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另一方面,于谦又觉得,如果利刃里真的抓到了内奸,那也真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林,林郁,你是因为什么……去年才没能进入利刃?”
于谦磕磕巴巴的,问道。
林郁看他一眼,自己将眼睛闭上,答非所问:“趁着这个时间休息一下吧。”
下了直升机,林郁和于谦进入一片密林,一路按照地图所示,无惊无险的一路前行。
走过大约六个小时之后,林郁的对讲机突然响了一下,将于谦吓了一跳。
他瞪着林郁拿起对讲机来听另一个人说话,“你……那个……任务的时候对讲机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双向开的吗?为什么你——”
林郁将对讲机放下来,突然端起枪,冲着于谦诡异的一笑,“我真的是没有想到,真的光盘竟然会在我们手上。”
于谦愕然的看着林郁的动作,因为一开始的时候没有设防,再要反应也已经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郁。”
林郁笑,“将光盘给我。”
于谦摇头,“林郁你该知道,不管这光盘是真是假,我都不会给你。而你如果想杀了我再把它拿走,那你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林郁貌似想了一下,于是便放下枪,“说得也对……”
于谦愕然着,比刚刚看到林郁端枪还无法理解。
林郁道:“放心,我没打算杀你……知道刚刚是谁在联络我吗?”
于谦咽了口唾沫,林郁胸有成竹的表情让他觉得这个答案他是不会想知道的。
林郁道:“是艾征。”
果然,于谦瞪着林郁,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
林郁便笑道:“本来我以为这件事情已经不用我动手了,没想到艾征刚刚发现,原来真正的光盘竟是在我们身上。程绪大概是打算出其不意一下吧。毕竟他对我有意见,而你又是完全的新手,所以反而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事实上,程绪一直都怀疑利刃的老队员里有人在出卖利刃,所以本来是想要借这次的机会找出这个人来的。找艾征,其实反倒是拉出一个他最信任的人来凑数,却没想到,他最信任的人竟然就是他要找的人……”
于谦烦躁的截断他,“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
林郁耸了下肩,“你应该没有忘记艾征现在跟谁在一起吧。”
于谦瞪大眼,是唐鑫。
林郁道:“我不会拿你的性命来威胁你的,不过如果你不把光盘交给我,那我可不保证唐鑫还能活着回去。而且跟我们的情况不一样,程绪信任艾征,如果艾征杀了唐鑫,再说唐鑫就是叛徒,我想,程绪也是不会怀疑的……毕竟,程绪已经将真正的光盘在我们手上告诉了艾征,那也就是说艾征没有丝毫的理由对唐鑫动手。所以两个人中如果有一个死了,那程绪只会以为是不明真相的唐鑫为了争夺光盘而先对艾征对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于谦一时没法反应的看着林郁。
后者虽然从一开始嘴上就没有一句真话,可听在于谦耳里却似真似假,尤其林郁几次推翻自己前面的话,反倒让于谦觉得他直到此刻才终于说了实话。
他没有想到,林郁竟会用远在别处的唐鑫的性命来要挟他。这样的话,也许真如林郁所说,就算唐鑫死了,程绪反而也只会怀疑唐鑫。而那时,哪怕他再说些什么,程绪会信吗?唐鑫也许只会白死。
见于谦已经有所松动,林郁再接再厉的继续道:“你放心,我们并不是向程绪以为的那样是要销毁光盘,事实上,我们只是打算再复制一份光盘把它送给一个买家而已。你要做的,只是让我把光盘复制一份,然后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就可以了。我们的任务还是可以顺利完成,而事成之后,我也会给你一部分酬劳。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做的事情,你看如何?”
于谦看着林郁,在唐鑫的生与死的抉择间,他轻轻的向林郁点了下头。
……
于谦回到基地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向程绪报告,而林郁回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则是被程绪召唤。
林郁看了一眼于谦带上门离开时的决绝眼神,重又回过头来面向程绪。
“您还没有对他说明真相。”
林郁不带疑问的陈述自己所猜测的事实。
程绪点了下头,“他刚刚来向我‘揭发’了你和艾征,并请求处分。因为他没能阻止你复制光盘,并把它‘卖掉’……”
程绪把自己舒服的靠在椅背上,“不过等一会儿他见了唐鑫,不用我解释,唐鑫就会向他解释的了——于谦和方超是这次的任务中唯二任务失败的人。”
一共也才六个人……
林郁不以为然的挑了下眉。
程绪扬起头来,看着林郁,“方超是我亲自试的,于谦是你试的。老实说,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想踢走方超,结果他果然啊……算是没让我失望吗?竟然被一点金钱的许诺就收买了,还真是不费劲。”
程绪摇摇头,重复,“真是不费劲啊。至少比起你干的来,简直是太不费劲了……”
林郁淡淡的问:“您想说什么,不如直接说吧,队长。”
程绪笑起来,有些感叹的道:“林郁……于谦跟你是一起选训的吧……就算不是,也没人会费这么大的心力来撵走一个人啊,我说你做的时候一点都没觉得于心不忍吗?你啊,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如果于谦因为这件事情而被我从利刃踢出去……哎,我说你良心能安吗?”
林郁直视着程绪,一点不让的道:“设套的人在我,可评判的人在您。您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一次的任务失败就一定会被踢出利刃,而我只是尽我可能的做好了我该做的而已。”
程绪摇头,因为看穿了林郁而苦笑,“狡辩,林郁你只是在狡辩而已。可你为什么不说其实就连这计划的细节也是艾征想出来的,而你只是很干脆的配合了而已呢?这样不是撇得更清吗?”
林郁抿着唇,不说话。
程绪叹气,“你太聪明了,林郁。也许反而是莫北说对了,我讨厌你,更多的还不是因为你的急功近利,而是因为你太聪明了,聪明得让我控制不住。我让你帮我想测试新人的计划,你能给我弄出一个大杂烩。我让你亲自去试探于谦,你不知道我是想让你做到哪一步,所以干脆配合着艾征来,完全不加入自己的想法……”
程绪顿了一会儿,有些疲惫似的道:“你先出去吧……”
林郁走出行政楼,也缓缓的叹了口气,他的确是不知道该如何取悦程绪啊……
摸了摸自己的下颚,林郁慢慢的往前走。
迎面碰上艾征。
艾征笑道:“干嘛摸自己的脸?”
林郁淡淡的回应,“不久之前笑得太多了。”顿了一下,他问:“到底是谁告诉你笑着骗人比较有说服力的。”
艾征疑惑,“难道成效不好吗?”他笑,“下次你可以对队长也笑笑,看,就向我这样。这样看起来比较无害哦。”
林郁瞄他一眼,“……还是算了吧……”
14
方超被劝退了。
除了他和程绪,谁都不知道在测试的时候两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
而同样在测试中失败的于谦却被留了下来,程绪对这不相同的结果所给予方超的解释是:“你们俩不一样,失败的原因不一样。”
当然,这话也只有程绪和方超两个人知道。
新人们因为刚刚同被欺骗测试,又与方超一起度过了选训的八周时间,对于他的离开都颇觉遗憾、难过,纷纷站在走廊上送他离开。
而老人们却都深知,被程绪亲自踢走的人,自有他不适合留在利刃的一番原因,是以也都没有太多感触。
方超走得很沉默,几乎是一言未发。只是走到楼梯口遇上刚上来的林郁时,神色很是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又无声的随着莫北走了下去。
看着方超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又看见林郁,于谦一下子想起自己被骗的经过,怒气瞬间爆发开来。他冲到林郁面前,抓住他的衣领怒吼:“他妈的林郁,你跟着他们一起骗我!”
林郁冷冷的瞄了他一眼,甩于谦的手,不做回应。
于谦怒气更盛,握了拳头就要打他,却被旁边的唐鑫一把拦住。
唐鑫在于谦耳边低声劝道:“别闹了,签子,都是任务。”
他说完看了林郁一眼。
林郁毫不领情,而于谦仍是怒气不消,“什么任务?他们把我们当傻子耍这是任务吗?而且其他人也就算了,他林郁竟然跟他们一伙!”
唐鑫无言以对,他也刚刚才被艾征骗过,虽然事后艾征有跟他解释,可那种解释,看起来根本不具诚意,可就算这样,又能如何呢?毕竟,是他们自己想要进入利刃,自然也就应该接受利刃的测试。
于谦拽着林郁不放,“你说,你有没有把我们当做兄弟过?啊?有没有?不论好歹,我们在一起待了两个月吧,结果到头来你就这样耍我们吗?为了你自己能够留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是不是?”
林郁瞄他一眼,正欲说话。可谭誊却突然从中间Сhā出来,一手握着于谦的手腕,一手揽着林郁的后背,求和的笑道:“别这样,大家以后就都是兄弟了……”
于谦一甩胳膊挥开谭誊,“什么兄弟?”
谭誊苦笑道:“于谦,冷静点,我知道你生气——”
于谦越想越气,“你他妈的知道什么?我们拼死拼活训了两个月,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利刃了一员了,结果呢,却被人耍——”
谭誊笑得更苦了,倒不是因为于谦的愤怒,而是因为对于谦的话他其实深有同感,“你先别那么生气,我说真的,我真知道你现在的感觉,因为就是在一年前,我也跟你有过相似的愤怒。真的,不骗你,甚至可能比你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们这一回是完全的被骗了,可我们那一回,不仅仅是被骗了,还被耍得很惨。回来的时候,我都直接对队长挥拳了。不仅仅是我们,这里站着的每一个人,都是经历过这样的一场测试留下来的。甚至当你留下来以后,也许就是明年,你也要作为一个老队员去测试别人。这不是故意的在为难你们,或耍弄你们,而是我们的使命使然。将来我们要在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永远不可能经历的战场上一起面对生死,无数次的把生命交给对方来守护。在这之前,我们每个人都用两个月的选训证明了我们有能力来守护彼此的生命,而这一次的测试,则是在证明我们不仅有这个能力,而且也的确会在危及的时刻守护自己的同伴。”
谭誊微笑的举起手掌停在于谦的眼前,“当你通过了这一次的测试,就等于是在告诉我们每一个人,我们完全可以在战场上放心的把后背交给你了。所以我会说,恭喜你来到利刃。”
于谦的愤怒被渐渐平息,甚至被谭誊的话所感动,他深吸了一口气,激动的将手掌拍上谭誊的,两只手掌相握起来。
唐鑫也微笑的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握住两人的手,更多人走上来,不再分老人和新人,微笑的将手握在一起。
一走廊的男人们霎时挤在一起,笑了开来。
只林郁站在楼梯口的位置没动,冷眼旁观着众人热切举动,然后举步往自己的宿舍走了。
谭誊看见他离开,张口小声的叫了他一句,脸上现出担忧的神色。
艾征从另一面走过来,站住,抱着胸道:“林郁现在的身份很尴尬,因为他上一次就是在这时候被唰下去的,所以队长不可能再让他参加一次他早有准备的测试。现在方超已经走了,而对他,队长没说留,也没说不留,就这么吊着,反倒让人觉得难受吧。”
谭誊听见艾征的话,神色跟着黯下来,迟疑了一下,他道:“不能……我们谁跟队长说说吗?”
艾征斜睨了谭誊一眼,“你还觉得自己说得不够多?”
谭誊不好意思的道:“我是说……你或者莫北……谁能不能……”
艾征一摊手,“莫北?莫北你不要指望,他是队长的忠实信奉者,坚决维护队长的一切主张。所有队长认为对的,在他看来也就是对的,哪怕那跟他的想法不符,他也会觉得是自己错了,而队长有理并迅速的修正自己的想法,向队长靠拢。”
谭誊无奈的为莫北辩护,“他不是这样的吧……”
艾征很肯定的道:“他就是。”
顿了一下,他喃喃的像是自言自语似的道:“至于我……我能帮林郁的……还真的帮他了……”
于谦看着相对无语了的两个人,压抑不住好奇心的问:“当初……林郁到底是怎么离开利刃的啊?”
唐鑫捅了他一下,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你能不能不要多问这些与你不相干的事情!”
于谦很不乐意的回身瞪唐鑫,“什么叫不相干的事,我就是好奇一下啊。”
唐鑫无语。
艾征道:“好了,大家都去食堂吧。按照惯例,今天队里请客,在食堂请大家,有酒有肉,全部管足。”
众人爆出欢呼。
谭誊小声跟艾征道:“我去找林郁。”
艾征点头。
谭誊拽着林郁到食堂的时候,程绪正站在中间的一张桌子边向众人敬酒。
林郁没能听到程绪到底说了什么,只知在程绪话音落下的瞬间,众人轰然一诺,纷纷举杯,场面一时温情壮烈,颇让人有些热血沸腾。
因为是为了庆祝新人入队而举行的庆祝宴,除了林郁外的其他五个新人都跟程绪一起坐在中间的桌子上,桌边还留了两个位子,其中一个自然是给林郁留的,可林郁虽有位子,程绪却没等到他来,再说那些代表着对新人的认可和接受的话。
谭誊拉着林郁过去时,众人刚刚把酒干了,看见林郁,不由都有些尴尬现在脸上。
谭誊打哈哈的一笑,推着林郁一起坐下。
喝了第一杯酒,虽场面一时僵滞了,可哈哈一笑带过去,便又很快重新热络起来。
程绪刚放了杯子坐下,于谦、唐鑫几个便一个个端着杯子过来,要敬程绪的酒。
程绪也不拒绝,一一同他们喝了,将人都打发了去,才又重新坐下,笑着对林郁道:“林郁,去年的时候你没能参加成迎新会吧。”
林郁拿起杯子喝酒,不说话。
谭誊看他一下,解围道:“虽然去年林郁没能跟我们一起,可现在他在这儿,以后我们也就是兄弟,不是吗?”
说完,他略带讨好的看向程绪,好像极希望程绪能稍稍的肯定他一下。
可程绪却是一点都不甩他,甚至还很是嗔怪的白了谭誊一眼,递了个“你那么护着他干什么”的眼神给他,然后才又对林郁高深莫测的笑道:“那可不一定。”
林郁没说话,端起杯子仰头将里面的白酒一口喝了个干净,然后使劲往桌子上一拍,起身又自己拿酒去倒。
场面再次冷下来,坐在旁边一桌的徐曼看见,冲过来,手臂一张,吆喝道:“哎哎哎,新崽子们怎么都没敬我啊,还要我过来敬你们是不是啊。”
徐曼其实年龄颇小,不过是进队较早,平时自诩老资格的时候本来就已经遭遇了很多不满,于是立时有原本的老队员过来出头替唐鑫等人打抱不平,“徐小子你少一口一个崽子的啊,你小子毛长没长齐我看都还是个问题。”
徐曼自然不甘不说,于是立马回嘴相讥。
这样一闹,桌上便又再度热闹起来。
因为是一年可能才有一次的迎新会,队里破例让众人闹到了半夜。
散场时,能安安稳稳走回去的已经没有几个,甚至谁也不知道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是什么时候离场的。
程绪一开始虽被灌得很凶,可他是队长毕竟还要负责善后,后面就没怎么再喝,之前的酒也早就醒了,所以回到自己寝室的时候倒还极为清醒。
因为队长的一点小小特权,程绪的寝室是单人间的。
他一开门,没料到竟被风撩了一下眼睛,然后就看见林郁站在大开的窗户边,夜风将他略长的刘海吹开,露出一双水盈盈的眼睛。
程绪楞了一下,随即皱眉,“我说林郁你闯空门是不是闯得太习惯了啊?”
林郁没理他的茬,很直接的问他:“你怎么才能让我留在利刃?”
程绪看他一会儿,突然笑开:“我还以为你挺沉得住气的呢。其实也不行啊,林郁。”
林郁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程绪一时也没马上回答,像是想了一会儿,才道:“过两天,队里有个任务。我要带一个人去,就你跟我吧。任务完成,你就留下,任务失败,你就走。这一回,没有其他的说道了,就看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完成任务,你看怎么样?”
