楚君威,不屑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区有保安,无须你友情出演什么门岗,你没有任何机会再接近妹妹的。”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几步,他忍不住回头望,只见楚君威立在原地,一动未动。

又走了一会,他又回头,人还在那。

楚君威的身影与浓重的夜­色­融于一体,寂寂无生气。

他耸耸肩,大步上前。林妹妹已经选择了他,那种靠卖脸活着的人渣没必要在意了。

人算总不如天算,谁说楚君威再没有接近林妹妹的机会呢?

楚君威从怔仲中抬起眼,定定地看到前面晃晃悠悠出现了一个人。简简单单的一件亚麻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很清纯很秀丽,像个可爱的少女,明明都二十三了,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林妹妹看到树下立着那个让她心惊­肉­跳的身影,吓得捂住嘴,心怦怦直跳,搞不清是激动还是被吓着了。

她四下扫视,那辆黑­色­宾利呢?

“我在等你!我自己打车过来的,那车太招眼。”他轻握成拳,忍下把她拉过来纵情深吻的冲动,“下次不要穿这么露的衣服,不雅观也不合规矩。”这脖子、手臂、小腿只能给他看,不可以落入其他男人眼中。

“等我?可是我不一定会下来呀!”她是实在睡不着,偷偷跑下楼吹风的。

“你这不是下来了吗?”他倾倾嘴角,眼底泛出浓浓的笑意。

她半张着嘴,为他这没有逻辑的思维哭笑不得,“你吃过了吗?”她问了个中国人见面最苍白的话题,纯粹应付。

“没有。”楚君威摇头。

她怔了下,说道:“等我一下!”扭头就往楼上跑,好像方宛青女士最后还有一盘馄饨藏在碗橱里,留给林书白先生明早做早餐的。

再下来时,她手上多了个保温盒,一瓶水。

他心折地笑了。

两个人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吞咽,她不觉有些心疼,“好吃吗?”

“嗯!”优雅的男人被这种美味醉得没空说话,只是拼命点头。

“当然好吃了,全世界,只有林家出品,别无分号。慢点,喝口水。”她把矿泉水盖拧开,把水递给他。

“我没吃饱,你以后再给我做。”没几个馄饨,俊美的男人觉得意犹未尽,忍不住提了个要求。

林妹妹一脸呆愣,半天回不过神,抬头痴痴看着天边的那弯上弦月,叹了口气,“楚君威,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为什么?”他水波不惊地挑眼看她,脱下身上的衬衫披在她身上。

她可怜巴巴地转过脸来,“因为我不能喜欢上你,也不应该和你在一起。”其实,她是真的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好像和君问天牵手在草原上一般。

“就是因为我结了婚、有了孩子?”他倾过身子,把她揽在自己的臂弯中,神情有些像忍俊不禁。

“这些还不够吗?”她急了,“你是有家有室的人,怎么可以在外面沾花惹草?你要对你的妻子和孩子负责,不要仗着个俊脸,让人家为你动心,我非常讨厌、瞧不起这样的男人。我承认,我以前是有一点对你有些好感,可现在没了,我要和你脱离­干­系,再不看你,你不是他,他,他!”她还特地加强了最后的语气。

楚君威微微一笑,“于是你决定和别人开始恋爱,然后把我忘掉?”

“我和邢辉是大学同学,彼此有情有意,走到一起是水到渠成,和你没啥关系。”

“你发誓和他一起时,你心里没有想我?”他扳过她的身子,不准她逃避他的目光。

黑白分明的大眼眨了眨,脸红到耳朵根,“我……当然不想你。”

“可是我想你了,妹妹,你这个好没良心的东西。”手用力地一拉,她一个前倾,­唇­突地贴上他的­唇­,听到他轻叹一声,温柔地噙住她的­唇­瓣,一点点地侵占。“你总是让我­操­心,以前也是,现在也是,有我你不知足吗?”

俊美的男人边吻边叹。

“这样是不对的!”林妹妹愕然瞪大眼,跳了起来,“楚君威,告诉你我不会做第三者,也不玩─夜情,你……少魅惑我,我才不会上当呢!以后,我们再见就是路人。走了!”

“林妹妹,”楚君威在身后叫了一声,“你有空见见我儿子吧!”

“呃?我……­干­嘛见他?”他很可爱吗?那与她有什么关系。

“见了,你也许会有新的发现。不要故意气我,不爱人家邢记者,就不要勉强和人家在一起。”

“你是太平洋警察吗,管得真宽!”她羞怒地转身翻了个白眼,急步上了楼。她对他好像真的没免疫力,一见了面,就丢盔卸甲,先前发了那么多狠,在那眼神下,乖乖就成了个小绵羊。

“我要是不管你,你不知会闯多大的祸,唉,碧儿,你个小闯祸­精­呀!”楚君威喃喃说道。

第二天早晨,方宛青女士的一声咆哮打破了林家的宁静,“我放在碗橱中的馄饨呢?”

正在补眠的林妹妹瑟缩地颤了下,被子拉过头,把一切全堵在了外面。

真情告白(二)

楚君威的新片叫《情归天堂》,很文艺的片子,和美国的《爱情故事》、印度的《永恒的爱情》有异曲同工之嫌,但管他呢,人家好莱坞都翻拍成风,没好的素材,拍拍这种描写凄婉、唯美的爱情经典影片,有名导执镜、明星出演,不愁没票房。

执导这部影片的导演以前是拍专门出国参赛的大片,这次接拍小成本的文艺片,让全中国的亿万观众是又惊又喜,男主角是红透半边天的冷峻小生楚君威,女主角是某次选美出来的某某小姐,美得像个瓷娃娃,一身白衣,长发飘飘,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演唱这部电影的主题曲的歌手也是选秀出来的冠军,粉丝团强大得可以把日本在一夕之间拿下。

不谈许多,就这个阵容,还不够引人注目吗?

首映式放在一家剧院举行,那天,红地毯铺了不知有几里路,天公也作美,微风拂面,明月高悬。影迷和歌迷生生地站了几里路,挤得水泄不通,警察、公安出动了不知多少,完完全全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慎重。似乎国内有点名气的明星全出巢了,当然是冲着人家导演的面子,谁不巴巴地盼着下部戏的角­色­呢,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一张入场券,使着力气的比美、比酷。中央台的两个主持人尖着嗓子在做现场直播,沿街的几个大屏幕过一会放一阵影片的片花。

影片讲的是一个年轻俊美的总裁,富甲全球似的,爱上了一个平凡的女子,历尽千辛万苦才得以结合。没想到幸福刚刚开始,女主角却患上了癌症,而那时她刚怀孕,她为了能给男主角留下孩子,放弃治疗,独自忍受着痛苦。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也是她魂归西天之时。男主角抱着初出生的婴儿,站在一棵桃花树下,满天落红飘舞,男主角泪如雨下。

整部影片自始至终都充满了一种悲剧­色­彩,低沉的大提琴曲《天鹅之死》贯穿着全剧,你不带足一包纸巾不敢进场的,反正是从头哭到尾,也不知事为的啥。其实这影片经不住推敲的,一个患了癌症的女子能生孩子吗,不怕癌细胞进攻子­宮­。谁注意这些呢,男主角是楚君威出演的,看到他掉泪,全场的女粉丝呜咽成一片。

林妹妹胸前挂着记者证,跑前跑后的忙着拍照,没瞟一眼大屏幕,但听着那背景音乐,心里面不免有些幽幽的。老娱记虽说是陪她来的,却比她更敬业,为了把某个明星拍得美美的,不惜把腰弓成九十度。

像这种首映式,为了炒作,在剧中饰演情侣的男女主角一定要亲亲热热同时进场,让影迷们兴奋到尖叫、痛哭。

《情归天堂》有点奇怪,女主角是由导演牵着小手上红地毯的,楚君威是独自进场的,他连POSS都不肯摆,目不斜视向前走着,面无表情,只是走,无视一边的影迷拼命的尖叫,但是在瞄到那个半眯着眼追着明星拍照的纤细身影,嘴角倾了倾,走到前面,停下了脚步。

林妹妹恰好抬头,镜头正对着他,本能地一按,来了个近得不能再近的大特写。

“我们一起拍个照吧!”楚君威抬起手臂,就像揽林妹妹的肩。

林妹妹吓得心差点停止跳动。“疯了!”她朝他瞪眼,努努嘴,示意他赶快离开,已经有其他记者好奇地看向这边,镁光灯亮如白昼,更别谈影迷海啸般的浪潮。

楚君威执着地看着她,不满地盯着她,“我们两个连张合影都没有。”

“现在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吗?”林妹妹咬牙切齿地用眼风刺他千百个洞,她最后一次采访,不能被这个人给砸了。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凭什么要合影?

“这是个好机会。”楚君威不怕死的继续说道,还上前近一步,她吓得直后退,被没铺平的红地毯,摔了下,不小心跌坐在地。

几百道视线齐刷刷­射­了过来,她真想一口把这个欠身准备抱她起来的男人咬死。他以为他们是隐形人吗?

“林记者!”笑吟吟抢着伸手的是楚君威的女助理,以前在拍片现场见过。“楚先生,你请继续。”女助理礼貌地做了请往前的手势。

楚君威不甘心地回首再回首,邪魅地露齿一笑。

这倾城一笑是为了她,现在好了,她想不出名都难。影迷们看着她的眼神都带了刀,她可以说是落荒而逃进了剧院。

幸好,走秀已近尾声,首映式的演出开始倒计时。

林妹妹急急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女助理跑过来挤着她坐,不掩饰好奇的眼神盯着她毛毛的,不住抚头发擦脸,“我脸上很脏吗?”

女助理“噗哧”一笑,凑过头,耳语道:“老刘说楚先生在追你?”

“没这回事,”她毫不迟疑地否认,“他对我只是愧疚,那天,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日全食,他不小心碰了我一下,我掉进冰湖中,就这样……”

女助理一脸“谁信啊”的表情。

她挫败地耷拉着肩。说真的,她也不信。

“影迷们把楚先生捧上了天,不知相处之后,她们会着何想?”女助理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声。

“他……很难相处?”

“嗯,不是一点,搞不清他是台湾人还是香港人,或者是什么远古世纪的怪怪人类,竟然不会用钢笔、圆珠笔,写个便条都是毛笔,而且还是那种繁笔字体,我都不大认识,现在不都是简体字嘛!林记者,你怎么了?”

她的心跳有点不规则,心律像失常了,轻轻地抽气,清眸一动不动,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什么,你继续。”

女助理轻轻一笑,“你也觉得匪夷所思吧,但他偏偏就是那样子的人,你看那个画面,”女助理指着片花里男主角和女主角深情拥吻的一幕,“那是假的,是电脑合成,他连碰女主角的手一下都不肯,更不谈接吻了,他宁可对着一团空气声泪俱下,哎,明明很简单的戏,都被他弄得好复杂。不知是该说他古怪呢,还是说他守旧,不肯开汽车,不肯用手机,那一头长发碰都不能碰,有时还硬要把个白话的台词改成文言文似的。我以前也跟过其他明星,可是没有谁像他这么难伺候的,一双冰眸冷嗖嗖地看着你,让你直哆嗦。老刘也是当红经纪人了,人家都是明星听经纪人使唤的,可老刘却随着他转,我估计老刘说不定有点怕他。像今晚这个走秀,老刘嘴都说翘了,让他陪女主角走个红地毯,他眼抬都没抬,当没听到。咦,林记者,你哭了……”

女助理本是找个人倾诉一下心中的苦处,不知怎么惹哭了人家林记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难道林记者知道了楚君威的本来面目,失望到痛苦吗?

林妹妹拼命拭泪,越拭泪流得越凶。一个疯狂的念头浮上脑海,而且越来越清晰!

是你吗,老公?真的是你吗?你来接我回家吗?

心狂跳得恨不能破腔而出,她只得拼命地按住心口,大张着嘴呼吸,纤弱的肩不住的抽动。

怪不得会把楚君威的身影与你一再重叠,你说时辰,你对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清醒呢?”,你说我是你的责任,你说“我是不是同­性­恋,你该死的不知道吗?”你的拥抱,你的吻,你的味道都是那么的熟悉,以为是梦,原来不是,老公,是你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你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林记者,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女助理内疚地蹙起了眉头,看着哭得像个泪人儿的林妹妹。

她带泪微笑,“不,我很高兴地听到这些,是真的,我好高兴。”

“你……不会接受他的追求了吧!”女助理小心地问,老刘布置的任务可真艰巨,楚君威不知怎么狂迷上这个小记者,一定要在他深陷时,让小记者自己打退堂鼓。

她以笑作答,她不止要接受他的追求,还要以一辈子相赠。

首映式一开始是歌舞表演,然后是主演们上台与观众见面、答记者问。

楚君威­阴­着张脸走上舞台,女主持人的嗓音不知怎么的尖锐起来,她还没说让记者提问,发现角落中已经有人高高地举起了手,哦,是个卷发的女记者。她不悦地想装作没看见,没想到楚君威看见了,指着角落,示意女记者发问。

黑白分明的清眸紧紧地胶着台上那个让她午夜梦回的身影,她笑靥如花,扬起小脸,高声问:“请问楚先生,你相信这世上有穿越吗?”

四周突地一片寂静,愕然的不只是人,连外边的树木都像停止了。

默默流淌的是一千年永不停歇的时光,从蒙古,跨国元朝、明朝、清朝……直达二十一世纪的岸边。

真情告白(三)

地球与小行星相撞了吗?

首映式上出现惊人一幕。

全场的人“刷地”起立,脸上一致露出呆愕的神情,目光定定地落在台上那抹俊美无比的身影上。

“你相信这世上有穿越吗?”是什么接头暗号,还是最新的网络用语?什么意思啊,谁来讲解一下……

楚君威倏然抬头,越过一道道人墙,他只看到她,她深吸一口气,坦然无垢的明眸缓缓迎上他渐渐灼热的目光。

就是这样的眼神,他等待许久的。

冷若冰霜的­唇­角突地一倾,俊容上绽开一丝微笑,然后笑意逐渐扩大,那样的温柔和爱怜,古今中外的任何一位诗人都会觉得词穷,就如同三月里的一缕春风,不,也许是一场悄然而来的喜雨,或者是盛夏酷暑里的一寸绿荫,秋天里的第一片红枫,冬日蓦然高挂的暖阳……这些也是不能够形容那份深情脉脉。

在场的人都不由地醉倒在那抹笑容之中。

“是的,我相信!”磁­性­、低沉的嗓音通过麦克风,在场内绕梁回旋。

林妹妹晶莹闪耀的清眸越发笑语嫣然,她不再犹豫,不再胆怯,坚定地凝望着他。两道视线在空中相遇了,紧紧胶集,诉说着只有他们才能明白的相思。

楚君威陡地抬腿,大步……跨?天啦,是跃,飞跃,没有威亚系在腰间,他借助座椅的椅背,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飞落在林妹妹的面前。

咫尺之间,呼吸可闻,她润湿­干­渴的­唇­,张开手臂,恍若初醒的低喃:“老公,你来啦!”

不需要说太多,不须解释,这声“老公”就足够了,让跨越千年、已等得天老地荒的俊美男子一下子热泪盈眶,急促的胸膛因喜悦鼓胀,一个箭步,林妹妹眨了眼,即被温暖坚实的胸怀环绕,阳刚之气紧密地包裹住她,滚烫的­唇­贴上了她的。

“我的碧儿……”轻声喟叹,已觉呼喊了几生几世。

不用猜疑,不用排斥,也不用相思,嗅着她熟悉的体息,品尝着他独有的味道,这种感觉真好,她合上眼将自己交付他,放心地晕倒在他的怀中。

这晕倒一半是兴奋过度,一半是鸵鸟心态。

他们互诉衷肠的时机似乎不对。

娱记在突发事情面前,永远是最清醒的。她眼角的余光瞄到她的师傅高高举起了相机,其他的娱记紧跟而上,镁光灯亮成了一片,正在转播的摄影机也盯准了他们,观众雪亮的眼角一眨不眨地看牢他们,没有人再去注意新片放映的是什么内容。

剧院的地面是紧实的水泥地,没办法裂开一条大缝,让她躲避,没关系,她有一个天塌下来都不怕的夫君,他的胸膛就是安全的港湾。

晕吧,晕吧,醒了后就会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和她。

楚君威莞尔一笑,他岂不会不懂他的小闯祸­精­那点心思,瞟到旁边呆愕得嘴巴还没合上的一位女星脖子上系着一根长长的披巾,伸手一抽,遮住了林妹妹的脸,然后欠身抱起她,冷眸一扫,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大道,他在万众瞩目间,不发一言的翩然而去,镁光灯追得直喘,却没人敢上前采访一句,只得目瞪口呆看他越走越远,消失在红地毯那端。

那个男人俊美是俊美,但那森冷的气息似乎恶魔与杀手的综合,不用威亚,举步一跃就是十丈,当今世上能有几人,这人到底是什么人?回头看看台上的导演,笑得呵呵的,这首映式搞砸了吗?NO,NO,千金难买楚君威一条绯闻,没想到他轻易一闹,一闹就是这种惊天动地的。还有比这更好的宣传吗?见不到楚君威真人,影迷们还不急急地掏钱道剧院看个仔细,意想不到的收获啊!咱们继续唱歌、跳舞,该怎么欢腾怎么欢腾,追根究底的事让娱记们忙去。不过,楚君威的行情看涨呀,只是他抱着的那个小娱记到底是他什么人,好奇,好奇!

好奇吗?林妹妹的师傅把相机里拍到的照片一张张倒着回看,抿­唇­轻笑,他才不好奇呢,他就猜出林妹妹与楚君威之间不会那么简单,所以才自告奋勇陪着林妹妹来首映式,这不,让他抓个正着。哈哈,就凭这几张照片回去要挟总编加薪,冷眼看看场内扁着嘴的影迷们,从呆愕中醒来,是抱头大哭,楚帅怎么可以喜欢那么个平凡的小女人呢,他是应该属于大家的。

哭的何止是影迷,老刘和女助理面面相觑,这没有阻止成楚君威与林记者的恋爱,反倒像把他们往前推了一把。

邢辉写完一篇报道,揉揉眼睛打开电视机,转换到电影频道,现场直播的首映式怎么乱得像个菜市场,他拧眉坐下,斯文的面容扭曲成了一团。

林家此时还是一如往昔的平静,但只是暂时的,电话很快就在客厅中震翻了天。

外面的这一些,林妹妹和楚君威并不知晓。他扯去脖子上的领结,拦下一辆出租车,在司机瞠目结舌的表情中跨了进去,哑声说了个地址。车子刚一开动,林妹妹自动自发地苏醒,手脚并用地跨坐上楚君威的双腿,勾住他的脖子,脸颊深深埋入他的胸前,汲取他身上令她安心的力量……“老公,老公,真的是你吗?”她一遍遍地喊着,泪水迸流,还有些不敢置信。

“我的小闯祸­精­,当然是真的。”他威猛地攫住她的嘴、她的­唇­,侵入她每个喘息,以炽焰的吻,来抒发他心中对她刻骨铭心的深爱。

啊,她闭上眼睛,用感官细细描摹,缓缓刻画,他的甘甜,他的美好,他的味道,都是她的。她用手臂环住他的身体,给他最温柔的回应。

她要越来越深,越来越烫,才能证明这不是一个梦。

那么漫长的一个吻,像是永远都不会结束一样。

她变成了一块香浓巧克力,渐渐地融化在他的­唇­齿间,溶成一团甜蜜。

不知何时,她纤细的小手从他的衣衫下摆伸了进去,在他宽厚的背上游走,从肩脊道腰际,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缓缓向下、向前,落至他的腰间……

楚君威一颤,受挫地叹了口气,看看外面川流不息的车辆,将林妹妹搂入怀中,揉搓着她的背,粗嘎地说:“碧儿,稍等一会。”

“楚先生,前面路边有家酒店,要不你们在那里下车。”脸胀得通红,气喘到不行咬着­唇­维持一脸正经的司机大哥用地道的儿话音建议道。他认出这位大帅哥是大明星楚君威,真是忒胆大了,竟然要在他的车上上演限制级,幸好他不是多嘴的人。

“好好开你的车,”意乱情迷,一脸晕红的小脸突地抬起,像个树袋熊般赖在亲亲老公的怀中,“我们是合法夫妻,­干­嘛要去酒店,老公,我们回家,对吧?”她娇嗔地问道。

“对,回家,娘子!”楚君威大吸一口气,强压着体内一波又一波的汹涌,嘎哑着声音,尽量平稳地说。

抚摸着五年未曾亲密的柔软,他才知道自己真的已经到了忍耐决堤的尽头,虽然两人之间还有许多许多话要说,但那些不急不急的,慰藉一个旷欲五年的夫君,是娘子首要的责任。

“老公,我们的家在哪里?”

出租车猛烈一震,差点撞上十字路口的安全岛,司机大哥吓得眼珠没蹦出来,这两人是真夫妻吗?

“还有一会就到了!”他温柔地啄吻着她的发心。

“老公,”林妹妹突然大声哭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好笨?我不是故意的,我做梦也想不到,我们还会有相逢的这一天。我有觉得被你吸引,不受控制地,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一千年啊,老公……”

哦,是一对失散多年的夫妻,不过,一千年也太夸张了吧,司机大哥心中暗叹。

“你不是一点的笨呀!”楚君威宠溺地笑,“为什么你能跨过去一千年,我就不能跨过来一千年呢?我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找到你的。”

“老公,老公……”她就只会喊这两个词,眼泪鼻涕擦在他昂贵的礼服上,但谁会在意这些呢?

“我想老公,真的,好想,”她泪眼模糊地举起两指,对天发誓,“我离开你,不是不爱你,而是没有办法,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老公,生孩子的那一刻,我渴望着抓着老公的手,可是,老公,你在哪里呢……我走得好不甘,我们成亲只一年,为什么又发生这么多的事,我想好好地和你相爱怎么那样难呢?”

“对不起,碧儿,我当时在气头上,没有往深处想,才让你……那么委屈,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你,把我们失去的一切找回来,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俊美的男子说得动容,语气不禁哽咽。

“可是,”楚君威情绪一冷静,眼角微微扬起,“你竟然敢给我移情别恋?”

“哪有,”她心虚地噘起嘴,“人家……唉,人家是没有办法,怕爱上你,所以才……”后面的话她自动省略,“老公不会怪我对吧!”

“不怪?”楚君威冷笑,“这种事怎么能轻易饶恕呢?你当着我的面和其他男人手挽手,还嘴对嘴!”

“没有,”小手慌地堵住薄­唇­,“绝对没有,纯属误会,你看走了眼,你看我这­唇­明明都是你的,怎么可能给人家碰呢,呵呵,老公……”

“哼,一会慢慢和你算账。”他在她耳边哑声说道,灼热的呼吸魅惑万分,她脑中不禁浮出一些有­色­彩的画面,清眸蓦地氤氲出薄薄的雾气,泛着迷离的光,有着勾人心魄的美丽。

“嗯,我只给你欺负……”

司机大哥差点磕在方向盘上,唉,好不容易,目的地到了。“呵,能送贤伉俪回家,是我的荣幸,车费就免了。”他主动说道,脸红到耳朵根。如果路程再远点,他的心脏一点也吃不消了。

春­色­无边啊!

“现在好人还真不少,老公,这是哪里?”林妹妹看着眼前这幢高高的公寓。

楚君威揽着她上了电梯,按下“二十”的数字键,“我们的家!”

“老公,你……对二十一世纪的生活适应得很好,什么都会呀!”她缠着他的手臂,大眼眨呀眨的。

“慢慢和你说。”俊容酸楚地抽搐了下,这二年过得哪里是一个艰辛能形容,还适应得好呢。不过,能把娘子这样紧紧地抱在怀中,那些又算什么呢?

电梯门打开,两人出了电梯,楚君威开了门。,一室的黑暗,“嘘,轻点,仕林睡了,不要吵醒他。”他俯在她耳边说。

仕林?仕林?仕林?她的儿子?对哦,邢辉有说楚君威已经结婚,当然和他结婚的人是她喽,还说膝下一个五岁的儿子。“老公,这个仕林是我生的仕林吗?”她疑惑地问。

“难不成是我捡的?”楚君威轻笑地开了灯。是一个空荡荡的公寓,没几件家具,墙壁上贴满了大大小小她的照片,有在等车的,有在吃饭的,还有在逛街的……每个季节都有,应该是她跌进冰湖之前的。

“我怕仕林记不得你的样子,找人拍的。”楚君威看出她的疑问,轻描淡写地说。

“老公,不对啊,仕林应该是这么大……”她用手比划了一条大鱼的长度。她只看过仕林一眼,皱皱的,红红的,好丑的样子。

“碧儿,生仕林时你多大?”

“十八。”

“你现在呢?”

“二十三,天,他也在长,对不对,他……是五岁哦,可是好怪异,我……”

“一会再说。”他拉着她,轻轻推开房间的门,一张宽大的床上,睡着个头发微卷、睫毛长长地小男孩,虽然还很幼­嫩­,可是看得出脸上的轮廓和线条和楚君威如出一辙。

滚烫的泪“唰”地就下来了,她蹲在床头,颤抖着手摸上孩子的­嫩­颊。她的儿子吗?这么大,这么帅了,真的好神奇,她这个没用的妈咪,还在想着和别的人恋爱,该打啊!

楚君威在一边也红了眼。

君仕林像是感觉到有人在注视,长睫颤了一下,他缓缓地睁开眼,林妹妹受惊地跳了起来,无措地看着楚君威。

他鼓励地朝她挤了下眼。

君仕林怔了一下,目不转睛看着她,慢慢坐起。

上帝,那滴溜溜的大眼睛像她,卷发也像,她局促不安地向他伸出手,“仕林,我是……”

“娘亲,你终于找到回家的路啦?”君仕林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

“呃?回家的路?”林妹妹怔怔地看看楚君威,又怔怔地看看君仕林,身子一颤。

“抱抱儿子啊!”楚君威碰碰她,朝一脸期待的君仕林挪挪嘴。

“对,对!”她忙张开双臂,熊抱住君仕林,天,五岁的小男生竟然这么沉,她呲牙咧嘴地把君仕林连拉带扯地抱在怀中,累得直喘,脸胀得通红,咦,君仕林怎么一直往下掉呢?“老公?”她急得满头大汗,求助地看向楚君威。

楚君威摸摸鼻子,没有经历过孩子从婴儿到幼儿,她还不算是一个称职的娘亲。

“娘亲,不一定要抱的,我坐着也可以。”君仕林实在受不了这种夹抱的方式,解围地指指床沿。

“嗯,我们挨着讲话也行。”她如蒙大郝,把君仕林放回床上,自己脱了鞋,和他挤坐到一起,头后仰,靠在君问天的怀里,这种感觉真好,和她息息相关的两个男人都在她身边啊!

“以前,我和诗霖都很好奇,为什么飞天镇上其他人的娘亲都站着,我们的娘亲要一直睡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呢?爹爹说娘亲生我和诗霖时太累了,需要歇息,让我们不要打扰娘亲。后来我和爹爹到了这边,爹爹说娘亲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方向,我们要带娘亲回家。我和爹爹坐在不是马拉的车里,看到娘亲在路边走,我们慢慢跟着娘亲,爹爹说娘亲贪玩得什么都忘了,以后一定要好好打小屁屁。娘亲,你以后不会再贪玩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对不对?我和诗霖要娘亲!”小男生嘴一扁,泪珠在眼中打转,可是却坚强地不肯掉下来。

“哇。。。。。。”发出嚎哭声的不是五岁的孩子,而是孩子他娘,倾盆大雨在小脸上急促流下,只手搂抱着仕林,举起另一只手,“娘亲。。。。。。在这里对上帝发誓,对天上所有的神和菩萨发誓,娘亲以后绝对绝对不离开爹爹和仕林、诗霖,娘亲再也不贪玩、不迷路。”好失败的妈咪啊,竟然错过了孩子成长的五年。

“没事,回来就好,爹爹说娘亲小,要给娘亲时间,要乖乖地等娘亲。”君仕林小大人似的替她拭泪,只是那泪流得太猛,刚拭去又流了出来,一方大的丝帕递了过来,他仰头,看到爹爹露出欣慰的神­色­,眼中也是一片晶莹。

“嗯,嗯,谢谢仕林等娘亲。”她噙泪含笑地埋在君仕林粉粉的脖颈中,一边俏皮地揉着他卷卷的头发,笑得咯咯的。“仕林,不要瞧不起娘亲。。。。。。。­干­吗叫娘亲,妈咪不是很好听吗?妈咪虽然有点贪玩,可是好厉害滴说,妈咪可以教你识字、唱歌、逛街、吃零食。。。。。。。”

楚君威挫败地耸了耸肩,爱怜地看着那一对聊得起劲的呣子,悄悄走了出去,他从没指望过她会是怎样一位称职的娘亲,只要回来就好了,他空荡荡的心就是满满的!

他内心溢满感谢——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碧儿终于清醒、感谢所有的一切!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在此刻变得完整!

“老公……”柔柔地低唤在身后响起,没等他回头,一双长臂自后面环抱住他的腰,“仕林被我哄睡着了,睡在我怀里哎,我给他唱儿歌的……老公……”

“你……”要我哄你睡?”她的理解能力一向不错。

俊美的男子邪邪的倾倾嘴角,“可以吗?”他用温柔的眼波发出无声地邀请,想起刚刚在车上的火热,身子突地紧绷。

“当然,这是我的义务。”林妹妹义不容辞地说道,没有一丝羞涩,本来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她才不会把这个机会留给别的女人呢!何况她也是如此的渴望!

楚君威挑眉,双眸刹地乍亮,像黑夜里一瞬的星光。一个使劲,便将妹妹揽入怀中,低低笑着,暖暖的呼吸拂上她的面,热烫的胸腔震动了她,低头便吻上她,对面房间的大床是他准确的方向。

“老公,我爱你……”承受着他密密的细吻,为了让气氛更煽情,她似乎要说些甜言蜜语,可是怎么说得心酸酸的,眼中又涌出了泪呢?

灯光下,她如水的双瞳笼着一层湿湿的雾气,把他的心变成一块海绵,松软软,沉甸甸的。他将手指埋入她浓密的长发,感觉细软的发丝在指间亲密地游走、纠缠,与想象中一样美好。

她其实没觉得分离有多长,上一次亲热是在她怀孕七个多月时,在她的感觉中,也只不过分开半年吧,可不知怎么穿越时把时空移快了,不过,小别都胜新婚,半年,足可以把淑女变­色­女。她满脸潮红,激动得像个什么样,而俊美的男子却是五年没有品尝到这份温柔了,急切如青涩的少年,三两下除去自己的衣衫,却是以无比的温柔和疼惜为她宽衣解带,突然,长臂拉住她的手沿着他的腹部慢慢下移,然后覆上那一团火热。

坚硬而灼热的触感霎时从她的掌心传来,如电流般传遍全身,引起一阵难言的颤栗。

“老公……老公……”她无助地在他的手下扭动着身子。

他轻笑,在她的­唇­上辗转吮吸,舌尖滑入她的­唇­,轻轻勾住她的舌,打了个旋,像要收回却又能立刻缠了上去,不轻不重,若即若离,相识一场耐心而折磨的邀请。

林妹妹只觉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刹那间苏醒、活跃、狂乱不安地叫嚣,它们无声地呐喊成狂潮,一浪一浪向她袭来,令她心跳如雷,四肢瘫软。­色­胆包天。“老公……欺负人家……”她火大地将他推倒在床上,自己返身压了上去,气喘吁吁地贴到他耳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说话间,她的卷发披散下来,扫过他的脸颊、遮住他的眼。

他被她的主动和狂热震住了,心中一荡,不能自持,放软了身子,任心爱的女人为所欲为。

她笨拙地握住他的坚硬,一欠身,将他猛地埋进自己的身体。

“啊……”一种撕裂的痛呼在午夜中传来,“老公……人家好像还是……Chu女……”她疼得眼花纷飞。

楚君威使劲咬住牙,温柔地抚着她的后背,让她放松,“嗯嗯,确实应该是……”舒碧儿还安睡在草原中心的湖下呢,妹妹穿过去的是灵魂,现在这是妹妹本来的身子,“呵,碧儿,以后不可以再说是我弓虽暴你了……”大掌一合,握住她的腰,翻身将她密实地压在身下。

“老公,你真是……太讨厌了。”她羞红了脸,羞红了身子。太奇怪了,都为他生下两个孩子,居然还是Chu女!

“妹妹……”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用无尽的温柔和耐心等着她适合,等到她绽放,才纵横起身躯,在她给他的天地里尽情驰聘,带着他的小闯祸­精­一起飞翔……

快感如熔岩,炙热而猛烈,直抵每一处神经末端。

不知是谁的汗水,打湿了夜,不知是谁的喘息,凌乱了心。

也许,在林妹妹怎么忍也忍不了的嘤咛声中,他将彼此送上云端。

星光缱缮,夜­色­缠绵。

月亮扯过一片云,将满身清辉掩在其间。

林妹妹偎在楚君威的怀中,尽管疲惫,却没有睡意。

“老公,诗霖呢?”她比这眼睛,用困哑的嗓音咕哝道。

他低头轻舔着她的耳背,“你走之后,我在你来的那个湖边建了座房子,把你放在水晶棺材中,我们四人住在那里,碧儿,我就是不相信你会那样离开我的,一个比我们多活一千年的小闯祸­精­怎么会轻易没了呢?我和孩子就在湖边等你回来。二年前的那个晚上,诗霖睡熟了,仕林不肯睡,我抱着他在湖边看月亮,那一晚,月亮很大很圆,突然不知怎么月亮少了半块,然后更多,最后月亮彻底没了,在消失的那个瞬间,我突地看到以前你想回来时湖中出现的那种漩涡,我知道那一定是通往你来的地方的路,我想都没想,抱着仕林就跳了下去,只觉得身子在拼命的旋转,我紧紧抱着仕林,眼前一团黑暗,醒来后我就躺在你掉进去的冰湖的旁边。

“诗霖一个人留在房子里吗?”她急得坐起,一脸担忧。

“房子里有佣仆,娘亲也在飞天堡中,还有白管事呢,放心,她会被照顾得很好的。”

“嗯,不过,没有爹爹和妈咪,一定好可怜。”她噘着嘴,伏回他的胸膛掉泪。

他苦笑地闭了闭眼,接着说:“我真正清醒后,才发现你在的地方太可怕了,什么都是我从未见过的,仕林是好奇,比我适应得快,我简直动都不敢乱动,街上走的,天上飞的,人们的穿着,那些楼阁……都让我惊惧,可是不管如何,我发誓一定要找到你。一开始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白天在街上找你,晚上就睡在天桥下。仕林好饿,看到桥下一个弹琴的人在吃一块饼,直直的盯着人家咽口水,人家好心地给了他一块,他狼吞虎咽地咬着,我的心……都快碎了,小闯祸­精­,你那时又在哪里呢?”

赤­祼­的胸膛前一片水渍,他轻柔地替哭得恨不得把拳头塞在嘴中的人拭泪。“弹琴的人怪异地看了看我和仕林的装束,问我是不是古装剧里跑龙套的,我不懂他讲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我在找人,可是没有她的任何消息。他指着不远处一个大楼外面悬挂的显目广告牌,说你找不到她,那就站得高高的,让她来找你,你这样的外型,跑龙套可惜了,做广告模特一定赚大钱。我记得以前你也对我说过,我这张脸在来的地方,可以日进斗金。为了能让你看到我,为了能让自己和仕林生活下去,我听从那个弹琴的人建议,由他介绍,认识了老刘。我说我姓君,老刘说艺人不用本名,都是艺名,起个响亮的,争取要和一个叫楚留香的人齐名,于是我就变成了楚君威。老刘给我找了这个住处,找了佣仆照顾仕林,给我重新编了身份,他眉宇问我原先是哪里的人。拍广告很简单,站在那儿就能赚钱,广告拍了一支又一支,后来我又接拍电影、电视剧,我站得很高了,外面的车上、墙上都有我的画像,可是你一直没有来找我。直到去年的秋天,我坐在车里,突然看到你和那个邢辉站在街边说笑,我……都傻住了,连话都不会说。找了老刘打听,你真的交林妹妹,也有个哥哥叫林仁兄,我知道真的是你,是你!但你却不记得我了。”

“老公,”她抬起哭花的脸,跪伏在他面前,“我不是不记得,那时我还没穿越,我……的生命力还没出现逆,你把我推进冰湖,躺着的那四个月,我的灵魂才去了蒙古,我才与你相识了。”

“这么说是我来早了?我当时看到日全食,只觉把你推下去,想让你回蒙古,没想到你却是昏迷不醒的躺在那里。

“是时空交错了,你超前了,而我落后了,可是老公,并不晚,对不对,躺了那四个月,我把一切都寻回来了,而你还在等我,我们又在一起了。”

俊美的男人没有任何回答。

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不留一线缝隙,然后温柔地进入了她。

这一次,他并没像之前那样,没有如火的激|情,没有凶猛的速度,他只是缓慢而克制地在她体内进退,她温顺地靠在他怀中,随着他缓缓地起伏而微微起伏。

一下一下的冲击,一下一下,像是需索,又像是诉说,无声地说着这分离的五年的刻骨的相思,很重很重,却又很轻很轻……

是啊,晚与早都不重要了,他们又在一起,就足够了,什么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她始终还是他的小闯祸­精­,没有一点稍离。完整地从心到身都给了他。看到她安实地躺在自己身边,就觉得足够满足。

轻微的快感在体内逐渐累积,越来越膨胀,越来越清晰,她不自觉地逸出几声细碎的呻吟,攀着他的肩,抵换着他的名字,任又一次Gao潮齐齐来临。

她的身体柔软而温暖,拥在怀中,幸福得让人不知所措。

她困倦地闭上了眼,发出浅浅的鼾声。

他却不舍的睡去,默默听着她的呼吸,俯在她耳边,低喃道:“妹妹,好好睡吧,明天该带我回你的家了。”

“家?”睡着的人突地睁大眼,小脸挤成一团,哭丧着脸,“死定了,死定了,我还没有给家里打个电话,我爸、妈一定疯了。老公,现在几点?”

“再过不久天该亮了。”他安慰地拍怕她的肩,让她别急。

“有电话吗?手机也行!”她的包好像还丢在那个剧院里。

“你说的这个吗?”他探身从抽屉中拿出一支手机,“老刘给我的,但我从不用。”

“那是你不习惯。”她哆嗦地接过手机,刚拨响了家里的座机号,方宛青女士雷霆般的怒吼就传了过来,“林妹妹,你还知道打电话呀,说……你跑哪里去了?”

“我……和朋友一起聚会,喝了点酒……然后就睡在这里了……”她心虚地看看赤­祼­的楚君威,再看看同样不着寸缕的自己,头埋得低低的,天,见­色­忘亲。

“你和他睡在一起?”方宛青的咆哮开始加剧。

“是的,和她一起。”她强调、狡辩他是她。

“叫你的培养来接电话,”方宛青女士咬牙切齿地吼道,林妹妹可以想象她现在脸上是一幅怎样的狰狞,她一哆嗦,惊恐得摇摇头,硬着头皮胡编,“我朋友……是个哑巴,不会讲话。”

搁在她腰间的楚君威俊眉一拧,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凉凉地大声说道:“妹妹,谁是哑巴呀?”

“林妹妹……”方宛青女士的咆哮在凌晨的黑夜里席卷而来。

邻家虽不是几代书香门第,但在物欲横流的当今社会,也算是一块净土了。方宛青与林书百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对金钱看得不重,看重的是­精­神领域的丰富,两人工作不错,收入足可以让他们免于流俗,一对龙凤胎的出身,支出是比一般家庭大了点,但两个孩子非常听话,上学没要他们多­操­心,也没花冤枉钱,甚至补习费都省下了,两个人就是现成的老师。

这么多年,一直过得非常平静,受人尊重。

这股缓缓流淌的溪流自去年的冬天突然像改了方向,变得九曲八折,现在还溅起惊涛巨浪。

先是林妹妹采访时掉进冰湖,足足昏迷了四个月,父亲俩表面上仍淡定自若,两个人穿的裤腰却不知不觉紧了两个扣,那种心神俱焚的日日夜夜真不是人过的。

幸好女儿奇迹般的苏醒了,又活蹦乱跳,和儿子在屋中打打闹闹的,看着多温馨、多心宁啊。

他们以为这股溪流该回复原来的航线了,哪知道新的一道巨浪又扑面而来,比之前的更猛、更高。

他们家的乖乖女居然和当红影星扯在一起,被各家媒体当场拍下亲吻的画面,电视还实况转播了,物证人证俱全,他们想装着没这回事都难。

两个人都是教书育人的,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女儿呢?不说伤风败俗,也够惊世骇俗了,教育这么惨败,以后还有谁敢把孩子放在他们手中?

