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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木兰花(新版花木兰)中 > (四十三)

(四十三)

北地,怀朔。

宫锦的大红吉服,每一条繁复的花纹都如水波轻漾,华贵旖旎,说不尽的喜庆吉祥。

新娘子照例要梳起刘海的,倒是她所熟悉和喜欢的爽洁。只左右攒珠金玉凤冠上垂下长长的璎珞,搔得她眉心有些痒痒的,几乎有种要将那滴里嘟噜的东西自头上拽下来的冲动。

还好,只是“几乎”,终究忍住了。

她头顶着喜帕,端坐于新房中,却无半丝新嫁娘的忐忑娇羞。

有的只是不安,对自己的心不再确定的不安。

皇帝……拓跋焘,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长久以来的试探,三迫二吻,终究比不上这一次允婚给她带来的震撼。

金銮殿上,她昂然无所谓,“民女,民女已与李将军互订鸳盟,终此一生,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心中实无半分的把握。直至听到那一个“准”字,才松口气。

心却不肯放松,反揪得更紧。抬首双目纠缠的瞬间,说不清是种什么滋味……这结果本是她所求,却隐隐有些不舍。舍不得……他?她便不敢再看,高呼领旨谢恩,直到最终出殿,没再向他回望一眼。

直至今日,他以皇帝之尊亲自主婚,婚礼是那样的声势浩大,极尽铺张之能事,绝不亚于皇室大婚。三军将士前,他郑重其事地将她交与李亮手上,为什么……她会感到心痛?

是感应……感应到他的痛吗?

那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睥睨天下的太武大帝吗?

她不知道,不确定……就这样恍恍惚惚地捱到嘉仪结束,直至坐到喜床上,犹沉浸在那一片空茫里。

就那样不知坐了多久。猝不及防地,她被人拉入怀中,炙热的吻隔着喜帕落了下来,那熟悉的感觉,已经是第三次……原运力想来个过肩摔的手臂软了下来,无力地搭在来人的肩上,倒像是在迎合拥抱。

“木兰,木兰……”他在她耳旁呢喃,果然是他……那理应在主持完大婚后返回宫中的拓跋焘。

她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却被他柔声一句“别,我只想抱抱你,就一会儿……”,浑身撤了力道,再也推不出去。

他并没有揭开喜帕,她亦没有。两人便隔着那片苍茫的红静对,心绪渐宁。那一瞬,似天地万物不复存在,什么皇帝,什么将军,什么内忧外患,什么帝统大业……只两个不敢看见对方容颜,怕情难自已的人罢了。

他离去时的脚步轻轻,她落下的泪珠儿沉沉。

……

李亮来的时候,她已摘去了喜帕,重新换过了常服,坐在灯下看着兵书。

见了他,递过一碟子点心,“饿了没有?”嫣然一笑,“要谢谢我,给你留了一半。”

他自然不会问什么,接过来坐下食啖。

身后的喜床上,红花绿叶簇着交颈鸳鸯的绣枕下,那沾染了泪痕的喜帕被­精­心叠好放着。

她并不轻易流泪,即便为那样一个男人。

留下它……权当种纪念吧。

拓跋焘……

木兰自梦中惊醒,眼前再次浮现出那双深不见底的灰眸。苦北之地,岁月荏苒,但它却似乎无所不在,时时刻刻注视着她。

离京那日,彩旗飘飘,礼炮齐鸣。他高立于城楼上,为远去戍边的将士送行。

百姓们欢呼呐喊,人声鼎沸,和着军士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兵器与铠甲相触碰的金戈之音,大小的种种声浪,实嘈杂到一处去。

她坐在马车里,半卷帘幕,向外望去。隔了那样远,目光划破了人山人海,与他的相接。

他目送着她离去,这一幕,直至两年后的今天,仍牢牢刻在她心里。

木兰叹口气,左右睡不着,索­性­坐起来倚在窗边。

明月一轮皎若玉盘,照得人心里的秘密无处藏匿。

拓跋焘,太聪明的一个人。他的“放手”远比“强留”更能打动她,或者说,已经……

木兰的思绪被窗外突然冒出的一团灰影打断。定睛一瞧才知是哈雷,毛茸茸的大脑袋乱糟糟地,像刚与谁缠斗过。

它轻轻一跃扑入她怀中,吐着舌头就要来撒欢。

木兰好气又好笑地给它整理毛发,“小雷,还好我醒了,不然又是夜半惊魂。”正念着不期在哈雷的大嘴边落下根灰­色­的羽毛来。

她讶异地拾起那羽毛,怎么看怎么像李翔那只心爱苍鹰的,再抬头,见哈雷故作无辜地睁大了狼眼,企图再次欺上身来以遮过。木兰略蹙眉,捕捉到狼眸中一闪即逝的心虚,不由再叹口气,“小雷,那小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嗳,这次可救不了你了!”

她果然救不了它,但他却能够。

李亮一句“你那鹰本不就叫‘秃毛’?”,骇得有三分理便待不饶人的李翔张大了嘴,再说不出话来。

这本是他“小霸王”惯用的伎俩,奈何却是自李亮口中说出,真叫人难以相信……那可是大魏的战神,最年轻的柱国大将军——李亮啊!