林郁定了一会儿,像是在反应,随即他慢慢的翘起嘴角,露出一个几乎算得上甜蜜的微笑,“好。”林郁答应。
程绪看着他,许是因为喝了太多酒的关系,林郁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水雾,在月光的折射下闪闪发亮。年轻的脸上此刻看不出一点平日里的锐气和冷漠,很像是军队之外无忧无虑、天真稚气的漂亮少年。
如此年轻,如此美好。
程绪一时晃了眼,突然又反悔了似的要开口:“还是——”
可林郁没能听他说完后面的话,因为程绪先前的承诺已经让他满意。
林郁的脑袋不受控制的点了一下,随后身体也跟着直直的倒了下去。
程绪看着他倒下来,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一把接住。
将林郁安全的放平在地上,程绪拍了下他的脸,最后只能很惊异而无奈的问道:“哎怎么回事啊你?”
15
林郁睡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在自己的房间,他一个挺身坐起来,打量了周围一圈。
单人房,军队里惯有的简单布置,唯一比较醒目的便只是桌子上的一摞资料,打破了整个屋子给人的整齐印象。
林郁下了床,走到桌前,桌上的资料虽然叠摞在一起,可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临时堆好的样子。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份选训计划安排,用A4的纸打印装订好的,只有薄薄的几张。
下面放的,也都是类似这样的东西,草草的累在一起。只不过在整摞资料的最下边,又用同样的A4纸夹着一层,在侧面的地方写着“别动”。
林郁蹲下身,看着那用钢笔写的龙飞凤舞的两个字,终于意识到:这是程绪的房间。
他几乎可以想象,程绪的桌子上本该是乱成一团的散放着各种资料,不过是在把他留在这里自己出去之前,才草草的把这些资料累成了一摞。
林郁撇了撇嘴角。还真亏程绪出门之前还特地的把不能让人随便看的东西整理好还标出来了!他这算是信任他呢,还是根本就是故意的在引他去看?
林郁站起身,努力的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记得,好像他是为了来跟程绪要一句明话所以才跑到他的房间来的,然后程绪给他的答案呢……
林郁晃了晃脑袋,隐约的,程绪好像答应要以一次任务的成败来决定他的去留。
再后来呢……
林郁完全想不起来。
外面的天才刚刚放亮,林郁瞅了眼表,迈步走出程绪的房间。
走廊里还很安静,只有林郁一个人在走动。他一路回到自己房间,推开房门,自己的床上一个人正睡得很熟。
微微的皱了下眉头,林郁走过去,站在床下头拽被子的边角,“队长,醒醒。”
几乎把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的程绪嘀咕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嘀咕,“干嘛啊你?”
林郁不接受来自于神志不清醒的人的对话,他继续使劲的拽着被子,几乎把半拉被子都从程绪的身上拽了下来。
程绪忍了一会儿,最后却终于还是腾的一下坐起来,瞪着一张睡得迷蒙的眼问林郁,“我说你他妈的到底想干嘛?”
因为程绪的怒吼,床上的谭誊也一下子坐起来,搞不清状况的左右猛瞧,“怎么了?集合了吗?”
程绪没有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睡你的,今天上午休息。”
说完又低头瞪林郁,“到底要干嘛你?”
林郁静默了一下,面无表情的开口:“我不知道今天上午休息。”
程绪深深的呼了口气,努力的将自己的起床气通通的都呼出去,然后扯出一抹假笑,问林郁:“那你现在知道了,我可以睡了吗?”
说完也不等林郁回答,程绪便又重新倒下去。
林郁沉默了一秒种后,开口:“队长,您睡的是我的床。”
程绪闻言,又腾的一下坐起来,一脸气不打一处来的指着林郁,刚要说话,就听那边谭誊也很是奇怪的说道:“是呀,队长,你怎么睡我们房间来啦?不是昨晚上喝多了吧你?”
程绪瞪他一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林郁,“喝多的人不是我,是你的同寝林郁。他昨晚上喝醉了之后到我的房间大哭大闹,求我把他留下来。把我闹得真是没法没法。”
程绪煞有其事的摇摇头,一脸痛心疾首,“丢人,真丢人。我当兵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个特种兵喝醉了之后这么丢人的呢。哎我说谭誊啊,你不是跟这个林郁挺好的吗,怎么昨天就顾着自己喝啊?还好他也就是到我房间闹闹,这要是在食堂闹开,再跳个脱衣舞啥的,我们一队的脸还要不要啊?”
谭誊既忧心而内疚的看一眼林郁,再看一眼程绪,“我……我自己也不太会喝酒……所以……队长……队长你别生林郁的气,我想他一定也不是有意的……你原谅他这一回吧……他把你房间弄乱了吗?回头我给你收拾去吧。……队长,我跟你保证,下回再有聚会,我一定不喝酒了,也绝不让林郁多喝,不再让他去闹你……”
林郁冷眼旁听谭誊诚恳认真的解释,再看程绪嘴角憋着笑,也同样回以一脸的“诚恳认真”。
程绪点头,“行,那这回我就不计较了……不能再有下次啊。”
谭誊高兴的点头,“诶,队长你放心。”
林郁哼了一声,侧仰着头,看程绪,“玩完了吗,队长?”
程绪很无奈的看一眼林郁,摇头,“你可真没意思,我不留你,实在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林郁的眼睛眯起来,表情几近胁迫的道:“您说什么?”
程绪起身走下床,到林郁身边的时候才很不在意的回答:“没听清啊?我说,‘我不留你,实在正确无比’。”
林郁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要往外走的程绪抻回来,凑在他脸边道:“你昨晚不是这么说的。”
程绪笑,“我昨晚说什么了?你确定不是你酒后的幻觉吗?”
说完,程绪一把甩开林郁,走了出去。
林郁呆呆的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谭誊也傻坐在床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下午做负重越野训练的时候,程绪和林郁两个人像是在较劲似的,不仅遥遥领先于其他的人,彼此之间也是互不相让,都拼了命似的想要甩开对方。
众人被远远的甩在后面,惊愕的看着两个人越离越远。
徐曼跑到艾征身边,问他:“今天这是怎么了?他们俩都吃枪药啦?”
艾征瞄他一眼,“你认为我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徐曼咧嘴,“你要是都不知道,那就更没别人知道啦。除了你,我还能问谁?”
艾征往旁边瞄了一眼,看见谭誊,于是凑过去,问:“他们俩怎么了,知道吗?”
谭誊忧心的摇了摇头,不语。
徐曼挤过来,撞谭誊,哥俩好似的道:“哎,知道就说啊,不待一个人掖着的。”
谭誊苦笑,“真不知道,林郁昨晚喝醉了,去了队长的房间……队长说林郁去闹来着……可后来我看好像又不像……俩人也不知道昨晚说了什么,反正今天一大早就吵起来了……”
徐曼拧着眉头听着,听完觉得不对,“这林郁……生气也就算了啊。可我觉得现在的情况是队长也不太对劲啊。林郁能干什么把队长给惹啦?”
旁边又有一人凑过来说话:“怎么林郁生气正常啊?”
徐曼捶他一下,“傻啊,没看队长昨天怎么挤兑林郁的啊,他要再不生气……那还是不是人啊!整个一佛啦!”
这边答完,那边又有人问:“你们说到底队长怎么想林郁的啊。他要是真不喜欢林郁,撵走不就完了嘛,大队长再想留林郁,队长硬说不干,大队长不也没招不是?怎么就能僵上呢?”
艾征笑:“你以为以林郁的本事,真就大队长一个人舍不得放?从队长成为我们队长的那天起,不适合留在利刃的,撵了多少了?其中有多少个大队长也是表达过意愿希望留的,可队长犹豫过吗?”
徐曼瞄他,“什么意思啊这话?”
艾征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却不答话。
徐曼对他的卖关子很不乐意,推了艾征一下,他道:“哎你这人——”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程绪叉腰站在前面,瞪着散漫得已成了聊天区的队伍,“干嘛呢?今天早上的假休得你们找不着北了,是不是?那好,今天的训练强度加倍,我们一直训到你们再没力气在队伍里说话为止!”
随着程绪的话音一落,队伍里立刻哀声一片,每个人的脸上都现出苦相。
下午的训练延长了两个小时,直到七点多的时候才收队解散。
可程绪却没去食堂吃饭,而是到了室外靶场。
单调而规律的枪声响彻在空旷的靶场上,几乎是与程绪自己的心跳同步。
可是很快的,另一把枪的声音加入进来,与程绪的枪声交织在一起。
打完一匣子弹,程绪放下枪,对着站在他身侧另一靶位的林郁埋怨似的轻声笑道:“你打得可都是我的靶诶。”
林郁也放下枪,“为什么反悔?”
程绪沉默了一会儿,“因为太危险了。这次的任务……我们两个恐怕得有一个交待在那儿。”
林郁看向他,“那为什么一开始要跟我说?”
程绪咧开嘴,大大的冲他一笑,“因为我想来想去,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可……也许对你而言,不值当。你还年轻,你有你想要的东西,还没得到——”
“我去。”林郁截断他。
程绪轻轻的笑了一下,摇摇头,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
林郁看着他,“你并不真的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而且……不论是什么任务,我都会成功完成任务,并活着回来。所以为我,你没有担心的必要。”
程绪失笑,“这么大的口气……还真是……没上过战场啊。”
林郁冷眼看着他,“那么除了我之外,你有其他的人选吗?”
程绪静默了一下,“当然不是没有……”
“比我更适合的。”林郁加了一句。
程绪笑:“你这明知故问……”
“那我去。你答应了的。”
程绪一时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问:“你不想问,为什么你是最适合的吗?”
林郁很认真的研究了一会儿程绪的表情,最后肯定的道:“不想。”
16
程绪把一叠资料扔在林郁面前,然后在他的对面坐下来,有些漫不经心的问:“知道无人机吗?”
林郁将资料拿到自己面前翻开,边草草的翻看边回答程绪,“知道,一种无真人驾驶的远程操控飞机。诞生于1917年,最一开始是作为靶机使用的。不过在1982年的时候,因为以色列在贝卡谷地行动中,创造性的使用‘猛犬’无人机诱使叙利亚防空雷达开机,进而没有必要的向无人机发射了大量的防空导弹,从而使得无人机的研发和利用进入了第一个□。从那以后,无人机的功能越发广泛,不仅可以执行侦察、监视、目标捕获、诱饵、指挥控制和战况评估等任务,甚至近些年来更可以直接代替战斗机进行战斗任务。而原本需要呆在飞机上承担战斗风险的飞行员现在就可以呆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实现真正的零伤亡战争。因为这样的特性,无人机是今年来航空领域最热门的机种。甚至有人预测,无人机就如同海泉时代的战舰,空权时代的飞机,一战中的机关枪,二战中的坦克一样,成为这个信息时代的特定武器。”
林郁的叙述平板而没有波动,就像是在念学术报告一样。
程绪的表情由漫不经心渐到呆楞,待林郁的话音一落,他立刻将林郁面前的资料一把拽了过来,边翻边很疑惑的嘀咕,“这些资料我都看过了,没提到你说的这些历史吧。”
林郁看着他,“个人兴趣,我喜欢无人机。”
程绪的动作停下来,他抬起头,表情有些纳闷的看着林郁,“你喜欢这种东西?”
林郁笑,“放心,虽然无人机的盛行意味着将来经过严格训练的职业军人的减少,但它无论如何暂时是不会妨碍到我们特种兵的生存空间的。”
程绪撇了下头,冷笑,“你以为我是在担心这个?”
林郁静默了一下,反问:“不是吗?不论如何,我觉得至少职业军人的减少其实是一件好事。”
程绪哼了一下,点头,“是啊,以后都不需要军人了。打仗的时候,只要随便的拉过一个大学生来,就像玩游戏似的,教他一下操作,他就能在安全的大楼里,吹着冷气,一手拿着点心,一手握着操纵杆,就能操纵无人机出去轰炸、杀人了。以后,我们谁都再也不必担心战争恐惧症了,打仗会跟玩游戏似的,都在屏幕上进行。”
程绪停了一下,接着说:“你喜欢这种东西,那你想过吗?有了它以后,战争会变得很容易。尤其是强国与弱国之间的战争。以后如果哪个强国再打算派武力到别国去,就再也不会有他们国家的人民反对了,因为他们不会有伤亡,不会有损失,战士们也不会感到恐惧和厌倦,他们可以一直打到自己高兴为止了。”
程绪说到最后,情绪已经有些激动。
可林郁却还是很冷静的反驳,“你所说的情况,现在的科技还是达不到的。”
程绪冷笑,“那要是有一天达到了呢?”
林郁冷酷的道:“那就祈祷自己生在一个强国好了。”
程绪愤怒的点点头,“看来我们还真是有很大的不同。”
林郁不反驳。
两个人之间静默了一下,程绪略带疑惑的问:“林郁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认为‘杀人是罪’对吗?”
林郁看着他,没说话。
程绪问:“这是当时故意这么说的,还是你真的这么想?”
林郁道:“我是这么想的。”
程绪疑惑,“那这又算是什么。因为操纵无人机可以不用亲手杀人,所以就无所谓了?”
林郁道“不,杀人永远都是罪。可如果一定要做一个选择,是要身边的人死,还是要远处不相识的人死,我会选后者。我以为当你选择成为一名职业军人的时候开始,你就有了这个觉悟。我们这样的军人,不就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里的无辜平民,而选择了去杀人吗?我只是无法理解这与高尚或荣誉有什么关系,如此而已。”
程绪放软身体,一手揉着额头,喃喃道:“你是这样想的……”
当林郁说,杀人是罪的时候,他曾经想过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许林郁真的是这样想的。可当真的从他的口中证实这个想法的时候,程绪却感到为难,“林郁,也许你应该想,就算杀人真的是罪,可我们军人……是为了保护国家和人民而自愿承担罪过的人……这就是高尚。”
林郁微微的翘起嘴角,“队长,您又要对我进行思想教育了吗?不过在我看来,所谓‘高尚’不过是粉饰罪恶、鼓动人心的手段而已。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不用党或国家来煽动或鼓励我。”
林郁的前半段话让程绪感到有些难受。在某种程度上,他突然觉得林郁同艾征有些相似。当初他收下艾征,就是因为心疼。艾征看起来太聪明,看问题有些似是而非的透彻,经常自己把自己绕到死胡同里,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现在,他在林郁的身上看到了同样的特质,甚至,也许林郁比艾征更甚,艾征只是迷惑,而林郁,虽然口口声声的也说自己迷惑,可事实上,他相当的相信自己那套。
可等林郁说到后半段,程绪开始觉得不对。林郁,已经不仅仅是走进了死胡同,他根本还是拿了铲子想把墙给挖了,因为他根本不觉得这墙有什么不能动的。
在程绪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还“教育”林郁的时候,后者已经趁机将被程绪拽走的资料又拽了过来,改变话题道:“队长,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程绪看了他一眼,知道林郁的想法一时也改变不了。他叹了口气,道:“好吧,任务。你对无人机这么了解,那我想你也一定知道‘暗剑’了。”
林郁点头,资料上有很大的一部分就是在介绍“暗剑”。
“‘暗剑’是我国最新研制成功的一款无人机。”
程绪道:“没错。可是,现在这款无人机,有一架在俄罗斯恐怖分子的手里。”
林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是笑话吗?可是并不好笑。”
程绪苦笑,“我也希望是笑话,这样的话,我们就不必去冒险了。”
林郁猜测道:“我们要去把这家无人机给毁掉。”
程绪点头,“没错。虽然上面说在恐怖分子手里的那架并不是真正的‘暗剑’,而只是暗剑的前身试验品,可我们还是要去俄罗斯,把它毁掉——在俄罗斯的恐怖分子把它拆了,研究出其中的技术关键之前。”
林郁皱眉,“我不喜欢做这种给人擦ρi股的事儿——这种东西竟然也能丢?”