亲戚、朋友和同事的电话,把他们家的座机都给震爆了,他们这个小区自成立起来,第一次被大批媒体围得水泄不通,采访车河记者堵在小区门口,把小区保安差点吓哭,谁见过这阵势啊!

网上也已一片议论纷纷,唉,人家说出名难,他们林家出名都很容易,林妹妹一吻红遍天下。

媒体不知从哪里摸出了林妹妹原来是跟踪楚君威的娱记,一场落水,让两人情愫暗生,以至于情难自控,楚大明星选择在新片首映式上,高调向公众介绍女友。影迷们在哭在骂,也有许多人被这种浪漫的情节迷得七晕八素, 给这个传奇取名为《落水姻缘》,说的好比好莱坞经典的情感大片。

方宛青女士象头爆狮,吼得差点把公寓楼震塌,林书白先生长吁短叹,斯文儒雅的人一脸黯然神伤。他们明明把女儿守得好好地,何时出现这么打的漏洞呢?

林仁兄瞧着父母这样,支支吾吾说起前几天楚君威送妹妹回来的事,方宛青“啪”地甩了林仁兄一个耳光,说他知情不报。林仁兄捂着脸,说我们还好吧,人家邢辉不知多痛呢!

方宛青和林书白相对看了一眼,那个孩子现在该如何面对着一切呢?一周前还开开心心在他们家吃馄饨,向他们说起让妹妹保研的事。

天塌下来不过如此吧!

方宛青从厨房中拿了把菜刀,站在门后,嚷着林妹妹一进屋,把她剁碎才能解恨。

那丫头片子倒是狠,一家人如困兽般在屋中等到凌晨三点多,她连个人影都没晃一下。方宛青真的要抓狂了,任林书白怎么安抚都没用。正常人都猜得出,她现在和谁在一起,一整夜的在一起,能­干­吗?对月吟诗吗?

她居然还敢打电话回来,还说和个哑巴朋友在一起,她旁边响起清清朗朗的男声,不会错的。方宛青恨不得穿过电波冲过去,把那丫头揪回来。

林妹妹被她吼得直发抖,死活不肯说地址,那男人倒识趣,逃避不如面对,接过电话,字正腔圆的把地址说了一遍。

惭愧啊,晨曦中,堂堂人民教师和阳光青春的大男生走出家门还得乔装,还得走消防梯,低着头,偷偷摸摸地混在人群中,小心又小心地出了小区,打了车直奔小丫头的藏匿地点。

“宛青,你一定不要冲动。你越逼,妹妹越不会肯跟我们回来,一定要把­性­子忍下来,好好说服。”车上,林书白拧着眉头呆嘱道。

“我知道她现在是上了贼船,鬼迷了心窍。我不管是用文用武,用绑用捆,我都会把她给带回来。”她不信见了面,丫头能怎么嚣张,要是那男人敢出手,她会把他的手给剁掉,哦,刀呢,怎么给忘了。

林书白叹气,朝儿子使了眼­色­,林仁兄会意地点点头,一会不指望她了,还是他亲自来吧。

三人下了车,天刚蒙蒙亮,这里倒是很安静。

上了电梯,直奔二十楼,门半掩着,像是在等他们的到来。

林仁兄抢在前,推开门,三人被眼前的场面都惊得身子往后一呆。

楚君威站在屋子中央的桌边,一只手抱着一个孩子,一只手揽住林妹妹的腰,神情冷峻严肃,林妹妹则紧紧环住楚君威的手臂,一脸的严阵以待,那怀中的孩子一张小脸也是绷得紧紧的,滴溜溜的大眼瞪得溜圆。当然,他们也没错过一墙壁林妹妹的玉照,这男人显然蓄谋已久了?

诡异的是楚君威和那孩子都一身飘逸的长衫古装,头发束成古代男子的发髻,像是从哪个宣传古装剧的画报上跳下来的。

呆愕只是一会,三人随即都回过神来。只是每个人看过去,着重点不同。林书白与林仁兄都被楚君威怀中那个孩子吸引住了注意力,方宛青女士的目光则落到林妹妹环抱着楚君威的双手上。

“林妹妹,快放开你的手。。。。。。。”她一记重吼,冲上去就想抢林妹妹,楚君威巧妙地一移身,让她的手落空了。“你眼睛长哪去了,怎么能贪上一个靠脸吃饭的男人,还不反省,赶快滚过来。”她吼得双脚直跳,却怎么也碰不到林妹妹,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张方桌。

“妈妈,不要这样说我老公。妈妈,求求你,成全我和老公吧,不要拆散我们。”林妹妹苦着脸,轻声哀求。

“老公。。。。。。。”方宛青气得吐血,忍无可忍,脱下脚上的鞋子直接就扔了过去,楚君威手疾眼快地放开林妹妹,抬手稳稳接住,漆黑如子夜的俊眸深了几许。

“你都没结婚,怎么好意思叫他老公?妹妹,你太让妈妈失望了,妈妈从你十八岁时就像追小猫一般看着你,你和谁牵手,妈妈都一清二楚,你哪里有老公。是人都会犯错的,妈妈不计较,只要你和他分开。”

“人家是十七岁时结的婚,你当然看不住。”林妹妹搓着手,弱弱地从眼底偷瞄妈妈铁青的脸,“可是,妈妈,其他的事我都听你们的,唯独婚姻不行,我要和我老公、儿子在一起,死都不分开。”

“哈,老公有了,儿子也有了,你玩三级跳啊!十七岁时,你在读高中,和谁结的婚,在哪里登记的?”她的女儿怎么看上去那么可怜兮兮的,“妹妹,我不是土豪劣绅、恶霸地主,我是你的亲妈,不是晚娘,我是为你好啊,不逼良为娼,这男人比你大了那么多,连孩子都有了,迷恋是一时的,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妈妈是过来人,吃的米比你吃的盐多,知道你单纯,容易上当受骗,咱们迷途知返,乖,到妈妈这边来。”她向妹妹伸出手,林妹妹整个人缩到楚君威身后。

“妈妈,说什么都没用的,我只要和我老公在一起。”林妹妹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神情非常坚决。

她气不打一处来,一团火“轰”地烧向楚君威,这男人倒是一派镇定,隔岸观火似的,“姓楚的……”

“岳母大人,小婿君问天!”楚君威毕恭毕敬地抬手于顶,礼貌地禀道。

“还小婿呢,老婿也不行。呃?你有两个名吗?不管了,你到底给我家妹妹灌的什么迷魂汤,让她对你这般死心踏地。告诉你,没用,我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的,你……配不上我们家妹妹。”她不是第一次见这个俊美男人,本能地觉得这男人气势慑人,讲话的语气也没刚才的中气十足了。

楚君威微微一笑,爱怜地扫了眼身后紧贴着她的妹妹,把仕林让她抱着。“岳母大人,小婿与妹妹情投意合,我们已成亲六年,孩子都五岁了,请岳母大人不要吓唬我家娘子了,娘子她胆小。”

“你在跟我念台词吗?故事编得还真不错,可惜,楚大明星,这些都没用,我铁石心肠,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被打动。快,把妹妹还给我,不然我报警了。”她破釜沉舟,说不定真的会走这条路。

楚君威倨傲地抬起下巴,“岳母大人,不管什么人都不能把我的娘子从我身边带走的,不要做徒劳无益的事。”

“你倒挺自信的。”方宛青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楚君威。

“岳母大人,我只是深爱娘子,无法做到放开她,这似乎不是什么错。”楚君威眼睛一眨不眨地迎视着她的目光。

她有点失神,搞不懂这男人笃定的语气是来自于什么?

“楚大明星,你可能是演电影演太多,这些话不经在脑思考,顺嘴一溜,就轻轻巧巧吐出来了。你懂什么是深爱吗?你能爱妹妹到多久,你只是贪她一时的清新,玩厌了就一脚踢开。可是对于我们来讲,妹妹是我们的宝贝,我是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

楚君威稳稳地看着她,目光平静,“岳母大人,娘子同样是我的宝贝,我对她的珍爱不会比你少,我一样不会让人伤害到她,也不会让任何人拆散我们。”

方宛青眨巴眨巴眼,被他盯着有点发蒙,浑身不舒服,好像她真是个强抢人ℚi的恶霸一样。疯了,只有犯人才心虚呢,她又没做错事,怕他做甚?

“妈妈,老公她穿越了一千年,好不容易才找到我,我们挺难的,一家人刚刚团聚。你是我妈妈,怎么也阻止我们呢?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幸福吗,现在幸福就在这里,你这是要生生掐死吗?妈妈,你再对我老公凶,我就。。。。。。。和他私奔。”林妹妹抱不动仕林,改成驮,抽空扔出几句。

“一千年?我还爱你一万年呢,妹妹,你现在还有神智吗?”方宛青气急败坏了,觉得像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岳母大人,小婿与你的外孙君仕林确实是从一千年的蒙古穿越过来的,因为娘子她迷了路。岳母大人,这件事是匪夷所思,但确是事实,恳求岳父、岳母大人把妹妹嫁给我,妹妹爱你们,我才在这里接受你们的训斥,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阻挡对我和妹妹都不算什么,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的。我能从一千年前追过来,一定不会空手而回。”楚君威掷地有声地说道,眯起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色­平静得有点吓人。

“老林,他在说胡话,对不对?”谁说做老师的口才一定好,她说一百句的份量也不及这个俊美男人轻飘飘的几句呢?这人到底在讲什么呀,她怎么听不明白呢?

应该是主力军的林书白和林仁兄自进来后,主动偃然息兵,目光随着林妹妹背上的小人儿移来移去,没有想起为方宛青女士摇旗呐喊,也没注意那两个人唱得热火朝天的剧情。

林仁兄和林妹妹一样,有着一头的卷发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只不过他的卷发是微卷,不像妹妹卷得比较可怕。卷发和大眼,是林家人显著的标志,想不到那个小男孩居然也有。

事情有些怪异了。

大千世界,果真无奇不有。

“外祖母,你若是敢抢走娘亲,仕林定和你势不两立。”君仕林一直保持沉默,但看到方宛青拉救兵时,沉不住了,­嫩­­色­­嫩­气地发出豪言。

“呃?”方宛青这才注意到房中还有一个小人儿的存在。

“仕林,不准无礼。”楚君威喝斥道。

“这孩子是。。。。。。”方宛青觉得心一震,口气软了起来。

林妹妹不怕死的绽开一丝笑靥,“妈妈,是我生的儿子,我还有一个女儿,老公没带过来。”

“不行了,不行了,老林,我好像要晕了。”方宛青身子一摇晃,揉着额头,倒在林书白的手臂中。

我觉得这是我的儿子差不多,那头发和眼睛都像极了。林仁兄在一边暗道,对着仕林扮了个鬼脸。

“宛青!”林书白微闭下眼,然后缓缓睁开,“也许我们该好好坐下来谈谈,仁兄,去厨房倒点茶来。”

“这好像是个不错的建议。”方宛青摸着桌沿,慢慢坐下。

两方会谈正式开始,界限划得很明显,三对三,各占桌子的两端。林妹妹把仕林抱坐在腿上,紧挨着楚君威,毫不顾忌地大晒恩爱。

方宛青刚才吼得太响,嗓子有些沙哑,林书白拍拍她的肩,让她不要出声,现在,真的该他唱主角了。

“妹妹,你一直是个让爸爸觉得很自豪的孩子。爸爸知道你不是个随便的女孩子,你和楚先生,哦,是君先生到了这一步,一定有你的理由,可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爸爸听吗?”他温和地对林妹妹笑道。

“先说孩子。”方宛青按捺不住,又Сhā嘴了。

林妹妹仰起小脸,在楚君威鼓励宠溺的目光下轻轻启口,“好的,爸爸,虽然这件事不可思议,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确实和我的老公君问天结婚已六年,育有一子一女,但那是在一千年前的蒙古。仕林是我的亲生儿子,十八岁那年所生,妈妈,你不要把眼瞪那么大,如假包换,不信你可以去做亲子鉴定,我也生了一对龙凤胎,仕林是哥哥,诗霖是妹妹。”

“你醒来之后,说的穿越就是。。。。。。。”林仁兄嘴张得老大,失声惊问。

林妹妹点点头,把手放在楚君威的掌心中,“对,我就是穿越了,从掉进冰湖的那个时候起,我突然飘到了一千年前的蒙古,那时我才十七岁,我不叫林妹妹,而叫舒碧儿,也许是我的灵魂找到了我的前生,一切都暗合着冥冥之中的注定,我醒来后,是在茫茫的草原上。草原上有个城堡叫飞天堡……”

屋内有点寂静过度了,小孩子有些不适应。

“娘亲……”

“叫妈咪,仕林,什么事?”

君仕林仰起小脸,“为什么外祖母和外祖父、舅舅都不讲话?”而且全是一脸震撼过度的表情。

“哦,这个呀!妈咪第一次到飞天镇时也是这样的,你爹地第一次见到妈咪也差不多这个样子。”是吓着了。

“可能吗?”楚君威抬起眼,慢悠悠的问了句。

“没什么不可能,惊艳呗!”林妹妹笑得咯咯的,一边偷瞄对面三人。她把穿越的前后叙述了有十分钟,爸妈和林仁兄好像还不太能消化。不过,不怪了,正常人都该这种表现,只有她的另类老公面对天崩地裂才会处变不惊,呵呵,穿越千年哦,她的老公和儿子都成出土文物了。

楚君威纵容的一笑,由着她自恋,也不戳破,状似不经意地从怀中掏出一场玉牌,上面雕刻着显目的雄鹰标志,他缓缓地推向林书白,“这是妹妹在蒙古时,大汗窝阔台赐给她的,仕林当成玩具放在袖中,过来时顺便带过来了。”

这世上有许多事,你不愿意相信,可却又不得不相信。

自己生的女儿,那个小­性­情还不摸得透透的。说真的,妹妹真的是个乖女孩,大学毕业前都没恋爱过,从不晚归,不说谎,遇事必报。有点鬼灵­精­,会闯点小祸,但遇到大事,绝对让夫妻俩一百个放心。

妹妹这近一两个小时的叙述,如果说是楚君威事先编好的说词,好像有点过于牵强,如果说不是,那就是真实事情,匪夷所思四个字来形容都嫌弱。就说楚君威是个骗子,那个瞪着一对大眼滴溜溜盯着他们的小人证,怎么解释呢?越看这孩子,越是楚君威和妹妹的结晶,眼神间像极了儿时的林仁兄。

楚君威摆在桌上的这件玉牌,林书白曾在故宫博物馆见过类似的,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古物,这材­色­、雕工,现在的玉匠模仿不来的。

“爸爸,我信。”林仁兄首先发言,对君仕林握了握拳头,“第一眼见到仕林,我就觉得像我,呵,我的感觉没错,我们果真有抹不开的血缘关系。仕林,我和你妈咪是双胞胎,她是妈咪,哇,那我就做你爸爸。妹妹,我收回我以前讲的话,我相信这世上有穿越,灵魂也可以穿,­肉­体也可以穿。”

呃,这什么逻辑?楚君威冷冷的瞟了他一眼,他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你就不要添乱了!”林书白揉揉额角,看看妻子。

“老林,我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母老虎突发绕指柔,哭丧着脸,无助的皱着眉。

“没什么要想的,你只要记得从现在起你有了一个女婿就行。”林书白扶了扶眼镜,朝她笑。

“爸爸……”林妹妹惊喜的跳起来,“你肯认我老公啦?”

楚君威喜形不露­色­的俊容抽搐了下,掩下抑制不住的欣喜,不易察觉笑了下。林书白和方宛青不是舒富贵夫­妇­,他不能不在意,这是妹妹的亲身父母,而且是很让人尊重的两位学者,没有他们,就不会教出这么出­色­的林妹妹。虽说他们不同意他和妹妹的婚事,他可以想尽法子带妹妹走,但那真的会是个无法弥补的遗憾,妹妹一辈子都有可能耿耿于怀。唯有他们同意,他和妹妹才会有真正的幸福。

“不认行吗?”林书白轻叹,欣赏的重新打量着楚君威,“君先生带着儿子从一千年前都追来了,我怎么忍心让他失望呢?”

“爸爸……”林妹妹眼含热泪跑过来,抱住林书白的脖子,又笑又跳,“谢谢,谢谢,爸爸,我老公绝对是个优秀的人,不会辱没你女儿的,只有你女儿高攀,他是蒙古首富,我们家佣仆成群,银子堆成山,这些都不重要,你看到的,他爱我……很爱……”

“林妹妹,矜持一点。”方宛青挑挑眉,厉声说。

“孩子高兴嘛!”林书白宠爱的拍拍林妹妹的头,“宛青,真没想到妹妹居然都做妈妈了,这世上只有你想不到的事,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

“老林,我到现在都想不通,妹妹明明在我眼皮底下,怎么可能结婚,怀孕生子呢?”方宛青的头都快想出了个洞了。

“不是说前世与后生吗?李碧华的《古今大战兵马俑》里面不也写过这样的故事,妹妹的灵魂穿越到了蒙古,找到了她的前生,呵,我虽然是唯心主义,而且是教哲学的,可是我信,因为君先生。”他对上楚君威冷然却执着的视线。

“岳父大人,唤我问天即可。”楚君威说道,语气沉稳,神­色­不惊。

“好,问天身上有种君临天下、卓尔不凡的气质,这是时下养尊处优的年轻人中极少见的,也不是一朝二朝可以形成的,它需要生活的阅历和对世事体验的沉淀,没有丰富人生的人是不可能有的。有这种气质的人,隐忍、刚强、执着、有胆识、有见地。宛青,你也桃李满天下,我也桃李满天下,我们的桃李们有问天这样的人吗?”

“那倒没有!”别看方宛青吼声如雷,可林家真正拿主张的人是林书白,他一发话,就是一致通过,方宛青今天却又点不甘,“老林,就算有前世、后生一类之说,这位君先生和孩子是妹妹前世的老公和儿子,和现在没什么关系吧?”她还在想把妹妹尽力拯救出苦海,一千年前的男人,,怪不得看着冷冰冰的,她怎么舍得把她的小棉袄嫁给他呢?

“妈妈……”林妹妹突然涨红了脸,羞涩的瞟了眼楚君威,那人朝她邪邪的倾倾嘴角。从理论上讲,昨天之前是没关系,可现在却是有着最最亲密的关系了。

一大把年纪的方宛青女士怎会看不懂这种表情呢?“你们……可真是会见缝Сhā针……”她沮丧的说道。

林仁兄在一边偷着乐。

林书白假装咳嗽,真是拿妻子没办法,这种事也当着女婿的面说。

“我们本来就是夫妻嘛!”林妹妹顾不上害羞了,理正言辞的捍卫老公的权利,“前世、后生又怎样?我的老公只会是君问天。仕林,快来叫外婆好!”她改变下方针,利用仕林去打动宛青。

君仕林是个人­精­,继承了父亲优良的生意人­精­明,“叫外婆可以,如果她真的不会抢走我妈咪!”

“哈哈!”林仁兄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

“宛青,”林书白疼爱的拉过仕林抱起,亲了亲小脸,“我没有想过这么早做外公,可是这感觉不坏。也许我们该准备一场婚礼了。”

屋中六人,五对一,她现在成孤家寡人,典型的狼外婆的翻版,“好了,好了,我输了,林妹妹,是你选择的路,以后不准向我哭着说后悔。”一份跨越一千年的恋情,真是该感天动地的,她心中其实早就融化了,可有谁懂嫁女的心酸呢!什么招呼也没打,她捧在掌心中的宝已嫁为人ℚi了,还为人家生了孩子的,再不会赖在她怀中撒娇,也不会和她分享一些小秘密,更不会和她手牵手逛逛街,你看妹妹看着那个俊美男人的眼神,柔情如水、缠缠绵绵的,她不拦了,不拦了。做父母的永远赢不了子女。

“让我抱下小东西。”她从林书白怀中抢过君仕林,惩罚的恶吻了下粉­嫩­的脸腮,“和外婆讲条件,真是胆子不小,告诉你,外婆可是很严的老师。”

“外婆,你也识字?”君仕林好奇地问。

“岂止识,外婆是教别人识字的……”汗,这话辱没了她,教人识字的是启蒙老师,她可是大学教授。“以后,你的教育不假以人手了,外婆亲力亲为。”

一老一小,絮絮叨叨跑到一边讨论教育问题了,屋中的高气压终于散去,林妹妹握着楚君威的手,轻轻的吁了口气。

最兴奋的莫过于林仁兄,天上掉下个像自己的小外甥,多了个又来自一千年前、又是大明星的妹夫。他对楚君威的印象彻底改观,一下就很不顾身份的降为楚君威的粉丝,他们家的小妮子,别说,还真有眼光,这男人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

“问天,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永远保持理智的是林书白先生,“你仍继续从事演艺事业?”说实话,他不是太赞成的。

“不,”楚君威摇了摇头,拥着妹妹的肩,“做一个艺人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为的是能找到妹妹。现在找到了,我就不会再继续,我打算带着妹妹和仕林回蒙古。”

“你是说还穿回一千年前?”林仁兄瞪大了眼。

“不错!”楚君威坚定地颔首。

林书白先生在对方宛青女士阐述为什么会承认楚君威是自己的女婿时,有句话他没有说,那就是楚君威身上有一种不容别人反驳的慑人力量。这样的男人不会开玩笑,当然更不可能说谎,话语很少,但是一出口,必是一言九鼎。不谈妹妹已经与人间有夫妻之实,共育一子一女,就是没这些个事,这楚君威若是对妹妹动了心,他们就是使了力气来阻挡,也是无济于事。

不管楚君威是在应付方宛青的吼叫时,还是在回视他的打量和盘问,这屋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楚君威的目光总是在看着妹妹,始终看着妹妹……目光沉稳而平静,掩不住深情。

这样笃定的目光,就是命运的戏弄,也不会动摇楚君威的信念,只不过是让他稍微费点心了吧!

林书白轻叹,与楚君威成为亲人,是一种幸运,如果成为了他的敌人,那简直是世上最大的悲哀了。

邢辉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孩子,但与楚君威比起来,就是一个男孩与男人。楚君威担得起责任,顶得住压力,他站在那儿,让你心中无由的升起一股安定,外面即使风雨大作,但是有他在,你就可以感到时时阳光满天。妹妹把穿越过去的艰辛说了又说,楚君威却只字不提自己来到二十一世纪的辛酸,何况他还带着一个孩子呀,但他却过得比一般人都要出彩,洁身自好,功成名就。

他们家的妹妹何其的幸福,能被他爱上。

所以林书白看着楚君威,是一百个称心,当他说要穿越回一千年前,林书白知道他是当真的。

“妹夫,”林仁兄真是羡慕死楚君威那一幅镇定自若的神态,“哦,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林仁兄,是比妹妹大了三十分钟的哥哥。”为了让那一声妹夫喊得响当当,他特地说明。

“我知道,妹妹以前在梦里喊过你的名字。”他还为此大吃­干­醋。

“真的,那丫头有这么好心?”林仁兄喜滋滋的跑过去揽住林妹妹的肩,楚君威不著痕迹的拂开他的手,把妹妹带到自己的一侧。

林仁兄受不了似的耸耸肩,林书白在一边看得发笑。

“她说你是一个出名的大学者,她非常仰慕你,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是林妹妹当时为了解释林仁兄何许人也,随口胡编的。

“不会吧!”林仁兄这下吃惊大了,在妹妹的心目中,他的形象是如此高大吗?

“老公,你揭人家的伤疤。”林妹妹娇嗔的推了楚君威一把,转过头瞪着林仁兄,“不要太臭美,大学者是我对你的期望,你要努力,不要让我失望。”

“喂,林妹妹,有点礼貌,这家里谁是老大?”林仁兄冲着林妹妹扬起拳头。

“我老公呀!”林妹妹笑得得意洋洋,本来就是呀,这里又不是林家。

“你……你……”林仁兄­干­瞪眼,好一会,才憋出一句话,“少老公老公的,告诉你,这里是二十一世纪,你们没领证,不算是法律夫妻,只能算是非法同居。”

楚君威询问的看向林妹妹,有这种说法吗?

“那又如何,我们明天去领了不就是了。“林妹妹可是不甘示弱,这个老公,她可是要定的。

“领不领无所谓,我们是要回蒙古的。“楚君威维护娘子,提起了刚才的话题。

林仁兄被林妹妹一岔,忘了先前要说的事,现在听楚君威说起,挑了挑眉,“妹夫,请问回蒙古,你在哪个站点起程?是坐飞车呢,还是坐飞机?“他不是坏心想打击他们,这穿越可是几千亿次才会发生的一次巧合,或者就是完全不可能,没听说哪列地铁通过时光隧道,妹妹和楚君威都是借助日全食和月全食的能量才来来去去的,妹妹回来还是用死亡做代价的,这世界所有的奇迹不会全被他们一家占去的,似乎最近几年都没有日全食和月全食的预告。

“对啊,老公,我们怎么回去呢?“林妹妹被点醒了,愁眉苦脸的问道。

事实证明,楚君威是个铁人,经得起恫吓和打击,他淡淡一笑,“我们不需要那些,老天会帮我们的。“他能找到娘子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明。

“到底是古人,很愚昧。“林仁兄不敢苟同的摇头。

“你说谁?“林妹妹瞪大了眼,往他这边冲来,楚君威环住她的腰,不在意的笑笑。

“问天,”不知在思索什么的大家长林书白发话了,“为什么一定要回蒙古呢?你们一家现在团聚了,就一起呆在二十一世纪,和我们一起住。依你的经商才能,你做什么都会出众的。”

正在哄逗仕林的方宛青恰巧听到了这一句话,颠颠的跑过来,“对呀,对呀,二十一世纪多时尚、多现代呀,教育体制不知比从前进步多少,不要回去了,孩子我帮着带,你们忙自己的事业。楚君威,你可不准在乱打什么主意,妹妹我同意嫁给你,其他免谈。想想啊,我做妈妈的活得好好的,而女儿却作古近一千年了,像白发人送黑发人似的,我受不了。”

“我们的女儿诗霖还在蒙古,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了结。为了找妹妹,我把所有的事都搁下了,那些事我是必须要做的。岳父、岳母,小婿主意已定,请不要多说了。这里再好,都不是小婿的家。小婿还是适合那个愚昧的年代。”楚君威平静的说道。

林仁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男人真是­阴­狠,连口头之快都斗不过他。

方宛青急了,“妹妹,你说话呀!你读了那么多年书,不会一辈子就只想做个家庭主­妇­吧!”

“我……”林妹妹看看父母,又看看老公,咬了咬­唇­,“妈妈,我不是一个志向远大的人,小的时候有爸、妈疼爱,大了后我渴望能遇到一个深爱我的男人,并为我也爱着,活得很幸福。现在,我遇到了,不,应该说我已经拥有了,虽然我们不是同一个年代,但那又怎样呢?回到一千年前,以年代而言,我已作古,但以时空来说,我们同步活着,活在不同地方,就好像台湾、美国两地分隔一般,只是我们无法联系、串门,但是我会想你们的,对你们的爱永远不会变的。”

说完,回给老公一个春花般的笑靥,扑闪着她的大眼睛。

近在咫尺的俊美男子,神情难得怔了怔,凝神看住她。

夏日溶溶,他的眸光清澈澄明,有种心绪在其中,温柔而宁静。

他的小闯祸­精­,总是让他出其不意的感动和心折,他明白她为他做出的牺牲,回到蒙古,她将再次远离说熟悉的一切,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电视、电话……不管他为她做什么,都很难弥补她的失去,但因为她爱他,她甘之如饴。

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

无可阻,竟也无可言。

他何德何能,得此佳人!

小仕林昨晚没睡好,折腾了好一会,趴在外婆的肩上睡着了,其他三人则神态各异的看着沉醉在二人世界中的小夫妻。

林仁兄总是争当第一发言人,“我放弃投票权,随你们吧!”不过,眼中有些涩涩的,他知道那个俊眉邪魅的男人一定会带走傻丫头的,这次,不是昏睡四个月了,而是永隔一千年。

方宛青回过神来,瞅了眼睡得嘟嘟的小外孙,高八音转化成女低音,“我不管,反正我不同意。”

不同意有用吗?瞧瞧你那个­阴­魅如吸血鬼般的女婿,他听你的吗?林仁兄白了妈妈一眼,心中暗道。

“这穿越不比别的,不是说想穿就能穿,既然暂时穿不了,我们把这个话题暂且搁下。宛青,我们先要准备妹妹的婚事,他们两人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住在一起,我们也该给妹妹一个隆重的婚礼,二十一世纪的,小仕林的教育也要抓,都五岁了,盖入托。问天,你和经纪公司那边怎么处理?需要我为你请律师解决吗?”林书白挥挥手,拿出家长的权威。

“多谢岳父,那些小婿可以应付。定合约时,小婿就加了附加条件,一旦寻到了娘子,我所有的演艺合约自动终止。我会让他们对外发个声明,因为要照顾到家庭,我正式退出演艺圈。”

只听说过人家女星为了家庭退出演艺圈,没想到林家女婿破了男子先例,林妹妹止不住的笑,无限的光荣。感觉到这个早晨,阳光明亮,照在四周墙壁上的玉照,美轮美奂。

爱情是什么呢?其实很简单,就是在美好的年华里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管他是古人还是外星来客,不离不弃,直到天长地久。

“那我就不Сhā手了,宛青,我们出来这么久,该回家了。”林书白拍拍露出一脸慈祥凝视着小仕林的妻子,“你今天有课吗?”

“有课,有课,不过我要调课,我要照顾孩子。问天,以前你出去演出时,仕林是谁照顾的?”她自动自发改了称呼。

“老刘帮着找了个钟点工,白天照顾仕林,晚上我自己带。”

“老公,那你有时晚上去找我时,仕林就一个人丢在家里?”林妹妹猛然良心发现。

楚君威抿了抿­唇­,“有什么办法,你总让我不放心?”他害怕晚一步,她就成了别人的。

哎呦,罪恶感好重,林妹妹叹了口气,低下头,“知道了,是我的错,可人家不是故意的。”

楚君威宠溺的亲了亲她的发心,“没事,都过去了,不是吗?”

“爸、妈,快闪人吧,做只电灯泡很光荣吗?”林仁兄嚷嚷着,逗笑了林书白夫­妇­。

“岳父、岳母,新闻发布会开过后,小区里的媒体就会消失了,对不起,让你们受惊扰了。”楚君威长衫飘逸,深揖一礼。

那一欠身的潇洒翩翩,看得三人咂舌。

“妹妹,你和问天五年没见,就留在这儿好好说话,仕林我带回去了,我会把书房收拾下给问天,晚上两人一起回家,这房子退了。”方宛青女士发话,肯定楚君威的位置。

“好的!”林妹妹笑逐颜开,应得响响的。

临出门前,林妹妹扯住林仁兄的衣角,双手合十,一脸恳切,瞟了眼楚君威不在身边,低低说道:“林仁兄,你帮我看看邢辉去,劝劝他,安慰他,好吗?”

林仁兄白了她一眼,“幸福要付出代价的,知道不?好了,你不说我也会去找他的,唉,又一可怜人,明明没犯什么错,也要受到这样的惩罚。那种心高气傲的骄子,不会想不开吧?”

林妹妹小脸吓得雪白,“你不要回家了,现在就去找他,好好地和他说,替我向他道歉。”

道歉有用吗?林仁兄浓眉一蹙,不敢确定。

楚君威在房中换长衫,刚刚是为了增添自己身份的说服力,特意穿上的,还是习惯穿长衫,他不太情愿的穿上T恤,心里却是非常高兴,对于他来说,寻妻最大的一个坎终于过去了。习武多年,外面一点声响都逃不出他的耳朵,妹妹与林仁兄的私语,他听的一句不差,不过,他再不会吃这种无由的飞醋了。

“老公……”送走了父母和儿子,林妹妹走进房间,勾住楚君威的脖子,叫得甜甜的,樱­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现在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了。”

话音未落,她一把扯住他领口,按低他的头,冲着他的­唇­就啄了过去。

­唇­上一暖,她的气息萦绕而来,软香醉人。

楚君威俊容一凛,回到二十一世纪,他的小闯祸­精­可是开放不少。昨晚他只是初尝,现在心中的大石全部放下了,他可要尝个尽兴。

林妹妹抬手缠上他的颈,放慢动作,一下的吮着他的­唇­,轻咬摩挲,好一番厮磨。

楚君威突地勾住她的腰,改被动为主动,掰开她的­唇­瓣,令人窒息的吻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细细密密的火苗从她的­唇­畔延绵而下,燃至耳侧,燃至颈间,一路带着灼人的热度,分不清是谁的呼吸,急促而凌乱,渐渐相缠。

地火勾动天雷的结果,是俊美的男人抱着一脸红晕的娇妻上床息事宁人。

对于分别五年的苦难夫妻,对于昨晚刚刚洞房的新婚夫妻,大白天的鸳鸯交颈,是无可非议的。

………………

林仁兄下了楼,越想越怕,连学院也不去了,打了车直奔邢辉的报社,门岗给他打了电话进去,同事说邢辉今天请假了。他立刻又直奔邢辉的公寓,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声。

林仁兄真的有点吓住了,坐在公寓的楼梯口,一遍遍的拨着邢辉的手机。手机是通的,就是无人接听。

他不放弃的又拨了一次,电话嘟了好多声,被一个男人接起来,口气很不快,“你是不是邢辉的朋友?”

林仁兄怔了下,扶着楼梯的栏杆站起来,“是的,他现在在哪里?”

“他昨晚到了我们酒吧,以惊人的速度把自己放倒,到现在还醉着呢!”接电话的可能是一酒吧的酒保,估计陪了邢辉一夜,心情超不好。

“请……把酒吧的地址告诉我!”邢辉吁了口气,拭去额头上因紧张而冒出来的一脑门子汗。

见到邢辉,他才知道这个醉是多么的厉害,基本上,就等于人事不省。

他请酒保帮着把邢辉弄上车,送回邢辉的公寓,又弄到床上,他从头到尾一动不动,安静得仿佛连呼吸都感觉不到。

林仁兄很担心,探了探他的脉搏,又拍拍他的脸颊,轻声唤他的名字,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皮肤微红,有些烫。

他看着有些害怕,想打“120”时,邢辉突然睁开了眼,沙哑着喉咙,揪住林仁兄拨打手机的手臂,痛楚的摇头,“别……告诉她!”

林家快婿(下)

林仁兄觉得自己现在怎么变得有点婆婆妈妈的,动不动就有流泪的冲动。他这哪里要打给林妹妹,是要打给医院啊,这个邢辉醉成这样,还顾着一份尊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智者变白痴。

天之骄子又如何,动了情,一样智商降低。

邢辉后来起床吐了两次,继续昏天黑地的睡。林仁兄昨晚为了林妹妹折腾了一宿没合眼,现在也困了,趴在邢辉的床边眯着。

朦朦胧胧睡了一会,觉得屋里像有人在走,睁开眼一看,邢辉已经起来了,脸­色­暗淡,头发乱乱的,倚着飘窗上,整个人陷在一团烟雾之中。

他什么也没说,走过去,自己也从烟盒里抽了一支,不声不响陪他坐着。

烟雾缭绕,绕成飘忽的云,一朵朵的在半空中升起,浮动,渐渐消散。

过了一会,眼已燃至指尖,邢辉把烟蒂掀掉,扭头对他说:“回学院去吧,我没事了。”声音沙沙的,但是很平静。

“邢辉,我来不是表达我的同情,也不是替妹妹来道歉。你对妹妹的那片心,我们全家都明镜似的,也都欣然接受,就连妹妹也决定和你一起了,她不是骗你,是真的,”林仁兄对上邢辉酸涩的眸光,一改平时的玩世不恭,神情非常严肃,“但这世上有些事,并不是受人力控制。人定胜天,那是自欺欺人。两个人彼此在意,并不一定能成连理。何况你碰到的是我那个粗线条的妹妹,面对的是楚君威那样的敌手。”

邢辉呆呆看着他,眉头皱着,不太明白林仁兄要讲什么,不就是林妹妹甩了他吗,­干­嘛讲那么多道理?

林仁兄略略沉吟了下,拍拍邢辉的肩,“楚君威胜的不是名,胜的不是利。胜的更不可能是俊美的面容,他是——妹妹前世的老公,两人已经有了一男一女。妹妹不是不爱你,而是她不能爱你,她是有夫之­妇­,很诡异的是,她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邢辉的手有些颤抖,他按按眉心,拣起窗台上的烟盒,倒出最后一根烟,把空烟盒揉了揉,扔到一边。他想起妹妹醒来后,对他说过她都结婚了,有了两个孩子的事,想起妹妹说允许她心里放一个人,那个人今生不可能遇到了……难道她讲的那个人是楚君威?

这是什么剧情?他急躁地把一头乱发揉得更乱。

林仁兄叹了口气,“这是二十一世纪的《聊斋》故事,惊世骇俗,我爸妈不想让外人知道,但是你,我认为有权利知道这一切,你坐好,我从头说给你听。唉,我是现学现卖!”

邢辉真的坐直了,定定地看着林仁兄,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思绪随着飘向了一片茫茫的草原。

………………

天光散尽,暮­色­四合,一轮月,清冷悬在黑幕中,任云儿与它嬉戏。

夜幕里,城市中亮起的万家灯火显得特别温馨。

邢辉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了林家的这个小区,他仰起头,张望着万家灯火中的一盏。那一盏,今夜特别的明亮,隐约听到笑语串串,似乎还有饭菜的香气飘了出来,那里,他曾经渴盼能成为他的第二个家,现在这已成为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了。

林仁兄的一席话,他震撼莫名,对慰藉她的心起了一点的作用,但不会好到哪里去,永失妹妹是不争的事实。

可真的无法怨怼她。

她努力想接受过他,不是吗?虽然这份恋情短暂如划过夜空的流星,那夜浅吻余温还在­唇­边徘徊。

手轻轻握成拳,任心中剧烈地疼痛慢慢流淌。

“邢辉,不是你差,不是你错,而是你和妹妹没那份缘,不然煮熟的鸭子,怎么会飞了呢?”林仁兄的比喻不恰当,却说得很到位。

他不是输给了楚君威。

他输给了苍天,输给了命运,输给了时光。

陈小春有一首歌里唱道“我没那个命呀!”是的,他没拥有妹妹的那个命。五年够长了,但有一千年长吗?

那个从一千年前追过来的男人,他只有佩服,还有羡慕。

当对一份爱深到骨髓,虽说她不爱你,但你不会舍得责怪于她,心中只想着她快乐就好,快乐就好,即使这份快乐不是自己给予的。

邢辉含笑凝视着那扇透着灯光的窗,心一点点的沉下去,又浮上来,一时间有那么多感受齐齐涌上心头,失落、心酸、恍然、甜蜜……最后是满心满怀的祝福。

妹妹,祝你幸福!

他抬臂抹了抹眼角,喃喃地说着,然后转身消失在五光十­色­的夜­色­之中。

………………

林家的房子在北京城中不算小了,四室两厅,但因为生的是一对龙凤胎,卧室就比别人家多备了一间,三间卧室,还有一间与一个厅打通,做了一个超大的书房。两个大教授在家备课,书房不大不行,委屈客厅兼作餐厅。林家客人不多,老家有亲戚来串门,通常住酒店,吃饭下饭馆,平时倒也觉得挺宽敞,现在一下子多了个女婿和小外孙,可给方宛青女士出了个大难题。

吃饭好解决,加两双筷子,这住宿怎么解决呢?楚君威坚持说要住到他原来的公寓,她一下就驳回了。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心越喜。她这个丈母娘可是有点委屈,第一次与女婿正面交锋,是烽烟四起,两人差点没打起来。妹妹与他又没经过恋爱期、定婚期,直接一跃就是婚后五年,她无论如何要抓紧分分秒秒和女婿联络联络感情,而且她也舍不得让小仕林离开她一会。

哎哟,她真是越来越喜欢小仕林了,孩子一声“外婆”让她的心柔得成了一汪水,她对林仁兄和林妹妹都没这么纵容过,根本就舍不得让他的脚着地,自始自终抱在怀里。去菜场买菜时,顺便去了下童装店,一下给仕林添了好几身夏装。童装店的老板眼眨都不眨的看着小仕林,说这孩子可以去做童装模特,太漂亮了。菜市场里的婆婆妈妈们,更是追在她身后,羡慕得直抽气。

她那个得意劲啊,比自己的学生得了大奖都威风。

挤就挤一下吧,一家人聚在一起才叫家庭呢!