这时立在其肩上的秃毛冲蜷在李亮膝边的哈雷嵥嵥怪叫了几声,没剩下几根羽毛的翅膀扑打着,作义愤填膺状。

即便不懂鸟语,木兰也绝对相信,秃毛是在血泪大控诉。她望望一脸坚定打算护短到底的李亮,和一副敢怒不敢言模样的李翔,本待调停中劝的话儿未出口却逸出了笑来。先是浅浅,看到他们吃惊后表情松动,又俱都继续绷着,才无所顾忌地漫开笑来。终感染了那两位,不再强憋着,为难那已隐忍许久的面部肌­肉­。

三人叙了会儿话,终于由李翔带着秃毛与哈雷去外面“联络感情”,反正那小子法子多,且不说如何奇诡,绝对是有效。

李亮这才转向她,“你都知道了?”

她点头,心情瞬时间沉重,“嗯。”

帝都刚传来的消息,宜嘉郡主荀瑛,赐婚兵部侍郎、大司徒傅垣之子傅承恩。

帝都,“玉面朱颜”馆外。

一不甚起眼的五马高车静静停住,小厮打开青­色­的帐帘,便有梳飞云髻的两个俏丫环先下车,再扶了轻纱覆面的小姐出来。

她一行穿过熙攘的人流,到得牌匾底下时,那小姐不由顿足,抬头看那四个大字,玉——面——朱——颜。都道名满帝都的傅公子雅擅丹青,不曾想他的字亦如此卓然俊逸,恰如其人。

傅公子,傅承恩……好像也并不轻易给人题字的。据闻他与这里的主人过从甚密,由此可见一斑。

想到此节那小姐心中一喜,暗道,他既已有红颜知己,我那提议……多半会应允吧?

这时有迎客的女倌出来,素白衣裙上系着一条红衣带,“玉面朱颜”的指定装束。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很是伶俐的样子,“您来了,我们姑娘正侯着呢,这边请!”因来人身份特殊,她乖巧地称了个“您”字,而非是“姑娘来了”。

穿过门厅、过厅,到了正厅,那小姐脚步一缓,颇好奇地瞧着那些女倌们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客人虽然多,却可谓是乱中有序。

说起这“玉面朱颜”,倒是帝都里一件新事物。此间供职的虽皆是女子,但并非歌舞坊甚或青楼,却是为女子提供全套妆容服务的一处所在。共分为鉴容、修身、名丝、霓裳、化蝶五部分,根据客人的先天资质和要求提供不同的服务。因女倌们受过特别训练,能根据每个人的特点找到最适合她的妆容打扮,往往能令到客人为镜中的自己“惊艳”而落泪,又被人们亲切地叫做“泪娘子”。

是以每到适宜嫁娶的黄道吉日,馆前总是车马云集,“泪娘子”们更是忙得不可开交。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小姐太太们,因碍于身份,常以重金求“泪娘子”到府一顾,却不可得。这也是“玉面朱颜”的古怪规矩,任你是帝王家的小姐也好,平民百姓的女儿也罢,皆一视同仁。还特别为那些家中贫寒的新嫁娘提供免费全套妆扮,以资美丽。

年轻女倌见她看的入神,便在旁静候。过了一会儿,那小姐才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道,“烦请头前带路。”她久居闺阁,不常出外走动。此行本是隐匿身份而来,却不知这简单的一句“头前带路”,已悄悄泄露了自己的大家身份。

如此来到僻静的后堂,却见一白衣女子在廊下含笑而立,腰间的红带随风轻扬,与女倌们一般无贰的妆扮,却美的不可方物。

她知道,这一定就是白牡丹了。

后者则不卑不亢地上前行礼,“郡主娘娘!”

这便服遮面的小姐正是荀瑛,当今常山王妹宜嘉郡主.

她只微微一哂道,“白姑娘快请起。”举止间自有种高贵气度,叫人不敢小觑。

两人相偕进了内堂,摒退左右。

白牡丹更亲手沏来了此间待客有名的“三花茶”,“郡主请用!”

荀瑛道声谢接过,还未及入口,只觉那茶清香扑鼻,心神为之一爽。凝神瞧去,只见酿成微黄的茶汤中,掬花、金银花、茉莉花正缓缓绽放,白黄相间,恰如金玉。喝上一口,但觉其清醇甘美中透着些微酸,不禁诧异,“山楂?”

白牡丹只是笑,“那山楂露只点了一滴,原瞒不过郡主去。”

荀瑛点点头,继续细细品那茶汤。加入了些许酸味后,果然更能衬托出三花的香醇味道。她原是个极为爽快的人,当下便道,“你这茶泡的好,就是宫里的还嫌差着些呢!”

白牡丹眼睛一亮,对这个不端郡主架子的荀瑛好感大增。难得她这个众星捧月的天之娇女,肯坐下来喝一碗她白牡丹沏的茶,犹直言赞赏。

荀瑛也极欣赏面前的白牡丹,不但人美,连沏茶的动作都美如图画。先略撩起袍袖,有礼而含蓄地仅止露及皓腕,轻轻拎起壶提,缓缓抬起,在呈长弧形注出的水流声中慢慢落下,端的是一场茶道表演。她来的时候只道其出身娼门,又与朝中多名重臣有所瓜葛,如今一见之下,不禁暗暗钦佩。这样的女子,莫说是男人们喜欢,就是同样身为女子的她,也捺不住欣赏之情呢。

两人便由茶道谈开了去,言及荀瑛所感兴趣的“玉面朱颜”、“水木门”两处馆肆的运营,颇有些滔滔不绝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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