程绪也感到有些无奈,“它是怎样丢的,这件事情由谁负责,这些都不需要我们来管。我们只要去处理好这个后续就可以了。”
林郁想了一下,“可是只有我们两个?而对方是一群恐怖分子。一群,没有错吧。”
程绪道:“事实上,这次的行动我们没有办法悄悄的进行,只能事先照会俄罗斯政府。可他们只同意我们派两个人去,毕竟我们的兵种特别,他们不会让我们派太多人过去的。”
林郁问:“那他们会给予协助吗?”
程绪苦笑摇头,“资料上应该已经写了吧,我们要面对的是北高加索地区的恐怖分子,虽然在明面上俄罗斯政府视那里的恐怖分子为眼中刺肉中钉,可事实上,那里的势力繁多,形势复杂,甚至就连当地的官员都为了获得中央政府的拨款而暗中支持那里的恐怖分子。所以,我们去那里,是不可能得到任何人的协助的。”
林郁沉默了一会儿,翘起嘴角,“所以事实是俄罗斯同意我们派两个人过去,实际上的潜台词是不好直接的拒绝我们,所以干脆想让我们自己知难而退,可我们却要把它当成邀约来认真的执行了,是吗?”
程绪笑起来,“没错,怕了?”
林郁道:“按你的预计,是我们只能活着回来一个,对吗?”
程绪点头。
林郁评价道:“你是一个乐观主义的人。”
程绪啯了下嘴,“那……”
林郁道:“总要有人去做的,不是吗?”
17
负责接待程绪和林郁的,是一个名叫孔德拉托维奇的外交官。他有着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身材壮硕,尽管穿着一套笔挺的西装,也可以发现隐藏在柔软布料之下喷张的肌肉。如果不是过于彬彬有礼的姿态,两人简直要怀疑此人的身份到底是不是外交官员这样简单。
可尽管表面上看来孔德拉托维奇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极其的欢迎,甚至口口声声的要协助他们,可实际上极尽敷衍的行动以及他说中文时还好像免不了要夹带的颤音却还是让林郁感到无法忍受。
林郁站在一边,看着程绪与孔德拉托维奇纠缠。后者像是不知道他们是急着过来办事的一样,热情礼貌得好像一个好客的主人,可却绝口不提他们该办的事情。等到程绪终于把话题绕到恐怖分子的头上,孔德拉托维奇便现出一脸难办,而最后终于给出的资料也是暧昧模糊,根本就不能指望能用那些情报来做些什么。
不过程绪也是打马虎眼的高手,表面上可是对俄罗斯方面的帮助非常感情,一脸的热情洋溢好像得到了多大的帮助。
得到了该得的情报,也知道了该注意的事项,程绪带着林郁告辞。虽然本应住在俄罗斯方面安排的住处,可最后却硬是被程绪巧舌如簧的婉拒了孔德拉托维奇。
两人出了接待处,穿着便装漫步在俄罗斯的街头。每人的背后都背着一个极大的旅行包,虽然此刻看起来两个人的样子与一般的旅客没有丝毫的分别,可旅行包里面所装的却是两个人的武器和装备——足以毁掉一座村庄的火力。
程绪带着林郁进了一家旅馆,旅馆的门面虽小,可房间蛮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处恐怖分子猖獗的关系,来往住宿的客人很少。
坐在柜台后的肥胖老板娘也是懒洋洋的,看见两人进来,也没个招呼,直等到两人走到面前了,才慢条斯理的问了一句,“住宿?”
程绪似乎突然有些局促,扒在柜台上,先是说了句,“欸。”然后才用明显并不利索的俄语回应,“一间双人房。”
林郁还是在一旁冷眼看着程绪与老板娘对话,刚刚一直在听孔德拉托维奇用带着颤音的中文跟他们说话,现在则是听了一把程绪完全发不出颤音的俄文,不过双方倒是还都听得明白。
跟老板娘交了押金,要了房间钥匙,两个人一边往楼上的房间走,程绪一边吐舌头,“什么破俄文,说到舌头抽筋。”
林郁看他一眼,没有回应。虽然他觉得就以程绪那水平,实在是谈不上舌头抽不抽筋的问题,毕竟一秒种才能蹦出一个音来,再娇弱的舌头也该适应过来了。不过对于吐槽顶头上司这样的事情,一般而言林郁是不会做的。
进了房间,把背包卸下,程绪整个人成大字型瘫倒在床铺上。
林郁也跟着在另一张床上坐下,问:“我们现在怎么办?靠俄罗斯给的这些情报,根本就没有办法行动。”
程绪扭过头来,看了林郁一眼,神秘莫测的回应,“当然是不能指望俄罗斯人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程绪的表情就开始变得很变态,是那种撇着嘴笑,在期待中无限想象的变态。
林郁无言的把这种变态的目光接过来,伴着饭菜消化下去。反正他早猜到,程绪带他过来是肯定不会让他轻松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是了。
终于吃过晚饭,两人回到房间,程绪从他自己的旅行包里开始倒腾东西。
拿出几件摆在上面的精密仪器后,程绪从中层掏出一个小包,一脸坏笑的递到林郁面前。
林郁接过来,打开,包裹里有一件低腰牛仔裤,一件女式外套,一双旅游鞋,一顶金色的假发,一个隐形眼镜盒,一些瓶瓶罐罐。
林郁看程绪,表情很真诚的道:“难为您大老远的带这些东西过来。”
程绪嘿嘿的笑,“俄罗斯方面不肯给我们情报,我们只能靠自己人来得到情报。”
林郁挑了一下眉,问:“这边有我们的间谍?”
程绪道:“这里的形势复杂,几乎各国在这里都有间谍,我们当然也不例外。”
林郁看了一下已经被他摊在床上的东西,“所以呢……”
程绪在他的身边坐下来,一手揽在他的肩上,表情尽量真诚的道:“表面上看起来俄罗斯方面好像对我们的行动不加限制,可你应该猜得到,他们现在肯定是在暗中的监视我们。所以我们不能明目张胆的去跟我们在这里的间谍见面,必须乔装之后,躲过俄罗斯方面的监视才行。”
说完,程绪递了个“你明白吧”的眼神给林郁。
林郁看着他,理所当然不会认为程绪带来的这些东西是给他自己用的。
林郁面上毫无表情的松动,可实际上却是垂死挣扎的问:“队长,您觉得我一个一米八的男人装成女人能看吗?”
程绪笑,“放心,这些我都考虑过了。”
他拿过假发来递到林郁面前,“看,你可以装成俄罗斯女人。俄罗斯的女人普遍都高,虽然你还是有点高了,不过没关系,其实不太扎眼的。你其实又瘦,还白,穿上休闲的衣服,绝对就跟外面的俄罗斯美女一个样子。”
程绪顿了一下,再接再厉的道:“外面监视的那些人,肯定想不到你能装成女人混出去。所以不用担心,一定没问题的。”
说完,也不等林郁回应,程绪已经窜到浴室里去洗了手,回来拿过隐形眼镜盒,凑到林郁跟前,很殷勤的道:“来来来,我帮你带隐形眼睛。”
林郁避开了一些,知道自己是逃不过的,索性认命,可却还是要拒绝程绪亲自帮他上妆,“我自己弄。”
“好。”程绪也不强求,“去把手洗干净,你没带过隐形眼镜吧,带不好的话很容易让你的眼睛感染。”
林郁听话的去洗了手,又回来取了隐形眼镜,拿到浴室的镜子前去带。
可他试了几次,镜片总是趴在手指上,根本就没法弄到眼镜里。
林郁被迫要扮女装,表面上虽然不说什么,可心底到底郁闷,手上于是自然也就带了几分急切,劲儿使得像是要把自己的手指也捅进眼睛里面。
程绪一直笑着倚在浴室的门框上看,发现林郁急了,赶紧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安抚的笑道:“别别,你要是为带个眼镜把眼睛捅瞎了,我这是算你军功啊,还是不算啊?还是我来吧。”
把林郁手指上的隐形眼镜拿过来,用药水冲了冲,程绪站到林郁的身边,一手扶着他的脸,一手慢慢的擒着镜片接进林郁的眼睛。
林郁本能的在程绪的手指即将靠近的时候眨了下眼,程绪停下动作,凑在他耳边吩咐,“别动,手指把眼皮扒好了,自己的眼皮都控制不住吗?嗯?”
距离太近,程绪的气息全都喷在林郁的脸侧,他的一只手还扣在林郁的脸上,让林郁莫名的感到一丝麻痒由程绪碰触的地方传播开来。
忍不住,林郁偏了下头。
程绪扣着林郁的脖子把他的头又转回来,“诶!诶!怎么说不让你眨眼就扭头啊。有没有一点组织性纪律性,啊?”
林郁瞥程绪一眼,看见后者脸上戏谑的表情,难得的开始动了气。
微微的挣了一下,林郁甩开程绪。
程绪见不对,赶紧收起欠揍的表情轻哄林郁,“哎哎,别闹啊,好好弄,好好弄,啊。你别动,我给你一下弄进去,好吧。”
咬了咬牙,不想在这样无聊的问题上与程绪别扭,林郁听话的自己扒好眼睛,等着程绪把隐形眼镜送进来。
林郁不再抗拒,程绪的工作也就做得十分顺利,轻轻的把镜片推到林郁的瞳孔上,给林郁带好了眼镜。
带好了一只之后,另一只也就变得十分容易。
终于带好之后,程绪满意的后退了一步,看着镜子里面的林郁,问:“怎么样?还不错吧?”
林郁摸了下眼睛,为求逼真,眼镜中间的瞳孔位置都带着一点淡淡的银灰色泽,使得他看东西极不舒服。
程绪把他的手拉下来,吩咐,“别去弄它,自然一点,就跟什么都没带似的。”
林郁瞪他一眼,不说话。
程绪略带讨好的一笑,将林郁拉回到卧室,让他在床上坐下,然后自己在瓶瓶罐罐中挑了一瓶,打开,蹭了一点里面的膏状体出来,抹到林郁脸上,“虽然你已经很白了,不过还是跟俄罗斯人的白有些不一样,所以还是要画画妆的。”
林郁瞪着程绪尽在咫尺的脸,虽然一直忍着不想问,可此刻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带我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
程绪微微的起了身,一脸审视的左右看着林郁的脸,神情宛如真正的化妆师一般,嘴里却漫不经心的回答:“当然不是,我选你是因为你的军事技能最好,这个只是顺便,顺便啊。”
虽然程绪的表情不带丝毫的诚心,可林郁还是接受了,老实的任程绪在他脸上施为。
好不容易化好了妆,程绪免不了啧啧称赞,“不错,真不错诶,林郁,你可真是美人坯子。诶,你自己去照镜子看一下,这别说是俄罗斯人了,就是你爹妈我保证也看不出来。不仅看不出来,哎,我保证,你爹妈要是见了你,指定得拉着你的小手说‘姑娘啊,你嫁给我家儿子吧,我儿子长得也好看’。”
白了程绪一眼,林郁不打算跟他扯闲,捞过散在床上的女装就打算换过来。
可程绪看见,却立刻阻止的问:“哎哎哎,你看嘛呀?”
林郁被问得极为不解,“您不是要我扮女装吗?那难道不需要我把衣服换过来。”
程绪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似的道:“你得换啊,可你到浴室去换啊。”
林郁讽刺的勾了下嘴角,“怎么您是没看过我脱衣服吗?”
程绪赶紧摆手,“别说这么暧昧的话啊……不是,你知道你现在这样要是在我面前脱衣服,我会觉得好像一个女的……那啥……”
林郁翻了个白眼,不理他,径自就开始换衣服。
程绪缩了下肩膀,一脸的委屈勉强的坐到一边,“那好吧,那我就勉强看着。”
等到林郁把假发和衣服全都弄好,程绪忍不住眼睛发直的赞叹,“说真的,林郁,当男的真白瞎你了。你要是一女的,能让全世界都为你疯了。”
不理会程绪的胡言乱语,林郁问:“接下来呢,队长。”
程绪扁了扁嘴,勉强把自己从林郁的美色中换回来,正色的向他交代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林郁出了旅馆,果然发现在旅馆的门口停着一辆可疑的房车。里面的司机在林郁经过的时候神情一下子呆楞的看着林郁走过去,可等到视线里只剩下林郁的背影,司机便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重新盯着旅馆的门口。
林郁按照程绪事先的交代穿过三条街,在一排排店门中找到一家中药店。
推门进去,因为时间已经不早,店里没有什么人,柜台后站着一个带着眼镜的东方男人,看见有人进来,男人温和的微笑了一下,用俄语问:“想买些什么?”
林郁犹豫了一下,然后也用标准的俄语问:“有没有治疗眼疾的药。”
老板深深的打量了他一眼,仍旧温和微笑的再用俄语问:“具体是什么药呢?”
林郁的舌头像是绊了一下,随后用中文说:“清热解毒的复明眼膏。”
老板也回以中文,“有是有的。”
林郁说:“可以给你五两银子。”
老板微笑,“那好吧。”
他说完,转身去到内间,取出一个眼膏的包装盒,交给林郁。
林郁接过来,盒子很轻,里面应该是没有什么所谓的复明眼膏的,却不知道有的是什么。
事实上,林郁小的时候,除了特种兵外也曾经想过要当特工,他从小就对各种充满神秘和冒险的工作感到兴趣。之所以最后没有当特工,是因为中国的特工门路太窄,林郁觉得不得其门而入,于是最后选择了也同样让他充满兴趣的特种兵。
可对于特工或间谍,林郁仍旧感到好奇,好奇他们是怎样的一种生活状态,又是怎样的一个工作方式,这可能是相对单调的林郁少数会感到兴趣的问题之一。
可他没有想到,原来所谓的间谍竟然就是这个样子的。
清热解毒的复明眼膏?
五两银子?
林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他们还没让他说什么“地振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之类的。
林郁兀自拿着盒子发呆的当儿,带着银边眼镜的老板已经微笑,“客人,欢迎您下回再来。”
林郁回过身,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将眼膏盒踹进兜里,转身走出药店。
在附近晃了一晃,林郁随便的买了些东西,用纸袋装着,回到旅馆。
房间里,程绪正坐在床上神情认真的擦枪,见到林郁进来,他笑:“说说,路上有多少人回头看你?没遇上想要趁夜劫色的吧。”
林郁看他一眼,将掩护用的纸袋随意的扔到一边,然后拿出眼膏盒递给程绪,边递边说:“都死了。”
“呃……”程绪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都死了。”
“耍嘴皮子的。”林郁回答。
程绪干笑了两声,接过眼膏盒,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林郁,“你还没真杀过人吧,林郁?”
林郁看他,“现在问这个不是太晚了吗?还是您要用自己来给我祭枪?”
程绪的表情很认真,“林郁,真遇上要杀人的时候,你会犹豫吗?”
林郁讽刺的翘起嘴角,“您觉得我会。”
程绪很认真的摇头,“绝对不能迟疑,知道吗?我事先考虑过你没杀过人这个问题。本来这样是不适合做这种危险的任务的,可我相信你不会迟疑,别让我失望,知道吗,林郁?”
林郁皱了一下眉头,“别一遍一遍的叫我名字。”
程绪低头笑了一下,再抬起来时就又换上一脸不正经的表情,“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嘛!你又不是徐曼,怎么还不让别人叫名字。”
顿了一下,程绪突然想到:“哎林郁你要不要现在照张照片带回去给徐曼看?我跟你保证,你要是让徐曼看见你比他还像女的,他绝对立刻引你为兄弟,为你出生入死,在所不辞!”
林郁瞪了程绪一眼,把假发从头上拽下来,问程绪:“里面是什么?”