林书白今天也调了课,两人虽一夜没睡,可却一点都不觉得疲累。两人边准备晚上的宴婿席,边带着把书房收拾了下。妹妹与楚君威没举行婚礼,现在不适宜住到一起。楚君威就暂住书房,他们的卧室大,小仕林和他们睡一床。打了电话让家具店送了一张大床过来,又把家里过年时才会用到的丝缎床单拿出来,找出薄被,把他们常用的书移到卧室,新女婿窗明几净的宽敞卧室就准备好了。

“老林,问天在古代是尊贵的堡主,日子过得很奢华,也不知住不住得惯这里?”新鲜出炉的丈母娘有些担忧地问。

林书白莞尔一笑,看着忙得满头大汗却不亦乐乎的妻子摇了摇头,“你呀,乱­操­个什么心,问天不是一般的男人,他从一千年前穿到二十一世纪,一开始并不是明星,他当时吃了多少苦,他不说,我们想象不出来吗?物质的享受对他不重要,他在意的是温情,能和我家妹妹在一起,睡地板他都会甘愿的。”

方宛青女士一颗心总算安定了,“呵,对呀,温情最重要。老林,”她悄悄压低了音量,“妹妹嫁给问天,其实真的不错。”

“哪里是不错,是很好了。”林书白朗声大笑。

考虑到家里多了个孩子,晚上的迎婿宴,方宛青可花了不少心思。孩子的牙齿没长好,不宜吃太硬的食物。她做了蟹黄­肉­圆,为了起鲜,蟹放得多多。八宝鸭从中午就开始慢慢炖在锅中了,到了晚上,汤汁早融进了鸭中,入口就化,满嘴生津。排骨是用蒸笼蒸的,为了去油,下面铺了一层南瓜。­鸡­翅炸得酥酥的,炸的过程中,让小仕林试尝过,小孩子吃得眉眼弯弯,她也乐得眼成了一条线。另外还准备了大大的基围虾和几盘其他的海鲜、炒了几盘素菜,做了浓浓的鲫鱼豆腐汤,给小仕林补钙。

虽说满桌子的只是普通不过的家常菜,但夫妻俩平时工作忙,很少花时间这样煮,除非是过年。

林仁兄先到家的,看着一桌子的­色­香味俱全,做了个非常夸张的流口水的动作,逗得小仕林笑得抖抖的。

林妹妹和楚君威天傍黑进门的,拎着大包的行李、拎着大包的礼品。

“妈妈,老公他不方便逛商场,这些东西是我去买的,呵,我不知你们喜欢什么,我就挑了许多我爱吃的超贵的东西。”林妹妹抱着方宛青的肩,撒娇道。

方宛青斜睨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对楚君威笑笑,“问天,你不是有两个孩子,你是有三个,这个也没长大。”

楚君威可是第一次踏进林家的门,心里那个激动无法言说,只不过他掩饰得好,别人看不出来。“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等着她长大。”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冷峻的波光快速地扫视着室内。

父亲去世得早,他对父亲没什么印象,娘亲是弱女子,家中佣仆成群,养尊处优惯了,虽说对他疼爱备至,但照顾他的事大部分是丫环和家丁,娘亲口头上的关心比较多,当然他也不需要别人的照顾。像妹妹这样的家庭,一家人挤在不大的房子里,父母亲自洗衣、做饭菜、收拾屋子,与孩子像朋友,但明明又是宠溺的家长,这种亲情浓浓,温暖得他的心莫名地湿湿的。

他吃过无数次的宴席,平生第一次吃到主人亲自掌勺的,而这两个主人还是桃李满天下的大教授,现在是他的亲人了。

心中真的很感动,他不自觉地收敛了防卫、森冷的锋芒,全身心的把自己融入了这片温暖之中。

小仕林穿了件帅气的水军服,显摆地在他和林妹妹面前走来走去,活脱脱一个时尚、新潮的二十一世纪的儿童。

林仁兄追着小仕林闹,像个大孩子。

但是岳母大人领着他去参观他的新房间时,他稍微有些失望,因为他必须和他的小闯祸­精­分居两地。

他礼貌地致谢,脸上自然不会显露出来。

“我的房间在这里。”林妹妹拉着他来到她的闺居。

“我知道,以前无数个夜晚,我就在楼下看着你。”他哑声说道,打量着不大的闺房,墙上贴着几张明星画报,布偶扔得到处都是,有勾的地方都挂着些怪怪的玩意,床被皱皱的,书架上塞满了音乐盒和CD,书倒没几本。

“呵,我不太会收拾房间。”林妹妹歪着头,笑,很有自知之明。

“你不需要会。”她会爱他就足够了,俊美的男人黑眸深邃如海,瞟到房门掩着,把她揽入怀中,柔柔地细吻。

“妹妹,你真幸福,有这么好的父母。”

林妹妹点点头,把他推开一点,“所以我一看到舒富贵夫­妇­,简直都要疯了,这种人也叫父母吗?”

楚君威轻笑,“但我也要感谢他们,他们把你嫁给了我。我有交待白管事照顾他们,他们会生活得很好的。”

“两个女儿都死了,他们一定很伤心,不过,他们的目标就是能安享晚年,现在该知足了。老公,不要喊我爸妈岳父、岳母,那样显得见外,你随我一起喊爸爸、妈妈。”

楚君威脸上出现了几百年未遇的暗红。

“老公,你也会害羞呀!”林妹妹很不给面子地笑得前俯后仰,气得楚君威对她直瞪眼。

林仁兄在外面敲门,探进头,让二人出来吃饭。林妹妹拭去眼角的笑泪,在楚君威目光转移时,对林仁兄挑了挑眉,意思是问邢辉怎样了,林仁兄做了个“OK”的手势,她长长地吐了口气。

林书白说今天开心,喝点白酒,不喝­干­红。方宛青拿了瓶茅台,替三个男人斟上,楚君威谦恭地起身道谢。

林妹妹看着老公和爸爸对饮,心里强烈的怔了下,这一幕可是她想都没想到的。

林书白亲自为楚君威布菜,林仁兄把斟酒权接了过去。楚君威虽神­色­平静,但那眸光却是无限的柔和,这是他最放松时的表现。

方宛青则照顾小仕林,妹妹一个人吃得悠哉悠哉。

蟹黄­肉­圆做得大,又有其他菜,方宛青在盘子中只给每人盛了一个,另外多加了一个给小仕林。

林妹妹一直是家中最小的,对于按分量分配的食物,她总会比别人说一点。每个人夹去一个­肉­圆,留下那最后一个时,她理所当然夹进了自己的碗中。

“妹妹……”方宛青斥责地瞪着她,小仕林看着她,三个男人的目光也转向了她。

“我怎么了?”她不知情地直眨眼。

“你怎么没有一点做妈妈的意识,和孩子抢东西吃?”教女如此失败,方宛青女士真的想一头撞死算了,示意道。

“我……我……”林妹妹看着碗中的罪魁祸首,汗如雨下,诚惶诚恐地把­肉­圆夹给仕林,“对不起,宝贝,妈咪忘了我现在已经不是最小的那个人,这份尊荣以后属于你。”

楚君威这才看懂怎么回事,忍笑得身子直颤。

林书白和林仁兄是哈哈大笑。

君仕林留恋地看了眼­肉­圆,大度地说:“妈咪喜欢吃就夹去吧,以后我回去让佣仆给我再做就行了。”

林妹妹放下筷子,一脸认真,“佣仆做的和外婆的不能比,佣仆为你做菜时工作,外婆是爱,是心意,不一样的,乖乖吃完。哦,君仕林童鞋,友情提醒一下,这里是社会主义社会,所有的劳动者都是平等的,没有什么佣仆。”

“那我叫他们什么?”小仕林好奇地问。

“同志,或者先生、小姐。”

“我受不了。”方宛青女士重重地闭了下眼,“妹妹,你不是误人子弟,你是误己子弟。不过,也不怪了,你属于幸运儿,没有经过仕林从婴儿到幼儿,眼一睁,仕林都五岁了,问天比你称职得不知多少倍。今晚,你带仕林睡,也要让你体会一下做妈妈的艰辛,不然你永远没有做妈妈的意识。”

“哇,小帅哥,你要跟我睡哦,嘿嘿,我要把你扒光光,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我生的。”哈,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不是老公外的男人­祼­体,偷笑中。

这次,林书白和方宛青一起长叹,教女太失败了。

这一夜,林家人都睡得很早。

月上中天时,君仕林抱着个枕头,站在床下,苦着一张小脸,看着床上那个呈大字型睡得嘟嘟的卷发女子,低下了头。他都从床下爬上去三次了,可是过一会,她一个翻身就把他踢到床下,每次都很准。

她真的是他妈咪吗?

他要问问爹爹去,书房与林妹妹的闺房就隔了一个门,他准确无误地推门进来,睡得极浅的俊美男子听到一丝声响睁开了眼,“仕林?”

“爹爹,我在地上。”君仕林委屈地说。

“我有看到。”楚君威起身把他抱到怀中,“娘亲又把仕林给忘了?”知妻莫如夫,他那个小闯祸­精­睡觉可不是一般的可怕,他要紧紧抱着她,才不至于掉下床去。

“嗯,”君仕林小小声地说,“她一开始还给我唱歌、讲故事,可是一睡着,她就踢我。”

“哦,我们要给娘亲适应的时间。别委屈了,你睡爹爹的床,爹爹看看娘亲去。”仕林很独立的,通常是一个人睡。

君仕林乖乖地钻到被中,只一会,就发出了浅浅的鼾声,折腾了大半夜,孩子累惨了。

楚君威替君仕林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出了门,进了林妹妹的房间,月光下,看到她豪迈的睡相,他宠溺一笑,一把抱起她,钻进了被中,嗅着她清新的体息,他才睡得香。

也不能说林妹妹全然忘了君仕林,这一搂一抱,她醒了,黑暗中,长睫扑闪扑闪地眨个不停,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楚君威,惊呼出声:“仕林,你长这么大啦!”

上帝啊,她又穿越了吗?这次是多少年过去了?

楚君威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恶狠狠地翻身压住她,“你看看,我到底是谁?”

蓝­色­星空(一)

方宛青的生物钟一向很准,东方刚发白,她就起床准备早餐,门刚拉开了一点,瞧到一个高大的黑影鬼鬼祟祟地从林妹妹的房中跑出来,吓得她发出一声尖叫,但叫声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后面一只大手捂住了嘴,把尖叫堵了回去。她惊恐地瞪大眼,回过头,林书白无奈地对她笑着摇手,把门关实:“宛青,你什么都没看到。”

她拉开他的手,用力呼吸了下,脸红了,苦笑笑:“是问天吗?”

“不然还有谁敢进那个房间?”林书白想起那么个一脸冷冰冰的俊美男子竟然像个小偷一般,就不禁莞尔,“你不是很少休假吗?这次多请几天,分点心把妹妹的婚事办了,哎,再这样下去,我怕问天会怨我们。”

“老林,你说咱家妹妹,我千般小心地看着,怎么学坏这么快?”

“呵,女大不中留。外面警报该解除了,我们出去,不知小仕林睡得好不好?”

“是呀,他们懂不懂有些事是儿童不宜的?”新新外婆很是担忧地说。

早餐,依然是中西合璧式的。林仁兄喝了点牛­奶­,嘴巴里塞了块面包就匆匆去学院了,昨天旷了一天的课,今天无论如何要去把笔记补上。方宛青的课是第三堂,不太着急,慢悠悠地喂小仕林。林书白要开会,喝了碗小米粥,走了。

林妹妹和楚君威现在属于失业人士,可以不紧不慢地享受早餐时光。

楚君威所在的经纪公司昨天下午发布了他退出演艺圈的新闻,理由就是结婚。那部《落水姻缘》总算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影迷们在声嘶力竭的痛哭之后,善良地表示祝福。太过明朗的绯闻就没什么稀奇了,小区里的狗仔队渐渐散去,保安们松了口气,却有些意犹未尽。

“仕林,外婆包的馄饨很好吃的。”楚君威优雅地咬着油条,看到喝粥喝得一脸苦相的儿子,貌似随意地说道。

“你吃过?”方宛青女士惊讶地问,林妹妹把头埋在豆浆里,表现不太正常,“啊,妹妹,原来是你把你爸爸的馄饨给偷偷送人了。”她想起那天早晨一打开碗橱,盒中的馄饨不翼而飞了。

“什么叫偷偷,我是光明正大地拿下去的。”林妹妹狡辩,眉宇间写满了妩媚。

“外婆,我要吃馄饨。”君仕林现在事事好奇,听到爹爹说,就上了心。

“行,行!”君仕林的话就是圣旨一般,方宛青以无比快乐的心情无条件服从,和蔼可亲地低下头,亲了亲小仕林的脸颊,“外婆一会儿去学院上完课、请好假,就去菜场买菜料,我们晚上就可以吃到了。”

“仕林也去学院吗?”孩子的心是透明的,一感觉到外婆的疼爱,就热热的贴上来。外婆一开始是有点凶,可是现在越变越好了,比爹爹都好,什么都依他,当然更比妈咪好了。

方宛青看看那对眉目传情的父母,思索了下,说:“好,仕林随外婆去学院。”丢给那对父母,她说真的不太放心。

哇,偌大的家终于成了他们二人的世界了,林妹妹尖叫地扑进楚君威的怀里,火热的­唇­贴上他的。

这一天,两个人哪里也不去,方宛青女士把午饭做好了温在锅里,他们就看看电视、听听音乐、说说情话,两个人缠在沙发上,像对连体儿。

林妹妹拿起遥控器转台,看到旅游频道在介绍北京故宫停了下来,“老公,你知道北京原来叫什么吗?”

楚君威挑了挑眉,不出声。

“北京之前叫北平,再前一点叫燕京,再再向前叫中都,是元朝的都城。元朝的开国皇帝,你认识的。”她趴在他怀里,玩着他的手指。

“小王子忽必烈。”楚君威没有太大的反应。

“老公好聪明。”她奖励地献上一吻。

“妹妹,不要说那些事,好吗?我不喜欢做先知,我愿意闯着过,那样才有挑战­性­。”

“嗯嗯,我知道就行了,你就安分守己的做个古代人。”她把个头点得像小­鸡­捣米是的,这样,才能显示出她的出众。撒娇地爬上他的膝,朝他耳后吹着气,笑得咯咯的。

楚君威微微勾起­唇­边,揉了揉她的头发,妹妹在这里比在古代快乐多了,像如鱼得水似的,“妹妹,你会怪我自私吗?”他轻声问道,但不管她的答案是什么,他都要带她走。

聪明如林妹妹,“老公,你如果不来找我就是自私。没有老公,我在这里终其一生都会不幸福的,活着的是一具躯壳,我的心永远都留在蒙古了。对于我来讲,我能和老公在一起,此生无憾。”

他没有再说什么,很窝心地把她拥得紧紧的,空气都像是甜的了。

林家把婚事提上最新的日程,两个家长忙得团团转,婚事定在下周四,请帖全部发出去了,酒店也定好了,楚君威和林妹妹的礼服选的是西式婚纱的燕尾服,因为妹妹说过她和楚君威办过古式的婚礼,方宛青女士和林书白先生商量了下,办个不一样的。

楚君威戴着大大的墨镜,陪着妹妹去公园、去电影院,逛商场、K歌,夜晚散步,郊区吹风……所有二十一世纪的恋爱人们之间做的事,他都陪她一一做了,他不要她有任何遗憾。

婚礼前两天,林妹妹一早起床,眼皮跳个不停,心中也是惴惴的。

吃完早饭,方宛青带着仕林去游乐场玩,林仁兄上课,林书白喊住楚君威,“问天,今天和爸爸一起去学院。”

楚君威一怔,默默点了下头。

“爸爸,你要我老公去学院­干­嘛?”林妹妹不放心地追问,死命地拧着跳个不停的眼皮。

“带 他参观一下我学院啊!”林书白拿起包,笑着说。

她傻愣愣得站着,爸爸好像不是这么八婆的人吧!

“在家等我回来。”楚君威朝她挤了下眼。

没有老公的家显得太空荡了,她闷闷地看了会电视,上了会网,又翻了几页书,听到手机“叮”的一声,有信息进来了。她翻开手机,一愣,是好多日没有联系的邢辉。

“他用一千年换你的一生,我用一生换你的今日,好吗?我在传媒学院门口等你!”

她盯着手机屏幕,怔住了。

林书白并没有带楚君威去学院,而是来到了近郊的一个僻静的幽深小院。

“孟教授是我多年的朋友,对《易经》研究很深,但外人不知,他对星相和占卜也非常有心得。”两人跨进小院,林书白侧身对楚君威小声说道。

楚君威俊目瞪大,“爸爸……”他没有喊过爸爸,没想到开口是这么的容易。

“我懂你的心,你不属于这里,你就像匹骏马,应该在茫茫的草原上驰骋。”林书白温和地笑笑。“我这几天和几个物理学的泰斗联系,询问时光隧道一事,但似乎现在的学术还没达到那一步。我想起这位老友的奇异之术,我们今天就来碰碰运气吧!”

楚君威抿了抿­唇­,为林书白的体贴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一直以来,他都是别人倚靠的大山,他也以为自己是,而林书白今天却做了他的大山,倚靠着大山的感觉原来是这么的温暖。

一个身穿中式长衫的花白胡须的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热情地和林书白握了下手,侧目看了眼楚君威,一怔,“他是?”他问林书白。

“我女婿。”

楚君威礼貌地颔首,“孟教授好!”

“书白好福气,你的女婿看气质就是人中龙凤。快请进,请进!”

屋中一室的古雅,三人坐下,喝了茶后,林书白没有隐瞒,直接说了来意。楚君威看着孟教授,想在他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到答案。

孟教授没有像别人在听说他来自一千年前,脸露惊愕,只不过多看了他几眼,然后起身进了内室,捧出一叠厚厚的纸页都发黄的古书,戴上眼镜,翻了半天,抬起头,沉沉开口:“楚先生,这可能就是个定数。”

“什么意思?"林书白和楚君威一起问。

”林姑娘灵魂穿越到千年前的蒙古,与你结下姻缘,这个千载难逢的定数就为你们开启了。后来,林姑娘遇难灵魂回归­肉­身,但你却靠着月亮的­精­华追了过来,这些都是注定的,你和林姑娘的穿越都是定数,但是要双双穿回蒙古,只能等时间的裂缝打开。“

”时间的裂缝还会开启吗?“楚君威紧张得指尖都发白了。

”真正的天之子过世一千年,时间的裂缝就会打开一次。今年恰巧是成吉思汗去世一千年,楚先生记得不错的话,他去世时是六月份的事,天气还没有太热。“

”不错,“楚君威”腾“地站起来,”那时是不太热,然后经过几个月的贵族大会,窝阔台才登基汗位。孟教授,你的意思是不是在成吉思汗去世的那一天,时间裂缝会打开?“如此这样推算,离现在不到二十天了。

”对,这是你们的唯一机会,不然,要再等下一个千年了。但是楚先生,你们夫妻这次回到蒙古,林姑娘就是林姑娘,不会托付于任何载体,她若遇难,就是真正的生命终止,即使老天助你,你能再追过来,这里也没有林姑娘了,而那是不可能的,你们想回,也是一千年后了。”

“我懂,我会保护好妹妹的,不会让她受一点点伤害的,爸爸……”楚君威转过脸,发现不知何时林书白眼中涌满了泪水。

没有谁会等到下一个千年,不需多说,他们彼此心照不宣,这次分别就是永别。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伸出手,握得紧紧的,紧紧的。

蓝­色­星空(二)

林妹妹考虑再三,还是来到了传媒学院。

无关爱,只是想和邢辉好好地道个别。五年的友情,一日一日都是青春的点滴,无拘无束的快乐时光以后不会再有。

早晨九点多,大部分学生都有课,林荫道上静悄悄的,足球场上有几个男生在踢足球,没有啦啦队,一个个踢得萎靡不振。

林妹妹转了几转,看到新闻系教学楼外面的一棵大的参天水杉树下,邢辉灰­色­的T恤、米­色­的长裤,默默伫立着。

林妹妹突然不敢近前,想起大学的四年里,无数个早晨邢辉就是站在这里,催着她跑快点,不然阶梯教室里前排的座位就给别人占了,她噘起嘴,埋怨他来得早应该先进去占位子,­干­吗总站在外面等,邢辉瞪她一眼,我要是不等你,你会跑错教室。

阶梯教室外面又不挂牌子,看上去都差不多,每次大课都换地点,她不小心就会跑错。

邢辉自有女生帮他占位置,谁都知道他有个固定尾巴,要占就得两个,她老神定定,老牛慢步走进教室,很有自信地看向视觉效果好的位置,她的座位准在那。

不仅仅是阶梯教室,考试前拥挤的图书馆、电教室,她一进门,就会看到邢辉眉拧着,嗔怪地朝她招手,她颠颠地跑过去,堆上一脸的笑。学院组织出去旅游、实习,坐车的时候,同学们自动组合,她和邢辉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若不是男女有别,晚上住宿,他们两人一定挤一个被窝。一日三餐,有两餐她是要和邢辉一起共进的,邢辉餐盘里有她爱吃的菜,她会毫不脸红地夹过来,一不小心买了讨厌的菜,邢辉也会帮她吃光光。

有时她会想,这四年,若没有邢辉,她还能好好地活下来吗?她对他的依赖太深了。

他把双肩袒露得那么明显,怎么可能只是友情?她真的没有多想过,靠得心安理得。

今生,她注定是负他了。

“又慢吞吞的,快呀,我等你很久了。”邢辉一扭头,看到咬着­唇­一脸迟疑的林妹妹,像从前一样,不耐烦地瞪瞪眼。

她笑着跑过去,邢辉好瘦,比上次到她家吃馄饨时还要瘦,斯文的面容瘦得颊骨都清晰地露出来了。“邢辉……”她小小声地喊。

“林妹妹,想不到有一天你也会成了千古奇人,还荣登了几天娱记周刊的头版头条,做女主角的感觉如何?”邢辉逗她。

她呵呵傻笑,直说哪里哪里,一般一般啦!

“不过,你今天是我的女主角。”邢辉牵住了她的手,深深地凝视着她,“一辈子,我就要这一天。”

不等她回应,他牵着她向前,两个人先去了足球场,远远地看着男生踢球,邢辉说:“记得有一次我踢球扭了脚,你陪我去医务室,哭得我好像快要濒临生死边缘似的,医生吼着把你赶了出去。把我凑好骨头后,拉开门一看,你坐在台阶上还在哭。林妹妹,你好像也蛮在意我的。”

“我……其实是担心你伤了脚,以后再没有人帮我留座位了。”她很老实地交待。

邢辉失笑,惩罚地掐了掐她的掌心,“你就不能骗骗我,是因为心疼我才哭的。”唉,这就是林妹妹本­色­,所以他才不敢太急表白,一等再等,不幸与她错肩而过。

“这世上,我最不想骗你,因为你对我最好了。”她扬起小脸,表情非常认真。

“妹妹,如果你没有穿越过去,没有遇到楚君威,你要嫁的人一定是我,对不对?”

“我以前总觉得配不上你,你很优秀呀,如果你追我,我一定会喜滋滋地把自己双手奉送的,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想,反正有邢辉呢!”她坦荡荡看向他的眼中,说得明确的不能再明确,但那个前提是如果没有和老公相遇。

世上没有如果的,发生了就发生了,逃避也没有用。

但邢辉听到这些,就满足了,很轻很轻地握着她的小手,眸光里尽是宠溺,“你确实配不上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都很少回报我。你感冒了,我给你送饭、打水,你一瞅饭盒,说这个番茄炒蛋我才不要吃呢,我要吃菠菜炒­鸡­蛋,吃完了像大力水手一样,力气­棒­­棒­的,我二话没说,又回食堂给你买。而我感冒了,你买了份面条让我的宿友带上去,我一掀开饭盒,面条全糊成一块,哪里还吃得下。”

“呵,这些小节我从来不注意。”她脸红红地狡辩,“不过,我有给你转过情书,你可没有为我做过。”

“笨!”他扔给她一个字,拉着她上前。

两人去看了各自的宿舍楼、吃饭的食堂、学院的礼堂、演讲厅、图书馆……把两个人曾踏过的地方重走了一遍。路上遇到以前的教授,都还记得他们,笑问他们何时结婚,邢辉说快了,快了。

她把脸转向远处,心中酸得能拧下水。

在学院中心的曲廊,两个人停了下来,紫藤花缠绕着廊柱,一串串花挂得累累的,严廊植满了金盏花,现在也开得正艳,隔壁的几个池塘,芙蓉叶开始含苞了,绽在碧绿的叶子间,羞答答的。

“妹妹,还记得有一次我和你在这里过夜吗?”邢辉挨着她坐下,环着她的腰。

她不满地打了他一下,“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时间太晚了,回不来宿舍,你陪我在这里呆到天亮,讲那么暧昧!”

“那不是过夜,难道是过白天啊?”

“可是……可是听着怪怪的。”

“妹妹,那一晚真的很幸福。是秋天,晚上很凉,你把手伸进我夹克里汲取温暖,我当时心里一颤,差点想向你表白,可转脸一看,你睡着了。但我还是很高兴,巴不得天永远不要亮,我们就这样坐着,一直到老。”说起温馨的往事,邢辉的语气放柔了。

她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他的眉,他的眼,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和温雅的额头,不自觉把他和韩江流的身影重叠了。“邢辉,我真的……有那么好吗?”

“你好吗?”邢辉扬起眉毛,“一般啦,是你笨,让人不放心,时时刻刻签在手里,心才能安定。”

爱情不是因为谁好、谁优秀就会爱上,心动总是莫名其妙,看着她眉眼笑得弯弯的,他的心就柔柔的。

“去,我才不笨。”她不服气地嘟起嘴,不然也不会吊到那么出众又俊美的老公,羡煞一帮少女呢!

“不笨会把人生最大的理想定为何喜欢的人去附近巷子中的汤包店吃汤包?”

“啊,你怎么知道?”嘿嘿,不过这个理想她已经实现了。

“因为我也笨。”好巧,他的理想也和她一样。“起来,我们去吃汤包,然后去看电影、吃冰、逛夜市……我要把这一天好好地充实安排,用眼睛拍下你的一切,刻成一个小小的光盘,放在某个角落,永远不点击。”

她默然,只是缓缓地把手塞进他的掌心。

走进汤包店,她想起上次和楚君威来时,老板借了把伞给她,她忘了还,连声的向老板道歉。邢辉心中一凉,那个男人又捷足先登了。不过,没得介意了,他想要的只是妹妹完完整整的一天。想到这儿,高声让妹妹快快坐下,汤包趁热才好吃。

晚上八点,对于约会的恋人,一切刚刚开始,但邢辉把她送了回来,林妹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他要考虑她的处境。

恋恋不舍地揉了揉她一头乱发,道别时心猛烈的抽痛着,他一时无法忍受,一把把她拉进怀中,吻上她的­唇­,她脸上露出惊讶,要推开时,感到面容上像被有温度的水珠打湿了,她一怔,邢辉在哭。

林妹妹一时迟疑,心软了。

其实,她不应该心软的。

这是一个绵长得有点凄婉的吻。

“妹妹,后头我给你们做伴郎。”邢辉闭上眼,喃喃说道,然后松开她,为他们的过往就此画上一个句话。

她在下面站了一会,神智有些恍惚,浑浑噩噩地上了楼,一开门,方宛青女士像只战斗机似的哭喊着抱住她,紧紧的,“不,不,我不放你走,哪里都不准去。”

她吓得双手举起,纳闷地直眨眼。瞧着客厅里坐着三个男人,脸­色­都有些凝重,她的亲亲老公更是神情­阴­冷得慑骨。

“今天不算,还有十九天,你和妹夫就要回蒙古了。”林仁兄很伤感地抿紧­唇­。

“怎么走?”她愕然地瞪大眼,一边安抚着拍拍妈妈。

“从一千年开启一次的时间裂缝穿回去。”

“老公,是真的吗?”她询问地看向楚君威。楚君威冰冰冷冷地对视着她,眼底有一团怒火在烧。

“不要看他,不要看他,妹妹,不要去,不要离开妈妈。”方宛青女士被这个消息吓得失控了,一失往常的强悍,哭哭啼啼如小女人。

楚君威霍然起身,森寒地一挑俊眉,“她不回去可以,我不强求。”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向书房,“啪”地关上房门。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全愣住了,方宛青的哭声也止住了。

“呵,他反应过度,我看看他去。”林妹妹讪然一笑,让妈妈放开手臂,慌慌地跑进书房。

楚君威居然在收拾行李。

“老公!”她抓住他忙碌的手,扳过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妈妈那是舍不得我才那样说的,老公,我想了个折衷的法子,我和你回蒙古,让仕林留下替我尽孝,弥补我不在爸妈身边的遗憾,好吗?”

“免谈!林妹妹,你不回蒙古可以,但仕林是君家的长子,我无论如何要带回去的。”他的反应很激烈,甩开她的手腕,将衣服往行李包里扔。

她怔怔地立着,“老公,你不在意我回不回去,为什么要来呢?”

“也许我来错了。”楚君威冷冰冰地说道。

迎头像浇来一盆凉水,让她的心突然凉凉的。“老公,后天就是我们的婚礼了……”她不知是想提醒他,还是提醒自己。不懂他突然而来的这股怒气到底是为什么,天,难道是他在气她和邢辉出去的事,“老公,我和邢辉没有什么的,只是好好地道声别……”

“我不想听这些,”楚君威抬起头,粗鲁地打断她,“婚礼不是还没举行吗?没举行就可以取消,你好好地想想,免得以后后悔。”

“我早想过了,不会后悔的。”她眨巴眨巴眼,不确定地盯着他,“老公,难道你后悔了?”

楚君威只觉乱­棒­之中被最亲近的人捅了一刀,心中一寒,目光在她的小脸上停了两秒,她不仅没有做娘亲的意识,做妻子的意识同样也微乎其微,不禁赌了气,“对,我后悔了。”

林妹妹“咚”一声跌坐在床上,两眼发直。

楚君威没有再看她,冲出书房,抱起君仕林,礼貌地对林家的其他三人颌首,说还是先回自己的公寓住。

君仕林不敢哭出声,两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外婆,把个方宛青心疼得心都碎了,可看那个男人一脸的­阴­冷,又不敢出口挽留,只得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出门。

“妹妹,妈妈不拦你们了。”方宛青女士哭着跑进书房,推搡着呆呆出神的林妹妹,妥协地说。

她呵呵一笑,“妈妈,可能不需要拦了,因为我根本就不要去。”

“什么意思?”方宛青愕然地问。

“不知道!”她倦然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身子往闺房走去,一进门,止不住的泪就滚了下来。

蓝­色­星空(三)

在老虎脸上拔根胡须,会是什么后果?

倒吸一口冷气,身子颤栗如筛糠,脸­色­刷地惨白如雪,眼一闭,等死吧!

林仁兄对刚才楚君威的表现就是这样的一种理解,虽然他并不确定有没有拔了那根老虎须,但楚君威那股杀人于无形之中的­阴­冷是绝对让人不寒而栗的,他现在想想妹妹真的太勇敢了,居然和那种人结婚、生子,好像还有携手走到夕阳红的那一天。

“到底怎么一回事?”林书白先生问道。他和女婿与孟教授一起吃了午饭,回来时就下午了,两人一起在书房中聊天,方宛青在客厅里教仕林读诗。后来楚君威出去喝茶,他把妻子喊进书房,说起妹妹要和楚君威回蒙古的事,方宛青女士就濒临崩溃边缘,林仁兄抱着仕林也进来了。他们出去时,楚君威就冰着脸坐在客厅里,虽然脸上是克制的平静,但他还是看出楚君威在生气中。没想到这股气还不小,统统撒向了妹妹,最后闹到了楚君威愤而离家,大有悔婚的境地,状况似乎有些严重了。

“因为我不想让妹妹离开吗?”方宛青哭得肩直抽,眼睛一直盯着妹妹的房间,嘴一扁,泪又下来了,“我……就是舍不得妹妹走呀,这一走就是生死绝别,做妈的谁会舍得?我生下她,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会笑会说会和我闹,还会和我斗嘴,慢慢长成大女生,会扮靓,有小男生在楼下为她站岗……大了有什么好呢?如果她真的觉得爱情大过亲情,我……让她走。”

“唉,”林书白被妻子感染了,一样是泪水纵横,走过去,环住妻子的肩,“儿孙自有儿孙福,大了后,他们应有自己的人生和家庭,你有我陪着就行了。问天不会是因为你的拦阻,他理解你的心情,一定有别的事。仁兄,你回家时,问天­干­吗了?”

林仁兄眨眨眼,“我进来时,他给仕林在喂茶,他让我抱下仕林,说下去看看妹妹有没有回来。”

林书白一沉吟,松开妻子的肩,走进妹妹的房间。妹妹坐在床沿上,咬着­唇­,哭得像个泪人。

“不要说了,我听到你们的说话了,他一定看见邢辉吻我了,但是那个没有一点意义。”林妹妹扬起泪容,有些胆怯地看着爸爸板起的脸。

“你疯了,你都是孩子的妈妈了,怎么还能和另一个男人接吻?”方宛青“啪”地打了妹妹一下,急得直跺脚,现在全明白楚君威生气的根源了。

“妈妈,不是那一回事。”事到如今,林妹妹只有和盘托出一切了,“邢辉说老公用一千年换我一辈子,他想要一辈子换我的一天。他想和我一起回到学院,像从前做学生时过一天。我……不忍心拒绝,就去了,他送我回来时,突然拉住我,吻了我一下,好巧被老公看到了。妈妈,那不是爱,只是一个认真的道别。你们知道,我有多爱我老公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仁兄哼哼。

“我知道有什么用?”方宛青翻白眼,她的亲亲小外孙现在想外婆了吗?

“妹妹,”林书白重重地闭了下眼,“你要知道问天使来自于一千年前的蒙古,他不是二十一世纪的时尚青年,思想前卫、不拘小节,他很传统,对你他已经一再包容和降低要求了。在古代,妻子应该是足不出户,就连见其他男人都是低眉敛目,不可直视,而且还要有丫环、佣­妇­陪在身边。他体贴你是在二十一世纪长大,不忍束缚你,可是不代表他就能宽容到你和别的男人独处一天、甚至还拥抱、接吻,有没有意义他不管,他看到的是活生生的事实。作为男人,作为丈夫,他有权利生气,没有责骂你,他已经非常克制了。妹妹,这次是你错了,我们林家不姑息迁就,你现在就去向问天道歉去。”

林妹妹神情郁郁的,泪海挂在长睫上,低下头,两手互搏,“他……说要取消婚礼,我­干­嘛还要去?”

“切!”林仁兄受不了的耸耸肩,“只准女人任­性­,男人就必须永远理智吗?笨蛋,他讲的是气话。”

“他才不说气话呢!”她很没自信的说,楚君威永远都冷静自制。

“他不信任我,如果我爱的人是邢辉,我怎么会和他相认?在相认之前,我过得非常痛苦、纠结,每夜都梦到他在蒙古草原上呼唤我,每次都是哭醒了。不爱他,我怎么会狠下心离开爸妈和仁兄,陪他去那个落后愚昧的年代?我在这里是爸妈的掌心宝,到那边要对付一大家子还有外面的风风雨雨,逼着自己像个无所不能的神似的。这世上哪里有童话,哪里有绝对平坦的路,少爱他一点,都会退缩,他……竟然和我说悔婚,悔就悔吧,他做他的大堡主,我做我的小职员。”说着,说着,她触动了心里的痛处,抽抽噎噎地又哭了出来,感到自己是满腹的委屈。

方宛青陪着掉下了泪,心里想妹妹只提穿越过去的快乐和幸福,没提辛酸,听她这口气,过得也不容易,心中越发的舍不得,“真的不能沟通、融洽,这婚不结也罢了。”她言不由衷地说。

“宛青……”林书白急了,责怪地瞪了妻子一眼,“这什么时候,你也说这种话?婚一定要结,妹妹也一定要回蒙古。仁兄,把你妹妹送到问天的公寓,然后带仕林回来,其他的事让他们两个人解决。”

“老林,你是铁石心肠,怎么把孩子往外推?”方宛青气不平。

“宛青,”林书白眼一红,泪水长流,“我就舍得妹妹走吗?可是强留她在身边,看着她想着一个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出现的人痛哭流泪,你会开心吗?问天和妹妹这份感情,还不够感天动地?你不为问天打动吗?从一千年前追过来,他其实根本不知那条路的尽头有没有妹妹,可他义无反顾地来了。如果不是呢,他又会掉进哪一个时空,结果是什么,你想过没有?”

“别说了,别说了,我投降!”方宛青捂着嘴,推着林仁兄,指指哭得痴痴的妹妹,“送她走!”

林书白起身揽着妻子,拍拍她的肩,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仁兄抚了抚眉头,把潮湿的泪意眨了回去,拉起妹妹,开门,下楼,打车。

“和妹夫好好谈谈,你们过得好,爸妈才能安心。”车上,林仁兄只说了一句话,口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正经。

林妹妹的心其实早软了,巴巴地想早点见到楚君威。车一停下,她抢先就下了车,直奔电梯,到了二十楼,她不知怎么的又畏缩地退后一步,不敢敲门。

林仁兄白了她一眼,按住门铃,不一会,里面传出动静,是君仕林开的门。

“舅舅!”小仕林­奶­声­奶­气的喊道,张开小手,“我要外婆!”

“嗯嗯,舅舅就是来接你去外婆那儿的。”林仁兄抱起小仕林,朝里探了下头,看到楚君威平静地站在房间门口,没什么异样,放了心,“妹夫,我给你送个快递,你来签收下。”他扯过一直躲在他身后的妹妹,一用力,扔里面去了,“呵,任务完成,那我就不打扰了。哦,爸妈让我提醒两位,后头的婚礼请准时出席。”说完,他带上门,亲着君仕林,上了电梯。

“老公……”林妹妹怯怯地轻呼一声。

楚君威没有说话。

她有点深受打击,露出的笑意有点僵,僵了一会,她不太自在地开口:“我能走过去吗?”她指着他。

他冷淡地转过身进了房间。

不承认,不否认,就等于是默认,她摸摸脸皮,觉得够厚,撇下嘴,跟了进去。

楚君威坐在床前的沙发椅上,周身一团冷漠,从林家带回的行李还没有打开。

林妹妹一步步蹭到他身边,蹲下来,戳了戳他,说:“老公,我错了。可是我要申明,一切绝对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样,我纯洁无暇的心和身子只属于我最爱最爱的老公一人,不信,你请验收。”她仰起脸,主动地吻上他的­唇­。

俊美的­唇­冰冰冷冷,没有一点触动。

她加重了这个吻,丁香舌野蛮地钻进他的­唇­瓣,想强行攻入。

他一偏头,躲开了她,手跟着一推,她蹲着,本来就重心不稳,一下就跌坐在地。

楚君威愣了,却没有伸手去拉。

林妹妹皱眉,拍了拍衣衫,自己爬起来,坐到一边的床沿上。

“老公,我没有背叛你。但因为在我们相认之前,我准备和邢辉开始恋爱。现在,你来了,我对邢辉应该有个交待,这是对他的尊重,不是因为情意未尽,而是完整的道别,那只是一个告别的吻,不带感情的。”她没有看他,头低着,喃喃说道。

楚君威冷哼一声,“似乎我来得不是时候。”

林妹妹讶异地抬起头,“老公,你还有继续这样说吗?”她都如此低调地来求和了,不够诚意吗?

“以前有韩江流、窝阔台,现在是邢辉,再加上我,你喜欢看着许多男人围着你一人争风吃醋,那样很有成就感?”楚君威所有的火气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口不择言地对着林妹妹喷来。

她一时被烧得焦头烂额,张口结舌地傻了一会,头脑一热,吼道:“你就很好吗?又是白莲、朱敏,还有那个白翩翩,飞天堡里的丫环,花月楼里的姑娘,你染指的还少吗?如果我告诉我爸妈那样,他们绝对不会让我跟你回去的。”

“林妹妹,现在还来得及,你回去说呀,决定权在你手中,我不会绑着你回蒙古的。去啊,去啊……”长臂一伸,指向门外。

林妹妹心中一团无名火突地熊熊燃烧起来,“我当然会说。楚君威,我问你一句,后天的婚礼要不要举行?”她盛气凌人的问。

这气势可能会把别人吓倒,可是她忘了她问的对象是天掉下来眼都不眨的楚君威。

不过,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对付楚君威,撒娇更易让他折服,硬来,输的人从来不是他。但现在,箭已离弦,收不回来了。

楚君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她讲了一个不知多可笑的笑话,他扭过头,天荒地老的沉默着。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妹妹在难熬的静寂中等了又等,等了又等,恨得想哭。

终于,几番挣扎之后,内心的骄傲取得了微弱的优势,“好的,楚君威,我知道了,不过,婚礼会如期举行,但你可以不来,反正那一天我一定会把自己嫁了,神坛前的新郎位置不会空着的。”说完,她使劲踱了下脚,扭过身,就跑出门去。

楚君威闪了会神,追出门,电梯正在下行,他改走楼梯,到了楼下,哪里还有小闯祸­精­的人影。

他黯然立在蓝­色­的星空下,任夜风拂面,几声叹息碎落在夜­色­中。

蓝­色­星空(四)

林妹妹当着楚君威的面,没有哭,一出了公寓楼,泪就止不住了,沽沽地流个不停,那个委屈呀、幽怨呀,千言万语都不够倾诉,还有诉不出的后悔,狠话扔出去了,如果婚礼那天他真的不来怎么办?难道要仕林替他爹爹行礼吗?

她的面子不值钱,爸妈好不容易才把因她失去的面子捡回来,再丢了,她挖地三尺,自埋也不够挽回呀!

死吸血鬼,臭吸血鬼,说什么来错了,来错你回去呀,又没人邀请你来。她就留在二十一世纪,嫁个比他爱自己的人,气死他。

这里不是蒙古,少了谁都能过,三条腿的动物很少见,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他凶什么,还推她,也不下来追她。

早就是她老公了,还为他生了一对儿女,还在质疑、猜测,这样子怎么到白头呢?只怕还没活到半百时,就给他气死了,让他一个人去唱夕阳无限好吧!

一边走一边恨,一边恨一边走,可就是不敢掉头回楚君威的公寓。

越走越远,也就没办法回头了。

一个人在街心公园坐到半夜,幸好北京城的治安非常好,倒也平安地回到家。

林书白和方宛青坐在客厅里核对婚礼人员名单,生怕漏了谁。看到妹妹推门进来,两人一瞧她的脸­色­,心凉了半截,林书白拿起电话就要打给楚君威,林妹妹抢过,狠狠地说:“谁要是主动打给他,我这就跳楼。”

她让了一次,不能再让他第二次,何况她又没犯什么滔天大罪。

“那婚礼还要举行吗?”方宛青女士被她吓得没了主张。

“当然要,而且要轰轰烈烈的,他如果不来,就让他儿子上。”她头一昂,趾高气扬地跑进卧室,“啪”地关上门。

林书白和方宛青面面相觑,这叫什么事啊?

婚礼既然要如期举行,那该忙的事一件都不能少。到酒店看场地、试菜、商量一些细节,礼服送到了家,和化妆师确定一下什么时候到,礼车的鲜花几点要装饰,亲戚和朋友到了,谁负责接待……太多太多的事,把个林书白和方宛青累得气都喘不过来,他们不止是嫁女,也像是在娶媳,楚君威在这边没有半个亲人,他们不忙谁忙呢?

忙倒没什么,只是心还悬在半空中。楚君威一天人影没看到,电话也没打一个,仕林都问过好几回了,“爹爹呢?”

明天婚礼到底能不能顺利举行呢?夫妻俩一点都不敢确定。

林妹妹倚坐在床头,君仕林在她脚边一个人在玩玩具,今天方宛青顾不上他,照顾他的任务就落在她这个妈咪身上。

看着这张肖似于楚君威的面容,心不知怎么慢慢变冷了。如果到了蒙古,他们之间一定也会出现类似的误会,现在还有爸妈可以投奔,到那时,她又要奔谁呢?

她要去蒙古吗?

这份爱值得她牺牲这么多吗?

那天她信誓旦旦,讲得理直气壮,只要能和老公一起,去天堂、地狱都无所谓。放在今天,她还会这样讲吗?

人在情绪低落时,总是想起伤心事。她记得为了保住君问天的命,为了保住飞天堡和君府,她被窝阔台所逼,向他提出分手,他失手打了她几个耳光,那是舒碧儿与他最后一次见面,她怀着仕林和诗霖时。

是不是该庆幸昨天他没有打她呢?

漫长的一千年呀,单单凭爱,她就可以跨越吗?她与他之间,无论是认知还是行为,都有太多的差距。她心里面很清楚,气成这样,可是她还是爱他。但这一刻,她却为两人的未来产生了犹豫。

不能终成眷属的爱才是经典的,因为没有共度平凡的漫长岁月,留给彼此的恒久绵长得深爱,不会被时光冲淡,所以才能永恒。

她和君问天的爱在那一千年前也许已经画上经典的句尾了,再重现拆开改写好吗?

“仕林,你和妈咪留在这里陪外婆好不?”她蹲下身问玩得起劲的仕林。

君仕林抬起头,清澈的大眼眨了眨,“那爹爹呢?”

“回家陪诗霖妹妹。”说起诗霖,心中隐隐发痛,诗霖什么样,她还没看见过呢。

“我要和爹爹一起,也要和外婆一起。”仕林说完,继续玩自己的。

唉,就是不说和妈咪一起,她挫败地叹了口气,N次掏出手机来看,没有一个吸血鬼的电话,哦,他不爱打电话,同学的短信倒是差点把手机撑爆。

婚礼这天,天公非常作美,阳光灿烂,温度又不过高,还伴有丝丝的威风。

林妹妹一早就被送去化妆,化好妆后,回到林家,然后新郎坐着礼车过来接新娘一起去酒店。

化妆师对着镜子中一张眉心紧锁的小脸,露齿一笑,“我没见过像林小姐这么不开心的新娘。”他开玩笑地说。

“你没见过的事多着呢!”她无力地叹息,看得到自己的脸­色­有多差,一夜没睡好,顶着两个大熊猫眼,化妆师正在狠狠地把粉往脸上堆着,像个白渗渗的吊死鬼。

化妆师闭嘴,理解准新娘不想讲话,麻利地打腮红、涂眼影。

伴娘是林妹妹的大学同学,伴郎是邢辉。邢辉已经把情绪整理好了,脸上的神情是真诚的祝福,在无人察觉时,会偶尔掠过一丝痛楚。

化妆回到林家,准新郎还没有来,林书白和方宛青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林妹妹反倒平静了,说他不来更好。

方宛青恨不得打她,又怕毁了辛苦化好的妆,只得生生忍下,趴在窗台上盯着小区的大门。

林仁兄从酒店打来电话,说宾客都已入座,舞台灯光摄影司仪全都准备好了,为什么礼车还没到呢?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老林,如果问天再不来,我们就取消婚礼吧!”方宛青把林书白拉到一边,悄声说,心中有些恨起楚君威来了,妹妹是有错,以后慢慢训斥好了,但今天是什么日子呀,能开这种国际玩笑吗?

“再过半小时,他不来,他想娶,我也不让妹妹嫁了。”她又加了一句,对妹妹要穿回蒙古一事更是觉得不舍。

“唉,你就别火上浇油了。”林书白拭着额头的汗,觉得血压在直线上升。

外面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两人一喜,跑到窗前往下看去,几辆礼车排车队缓缓驶进了小区,最前面的是一辆加长的房车,前面缀着两个身穿婚纱的娃娃,这可比他们预先定的礼车不知气派几倍了。车门一开,楚君威一身黑­色­燕尾服,玉树临风般跨了出来,礼貌地向林家迎接的人微笑颔首。

“妹妹,问天来了!”方宛青喜出望外地对林妹妹说,先前的气全消了。

“哦!”她淡淡应了声,理着拖到地上的婚纱。

“爸爸、妈妈,路上堵车,所以来得有些晚!”楚君威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行礼,温声解释道,眼角的余光瞟向端坐在闺房中的新娘,今天,她美得赛过夜晚的星辰。

陪着楚君威的一帮人是他原来呆的经纪公司的人员,这些人­操­办婚礼,简直是小菜一碟,中式、西式的程序,全部准备得好好的,就看女方需要什么。

“没关系,平安到了就好。”林书白招待大家喝茶,向楚君威使了个神­色­,楚君威会意地点点头,走向林妹妹,随手关上了门。

“妹妹!”他把手搁在她的肩上,俯下身,欲吻她,她轻轻地转过头,也像他那一晚一样,避开了他的­唇­。

“还在和我生气?”他轻笑,低声问。

她抬头正­色­看他,眼神平静得出奇,“我没有生气,我是在思索,也在反省,我们真的适合结婚吗?楚君威,我们之间差别太大了,谢谢你从一千年前追过来看我,我们不要让错误继续。婚礼取消吧!”可是颤栗的语气还是出卖了她,唉,恃宠卖娇呗!

楚君威寒眸一冷,不动声­色­地问:“你在和我赌气!”他肯定,无比肯定,手心紧握,却无由地觉得恐慌。

“没什么好赌气的,也没必要赌气,我以前以为只要彼此相爱,什么关都能闯得过,可现在我不那么肯定了。不管我怎么努力,也达不到你理想中的娘子标准。仕林……”

“你还越说越当真了。”他低头,猛地吻住她,不管她怎么挣扎,都不松手,“你想嫁其他男人下辈子吧,不,下辈子也不行,五千年之后再说。”

哇,快和中华悠久的历史一般长了。

“我昨天是找经纪公司准备今天的婚礼,非常忙,不是不来看你,不过,也需要惩罚一下你。有了夫君、有了老公,有了儿子、有了女儿,还和别的男人手牵手的在月光下散步、拥吻,换作你是我,你会怎么样?”楚君威吻得她气喘吁吁,才放她呼吸。

“我……我也会生气的。”她吭哧了一会,说,“不过,那和爱无关。”

“你无关,邢辉也这样想吗?不能给别人希望,就要让别人绝望,你以为给他留下一份回忆,就弥补一切,你错了,他会更陷入对你的相思之中,会更痛苦。做错事就想耍赖、躲避,还不让人说,若不是今天结婚,我要狠狠地打你一顿。”说着,他开始挽袖子。

“你要­干­嘛?”她本能地举起手护着头。

“你到底要不要和我结婚?要不要做仕林、诗霖的娘亲?要不要和我回蒙古?”他很严肃地问她,黑眸闪烁着危险的冷光。

“如果回答不,是什么结果?”她眨巴眨巴眼,不怕死的问。

楚君威也不多话,手一伸把她捞了过来,轻轻松松往肩膀上一扛,大步往外面走去,“结果就是你一辈子就呆在这上面。”笑话,她敢说不,他就把她捆得实实的做行李,一并带走。

他若错了,她可以气得理直气壮,她错了,他就要一笑置之。这也要看什么错,那种原则­性­的错,他可不能原谅。不过看在她爱他的份上,他就气了一会,不是把仕林也给林仁兄带回林家了,不是也尾随在她身后,看着她平安地回到家,第二天还请经纪公司里的人苦心积虑地准备婚礼。

这个小闯祸­精­,一天不闯祸就不是她了。还装什么深沉和他说些有的没的,他全部处理成耳边风。这种人,说教没用,直接来强的比较有效。

林妹妹没想到楚君威来这一手,气得又踢又打,怎耐那个人像是铁打的,痛的反倒是她的手。

外面等候的人看到新郎扛着新娘出来,全笑了,也没人来拦阻,酒店那边又催得凶,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新郎把新娘塞进车内,车队一路高歌地直奔酒店。

林书白和方宛青终于把心底积着的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大度的夫君。”楚君威好笑地看着嘴巴气得鼓鼓的妹妹,替她扶正头上的头巾,递过捧花。

“哪里大度了,明明小气得很。”林妹妹没好气地说,她可是非常记仇的人。

“嫁给天下的女人都尖叫的男人,你不觉得虚荣吗?”他邪邪地朝她倾倾嘴角。

“这招你用过了,现在就是你脱光光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心动。”知道后座与前面的司机座隔着隔音玻璃,她放任地提高了音量。

“当真?哦,对了,你不好奇我今天穿的什么­内­裤吗?”他把她抱坐到膝上,“我给你机会先睹为快?”

“那谁后睹偷乐?”她捉他的语病,杏眼瞪得溜圆。

“今天和我结婚的那个人啊!”他挑挑俊眉,邪魅地抛了个媚眼。

疯了,这家伙又在对她实行­色­诱,可是她是女柳下惠,水波不惊。“我才懒得看,ā片里的男优有的是肌­肉­俊男,比你强多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话对于男人实在是奇耻大辱,楚君威突地钳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看过几个?”他可不是从前的君问天,知道ā片时怎么一回事。

“好疼,”他真的用了力度,她扭着脖子,没挣脱,很识时务地摇摇头,保小命要紧,“我……以前没看过,以后……”

“以后你没机会。”他松开她,改圈住她的腰,恶声问她,“你到底要不要先睹为快?”

“燕尾服是绑的腰带,不方便看。”她小小声的说,脑中想象了下,“我一会,先睹为快、后睹偷乐一起来。”

楚君威轻声笑着把她­唇­上的口红吃得光光,反正化妆师会跟在后面补妆的。

她对他从来就无力反抗,只得顺其自然化身乖乖小猫。脸红红的,埋在他怀中。唉,好没出息哦,她就是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令她安宁,令她心神荡漾。

不过,小猫也是有爪子的。

参加婚礼的宾客济济一堂,林书白和方宛青的同事有许多自告奋勇来的,林妹妹的大学同学更是一个不少,­干­嘛呢?瞅瞅大明星楚君威呀,他可是当今演艺界第一位为了结婚而退出演艺生涯的艺人。

经纪公司的专业摄影师全程摄影,整个婚礼不亚于一出电视剧。

新郎和新娘没让大家失望,男的俊美,女的俏丽,看着就是一对璧人。后面捧花蓝的天使是两个人的结晶君仕林。

真是羡煞一帮青春同龄人。

但是在行礼时出了一点意外,司仪按照程序问新娘是否愿意嫁给新郎时,新娘紧抿着­唇­,挑衅地看向新郎,那直勾勾的目光吓坏了司仪。他特地摘下话筒,低声问:“难道这是强迫婚姻?”

下面的宾客突地喧闹起来,正在观礼的方宛青和林书白心都吓得停止跳动了。

楚君威平静地一笑,回头冲大家摆摆手,俯在妹妹的耳边,用只有二个人的音量说:“妹妹,回蒙古确实不是去天堂,可是我爱你,很爱很爱,请允许我自私这一次吧,我会为你在蒙古建造一座天堂的。”

够了,太够了,足够了。她要的从来就不多。

女人就是心软,就是虚荣,吃不消男人的甜言蜜语,她感动得还泪花婆娑,对着楚君威直点头,侧过脸,急急地对司仪说:“是的,我愿意,我愿意嫁给身边的这个男人,不管是患难还是享福,都要和他不离不弃。”她一下子把司仪要讲的话也全抢说了。

宾客们哄堂大笑。

林妹妹害羞地伏到楚君威的怀里,再也不好意思抬头,楚君威宠溺地捧起她的脸,当着亲友、来宾的面,郑重地印上自己的承诺。

珍爱她,一生一世。

酒席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开始,新郎、新娘敬了一圈酒之后,家长林书白上台发表致谢辞,前面都是一些常见的谢语,到最后,他停了下,说一对新人在婚后,将移民到国外。

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只有林家人和邢辉听得懂。

座中的方宛青一下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林仁兄转过身,对着墙壁默默掉泪。

邢辉端着酒杯的手一直在抖,扭头看着那个躲在老公怀中抽泣的卷发女子。

还好,那是幸福的彼岸,在泪水之后,所有的人又绽开了笑颜。

楚君威在一家酒店定了房间,做他们的洞房。婚礼结束之后,在众人嬉闹尽兴后,他抱起他的新娘,如愿以偿地走进了洞房。

林妹妹让他先洗澡,说自己要卸妆,时间要很长。他粗粗地洗了下,把房中的灯调得暗暗的,躺在床上边看电视边等着他的新娘。

他过一会瞟一眼浴间,也不知过了几个一会了,那门还关得严严实实的。

妹妹难道累晕了?他不放心地下床,正准备走过去,门开了。

他缓缓地看过去,眼猛地瞪得大大的,感到血液“哗”地一声从脚底冲到了头顶,然后又急促地落下,心跳如奔马狂驰,喉结耸动,呼吸不能自主。

蓝­色­星空(五)

话说这时空再交错,聚少再离多,他们这夫妻之实也有一年多了,有必要表现得像个初识情味的毛头小子吗?

似乎连脚底都痒痒的,他不住地咽着口水,胸膛急速地起伏着,眸光幽深、灼热,掌心都是密密的汗,血液都呼呼地往一个地方涌。

林妹妹身着鲜红的三点式泳装,还是那种布料非常吝啬的,只意思意思地遮住了一些私密部分,但那效果却是惊人的。

她的皮肤本来就白皙,衬着红,更显一身的雪肤凝脂,如玉一般。丝薄的面料吹弹可破,贴身紧体,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不驯服的卷发狂野地散在身后,樱­唇­微嘟,清眸含娇。

“老公,不知是谁搞的鬼,把睡衣换成了泳装。”她羞得脸通红,手无措得不知放哪里好。

面对这样的新娘子,基本上连柳下惠都无法控制了。

“这样子很好,我喜欢!”他慢慢走近她,嗓音已经暗哑得不成样,胸膛结实的肌理,在昏黄的灯光下,灼灼闪着光华。

林妹妹轻舔了下­唇­瓣,伸出手臂环住他的颈,他急切地抱起她,一步就到了床,床榻了一半,雪白的丝织被单泛起纠结的褶。

她听到他闷哼了一声,灵巧的舌已经触上她光洁的颈,濡湿的,凉凉一片,室内的温度慢慢燥热起来。他的手滑过她微颤的臂,手指轻轻刮着她脖上的起伏,慢慢向下,白玉般修长的手指停留在她美好的弧度上。

她的脑袋“嗡嗡”,呼出的热气越来越热,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大。

他的薄­唇­慢慢向下,膜拜着一寸一寸的肌肤,手指转向她的背后,细细摸索、摸索……

“老公,那个扣在……前面……”她趁最后一点理智,呼吸不稳地提醒道。

他一愣,抬起头,认真研究着她所讲的前面是哪里,搜寻半天,毫无进展,急得直咬­唇­,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体贴的新娘子看着不舍,“老公,要不我自己来吧!”她坐了起来。

这是他的权利,怎能假以人手,“不要,你演示下!”

林妹妹指指心口的位置,“就是这里有个搭扣,你……一按就下来了。”

到底是­奸­商,一点就通,他成功地除下二点,抬了膀子,托起脸,眼里是妖异的光,什么东西亮得快要跑出来,俊眸掠过最后一点,哇,是绳结的,系在身侧,这个,他就不用动手了,薄­唇­轻轻摩擦凝脂般的肌肤,牙齿咬住结扣,另一点顺利脱落。

虽说最终终归要­祼­裎相见,但之前磨人的过程实在是快乐的极致。

她在他身下轻喘,眉眼弯弯,吐气如兰。

他不想再让自己受煎熬了,一欠身,深深地、深深地埋入她的身体。林妹妹情不自禁嘤咛出声,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已被他填满,美妙到难以言传。

昏黄的灯光里,交缠的身影,细碎的喘息……

窗外,天边的星星躲藏在云朵里,月悄悄西倾,掩去了光华,一棵花树在夜间灿然开放,世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在这一刻散发出甜蜜的香气。

夜很长,情更长。

日上三竿时,林妹妹在楚君威怀里醒来,趴在他怀里耳鬓厮磨,楚君威躺在床上,纵容地看着自己的小女人。不管是在蒙古,还是在这里,她都是他名正言顺的娘子了。

“饿吗?”他吻吻她的发心,柔声问。

“饿到不饿,就是好累!”她闭着眼睛低笑,用困哑的声音咕哝道。

“那我们今天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他拿起电话,想叫客房服务,送点早餐上来,虽然她说不饿,但看外面,已经不算早了。

林妹妹按住他的手,“不要,我们还是回家吃吧!老公,没几天我们回蒙古了,我想尽量多陪陪他们,过一天就少一天,这次是永别。”说着,她的语气一噎,眼中已有了泪意。

“对不起,妹妹!”他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这样说。他选择自私、义无反顾,没有她的存在,他的生命将不完整。

“老公,别这样,自私的人其实是我,我把爱情看得比亲情重,我不敢想象失去你我会成为什么样子,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到牙齿掉光光、发如雪、”她用手指堵住他的­唇­,“老公,你再考虑一下,能不能把仕林留下,你别忙着摇头。仕林在这里,虽说我们不在他身边,但我爸妈还有仁兄对他的爱,不会比我们少的。可以接受很好的教育,在优良的环境里长大,会成为有用的人,最重要的是,可以让爸妈对我的爱转到他身上,仕林大了后也能替我向爸妈尽孝。爸妈养我不容易。”

“妹妹,”楚君威坐了起来,觉得躺着谈这么严肃的话题不合适,“仕林是君家的长子,责任不同,我必须带他回去。”他非常坚持。

“如果是诗霖,你就会同意留下来,是不是?”林妹妹问道。

楚君威没有作声。

“你这还是重男轻女的思想作怪。”她斜睨了他一眼,笑了,“老公,我还很年轻,以后你想要多少个儿子,我都给你生。反正你有钱,我就努力生。你知道我很厉害的,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就怀上仕林、诗霖了。现在说不定我就已经怀上了,我们从来都没有避孕过。要是你不放心,我们再来。”她柔柔地用软软的身子摩擦着他的胸膛。

他失神地抱紧她,喃喃说道:“不,不,不会怀孕的,我不会让你再怀孕的,有仕林、诗霖就足够了。”

“老公?”林妹妹愣了,以前他可从来不会这样想,巴不得她变成超级母猪,生一窝才好呢!总说飞天堡大呢,再多也不嫌多。

脑中灵光突地一闪,她抬首,“你是不是被我那次血崩吓着了?”

楚君威闭上眼,脸­色­有些发白。他记得见到她时,她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怎么也唤不醒。下次他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可以再次找到一个林妹妹了,他不能冒那样的险,一子一女足够了。

“那次是个­阴­谋,我不是血崩。”

他听到她叹了一声,低声说道,俊眸突地睁大,“什么?”

林妹妹坐正了身,用被单裹着自己,幽幽地吐了口长气,“耶律楚材和乃马真皇后担忧你和窝阔台为我争斗,就让我死于难产——一个不是人为是天意的死亡,让你们彼此死心,谁也怨不得谁。我被灌下一碗提神汤,那汤就会引起血崩。”想起往事,心仍有余悸。

楚君威黑眸一寒,手握成了拳,牙齿咬得紧紧的,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一股逼人的杀气笼罩着全身。“我……现在更不能放过他们了。”他­阴­沉地一字一句说道。

“你要­干­嘛?”她看着他寒冰似的眼眸。

“这次我不会像从前那样急功近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的网早已布好,不会再那么高调、张扬,我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妹妹,我不会再允许任何危险靠近你了。”

“我相信,老公!”她抚慰地揉着他紧绷的面容,让他放松,“其实那次真的有点无奈,我没想到窝阔台最后会来那一着。唉,爱上谁不是个错,但是以权力拆散我们,我……真的有点怨他,那时我想老公想得发疯。你去御书房有事,我坐在御花园里偷偷看你,看了却不能唤,心疼得像裂了一般。对了,姐夫怎样了?”

“他和青羽回骆家塞了,我让他们二十年不要踏进飞天堡。”楚君威把头埋在她的脖颈,抱得紧紧的,还嫌不够。那时他怎么会变蠢了呢,见鬼的相信她讲的话,他的小闯祸­精­自从爱上他后,这份爱,从未稍离。

“­干­嘛?婆婆想姐姐怎么办?辽国已经灭亡,姐夫那点花拳绣腿还能怎样?和姐姐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不好吗?”

“你不懂王室子弟那种无法言说的责任感,只要他有一口气在,做梦都会想着复国。我派护卫看着骆家塞,不让他有机会出来,出不来,他就没辙了。二十年过去,他想出来,也跑不动了。如果娘亲想他们,可以去骆家塞小住。”

林妹妹轻轻点头,“这样也好,姐姐可以过得安心一点。希望回蒙古之后,我和婆婆的关系能改善一点,婆婆有时对我要求真高。”她抱着他的手臂摇晃着,娇嗔着噘起­唇­。

楚君威俯身一吻,“这对你是难事吗?”小闯祸­精­想擒获一个人的心,只要努力,就不会无功而返。

她呵呵地笑,神情极得意。

“老公,你现在该同意把仕林留在这里了吧!我可是一块肥沃的Chu女地,只要你播种,一定会开花、结果,收获多多的。”她俏皮地缠着他,大有不同意不罢休的意思。

楚君威蹙眉,叹了口气,替她一头睡乱的卷发抚平,没有出声。

新婚夫妻在酒店只住了一晚,乖乖地又搬回林家。这次,林妹妹的闺房做了婚房,小仕林和外公、外婆挤一床。

接下来的日子,没人提小夫妻快要离开的事,可是日子却分分秒秒过得珍惜,林仁兄把学院里的聚会全推了,没有课时,整天呆在家里,挤在楚君威与林妹妹之间做只发光的灯泡。

方宛青女士每天早晨起床眼都肿着,天天去菜场大袋小袋拎回来,变着花样的做菜、做点心,吃得小仕林小肚子有时挺成个小西瓜似的。

楚君威陪林书白散步、下棋,林书白向他说自己写的论文如何如何、学生如何如何,他说自己在蒙古如何如何周旋三国之间做生意,渔利多少多少。

林妹妹陪妈妈逛街、吃小吃、在菜场里大声和菜贩还价,相中橱窗里某件衣衫,母女俩会站在街边争执半天。

某一天,一家子个个穿得光鲜,道摄影城拍了一大堆照片,有全家照,单人照,各式的合影,晚上,楚君威建议去丽园吃饭。

他要了一个大厅,所有的灯都关着,满厅房的烛光摇曳,鲜花盛开。在上菜之前,楚君威搬来两张椅子放在厅中,让林书白和方宛青坐下。然后拉着妹妹、仕林,以及其严肃、恭敬的神态和姿势,三人依照蒙古的礼节,认认真真地三叩首,额头着地,敬茶,唤爹爹、娘亲。

林仁兄不忍地别过头。

林书白两只手直哆嗦,欲起身上前扶起三人,方宛青早哭得一脸潮湿。楚君威拦阻两人,换来君仕林跪在两人面前。

“爸爸、妈妈,原谅问天的不孝,把你的儿女带回一千年前。从今往后,我的儿子仕林就留在你二老身边,替她的妈咪向二老尽孝。”

“这……这可以吗?”方宛青简直是喜出望外,林仁兄眼中一亮转过身。

林书白冷静地提醒道,掩下现在的狂喜,如果那样也好,是个寄托,“你们两个人要好好考虑,这不是小事!”

“爸爸,妈妈,我和妹妹都考虑好了。我们能为你们做的不多,以后所有的一切就由仕林来吧!仕林,给外公、外婆叩头。”楚君威冷声说道。

“不,叫爷爷、­奶­­奶­!”林仁兄走过来,“叫外公、外婆不够亲切,以后,仕林是我的儿子,我来做他的爸爸,我也会为他找一个很爱他的妈妈,这样孩子在这里就会很健康地成长,不会觉得比别人少了什么。不然看到别人有爸妈,孩子心中会有­阴­影。”

林书白欣慰地看着儿子,觉得他好像长大了。

楚君威一沉吟,和妹妹对视一眼,“好,你和妹妹本是同胞,仕林做你的儿子也不会错。仕林,先叩­奶­­奶­、爷爷,再叩爸爸,以后要乖乖地听话。”冷漠俊美的男子语气有些哽咽。

小仕林认认真真地行礼,那三人也认认真真地受礼。

吃完饭后,楚君威要林妹妹陪林书白夫­妇­和仕林先回家,他说想吹会风,拉着林仁兄陪他走一会。

两人并没有走,而是另外找了个茶楼,进去喝茶。

“仁兄,”楚君威从带来的包里掏出一叠存折和房契还有一些证券之类的东西,堆满了一桌,“这些是我到这边后,这几年赚下来的,也做了些投资,现在全部交给你,因为我们是家人,你不需推辞,也不要讲谢谢。以后,爸爸、妈妈就请你多照顾,还有仕林,麻烦你了。”

“妹夫,你说得对,我们是家人,所以无需推托、客气、生分,我会收下,我会用这些让爸妈过得享受点、安逸点,让仕林接受最好的教育,因为这就代表是你和妹妹在做。”林仁兄一点一点把桌上的东西收起,心里泛起无言的心酸和感动。楚君威虽然只在这里只住了二年多,但赚下的财富足以让多少人望洋兴叹,这些不重要,而是他对家人那份不出口的关心和爱,远胜过金钱。

“也要记住替仕林找一个好的妈咪。把我住的房子卖了,重新买个大一点的,不要和爸妈分开,我怕他们孤单。”他听说在二十一世纪,子女成家后都是和父母分开的。

“我也不舍和爸妈分开,妹夫,放心,我们会过得很幸福,等下次千年穿越时,我们再次相遇,你看看我有没有食言。”林仁兄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楚君威不语,只是望着林仁兄,黑眸晶亮,绽开一丝笑意,笑意昂扬、欣慰。

这样,妹妹该和他走得安心了。

不去数,不去看,日历还是一页页的撕去,分离的那一天还是到了。

孟教授说千年开启一次的时间裂缝是凌晨四点,黎明前的最后一次黑暗中,地点就在林妹妹和楚君威穿越过来的湖边。

这一夜,林家的灯一直亮着,所有的人都坐在客厅中,小仕林很乖地窝在林妹妹的怀里,楚君威有点沉默。林仁兄拼命地说笑话,方宛青也是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林书白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茶。

门铃突然被按响,众人诧异地看过去。林仁兄开的门,邢辉手拿一瓶香槟,微笑地立在外面。

“幸好我没来晚,我刚采访回来,就赶过来和楚先生喝一杯酒。”他对着俊美的男人挑挑眉。

“妈妈,请拿杯子。”楚君威不是疏离地点头,而是像二十一世纪的男人见面一样,握了握手。

邢辉显然还嫌不够,拉过他,来了个男人间的拥抱,分开时,邢辉眼中涌出了一层水雾。

“请好好照顾……妹妹!”他颤栗地说。

楚君威自信地倾倾嘴角,“我不止是照顾,而是深爱,胜过爱她的任何人。”

林妹妹咬着­唇­,泪大颗大颗落在君仕林的衣襟上。

方宛青拿出杯子,邢辉给一只只斟满,在无言的眼神流转间,个个一饮而尽。

出发的时间要到了,孟教授开了辆大的面包车已等在下面。

楚君威抱着仕林、牵着林妹妹的手,两人一步一回首,留恋地张望着。

方宛青几次站立不稳,幸好林仁兄跟在后面相扶着,邢辉则扶着林书白。凌晨的北京城,罕见的安静,车缓缓地开着,没有任何人讲一句话。不一会,车就到了公园里的湖边,漆黑的夜­色­里,只有几盏微弱的路灯在远处闪烁着。

“爸爸、妈妈,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林妹妹情绪已经失控,扑进林书白和方宛青的怀中,放声痛哭。

“说傻话,姑娘大了总要出嫁,只不过这次远了点,不过能嫁得问天那样的好女婿,爸妈就开心了。”林书白故意轻快地说。

方宛青拼命地咬着­唇­,不让哭声发出。

“爹爹、娘亲!”小仕林张开双臂,像是也明白这样的分离代表着什么,孩子哭得小肩直抽。

楚君威紧紧地抱着仕林,冷酷男人的泪止不住的喷涌而出。

林妹妹和林仁兄也拥抱了下,兄妹俩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然后她向邢辉伸出手,邢辉轻轻地握住,低声说:“要过得比我幸福。”他偷偷用大拇指勾起她的小拇指,用只有她听到的音量说,“记住你的下辈子,我已预订。”

她笑,噙着泪。

“时间要到了。”孟教授冷声提醒。

刚刚还水平如镜的湖边突然泛起惊涛巨浪,湖水分成了两半,向岸边涌来,中间愕现一条长长的缝隙。

“那就是时间裂缝,只有一瞬间的开启。”夜风送来孟教授的催促。

“爸爸,妈妈!”林妹妹回头哭喊。

“爹爹、娘亲!”君仕林拼命晃着小手。

楚君威镇定地抱起林妹妹纵身一跃,眨眼之间,湖水突地平静,林妹妹脖中围着的一条丝巾悠悠地飘在湖心。

东方开始发白,天一点点的亮了。

穿越破胆(上)

第一次穿越来蒙古,她没准备,凑巧又看到白莲从棺材中爬出,哲别戴着面具站在一边,她被吓得三魂跑了两魂。

再次穿越到蒙古,她可是熟门熟路,还有老公陪着。依照老公的说法,他们应该恰巧落在湖边新建的木屋门口,睁眼就是家,佣仆抱着诗霖在屋内等着。

是吗?

林妹妹感觉到身子像落在一个飞速旋转的磨盘中,不管如何的头昏目眩,黑暗在压,楚君威一直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只听到“啪”地一声落地的巨响,她本能地放开了楚君威的手,眼前一黑。

当她睁开眼时,仰望着头顶上的夜空,天似乎还未明,看不到一颗星,月亮不知是下山了,还是躲在厚厚的云层中。这样的夜,应该是漆黑的,可是当她缓缓坐起,凝目远眺时,天际却是一片通明,就像抹染着日出时­射­出的第一束火红的霞光。那霞光渐渐地向整个天空撒开,她看到了不远处起伏的群山,一会儿隆起,一会儿下沉,草原依旧茫茫。

那是传说中的北极光吗?她讶异地捂上嘴,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背后突地响起一阵飞速疾奔的脚步声,她闻声扭头,她看到了草原中心的那片湖,还有那座楚君威口中的木屋,木屋里烛火摇曳,几个手持大刀的黑衣蒙面人像飞似的往她这边跑来。

有必要每次都这么印象深刻吗?她记­性­很好的,不需要来这些刺激的场面。

这种欢迎方式太特别了吧!

那些人是飞天堡的护卫吗?

显然不是。

她以手撑地想爬起来,不知怎么身子发软,努力了几下,又跌坐在地,当她积蓄力气准备再来一次时,几把刀齐刷刷地架在她的脖子上,冰凉的刀锋抵着肌肤,一动,就是血如泉涌,她定了定神,识时务地保持沉默、保持镇定,清眸急促地扫视着,在看到离她十米处一张俊美的面容时,她轻吁了口气。不过,他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更多的黑衣人围着他,一把把刀寒光闪闪。

楚君威,哦,到了蒙古,他应叫君问天!

君问天却像没看到眼前的一切,气定神闲地站起身,掸掸身上的尘土和草屑,如同野餐刚结束。

“请问是君堡主吗?”领头的黑衣人稍稍抬起头,打量着军问天一身二十一世纪的装束,不敢确定地问。

君问天微闭下眼,轻蔑地倾倾嘴角,“不错。”他没有反问你们是谁之类的话,而是转过身,向林妹妹走去。围在他四周的黑衣人不敢阻挡,让开了一条道,但却保持五步的距离,不疾不徐地跟着。

“夫人,你还好吗?”他欠身揽起林妹妹,温柔地替她捏去头上的杂草。

“老公,这就是你口中的天堂吗?”她促谐的噘起嘴,朝他瞥一眼,眼神却透露着惊惧的疑问。

“马上会有人出来自己介绍的。”君问天说,揉揉她有些微凉的面颊。

他这样说,她也就不再多问,缓缓转过身,天边猩红的光照亮了她的脸,几个黑衣人发出一声“啊”的尖叫,瑟缩地后退了几步。

“我长得青面獠牙吗?”她很受打击地问。

黑衣人哆嗦着,没人出声。

“老公,你说那是晚霞还是朝霞?”她看了那光好一会,仍没研究得出来。

君问天轻笑,俊眉上扬,“那不是晚霞,也不是朝霞,那是飞天堡。”

她瞪大眼看着他。

今夜没有月光,屋顶上方的夜空漆黑一片,可是在目光所及之处那儿的天幕却全然不是这样。那儿一片猩红,就像鲜血在四下飞溅。火炭灰随着草原上的微风朝他们这儿飘来。

“夫人,我不是说要为你建造一座天堂吗?那就从明天开始!”她听到君问天俯在她耳边笑着说,语气却是无比的­阴­冷。

“老公,诗霖……”林妹妹突然叫了起来,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在地。

君问天紧紧环住她的腰,“不会有事的,夫人。”他说得无比肯定。

她却是越想越怕,盯着天边那团熊熊燃烧的大火,觉得毛骨悚然。君问天离开的这几年,飞天堡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呀?上帝啊,这蒙古就不能太平一天吗?

她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回蒙古了,可是怎么能让老公一个人陷在水深火热之中,幸好仕林没回来,不然会把孩子吓坏的。把孩子留在和平的环境里成长是英明的。想到这,她挺直了腰,深呼吸,再深呼吸。

想在蒙古存活,你必须要有一颗强壮无比的心脏。

“君堡主,请!”领头的黑衣人突然发话,指着木屋,做了个请的手势,神情不容拒绝。

君问天瞟了他一眼,冷漠地笑笑。“自己能走吗?”一转过头,对着林妹妹,脸上一派温柔。

“走是可以的,但你不能松开我的手。”她强调了一句。

“好傻!”君问天宠溺地笑笑,他怎么可能松开他的小闯祸­精­呢?

两人在几十位黑衣人的护送下,沿着湖岸往小木屋走去,一踏进木屋,就看到几个佣仆躺倒在血泊之中,已经没有了升息,血把厅中的地板都染红了,血腥气弥漫在整个室内。

林妹妹背心发凉,心口泛起一汪酸水,她“哇”地一声喷了出来。

“怎么了?”君问天掏出帕子替她拭着嘴边的污渍,担忧地拧起眉。

“别管我啦,老公,诗霖呢?”她无助地伏在他怀里,这些躺着的人中没有一个小女孩。他们遇到了好像不是善敌啊!“老公,你这几年没­干­什么坏事?”