程绪看着林郁卸妆,表情有些可惜,贪婪的看了一会儿,才低头把眼膏盒里的东西拿出来。
里面是三张极薄的纸,一张上画着恐怖分子基地的位置,另一张上则是基地内部的详细地图,还有一张上写着进入基地的可行方法。
程绪把两张地图都在床上摊平。
林郁也凑过去,“这里没有画出暗剑的具体停放位置。”
程绪点头,“不过够详细的了,毕竟是恐怖分子的基地,就算是最好的间谍,也很难混进去摸到全部。毕竟他们要是有办法悄无声息的接近到无人机的话,也就不需要我们出马了。”
说完,程绪冲着林郁咧嘴一笑,补充道:“术业有专攻嘛。不过林郁你其实满有当间谍的天分的,男女皆可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怎么样,有没有考虑改行?我可以向他们推荐你哦。”
林郁想起那复明眼膏和五两银子,撇了撇嘴角,不屑的道:“不必了,谢谢队长。”
程绪笑,笑完了才换上一脸认真的表情,指着地图道:“那我们明天就开始行动吧。”
18
恐怖分子的基地坐落在一屏峭壁前,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小路可以进到里面,可是整条路都被严密的把守着。
程绪和林郁如果是想从小路进去,就只能考虑隐藏在每月固定给基地送生活物品的车辆上。可这些车辆相对于基地来说也都是外来车辆,所以检查得非常仔细,就算程绪和林郁两个人能藏住,身上也带不了武器装备。
两个人最后只能决定,带着装备趁夜从防守最弱的峭壁进去。
一路顺着岩壁攀爬下去,进入到基地内部,路线已经是由特工们事先探好了的,并不算十分困难。然而进入基地虽然相对容易,可要找到并没有在地图上标出的无人机位置却是一件难事。
两人趁着夜,在基地的核心地带摸了一整晚,才好不容易的找到地方。
无人机被停在一处大片天然岩地上,机身长不过约两米,远远的看去好像只是模型一样。
而在它旁边,还停着一辆以色列“梅卡瓦”主战坦克,以及另一架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已经看不出型号的战斗机。暗剑被夹在两个庞然大物之间,更显狭小。
两个人居高临下远远的躲在一块岩石后,拿着望远镜往下看。
程绪边看,边嘀咕,“你说这帮人弄这么多这些东西,是想干嘛?他们也不可能跟俄罗斯政府正面开战吧,这不是自己没事找事吗?”
林郁没理会程绪的抱怨,口气淡淡的道:“现在是凌晨四点,底下有十七名守卫,如果枪声响起来,五分钟内大约能再聚集十余人,十分钟内我们会完蛋,在这之前完全没有接进暗剑的机会。”
说完,他看向程绪,眼里的意思很明白:这样的条件,就算他们死了,任务也还是完成不了。
程绪安抚的一笑,旋即又像是异想天开似的道:“要是他们手上的枪跟我们的一样装上消音器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林郁沉默,是因为不想理会程绪的胡说八道。可后者说完便一脸认真的看着林郁,好像在等待他的认同,逼得林郁不得不说道:“就算他们怕扰了别人的清梦而给自己的枪上装消音器,我们俩也不可能干掉这十七个人。”
程绪想了想,似是反倒认同了林郁,“那倒是……那怎么办呢?我们回去?上回我给你们的测试好像就是类似的不可能任务吧,你选择了放弃,那这一次呢,林郁?”
林郁不说话,程绪气定神闲的样子让他明白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现在说这些不过是习惯性的挤兑他罢了。
林郁不应,程绪也没有办法,有些无趣的皱了下鼻子。程绪突然发现,他挺喜欢看林郁生气的。
林郁这个人,远远的看着会觉得太冷清,好像没什么喜怒哀乐似的,有些无趣单调。要不是那张脸长得实在太过好看,估计老实的呆在人群里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人注意。可不远不近的接触多了,又会发现他其实很有心计,聪明得让人讨厌。
这样的人,大概不会有什么人愿意靠得太近,程绪也是一样。
一开始的时候,就排斥他,从各方面来说,林郁都绝不是程绪愿意接近的人。
可被迫的接触多了,程绪却又开始发现,其实跟林郁在一起至少有一点是很有趣的,那就是激怒他的时候。程绪最近,很喜欢看林郁明明动怒了,却还是咬牙忍着的神情,那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甚至多少的,这样的隐忍反而让程绪感到一点林郁的真实。
至少这个人,在生气的时候虽然会习惯性的忍着,可不会假装自己没有动怒。
这两者之间,在程绪看来,还有着很大的差别。
看看天色,似乎很快就要放亮。
程绪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不再绕些有的没的,程绪沉下心来,问林郁:“这样的情况,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林郁直视着底下的岩石地,没有马上回答。他猜到了程绪心中已有打算,他觉得程绪的打算跟他的应该一致,可眼前的状况却让他不想把这个打算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
他看向程绪,“队长,您打算怎么办呢?”
程绪笑了一下,也看出了林郁的心思。笑毕,他道:“只能我们两个中有一个去做诱饵,打一招声东击西了。”
林郁敛下眸子,视线虚定在程绪的喉结上,“那谁去做诱饵呢?”
程绪看着他的脸,低声的笑问:“你去,怎么样,林郁?”
林郁抬起视线,挑眉,“这是询问吗,队长?”
程绪笑,“如果是询问,那你的答案呢?”
林郁顿了一下,却还是道:“那么我拒绝。”
程绪哼笑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看林郁。
林郁默然,他很清楚,自己的答案意味着什么。
上一次的测试,他就是因为放弃了一个谁都会知道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被踢出利刃的。
当然,他不是唯一放弃的,只是他是放弃得最为彻底的一个。
这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因为他害怕枉死。
来之前,程绪就曾经说过,他们两个之中,恐怕会有一个人交待在这里。
可事实上,依照现下的情况,就算他们能够完成任务,也未必能有一个活着回去。
但如果真的能有一个活下来的,那却绝对不是做诱饵把大多数人引走的那一个。
一瞬间,出于本能,林郁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关于程绪为什么会带他,而不是艾征、徐曼他们过来的原因:因为程绪不待见他,所以如果有必要,程绪随时都能够把他当成弃子。
这样的揣测,哪怕也许是无端的,可在生死的选择面前,也让林郁不敢轻易的信任程绪。
两个人之间静默了好一会儿,程绪才轻笑着开口,“怎么?不敢信任我,是吗?”
林郁脸上不动声色,牙关却咬得极紧,不肯说话。
程绪笑,“其实早在来之前,我就有想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的状况。我说你是最适合跟我来的人,可其实不是,林郁,你是最不适合的人。因为我们俩,谁都不信任谁。”
林郁看向程绪。
后者继续道:“林郁,你其实一直都觉得信任这种东西无所谓是不是?你觉得你够出色,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办到,就算没有战友的协助,你也觉得你就单凭你自己一个人就战无不胜了,对不对?可你没想过这种情况你怎么办是不是?你看,你不信任我,你怕你把人引开之后,我完成任务自己溜了,不管你,所以你不会听我的命令去当饵。可我也不信任你呀,我也怕你自己跑呀,怎么办呢?就因为我们两个谁都不信任谁,所以本来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们俩也完成不了了,你说怎么办?嗯?”
林郁咬牙着半天没说话,好半晌之后才问:“那为什么还要选择我?”
程绪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开,“因为我会去当饵。林郁,我给你个让我以后能信任你的机会,不过你得记着,这机会只有一次。以后,你就得知道,在上战场之前,你得先学会信任别人,也让别人信任你。不会再有这种临场培养的事儿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知道吗?”
林郁静默了一下,才道:“你不觉得自己的赌注大了些吗?”
程绪笑,“本来我不就说了嘛,这次的任务,最好的预定结果也是搭一个人在这儿。”顿了一下,他继续道:“甭管那东西是怎么被弄到这儿的,”他用下巴指了指停放暗剑的平台,“它身上带着的技术核心的秘密,都比我俩的命重要。”
说完,程绪轻轻的笑了一下,表情认真下来,将地图铺平在地上,他道“对一下时,现在是四点十七,我待会儿会绕到这个点去,在这里开枪,这里没什么守卫,底下的守卫听到枪声肯定会分过去一些。你绕到这,等到大部分人被我引开,你以最快的速度消灭剩下的人,并且在暗剑上安装炸弹。我们现在分开,二十分钟之后,开始行动。没问题吧?”
程绪没安排成功炸毁暗剑了之后的事情,林郁也没问。
他点了点头,程绪收起地图,伏着身子离开了隐藏地点。
林郁也跟着起来,往与程绪相反的方向摸了过去。
二十分钟之后,枪声准时响起来。
留守在停机坪上的人果然分出一些顺着声音探了过去。
最后只留下了五个人留守,林郁没有马上行动,程绪那边已经热闹了起来,隐隐可以从枪声的位置听出来,程绪把他们引得远了一些。
等到他们离得足够远,就算这边再有枪声他们一时也赶不回来,林郁才端起枪,向留守的人射击。
一个人被击中之后,其他四个慌忙寻找林郁,可其中两个还来不及开上一枪,就已经被林郁放倒。
另两个,虽然开了枪,却到底还是死在林郁枪下。
跑出掩护位置,林郁快速的冲到暗剑前,将炸弹装好。
等在回过身来,经过一具尸体时,林郁楞了一下,缓缓站住。
尸体仰躺在地上,额心正中一个血洞。
林郁深吸了口气,却被一口血腥的气味呛到,竟发现自己一时无法抬动双脚。
好一会儿后,林郁身后不远处传来枪响,才让他一惊,回过身来,一下子将自己掩护到坦克后面。
端枪反击的空挡,林郁抬眼看了一眼坦克,趁着有人被他放倒的瞬间,林郁翻身爬上坦克,坐了进去。
林郁本来就不是专业的坦克兵,更没开过以色列的坦克,勉强试了几下,把坦克开动起来,也顾不上攻击,只能仰仗着它钢铁的身躯,歪歪扭扭横冲直撞的向着程绪那边的枪声冲过去。
林郁开着坦克一离开岩石地,立刻引爆了暗剑上的炸弹。
随后,他在绕过来之前安在别处的几枚炸弹也被他分别引爆。
因为使用的是爆炸之后会大面积起火的炸弹,基地的这一角瞬时陷入一片火海。
林郁开着坦克冲到程绪面前,程绪翻进来,坐稳后第一件事就是笑着问:“火是你放的?”
林郁正专心对付着把坦克往正确的方向开,“他们要是不派人去救火,就等着这一片成废墟吧。”
程绪大笑,拍了拍林郁的头,夸奖,“聪明。”
林郁太专心开坦克,没躲开程绪,只是皱了皱眉头了事。
程绪虚弱下来的轻笑道:“你没让我失望,林郁。”
林郁哼了一声,冷淡回应,“队里面谁都知道我们俩关系不好,要是您死了我活着回去,我以后也就不用在利刃混了。”
程绪闷着笑了两声,没说话。
林郁突然察觉到不对,转头瞥了他一眼,却见他已经满身是血,只是脸上还挂着通透的微笑。
林郁手一滑,坦克猛的撞到墙上,剧烈的颠簸了一下。
程绪闷哼了一声,抬起眼来,握住林郁的手,温柔的轻声道:“别慌,就这么开出去,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19
林郁一路开着坦克冲出了基地,可程绪所谓的接应人员却是直等他们几乎全走出了恐怖分子的势力范围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孔德拉托维奇一身西装笔挺的缩在安全的防弹车里,前后都有全副武装的俄罗斯特种兵保驾护航。一条车队排了足足有米长,全都优哉游哉的等在安全地带。
直等到坦克出现,才全都警戒的端起枪来,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林郁在安全距离之外停下坦克,然后转头去看浑身是血的程绪。
后者歪着身子,自己用手指堵着肩上的伤口,冲着林郁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来,“我们竟然都活下来了。”
林郁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他知道,在基地,程绪几乎吸引了对方绝大部分的火力,一支枪硬对对方二三十把,能挺到他过去都已经可以算是奇迹。
此刻,他身上最重的伤看起来像是在肩上,因为只要再稍稍的往下射上一点,子弹贯穿的可能就是程绪的心脏。然而实际上,以他此刻浑身是血的情况来看,真正可能要了他命的,是他失血的程度。
坦克外的俄罗斯特种兵们因为不知坦克内的究竟是敌是友,都已隐蔽在车后做好射击的准备,却谁也没有往前走上一步,因为再靠近一些就进了坦克的射程范围。
林郁不敢耽搁,立刻掀开车盖,爬出坦克,冲着严阵以待的俄罗斯人用俄语大喊:“别射击,是我们。我们有人受伤了,需要马上救治。”
听见喊声,孔德拉托维奇颠颠的从无数的枪口后跑出来,要过来迎接,刚跑出一半,又像才想到似的,跑回去,从后面调出救护组的人来跟他一起救援。
两分钟后,救护人员带着担架跟着孔德拉托维奇一起冲过来。
护卫人员也跟着一起,在坦克周围形成更大的保护圈进行防护。
林郁托着程绪爬出坦克,将他推上担架,救护人员很快的将他抬走。
看着飞快的被送走的担架,以及一路滴在地上的血滴,林郁有些虚脱的靠在坦克上,有些恍惚的听着孔德拉托维奇不停的在他耳边念叨什么“你们竟然活着出来了……”诸如此类。
林郁闭上眼,从未觉得如此疲惫过,甚至似乎就算整整两期的选训加起来都没有让林郁感到如此疲惫。
看见林郁的样子,孔德拉托维奇识趣的闭上嘴,直等到他再睁开眼,将原本显而易见的疲惫情绪消化在淡漠的瞳孔里,才郑重的开口,“你们的国家赋予你们的任务,你们已经圆满的完成了,请上车吧,军士。”
代替程绪,与俄方做了任务结束后最基本的交接。
林郁再度谢绝了孔德拉托维奇让他住进招待处的邀约,而回到两人租赁的小旅馆里好好的睡了一觉。
这一次,孔德拉托维奇明派了人来保护他的安全,尽管其实可笑,但林郁没有拒绝。
从早上十点,他连饭都没吃,就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中间做了梦,有些血腥,他梦到了被他杀死的人,以及血淋淋的程绪。
不过再睁眼时,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好像只不过是最为平常不过的一天而已。
出去吃了饭,还没吃完,孔德拉托维奇就兴冲冲的过来,告诉他程绪已经没有事了。
林郁跟着去了医院。
程绪住的是特别的单间。
林郁跟孔德拉托维奇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听见那个不久之前还流了一身血的家伙正兴致高昂的在用毫不标准的俄语逗里面照顾他的护士说话。
林郁在门口停下来,抱着胸冷眼站到门侧,孔德拉托维奇见状,楞了一下,随即也一脸暧昧的跟着一起站到一边。不过两人才刚刚站定,便有孔德拉托维奇的下属过来,似是找他有事。
孔德拉托维奇向林郁示意了一下,跟着下属一起离开。
好一会儿后,里面的护士才嘴角含笑的开门出来,看见门边的林郁,呆了一下,随即迅速的走了开去。
林郁走进入,看见程绪正躺在床上,虽然身上数处包着绷带,脸也有些失血的苍白,可眼神却极为明亮,一点也不像是刚刚从鬼门关走过一圈回来的人。
程绪看见他,笑起来,“什么时候过来的,不会是早来了吧。”
林郁极规矩的向程绪敬了礼,在他的床边站定道:“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进来。”
程绪神情暧昧的拍了拍林郁的前胸,嘿嘿笑道:“小子挺上道的嘛。”
顿了一下,程绪凑到林郁身前,低声道:“哎,觉不觉得,俄罗斯的妞就是漂亮呀。”
林郁不感兴趣的冷眼看着程绪,没回答。
程绪摸摸鼻子,有些不是滋味,“哎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别这么没意思啊。你看看像你这样的,就算长得再好看吧,可是这么没意思,以后上哪找媳妇去啊。”
林郁仍是一脸冷淡,“队长,如果您没有什么大碍,也没有其他吩咐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林郁也不等程绪发话,迈开步子就像要走。
程绪赶紧一把将他拉住,更不是滋味的道:“哎——我说你小子究竟有没有一点同袍情义啊,没看见你家队长我伤成这样啊?你不说感同身受一下,好歹就是装吧,也装得关心点吧。”
林郁冷眼上下扫了程绪一遍,淡淡的道:“队长,您答应过,只要这次的任务顺利完成,就让我留在利刃。我很感激您打算履行自己的诺言,但您和我之间,该怎么样就怎样也就是了。您没有必要委屈自己在我面前装出一脸的热络。您、我都很清楚,您对我的感观是怎么样的。”
程绪收回扒在林郁后背上的手,懒洋洋的靠回到墙上。他的确是如林郁所说,是在假装热络。任务成功,留下林郁,这是他亲口答应过的,他从未打算反悔。而既然留下林郁已成定局,那就总不好两个人继续再这么隔阂下去。
毕竟他是利刃一队的队长,而抛却林郁的性格不提,眼前的人无疑可以称得上是此刻一队里最优秀的队员之一。
不论如何,两个人若是继续别扭下去,那对整个一队都没有好处。
再加上多方相处下来,虽然知道林郁身上那些他不待见的东西根本一点没变,可在这之外,程绪也发现,至少自己已经不像当初排除林郁排斥得那么厉害。
既然已经打算了接受,程绪本就想不如就趁着这次一起出生入死劫后余生的机会,跟林郁培养培养感情。哪怕是故意为之的,至少这样也会有利于林郁更容易的融入利刃一队这个群体。
可没想到,林郁竟会当场将他点破。
程绪扯了个懒洋洋的笑容,略带讽刺的看着林郁,“我本来还以为你挺懂事的,林郁。你不是挺有心计的吗?这回儿都哪去了?怎么我们一人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你觉得不好,非得闹僵了才算?”