“你不信任你夫君?”君问天不赞同地摇摇头,听到地下室中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他眼一眯,抱起林妹妹“咚咚”地走下台阶。

虽是地下,但因为悬着几颗夜明珠,倒比外面还要光亮。

两人站在台阶上,清晰地看到安放舒碧儿的水晶冰棺已被砸开,千年寒冰落了一地,散发出的寒气让室内的温度陡降了许多,棺材边立着一个白衣长发女子,手中握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下一下把舒碧儿的尸身肢解成一块块。舒碧儿尸身虽保持完好,但终归是具­干­尸,肢解下来的­肉­块像一团腐渣,堆成一团,发丝凌乱地缠绕着,谁会看得出那原来是个人。

林妹妹直觉得触目惊心,再也忍受不了,弯下腰,疯狂地呕吐着,直把腹内的胆汁都吐了出来。

“你很闲吗?”君问天握紧了拳,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着,对着白衣女子的背影,声音一凛。

正忙着的白衣女子身子一怔,缓缓转过头。

“啊!”女子突然发出一声惊恐地叫喊,她显然太惊讶,匕首“当”地从手中滑落,整个人瘫坐在一堆­肉­块之间,白衣上沾上许多冰渣和­肉­丝。

林妹妹被她的叫声吓得一抖,她抬起身,看过去,这次,她再也撑不住了,腿一软,晕倒在君问天的怀中。

那是一张除了眼睛和嘴巴完好,其他地方没有一处完好的狰狞的脸,满脸划满了刀伤,显目的刀痕白一块紫一块红一块的纵横在脸上,猛一看,犹如厉鬼一般。但那双眼睛却是煎煎清瞳,闪烁着如水的柔光,秀­唇­也如樱红一点,格外娇丽。

“她……她怎么还会在这里?”白衣女子的声音清雅婉转,尽管无比恐惧。

“你认识她?”君问天抱着林妹妹,慢慢的一步步走下台阶,眼中的杀气腾腾,毫不掩饰。

白衣女子低头看着一团人渣和骨骼,突地跳了起来,拼命地拍打着衣衫,无奈怎么用力,拍也拍不尽。

“别费力气了!”君问天冷凝地一笑,“花这么大力气和一个死去的人过不去,值得吗?为什么不直接对着我来呢,婉玉公主?”

“你……你认得我?”白衣女子放弃拍打衣衫,痛楚地看着君问天,表情是无比的幽怨,只不过配上那副面容,­阴­森得令人发慑。

“怎么会不认得呢?你在花月楼过得似乎不太好,可你终究等来了你的救兵,嗯嗯,你的父皇宋理宗还算是个称职的父亲,没忘了你这个女儿。可是婉玉公主,你怎么就不接受教训、学不乖呢?上次血淋淋的事实你还嫌不够吗?又要再来一次?”君问天平静地看着她。

婉玉神情一敛,放声大笑,美眸­射­出一道凶悍的冷光,“君堡主,此一时彼一时,上一次我是你的阶下囚,今日你可是我的阶下囚。呵呵,你的飞天堡,我如果猜想不错,现在已经成为一片焦土,而你心爱的娘子也成了一堆臭­肉­,让你对鬼相思去,至于你,我不会杀你,我要把你带回宋朝,阉身进宫做太监,朝朝暮暮伺候着我,做我的玩物。可是,”她咬牙切齿地吼道,“这一切都不比我在花月楼受过的耻辱,我毁了容也没保得住我的清白之身,我整日被一群像猪一样的男人压着,生不如死地西欧那个天亮盼着天黑,一日一日如行尸走­肉­般。君问天,这世上没有谁比你还­阴­毒了,现在我终于守得云天雾散,我要比你更狠更毒,我也要让你过过生不如死的日子。说,你怀里的那个女人是谁?”

君问天邪魅地弯起眼梢,“我新娶的夫人林……林儿,”妹妹这闺名还是留给他独享吧,他临时起意为妹妹重新起了个名,“你看着眼熟吗?”

婉玉有一刻为他俊容得微笑失神,但她很快就清醒了,“你可真是煞费苦心了,居然也找出一个如此相似的女子,你就这么爱她?死了不下葬,放在地下五年,最后还娶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呵呵,想当初,我爱你不亚于她,你待人差异怎么这样大呢?”

“想知道答案?”君问天一挑眉。

婉玉点头。

“那是因为她永远不会像你这么没有良知,不像你恶毒无耻,为得到一切,不惜伤害无辜的人。你这样的人当然不配得到我的爱!”他冷冷的,一字一句地说刀背。

“我也是被你逼的!”婉玉双眼血红,无奈地摇头,“不过,现在你找到与她相似的人又怎样?哈哈!”她对天狂笑,“你怀中的林儿很快就会像她一样,而且是当着你的面,说真的,君堡主,肢解­干­尸太无力,我非常期待一刀一刀割下鲜活的人体的感觉。”

对爱绝望又惨遇棱辱的女人要么郁郁而终,要么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不像人不像鬼的怪物。

婉玉就是。

她的话和室内的温度一样的冷,但君问天没有被冻着,俊容平静,神­色­自若,他若无其事的问:“那么,你想何时开始?”

婉玉怔怔地盯了他半晌,挑衅地迎视着他的目光,秀­唇­一撇。

“来人!”她对着外面大叫一声。

穿越破胆(下)

婉玉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点尖锐、刺耳,一下吵醒了林妹妹,她缓缓张开眼,“老公……好吵!”她皱皱眉,探身下来,全身软塌塌的,没有一丝力气。

君问天小心地扶着她的腰,无视脸扭成一团的婉玉。

“来人!”婉玉声嘶力竭地又加吼了一声。

林妹妹盯着近似于疯癫的婉玉,往君问天怀中缩了缩,“她……在喊谁?”

“喊她自以为会过来护驾的侍卫。”君问天嘲讽地倾倾嘴角。

护驾?侍卫?林妹妹一手捂住嘴,长长地睫毛在缄默的空气中忽闪忽闪地眨着,“老公,她是白……”翩翩……后面两个字她是用­唇­语对君问天说的。

君问天捏了捏她的掌心,以示回答。

林妹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初见白翩翩,她宛若一株独立寒风中的白梅,高雅脱俗,绝丽倾城,怎么也无法和眼前这个像女鬼般可怕的疯女人联系起来。

爱情是神力,也是魔力,可以让一个平凡的女子上天堂,如她;也可以让一个女子直坠地狱,如婉玉。

如果与君问天这样的男子相遇,没有被他爱上,就尽早避得远远的吧,为了安全着想。

她的老公从来就不是一位善良的天使,不过她不爱天使。

偷瞟一眼婉玉身后一堆的骨骼,她心又一窒,忙别过头,那是舒碧儿的­肉­身,想不到老公保存得如此完整,都五年多了呀,她不在的时候,老公就对着那具­肉­身倾吐相思吗?

幸好她还活着,又能和老公长相厮守,终于不负老公这番深情厚意。

一时间,只觉满心的感动,也没顾上眼前的危险,娇娇地环住君问天的脖颈,眸光中柔情如水,缓缓流淌。

君问天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够了!”婉玉再也看不下去面前的两人你侬我侬,眼底的火焰把一张狰狞的脸燃得通红,她捡起匕首疯狂地冲了上去,用尽全身的力气,瞄准林妹妹的后背,狠狠地就刺了下去。没等她得逞,同一个瞬间,君问天飞脚一个旋踢,踏掉她手中的凶器,再甩开一脚,她像片树叶“呼”地一下飞出去多远,“咚”地落在地下室的角落中。

“你……”婉玉趴在地上,如一块被撕裂的碎步,疼得直抽气,眼神仍然­射­出不服输的愤懑。

这时,楼梯上“咚咚”地想起急促的脚步声,先前还蒙着面一身黑衣胜券在握的侍卫们不知怎么变得狼狈无比,个个衣衫被刺成了一条条布片,身上挂满了血迹,布斤也没了,走路有些蹒跚,神情极其慌张。

“公主……”领头的侍卫看到角落里痛得龇牙咧嘴的婉玉,慌忙跑上去,扶起她,气喘喘地说道,“外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许多武士,我们的人已经死伤一半。公主,我们走吧!”

“不,本宫不走,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才有这样的机会,本宫不能白白错过。”婉玉口中吐血,不甘心捶打着地面,涕泪迸流。

“公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我们人手不够,保存实力要紧,走吧!”领头的侍卫不顾婉玉的挣扎,抱起她。

其他几个侍卫把刀伸在前面,谨慎盯着君问天,慢慢地往楼梯口撤退。

君问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也不拦阻,手轻拍着林妹妹的后背,防止她再次呕吐。

“君问天,我还会回来的,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婉玉两只手在空中拼命地挥着,双脚直蹬。

“我随时欢迎婉玉公主再次光临。”如果你有那个命的话。君问天凉凉地勾起­唇­角,眉目一敛。

“婉玉在此发誓……此生不除君问天,誓不为人。”婉玉的嘶叫在空荡的楼梯间回旋着,­阴­森可怖。

你早已不像个人了,君问天嘲讽地摇摇头,根本没往心中去。

地下室内静静的,感到危险在慢慢散去,林妹妹的心却仍有点惴惴的,她鼓起勇气回头看向冰棺。

“婉玉应该庆幸我已经找回了你,不然我今天一定会把她捏碎。”君问天眸光一沉,同她一并看去,眼中蕴起怒意,冷冷地说道。

好一个婉玉,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烧飞天堡,毁碧儿的尸身,杀他的佣仆,她和魔王借了胆不成?她是不是希望那摇摇欲坠的大宋朝要倒得更快?

好,那他成全她。

“老公,你……刚刚那个表情好可怕。”林妹妹噘起了嘴。

君问天轻叹一声,愧疚地拥住她,“一回来,就不太平,心里是不是有点后悔了?”

她心虚地吞了吞口水,脑中式闪过那么一丝,但她绝对不告诉他。梗着脖子,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这回事,我们不是要共患难同享福的吗?要是我没陪在你身边,听说你遇到这些个事,我愁也要愁白了头。不过,老公,你刚刚怎么不紧张呢?难道你的武功可以只手敌几十把刀?”

君问天宠溺地弹了下她的额头,“你这小脑袋尽会胡想,我再大的能耐,一个人也敌不过几十个人,不是好拳难敌双手吗?我是看到铜矿那边升起了信号弹,知道居住在里面的护卫们正在往这边赶,我只要拖延时间,等他们来就好了。”

“我怎么没看到什么信号弹?”

“你在研究飞天堡上空的大火呢!”

“他们先知先觉吗?怎么知道这里有状况?”

“一定是白一汉管事在飞天堡燃放了求救的信号,他们看到了。”

“那……白翩翩,哦,就是婉玉公主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来?”好奇宝宝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她离开的这五年,蒙古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呀!

君问天微微侧首,“不,她不知道,她就是探听到了我不在堡中才敢放肆的。她在飞天堡放了一把火,跑到这里,无非想毁了碧儿的­肉­身,让我心痛欲裂,不曾想竟然碰到我们回来,无巧不成书,这是她怎么也算不到的。”

“老公,其实你也好傻,对着一个没有温度的死人能有什么盼头?”林妹妹咬了咬­唇­,眼红了,不舍地仰起脸。

眼前的俊美的男人,是她的老公,她深爱的那个人呀!

不知怎么想起一句非常言情的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有些­肉­麻,但却写出了她此时的心声。

“怎么会没盼头呢?这不把你给盼回来了,那二年,我每天都到这里看你,和你说说话,我相信你一定也在某个地方思念着我。我们之间有误会,有爱,有仕林、诗霖,你火爆爆的­性­子,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知­妇­莫若夫,她不得不承认他的判断力很强。

这世上也只有君问天,敢做出那样的判断,敢下那么大胆的决定。

“老公,那现在怎么办?”她闭着眼指指冰棺。

“一把火烧了这木屋,”那尸首支零破碎,无法恢复原状,就让她归于尘土吧,“然后夷平,在上面植草、种花,盖座忆碧亭,可好?”

林妹妹崇拜地直点头,“好,这种法子又环保,又适合怀念。呵,不过没怀念头了,真尊站在你面前呢!老公,这辈子要好好珍惜我哦,不然再有个什么,你就真的找不回娘子了。”她俏皮地对他挤挤眼。

“妹妹,”他瞪了她一眼,“不准胡说。”他岂会不懂这些,就是再有机会寻到第二个林妹妹,他还是要珍惜眼前人。五年的分离,日日夜夜,那份孤独和寂寞,他不想再回味。

“好,好,不说,唯心的古代人。”她偷偷吐了吐舌头,“老公,快离开这间屋子吧,我闻着这血腥味就想吐。上帝,飞天堡又少了,我们要回哪里呢?”

“上去再说。”

两人拾级而上,一出了楼梯,屋中正把佣仆尸身往外抬的几个护卫听到声响,回过头来,惊呼出声,“堡主,你回来啦!”他们顾着前面,显然还没发觉地下室发生的事。

君问天刚想应声,屋外突然传来一声质疑的发问,“堡主?哪里有堡主。”

“白管事,这里好像有一个。”君问天听出那里白一汉的声音,愉悦地倾倾嘴角。

“堡主,你真的回来啦!”白一汉撩起袍摆,急急地跨进屋内,先撞进他眼帘的,是一头卷发,笑得皮皮的林妹妹,“夫人……你醒过来了?”他脱口问道。

这屋里的人只有他见过舒碧儿,其他护卫一直呆在铜矿里,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怪异的。

五年不见白一汉,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憨厚,额头上却多出了一些岁月的竖纹。林妹妹想逗逗他,君问天轻轻捏了她一下。

“这是我新娶的林夫人,和以前的舒夫人面容相似,不是同一人。”君问天淡淡一笑,如果不这样讲,无法解释地下室中那份凌乱,不过,妹妹这次确实是林家的女儿,与舒富贵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白一汉眨眨眼,有些半信半疑,天下有这么相像的人吗?连表情都一模一样,但是他能礼貌地拱拱手,行了个主仆礼。

“白管事,我叫林……”林妹妹友好地向白一汉伸出手,君问天拉回她的手,替她回答,“夫人叫林儿。”

“老公?”她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可人的芳名?

君问天不理她,黑眸眯了下,“舒夫人被婉玉公主把­肉­身毁了,白管事,把这儿收拾­干­净,也烧了吧!”

白一汉现下才有点相信林夫人和舒夫人不是一个人,他真心地替堡主感到开心。堡主抱着小堡主突然没了踪迹,他派人四下打听,二年多都没个音信,不过,他相信堡主不是轻生,也不是被人谋杀,堡主定是思念夫人太狠,出去散散心了。想不到,堡主竟然带回了一位新夫人,眉宇间又重新露出以前夫人在世时那种快乐和温柔,但好像少了谁?

“堡主,小堡主呢?”

“我的岳父是位杰出的先生,我把仕林丢在外祖父家习字。”君问天低头,看到林妹妹的小脸突然黯淡了下来,知道她想家想孩子了,忙抚慰地揽住她的肩。

“老公,我没事,”林妹妹把思念的泪花眨去,回给他一个努力的笑意,“白管事,那诗霖呢?”

“林夫人,你也知道小小姐呀?”

“当然,她是我的女儿。”

白一汉一愣,对,小小姐确实是新夫人的女儿,不过,不是亲生的。“小小姐自从堡主走了后,就被忽必烈王子接回四王府去了。”

“她去四王府­干­吗?”君问天俊眸一暗,声音冷冽。

白一汉叹了口气,“小小姐一直哭着要爹爹,要哥哥,任何人都哄不住,韩庄主想把她接回府中,她把韩庄主的手都咬破了。忽必烈王子恰巧那时过来看小小姐,见小姐哭得伤心,就把小姐抱回王府了。谁知一去,小小姐就不肯回来了,我和老­妇­人去带过几次,她看到我们就躲,以后甚至都不敢见我们。”

忽必烈,她离开蒙古的时候,十多岁左右,现在该是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她走时让他多照顾仕林、诗霖,他倒是很守诺。

“知道了,我明天和夫人回大都,把她带回来。”君问天眉心拧成了个大大的川字,从往昔的经验中,他体会到能离皇室子弟多远就尽量多远,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做敌人,皇室子弟都不是合适的人。忽必烈是拖雷之子,而拖雷算得上间接死于他手,君家的人更不能靠近四王府了。何况他和忽必烈的三伯窝阔台大汗之间还有一些账没算呢!

“君府没有事吧,老­妇­人身体可好?”君问天牵着林妹妹一同跨出木屋,飞天堡的大火还在燃烧着,天­色­正近破晓,草原上晨露正重,湖水在浅白的光线下微微泛着波澜,天上的星辰悄然隐去,新的一日马上就要揭晓。

不管岁月如何流逝,景物依旧,唯独人心难测。他离开的这两年,飞天堡到底经历了多少场风雨呢?不管有多少场,现在他回来了,他自信飞天堡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的。

“君府倒是无恙,老夫人身子不错,就是想念堡主,常放在嘴边念叨。”白一汉跟在君问天的身后,一脸自责,“生意上没有大的扩展,但也没有退步,保持以前的规模,老客户们对飞天堡仍是百分百的信任。就是飞天堡,小的没有看护好,让堡主的那份祖业……毁于一旦。”

“这种事本来就防不胜防,婉玉她们是有备而来。就是我在,也是无法防备的。五年了,谁也想不到她还会卷土重来。不过,白管事,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我们有时会犯轻敌的毛病。有些人不能小瞧。”

“是的,堡主,对付一些人不能太仁慈,当斩尽杀绝时绝不手软。”

林妹妹诧异地瞄了瞄白一汉,这么个老实憨厚的人,居然也会说出这么­阴­狠的话。

“堡中的佣仆死伤惨重吗?”君问天又问道。

“没有,我看到大火一时半会无法扑灭,就先转移佣仆。除了几个有一点烧伤,大部分都好好地躲在地道里。”

“嗯,应该这样做,人命最重要,钱财乃是身外之物,飞天堡烧了还能重建。这次,我亲自来设计,一定要把飞天堡建得比以前更美更壮观。”

林妹妹听着,清眸突地发光,摇摇君问天的胳膊,“老公,我可不可以参与?”她要在一千年前的蒙古建一座二十一世纪的欧式别墅,这个创意新颖吧!

君问天拍拍她的小手,声音低沉冷然,含着不容驳辩的威严,“这事我们以后再谈,不要Сhā嘴,我在和白管事谈话呢!”

“哦!”她非常非常郁闷地闭上嘴,讨厌的大男子主义,一到蒙古,就当她是以夫为天的小女人了,连发言权都取消。

白一汉摸摸鼻子,说真的,他怎么看这位新夫人和以前的碧儿夫人都是一个人,偏偏又不是,只能说这大千世界,好神奇。

“朝廷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君问天眼角瞟了下木屋的方向,突地放低了音量。

“拔都王子西征,建立了钦察汗国,自立为王。蒙古王子的气势日渐强大,逐步威慑到贵由太子。奥都拉先生根据堡主的安排,已受到了大汗的赏识。”白一汉上前一步,轻声禀道。

奥都拉?林妹妹眼角一下瞪得溜圆,她在图书馆查阅蒙古资料时,对这个人特别有印象,他真的和老公有关系?

君问天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意,“一切都还在轨道之上,不算太坏。白管事,安排一下我和奥都拉先生见一下,我有事要叮嘱他。以后飞天堡的生意都由你出面,我想低调一点好好做点别的。”

“呃?”白一汉纳闷地抬起头,但他向来唯堡主的命令是从,心里犯嘀咕,却没有追问。

“老公,是不是专心陪我?”林妹妹实在不习惯沉默,眉眼弯弯的笑问。

君问天失笑,“夫人,你就不能像岳母大人要求的那样,矜持一点?”

“太过矜持就不是我了,我喜欢直白。老公,是不是呀?”她还真的撒娇上了,头依在他怀中,语音妩媚。

君问天瞧瞧一边满脸不自然的白一汉,伸手将她的头扶正,可他刚放下手,她又靠过来。

修窘的人反倒是白一汉,轻咳几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鼻尖上都冒汗了,新夫人可是比碧儿夫人开放多了,他不知道林妹妹和君问天在二十一世纪呆过的那阵子,她习惯了两人间这种亲昵的肢体语言。

“白管事……”初生的霞光里,几个护卫叫着从远处的草径往这里跑来。

“堡主,是追赶大宋逃兵的。”白一汉侧身说道。

护卫们气喘如牛地跑过来,顾不上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忙向君问天施礼,“堡主,小的们无能,让……婉玉公主他们跑了。”

君问天没有吱声,神情却突地变冷。

“不是几个残兵破甲吗?怎么会追不上?”白一汉惊声问。

“山那边有人在接应他们,他们似乎早做好了撤退的准备。”护卫们惭愧地低下头。

君问天冷凝地点点头,“好了,不要多说,回去歇息吧!从今以后,一定要严加防范,不可再掉以轻心。白管事,备马,回飞天堡。”他不着声­色­地把林妹妹揽紧了,“君南夫­妇­现在哪?”婉玉逃走,依她现在的­性­情,一定还会再次回来,会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呢?他不敢想下去。

“在大都。”白一汉回答。

“我和夫人明天回大都。”不能等了,他一定要在妹妹身边安排好护卫的人,一步都不能离开。

君问天虽然什么也没说,林妹妹还是感觉到了他那份紧张,“老公……我会没事的!”她反过来安慰他。

他疼惜地亲亲她的发心,抱着她上马,自己跃身跳上。

红­色­的骏马迎着朝阳,迈开四蹄向飞天堡急促地奔去。

昔日壮丽雄伟的城堡,而今成了一堆焦土,几根木梁残火燃燃,附近的树木也没能幸免,被烧去了一大半,只有湖边的那一片树木保存了下来,难闻的焦烤味弥漫着整个天地。

真是满目惨然,林妹妹心疼得直叹,君问天面无表情地注视着。

“堡主……”站在湖边的佣仆们突然发现了他们,像看到救星一般,激动地叫着向这边跑来。

君问天跳下马,然后把林妹妹抱下来。

为防止佣仆们以为大白天看到鬼,林妹妹非常体贴地伏在君问天背后,先让他们高兴一会吧!不过,她从他的腋窝中悄悄探头看过去,佣仆里有她熟悉的人吗?

“堡主……”几百声的呼唤中,夹着一声迂回婉转的柔音,她听得好耳熟。

林妹妹眨眨眼,在奔跑的人群里细细搜寻。

秀眸突然定格,小脸发白,她笑得有些勉强、僵硬,“老公,你到底有多少惊喜要送我,可不可以合在一起啊?”

人群里,朱敏一脸梨花带露,红­唇­微颤,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看着君问天,纤肩委屈地耸着。

林妹妹感到自己现在似乎不太好。

人在幸福的时候,仿佛连空气都是甜的,所以坏消息的到来显得尤其突然,一点都不设防。

她觉得她和君问天共同经历了许多磨难,经历了生死,跨越了千年,走到现在,不敢说太多,至少在感情上面,他们之间已经密不可分,她非常自信,没有任何人可以Сhā进他们中间,也没有任何外力能把他们分开。

古人有云,饭可以吃满碗,话不可以说太满。真的是有一定的道理。

朱敏,这个曾经与君问天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应该说早就不是个障碍,君问天也曾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要把她送走,永不踏进飞天堡,永远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林妹妹抬眼间,清楚地看着朱敏脸上挂着的晶莹泪珠,眼神中那唯有对着爱人才会流露出的娇嗔和幽怨,那欲说还休的纤美艳­唇­。就在那一瞬,她猛地被一种可怕的感觉冲击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口一下子爆开,她甚至听到了轻微的分裂声。

白翩翩肢解舒碧儿的那把刀,现在又一刀一刀刺进了她的体内。

她相信,这世上肯定没有永远的。

就是这样,林妹妹还在想为朱敏的出现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比如她改嫁给白一汉或者别人,她看到大火,跑过来表示一下关心,毕竟她也曾做过君家的媳­妇­。

但朱敏的下一句话,让林妹妹的希望彻底毁灭。

“无忆,快,唤爹爹,我们无忆的爹爹终于回来了。”朱敏指着君问天 ,低头对着怀中的小女孩说,丽容上珠泪滚滚。

“爹爹!”小女孩讲话吐齿不太清楚,但声音却是响亮。

林妹妹缓缓地把脸抬移君问天的后背,小脸有些灰白,她看着飞天堡的一群佣仆们,有的在抹泪,有的在微笑,有的在诉说,但没有一个人因为朱敏的话而流露讶异的神­色­,那就证明,朱敏怀中的孩子是君问天的。

这孩子看上去约莫两三岁的样子,再算上怀胎十月,事情发生应该是舒碧儿死后一年多,失去妻子的鳏夫,有这样的自由,也有这样的需要,没什么好指责的。只是有这样的佳人在怀,何必还费那么大力气穿越去二十一世纪呢?难道是不幸掉进了时光隧道?

她的诗霖住在四王府,朱敏的君无忆住在飞天堡,谁轻谁重啊?

林妹妹拼命咬着­唇­,默默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君问天,她深爱着,准备托付两世的男人,突然之间,她发现她看不清他了,他象飘在很远很远的空中,她怎么跳也够不着。她知道他从来就不是善类,但只要他爱她,她就不计较。他爱她吗?爱的,全心全意用心爱着,却不是全心全意用身爱着。哦,也不能这样说,他和朱敏在一起时,她死了,这事怎么能计较呢?

可是她还是计较了,因为她实在不是一个贤惠大度的妻子,心疼得象被谁一折一拍的揪着,她连呼吸都困难,不得不按着心口躬下身来。

君问天没有对君无忆绽开一丝笑颜,也没有接过向她张开双臂要他抱的君无忆,双手环胸,一双英眉蹙起,冷目无表情地凝视着朱敏。佣仆们七嘴八舌,让他有些应接不暇,无法集中­精­力想一件事。在突感到身后紧依的无尾熊离开他的后背时,他疾速转身,林妹妹站在离他五步外,表情平静。

“夫人,你要­干­嘛?”他指责地问。

喋喋不休的佣仆们听到堡主问话,这才发现堡主身后站着的林妹妹,无预期的,一个个倒抽着冷气,脸露惊恐,幸好日头正艳,还不至于吓跑。朱敏更是吓得花容脱­色­,紧张的情绪,感染了怀中的君无忆都小脸绷着。

“哦,这是我的新夫人林氏。”君问天听到身后的异响,为大家做了介绍。

又是一阵抽气声。

“嗨,大家好!”林妹妹举了举手,挤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初次见面,以后请多关照。”

君问天的嘴角轻轻抽搐了下。

“夫人好!”飞天堡的佣仆们昔日在白翩翩的亲自训异下,风纪非同一般,立在一堆焦土之上,上百人异口同声。

朱敏的脸从雪白不自觉变成了酱紫。

“呵呵,你们继续,不必在意我。哦,君堡主,我......闻不来这焦味,到镇上走走。”她又不是以前的舒碧儿,要考虑与他站在一起,维持某种恩爱的形象。林妹妹不会委屈自己的,她见君问天眯着眼深究地望着她,好像不赞同,她笑着加了一句:“我也帮不上你的忙,再说我也想欣赏一下飞天镇的风光。”

或者是他敏感了,或者感觉到她微笑后面隐藏的疏离,君问天有些不悦,目光黯淡起来,眉心未得疏朗,他知道她在气什么,不过,现在也不是可以解释的好时机,他无奈地点点头,“那好吧,你到镇上看看,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就去接你,不要跑太远,带个丫头......”不等他说完,她已经走远了。

没有束好的卷发在风中狂乱地飞舞,遮住了她的眼睛,遮住了她的表情。

飞天镇一如从前的热闹、拥挤。

只是镇上的居民被飞天堡的大火惊住了,痴看了一夜。天亮了,也没心思做事,各个铺子里的掌柜和小二全都挤在一起,对这场大火发表自己的看法。小摊子的摊贩,和买东西的行人聊得手舞足蹈。

林妹妹慢悠悠地在小街上走着,对投­射­在她身上的惊愕目光表现淡然,有胆大的追着她身后面看着,她报以浅浅的微笑。

飞天堡的大火新闻瞬息又被飞天堡堡主夫人复活给取代了,这一天,飞天镇上的水井陡降十寸,唉,话说得太多,口­干­啊,口­干­就得喝水呀!

林妹妹路过大快朵颐饭庄时,看到掌柜的手Сhā着腰,指挥小二在清扫厅堂。她迟疑了下,信步走进去。

“掌柜的,有饭吃吗?”她扬声问道,挑了靠门的一张凳子坐下。

掌柜的闻声抬头,两只眼瞪得大大的,早听说君堡主不相信夫人真的故世,一直保留着夫人的­肉­身,说有朝一日夫人还会醒过来的。这有朝一日是今日吗?

“夫人,你......醒过来啦?”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抱抱林妹妹,快碰到她时,觉得不妥,忙缩回,傻笑地在衣衫上直蹭。

林妹妹俏皮地勾起一抹轻笑,“都快正午了,还不醒来要等何时呀?”她故意扭曲了他的问话。

掌柜的呵呵地笑着,眼一眨不眨地坐到她身边,“夫人,你真的象个神人啊,这一觉睡了五年多,还能醒来,莫非你是天神家的小姐?”

“那你以后要喊我神二小姐了!”林妹妹戏谑地挤挤眼,不否认也没承认自己是舒碧儿。

掌柜的刚才还有一些将信将疑,现在听林妹妹这样一讲话,确信了。突然掉下泪来,瞧见伙计们好奇地在一边探头探脑,挥挥手,“去,去厨房做些好吃的,快快端上来,别让夫人饿着。”

伙计散去,他朝林妹妹挪近了点,压低了音量,“夫人,你还记得你还有些银两和衣物丢在这里吗?”

林妹妹转过脸,挑眉望着他,知道他说的是她第一次想趁日全食时回二十一世纪,在他饭庄里躲了十多日,当狐裘的三千两银子,还余下一些,也有些随身的衣物和写给韩江流的一封信。

她隐藏自己的情绪,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懂你说的那些。”

“也是,你睡了那么久呢,有可能不记得。不过,夫人,本掌柜的没暗吞你一两银子,”掌柜的拍着胸膛,“韩庄主过来时,我把所有的东西全交给了他。韩庄主在饭庄中坐了很久,眼睛都红了。夫人,我是趁韩庄主一人过来时才交给他的,没有外人看见。”说到最后,他特地压低了音量。

林妹妹忍俊不禁掩嘴低低笑了,“过去那么久的事,没有人在意的。”

“话可不能这样讲,”掌柜的说道,“以前本掌柜的觉得君堡主对夫人不珍爱,可一个男人能五年把正室之位留给一个长眠不醒的人,还是有情有意了。现在夫人醒来了,一定要和君堡主恩恩嗳嗳过下去,不要以前有的没的事惹误会,影响了你们的感情。”

听他这么一说,林妹妹的笑冻结在脸上,“正室之位?掌柜的,飞天堡中的侧室之位添了谁呀?”她故作不知地问。

掌柜的怔住了,“难道君堡主没和你提吗?”

“我今天刚到这里,他忙着处理飞天堡的大火,我们还没有机会说什么话。”

“哦,是这样,昨夜的那个大火可真是猛哦,好好的一座城堡就毁成一旦,真让人不舍,有人说是天神妒忌飞天堡的财富,也有人说是恶人眼红飞天堡。不过,烧了就烧吧,反正君堡主有的是银子,重建一座就行了。呵,这场大火与夫人醒过来这件事一比,就不算什么了,最多是烦点神吧!”掌柜的到想得开,侧着头,说得头头是道,“夫人,你问什么的,侧室之位?嗯,君堡主在这五年内就纳了一个侧室。以前的二夫人说是回江南老家了,三年前,老夫人作主,替君堡主收了君大少的遗孀做侧室。怀着身孕时,君堡主去了外地做生意,现在小姐也该有二周岁了,经常抱着在镇上玩!夫人,你生的小堡主和小小姐,本掌柜的到从没见过。”

林妹妹淡然一笑,盈盈起身,“掌柜的,我发现我现在好像不饿了,我再出去转会,饿了就过来。”

“夫人,那喝杯茶吧!”掌柜的谦恭地追在身后。

“以后吧!”林妹妹摇手,“我去......那边看看!”她指着舒园的方向。那里是舒碧儿的出身之地,现在已于她没有任何牵连,可现在,她只想去那里,如果想流泪的话。

掌柜的站在饭庄门外挥手,“夫人,日后可要常来坐坐啊,我给你做好吃的。”

她笑,没有回头。仰头看天,碧空如洗,白云悠悠。伸出手感受阳光炽热的温度,这次穿越过来,只是跨越了年度,没有搞错季节,蒙古此时正是和北京一样的盛夏,可是她却感到从心底沽沽地冒着凉气,指尖冰冷得有些发颤。

面对无法指责又理所当然的纳妾,她能说什么呢?心里那个说不出的滋味呀,酸酸涩涩,如嚼没酿好的青梅。

记得以前看过一篇娱记新闻,说影星王祖贤和歌星齐秦两情相悦,正欲婚嫁之时,突然被娱记揭穿齐秦已有一个七岁儿子的事实,王祖贤当即退婚,远走异乡。许多人说王祖贤好没度量,放弃那么深爱的男人,只不过就是饭桌上多一双筷子的事。王祖贤轻问:真的只是多一双筷子吗?

是啊,只是多一双筷子那么简单吗?如果你真的爱上那个男人,没有一个女人会这么认为的。

现在飞天堡桌上多的是哪一双筷子呢?是她吗?

面对白翩翩疯狂的行径时,君问天问她后不后悔随他来蒙古?她有一丝心虚,但仍坚定地对他说永不后悔。

现在君问天再问她,她的答案是什么?

仕林留在二十一世纪,诗霖在四王府,这飞天堡对她算什么?家?和爱人呆在一个屋檐下的地方称之为家,如果那个屋檐下站着两个女人,称什么呢?

一走进舒园,林妹妹有一点小小的讶异。那个破落的偌大宅子现在翻修一新,白墙青瓦,树木参天,花香鸟语,小径幽深,几座挑高的屋脊隐现在树木之中,就连门庭,也像重新油漆了一番。

她怔怔地站在门外,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门庭上悬挂的斗大的金­色­的“舒园”二字,让她愉悦地弯起嘴角,这好像是舒富贵喜欢的方式。

“这位夫人,请问你找谁?”门房想必是新来的,不认识她。见她在外面立了很久,上前招呼道。

“碧儿......”这时,园子内走出一位瘦削憔悴的中年­妇­人,愕然地瞪大了眼。

林妹妹眨眨眼,打量着夫人熟稔的轮廓,突地,她呆住了,这位­妇­人是舒夫人。是什么减肥秘方,把一个满地滚的­肉­球变成了眼前的一根竹竿?

“是碧儿,是碧儿......”舒夫人眼中涌满泪水,欢喜地抱住她,“君堡主说得真对,你果真没死,你又活回过来了......”

“舒夫人,”林妹妹犹豫了下,觉得还是说出实情为好,不然对不起故世的舒碧儿,也是对自己父母的不敬,“我不是你的女儿,我只是和她长相相似而已。”

“而已......”舒夫人重复着她的语尾,“不,我生的女儿我认识,不会认错的,你就是碧儿,我可怜的碧儿。”她心疼地抚摸着林妹妹的面颊,涕泪满面。

“我姓林,叫妹妹,真的不是舒碧儿,我......昨晚刚来到这里,舒碧儿已经火化了,就葬在草原中心的湖边。”林妹妹深吸口气,轻轻地说。

“世上怎么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舒夫人慌张地哭着,不愿相信。

林妹妹不舍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珠,“这世上什么奇事没有呢!君堡主遇到我时,也是很惊讶。”

“你真的不是碧儿?”舒夫人又追问一句。

“不是,可是我会象碧儿在世时一样孝敬你,”晶亮的清眸饱含笑意,“舒夫人,我听君堡主说你以前好像身体很不错,现在怎么?”她婉转地问道。

舒夫人喉咙一梗,“那你应该也听说我两个女儿的事,长女绯儿被人杀死,至今不知凶手是谁,次女碧儿难产而死,这一桩接着一桩的打击,哪里能承受。以前一家人呆在一起,虽穷可是心安宁。现在黑发人不在,只留两个白发人,再好的日子过着也不开心,不知不觉就瘦成这样了。碧儿,哦,又喊错了,堡主夫人,到园子里坐坐吧!”

林妹妹含笑挽住她的手臂,舒夫人边走边仰头看着她,“唉,真的好像,好像!”她一路叹道。

园子里的花草现在也修整得清清爽爽,很有条理,出出进进的都是陌生面孔,林妹妹四下张望,“舒员外不在吗?”

“他现在也不赌了,爱上下棋,找几个棋友玩去了,打发时光罢了。”

“侍候碧儿小姐的沈妈呢?”林妹妹伸手,别好落下的卷发。

“君堡主对你说得真多!”舒夫人说道,“沈妈去年的时候回老家去了,人一老,就想依着儿女。”

“你们的日子过得还舒适吧!”秀眉一扬,看到以前通往她闺房的那个圆形月亮门还在,依稀可以树影后面的厢房。

“虽说碧儿走了,可是君堡主对舒园还很照顾,甚至比从前还周到,这日子好得不能再好,就是一想到两个女儿,心就伸不开来。”舒夫人抬头,发现林妹妹目光定定地盯在前方,“那就是碧儿以前住过的房子,舒园整修时,我没让动,她的东西都还在。”

“我可以去看看吗?”低低的嗓音有点发抖。

“可以,请过来。”舒夫人领着她走过月亮门,轻轻推开油漆斑驳的木门,林妹妹微微闭上了眼,“你随便看,我找人给你沏茶。”

她听到舒夫人离开的脚步声,这才缓缓睁开眼,入目之处就是搁在桌上韩江流送的几本书,床铺上雪白的狐裘、绿­色­的风褛、白­色­的夹袄叠得整整齐齐。她慢慢走过去,轻轻地抚摸着。她只觉得走了几个月,却是五个春秋过去了。

衣衫依旧,人却不是从前的故人了。

她捧着雪白的狐裘,心中一疼,泪落了下来,一颗一颗打湿在狐裘上,皮毛瞬时粘在了一处,湿湿的,也象在哭。

“君堡主,夫人在......里面。”抽泣声中,她听见舒夫人恭敬的说话声。

她还没来得及擦去泪水,君问天已经站在了门外。

冷峻的眼眸对视上她的泪眼朦胧,眸光深了几许,幽幽落在她手中的狐裘上。

舒夫人亲自端着茶盘,站在君问天的身边,正午的艳阳洒在洁白的茶具上,反­射­

出几道五彩的光芒,眩目得林妹妹睁不开眼,他把她看得透透,她却看不清他。

“君堡主、夫人,请去客厅用茶吧,这里实在是太简陋。¨舒夫人热情地相邀,

轱身欲引路。

君问天淡淡地抬了下手臂,接过舒夫人的茶盘,“我和夫人不算是舒园的外人,

不需那么多礼,就在这里喝点茶。你有事先忙去,我们坐会就走。”

舒夫人也是个­精­明的玻璃人儿,君问天从来就不是和人说客气话的主,这话的意

思就是想让她离开,两人好说话。她很识趣地点点头: “这天气热,我去厨房让下

人给两位切点瓜果,君堡主,那么,你请进去,我们一会再见。”

“夫人慢走。”

舒夫人叹了口气,心想着要是这林夫人是碧儿该有多好,看着小两口选甜甜蜜蜜

的,做娘亲的心里不知该有多开心,怎奈人死哪能复活,不过再想想,君堡主用心良苦地又娶了个和碧儿一模一样的女予,也算是对碧儿上了心。

罢了,人生在世,不能贪求。她两个女儿都是早亡的命,把所有的福气都折给她

了。舒夫人一路想着,一路抹泪,慢慢远去。

君问天大步跨进厢房,把茶盘放在桌子上,走到林妹妹身边,紧挨着坐下,顺手想移开她面前的狐裘,林妹妹突地一用力,紧抓住不放,黑白分明的大眼挑衅似的瞪

着他。

君问天绷紧脸庞。“妹妹,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子会让我怀疑你此时心里想着的不是你老公,而是另一个男人?”

“不可以吗?¨林妹妹冷冷一笑,“结了婚,束缚的是身子,但心是自由的,我爱想就想谁。”

君问天眼角抽搐,沉声问道:“你心情不错吗,现在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

“我这玩笑有你开得大吗?”林妹妹一下跳了起来,音量提高八度。“就知道你和朱敏藕断丝连,永远扯不清。没关系啊,扯就扯吧,连就连,我那时死了,你们就

好好地过,又没人拦你们。你何必装什么大情圣,还跑到二十一世纪诱惑我?我该死的就是这么没骨气,经不住一哄,就傻傻的信了你。”

“林妹妹,讲话之前请在脑子里考虑一下。”君问天脸­色­铁青地站起身,恕视着

他,双拳紧握。

“哈,你是觉得被我冤枉了还是觉得我没资格说这些,要不然你想打我?”林妹妹甩开挡在眼睛前面的卷发,小脸因愤恕而涨得通红,“对,对,这是蒙古,男人是

允许三妻四妾的,我说什么都不合适宜,哦,哦,我似乎是有点冤枉你了,听说你和朱敏的亲事是老夫人做的主,不是你的本意。君问天,做男人要负责任的,搞大了人家的肚子,你娘亲怎能不替你善后呢,而且也不能让君家的后代不明不白的流露在民间呀,你......”

君问天突然双手钳制了她的身子,紧紧的,冷眸直直地看进她的眼底,脸上浮出

一丝剧痛的失落,“妹妹,这么多年,我体会到,夫妻结合的基础是彼此相爱,夫妻相处,则是彼此信任。当初,你怀着身孕,住在行宫,我就是没有做到信任你,才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才让我们夫妻生死相离。重新找到你之后,我对自己说,要永远相信妹妹是爱我的,不管何时何地,哪怕是亲眼所见你被邢辉抱在怀中亲吻时,我可以妒忌,可以发疯,但是一定要信任你,要问清一切情形。我做到做到了,就象刚才,你对着狐裘流泪,我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我知道你流泪不是因为还爱着韩江流,你一定是因为别的。妹妹,你呢,你也能这样没有理由、不被所有的事左右,而无条件地信任我吗?”

他俯身在她的耳边,因痛楚,嗓音有些暗哑,林妹妹大睁着双眼,听得心悸,听

得恍惚。

“你让我怎么信任你呢?那个女孩那么大了,还喊你爹爹,她都进府做了三夫人。难道要我闭上眼、捂上耳,当什么都没听见都没看见吗?”林妹妹无助地摇头,委屈的泪沽沽地滚个不停,“我知道要信任,可是信任不是装傻,不是自欺欺人。”

君问天苦笑地倾倾嘴角,长叹一声,拉过她,坐在床沿上,把她抱坐在自己的膝

上,贴得紧紧的,下巴搁在她颈侧,对着雪白的脖颈吹着热气,“你哪需要装傻,

根本就是百分百的傻,冲动的小闯祸­精­。”他生气地抓住她的小手,很很地咬了一口,疼得她秀眉坚起,他宠溺地笑了,“以前不是古灵­精­怪的吗,遇到什么稀奇的事,抢着说个不停,生怕人家不知你聪明似的。那孩子多大,也不细瞧瞧,也知道是娘亲做的主收她做侧室,那时我在哪里呢?”

他用手指戳戳她的额头,她妹妹长睫扑闪扑闪的,表情有些发呆。

“那孩子有二周岁吗?”她问,心里头突地冒出些狂喜的泡泡,挪了下身子,与君问天面对面。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应该不会错过。”

林妹妹歪着头,数着手指,自言白语:“这样一算,她生孩子时你不在蒙古,娶她时你不在蒙古,那她怀孕时,你知道吗?”她抬起眼。

君问天俊眉紧蹙,没有作声。

“老公,难道你没碰她?’’她弱弱地问了一声,清眸已是五光十­色­。

君问天还是没有作声,只是眼中指责的意味很浓。

“老公呀,那我可不可以自大地说一句.我老公呢,只有抱我时,才会有做男人的感觉,因为我们是天生的一对,嘿嘿,对其他女人,他兴趣缺缺。对哦,对哦,在二十一世纪时,我老公是少­妇­、少女杀手,有多少大美女投怀送抱,可是他都没动心,没理由对一个以前的情人还旧情复燃,对不对,老公?”小小的心,瞬间注满阳光,春风满怀。

现在才想通,可惜有点晚了。忍了一肚子委屈的俊美男人脸一冷,扳过她的身子,让她伏在床边,抬手狠狠地就是几下落左粉臀之上,杀人疼得直咧嘴,但只敢咬着牙,不敢出声。

“说,以后还敢不敢这样诽谤你老公?”君问天怒火冲天地问。

“再也不敢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林妹妹眨着眼,揉着小屁屁,怯怯地摇头,“以后就是看到老公和别的女人脱光光抱一起,我也不会尖叫、逃开,而是留下来

提醒下老公,那十女人不是我哎。”

君问天啼笑皆非的瞪她,再瞪她,“妹妹,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告诉你,除

了你,能让你老公脱光光的女人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再警告一下,不要再说朱敏是什么情人不情人的,那只是以前的一个伤疤,你总是揭开,忍心吗?”

“对不起啦!”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俏俏地环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怀中,“老公,你有让我一会儿上天堂一会儿上地狱的力量,我要是少爱你一点多好呀,也就不会这么冲动,时时刻刻都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唉,说别人都容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想不傻都难。听那孩子一开口,我当时头脑嗡地一声,什么都晕了,就觉得你是个大­色­狼......”

“心里那个悔呀,为什么要和他来蒙古呢?”他替她说完,失落地一笑,“妹妹,你在爸爸、妈妈的呵护下长大,又生活在那种无风无浪的琢境里,非常单纯、快乐,有那些想法可以理解的。但妹妹,你现在来到了蒙古,做了我的娘予,能不能为我学着理智一点、成熟一点、信任一点?”

他不担心外面的风风雨雨,就是怕他的小闯祸­精­对他疏离,哪怕一点点,就可以削弱他的意志,让他变得脆弱、孤单。

“会的,会的,我很快就会变成老公希望的那样。”林妹妹很郑重地说道,“现在我的心脏又强强的了,老公,我不后悔和你来蒙古。这里本身就是个动乱时代,老

公又是棵招风的大村,别人盯上,是难免的。我以后一定要紧握住老公的手,不离不弃。”

“说话能算数吗?他挑挑俊眉,不太相信,这小闯祸­精­翻脸如翻书。

“呵呵,我会用行动来证明。”她甜甜地印上一吻o

“好啊,现在就给你个机会。”君问天邪邪一笑, “我呢,要忙的事有很多,你就做些小事吧。朱敏那孩子是谁的,娘亲为什么会作主替我收了她,如何让她口服心服地主动脱开三夫人的名份,你来负责问负责办,如何?”

“老公,这好像是三个机会呀!”眉眼弯弯,小嘴微嘟。

“我君问天的夫人能耐大,我信得过她呀。怎么,怕了?”

“谁说的,小娘子我一定会让老公满意得冒泡。”她不服输地昂起头,非常自信滴说。

“满意得冒泡?那是个什么状况?”君问天斜睨着她,很期待地问。

“就是呀......乖,闭上眼!”她诡异地一笑,呵了下小手,忍得纤肩直颤,突地伸向他的胳肢窝。

舒夫人站在园子里,听到碧儿的厢房里传来几声男人不舒服的怪笑,那是君堡主的声音吗?

君心难测(三)

经不住舒夫人的盛情挽留,君问天和林妹妹在舒园用了午膳,舒夫人特地让下人去唤了舒富贵回来作陪。说起来好奇怪,君问天是舒家女婿时,舒夫人和舒富贵见到他,就心里打颤,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现在没了那层关系,他们在君问天面前却自在多了,言语之间有着做长辈的包容和宽厚、慈慰,而君问天虽依然一脸冷冷酷酷的,也能恪尽礼貌。林妹妹本来就是会活跃气氛的人,一顿饭还算吃得非常和美。席间杯盏交错,笑语不断。

饭后,两人又坐了会,君问天说堡中事务多,挽着林妹妹起身告辞。舒夫人和舒富贵送出园门,林妹妹看到舒碧儿以前荡的那个秋千架还在,想起当时君仰山来舒园谈购红松林的那块地,被她撞倒在地,不禁噗哧笑出声。

临分手之际,舒夫人拉住林妹妹的手臂,眷恋地凝视着她的脸,叮嘱以后有空就过来坐坐。

林妹妹含笑轻轻抱了下她,点点头。

舒富贵夫­妇­站在园门外,一直目送着两人走了很远,才恋恋不舍地转身。

“老公,你记得以前飞天镇上的人叫舒碧儿什么吗?”林妹妹大大方方地与君问天牵着手,招摇过街,笑靥如花,凝视君问天的眸底尽是柔情蜜意。

“祸害­精­。”君问天不禁莞尔,握住她的大手轻轻用了力。

“都说好人不长久,祸害一千年。老公,你说这飞天镇上的居民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啊,你看我果真比你们多过了一千年。”她很得意地晃着头,目光灼灼。

君问天眯细了眼,突地被这双微笑的清眸着迷。如果眼睛是灵魂之窗,那么他相信,林妹妹有一缕独特美丽的灵魂。看了那样一双眼睛,就像它会说话,把他的魂魄都说去了。那一双眼睛会笑,直直笑过他的心底,把他的心紧紧揪住,逃也逃不掉。

当初,当她大睁着双眸,站在他面前,要他娶她时,他是不是就为这双眼眸迷失了?

“早知道以后一定要栽在你这个小闯祸­精­手中,我应该早点把你娶回来的,白白让我吃了那么多苦。”君问天喘一口气,觉得牵手嫌不够,轻揽住她的腰,把她环进他的怀中。现在,她要怎么晒恩爱,他不会再用蒙古的古仪来束缚她,他只会陪着她,也愿意把自己的幸福昭示给世人。

“恋爱不是瞬间,而是一个过程,我这样的千年美女,哪能轻易追到手?”她斜睨着他,和他逗闹。

这时,远处的天边,突地响起一阵惊雷,从草原的尽头泛上几朵乌云,翻滚着向这边的天空袭来,太阳像是被吓住了,收敛住光芒,慌慌忙忙地躲进了云层中,天地间很快就暗了下来。

“要下雨了吗?”林妹妹伸出手,感到草原上刮过来的风都带了湿意。

君问天俊容一喜,“这是一场喜雨,飞天堡的残火被雨浇灭,难闻的焦烤味会飘散到草原中,烧坏的花草又能复生。明天就可以让白管事差人开始准备复工,妹妹,我一定会为你建造一座天堂的。”

她从来不怀疑他这方面的能力,“不过,我要参与,我要那种露台大大的,房顶是透明的,晚上躺在屋子里,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冬天有壁炉,能烤火,我不用担心会冻死,还有……啊,快跑,老公……”

雨点“劈里啪啦”如撒落的珍珠打了下来,很快成烟成雾,在一声雷响后就得急骤。

妹妹拉着君问天跑向最近的一间商铺,商铺的屋檐宽宽的,廊下已经站了一个躲雨之人。

林妹妹笑着抱住君问天的手臂,由他替她拭去脸上的雨珠,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瞟了眼旁边的躲雨之人。这一看,她不禁往君问天怀中缩了缩。这人大夏天的竟然穿着件夹袄,头发如杂草,胡乱散在身后,一双眼呆滞地看着前方,手像怕冷似的捂在袖中,腰弯曲如弓。虽说一脸的污渍,林妹妹还是一眼看出这个人竟然是潘念皓——那个当年自命不凡,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美男,所有女人都会臣服在他脚下的潘公子。

“老公……”她轻喃一声,用眼风示意君问天往那边看。

君问天淡淡地瞟了一眼,视线又落在她脸上,好像潘念皓是缕空气一般。

“疯子,快滚,不要挡在这边影响了我的生意。”商铺老板拿了把扫帚,大声叫囔着跑了出来,对着潘念皓没头没脑地就打了下去。潘念皓抱着头,缩着肩,尖叫着,逃进了茫茫的雨帘中,突地脚下一滑,一个趔趄,他重重地摔倒,等到站起来时,已像一个泥人,只见他一步一滑,揉着ρi股,跑进了另一个巷子中。

林妹妹眨巴眨巴眼,无语地看着雨。

“啊,这不是君堡主和夫人吗?”商铺老板发现立在外面的躲雨之人是飞天堡的堡主和夫人,刚刚那一副恶势样陡地换成笑脸欢颜。“快请进,快请进小铺,­干­嘛站在外面呢?”

君问天淡然摇头,“掌柜的请忙去吧,如果方便,请借给君某一把雨伞。”

“好的,堡主请稍等。”商铺老板忙不迭地从店中拿出一把雨伞递给他,悄悄偷瞄了一眼死而复生的堡主夫人,天,好像比从前还要健康、俏丽。

“掌柜的,刚刚那个疯子是?”林妹妹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地问道。潘大公子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境界?

“他不就是以前镇上那个人模人样的潘大公子吗?他还陷害过君堡主呢,夫人可能忘了。自从被白员外赶出白府,把手中的几个钱挥霍一空,他就靠借债过日,借了又不还,地下钱庄的人怎么能放过他,在一次被暴打过之后,他醒来就疯了。说来也奇怪,这潘公子耐活着呢,每天靠别人施舍点残菜剩饭,无病无灾的,活得挺悠哉。”

“对个疯子也这么好奇,何时才能长大?”君问天打开伞,抱歉地对商铺老板笑笑,神情却是无限的疼爱,看得老板眼眨眨,也像有点傻了。

天­色­灰蒙,商铺外密密落着雨。一对璧人,没入漫天银针似的雨中,和细雨溶成幅模糊的画面。

“老公,白员外把潘念皓赶出白府,是你的主意吗?”林妹妹轻盈的话语回荡在细雨朦胧间。

“我没有那份闲情逸致,来管那些琐事。不过飞天堡成立了一家造船坊,生意听说不错,白家的船坊想要存活,自然知道些商界生存的规矩。”君问天专注着不让雨珠淋湿了妹妹,却忘了自己半个身子都露在雨中。

“老公,你老坏老坏的……”她扶正了伞柄,往他怀中钻了钻。虽然不是君问天亲自出面,但白员外识相,知道潘念皓当初对君问天做过的恶径,唯有把他扫地出门,才能让自己脱去­干­系,才能从君家的船坊中分一匙羮。

潘念皓那样的寄生虫,有这样的结局,算是报应,她不想同情他。当年,他像条拖雷的走狗,拼命地狂吠着咬人,没想到,没咬着别人反咬了自己。

“我也想做个千年的祸害,与我的小闯祸­精­再过个一千年。”君问天倾倾嘴角,慢悠悠地说。

“哈,那看来我还不能太善良,不然修不成千年祸害,就不能与我老公一起双栖双飞了。”

夫妻俩默契一笑,笑声回荡在盛夏突然而来的喜雨间。

白一汉真的是个能­干­的总管,不到半日功夫,冒雨在飞天堡外的草地上搭起了几十顶帐篷,把上百号佣仆安置好,然后着手让人整理残梁断柱,听说明天木料、砖块、石板就要运过来,负责建房的伙计们也会同时进场。不到二个月的辰光,这里会重新出现一幢更壮丽更雄伟的飞天堡。

真的如君问天所言,飞天堡上空弥漫的焦烤味已经被雨水浇去了,新鲜带着湖泊淡淡的水腥味的空气重新随风飘了过来。

傍晚时分,雨停了,西边的天空霞光熠熠,艳丽如五­色­的彩锦。

唯一幸存的湖边船坞成了林妹妹和君问天今晚的憩息地,白一汉差人清扫过,床单和薄被都换成了新的,香炉中檀香四溢,从座椅道每一件家具,都擦洗得锃亮,洗漱用品一应具全,甚至林妹妹和君问天的换洗衣衫都香薰过放在床头,就连床头前的一盘新鲜的水果都没有忘记。

林妹妹立在门边,看着湖风吹指着白­色­的锦幔,不禁感叹,做个有钱人真好。

君问天要听白一汉回禀事情,让林妹妹进屋歇息。她哪里坐得住,跑上湖岸,看到飞天堡外原先花园中还有几枝玫瑰含羞带露的再风中摇曳,心喜喜的跑过去,也不怕被玫瑰刺着,折了几朵,放在鼻间轻轻嗅着。

一阵衣裙缀地的细微声响隐隐地飘在身后,林妹妹捧着花,缓缓转过身。

来人是朱敏,面­色­苍白,满脸惊慌地看着林妹妹。

朱敏对舒碧儿是有些忌惮的,她领教过舒碧儿的不按牌理出牌,而且君问天又特宠舒碧儿,无形的,她就惧舒碧儿三分。

舒碧儿死后,仗着王夫人对她的疼爱,她才大着胆子留在君府,后来搬进飞天堡,也圆了她多年的美梦,光明正大地成为君问天的妾室。

可是不知君问天在走了三年后,又从哪里找出来一个和舒碧儿一模一样的林夫人,这让她又有些惊又有些怨又有些怕。

“请问,你还要看我多久才叫够?”林妹妹耸耸肩,似笑非笑。

朱敏脸一红,慌忙盈盈弯身,施了一礼,“对不起,冒犯夫人了。”

林妹妹假装不知她是谁,大度地一笑,漫不经心地把手中的花瓣一片片摘下,随风吹散,几片纷纷扬扬飞落在朱敏的衣衫上,“你原先是哪房的佣仆呀?”她故意问,君问天先前只是把她介绍给别人,又没把别人介绍给她。

朱敏瞪大眼睛,自己这穿戴怎么看也是个主子的样啊!她不禁有些羞恼,“夫人,我不是佣仆,我是堡主的侧室朱敏。”

“啊,”林妹妹半圆着嘴,夸张地抽了口气,“失敬,失敬,原来也是位夫人,我们之间该怎么称呼呢,按说你比我长许多,又先进门,我是不是该喊你声……”

在她每出声前,朱敏抢先说道:“我唤你姐姐,你是正室。”她好不甘心地忍气吞声,果真,这位林夫人不仅和舒碧儿相像,就连­性­情也是一样的令人心悸。

“怎么办呢?”林妹妹冷漠地噘起嘴,“我非常讨厌喊别人妹妹。因为我在家是老小,家里的人都喊我妹妹……”

“那随便夫人怎么唤吧!”朱敏额头直冒的冷汗,第一回合,已觉势不力敌。

“你本来就是小妾,我喊你朱小妾好了。”林妹妹促狭地挤挤眼,“放心,这个名字,是绝无仅有的,没人会和你抢。”

朱敏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朱小妾,怎么听怎么像是个嘲讽,可她又能说什么呢?只能生生地吞下这种羞辱,在腹中一遍遍地咒骂着林妹妹,脸上还不敢露半点痕迹。

“那么,朱小妾,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拿出一副正室的威仪来,头高高昂起,眼半睁半闭。

“我来和姐姐打个招呼,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她企图再掰过一成。

“我没习惯对不相­干­的人称呼为家人,虽说我们共侍一夫,但你姓朱,我姓林,怎么扯也扯不到一起。”林妹妹很不给面子泼了她一身的冰水,朱敏惊愕地一颤。“我的家人只限我的父母、兄长、老公、儿女还有婆婆,这里面你沾上哪一个?”

“是我逾距了。”朱敏神情一黯,眼中­射­出一道­阴­冷的光。

“没什么,不知者不怪。对了,朱小妾,我记得你好像有一个女儿,是不是?”林妹妹问道。

“对,是君家二小姐君无忆,刚满二周。 ”朱敏突然来了神气劲。

“哦,二小姐呀,也是个粉­嫩­玉琢的可人儿,你说她长得像谁?”

朱敏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满脸惊恐地瞪着林妹妹,“当然……像我了。”

“是吗?”林妹妹扔掉手中的玫瑰,拍拍手,细细地打量着朱敏,“我倒觉得她……比你还漂亮。”

朱敏偷拭额头的汗,刚想缓口气。

“要是像堡主就更好了,哎,为什么不像呢?”耳边,林妹妹又轻轻飘飘地飞来一句,花容刷地灰白,整个人呆如木雕。

“老公,我在这!”林妹妹看到君问天站在湖岸边四处张望,她叫着向他挥着手,“哦,朱小妾,明天我和老公回大都,你和二小姐收拾收拾,也一起去看望婆婆大人吧!”临走时,她回过头对朱敏说。

朱敏不禁又呆了几分。

“老公,老公!”林妹妹像只翩翩的小粉蝶般扑进君问天怀中,笑得咯咯的。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君问天温柔地吻吻她的笑眼,眼前虽然满目疮痍,但只要拥着她,此心无憾。

林妹妹挽着君问天的胳膊,和他沿着湖岸,在浅浅的暮­色­中散步,“我刚刚稍微试探了下朱敏,她就阵脚大乱,这里面一定有鬼,我明天让她和我们一同回大都,哈,真相不久就会揭晓,还我亲亲老公的清白,首战告捷,老公,奖励下!”她不怕羞地嘟起­唇­,凑到君问天的脸边。

君问天哑然失笑,瞧瞧四下无人,拉过她,吻得密,吻得深,吻得她眉开眼笑,赖在他怀中娇嗔如呢喃。

许久,他才不舍地放开她。

“老公,我们结婚后,好像还没一起在这湖边散步,多美的风景啊!”林妹妹张开双臂,猛力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湖水微蓝,绿树葱郁。几只水鸟迎水飞翔,夕阳如画,轻洒在两人的身上。

“以后我们慢慢补回来。”君问天含笑说道。

“老公,以前爸爸爱在嘴边念叨着两句诗,”林妹妹幽幽地看着远方,“竹影扫阶尘未动,月穿湖面水无痕。他总说着明明是句动感十足的诗,可事实却什么都没动,那动的是什么呢?”

“是心!”君问天答道,表情深不可测。

“老公,你好聪明哦!”林妹妹回过头来,“对,是心在动。以前的飞天堡巍峨屹立,看上去什么都击不垮,永远都那么平静,谁又知道堡里实际上暗浪翻滚,瞬息之间,稍不留神,就能把人吞没。现在一把火烧了,也好,所有的喜与悲,善与恶都燃尽了,一去不复返,一切从头来起,什么都是崭新的,什么都是值得期待的,你说,是不是,老公?”

林妹妹清水似的眼睛瞅着他,等着他的回答,而他只是含情脉脉的只看,不作声。小闯祸­精­在用她婉转的方式,含蓄地宽慰他,虽然眼前一团混乱,可他们的明天是美好的。

“不是吗?”她­性­急地摇晃着他的手臂,“我在二十一世纪时,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曾经对天祈祷,说希望你娶的第三个妻子,可以和你恩爱,陪着你到老,没想到,这第三个妻子竟然是我。我是新生的,我们的婚姻也是新的,老公,一切都是新的,这是多么开心的事啊,什么都来得及,不会后悔,不会遗憾……”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

他终是舍不得让她着急,笑了,“嗯,嗯,是的,一切都来得及。那现在我们先做什么呢?”

“老公,在二十一世纪你最难忘的一天是哪天呢?”她坏坏地趴在他肩头吹气。

君问天的心“咯”地一下,漏跳了半拍,他想起结婚那一天,鲜红的三点式配雪白的肌肤,“洞房花烛时!”他沙哑着嗓音说道。

林妹妹乐得像个偷腥成功的小猫。

“难道……”他无法置信地瞪大眼。

“你说呢?”林妹妹突地推开他,拔腿就跑。

君问天微闭上眼,俊容露出邪魅­性­感的笑意,如果他猜得不错,小闯祸­精­一定偷偷地把那身三点式穿在里面,这的确是件值得期待的事、美好的事。

还等什么呢?长腿一迈,急急地追了上去。

君心难测(四)

大都,君府。

君荣光总管今儿凌晨时分就起床了,吩咐家人打扫庭院,收拾厢房,客厅中瓷器件件擦得可以当镜子使,案几是纤尘不染,几盆带露的兰花摆在显目之处,府门外更是张灯结彩,谁打门外经过,都看得出君府今天有喜事。

什么喜事?出门在外三年的少爷带着新娶的少­奶­­奶­回府了,这喜事不算大吗?

天一放亮,负责厨房采买的家仆就出门了,其他的家丁、丫环前厅、后园的忙个不停。再忙,也没人叫着累。君府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什么喜事。在君府呆过一些年头的家仆都记得,当年少爷抱着难产而死的少­奶­­奶­走进府门,那悲绝的神情令人不忍多看。从那之后,君府里就很少传出笑声。而今天,你轻轻一侧耳,就能听到满园都是“咯咯”的笑语声。

君南和秀珠现和王夫人住一个院,他们已成亲,有了一个一岁多点的小男丁。他们的主要工作是护卫王夫人的安全,不需要伺候任何人。

王夫人前些日子还说身上这儿疼那儿酸的,今天突然腿脚也灵便了。少爷和少­奶­­奶­的新房是她亲自指挥丫头们布置的,里面的每一件物品都是她挑选的,唠唠叨叨的,让佣仆和丫环们忍俊不禁。

以前君问天作主娶舒碧儿时,王夫人赌气没经过她同意,娶了个破落人家的小姐,连婚宴都没参加。君问天这次悄无声息地,又把新­妇­娶了,王夫人却一点也不觉得气愤。能让儿子打开心扉,重新像正常人一样过生活,给君家多添子息,她不在意他娶的是貂蝉还是母猪。

飞天堡的那场大火,也传到了府中,还没来得及叹息两声,全府的人已被少爷回来的喜悦给取代了,谁去在意那些个事,重盖一座不久行了。君府里的上上下下最不在意的就是银子。

晚膳早备好了放在桌上,纱罩遮着,七碗八碟,有红有绿,有荤有素,要多丰盛有多丰盛。房间的四角置着冰盆,室内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一府的人脖子都快伸酸了,天傍黑时分,终于听到马蹄“哒哒”在府门外缓缓停了下来。

一府的人争先恐后奔到门口。

三辆马车停在外面,两盏风灯的映照下,只见轿帘一掀,先从车上跳下的白一汉管事,然后他从最后一辆马车上扶下三夫人朱敏和二小姐君无忆。

第二辆马车的轿帘轻轻地往外挑起,老老小小屏住了呼吸,王夫人和军总管的眼中都泛起了泪光。

君南和秀珠对视一眼,不知怎的,有种熟稔的感觉悄然袭上心头。

帘子挑高了,君问天一身珍珠白的丝袍,潇洒地从车上跨下,对着众人微微一笑,这一笑,久违了,一下惹哭了所有的人。

王夫人嘴­唇­颤抖着,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去抱儿子。君问天却转过身,展开双臂,温柔而又小心地从车中抱出一个同样一身珍珠白罗裙的卷发女子。女子嫣然一笑,嘟起樱­唇­,脚像有些麻,娇笑地揉着,君问天体贴地替她抚平裙裾。

所有的人像被天雷击中,一个个目瞪口呆地定定站着,鸦雀无声。唯有朱敏不屑地别过脸,白一汉默默含笑,君南夫­妇­惊喜地双手紧绞。

“娘亲,这是问天新娶的娘子,名唤林儿。”君问天牵着林妹妹的手,笑着向王夫人介绍。

好半晌,王夫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题,她……不是碧儿吗?”此女子不是貂蝉,也不是母猪,超出了她的想象,王夫人一想到她,头皮阵阵发麻。

“娘亲忘了吗?碧儿五年前就去世了,这位是林儿,和碧儿面容有些相似。”君问天侧过脸,“来,林儿,见过娘亲!”

“媳­妇­拜见婆婆大人。”林妹妹盈盈欠身,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王夫人身子一晃,差点晕过去,颤巍巍地看着君问天,“问天,你确定她不是碧儿吗?”一般的媳­妇­只会唤婆婆,唯有碧儿在后面加二个字,变成:婆婆大人。

“老夫人,碧儿少­奶­­奶­,前两天小的已经为她火化了。”白一汉在一边Сhā嘴道。

“这样啊!”王夫人犹犹豫豫地点点头,问天是中了舒碧儿的毒,又娶了个与碧儿面容相似的媳­妇­,这对君府是福还是祸呢?

“婆婆大人,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我和碧儿夫人很相似呢?其实我觉得我似乎比她美很多。”林妹妹嫌气氛太僵,自我调侃了下。

地上满地滚的都是人的眼珠。

王夫人­干­­干­地一笑,肌­肉­抖了抖,“是啊,是啊!那么,快请进府吧!无忆,来,祖母抱抱。”

君无忆好像和王夫人很亲,从朱敏怀中探身下来,蹒跚地跑向王夫人,抱着王夫人的面容又是亲又是啃,王夫人慈眉善目地笑个不停。

朱敏示威地瞥了眼林妹妹,扭着腰肢上前,扶着王夫人一同拾阶进府。

林妹妹没有被朱斌的眼神所伤,可看着王夫人疼爱君无忆的样子,心中生疼生疼的,她想起了此时与她已不再遥远,只隔着几条街道的女儿君诗霖。

她好吗?有人疼爱吗?

“妹妹!”君问天察觉了她的异样,宽慰地执起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眼睛对着眼睛,她同样在他眼中看到了那一份心疼,还有更深的叹息。

父母是无法选择的,他说不出指责的话语。君家正宗的大小姐寄居在别处,而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冒牌二小姐却得到了娘亲全部的慈爱,他不止是难过,还有失望、无奈、无语。

娘亲对他冷,他无所谓,心中却受不了对诗霖的一点慢待,父母不在身边时,孩子唯一依靠的不应该是祖母吗?

他的娘亲做了什么呢?

手掌对手掌,捂着、暖着、烫着,传递着彼此的心声,林妹妹轻咬了下­唇­,喃喃喊道:“老公!”

这一声老公,什么都不要多说,懂的,他们是夫妻,心连心,相互依偎。一切磨难都将过去,因为他们回来了。

晚膳的气氛还算祥和,王夫人挨着朱敏母女坐,席上一直细心地照料着君无忆,林妹妹视而不见朱敏得意的嘴脸。君问天轻描淡写地把出门三年的经历一带而过,也说了君仕林留在外祖父身边习文的事,没想到王夫人一听,急了。

“问天你真是的,这教育孩子的事怎么能麻烦亲家公呢?”王夫人不赞同地放下筷子。君家的长孙,以后可是要担起重任、延续君家的香火,这林家只是个书香门第,迂腐不堪,懂经商之道吗?

君问天挑挑俊眉,正欲接话,林妹妹在桌下轻轻踢了下他的脚,他低下眼帘,继续吃菜。

“婆婆大人,”林妹妹展颜一笑,“你这话讲得好见外,仕林是夫君的儿子。夫君在外面三年,婆婆大人替他做了那么多事,无论如何,我爹娘也该为夫君出点力,这才公平。他们会的不多,教仕林识几个字还是可以的。”

王夫人被她说得一头雾水,“我……为问天做什么了?”

朱敏和林妹妹只对战过一次,却敏感地捕捉到林妹妹的话中透出一丝危险气息,刚想阻止王夫人,王夫人已经问出口了。

林妹妹低低笑着,双眸刹地发亮,像黑夜里一瞬的星光,她双手托着下巴,语气非常真诚,“婆婆大人,你真的是这世上少有的伟大的娘亲,你是天下娘亲的楷模,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我以后就以你为我人生的目标。”

“你到底要讲什么?”王夫人被她讲得发愣,背脊后寒毛直竖。

坐在下首的白一汉摸着鼻子,笑声快喷腔而出了。

林妹妹眼睛扑闪了两下,一本正经地回答:“婆婆大人,我夫君不在府中之时,你不仅亲自替他娶了小妾,还亲自为他生了个女儿,这份大恩大德,我们该怎么回报呢?”

“噗!”白一汉一口饭从口中喷了出来。

王夫人和朱敏两人的脸上瞬时红一阵白一阵,面面相觑,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只有君问天没事人似的吃饭、喝汤,一点也不耽误,顺便还把小闯祸­精­爱吃的菜夹进她的碗中。

林妹妹这招够狠够快,让人防不胜防,虽说是针对他的娘亲,但他不想阻止。其他的事可以任娘亲作主,这娶妻、生子一事,娘亲怎能胡来呢?他气,却说不出口。妹妹用她的方式替他说出了,他希望母亲明白关于他个人的幸福,还是他亲自来比较好。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问天的娘亲,难道我会害他不成?”王夫人回过神来,有些羞恼地扔下筷子,腾地站起身。

“婆婆大人,此言差矣!我和夫君都对你怀着无限的感激之情,婆婆大人,你是不是会错了意?”林妹妹绷着脸,神情委屈地说,“我没有说婆婆做错了,也没有说二小姐……”

“痛……”正吃饭的君无忆突地“哇”地叫了一声,怯怯地盯着朱敏,指着自己胖胖的小腿,朱敏的手正用力地掐在上面。

“婆婆,无忆也不知怎么了,我抱她出去哄哄。”朱敏笑像哭似的,不等王夫人回应,慌不迭地抱着君无忆逃出了前厅。

“问天!”王夫人愤怒地闭了闭眼,“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看看你新娶的媳­妇­都说了些什么?”

君问天慢条斯理地抬起头,“娘亲,我娘子她说什么了?”

王夫人被问得语塞,结结巴巴地什么也说不上,气得­干­瞪眼。

“娘亲,你不觉着你欠我一个解释吗?”君问天又凉凉地问道。

君心难测(五)

“你当真要听吗?”王夫人一改平时的端庄雍容,发飙了,对着君问天怒吼,她没听过儿子用这么冷漠的口吻和她讲话过,她的儿子永远都是尊敬她、顺着她、孝敬她。是谁让她的儿子改变了呢?她愤怒地瞪向罪魁祸首——林妹妹,没错,就是她,她有着和舒碧儿一样的面容,可是比舒碧儿更直接、更厉害,一点余地都没有。舒碧儿第一次进府门,让她下不了台阶,而这位林儿,却是一脚把她踢上了楼。她如何不恨,不怨?这两股情绪交错,无法发泄,她抡起面前的一个饭碗,“咣当”一声摔到了地上。

君府喜洋洋的气氛没持续多久,瞬间又凝固、冻结。

佣仆们避居道厅门外哆嗦着。白一汉一点也不觉着意外,有卷发夫人呆的地方,太过平静,会让人不习惯。

均为呢天也是一脸镇定,神­色­从容。“娘亲,何必发这么大火呢,伤着了身子可不好。这从天上掉下个娘子,让人又惊又喜。如果是从天上掉下个女儿,问天就有些承受不起了。”

“哼,从天上掉下来?”王夫人横眉竖目,冷笑两声,“你倒好会退却责任。若你不是我儿子,我会闲着没事顾及你做的孽?”

君问天平静地倾倾嘴角,缓缓转过脸,看看他的小闯祸­精­。

林妹妹­唇­角微弯,清眸晶亮,很义气地拍拍他的手背,“老公,别怕,我挺你,这百分百是栽赃,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

君问天真的怕娘亲下不了台,俊容稍稍抽搐了下,没敢有大的表情波动,“嗯!”他淡淡地点了点头。

“别在那一唱一和,你们随我来。”王夫人此时还顾着面子,再争下去,怕佣仆们听了发笑,一甩袍袖,率先往后园走去。

林妹妹皱眉,暗思道:不知婆婆大人顾的是谁的面子,一定不会是她。

三人来到王夫人居住的庭院,屏退了所有佣仆,王夫人寒着脸,先是恶狠狠地瞪了林妹妹几眼,然后才把目光移到君问天的身上。

“三年前的大年夜,你喝多了酒,我让朱敏给你送醒酒汤。她在你房中呆了近一个时辰后,守岁的佣仆们都看到她脸涨得通红、衣衫不整地从你房中跑出来。过了一个月,她就开始孕吐,而那时,你突然和仕林不见了。问天,你说让我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她挺着肚子不闻不问吗?一府的佣仆都明镜似的知道那是你的孩子。我只能替你善后,给朱敏一个名份,给孩子一个姓氏。这三年,你没尽一天爹爹的责任,反倒大言不惭地怪罪你娘亲,像话吗?”王夫人凛容正­色­地道。

君问天没吭声,拿过桌案上一件玉雕的骏马,细细把玩,细长的俊目瞟了瞟林妹妹,一脸“那是你分工之内的事,与我无关”的神情。

林妹妹心领神会,咽了咽口水,清咳了两声,坐坐正,“婆婆大人,你这些话听着很在情在意,让我非常感动。可细细分析,有好几处语病,经不住推敲呢!”

“放肆,一点规矩都没有,我在和我儿子讲话,哪容你随便Сhā嘴?”王夫人怒斥道。

“婆婆大人,我是我夫君的官方发言人,有的是权利。再说夫妻本是一体,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林妹妹理直气壮地振振有辞,“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你看看我身上有方有圆,哪里会没规矩呢?”咦,人身上有方的地方吗?这话也有语病,她心虚地侧过脸,偷偷对君问天吐了下舌头。

君问天微闭下眼,好整以暇地继续研究手中的玉器,眸光却犀利如剑。

王夫人愕然地一时无话可回,林妹妹借势而上。

“婆婆大人,你坐好,呵呵,我这话有点长!”林妹妹走过去,很体贴地扶着林夫人坐到椅子上,乖巧地帮她捏着背脊。

王夫人僵硬着身子,不敢承受地推开她。

林妹妹也不在意,笑了笑,“婆婆大人,这位朱敏听说是位寡­妇­,婆婆大人心善,可怜她,留她在身边照顾,这无可非议。但婆婆大人,你既然是照顾人家,那就要好好疼惜,怎么能让人家做下人做的事呢,怎么能让人家清清白白的闺誉蒙瑕呢?”

“呃?”王夫人愣住了。

“大年夜,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君府有的是拿月钱端茶送水的专业人士,哦哦,就是专门伺候夫君的佣仆啦,你却让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在府中做客的小­妇­人给夫君送解酒汤,这好像说不过去哦。还有啦,婆婆大人,那时舒碧儿夫人去世二年多,夫君身边没个暖被捂香之人,这孤男遇寡女,­干­柴碰烈火,恶狼看见俏小羊,能不出事吗?婆婆大人,你考虑不周到,没能好好保护人家小­妇­人。反过来想,或许是你故意给你儿子一个机会?可有必要这样吗?婆婆大人想收朱敏做媳­妇­,直说好了,无需拐那么大个弯。所以讲这里面有许多奇怪之处,此乃语病之一。”

王夫人是听的瞠目结舌,君问天则是哭笑不得,有见过这么说自己夫君的娘子吗?还饿狼碰到俏小羊,他穿越到二十一世纪时,初见她俏俏地站在路边,一脸神采飞扬,确是饿狼看到了俏小羊,口水咽了又咽,也没敢扑上去呀!

这年头,委屈的是饿狼,凶悍的是俏小羊。

林妹妹毫不顾忌老公的感受,继续演讲:“假如前面的一切都是正确无误的,朱敏盈盈走进夫君的厢房,夫君借醉见­色­起意,”她突地皱了皱眉,“婆婆大人,这样说我家老公好像不太好,他怎么看品味也没那么差吧?要生一回歹意,至少也得是对一个美少女呀,没必要对个半老徐娘吧,哦,朱敏也没那么老。言归正传,就算两人春心萌动,一发不可收拾,成其乐好事。婆婆大人,你坚信你儿子不会弓虽暴朱敏吧?”

“当然!”王夫人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林妹妹狡黠地一笑,“那么我们就可猜出朱敏一定是半推半就的,哇,春宵苦短日迟迟,一番云雨之后,她应该是娇颜如花,满面春风了,热得无法自抑,敞着个衣衫来吹吹寒风,顺便昭示全府:我刚刚和君堡主上床了。”

“胡说八道。”王夫人现在有些听出个门道,眼神慌乱地躲躲闪闪。

“没有呀,婆婆大人,夫君没弓虽暴,她又没挣扎,又没人去捉­奸­,朱敏­干­嘛不能把衣衫系好了再出来?不然就相拥而眠,等到天明了再出来也可以呀!”清眸突地一冷,灼灼地盯着王夫人,王夫人本能地瑟缩着身子。“这只能说明朱敏是故意造成既成事实的假象,事实上我的老公碰都没碰她,那个所谓的脸红说一定是挨了一耳光之后的效果。她怎么敢在寄居的君府里这么厚颜无耻地胆大妄为呢?那是因为有婆婆你替她撑腰,她用了心的讨好你,逗你开心,你太孤单,太自私,贪图她的陪护和恭维,还有所谓的体贴,明知我家老公不愿碰她,你硬要把他们推往一处。其实,婆婆大人,你被朱敏利用了还蒙在鼓里。”

王夫人半张着嘴,呆愕得连嘴­唇­都白了,“什么……意思?”

林妹妹叹了一声,“作为一个娘亲,婆婆大人,你做得真失败。你硬生生地要把一定绿帽扣在你儿子的头上。是不是朱敏向你暗示想永远留在君府,可是却无名无分,她有意无意总提起对我家老公的爱慕之情?你听在心里,看在眼里,老公那时又心灰意冷的,你想想不如就纳朱敏做个妾吧!可老公不听你摆布,大年夜,你在醒酒汤中加了某些药,让朱敏端过去给我家老公,想推他一把。老公如何,我不去推测,反正没成功。没成功,朱敏还装着一脸好事已成的样子,那是为了让你看到,也是为了给以后铺路,因为那时她已怀孕了。如果我猜测不错,那个二小姐是早产的吧,嘿嘿,提前一月还是二月?”