林郁默然,揭穿程绪,几乎是一件没过脑子的事情,此刻被程绪一问,他只能无言以对。
程绪看着他,叹了口气,突然笑道:“你怎么总是该聪明的时候就又不聪明了呢?”
顿了一下,程绪喃喃的,像是连带想起似的接着道:“选训开始时我给你们的那个任务也是,让你们结队走出树林的那个,我猜你当时肯定觉得我是想让你们为了同伴自动放弃任务吧……可你既然都这样猜了,为什么明知道我第一次开你就是因为你太不顾别人了,还像是故意跟我对着干似的非得执意继续任务不可呢?嗯?”
程绪看着林郁,很认真的想要从他的身上得个答案,可林郁却根本一言不发,让程绪感到些是郁闷。
程绪一脸疑惑的道:“我说林郁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啊?到底是聪明啊,还是笨啊?你能告诉告诉我吗?”
20
是聪明还是笨,这问题林郁自己从没想过,他只是习惯了,用自己的力量来得到想要的东西,手段也好,实力也好,只要有用,林郁不在乎用什么去换。可一定,换来的东西要是他想要的,但凡他不想要的,会让他自己觉得委屈的,哪怕是人人争抢的东西,林郁实际上却也是不屑一顾。
可这些话,他没同程绪说,大概在程绪心里,他林郁其实是那种只要能往上爬,就什么都肯牺牲的人。确实,他是想往上爬的,他从没掩饰过自己的这种欲望,可却并不如程绪所想,真的可以牺牲一切,甚至尊严和原则。
但林郁并不觉得说了这些话就真的能在他和程绪之间改善些什么。是以也就没说。他和程绪,纵然一同在生死场里走了一圈,可还真没到可以交心的那个分上。
两个人,照样你是你,我是我,交命不交心。
在俄罗斯歇养了两天,队里派了专机来接。
回程的路上,程绪一直在睡,毕竟是失血太多,醒来的时候又总是闹得欢,是以睡着的时候便格外的熟。闭眼之前,交待了林郁快到的时候叫他,随即便睡了过去。
程绪身上的薄毯一直盖到下巴,脑袋斜歪在柔软的椅背上,呼吸均匀。
林郁看了他一眼,程绪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睡了。刚到俄罗斯两人同房的时候,林郁觉得程绪睡觉很轻。那天他被迫换了女装还带了隐形眼镜,回来之后虽摘了眼镜,可却还是一直都觉得眼睛不太得劲。心里面总觉得还有什么呆在眼睛里没弄出来。因为这个缘故,林郁那晚一开始没有怎么睡着,后来起夜去了趟厕所,却发现原本看似早已熟睡的程绪几乎是在他起身的第一时间就跟着一起醒了。那是林郁假装没有发现,可后来他却仔细的观察过,程绪哪怕是受了伤住在医院的时候,都极为警惕。就算原本看似睡得再熟,只要有人推门进屋,他也会第一时间醒过来,而他的一只手也一直都压在枕头下,林郁知道,那里藏着程绪贴身携带的一把手枪。
然而此刻,程绪却像是一个完全不设防的孩子,一脸安详的靠在椅背上,间或吸吸鼻子,扭动一下因为蜷缩在座椅里而不怎么舒服的身体。
林郁看着他,突然鬼迷了心窍似的,伸出两只手指,缓慢的接近,最后点在程绪的眉心。
后者的表情仍旧安详,没有一点醒过来或被打扰了的迹象。对于这样一个能够带来与以枪指头同样的压迫感的动作,像他们这种人,其实是非常避讳,也是非常敏感的。
林郁慢慢的缩回手,淡淡一笑,将目光调向窗外。
飞机直接把林郁和程绪送回了基地。下飞机的时候,是大队长带着人亲自来接的机。
看见程绪,大队长一路迎过来,搭着手,将他扶下飞机。
大队长一将程绪迎下来,就一脸掩不住的担心和骄傲的问:“怎么样?你伤得重不重?没有什么大碍吧。”
程绪笑了一下,“大队您放心,什么事也没有,马上就能正常训练。”
大队长唬着脸瞪了他一眼,“瞎说,你以为自己机器人啊,缝补好了,就能跟新的似的。”
程绪还是笑,“大队,您说的那是布娃娃吧,机器人咋缝啊?”
大队长翻了下眼睛,“去,少在我这耍贫。你的伤怎么样我很清楚,你得住院,知道吗?得休息。”
程绪现出一脸苦相,“大队,您饶了我吧,行吗?您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住院。”
大队长一脸没得商量,“怕也不行,你又不是小孩,受伤了就能住院休息。不好好养伤,将来留下点什么毛病咋办?”
程绪叹息,现出有点认命的表情。
林郁一直跟在程绪身后,看着两人之间的一来一往。
他早就听说过,大队长早年也是特种兵出身,靠着无数次的出生入死与赫赫军功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的位置。不过也因为把太多的心力都花费在了军营里,是以从未结婚,膝下也更是没有一子半女。早些年的时候,大队长还更加严厉些,很多平常的训练,包括新人选训也都是亲自跟着。直到后来程绪进入利刃。
按说以程绪的年龄,就算是再怎么优秀,也不该如此之快的走到现在的这个位置。毕竟军队里其实还是很讲个论资排辈的地方,队里其他比程绪年纪大的人有多少不必说,单与程绪同级的利刃二队队长就是到了三十二岁才爬到的这个位置,而那时程绪却早已是一队队长。现在,二队的队长虽才坐稳了自己的位置没有多久,却因为利刃是个实战部队,而他却年龄渐长,也渐渐不再适合随队,而面临着自己或升或走的问题。
然而谁都知道,程绪虽还在正是最好的年龄上,并不着急升迁,可毕竟他的资历已经摆在了那里,而上面的位置就那么些个,但凡能够空下来的,也都只会留给程绪。
毕竟,程绪是大队长当年一眼看中,亲自提拔起来的人。
不管对于当年过于年轻的程绪担任队长一职有多少人不满,可程绪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大队长的提拔不是毫无缘故。
也因为程绪从来都没有让大队失望,这些年大队对程绪简直就像是亲生儿子一般的对待和期许。谁都知道,程绪在队里,前途无量。
林郁抬起眼,大队的注意已经从程绪的身上转到他身上。
他看得到大队眼中的赞许和期待。
大队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的微笑,“林郁!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当年看你们训练,我就知道,你是这些年除了程绪外,我见过的最好的苗子。不枉我为了留下你跟程绪费的那些口舌啊。以后也好好干,别让我失望,知道吗?”
“是。”林郁规矩而干脆的敬了个军礼。
大队长的一番话,让所有陪同来接机的人都明白,这个程绪曾经死活要赶的林郁,如今已成了程绪之后,最前途不可限量的新人。
林郁看似目不斜视,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大队长的话音一落,立刻便已有人将目光调到程绪的身上,好像都很迫不及待似的要看看程绪的反应。那目光极其复杂,有惋惜于程绪没能把林郁撵走的,有对程绪幸灾乐祸觉得他想撵林郁就是怕今天的状况却偏偏成真了的,也有想等着未来看两人的一场龙虎斗的好戏的。
林郁站在程绪身侧,眼角瞥到程绪嘴角的一抹略带嘲讽的冷笑,自然知道程绪也同样的把众人的目光看在了眼里。
林郁从未怀疑过程绪从前将他从队里面踢出去是有什么功利性的动机,只不过看到这一幕,却还是颇觉有趣。
如果说林郁给程绪的感觉是过于功利了,那程绪给林郁的感觉就是明知世道复杂,却又过于将自己的世界理想化了。
可事实上,他们根本从来就不是呆在一个理想化的只有兄弟情义和保家卫国的信念的地方。
也许在战场上,血肉相连。
可走下战场,却又到底是人心隔肚皮罢了。
林郁晃了下神,扫了眼以湛蓝为底,悠闲徐走的朵朵白云。
如果注定要有这些是是非非,功利算计,那么一开始就不要什么同袍情义,又有什么不对的呢?
“你们两个这次都做的很好,我已经向上级打了报告,要给你们两个嘉奖。好了,现在你们也都累了。林郁,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程绪,我亲自送你去医院。”大队的话再一次传进林郁的耳朵。
林郁回过神,老实的敬了个军礼,遵命回去休息。
两人去了四五天,走之前没有一点征兆,除了莫北、艾征等几个人外,程绪没再跟别人打声招呼。
不过两人回来,倒是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全队。只不过跟着大队前去接机的,都是利刃里的干部,底下的队员都在如常训练。
林郁回到寝室,呆了一阵,刚把带去俄罗斯的行囊收拾好,谭誊便推门冲了进来,有些紧张兮兮的跑到林郁面前道:“林郁,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林郁抬头看他一眼,“没有,受伤的是队长。”
谭誊担心的问:“队长?他怎么样?现在呢?”
林郁回答:“被大队押着去医院了。”
谭誊继续紧张的问:“没什么吧,严重吗?”
林郁想起程绪第一天就在病房里勾搭护士,“活蹦乱跳,没什么大碍。”
因为林郁的形容,谭誊好笑的笑了一下,随即稳下心来,一脸好似已经得到了全天下最大的幸福似的笑起来,“林郁,你跟着队长去执行任务,挺好的吧。队长以后不会再让你走了吧。真好,你能留下来了。”
林郁皱皱眉,莫名的觉得谭誊的单纯有些违和,可却又说不出是违和在哪里,索性转了身,继续去收拾,不再理他。
谭誊却像是没发现林郁的不爱搭理似的,拽了一把椅子过来,反身坐着,胳膊搭在椅背上,兴致勃勃的问:“说说,林郁,你们这次到底是干什么去了啊?我们都是等你和队长走了之后才发现你俩走了的。能不能说说,你们俩究竟是执行什么任务去了?我看这次连大队都老重视了呢?你们俩刚走的头两天,大队一看就是忧心忡忡的,后来又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到底是什么事儿,能让大队都这么上心啊?”
谭誊问完,等了一会儿,见林郁都没回答,就以为他根本不想说话,于是立刻又自问自答的开了口。
然而就在他张口的刹那,林郁也开口说话,两个人分别说出的第一个音重叠在一起,谭誊立刻闭了嘴,一脸期待的等林郁继续说下去。
可林郁也已经闭上嘴,不再说了。
谭誊的脸上现出一点点失望,可随即又扬起笑脸,继续自己道:“怎么样?你第一次跟队长一起出任务吧。队长很厉害对不对?说真的,他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了,我没有别的奢求,就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跟他一样厉害……”
从第二天开始,林郁照常的参加训练,倒是程绪因为被大队压了去住院,很久都没有在利刃出现。
程绪不在的时候,一队由莫北暂带,一开始的时候很多人都很好奇林郁到底是跟程绪去做了什么任务。不过老人们一般跟林郁不熟,又都深知有些事情不该打探的规矩,是以就算好奇也都不问。甚至就算是谭誊当初会问,也不过是在找个话题与林郁搭话,并非真心要探出个一二。
就只于谦曾在训练的时候毫无顾忌的问过林郁一次,只是还没等林郁开口,于谦就已被莫北逮到,加罚跑圈去了。
林郁在利刃,虽一直没有程绪回来亲口承认,可不久上面就下了通知,给程绪和林郁记二等军功一次,于是谁都知道,林郁这回是彻底的留在了利刃。
21
大约一个月后,程绪才从医院回来。
回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已经完成了当天训练的一队集合起来,陪他一起进行补训。
程绪站在临时集合完毕的队伍面前,一脸的亲切热络,“同志们,好久没见面了啊,队长我对你们甚是想念,想来你们在我不在的这一个月里一定训练得很辛苦,进步得很迅速。为了让你们有一个表现的机会,我决定,今天晚上临时加训。加训的内容很简单,带装备,跑253高地。先说好,谁都不许跑得比我这个大病初愈,一个月没训练的人慢啊。谁跑在我后面,没别的,今晚肯定你是不能睡了。明晚……再说明晚的……”
程绪的话音一落,队伍里立刻哀嚎成一片。本来加训也好,跑253高地也好,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谁都猜得到,队长大人被迫的在医院里憋了一个月,现下是总算被放出来了,想想松松筋骨,要大家作陪。这本没有什么,陪着也就是了。可程绪要所有人都不许比他慢的规定,却真是要掉众人的老命。
就算程绪一个月没有训练,可基础摆在那里。队里但凡稍微了解程绪一点的也都猜得到,程绪绝不会在这一次的跑山中放水,他恐怕早就已经想念众人苦哈哈的表情了。
可不管再怎么不愿,待到程绪的一声令下,众人还是立刻冲了出去,谁也不想当落在程绪后面的人,虽然不当也实在很难。
程绪看着众人跑出去,愉快的哈哈一笑,也没马上开跑,直等到跑在最后的人的身影都快看不见了,这才活动了一下筋骨,追上去。
像是故意捉弄老鼠的猫一样,程绪每追上一个人都会拍拍对方的肩膀,一脸真诚的加以鼓励,“兄弟,跑快点啊,不跑快点今晚就没得睡啦。”
被追上的人一脸懊悔,可就算是再怎么加快速度,也已经撵不上早跑开了的程绪。
程绪的身影,就像是一个分界点,跑在他前面的人一脸的拼死拼活,跑在他后面的就一脸绝望。
不过倒也有少数例外。
林郁和艾征就是其中的两个。
两个人一直都维持在中游的位置,一前一后的稳步跑着,倒也不是故意跑在一起,不过是两个人谁都一开始就没有发劲往前冲,发现彼此后便一直这么跑着。
等程绪撵到中游,看见艾征,立刻很高兴的跑过来,拍他肩膀,“怎么?太久没加量了,你也皮痒,等着更我一道补回来呢,是不是?”
艾征笑着回应,“我很怀疑大队会让你一回来就如此乱来。听说你的伤根本没全好,是自己非回来不可的?”