“二月!”王夫人傻傻地回应。

林妹妹掩着嘴轻笑,对着君问天耸耸肩,水落下,石头露出来了。

“不对,如果无忆不是问天的孩子,她怎么敢留在府里?能骗我也骗不了问天呀?”王夫人突然惊问道。

“婆婆大人,这话问得好!”林妹妹赞扬道,“老公,该你回答了。”她出大力,某些人小力也是该付出一点的。

“我喝醉了,但仍记得她推门进来,脱了衣爬上床,硬要给我喂醒酒汤,我一把推开她,用的力度太大,她摔倒在地,好半天才起身,再次爬上来时,我睁开了眼睛,她吓得哆嗦着拾起衣衫穿上,然后我撑不住就又睡着了。她可能猜测我其实没有清醒,意识模糊,决定将计就计,衣衫凌乱地跑出我的厢房,这样,让府中的佣仆和娘亲都可以证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想赖也赖不了。呵,而我则又离开了近三年,更称了她的心,越发把这事更促成了事实。”

“啊?”王夫人骇得差点从椅中跌下来,“无忆不是你的女儿?”

“可以滴血认亲看看。”君问天简洁一句,神­色­平静。

林妹妹浅笑如画,走过去挽住他的臂膀,深情款款地望他,他也低下头望著她,目光温柔。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君问天却是欣慰大于感动,要走到今天这无条件信任的一步,他等得太久,而他终于等到了,小闯祸­精­长大到成熟,这一个过程,细细品味,是煎熬,也是甜蜜。

爱与她同在,如影随形。

“那无忆是谁的女儿呢?”王夫人终于回过神来,脸­色­一冷,对朱敏和君无忆的疼爱转瞬化为乌有,涌上的是说不出口的恼恨。她竟然被朱敏骗了这么多年,在无忆身上投下那么多的感情,反倒诗霖,她却很少问津。诗霖太像她娘亲了,看到诗霖,就想起那些不开心的往事。诗霖又不粘她,四王妃冷冷淡淡的,她也不愿受那种脸,去一次怕一次。后来索­性­连探望都省了,说起来,她都有两年没见到诗霖了。

王夫人不自觉看向君问天夫­妇­的眼神,带着些愧疚。

“婆婆大人,稍安勿躁!”林妹妹走过去,轻抚她的后背,“这件事,等我慢慢查清。现在,我们都不要声张。朱敏平时和哪些人来往比较频繁?”

心里恼着朱敏,可是和眼前这个媳­妇­还是亲近不起来,王夫人警觉地看出这个酷似舒碧儿的林儿危险地占去儿子的全部身心,对于一个寡母,这是无法忍受的。

“她除了常去南山寺烧烧香、拜拜佛,哪里见过什么人。”她漠然地拂开林妹妹的手。

“那么,我想经过了今晚之后,她过两天一定还要去南山寺烧香。”林妹妹很坚信地说道,“如果她问起婆婆,婆婆就说你没承认,让她慌两天,一慌就会乱了心神,沉不住气。”

“我是你长辈,怎么会不懂这些?”王夫人没好气地摆摆手,“折腾了一天,我累了,你们也早点回房歇息吧!”

“婆婆大人,我还没给你敬茶呢!”林妹妹巴巴地自己跑到桌边倒满一杯茶,小心地端给王夫人,大眼滴溜溜转着。

王夫人不情不愿地接过,掏出早已备好的红包,打发他们走人。

月上中天,夜­色­醉人。

“老公,今天害婆婆大人面子丢尽,她日后一定不会喜欢我了。不过要是不这么严厉地点醒她,她还会打着慈爱的旗号,乱做些让人哭笑不得地事。”林妹妹有些担忧地伏在君问天的肩膀上,他温暖的掌心抚着她的长发。

“人心是捂暖的,娘亲她被爹爹和我宠坏了,但人不坏,我们慢慢来。”

“嗯!朱敏今夜睡不好啦!”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自作自受。”

“南山寺里会有什么人呢?”林妹妹不禁有些好奇,感到头顶上一重,君问天温柔地把那枚镶满宝石的夹在她发间。

“我还有一枚呢!”她娇声叫道。

君问天俊眸一沉,­射­出一道危险的光泽,“若是喜欢象牙,明儿让君总管定做就是,免得你惦记人家的。”

“我家老公吃醋哦!”她摸摸他的脸庞,“还说人家不信任你,你就信任我吗?”

他不是不信任小闯祸­精­,他是担心韩江流。韩江流是除他之外,唯一知晓舒碧儿来自什么地方的人。韩江流对碧儿一直念念不忘,这些年,虽然韩江流没有放在嘴边,但他知道韩江流心里的痛不会比他少。如果见到活泼俏皮的妹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韩江流会如何呢?

“是老朋友,迟早会见面的。都是成家的人,谁没有分寸呢?以前在舒碧儿心中觉得韩江流在心中是一个仅次于老公的人,可自从林妹妹来到这里,心中就只有一个老公了。”她柔声低语,浅笑盈盈,“人真的要犯错,防就防得了吗?老公,明早,我想先去四海钱庄看下韩江流,然后我们去四王府接诗霖好吗?”

“为什么不先去接诗霖呢?”

“我要积蓄点力量,才有勇气去看她。哎,我是天底下第一懒惰妈咪,睡了一觉,孩子都五六岁了,真是省事。老公,我真的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吗?”说实话,她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不过,那两个孩子也确是出自这张肚皮。

俊美的男子挫败地叹了口气,考虑着是不是尽快让她再怀孕,那样她的真实感会强一点。

夜渐渐深了,某人嘤咛地哼一声,进入半睡眠状态。

君问天放平身子,让她枕在肩窝间,紧紧地依着,听着彼此的心跳。好巧的是这间厢房,也是原来他们居住的那一间。她仰头吻吻他的­唇­,指着满室的陈设,“我回到二十一世纪,不止一次梦到过这些,醒来后,泪把枕头都打湿了。”

他不说话,眼底满是爱意和怜惜,环上她的腰。“从今往后,你不需要再做梦了。”

她埋在他宽阔的胸膛,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睛。老公是这么的暖,这么的真实,这一次,他们终于可以长相守了。

听着窗外枝上鸟儿欢唱,听见风吹树梢沙沙声响,还有廊外佣仆低语。

一切是这么的熟悉,这是她的家,真好,真好!

君心难测(六)

大都城内,商铺林立,四海钱庄是各家商铺中开门最早的一家,庄主韩江流说,这世上银子不是万能的,没有银子却又是万万不能的,做什么事能离得了个银子?客户信赖四海钱庄,存了个银子,若是有事来取银子,却发现商铺未开门,那怎么行呢?

四海钱庄不仅开市最早,收市也是商铺中最晚的。

韩江流还有个习惯,四海钱庄的几大扇铺门每天清早一打开,活计打扫好厅堂,准备开始营业,他就站在店门外迎接第一个上门的客户,温和地和人家招呼,亲切地攀谈。

这一站,都六年过去了。不禁站成大都城中一道独特的风景。

以至于大都城里有许多小媳­妇­、小闺女都爱起大早,为的就是一睹韩庄主温雅俊逸、神采飞扬的风度,可惜的就是韩庄主已娶了两房夫人,长子五岁,小­妇­人陆氏现在也正怀着身孕,唉,不知他几时准备娶妾?

对门的陆家当铺,也早被四海钱庄并购下,钱庄的生意是越做越红火,韩江流是事事顺心,可不知为何,当稍微闲暇时,韩庄主独立在窗台前,就会一脸忧伤,时不时的发出几声叹息。

所谓人生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可韩庄主处处得意,他能有什么不如意的事?

街上正热闹,早市刚结束,收市的马车及车夫们忙着装卸货,捡便宜的­妇­人们高声喝贩子喊价,几名逛街的­妇­人,路过四海钱庄面前,见着传说中的英俊潇洒的韩庄主,无不羞涩地多瞄几眼,低低笑着窃窃私语,无不巴望他能对视过来。

韩江流是送一个大客户出门,一直送上马车,他这才站定,目光直直地看着天外,似乎无视外面那一道道炽热的视线。

这钱庄外是闹市口,没有马车经过时,街中心都挤满了人,一旦有马车经过,人群像潮水般哗地一下散向两边,给马车让个道。大都城里的老把式,知道经过闹市口时,一定要放缓马速,不然会踩死人的。

韩江流正欲回转身,蓦地听到前头一阵喧哗,人群迅速散至两旁,两匹红­色­的高大骏马拉着一辆纱罩的半开敞的马车缓缓驶来。

韩江流屏气的盯着那两匹马,舍得用这种高贵的马拉车的,全大都只有一户人家,他已经很久没看到了这样的马车出行了。心中不由一喜,难道出门几年的好友回来了吗?

没有让他失望,马车缓缓停在钱庄门前。

羞答答的小媳­妇­们眼前突地一亮,只见从马车上跳下一个比韩庄主还要俊美十分的男子,一个个小心儿砰砰跳得像擂鼓,更让她们吃惊的是一向温雅多礼的韩庄主俊容抽搐,双­唇­颤抖,温柔如清风般的眼眸中水雾四起,当着满大街人的面,竟然扑向正从马车上拎着裙跨下的一个女子。

不过,他没得逞,俊美男子不着痕迹地把女子揽在怀中,韩庄主只抓住了女子的一双柔夷,他好像已很满足,又想笑,又想哭,表情很古怪。

“够了,韩庄主,别让你的伙计们看了发笑,不就是个故人相见吗?”君问天清冷冷地挑挑眉,占有味浓浓地扣住林妹妹的腰身,百年难得一见的调侃起韩江流来。

“这位故人不是一年两年没见,久得我认为已是隔了几个轮回!”韩江流惊喜交加地弹去眼角的泪珠,眼眨都不眨地看着林妹妹——这个他疼得捧在掌心怕摔、含在嘴里怕融的小女子。碧儿果真没死,比以前还清新、还俏皮,那秀眸滴溜溜转个不停的俏模样儿,看着心里就柔柔的。

韩江流不得不佩服君问天的胆量和对爱的坚韧,他做到了,他真的把碧儿找回来了。

“君兄,你和嫂夫人真的是上天注定的真夫妻,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把你们分开。”他深有感触地说。

不忍妒忌,唯有祝福。

“我是被逼无奈,弱­肉­强食,打不过他,骂不过他,只得又被他抓回这又落后又处处充满凶险的蒙古。”林妹妹谐谑地斜睨着君问天,夫妻间默契的亲密在眼波间流转。

“真的是被逼的吗?”君问天扬起眉梢,问道。

林妹妹娇娇地笑着点头,无视他冷峻的神情,“老公,这可是大街上,你要是行粗的话,见义勇为的人多的是,韩庄主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对不对,韩庄主?”

韩庄主,她唤他韩庄主。韩江流落寞地一笑,碧儿以前总跳跳蹦蹦地跟在他后面喊着“韩江流”,扯住他的袖子,说她饿了、渴了,黑白分明的眼眸慧黠地看着他,和他说些让他窝心的笑语,也曾像一弯春水般依在他怀里,任他亲吻,那清新甜美的味道还在齿间回荡。现在都是回忆了,一去不复返的回忆,只能深埋的回忆。

林妹妹皮皮地笑着,等着他的回答。他能回答什么?只能报以微笑,微笑。

君问天宠溺地替她理好被风吹到额前的发丝,柔声责道:“不问场合,随意冒犯夫君的权威,回去要家法伺候。”

“我很怕哦!”林妹妹夸张地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逗得两个英俊男人忍俊不禁。

这么可爱的娘子,谁会舍得打她呢,疼都来不及呀!

韩江流让两人进庄里坐会,中午一同吃个午膳,好好聊这几年的状况,他私心地想多看看几眼林妹妹。

君问天一口回绝,说夫人想女儿,催着去四王府,是特地弯过来看看故人的。

听他们提起小诗霖,韩江流眉头皱了皱,“我差不多一月去趟四王府看诗霖,可不知怎的,从今年起,四王府总推说小姐刚睡着、小姐被家仆抱出去玩了,我连扑了好几次空,又不好说什么。”

君问天脸­色­一下子凝重,薄­唇­紧抿,林妹妹控制不住的满脸堆上愁容,“老公,这……?”

“没事,马上就会知道了。”君问天拍拍她的手,对韩江流拱了拱手,“改日再聊。”

“过两天,我到府拜访。”韩江流还礼。

林妹妹急得都忘了和韩江流打招呼,抢着跳上马车,慌不迭地催车夫快,快,快!

马车如旋风般冲进人群,一转眼就消逝在街头。

韩江流眨眨眼,痴痴地立着,不太敢相信刚才真的有发生过什么。

“夫君!”陆可儿小腹隆起,托着腰,拖着身子从钱庄里走了出来,“外面日头毒,快进屋呀!”

“哦!”韩江流怅然若失地转过身,恍恍惚惚地埋头往里走去。

“夫君!”陆可儿在洛阳呆了半年多了,一双眼眸终于可以聚焦了,她整个视线全落在夫君的身上,可是夫君的眼睛又看在哪里?

韩江流停住脚,发现陆可儿落在他身后,习惯地伸出手扶住她。可儿怀孕后,身子出奇的笨重,走几步路就喘个不停。

陆可儿甜甜一笑,把全身的力量依向韩江流,“夫君,是仙子姐姐回来了吗?”她刚刚站在门廊间,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韩江流一愣,点点头,“今儿孩子有没有踢你?”他不想和任何人谈起林妹妹,那就像是心爱的宝贝只想自己珍藏,无意与任何人共享。可儿很乖,很单纯,比常人的思维慢一拍,你稍微一扭转话题,她马上就不记得刚才讲的是什么了。

“嗯,有踢,踢得很凶。”可儿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了,眉眼间荡起初为人母的温柔,连笑都充满了和蔼。

“那就不要乱跑,躺倒卧榻上去。”韩江流小心地扶着她,慢慢往里面的账房走去。

陆可儿悄悄别过脸,脸上的笑意冻结了。

六年了,夫君还是忘不了仙子姐姐啊!

31,君心难测(七)

大都城凌晨时分下了点雨,浇去了一些暑热,天气凉爽了几份。

清晨,雨歇,当曙光透进窗纱,映上窝阔台的脸腮时。他幽幽醒来,揉揉宿醉后晕眩的额头,慢慢探身坐起,却见晨光中,背对着个人,那人正望着窗外曙光,一头的卷发被光线染得金黄,纤细的肩单薄得令人心疼,她不知在看着什么,看得出神。

“小丫头?”他柔声喊道。

她没有动,依然专注地看着窗外。

他又唤了几声,有些着急,深呼吸一口,再宠溺之极地唤过去,殿门”吱”地一声开了,侍候更衣的小太监站在外面,”大汗,你唤奴才吗?”

他愕然地看向窗边,几缕曙光折­射­成五彩的光线照在地上,哪里有一个人影?

窝阔台黯然地闭上眼,突觉一室的寒冷。

“大汗”,要起床更衣吗?”小太监放轻脚步,怯怯地走了进来。

“不了,朕今日疲累,让太子代政。”他挥挥手,不愿睁开眼,想重温一下刚刚看到的那道纤影,不知怎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这让他非常非常烦闷。

小太监领了旨,并没有立即离去,怔怔地立在原地,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窝阔台不耐烦地问道。

“大汗,耶律大人很早就在殿外等着晋见大汗。”小太监禀道。

窝阔台咬咬­唇­,嘀咕道:”这老头还有完没完,罢了,侍候更衣!”他拉开被单,探下龙床。

洗漱完毕,坐下刚喝下一碗茶,小太监领着耶律楚材进来了,颔下的长胡子雪白如雪,瘦削的面容有些凝重。窝阔台抬眼看到他手中拿着个铁玩艺儿,边上都烂了,不知是什么东西,问道:”老先生,你手上拿的是何物啊?”

“这是一个盛酒用的酒具。” 耶律楚材回答。

“酒具?”窝阔台莫名其妙地问,”你拿它­干­什么?想让朕赐你点儿御酒吗?”

“不是,老臣是想让大汗看一看。”

窝阔台顺手接过来,“这不是个普通的酒具吗,并且边儿上已经烂了,有什么好看的?”

“老臣就是弄不懂,一个酒具怎么会烂的?” 耶律楚材深究地看着他。

“你今天是怎么啦?”窝阔台简直不知道耶律楚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不是酒腐蚀的吗!”

“大汗明鉴!如此紧硬之铸铁,酒尚能将它腐蚀,力量可谓大矣!一个人,如果一天到晚泡在酒中,恐怕。。。。。。。”他慢慢抬眼,幽幽落在窝阔台案几边一壶壶美酒坛上。

绕这么大圈儿,原来正题在这里。窝阔台一时火起,正想拍案咆哮、重责,可看见这位老臣一副认真的神气,又想起当初若没有他,自己也坐不上这汗位,便改口道:”老先生对朕一片忠心,良言相劝,实堪嘉奖。朕今后记着就是。”

耶律楚材轻轻点头,重重作了个揖,”大汗这样讲,老臣就放心了。请大汗以江山为重,好好珍惜龙体。”说着,他退了出去。

窝阔台盯着他留下的酒具,失笑地摇了摇头。

人真的好奇怪,没有有登上汗位之前,豪情满怀,奢想着若有一日我登上汗位,我将如何将蒙古发展到祖先们望尘未及的地步。真的坐在汗位上,刚开始时,处处率先,事事亲为,兢兢业业,唯恐让那些支持他的朝臣们失望,四处征战,将蒙古的缰土慢慢扩展、百业更新、繁华。不知怎么的,坐久了,突然对一切又感到厌倦起来。这大汗之位,除了忙碌就是设防别人的窥视,毫无趣味。

在碧儿过世后,他更觉得如此。

他利用帝王的职权,大修宫殿,广采美女,每天左拥右抱,仍然没办法让自己的心情好转一点。后来,他发现只有全心沉醉于美酒之中,他才能找到一丝惬意。

爱情对于一个人来讲,少了一样能活,可却如一棵树木少了阳光和雨露,活得萎靡,活得没有生气,苟喘残息,无非在等着慢慢老死。

独自一人活在世上,一百年也不抵有碧儿相伴的一天。

但她走了,听说走的时候念叨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只字都没提他。即使这样,他仍深爱着她,无怨无悔,仍感到把她留在身边的每一天都是幸福的。哪怕她在寝室休息,他在外室阅折,他的心就是快乐的。

快乐就那么短暂,象黑夜里稍纵即逝的流星,还没看清,就失去了踪影。

“大汗。。。。。。。”小太监又站在门外,打断了沉思的窝阔台,他抬眼,看到小太监身后站着一个蓝眼高鼻卷发的官员,乐了,“奥都拉,快,快进来。”这位大臣风趣、幽默,又善品酒,最得他的欢心。

奥都拉说起来是个神秘的人物,六年前从西域来到大都,专卖西域的香料,会喝酒会打猎,在大都的商界混得溜熟,经人引见,与窝阔台见了一面。这一见,窝阔台就喜欢上了,常常召见宫中饮酒,然后嫌麻烦,找了个空职,让他垫上,这样,君臣想什么时候见面就什么时候见面。

“大汗,”奥都拉是寝殿的熟客,挥手让小太监退下,满脸堆着笑凑上前,”臣又为大汗寻了一种好酒,是大都城里新开张的一家小酒自酿的。这家小酒店的主人是从江南迁来的汉人,当垆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子,会调酒会喝酒。”

窝阔台一听,眉毛­色­舞,但一会神皱起眉来:“刚才,耶律先生进宫劝朕,让朕珍惜身子,不要被酒腐蚀了。”

奥都拉碧蓝的眼眸微微泛起波浪,“大汗是一国之君,耶律先生官再大也不过是个臣子,只有君管臣,哪有臣管君的道理!”

“你不懂!”窝阔台说,”历史上有名的君主都是要从谏如流的。唐朝的太宗皇帝就怕他的臣子魏征,玩个鸟儿,打个猎,还得背着魏征呢!”

奥都拉笑了,“臣是西域人,不懂中原文化,也没大汗懂得多。”

“朕哪里懂得多,朕曾见过一位博古通今的奇女子,那才叫懂得多呢!”窝阔台幽幽吐了口长气。

“大汗,不如这样,咱们现在不喝酒,夏天马上过去,秋天到来之际,草原上的野物最是肥美,咱们也出去打猎,在打猎时尽兴地喝他几天,这样耶律大人也不好讲什么。哦,过几日是蒙古的比武大会,到时大都城中张灯结彩,大汗要与民同庆,那时也能喝个痛快。”

“嗯,”窝阔台动心了,”就按爱卿的意思办。那个小酒馆,等朕微服私访时,咱们去小酌一番。”

“臣遵旨。”奥都拉欠下身施礼,嘴角勾起一缕诡异的笑意。

御花园外的凉亭中,耶律楚材负手站着,看到奥都拉得意洋洋地随小太监走出寝殿,对天长叹一声。他觉得大汗如那件酒具,边上已经开始腐烂了。草原上的一只雄鹰呀,登基才第七个年头,身子软趴得抓不住剑,上马都要人扶着。

这样的身子还能支撑几年,又怎么对付虎视眈眈的拖雷家的子嗣呢?他无力地摇摇头,希望自己不要活着看到那可怕的一天。

现在的朝庭,幸好有贵由太子代政,还有乃马真皇后会笼络朝臣,拖雷家的儿子们才不取轻举妄动。

唉,但这哪是个办法呀?

耶律楚材不禁想起,如果当初那位堡主夫人没有逝去,现在的状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呢?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人死是无法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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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问天到四王府接女儿,是做足了准备的。蒙古人不喜绫罗绸缎,不喜字画、古玩,他差白一汉备下上等人参,四匹上等的枣红骏马、两把­精­工打造的利剑,两张上好的火狐皮,这几样东西,随便挑一样,都是价值千金,可看上去又不会那么俗气,又讨人欢喜。

礼物和拜帖是先行送进王府的,夫妻俩过了一会才到达王府的府门前。府中的总管已经站在外面迎接了。

四王府,林妹妹记得哲别大婚时和君问天来过一次,气势和华美胜过三王府。拖雷死后,这王府中就是四王妃掌家,四位王子都住在府中。

四王妃名唤唆鲁禾帖尼,历史上称为很具智慧与胆量、有远见的女­性­,托雷家族从窝阔台家族夺回汗位,就是她一手主导的。

见了,也就是一个丰韵谦和的中年女子,端庄淑仪,很有尊雅的风范。

拖雷的四位王子,大王子蒙哥和小王子忽必烈为四王妃亲生,还有两位是侧室所生。但这四位王子对四王妃都极其尊重,而她最最疼爱和看重的就是四王子忽必烈。

拜帖是写给四王妃的,总管领着君问天夫­妇­走进客厅,刚坐下,下人送上茶,四王妃在丫环的陪同下,款款从后堂走了进来。她在淡淡地接受君问天的施礼后,目后落在林妹妹身上,锐利的眼眸突地睁大。

即使忽必烈没有多次向她形容过这位聪慧异常的神奇女子,即使堡主夫人没有造访过四王府,今天一见面,她一眼就会认出这位卷发女子一定是诗霖的娘亲,根本就是一个模子所刻,只不过一大一小罢了。

可是堡主夫人不是过世了吗?

到底是城府极深,四王妃只愕然了一会,便恢复了神态,礼貌地让两人坐下,重新命下人上冰镇的凉茶和瓜果,并淡然地对君府送进来的礼品道了谢,君问天客气地谦让了几句。

林妹妹见他们二人在那你一句我一句说什么外交辞令,有点急了,拼命咳了两声终于引起四王妃的侧目。

“我听说夫人不是。。。。。。。。病得很重吗?”四王妃委婉地说道。

君问天扯出一缕莫测高深的笑意,”王妃,这位是君某新纳的夫人林氏,非从前的舒氏。舒氏不是病得很重,而是过世六年了。”君问天神情冷冷的挑了挑眉,”君某思妻心切,发誓寻遍天下,也要找一个和诗霖娘亲一模一样的女子,上天很眷顾君某。但因为君某的失控,疏淡了诗霖。这三年,诗霖有劳王妃照应了。今日,君某就是和娘子过来接诗霖回府的。”

四王妃淡婉浅笑,”君堡主说得太见外了,想当年,王爷在世时,和君堡主可不是一般的朋友,我们王爷得到君堡主的帮助可不少,这照顾一个小女娃娃算什么,只不过在府中多添下筷子罢了,四王府中养的人多了去。”

这话初听很客气,可君问天和林妹妹细细品,却含讥带讽,还带股怨恨和­阴­寒、居高临下般的施舍。

君家的小姐是需要别人施舍的吗?接受别人的仰望还差不多,君问天眼中瞬地一冷,十分慑人,林妹妹咬着­唇­,清眸熠熠,按捺不住想跳起来了。

“四王妃,”君问天微闭下眼,轻捏了下林妹妹的手,“君某是生意人。做生意靠的就是信用,一旦失了信用,以后就无法再立足。君某向来紧持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四王爷在世时,对君某确实不薄,那君某怎敢不回报丰厚呢?”语尾上扬,口气非常冷绝、没有一丝怯步。

四王妃怔了,“听君堡主这样一讲,咱们两家互不相欠喽?”

“不,这三年,四王妃照顾诗霖,是君家欠下四王府恩情了。日后王子们需要银子添置什么,不管数目大小,尽管向飞天堡开口。”君问天以事论事,不扯太远。这话说得明明白白,想银子可以,给你就是,想别的,免谈。如果拖雷当年不陷害于他,他也不会送他一程。这四王妃看来什么都清楚了,照顾诗霖是照顾,若是想扣为人质,欲置他于死地,他就无需如此虚与委蛇地坐在这里了。这世间向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四王府的人对别人只会利用,从不施恩。

拖雷如此,四王妃也不弱。但一想到女儿还在人家手中,君问天只得强抑下满腹的杀气,极力镇静。

林妹妹可没君问天那么多的思量和气度,小脸上如果可以中文显示,四王妃识汉字的话,估计不知晕厥过几回了。本来还怀着颗感恩的心,现在看这王妃还象扼住了个什么把柄,有个多大的优势,在那儿慢悠悠地折磨人呢!要是这四王妃要把她的小诗霖怎么样了,她也有暴力倾向,找把刀杀光这府中的人,然后再一把火烧了这府邸。

“君堡主,我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做生意的斤斤计较,我只认死理,这世上能有什么比人命值钱呢?”四王妃生硬地说道,点明主题了。

王爷四十多岁就过世了,看着王爷在自己面前不甘地闭上眼晴,她哭得气绝,和几个儿子发誓一定不会放过陷害王爷的凶手。二年前,蒙哥抓住了当年装神弄鬼的巫士,从他口中问到了一切。她碍于眼前的局势,不让儿子们乱来,要从长计议。

“是吗?那几条人命抵一条人命,王妃认为哪种划算?”君问天笑了,挑了挑眉,“而且这人命值不值钱,还要看他该不该死?”

“你。。。。。。。”四王妃到底是女流之辈,被君问天几句话刺得脸上挂不住,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

“四王妃,”同时站起来的还有一人-----林妹妹,清眸中­射­出不耐烦的光,”你和我夫君在这慢慢打嘴仗,麻烦你吩咐家人带我先去看女儿。”她一点也不迁回地咄咄瞪着四王妃。

“哦,她。。。。。。”四王妃双目冰寒,嘴角含笑、仪态万千地坐下。

“是睡着了还是抱出去玩了?”林妹妹眯细了眼,”如果是睡着了,我抱她回家继续睡;如果是抱她出去玩,请告知地点,我寻她去。四王妃也是做娘亲的人,怎么就不能体会做娘亲的心呢?如果小王子被我们带出去个几年,你到君府接人时,是想先看到他,还是想悠哉悠哉地坐着先聊些陈谷子烂芝麻的?”

“呵,堡主夫人­性­子到是蛮急的,察必好象并不是你亲生的,你如此急切,是想表现给君堡主看吗?”四王妃开玩笑地问道,口气却不无讽刺。

“哈,哈,”林妹妹毫不客气地回给她两声皮笑­肉­不笑,“这是四王妃的经验之谈吧,木哥王子和旭烈兀王子也不是王妃亲生,可听说王妃视如已出的教导。哦,原来四王妃不是本­性­使然,而是做给四王爷看的。是不是怕别人抢了你的正王妃的位?其实逝者为大,所有的过往都已入土,不可再议。但既然王妃喜欢旧事重提,那我也就说两句,四王爷可是一个极喜美­色­的男子,不仅家里娇妾成群,就连外面也建了几个别院,四王妃你的度量可真大,看来我要向四王妃学习的地方很多。”

“放肆!”四王妃铁青着脸习惯­性­扬起手能想往林妹妹脸上掴去。手还没落下,眼前的人影眨眼间已被君问天移到了身后。

“夫人,注意一点礼貌。”君问天凛声看着四王妃说道。

“那东西,我不想注意。”林妹妹火大了,推开君问天,”老公,这是女人们间的事,麻烦你让开一点。”

君问天稍动弹了下身子,四王妃再聪明,若是蛮不讲理时,也许妹妹出面比他好。

“四王妃,你刚刚和我家夫君绕了半天的圈子,那意思不就是想把四王爷的死怪罪于我家夫君头上。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你没本事对付窝阔台,却拿我们来撒气,算什么英雄?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四王爷是怎么死的?我很不客气地说,他是自掘坟墓,第一他不该生在帝王之家,第二,他没有自知之明,妄想得到不该得到的东西,第三,他草管人命,你不需要我特地一个个的解释给你听吧?能你家王爷的命珍贵,不该死,那些被他害死的人,做他替死鬼的人就该死?都说四王妃目光长远,今日一见,不过尔尔。提醒你一句,为了你那些王子们的将来着想,你该掂点轻重。还有,不要告诉我你想扣住我的女儿做什么人质,从而来要挟我家夫君。做人有点出息行不行,你若这样无耻,怎么给你的儿子们做榜样?”

四王妃没见过比她还厉害的角­色­,她一向自负,深谋远略,能屈能伸,今天一见这对夫妻,不知怎么失了控,现在再被这位娇小的堡主夫人一吼一跳,只觉晕头转向,脸上乍红乍白。

林妹妹的话还没完,继续炮轰,”我很早之前,就教育过小王子,生在帝王之家,不论以常理来论事,包括生死都是无法选择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有你比别人更强,你才能生存。玩那些市井小人的复仇,不怕辱没了身份!四王妃,有件事麻烦你解释,我家诗霖,怎么叫察必了?”她思路一点都不混乱,四王妃的每个表情、每句话,她可都没放过。

而察必这个名,让她非常非常的不爽。

四王妃直愣愣地说不出话,她没注意林妹妹最后的问话,她只听到林妹妹说教育小王子的事,她不禁倒抽了口冷气,身子轻轻地颤抖着,“你。。。。。。你其实是舒碧儿?”

“我不管是人是鬼,都是我夫君的老婆,”林妹妹急得跳脚,呼吸有些紊乱,“快说,诗霖为什么叫察必?”

“这是忽必烈的意思,我不清楚。”四王妃不情愿地说,神情有点畏惧林妹妹。

“这姓名乃是父母所赐,怎能随意更改,谁给他这权利了?我白疼他了,我恨他,恨他。快,给我改回,改回。”林妹妹手舞足蹈,嚷得小脸通红。

君问天愕然地拥住妻子,很讶异她突然反应过度。

“老公。。。。。。”林妹妹眼中蓦地涌满泪水,无助地扑进他的怀中,和刚才又跳又叫的小火焰判若两人。“我要诗霖,我要诗霖。”她哭得纤肩直抽。

“四王妃,我们打扰府上太久,该回府了,请把诗霖抱出来吧!”君问天冷声说道,温柔地替妹妹拭着眼泪,口气不容反驳。

四王妃挫败地耷拉着肩,挥挥手,“来人,请带君堡主夫­妇­去小王子院中。”

32,君心难测(八)

四王府占地颇广,最大的院落是王妃与王爷居住的,王子们小的时候也住在大院中。蒙古男子十二岁之后,就要另辟院落居住,代表独立。

四位王子的院落外形结构完全一致,并不因长与幼有什么区别,都是二层楼建。院中种满兰花盆景,疏落有致的排在两侧竹架上,一棵古松卓立,天然奇石分立在树边,长廊到屋内挂满了猎季时捕获的动物皮毛,四院中分别有卧房、书房、浴室、练功房,布置完全男­性­化。

忽必烈的院子在王府最里端,与别院的布置有一点不同。兰草也在、古松也在,挂在墙上的动物皮毛没了,换成了一幅幅的水墨画,满院铺地的青砖不知怎么也没了,好好的院子被开垦成一块块小小的田畦,有些种着药草,有些种着纺纱的棉花,有些种着蔬菜,在田畦之间,间隔地种着些果树,几个丫头正忙碌的浇水、除草。如不抬头张望挑梁雕栋的厢房,一时之间你会以为来到了乡野。

厢房的走廊上,有个丫头在纺纱,旁边有一个五六岁样的小女孩子,头埋着,专注地对着几大瓶颜料,在纸上描描绘绘,象是在调试­色­泽,不时抬起胖胖的小手不耐烦地拂下被风吹落在前额的卷发,可爱的小俏鼻上不小心也沾上了点颜料。

她似乎太专注了,以至于一行人走进院中,她都没发觉。

君问天离开蒙古的时候,诗霖二岁多一点,比现在的样子稍小一点,不过,也是爱玩些与众不同的东西。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俊美的男子心头一颤,面容上露出温和怜惜的柔情。

“妹妹,那是诗霖,”他侧身对林妹妹说道,却发现娘子俏脸雪白得没有一丝人­色­,清澈的大眼中满是惊惶和不愿相信的无措,“妹妹,怎么了?”他担心的扶住她。

“老公,那。。。。。。真的是诗霖吗?”她无力地攀住他的臂嘴,眼中泪光点点。

君问天很诧异,“当然!”诗霖就是妹妹的翻版,她认不出自已了吗?

“不,不!”林妹妹拼命摇头,几颗泪被摇落在田地间。

院门外的说话声惊动了院中的人,丫头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看过来,只有诗霖两耳不闻窗外声,一动不动地趴着。

“察必小姐,你看。。。。。。。”纺纱的丫头推了推她。

诗霖眨巴眨巴眼,缓缓抬起头,对视上君问天与林妹妹的视线。

小脸突地绽开一朵欢快的笑颜,拍拍小胖手,理好乱蓬蓬的卷发,拎着裙摆,蹦跳地跑过来,对着君问天张开双臂,“爹爹,抱!”

君问天弯身抱起,紧紧地把小小的身子贴在怀中,修长的手指替女儿擦去鼻尖上的颜料,“诗霖,还记得爹爹呀!”暗哑的磁­性­嗓音有一点颤栗。

诗霖咯咯地笑着亲亲君问天的面颊,小手抚上君问天的耳朵,“记得呀,爹爹以前总是抱着诗霖睡觉。诗霖只要摸着爹爹的耳朵,就不会做恶梦。可是,爹爹后来却不要诗霖了。。。。。。。”说着,小嘴一扁,大大的眼中注满了委屈的泪水。

君问天心痛地吻吻女儿的额头,抱着她转向林妹妹。

林妹妹一脸的泪水,极力挤出一丝笑意,“嗨,小美女,我是。。。。。。。”她抬手向诗霖打扫呼。

“别说话,”诗霖歪着头,突然打断了她,“我来猜!啊,你是诗霖,不,你是诗霖的娘亲。烈哥哥让诗霖天天看镜子,说如果有一天看到镜子里的人,那就是诗霖的娘亲。诗霖天天看,天天等,很久很久了,娘亲都没有来。娘亲,你跑得好慢哦!”

“娘亲迷路了呀,所以爹爹才去接娘亲的,而不是不要诗霖。”林妹妹柔声说道,抱过小诗霖,“现在,爹爹和娘亲来接诗霖回家了。”

“烈哥哥也这样说的,不是爹娘不要诗霖,一定是有事耽搁了。”诗霖很懂事的点点头。

烈哥哥?叫得可真顺啊,她走的时候不是叮嘱那家伙做长辈的吗,他不仅给诗霖改名,居然还偷换身份,此仇不报,非林妹妹也。“诗霖,烈哥哥在房中吗?”

“不在,烈哥哥去军营了。诗霖在院中学染布,乖乖等他回来,不可以乱跑。”

哈,她的女儿倒对那小王子言听计从了。林妹妹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派慈祥。“哦,那让爹爹以后再和你烈哥哥打招呼,现在我们回家。”她一点也不想再在这危机四伏的四王府。

咦,这小美女身子够沉,她抱了一会就气直喘,求救地看向君问天。俊美男子体贴入微地接过小美女。

“不可以的,”诗霖紧张地摇头,“烈哥哥回来后看不到察必会担心的。院子里花还要除虫,药草要来摘,我还没有调试出象太阳花那样的­色­彩。”

林妹妹和君问天对视一眼,在诗霖的心中,家人的位置已经被别人侵占了,两人都觉得这个观念需要改变。“诗霖,你不想爹爹和娘亲吗?”君问天温言温语地轻问。

“诗霖想啊!”

“诗霖知道不知道,烈哥哥为什么要住在四王府?”

长睫扑闪扑闪,小嘴一嘟,爹爹真是好笨哦,“这里是烈哥哥的家呀!”

“对啊,每个人都应该住在自己的家中,诗霖,你的家在哪里呢?”

诗霖嘴巴鼓鼓,低下了头,不作声了。

“诗霖如果喜欢种花种草,爹爹在飞天堡里开一块大大的田畦送给诗霖,诗霖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某人自告奋勇地凑上前,”娘亲也可以帮你,不,是你可以帮娘亲。诗霖,你的名字叫诗霖,不要自称察必,那是蒙古人的名字,娘亲不喜欢。”

“烈哥哥说他喜欢。”诗霖迫不及待说道。

“那是因为诗霖临时住在王府中,烈哥哥替诗霖临时取的名。诗霖回到家后,我们就是君诗霖。”林妹妹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嗯!”诗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老公,我们回家吧!”林妹妹挽上君问天的手臂,催促道。

诗霖伏在君问天的肩上,恋恋不舍地看着院子,小脸都挤成了一团,眼泪挂在长睫上,院中的丫头们目瞪口呆。林妹妹咬咬牙,当没看见。

三人走到府门前时,四王妃得到通报,款款走出送客。

君问天放下诗霖,让她给四王妃行了个礼。诗霖对四王妃说不上亲也说不上疏,恭恭敬敬施了礼后,乖巧地立在娘亲的身边。

“君某告辞!请王妃代君某向小王子转达君某的问候。”君问天拱拱手。

四王妃颇有深意地瞟了眼林妹妹,笑道:“区区小事,君堡主无需挂在心上。察必,以后常来王府玩哦!”

“嗯,婆婆也要让烈哥哥去我家看察必。”诗霖脆生生地回道。

林妹妹眼瞪得铜铃大,诗霖喊四王妃婆婆????

“我会的!”四王妃走过去摸摸诗霖的头,“就是你不说,你烈哥哥也会去看你的。”她扭身看着君问天,“君堡主,你新娶夫人,怎么没请我们喝杯喜酒呀?君堡主可是大都城里举足转重的人物,上至大汗,下至大都知府,都该送份贺礼的。”

林妹妹真的有点讨厌这位四王妃了,什么智慧女­性­,怎么尽揭人家的伤疤,她的意思还不是说窝阔台在看到自己重回大都后,还会生什么歹意吧,就是想挑夫君和窝阔台对斗,她坐收渔翁之利,切,历史会重演吗?太小瞧自己的夫君了。

君问天云淡风轻地一笑,”飞天堡被火燃为一旦,君某在忙于重建之事,还没顾上宴请了。王妃这一提醒,君某会放在心上。相信,不久,该见的人都会见着的,天地是很窄很小的,岸上不见桥头上也会遇到。”

“呵,君堡主倒是想得开。”四王妃悻然地­干­笑,目送三人离去。这位君堡主现在越发的深沉了,怎么激将都没用,他那位夫人到底是人还是鬼呢?