程绪瞪了下眼,学着大队的表情“去”了一声,甩开艾征,往前跑了。
再往前就正好是超过林郁,然而程绪瞥了林郁一眼,却没像跟别人似的,打声招呼,而是直接超过他,就跑到前面去了。
在俄罗斯的时候,好不容易想要大度一回,自己先给林郁个台阶,两人讲和也就完了。
没想到林郁恁不识趣,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拆穿他!虽然后来因他直接住院,两人就再没有接触的机会,但在医院里的时候,程绪就琢磨着,他到底是林郁的顶头上司,就算林郁再有本事,那也得他给他机会发挥。他就不信林郁真能抗着一直跟他这么不冷不热下去。
程绪好奇,等到林郁发现其实两个人要是不合,真正吃亏的还是他林郁的时候,他会怎么反应。
他已经拉下过一回脸,所以这一次,他打算等林郁拉下脸来求他。
是以,经过林郁的时候,程绪就跟没看见他这个人似的,超过他就直接跑了。
而林郁对此,也只是淡淡的瞄了他的背影一眼,其他再无反应。
倒是程绪超过了他之后忍不住嘀咕,林郁要是稍稍觉得有点不对,应该要追上来吧,可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没等程绪琢磨完,后面便已经追上来一辆车。
大队长李一新,听说程绪一回来就开始出幺蛾子,亲自坐了车,前来追他。
程绪一听见车声,就已经知道不好。
在继续跑与停下来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下来,摆出一副讨好的面孔,等着车子过来。
后面不远的艾征也随之停下来,冲着程绪一笑,现出一副“我说吧”的样子。
程绪一瞪眼,“你停下来干嘛,继续跑去!”
艾征耸了下肩,果然听话的继续开跑,可速度已经媲美乌龟。
两人一来一去间,车子已经在程绪身前停下来,李一新下了车,一脸又生气又心疼的走到程绪面前,“你是不能让我有一刻安心的是吧。不是说好了吗,你回来行,可是得慢慢恢复训练。”他划拉了一下队伍,“可这算什么?”
程绪赔上一脸讨好,“嘿嘿,队长,我这不是太久没见他们了吗?也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偷懒没有,我只是过来检测验收一下的而已。没别的,没别的。”
大队长还是瞪眼睛,“你验收什么?你不在的时候他们不是莫北在带的嘛。莫北你不信吗?少给我找这一听就是瞎掰的理由来糊弄我。赶紧的,你坐车跟我回去,他们跑就行了,你别跟着了。”
程绪的眉头拧一起来,一脸苦像,“大队,我这都听您的话在医院憋多久啦,您就让我松松骨头吧,啊?”
大队长看他一眼,有些没辙的叹了口气,让了一步,却还是坚持着最基本的立场,“那这样,你可以在这看着,但你自己不行跑?”
程绪还想求。
大队又一瞪眼,“要不就跟我回去!”
程绪认命了似的连点了几下头,“行,行,那我不跑了,行吧。”
大队满意了,正一抬眼看见已经跑得较远的林郁的背影,欣慰道:“怎么样?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林郁是颗好苗,你还死活都不要他。这次跟他一起执行任务,还是觉得我的眼光没差吧。”
程绪撇撇嘴,虽然他现在是没以前那么排斥林郁了,可对于大队一口一个的“好苗”还是不敢苟同,是以也就没有答话。
大队也不以为意,笑着陪程绪一起在旁边看着队员们一个个跑过去。
好不容易逮到的一次松筋骨的机会被大队给搅了,散了队,程绪无比郁闷的往回走。
谭誊追上来,问:“队长您没事了吧?”
程绪黑着脸瞄他一眼,“你看我像有事吗?”
谭誊嘿嘿一笑,跟着程绪走了一段,却不说话。
程绪瞧他一眼,点破道:“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别扭扭捏捏像个娘们似的,要说就说。”
谭誊再嘿嘿一笑,小心的问道:“队长,您是不是还是不喜欢林郁啊?”
程绪听到这名字站下来,有些疑惑的看着谭誊,“哎,我说你怎么对林郁这么上心啊?一年前就是,死追在我ρi股后面给林郁那小子说情的就是你。怎么回事啊你?林郁给你什么好处啦?你这么帮忙他?”
谭誊赶紧摆手解释,“不是,队长,他没给我好处。就是……呃……就是……”
程绪抱着胸,一脸气定神闲,看他能就是出什么来。
结果谭誊还是嘿嘿傻笑,抓了抓头,讨饶似的道:“队长~大家不都是兄弟了嘛,彼此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程绪含糊的“嗯”了一声,像是同意,可转口又立刻说道:“可我也没见你这么关心其他人啊?怎么偏偏就是林郁呢?我就不明白了,那小子除了一张脸好看以外,哪值得你这么掏心掏肺?可他又不是女的,光要一张脸有用吗?”
程绪说到“他又不是女的”,谭誊的脸可疑的红了起来,有些尴尬的笑道:“我,我就是随便问问,队长,您要是不想告诉我,那就算了,没事!我走了,队长。”
说完,谭誊有点像是要逃似的,转身就走。
程绪反应了一下,突然叫道:“回来!”
谭誊停住脚,回过身问:“怎么啦,队长?”
程绪看着谭誊还泛着淡红的脸色,突然的,起了一种不太好的猜想。
迟疑着,程绪问:“我说你不会是……”底下的话,他没说出来。
谭誊楞了一下,脸上现出苦涩而尴尬的神情,却还是硬自强装道:“不会是什么呀,队长?”
程绪想了想,摇了摇头,“没事。”
谭誊闻言松了口气似的,放心一笑,然后转身狼狈的走了。
看着谭誊的背影,程绪促起眉,如果事情真是他想的那个样子,那还真是不好办啊……
第二天,程绪拉了谭誊去陪他整理住院期间留下来没弄的一些资料。
两个人一直弄到晚上七点多将近八点,因为谭誊是训练结束之后立刻就被程绪拉了来的,虽然在程绪这里吃了莫北送来的饭,可却还没洗澡。
弄完了资料,程绪便拉着谭誊一起去澡堂洗澡。
谭誊也不疑有他,跟着程绪就去了澡堂。
两人也没回宿舍去取东西,就拿了程绪办公室里的两条新毛巾就过去了。
在外面脱好衣服,两人光着身子走进内堂,才看见林郁正也在里面。
因为利刃澡堂内的热水只从四点供到晚上七点,这个时间基本上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人来。
整个澡堂里面,原本是有林郁。此刻再加上程绪和谭誊进来,也是空空荡荡。
程绪看见林郁,一脸“凑巧了”的凑过去,很高兴的道:“哎,林郁,你也在啊?怎么在这个时间洗冷水澡啊?没赶上有热水的时候吗?”
一边说话,程绪一边拽着谭誊的胳膊往林郁的跟前走。
谭誊瞄见林郁光祼的身体,瞬间红了脸。虽然也算在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但基本上也不怎么会有人在寝室里就换内衣,是以对于林郁□的样子,谭誊这还算是第一次看到。
再加上本来进来之前也没想到林郁会在,谭誊措手不及下吓了一跳,拽着程绪就道:“队长,我们就在这边洗吧,别过去了。”不敢说现在要出去,谭誊只能求程绪别在靠近林郁。
可程绪却摆出一脸纳闷,“干嘛呀?你们不是一个屋的嘛,感情应该挺好吧?怎么?不会是两人吵架了吧?我说那可不行啊,别说你们是战友了,一个屋里住着的兄弟,怎么能不合呢?”
谭誊赶紧否认,“不是……队长。”
程绪根本不理他,“不是那就过去啊,你澡堂里就我们三人,还隔着一百米洗啊。”
说话间,程绪已将谭誊拽到林郁面前。
林郁看了两人一眼,没什么反应,只是自顾的洗自己的而已。
谭誊被硬拽了过来,也是没法,只得在与林郁隔着一个花洒的地方站下,算是留了中间的位置给程绪。
程绪看了他一眼,又冲着林郁友好的一笑,暂时的算是安定下来。
林郁正常洗澡,没察觉程绪和谭誊两人有什么不对。
而谭誊却只是一直低着头,冲在冰凉的水柱底下,一点也不敢再抬头去看不远处的林郁。
事实上,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早在一年多前第一眼看见林郁时,他就已经爱上了林郁。
那个时候的林郁也是像现在这样,不怎么喜欢理人,对自己外貌上超人的优势几乎是毫无所觉。
林郁似乎总是喜欢站在队伍里相对不怎么引人注目的位置上,虽然在各种技能的操练中,他总是超人一等,理所当然的享受因为自己的出色而带来的注目。可除了这些以外,林郁像是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容貌有多么出众似的,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只要站在那里,就算什么都不做,就已经可以吸引住别人的目光。
一开始的时候,谭誊还没有意识到这样的感情就是爱恋。
他误以为他之所以会下意识的寻找林郁的身影是因为他把林郁当做的对手。
可当一次又一次的,他为林郁偶尔隐露在嘴角的笑意而失神时,谭誊终于明白,他是爱上林郁了。
不过他知道,自己的爱绝不会有结果。
他观察过林郁,虽然大家在评价林郁时不论是出于什么心态都会加上一句“聪明”,可偏偏的,林郁其实是一个对感情很迟钝,迟钝到毫无所觉、毫不在意的人。
谭誊曾经想过,如果他将自己的感情告诉林郁,林郁说不定连一般人可能会有的面临同性表白时的愤怒和鄙视都不会有,而只会是觉得他很莫名其妙,进而离得他更远而已。
与其这样,谭誊情愿,林郁永远都不知道他的这份感情,或者就让林郁觉得那是兄弟情义好了。就算也许林郁同样的也不想接受他的“兄弟情义”,可至少,谭誊觉得林郁还会明白那是怎样的一份感情。
毕竟,这样的一份感情,也是林郁有一天有可能接受得了的。
可突然看见林郁的祼体,饶是谭誊早已下了把自己的感情永远埋在心中的决定,也还是忍不住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刚刚进来时,不小心抬眼看见的那光祼白皙的身影,此刻就算想要忍住不再回想,也还是不停的在眼前晃来晃去。
谭誊把头埋到最低,任由头上的冷水直浇下来,消熄他奔腾的想象,可就在这时,却突听程绪道:“哎,林郁你洗完啦?背搓了吗?要不要谭誊给你搓搓?”
谭誊的心突的一跳,张嘴就道:“不用了——”
程绪回过脸来,一脸受不了的道:“我问的是林郁。”
谭誊张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此时林郁却已经收拾了东西,从两人的身边绕过去,很淡漠的回应,“不用了,我走了。”
谭誊懊恼的看着林郁的背影,虽然的确是不想跟林郁做身体上的亲密接触,可刚刚冲口而出的话又不知会不会让林郁误会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误会什么的,他的想法,林郁又怎会在意的。
于是只好的苦涩的低了头,不再说话。
程绪一直在旁边看着谭誊的反应,直到林郁的身影消失在澡堂,而谭誊却陷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中,他才无声的叹了口气,促起眉头。
当晚,程绪一夜没睡。
谭誊今天的反应已经让他确定,他果然是爱上林郁了。
程绪从来就没碰上过这种事情,以前就算觉得林郁的脸是他的一个障碍,可也没往这方面想过。挺多就是觉得他长成这样不利于融入这个环境,却万万没想到竟能牵扯出这样一件事情。
对于同性相恋,程绪没见过,也没经历过,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也不想去评断好坏,可想得最简单一点,都不考虑两人的性别,这就跟办公室恋情似的,好了也怕,坏了也怕,都是个事情。
程绪烦了一夜,最后决定趁两人还没发展出什么来之前先把这段感情掐死在摇篮里。
也省得以后真发展出来之后,他还得跟着提心吊胆。
毕竟,就算他觉得无所谓,可在军队这样一个传统的地方,这种事情到底还是不容的。别说他很看好谭誊,就是林郁……
程绪耙了耙头,虽然已经决定要再当一回恶人,可突然想到,林郁小子洗澡一向都专挑没人的时候过去,他不会也是……呃……那个啥吧……
22
决定了要扼杀掉谭誊的感情,程绪本就已经打算要去睡了,可灵机一动想到林郁可能也和谭誊一样喜欢男人,就彻底的让程绪没了睡意。
若只是有一个不在轨上的,好解决,若是有两个……想想都让程绪一个头两个大了。
反正自己肯定是没得睡了,程绪索性穿了衣服出门,磅磅磅的到隔壁把莫北敲出来,告诉他:“紧急集合,训练。”
不管程绪的脸色如何,紧急集合这种事情本就是常态,莫北毫无怨言,以最快的速度穿了衣服,就去拉铃。
倒是随后跟着莫北一起出来的艾征看了程绪一眼,轻描淡写的道:“队长,您很不道德。”
程绪瞪他一眼,却也没反驳,就迈步下了楼,到楼下去准备集队。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利刃一队全体队员,集合在点着昏暗灯光的宿舍楼下,在队长发话要去训练的时候,也没人有一句怨言。因为天色太黑,谁都看不见队长大人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因而除了程绪自己和在走廊里瞄过程绪一眼的艾征,谁都不知道这次的突然集合只不过是因为队长大人已经烦得睡不着觉了而已。
不过,就算是原本毫不知情的人,在听到程绪不知道是第几次冲着林郁大喊,“干嘛呢?把你那套慢慢悠悠隐藏实力的破习惯给我收起来,动作快点!”之后,哪怕是再迟钝的人也都稍微感觉出程绪的异常了。
并且,大家也再一次的在心里确认,这两个人,好像根本就没有因为一起出过任务而改善关系嘛,甚至,怎么好像关系还越来越差了呢……
然而,能嘀咕的时间也就只有最一开始而已,只训练半天下来,大多数人就再没有心力去胡思乱想。一天的训练之后,每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虽然一天里都没有泅渡一类的训练,可全都浑身上下都湿得好像能听到滴滴嗒嗒的声音了。
训练一结束,几乎所有人就能迫不及待的直往澡堂里奔。
程绪站在原地,看着一帮人明明没有列队,却整齐划一的直奔一个地方。
只有林郁,站在人流中抹了抹额上的汗,又没什么表情的看了看天,然后避开人流,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程绪沉着脸,瞪着林郁离开的方向,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为止。
晚上七点多,程绪带着洗漱用品,走进澡堂。
换衣间里的灯光很昏暗,只有两条木质长椅孤单的横在里面。程绪随便的找了个柜子打开,慢慢的将衣服脱下来,放进去。
通往内堂,有一道磨砂玻璃门隔着,看不见里面。也几乎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声音传出来。不过程绪知道,林郁这个时间一定是在里面的,虽然不是特意,但对于林郁的作息,程绪知道得很清楚。
脱好衣服,将柜门关上,程绪拿着东西走进内堂。
林郁站在中间的一个花洒下,正闭着眼睛洗头。
程绪荡出一抹懒懒的笑,冲着林郁走过去。
“嗨,你也在啊?”打开林郁隔壁的花洒,程绪很特意的跟林郁打了个招呼。
林郁闻声,扭过头来睁开眼,两只手还揉在头上,现出有些纳罕的样子。
“队长。”没什么意义的叫了一声,林郁一边继续揉搓头发,一边等着看程绪又是打算干些什么。
白色的泡泡顺着额际流下来,流到林郁的眼皮上,虽没辣到眼睛,但弄得他有些痒,正眨着眼睛,想用手腕把泡泡抹下去,没想到程绪竟突然伸过手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挪开,然后自己用手指轻轻的抹掉了流到林郁眼皮上的泡沫。
林郁楞了一下,淡淡的回应,“谢谢队长。”
程绪轻轻的笑了一下,没说话。
林郁心里更觉得纳闷了一些,可也没说什么,又揉了一会儿头,他伸手打开花洒,让冷水把头上的泡沫冲下去,又自顾洗起澡来。
程绪也在他身边默默的洗了一会儿,边洗边瞄着林郁。
林郁的身形偏瘦,而且过于白皙,如果不穿训练服而换上便装,真的是干净清爽,说他是电影明星绝不会有人怀疑。不过脱了衣服来看,身上该有的肌肉却是一块不少,而且每一块给人的感觉都是到好处,不仅没有一点夸张的感觉,而且看起来又充满着力量。尤其是他背部的曲线,哪怕同为男人,也是会觉得漂亮。
所有这些,是程绪早就知道的。只不过从前,是以很单纯的心情来看,而没有想过这样的身体会不会勾连起同为男人的其他想象。
可此刻,程绪不得不承认,别说是谭誊一个,就是再有十个八个的男人跑来说他们爱上林郁了,他也不会更加惊讶。
程绪的视线往下稍稍的移了移,突然皱起眉头。
在林郁的腰侧位置,有一道大概一指长的伤疤,由腰侧向里延伸,暧昧的指向林郁最关键的部位。
程绪伸出手搭上林郁的侧腰,拇指摩挲的按在伤疤上,轻声问:“怎么弄的?”