君府正牌的大小姐被接回来了,那么假冒的二小姐就只有靠墙站了。其实,君府的佣仆们还不知君无忆是假冒的,不过,佣仆就是墙头草,正室和侧室向来就是划得很清。

君总管在诗霖回来以前,就备下了一季的衣衫。林妹妹与仕林相处了几月,已有些做妈妈的心得。亲自动手,给女儿扎了几根花辫,还系上粉粉的丝带,再配上粉­色­的小罗裙,打扮得就象个俏娃娃似的。她也特地和诗霖穿上一式的妈咪装,抱不动,她就牵着。母女俩形影不移,坐都挤一张椅子。君府中的佣仆不知其中­干­系,直说新娶的林夫人疼小小姐比亲娘还胜亲娘。

王夫人为了弥补自已几年来冷落孙女的愧疚,也放下身子似的讨好诗霖,房中什么好吃的都搬到林妹妹的房中。饭桌上,更是和林妹妹抢着照应诗霖。

朱敏和君无忆虽也坐在饭桌之上,可却感到象挨着冰山一角,冷得心中发怵。君无忆有些妒忌诗霖被王夫人疼爱,发火地踢着娘亲,扯开嘴来放声大哭。

朱敏不得不把她抱开,心惊­肉­跳的坐卧不宁。这只是正室与侧室之分,还是他们发现了什么吗?

所有的人中最幸福的人莫过于君问天了,仕林留在外公外婆身边,一定会被教得好好的,他不担心。诗霖又回到了他身边,有妹妹疼着。看着象两朵花似的妻女,冷漠的冰山男子温柔如暖阳一般,让人见了呼吸停滞。

饭后,诗霖午睡。夫妻俩牵手坐在床头,含笑注视着女儿的睡容。君问天为这恬静的一刻,心折得差点热泪盈眶。

他轻揽住妹妹,久久说不出话。

“老公。”林妹妹突然抬起头,小脸上浮出一些忧­色­,示意他出来。君问天讶异地随她来到凉亭,午后的夏风有些热度,不过凉亭中却很荫凉。

“你担心窝阔台还是四王妃?”他执起她的柔夷,放到­唇­边,密密吻着。“那些不要在意,我早已做好安排,而且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也不会牵连到飞天堡。”

“老公,那些我怎么会在意呢?我担心的是诗霖。”林妹妹怔忡地看着园中在烈日下炽烤的树木。

“诗霖不是回家了吗?你不信任老公有保护妻儿的能力?”君问天好笑地倾倾嘴角,惩罚地咬了她一口。

她没有象往常一样缠上他的脖子,两人­唇­齿相依。而是正­色­的摇摇头,“老公,我是担心斗不过命运。你知道察必是谁吗?”

君问天扬起脸。

“察必,元世祖忽必烈之皇后,生­性­仁明、勤俭自律,事事用心,是一位简约而不简单的环保专家,爱种花种草,设计衣衫、布料,明晰别人的心理,随事讽谏,多裨时政,为人善良,大气、能­干­,可爱又俏皮。她是一个男人的挚爱,是一位贤惠的妻子,也是一位称职的皇后,更是一个氏族的骄傲。”林妹妹哽咽地看着君问天,“老公,我知道历史不可以改变,可是我真的好害怕诗霖就是那位察必皇后。”

“不,不会的,”君问天现在方才明白妹妹在王府中为什么会那样情绪激烈,“察必是蒙人,我们家诗霖是汉人,蒙古皇后不可能是汉族女子的。那只是巧合,以后我们不要让忽必烈与诗霖见面,小孩子忘­性­大,我们带她回飞天堡,不然。。。。。。想办法送诗霖回外公外婆身边。。。。。。。”他也有些着慌了,心头涌起重重的无力感,可却怎么也不愿屈服。君家的人不愿攀龙附凤,自有能力过得比任何人尊贵。嫁进皇室,再怎么宠爱,也是与众多夫人共事一夫,那种辛酸无法言喻。君问天的女儿,什么样的王子都配不上的,她应该是得到天下最优秀的男子一心一意的专爱,即使那样,也是很久以后的事。

“那。。。。。。我们明天回飞天堡吧!”林妹妹话音还没落,君总管小跑步地向凉亭过来。

“少爷,少­奶­­奶­,忽必烈王子来了。”君总管抬手禀道。

33,似是故人来(一)

蒙古,地理位置偏北,游牧民族,依草原为生。蒙古男子体型与南方男子的清秀、俊雅不同,偏粗犷、高壮。因常年骑马、习武,饮食以­奶­制品和­肉­类为主,有些男孩在八九岁时就发育得象成|人了。蒙古人在孩子九岁后就会寻思着给孩子定亲,十四五岁时成婚、生子。

林妹妹一路走着,想起这些,脑壳就一阵阵发麻。方宛青女士说从她十八岁时就开始象看小猫一样的看着她,她好象比方宛青女士辛苦多了,在诗霖六岁还没满时,她就要防备外面的强敌了。

真的是个强敌啊!忽必烈特别的早慧,过早地显示出帝王之才的天赋和机敏,好象他这么出众,也有她的一份功劳。早知这样,当时显摆什么呢?她是教他做个好皇帝,可没教他过早地窥探她的女儿呀!

“老公,我一定要把他骂个狗血喷头,让他无颜再踏近君府一步。”她愤愤不平地扭头对同样沉着一张俊脸的君问天说道。

“别慌,我们先听听他的来意,毕竟诗霖才六岁,也许事情没我们想得那么严重。”到底是大了不少岁,又是男人,思维就不同,也镇定、沉静多了。

“可我这心里象猫在抓,急死我了。老公,你。。。。。。当时为什么不抱诗霖穿越呢?”那样就让方宛青女士看小猫去,仕林一个男孩子,总不可能有个什么公主来抢吧!

君问天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那穿越是他能­操­控的事吗?“妹妹,要不你回厢房陪诗霖歇息,我去接待小王子。”

杏眼猛地圆睁,“那怎么行?我坐在屋中等消息,会急疯了。走吧,走吧,我沉住气,不显山显水,不露声­色­,按步不动,后发制人。”她边自言自语,边忙不迭地往客厅追去。

小闯祸­精­是真的担心了,自己还是个孩子,突地做了六岁孩子的娘亲,就遇到这些事情,难为她了,君问天爱怜地摇摇头,上前揽住了她的腰,柔声宽慰道:“妹妹,这青天白日的,你难道以为小王子敢从君府中抢走诗霖吗?”

“对啊!在诗霖十八周岁前,我们是她的合法监护人,没有我们的首肯,没有任何人可以带走她的。”林妹妹秀眸一亮,小脸绽开了笑颜,“老公,你好聪明。我真是杞人忧天。”

她踮脚啄吻了下老公,抬头挺胸,现在又是一幅胸有成竹的得意样。

君问天失笑出声。

两人一进客厅,瞧见厅中坐着一个身穿铠甲的男子,满头大汗,满面灰尘,髻发紊乱,象是刚从战场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梳洗。

听到门边传来脚步声,男子急促地回过头。

目光相接,林妹妹突地变成了一座寺扁中供奉的泥胎,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上帝,她是知道蒙古男子发育得早,可也不过六年不见,一个小小少年怎么“哗”地一下长成了一个成年男子呢?当然脸庞还带着些青涩,眉眼也是少年那种英俊、清新,但那高耸的喉结,腮下未刮净的胡须,已经让人不敢把他再当作一个孩子了。

这名男子目光犀利,浑身上下透着股矫健和­精­明,不过,他掩藏得很好,­唇­角边温和的笑意让人动容得不知设防。

“小王见过君堡主、堡主夫人。”天,连声音也是男子的雄厚、低沉。他连过渡的变声期也没有吗?

忽必烈是目前为止见到林妹妹,第一个没有露出愕然之­色­的,似乎前几天刚刚见过,熟稔得不能再熟稔了。不愕然,不代表他就是一脸平静。忽必烈焦躁不安的看看他们身后,俊伟的面容一黯。

“小王子,好久不见!你这一身的风尘仆仆,是从哪里过来的?”君问天和风细雨地指指椅子,吩咐君总管上茶,自己和妹妹陪坐在忽必烈一边。

“小王刚从军营回到王府,听王妃说堡主来过。想起来已有两三年没见,便赶过来拜访。”他自嘲地瞅瞅自己的铠甲,“心情太急迫了,小王连衣衫都没顾上换。”

林妹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欲盖弥彰,看他们是假,找诗霖是真。

“堡主夫人,你好吗?”忽必烈转向林妹妹,眸中闪烁着真诚的激动。

他就知道,那位博古通今的神奇姐姐不可能轻易的离开人世的,有一天,她定会以另一个身份回到蒙古,所以他告诉察必,哪天看到街上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那就是她的娘亲。只是没想到,姐姐的身份没有改变,这让他太开心了。

“你说我看上去好不好?”林妹妹猛喝了两口茶,反问道。

忽必烈一怔,为林妹妹语气中的冷漠。“堡主夫人看上去还不错。”他小心翼翼地回道。姐姐以前总是爱逗他,抢着抱他,看他脸红,但有时也会很正儿八经地坐下来,和他说些治国安邦的道理,讲些令人深思的故事,从未有过这样的冷淡。

“夫人!”君问天微笑地拍拍林妹妹,“不要吓着贵客,说起来,小王子还是咱们的恩人呢,这三年,诗霖承蒙小王子的照顾,君某和夫人在这里多谢了。”他对着忽必烈拱了拱手。

“为什么要谢呢?”忽必烈有些意外的挑挑俊眉,“小王答应夫人要好好照顾诗霖和仕林的,这就是我的责任。”

“对啊,是责任,不是权利。那你为什么要为诗霖改名?”林妹妹沉不住了,开始炮轰。

忽必烈突然抿住­唇­,脸红红地不作声。姐姐还是和从前一样聪慧,什么都逃不了她的眼睛。

“你是不是存了什么不良心思?”林妹妹站起身来,冲到他面前责问道。

忽必烈郑重地抬起头,“小王让弘吉利部一户名门望族给了诗霖一个姓氏,改名叫察必,以后,诗霖就是真正的蒙古人了。小王的祖母、母妃都是出自那个部落,小王的妻子以后也定是要从那个部落中挑选的。”

“你。。。。。。真的是有预谋的!”林妹妹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下,栽进君问天的怀中。

“是的!”忽必烈一点也不否认,一脸光明磊落,“小王自从认识夫人之后,认为能娶到姐姐这样的女子,是作为一个男人最大的幸福。但夫人是上苍赐给君堡主的,小王只能仰望。现在,上苍让一个和夫人长得一模一样的聪明、乖巧的诗霖出现了,小王知道,她定然是小王的妻子。但诗霖是汉女,蒙古王子的正妻不可以是汉女。这个对小王不是障碍,小王于是就想了这个变通的办法。”

“啪!”林妹妹无预期地掴了忽必烈一掌。

忽必烈惊愕地瞪大了眼,双手紧握在拳,死命地咬着­唇­,不敢置信地瞪着林妹妹。

君问天也有些小小的吃 惊,他不着痕迹地护卫在妻子的身边,防止忽必烈还手。

林妹妹平视着忽必烈,神情冰冷,“小王子,我非常后悔当初那样疼你,以为你明大理、知轻重,真的是个人才。没想到你却是用你的聪明在做这样的盘算。告诉你,收起你的如意算盘。君诗霖就是君诗霖,不可能是某某察必。你想要察必,到你们蒙古人里我去。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没经过父母同意,和一个六岁的小女生说什么,那只是过家家。小王子,你现在已是带兵打仗的将才,过家家不太适合你了。”

忽必烈没有一丝退让,倔强地咬着­唇­,“夫人教小王的一切,小王都铭记在心,也一步一步的按照夫人的要求往前走。小王对诗霖不是过家家,小王若象夫人所讲的,有那样的未来,那么小王就在这里承诺,那个江山,小王将与诗霖共享,并一生一世专情于诗霖。”

疯了,疯了,她怕的就是他的承诺,她想要的是他的放弃。林妹妹握着君问天的手微微颤抖。

“小王子,你真会说笑。”君问天凉凉地开口了,把慌乱不堪的林妹妹扶坐到椅子上。“你说我君问天的女儿有过继给别人的必要吗?”

“君堡主,拜托了!”忽必烈深深地作了个揖,“在小王的心中,君家的小姐远比蒙古的公主、郡主高贵百倍,但那是祖先定下的规则,小王是出于无奈,请堡主成全小王与诗霖。”

“诗霖才六岁,怎么可能谈婚论嫁?你早过十二岁,不要为诗霖而耽误了你的美好姻缘。但荣幸你对我们诗霖的厚爱,

但是恕难承受。”君问天清清冷冷的,把忽必烈的一腔诚意,推到了天边。

“年龄不是问题,小王不急,可以等诗霖长大,只有君堡主同意小王与诗霖的婚事,一切阻拦,都让小王来挡。”忽必烈神情坚决,并不因为君问天和林妹妹的态度,而有一点怯步。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林妹妹恨恨地跳着脚,怒斥道。

君问天冷冰的双眸一眯,“小王子,有件事你可能不太清楚,四王爷当年替大汗赎罪,那件事实际上是。。。。。。。”

“君堡主,”忽必烈突地出声打断他,目光炯炯对着他寒冰似的眼眸,“夫人早就教导过小王,帝王家的恩怨不可用寻常的恩仇来理解,这是命中的定数,无法选择。父王给了小王十年,而诗霖则会陪小王一生,小王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绯徊,也永远不会后悔。”

气氛突地缄默,林妹妹悲绝地叹了口气,这小王子认真了,九头牛也拉不回。可是诗霖才六岁,这恋爱谈得也太早了吧!

历史真的无法改变吗?

“可四王妃好象和小王子的看法不同。”君问天­阴­郁地说道。

忽必烈接话,“诗霖这三年是小王亲自照顾,母妃心里怎么想,对小王没有丝毫影响。小王若不能呵护好诗霖,何敢言谈做什么大事?”

君问天笑,忽必烈让人欣赏又让人觉得好气,“这样吧,小王子,十年后,我们再坐下来谈这件事,毕竟诗霖太小了。”他想了个折衷的法子,不然再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

林妹妹好崇拜地看着老公,不得不承认还是老公老谋深算。

忽必烈俊伟的面容一僵,愣着,好半天没有说话。许久,他才找回自已的声音,“君堡主,可不可以提前四年?”

“没得商量!”林妹妹抢着一挥手,十年她都嫌短,六年?做他的大头梦了。这十年,她想方设法要移民,搬到忽必烈找不到的地方,反正她老公有的是钱。

“那。。。。。。小王可以见见诗霖吗?”忽必烈嘴角抽搐了下,眼角泛上一丝无奈和痛楚。

没等林妹妹和君问天发话,门外传来一声娇娇的惊呼,“烈哥哥。。。。。。。”刚睡醒的诗霖由丫环领着站在外面,她欢喜地象只小黄鹂扑闪着两只翅膀,飞向了忽必烈。

忽必烈惊喜地抱起诗霖,“察必,今天乖不乖?”英俊少年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爱怜和宠爱。

“察必好乖的,有认真吃饭,有认真做事。咦,”诗霖从怀中掏出小丝帕,细心地替忽必烈擦拭着脸腮上的灰尘,“烈哥哥不爱­干­净,也不洗脸,好脏哦!这里有,这里也有,别动,乖!”

忽必烈嘴角噙着笑,闭上眼,任一方小丝帕在脸上移动。

“烈哥哥,察必想等你回来再离开的,可是爹爹说王府不是察必的家,不能久呆。”

“没关系,不管察必在哪里,烈哥哥都会找到的。有烈哥哥的地方,就是察必的家。”

“那察必可以和烈哥哥回家吗?”诗霖开心地问道,紧紧地圈住忽必烈的脖子。

“当然!”忽必烈欣慰地重重点头。

一边,君问天和林妹妹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认真的诗霖,他们刚才说的那一大通,好象没什么效果啊,当事人君诗霖立场不坚定。

34,似是故人来(二)

忽必烈有多少话无法启口。

从他第一眼看到襁褓中的诗霖时,那粉红的脸腮,俏小的鼻子,微卷的发丝,清澈如湖水般的双瞳,他就喜欢上她了。

诗霖对他不仅仅是未来的妻子,也是他的朋友、知已。姐姐以前就说过,薄情最是帝王家。确实不错,父王与大汗是一娘所生的亲兄弟,却明争暗斗多少年,最后不得不赔上­性­命,他不怨大汗,换作他坐在那个位置,也会那样做的,不然死的那个人就是他了。

他们弟兄四个,虽然离那个汗位还有些距离,但母妃日日耳提面命,告诉他们那个汗位迟早会归还给拖雷家的,为此,他们也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现在忍耐和委屈地在大汗手下做事,不露锋芒。姐姐明说、暗说过多少次自己未来的责任,他相信姐姐不会骗他。于是他比其他兄弟做得更卖力、更好,对自己的要求更高。他在王府排行第四,想坐到那个位置,要防的不只是窝阔台家系,还有他的亲生兄弟们。

藏着这样的理想、秘密过日子,他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怎能不孤单呢?

不,他不孤单,因为他有诗霖。

为了能把诗霖留在身边,他第一次违背母妃,据理力争,非常坚决,甚至不惜用心计耍­阴­谋;为了诗霖,他不惜和嘲笑、讥讽诗霖的兄弟们拨刀相对;为了诗霖,他亲自挑选诗霖的佣仆,用自己的俸禄支付月钱,和王府不扯任何关系。

他的诗霖象只快乐的小蜜蜂,在他的呵护下慢慢长大了,活泼、俏皮、可爱而又体贴。早晨起床在他的院落中忙忙碌碌,种花种草,做她喜欢的事,为了节俭,诗霖亲自种茶、种瓜果、纺衣衫。天一傍黑,就依在院落门外,张望着他回院的小径。一看到他的身影,小脸上绽开花朵般的笑颜,跑上前,扑到他怀里,替他擦脸、替他理乱发,摸着他不屈服的胡渣,笑得咯咯的。

因为诗霖年幼,因为他的忙碌,每天相处的时间可并不很多,因为他坚定诗霖以后一定会是他的妻子,一回到他的小院,他们就形影不离,外人根本不知,他会和诗霖一起共浴,一起共眠。

淡黄的烛光下,诗霖睡在他的怀里,黑白分明的秀眸专注地看着他,那是他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他会把压在心里的任何话都会向她坦露,她不管懂与不懂,认真的听着,从来不会听到睡着。如果他今天受了什么委屈,她则会爬起身,亲亲他的脸腮,亲亲他的心口,拍拍他的背,象他哄她睡觉时一样,让他闭上眼,低低地吟唱。

诗霖是小,可她懂他,她给了他别人给不了的一切,让他觉得在通往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时,他一点也不孤单。从而也在他心里树立了一个目标:不管是江山还是他的生命,都要与诗霖共享。

现在,如果谁从他的身边抢走诗霖,除非一刀刺死他,不然他一定会战到他倒下为止。依他的自信,倒下的那个人从来不会是他。

可是现在来抢诗霖的人是他最最敬爱的神奇姐姐,也是诗霖的娘亲,他该怎么办呢?

那他唯一的胜算就是诗霖对他的一颗心了。

诗霖没有让他失望,她心里想着是他,是他和她的那个家,少年英雄激动得眼中突地一湿,窝心地把诗霖按在怀中,胸膛急促地起伏,满心荡漾着说不出的欣慰和狂喜。

“喂,忽必烈,男女授受不亲,你抱得也差不多了,把诗霖还我。”林妹妹不服输地抢过诗霖,双眸含怒。

“姐姐。。。。。。。”忽必烈声音突地一哑,“我什么错事都没有做,你为什么不能象从前那样疼我?”

林妹妹被他脸上的沉痛表情怔住了,而且她好象真的做不了一个恶人,他唤她姐姐,以“我”自谓,和她提从前,她心中一下子就软了。但她很快就摇落了这些念头,这事不能心软,事关诗霖一生的幸福。

“小王子,姐姐走之前,和你说过,如果姐姐生的是女孩子,你不可以喜欢她。不是说年龄的大与小,也不是说你不够优秀,而是姐姐不想诗霖与帝王家扯上关系,因为那将意味着一生都会过得辛酸。”察必过得辛苦吗?不,她算是历史上罕见的最幸福的皇后了。就是这样,也不行。

“娘亲,诗霖和烈哥哥一起不辛苦,很开心的。”小叛徒君诗霖Сhā嘴道。

林妹妹气得恨不得举手揍她。“大人讲话,小孩子不准Сhā嘴。”她拿出恶母的威严,很有方宛青女士的风范。

诗霖低下头,委屈的泪水涌出了眼眶。

君问天不舍,接过诗霖轻哄着,“夫人,­干­吗还要扯这些呢,不是讲等过十年之后再谈吗?”寒眸瞅了瞅僵立的忽必烈,“小王子,你也累了一天,君某不便留你,早点回去歇息吧!”逐客的意味很明显。

“烈哥哥。。。。。。。察必要和烈哥哥回家。。。。。。”君诗霖向忽必烈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哭得满脸是泪。

林妹妹挡到女儿面前,不让诗霖与忽必烈有目光交会的机会。

忽必烈咬了咬牙,龙目突地一凛,腾手从腰下拨出佩刀,林妹妹和君问天还没弄清怎么一回事时,他已割破了手指,单膝跳下,面朝大门,仰视着苍天。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忽必烈在此以血起誓,终生挚爱君诗霖,永不让她受一点皇家的委屈、永不尝皇家的辛酸,尊敬她、珍爱她,视她如自已的生命。若一日违背誓言,天地不容。”

他朗朗说道,鲜血从他的指间一滴滴地有到了地上。

“烈哥哥流血了,流血了。。。。。。。”诗霖在君问天的怀中惊恐地大叫,又是踢又是跳。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个男儿还是以后的九五之尊、名列青史的元世祖,竟为了一个六岁的女孩,跪在他们的面前,发这样的毒誓。

这样子倒教君问天和林妹妹傻了,说不出话。这一幕有点熟悉哎,和方宛青女士与林书白先生那天阻止他们在一起时很相似,结果呢,他们赢了。

现在的结果呢?

林妹妹挫败地看着君问天,君问天手一松,君诗霖慌不迭地上前抱住忽必烈,撩起罗裙包住他的伤口,哭得象个小泪人儿。

“老公,历史无法改变,他赢了。”林妹妹眼红红地依偎着君问天。他们的一双儿女,一个留在二十一世纪做栋梁,一个将会成为同样青史扬名的皇后,他们的遗传基因也太优良了吧,要么不出产,一出产,个个是­精­品。“多好,我们又将恢复二人世界。”她自我解嘲地倾倾嘴角。

事到如今,俊美的冰山男子也强硬不起来了。他在忽必烈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知道不管他们设置什么样的障碍,都不会动摇忽必烈的决心。

“妹妹,也许我们的担心很多余,诗霖会过得很幸福,不是吗?”君问天看着忽必烈拥着诗霖,笑得那么窝心,笑得那么灿烂说道。

“嗯,根据历史记载,察必确实是幸福一生。”林妹妹叹了口气,“小王子,你过来一下。”她向忽必烈招招手。

忽必烈心中一喜,抱起诗霖起身。

林妹妹推推君问天,君问天沉吟了一下,以长者对晚辈的口吻说道:“小王子,我和夫人不得不为你的执著和勇气感动,我们相信你的承诺,所以我们同意把诗霖嫁你。”

“上天!”忽必烈激动得闭上眼,双­唇­直颤抖。

“但不是现在。诗霖太小,虽然你有能力把她照顾得很好,但哪比得上她的娘亲的亲自教导呢?何况你应该专注于军务。你应该知道我夫人的博古通今,是当今蒙古无人可比的,所以诗霖要留在我们的身边,你不要急,君府也是你的第二个家,你若想诗霖,随时可以过来。有件事我事先提醒你一下,你要考虑与君府走得太近,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君堡主请放宽心,我有分寸,也会做得妥当。姐姐亲自教导察必是最好了,我放一千、一万个心,我。。。。。。。还期待姐姐和堡主也能多帮助于我。”忽必烈开心得语无论次,失去了平常的镇定和冷静。

林妹妹翻了翻白眼,“得寸进尺的坏家伙,食言的坏家伙,我给你找了两个老师还不够吗,还扯上我。喂,以后不可以叫姐姐了,也不准叫岳母,我没那么老,你就叫我堡主夫人,不然叫我老师。哼!”她会不会打破吉尼斯记录呀,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岳母?唉,这个记录,还是不破为好,好象她教女无方似的。

忽必烈咧开嘴,呵呵直乐。他知道他是真的赢了,有君堡主和姐姐的相助,他对通往汗位之路越来越有信心,他忍不住期待察必被被姐姐调教成一个杰出的小女子。

“君堡主,察必在府中只住六年可以吗?”他小心翼翼询问道。

“小王子,六年后,诗霖才十二岁,你想引诱未成年少女吗?”林妹妹在一边吼道。

“蒙古女子九岁就可以嫁人了,我。。。。。。。让了三年呢。”忽必烈支支吾吾地说。

“察必也要九岁嫁给烈哥哥。”不懂事的小孩又Сhā嘴。

“你个小花痴,矜持点!”林妹妹戳戳诗霖的额头,气急败坏。

君问天失笑,“诗霖注定嫁给你,以后的责任比平常女子要重多了,小王子一定要等到她学点东西吧。不要太­性­急,好,就六年。”他讲这话有认真考虑,因为忽必烈已经太大了,一直不娶正妻,会惹人非议的,也会招来家族的压力。

“多谢君叔、君婶!”忽必烈狡猾地改换了称呼,这样子的称呼,有亲人的感觉。

君问天笑笑,接受了下来,只是他的小闯祸­精­非常不甘心地瞪了又瞪忽必烈。

忽必烈不在意地回报满脸得意的笑。

忽必烈和诗霖耳鬓厮磨到天近黄昏才恋恋不舍地回府,诗霖拉着个小脸,追在马后面走了很远,才被林妹妹抱回家。

诗霖回到家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任谁逗都不绽颜。这时,君总管领进一个蒙着面的神秘兮兮的客人,君问天神­色­冷峻地和那人进了书房,门关得严实实的,白一汉亲自在外面把守。

这照顾诗霖的义务就落在光荣的妈咪林妹妹一个人身上,盯着女儿粉嘟嘟的小脸,她脑中突地灵光一闪。“诗霖,娘亲给你做个好吃的,这里的人都不会做的哦。不过,你可要帮娘亲的忙。”那个东西,可是仕林和君问天的最爱。

这个提议果真挑起了诗霖的兴趣,“是什么?”小人儿好奇地问。

“到了厨房,你就知道了。”林妹妹牵住诗霖的小手,眉眼弯弯。

35,似是故人来(三)

书房中,两杯香茶,一柱檀香。茶香和着清香,令人心宁神静。

蒙面男人轻轻扯开面上的黑纱,露出高挺的鼻子、蓝­色­的眼眸。“问天!”奥都拉与君问天激动得执手相握,两人都有些感慨。

“奥都拉,这几年委屈你了。”君问天指着书案前的椅子,请他坐下。

奥都拉调侃地倾倾嘴角,“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有人侍候,有人奉承,就连大汗都对我言听计从,这怎么可能是委屈呢?不知比做生意惬意多少。问天,有没发现,做生意我不是行家,做官我好象游刃有余。”

“哈哈,确实如此。”君问天大笑,奥都拉是他去西域时认识的一位朋友,两人很投缘。奥都拉本来也是介富商,但一次投资不利,赔尽了全部家业,幸好他出手相救,才让奥都拉的产业起死回生。从那以后,两人就结为生死之交。奥都拉有一个特长,能喝泪,善品酒,为人非常圆滑,很会讨人欢喜。碧儿走的那年,他写信给奥都拉,让奥都拉到大都开了个酒坊,奥都拉在西域那边的生意,他找人打理。他让白一汉暗中­操­作,一步步让奥都拉向窝阔台走近,成功地把奥都拉送进了朝庭,成了窝阔台最贴心的心腹。

笑毕,奥都拉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问天,窝阔台身子每况日下,不会再拖几年了,后面我该如何脱身?”

君问天沉吟了下,冷冷一笑,站起身,在房中踱了几步,“还要几年?他还蛮能拖的哦!在他卧床不起之后,你托病辞官,我找人送你回西域,不会有一点危险的。但在这几年,你要找人放风给拔都王子,让他得知不久贵族大会将要选举汗位。”

奥都拉奇道:“为什么要放风给拔都王子呢,我以为托雷家系的人窥探汗位比较紧呢?”

“呵,你不太了解内情。四王妃是一个谋事很周到的女人,若窝阔台过世,因为乃马真皇后太会笼络朝臣,耶律楚材还没死,拖雷家突然跳出来抢夺汗位,没多少人支持,胜算不太大,她不能冒这个险。托雷家的人只会伺机等待,你放风给他们,他们也只会装聋作哑。而拔都王子是个不计一切后果的勇夫,他又是成吉思汗的长孙,得知这个消息,他一定会回大都争一把的。如果我所料不错,汗位还是会由太子贵由登基,但不会在位几年,然后贵由会被拔都杀死,最终,汗位被拖雷家系所得。不过,那结果与我无关,我只想毁掉窝阔台家系的江山,让他不要苟活在世上就行了。”

奥都拉折服地点点头,“听你一说到真有些道理。前些日子,窝阔台为了试探拖雷的几位王子,硬是把以前跟着拖雷的几千亲信从军营中调出,全部接受他的亲自指挥,几位王子眉头都没皱一下。小王子忽必烈英勇善战,又懂军事又会谋兵布阵,窝阔台却把他调到漠南去兴修水利,小王子也没吱声,听说水利修得很不错,今年夏天,漠南的雨水很多,却一点没受灾。窝阔台现在对他们越来越不设防了。”

其实奥都拉不知,去漠南兴修水利,正中忽必烈的下杯,他在漠南之时,好好地勘察了大宋的地形,为日后攻打南宋打下了结实的基础。

君问天双眸冷得可以结冰,“一代君王,活到这份上,太可悲了。若他当初不那样对我,我也不至于如此心狠。他很快就会寿终正寝了,这就是他的命。对了,耶律楚材没有阻止他吗?”

奥都拉茸茸肩,“有,不过,他现在对美酒上了瘾,一日也不能离。耶律楚材的话,他只能左耳进,右耳出。”

“江南的孙记酒肆,开张了吗?”君问天复坐回椅中,挑眉问道。

“嗯,我已经向他推荐过了,也随便把孙姑娘的美貌夸了一下,他非常动心,只是现在有些畏惧耶律楚材,说等秋天打猎时,准备畅饮一番。”

“那酒是用最美的山泉、上等的麦子和着罂栗细细酿造而成,入口余香满津,只要喝上一口,从此便不能离,健壮的男人三年之间瘦如枯骨,那窝阔台能拖三年吗?”君问天笑了,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

奥都拉拧拧眉,看着君问天脸上的表情,不由打了个冷战,幸好他是君问天的好友,若做了敌人,天涯海角何处逃?

“三天后,蒙古比武大会,你。。。。。。要露下脸吗?走了三年啦,呵,也该让别人知道你活得好不好,免得别人捕风捉影地到处乱说,让某些人疑神疑鬼的。”

“这个建议不错,对于曾经对我的娘子格外照顾的那些人,确实应该打个招呼。”

比如耶律楚材,比如乃马真皇后,比如大汗窝阔台。。。。。。。

蒙古比武大会,是蒙古一年中最大的一次集会,比过新年还要隆重、热闹,一般放在夏末秋初时分。这一天,举国同庆,大汗和朝臣都会上街,观看勇士们的比赛,各个部落和集镇的百姓也会纷纷拥向大都。大都城至少要不眠不休狂欢三天。

奥都拉蓝眸滴溜溜转了几转,兴趣盎然地摸摸鼻子,笑道::问天,我们朋友多年,是否也该让我见识下传说中的你那位神仙娘子?”他从白一汉口中可没少听说舒碧儿的事迹,他太讶异了,现在又听说有一个和舒碧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出现了,不过,很多人怀疑有可能就是舒碧儿死而复生,这就更引起他的好奇了。

“有何不可!走,我们瞧瞧她去,她在后园哄小女呢!”提到娘子,君问天­阴­冷的神情突地转为自豪。

两人出了书房,白一汉迎上前,三人往后园寻去,林妹妹和诗霖不在房中,问佣仆,说少­奶­­奶­和小姐把厨子赶出厨房,她们今晚亲自做晚膳。

君问天嘴角抽搐了几下,觉得背脊后面有些发凉,扭头看看白一汉,白一汉忍笑得象在面部抽筋。

三人还没到厨房门口,只听到几声惨叫,然后是一声“啪”地巨响。

君问天吓得加快脚步,厨房中,只见粉白的细末如雪纷飞,墙壁上、地上都铺了一层面粉,一大一小两个人儿也不倒外,浑身上下白森森的,看不出本来面日,只露出四只清澈的大眼,面面相觑地对视。一边的盆子里放着­肉­和­鸡­蛋还有菜,那­肉­有大有小,大的如碗口,小的如酒杯,­鸡­蛋也不知打了多少个,足足盛了半盆,菜是切得长长短短,最短的也有指头那么个距离。

君问天一时傻了,不经意吸了口气,免不了吸入面粉,直打喷嚏,忙挥开眼前紧密的面粉。

“娘子?”他小小声声地唤道。

“老公,我在这里!”大的面人举手回答,声音惶恐而带着咝咝的抽痛声,君问天抬眼看去,纤细的手指上陡地多了几道鲜红的伤口,有两道被面粉堵住了,有两道还在滴着血。

“老天,你到底要­干­吗?”君问天长臂拎着大的面人出了厨房,轻柔地替她拍打着身上的面粉,心疼地瞅着手指上的伤口。这是要做饭吗,不会是借机自杀吧?真是又好气又笑。

“娘亲说要包馄饨给诗霖吃,­鸡­蛋是诗霖帮着打的,­肉­和菜是娘亲切的。”小面人主动回答,颠颠地跟着出来。

“哈哈!”白一汉抱起诗霖,拭净她脸上的面粉,露出俏俏的小脸。不知怎么的,他明明是个老实人,可一看到夫人,就忍俊不禁地想笑,“少­奶­­奶­,你那是要包馄饨,还是要喂猪?”

林妹妹委屈地噘起嘴,“我是想包馄饨给诗霖吃的,我看过方宛青女士怎么做,可是怎么一到了自已手中,就不一样了呢!”

“那是你修练的火候还没到,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你怎么没把胳膊也剁成­肉­馅。”君问天没好气地说,这面粉怎么拍也拍不尽。“你切个菜,怎么会碰到面粉的?”他真是奇怪了。

“又买不到馄饨皮,人家想亲自做吗?哪知面粉举子放得高,我一拉,它全部撒下来了,阿嚏。。。。。。。。哦,对不起!”她朝着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站在一边瞠目结舌的那位男人连声道歉。

“没。。。。。。没关系。”奥都拉摇手,结结巴巴说道。这就是那位神奇女子?

林妹妹一听奥都拉别扭的发音,讶异地抬起头,撞见一对蓝眸,脱口问道:“你是奥都拉!”

蓝眸瞪得出了眼眶,“正是!”

林妹妹看看君问天,又看看奥都拉,了然地眨了眨眼,只“哦”了一声。

“夫人认识我?”

“知道!”林妹妹拉着君问天,让他帮她吹去眼中飘进去的面粉沫,“西域商人,大汗的近臣,喝酒的高手。”

奥都拉只会喘气,不会说话了。

“哈哈,”白一汉在一边很不给面子的笑得前俯后仰,“我家夫人最擅长未卜先知,你还想知道什么,弄管问。”

“真的?”奥都拉信以为真。

“当然是假的,好了,奥都拉,这就是内人,见过就回去做你的正事吧!”君问天担心林妹妹的手伤,又怕府中人多嘴杂,传出奥都拉在这里,会影响大事,忙催促道。

奥都拉一百个不甘心地告辞,一步三回首,寻思着什么时候再来君府转转,那位夫人确实是有几份神奇的,不过,也很可爱,想到那一脸白面,他一路上直乐。

结果,这顿晚膳还是由厨子上阵完成的。

母女俩重新梳洗过来到花厅,王夫人看着林妹妹一手的纱布,直拧眉,林妹妹嘻嘻笑着,说实习期,难免的。

君问天冷着脸,“实习期今天到此结束,厨房以后是你的禁地,十步之内必须转身。”

“你真是太会打击人了,万事开头难,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林妹妹赌气地别过脸,手好痛哦,连筷子都拿不出来。这个恶老公还当着婆婆和女儿塌她的台,好象她很没用似的。

“君家少­奶­­奶­只要把自己照顾好,把女儿教育好,其他无需学。”君问天的口气不容反驳。

大男子主义,自大狂,暴君,独裁!林妹妹嘴里嘀咕道。

君问天轻笑,装着没听见,将一碗汤端到她面前,又夹了她爱吃的菜放在盘中,板过她的身子,“嘴马张开。”他挑了点饭放到她­唇­边,她乖乖地张开,眼­色­的余光看到王夫人象吓傻了一样,小脸刷地通红。

诗霖很乖,唯恐爹爹也把厨房列为她的禁地,不出声的埋头吃饭,她以后可是要学会做许多许多菜给烈哥哥吃的,不进厨房怎么行呢?一想到烈哥哥,诗霖轻轻叹了口气,烈哥哥现在是在看书还是在练剑呢?也不知院子里的药草有没有人收,那个五彩的花布,丫头织起来了吗?小脸皱成一团,抬起头发现午膳时坐在一边的那个小妹妹不在。

“祖母,小妹妹呢?”诗霖问道。

“哦,小妹妹不舒服,她娘亲和她在自己的房中用晚膳。”朱敏从下午抱着君无忆回庭院,就再没出来过。只是让丫头出来传话,说无忆可能被吓住了,明天要去南山寺敬香,替无忆给佛祖烧几柱香。

“娘亲,你明天和她一起去南山寺。”君问天喂下林妹妹一碗饭,才端起自己的碗。

“我。。。。。。该怎么办呢?”王夫人很没主张地问。

“你烧你的香,如果她有事要走开,让个机灵的丫头跟着就行。”君问天冷声说道。

王夫人无奈地点点头。

“祖母,不如我陪你一道去吧!”诗霖看出王夫人脸上的忧­色­,很体贴地笑笑。

“真的,那太好了!我现在都不想和那娘俩说话,要是诗霖在,就好了。”王夫人窝心地抱起诗霖,到底是亲生孙女,越看越爱。

“那要让秀珠跟着,她很机灵。”林妹妹想了想,说道。她如果跟去,朱敏一定有所警觉,什么也发现不了的。

“行!”君问天点头。

饭毕,王夫人硬要和诗霖联络感情,强行地把诗霖抱到她院中,让晚上和她睡。

夜风凉爽,一抹皎月挂在星空,撒落莹光点点,教黑夜朦朦胧胧,神秘得有所期待。

林妹妹梳洗后,只着一件白袍,头发随意散在身后,站在窗前,痴望着窗外繁星,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何其多啊,见过韩江流,接回诗霖,突地跃升为元世祖的岳母,若让爸妈得知,不知会叹到什么样呢?

“妹妹!”君问天自身后环住她的腰,头搁在她颈间,嗅着她的发香,柔声问,“手还疼吗?”

她举起手,对着月光,依稀可以看到一些血迹透过纱布映了出来,看着,看着,她突地抽了口冷气,长睫扑闪扑闪的,“上帝,上次是几号,好象还是在北京时来过的,隔了快三月了,不会吧!”她喃喃自语,目光发直。

“说什么呢?”君问天轻笑地抱起她,轻放在牙床上,自已也躺在一侧,拉过薄被盖住两人,然后拉她入怀,一双手在被下翻滚起来。

“老公。。。。。。”林妹妹握住床单下不安份的手,低喘道,“我。。。。。。那个好久没来了。”

“哪个?”君问天心不在焉地问道,修长的手指熟稔地解着袍结,轻轻一褪,雪白的肌肤­祼­露在烛光下,俊美的面容突地紧绷,感到血液都向一个地方流去。

“就是生理期呀。。。。。。”他的手指在她的身子上缓缓移动,每移动一点,她就觉着温度升高一点。意识渐渐迷糊,大脑接近于白热化。她放平了身子,他温柔地压住她。

“什么叫生理期?”俊美男人改用舌膜拜着她的一寸寸肌肤,甚至连羞于启口的角落也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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