林郁楞了一下,虽然一时觉得程绪按的有些不是地方,可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淡淡的回应,“炮弹的碎片划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程绪抬头看他一眼,“再滑偏点,你就废了。”
林郁皱了下眉,把他的手扒拉下去,“战场上没有那种假设的事儿。”
顿了一下,林郁偏头看向程绪,也挺认真的打量了一遍,“您身上的伤很多。”
程绪被他认真的目光看得晃了下神儿,可马上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不是来这儿跟林郁感怀伤口的,立刻换了张不正经的表情,一挺胸脯道:“那是,这可都是男人的勋章,知道吗?”
再更不正经的上下打量了林郁两遍,又猥琐的伸手抓了抓林郁胳膊上的肌肉,程绪摇头道:“林郁你可不行啊!这浑身上下细皮嫩肉的,就这么一处伤还在这种地方,啧啧。”
林郁拧了下眉,不太喜欢跟不正经的程绪相处,于是便无言的转过身,继续洗他的澡去。
程绪看他不再理他,有些没趣的呆到一边,又想说话再招惹招惹林郁,又觉得自己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不需要再假装流氓了,于是一时陷入矛盾。
其实程绪今天会来,主要就是想来试探一下林郁到底是不是也跟谭誊一样喜欢男人的。毕竟要是两人真都喜欢男人,这件事情还真是不大好办。
不过看林郁这副迟钝无感的样子,程绪确定,林郁还真不是喜欢男人。
虽然可能就算他喜欢,也不是喜欢他程绪这一型的,但好歹他对他又摸又掐了半天,他要是对男人有感觉,也不可能这么无动于衷吧。
程绪甚至觉得,林郁不仅不喜欢男人,而且他对这一方面还相当迟钝,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愣头青级别,完全与他精明好看的外表不搭。
撇了撇嘴,在圆满的完成了试探任务之后,程绪打算跟林郁再随便说些别的,毕竟两个人能这么和平独处的机会也实在算不上很多。
可还没等他张嘴,林郁已经收拾好东西,说了一句“队长我先走了”,就拿着洗漱包毫不理会程绪的啪啪走了,留下程绪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澡堂里暗自后悔。
因为想说话却没有说上,程绪索性第二天又来澡堂来堵林郁。
可本以为林郁必在,却没想到他来的时候澡堂里竟然空无一人。
程绪已经脱了衣服,一个人无比郁闷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澡堂,愤怒的打开花洒,任由冷水从他的头上恣意的流下来。
虽然没看到林郁,但程绪肯定他是还没有过来,较了劲,程绪也不走,就打算一直等到他来。
果然,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就看见了林郁推门进来。
程绪乐呵呵的走过去,问:“今天怎么来怎么晚?”顿了一下,程绪很有自知之明而又毫不遮掩的问:“不会是为了躲我吧。”
林郁很无语的看着程绪,有点纳闷他怎么就那么喜欢在澡堂这种地方堵人。
“队长,您是找我有事吗?”
索性,林郁开门见山的问。
程绪想了一下,笑开,“林郁啊,我想问你,你有对象了吗?”
林郁偏了下头,尽管在问的时候他想了无数中程绪可能要找他谈的问题,可却万万没想到是关于这个。很老实的,林郁摇头,“没有。”
程绪一脸的笑容可掬,“那就太好了,队长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他想过了,到目前为止,谭誊对林郁的感情还只是单方面的,林郁毫不知情,似乎也没有回应的可能。可饶是这样,也还是要想办法让谭誊尽早的死心。
不过从谭誊下手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谭誊是他当初亲自挖过来的,他是怎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作为军事世家的谭誊,能够为了成为一个特种兵而放弃早就铺好的康庄仕途,甚至不惜与父亲决裂,这样的人,才不可能因为他程绪的几句劝告就打消对林郁的感情。
而既然已经动了心的人不好处理,那程绪索性就想要从林郁下手。
只要能给林郁找个对象,让他交个女朋友,再慢慢的减少他和谭誊的接触,到时候谭誊就是不想死心也得死心。
打定了这个主意,程绪就过来找林郁。
可林郁听着这仿若天方夜谭似的提议,却不由的深深疑惑起来。
他不觉得这又是程绪跟他拉关系套近乎的伎俩,毕竟程绪有程绪的骄傲,在他驳了程绪的面子之后,他觉得程绪不会再费心思来理他。
可……给他介绍对象……这却又实在是超乎他的理解范畴。
林郁很谨慎的仔细的看了看程绪的表情,然后问:“队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程绪一脸纳闷,“什么‘什么意思’?我就是好心的想要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啊。你说我们这种人,一天到晚的在军营里,也没什么机会能见到外面的那些漂亮小姑娘,就算嘴里不说,可谁不想找一个呢?你说对不对?放心,你的这件事情就包在队长我身上了,完全不用你担心,好吧?”
林郁审视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全然不给面子的回应,“谢谢队长,我不需要。”
说着,林郁要往里走,程绪赶紧一把拉住他,死皮赖脸的道:“怎么能说不需要呢,不用害羞嘛,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啊。”
林郁皱眉,“我真的不需要,队长。”
程绪沉吟了一会儿,“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不过呢……我毕竟也是好意……待会儿我在我房里等你,你要是改了主意呢,就来。当然不来也行,不过以后出任务的时候呢,别求着我带你去,明白了吗?”
程绪说完,也不理林郁的反应,迈步就往外走。
林郁拧着眉,怎么也没想到以程绪的性格竟然会把这种事儿跟任务挂钩。
可他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却是怎么也没想明白,究竟他有没有对象,跟他能不能出任务又有什么重大的关系?
到底,林郁还是去了程绪的房间。
他好不容易才留在利刃,为的就是能在这里做出点成绩。可要是程绪以后连出任务都不带他的话,那他就算留在这里,也只是在白搭时间而已。
靠自己的实力是一回事,可有没有机会靠实力又是另外的一回事情。
可到底这样的逼迫,还是让林郁心里有些不快,是以走进程绪房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十分好看。
程绪将他让进来,然后默默的苦笑了一下。
他知道,这一次他的手段是有点过分了,超出了一个队长该做的范围。
私心里,他也知道,自己其实还是更加偏袒谭誊一些。对林郁,就算已经不是那么有成见,可毕竟他太清楚林郁是个多么理智的人,别说现在是谭誊一头热,就算是两个人真来电了,他也会觉得以林郁只顾自己的自保性格早晚会伤到谭誊。
就算现在,他要做的事情也是在伤害谭誊,可至少,不至于会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为了让谭誊死心而为难林郁,多少的,程绪也觉得过分。
所以在面对林郁时,不自觉的,便多了一份讨好和忍让。
把林郁按在电脑前坐下,程绪笑容可掬的问:“渴不渴,我先给你倒点水。”
说着,程绪也不等他回应,便自顾的拿了杯子倒好水,递到林郁跟前。
林郁接过来,看着程绪打开电脑,点开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调出里面的图片。
“看,各种类型的美女应有尽有,你可以看你喜欢的类型,慢慢挑没有关系。”
林郁瞄了一眼,里面的照片能有上百张,忍不住好奇,林郁问:“队长您从哪里收集的这些?”
程绪笑,“我妈收集的,她隔一段时间就给我发一批,我都没看过——”顿了一下,程绪觉得有点说漏嘴了什么,就涎着脸笑道:“就等你来挑呢。”
林郁神色淡淡的,“队长您自己都没有交女朋友,那为什么非得逼着我交不可?”
程绪被问得有些哑口无言,毕竟这事儿本来也就是他没有道理,只得硬是厚着脸皮道:“队里有女朋友的少嘛。我这要是一找,被他们知道肯定得嘲笑。我先把你供出去,让他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你身上,这不就没人注意我了嘛。”
“嗯。”林郁点了下头,面上像是接受了程绪的说法,可心里头却一点不信,不过自己却也怎么都想不出其他能让程绪如此为他的私事挂心的理由,也就只能假装信了。
不过任程绪默默的尴尬的翻了会儿照片,林郁还是忍不住出言讥讽道:“队长您从前还干过比这儿愚蠢的事儿吗?”
程绪抽了下嘴角,无言以对,只能在心中自己郁闷。就在不久之前,还是他挤兑林郁,而让林郁无话可说呢,怎么这没过多长时间,他俩就颠倒了个儿,成他矮林郁一截了?
程绪咬了咬牙,就算风水轮流转,也不带转得这么快的吧!
23
程绪打开电脑,调出一溜的照片让林郁来挑。
林郁看了一眼,照片正滑到一个长发的看起来很文静的女孩子,他伸手一指,“这个。”
程绪的手一顿,可照片已经掉到下一张去,他赶紧撤回来,看了照片一眼,又看林郁,摇头,“不行,这个……”
林郁看他,“怎么?”
程绪再看了看照片,看完又完林郁,然后拧着眉道:“她看起来……好像不太爱说话吧,你得找个主动点的。”
林郁想想,点头示意程绪继续。
程绪就点着右箭头继续往下拉照片,这回没等林郁喊停,程绪就自己在一张照片前停下来,仔细的看了看,点头,“嗯,这女孩挺漂亮的,看着也大气。”
看一会儿,又摇头,“不过穿得太时尚了吧,你说是不是?这样的人,能嫁给咱们军人吗?不行。”
自我否定完,程绪继续看照片,过一会儿停下来,微笑,“嗯,这丫头好,端庄大方……不过看着是不是挺强势的呀。不行,这你俩要是在一堆,她不得管死你啊。”
然后再继续……
如此行为周而复始。
林郁被他弄得极没耐性,索性从椅子上站起来。
一直挤在林郁身边霸占着电脑操纵权的程绪很自然的顺势坐下,由始至终眼睛都没有一刻离开过电脑,注意力之集中完全比得上执行任务的时候。
林郁百无聊赖的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然后看见程绪扔在桌子一边的一本枪支杂志。他把杂志拿过来,走到一边的窗户旁,倚坐在窗沿上翻看起来。
六月的天已经极热,虽然是晚上,也还是闷闷的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因为刚刚程绪不自觉的靠得极近,再加上林郁本就是略有些愿意出汗的体质,此刻他的头发都已经薄薄的湿了一层,柔软的黑发成绺的贴在额际和鬓角,细密的汗珠伏贴在身上,也打湿了刚换上的清爽T恤。
林郁翻着杂志,汗滴顺着睫毛流下来,进到眼睛里。
他低了头,仍旧倚坐在窗沿上,一手捧着16开的彩页杂志,一手抬高了去揉因为被汗水刺痛而微眯了的眼。
柔和的月光照进来,正撒在林郁的身上,在汗水的折射中透出银亮的光芒。
程绪终于从电脑前抬起头,找寻林郁时,正撞上这样一副画面。
不期然的,他楞了一下,呆呆的看着林郁。
说不出是被什么定住了,只是那么一瞬间,突然真的想知道,这个人,将来究竟会跟谁共度一生?
可也几乎就是在程绪将目光定在他身上的同时,林郁也已经感应到,然后放下手,抬起头来。
目光相接,程绪慌乱而迅速的回过神来,尴尬一笑,张口,却又猛的一顿,像是忘了自己刚刚找林郁是想说什么似的,想了一会儿,才道:“我把照片整个翻了两遍,不过好像都没有太合适的……不过没事——”
虽然给林郁找个对象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比较急切的,但程绪真的很认真的找了又找,就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些姑娘总有不适合林郁的地方。抱着不能为了谭誊的未来就匆忙之下毁了林郁的幸福的原则,程绪精益求精的打算再让家里物色些更好的姑娘过来。
可没料他话还没有说话,林郁就已经开口,“就要最开始的那个。”
程绪一愣,“最开始,哪个?”
林郁提醒他,“长发的那个。”
程绪回想,“挺文静的那个?不好吧……虽然也挺漂亮……不过还是有点普通,看起来跟你性格也不太合适……”
林郁站起身来,走近程绪,顺手把杂志放在桌子上,很坚定的说:“就要那个。”
程绪皱眉。
林郁道:“队长,逼我找个女朋友的人是您。现在我如您愿,打算听您的,可总不至于我交个什么样的女朋友这种事儿也得您来做主吧。”
程绪被他逼得无话可说,嗫嚅了两下,放弃道:“那你要是喜欢……”
林郁伸出手,“给我吧。”
程绪疑惑,“什么?”
林郁皱了皱眉头,对于程绪莫名其妙的迟钝多少有些不耐,“名字,电话,家庭住址。”
“呃……”要林郁交女朋友的是他,可临了林郁如此主动,觉得不对的也还是程绪。想了一下,程绪突然拖延起来,“现在要干什么,你也不能随便往外打电话……”
林郁根本不等他说完,便抱起胸道:“很高兴您终于发现这点了,队长。我还以为您为了我的终身大事,打算额外批准我可以随便往外打电话呢。”
又被林郁噎了一句,程绪觉得很郁闷。似乎自从发现谭誊的性向,并决定将他的感情扼杀开始,他的智商就一直不在正常状态。
烦躁的耙了耙头发,程绪道:“没事儿,有别的办法。”
林郁无所谓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今天的闹剧也该到此为止,便又指着桌上的杂志,问:“这个我能拿去看吗,队长?”
程绪赶紧亲切的点头,“能,拿去看吧。”
林郁将杂志拿起来,扣贴在腿侧,很郑重的行了个军礼,“谢谢队长,那我先走了。”
然后转身走出程绪的房间。
程绪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这整个晚上都憋屈得慌,可要说哪里最让他憋屈,却又说不出来。
虽然给林郁介绍对象这事儿没能立刻确定下来,程绪却还是在其他方面得了些成绩,比如隔离谭誊和林郁。
当初两人一寝的要求是谭誊提的,那时候程绪还没有多想,甚至觉得林郁能不能最后留下来都是两说,根本没仔细考虑让他和谁一寝的问题,于是谭誊来提,他也就很痛快的答应了。
现在虽然觉得有些后悔莫及,可到底也不好没个缘由的就把两人拆了寝,分别安置,于是也就只能在其他的时间里尽力的隔离两人。
隔离的方法就是所有自由时间,程绪的身边总要拉着一个,不是林郁,就是谭誊,反正是尽可能的不让这俩人有机会单独的呆在一起。
一次吃饭的时候,程绪带着一帮子人包括谭誊在一桌上吃。正赶上他们刚坐下林郁就进来。
谭誊立刻很高兴的招呼了林郁过来。
是时食堂里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人在,就他们一桌在这里吃饭,程绪不好不让林郁过来,索性抢先坐上谭誊又为林郁在他旁边辟出的椅子上,然后拉着林郁坐上自己原先的位置以隔开两人。
一边按林郁坐下,程绪一边笑着向众人宣布,“告诉大家一件事儿,我刚刚帮林郁介绍了一个对象,他很满意,现在就等着跟姑娘面对面的见上一面,谈谈。所以我们一队,很快的就要有人脱离光棍的队伍了,来,大家鼓掌。”
在别的地方,有了个女朋友这种事情也许不算什么,可在军队这种成月甚至成年也见不到一个女人的地方,处了对象,无疑便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是以程绪的话一出,就算是跟林郁不太熟不太好的,也立刻起哄鼓掌起来,并纷纷向程绪打探细节。
程绪巧舌如簧,立刻把这姑娘如何如何好,怎么本来是他母上介绍给他的,他觉得不太合适,又怎么被林郁看中,两人又怎么相对了眼,只等着面见真人,编个天花乱坠得像众人说了一遍。
林郁坐在桌旁,神色不动,任由程绪胡编乱造,也不言语。
程绪说完,徐曼最先反应。他很是不屑的“切”了一声,嘀咕,“有什么了不起,女人有什么好的,哼!”
程绪白他一眼,“羡慕啊!女人不好男人好啊?”顿了一下,他推林郁,“是不是?女人比男人好吧!”
林郁正专心吃饭,闻言很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抬头,看着程绪,愣愣的点了下头。
程绪很得意的冲徐曼一抬下巴,“听到没?听到没?”
艾征莞尔一笑,“队长,您什么时候以跟林郁同声共气为荣啦?而且竟然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上。”
程绪被这问话立时的噎了一下,可还没等到他想出怎么回答,已经另外有人抢着又道:“队长您这是偏心啊,怎么就只给林郁介绍,我们这些也都光棍着哪!”
此言立时得到众人响应无数。
程绪于是干脆故意的忽略了艾征的问题,回答众人道:“急什么?急什么!我这不自己也没有呢嘛!”说着,他压低声音,做出一副虽在林郁本人面前,可却能不被他听到的夸张样子,“没看林郁长什么样吗?就他这样的,小姑娘一见他,不保准立刻傻啦!所以先把他弄出去,省得你说你见个小姑娘,万一小姑娘不小心先看着林郁了,一打听他还光棍……这……不好!”
说完,程绪对着众人做了个心领神会的表情,大家闹开。
其间艾征递了个询问的眼神给林郁。
后者微耸了下左肩,做出一脸“我也不知队长大人这是唱哪出”的表情。
吃完了饭,一帮人前前后后的往宿舍走。
程绪跟后来几乎在桌上就没说过一句话的谭誊一起走在最后。
看着前面众人笑笑闹闹的走,程绪开玩笑似的跟谭誊道:“我说你也赶紧找一个吧,家里条件那么好,想跟你的女人肯定不少吧。”
谭誊静默了一下,带着浓浓的苦涩勉强笑起来,声音很低沉的道:“我知道队长您是为我好……不过,别这样对林郁,他不喜欢。”
程绪也跟着静默了一下,才笑道:“说什么呢?我说你也找一个,跟林郁有什么关系!”
谭誊没说话。
程绪也没再说。
稍晚些时候,程绪将林郁叫到自己的屋里,第一件事就是开门山的问:“那个什么林郁……我给你介绍对象,你是不是不太高兴啊?”
林郁正翻程绪收藏的珍贵的国外武器资料,闻言连头也没回,“我没关系,队长,不过这些我待会儿都能拿回去看吗?”
林郁“大度”的回答却让他觉得一口气差点没把他憋死,他收藏的那些,就算只是资料,也是他费劲了心机让人从国外弄回来的,平常并不怎么让人随便乱碰。
可此时程绪只能也报以林郁同样的“大度”,“没关系,想看什么,你尽管拿去好了。”
咬着牙站在林郁的背后自己假笑了一会儿,程绪道:“那什么林郁,过两天放假你跟我回趟家得了,顺便我不得把那姑娘介绍给你呢吗。”
林郁闻言回头,“这时候哪来的假啊?”
程绪耸肩,“我攒的,不过名目上算伤病假,实际上从我假期里面扣。”
林郁拧起眉头来,“那干嘛带上我?”
程绪瞪了下眼睛,“没告诉你是伤病假嘛?不知道我伤还没全好哪?不得带上个人照顾啊!而且你说扣我的假期,你休息。你有什么好不满?”
林郁皱眉,“可是比起休息,我更喜欢训练啊……”
程绪十分无语的瞪着他,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的丢了句,“反正过两天你得跟我回趟家,这是任务,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24
听说儿子要带自己部队里的一个兵回来相对象,程妈不由得有些嗔怪。虽然程绪的年龄其实也不是非急着要找个对象结婚不可,可到底儿子成天的呆在部队里面,一年都回不了家里几趟,就想着能留个媳妇,当然最好是再生个孙子在家里,老俩口便也不至于太过寂寞冷清。
可不管是寄了多少照片过去,儿子照例是看也不看,一点也不着急自己的婚姻大事。这回好不容易说想安排个姑娘见上一面,却又不是为了自己。
挂电话的时候,程妈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辛酸,眼泪不自觉的就滑了满脸。用手抹了一把,忍不住就狠狠的骂了两句。
程爸回头看见,一脸疑惑,“好好的,骂儿子干嘛?”
程妈一甩脸子,扭头瞪他,“没你的事儿。”
程爸讨了个没趣,只能缩头看报。
程妈自己愤愤的站了一会儿,抚平了情绪,便又拿起了电话,拨到要见的那姑娘家里,将根本没有见过的林郁好好的夸了一顿。
程绪和林郁是坐的本该凌晨飞到的飞机,可飞机晚点了3个小时,结果两个人到程家的时候都已经中午。
两个人是下了飞机之后,又打了一段的到客车站,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客车,然后才又打了出租车直接回来。
程绪家住在一栋单元楼里,前几年新搬的地方,是在程绪在部队的时候搬的,整个过程从旧楼拆迁到新小区建成他们家搬进来,他都没能参与。甚至就在这里住都没有住过几次,所以饶是在部队里都习惯了辨地图记方位于层层建筑中寻找目标的程大队长进来后,也是让的哥带着绕了好几圈后才找到的地方。
如果不是林郁一脸冷淡的抱着胸坐在后座,就莫名的给了人一种压迫感,被绕到不耐的司机估计早就发飙,让两个人下车滚蛋了。
及到终于找到地方下了车,跟着正好进楼道门的一对小夫妻一起进到楼道,程绪怕林郁问他“怎么自己家找起来也怎么费劲”,所以便先发制人,对着他笑道:“诶,我说你能不能把你身上的杀气收一收啊?在基地的时候还没发现,可一出来我怎么就觉得你身上的戾气这么重啊?待会儿你可别吓着我爸妈啊,他们可都是老实人,禁不住你用这双眼睛这么看!”
林郁伸手拦了下自己的视线,“我的眼睛怎么了?”
程绪沉吟了下,因为两个人说话间已经停下来,前面的小夫妻离得便稍微远了,听不到两人说话,“一看就是一双杀过人的眼睛……利得让人发寒。”
他稍稍的顿了一下,下了一个台阶,走到林郁面前,伸手住他的脸,两手的拇指按在他的嘴角上,往上硬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来,像我这样,笑一笑,把眼睛微微的眯起来。把眼睛里的戾气掩下去,记住,你现在可不是在部队里面,你得学着像普通人一样看人,知道吗?别看着谁都像是准备随时扑上去拼命似的。”
林郁任由程绪摆弄了一会儿,可等后者把手从他的脸上拿下去,林郁却只是微微的低下头,伸手将原本伏贴在发际线两侧的刘海耙下来,挡在额头以及眼睛上。过长的刘海与睫毛交结在一起,林郁眨了下眼,强迫自己忍受这种些微的不适。
因为艾征从前所给予的狗屁建议,他已经试着微笑过一次,后果是好几天的时间里,他都觉得自己的脸是歪的,于是不想再一次尝试。
没能看到林郁自发的微笑表情,程绪觉得有些可惜。咋了咋嘴,程绪把想要进一步劝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面。不过仔细看看,把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的林郁看上去也的确是乖巧了很多,于是也就勉强的感到满意。
上了楼,按了门铃,里面很快的传来程妈的抱怨,“怎么没自己家里的钥匙吗?还按门铃。”
可接着大门就被打开,从程绪按,到房门开,时间不过几秒。
对上程妈的抱怨,程绪讨好的笑起来,“妈,我回来了。”
程妈瞪他一眼,没说话,却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林郁,满脸笑容的拉过来,“快进来,快进来,你就是林郁是不是?我们家小绪常跟我夸你呢。”
及到将林郁拉到近前,程妈定睛看了一下,突然惊艳,“呀,这孩子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呀?来来来,快进来。”
林郁没跟着立刻进去,先是在门口很规规矩矩的向程妈鞠了个躬,“阿姨好,我叫林郁,是陪队长回来的。很抱歉打扰您了。”
程妈扑哧一笑,欢喜现在眼里,“傻孩子,快进来吧,说什么打扰。”
两个人换上鞋,跟程妈进屋,厨房里面早已经摆好了饭菜。
程妈直接把两个人拉过去,让他们把带回来的行李放一边,然后将扣在菜盘子上的空盘子一个个撤下去,“这都中午了,两个人都饿了吧,快点吃吧,早就做好了,等你们的。”
程绪坐下来,抬头轻轻的道:“谢谢你,妈。”
程妈瞪他一眼,眼泪却在这一瞪的同时积蓄在眼里。她扭头将眼泪抹了,再回来又招呼林郁,“小林你吃啊,没什么菜。”
林郁一直默默的看着这呣子俩互动,闻言道了谢,低下头开始吃饭。
因为两个人只有三天的假期,时间紧迫。下午的时候被林郁看上的那姑娘的母亲就过来了程家。
毕竟原本那家本是拿了照片要给程绪相的,对于程绪,就算不是自小看着长大,毕竟知根知底,可没想程绪竟会把自家的姑娘转介给自己手下的兵。莫不说这一换人军衔直接就低了几级,再者也不知根知底,谁知是怎样的人呢。所以姑娘的母亲才要先来看看。
没想到一见竟是林郁这样好看的人,当下便呆了几呆,一方面喜欢林郁的容貌,一方面却又觉得这男人找得太好看了,不是个事情。
好在有程妈在一旁热心说着,姑娘的母亲终于同意让两人晚上的时候见上一面,吃顿饭以互相了解。
约定了时间,送走姑娘母亲,程绪将林郁带到自己房里。
这屋子他没住过几回,可一直收拾得干净。屋里的双人床上铺着白底碎花的床单,程绪进去看见,笑了一下,脸上现出温暖的神色。
从衣柜里翻出一套罩在透明袋里,他自己都没有穿过的西装,抛给林郁,“待会儿换上这件去见那姑娘吧,别穿的太随便,本来咱们这种的,让人家姑娘嫁过来就挺委屈,第一次见面,好歹得重视一些。”
林郁抱着西装,闻言抬头看了程绪一眼,对于程绪口口声声的什么“嫁过来”之类很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可看了看西装,林郁一言不发的老实换上。
给林郁画了张见面地点的简易地图,他临出门前,程绪拉住他问:“身上带着钱吧,要不要我给你?”
林郁皱了下眉,忍不住吐出一句,“啰嗦。”
笑了一下,将林郁送出门,程妈忍不住担心,“你让小林自己去行吗?要不要跟着去,别找不着地方。”
程绪笑,“地图都画给他了,担心什么?他要是没去,对方姑娘肯定打电话到咱家来,迟到一分钟我把他从队里踢了。”
程妈回手打他,“踢什么踢?人家也没来过这儿的,你要在这自己家附近找个什么地方,我觉得可能都还费劲呢?怎么还不许人家找不到啊?”
程绪将程妈推进屋里,让她在沙发上坐下,两手按在她脖颈上,“就算是陌生的地方,按时找到地方,与目标见面,这也是他应该具有的基本技能。办不到当然要踢了,不然留着干嘛。”
程妈哼了一声,叹气,“我是不知道你们那些……也不知道你成天都是干什么的……只求你平平安安的……只要你平安,就算是成天的呆在部队不回家都行……”
程绪从后面抱住程妈,轻轻的笑,“不气我把你给我介绍的姑娘转介给林郁啦?”
程妈回头拧了下程绪的耳朵,“我气的是你怎么对自己不上心?你要是肯自己也找一个,我负责给你队里的所有人介绍对象都成。”
程绪笑了一下,把程妈话中的重点略过去,“妈,你要当专业媒婆啊?那可不好当啊,我跟你说。”
知道程绪不想谈,可程妈却觉得非谈谈他的终身大事不可,正想继续把话题绕回来呢,大门便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程绪赶紧迎过去,是程爸下班回家来了。
其实,程绪不是不想找一个,只是曾经看过一次,队友在任务中牺牲后,他新婚妻子哭得几乎昏过去的样子。
那以后,程绪就下定了决心,只要他一天还在第一线执行任务,就一天不谈恋爱不结婚。
只是这却无形中伤了一直希望他成家的母亲的心。
一家人吃了晚饭没多久,姑娘家就打了电话过来,说林郁已将对方姑娘送回了家里。
两人虽没确定什么,但听意思,那姑娘似对林郁非常满意。
程妈虽嗔怪过程绪,可这时又替林郁高兴,一个劲说早知道看林郁“好看的小样儿也知道这事儿准成”。
程绪在一旁赔笑听着,本来也应该觉得高兴,毕竟都是他一手张罗来的,可就不知怎么的,真看一切顺利了,又不觉有些闷闷的不是滋味。
晚上的时候,林郁跟程绪一起睡在程绪屋里。
林郁不挑床,洗了漱,换了衣服,闭上眼睛就睡。
程绪忍不住,趴着推他,“哎,今天的见面怎么样?”
林郁看他一眼,简单回答,“挺好。”
程绪将自己撑起来一些,俯看林郁,“怎么个好法?”
林郁露出回忆的表情,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程绪就问:“都说什么了?”
林郁道:“她问我多大了,我说21;她问我平常喜欢干什么,我说擦枪;她问我为什么喜欢擦枪,我说就是喜欢。她……”
程绪一脸受不了的打断他,“行行行——就这样?对方还觉得你挺好?”
林郁看他一眼,略略露出“队长你好像是在嫉妒”的表情。
程绪立时憋了口气,翻身倒下,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程绪小心的又把身子转过去,看着林郁冲向他的睡脸。
程绪突然好奇,林郁的脸真的就这么好看吗?好看到人家姑娘就连这么无趣的性子也能忍受?
稍稍的低下头,借着外面射进来的一点微光,程绪打量着林郁。
这张脸,他也算看过无数次,好看自然是好看的,若不是好看,他当初也不会在百十号人里一眼就看见他。
可到底好看到什么程度,他没有仔细的打量过。
然此刻看过去,竟发现自己再没法把目光移开。
浑然不觉的伸手,撩开盖在林郁额前的发,指腹轻轻的触碰到他脸上的皮肤,程绪突然觉得自己在枪林弹雨中都可以保持平静的心一瞬间竟不稳的跳动了一下。
而林郁也在同一刻,猛的睁开眼,盯住程绪。
像是被人在心脏跳得最快的时候猛的打了一拳,程绪的手一抖,刹那间屏住呼吸。
林郁开口问:“你在干嘛呢,队长?”
程绪缓了两秒,才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干笑道:“看看你究竟有多好看,能迷住人家小姑娘。”
送了个无聊的白眼给程绪,林郁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程绪也把自己的身体挪回来,摆在一个离林郁稍远的位置。
几乎一整夜,心跳的声音就像是敲在耳边的鼓,经久不息。
他很清楚的意识到,如果当时林郁没有睁开眼,很可能,他会在无意识下亲下去。
程绪伸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怎么会有这样的欲望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程绪想了一整夜,尽管不想,却不得不承认,也许是在发现谭誊的感情时,下意识的就已经察觉了自己的感情,否则的话,又怎能在两个男人之间,意识到不对劲呢。对于谭誊的感情的发现,其实不过是一种推己及人罢了,只不过,他又下意识的,自己向自己掩盖了这份感情。
可,他看上林郁什么了呢?
程绪苦笑,不觉得林郁身上有什么是特招他待见的东西,总不会,他看上的,也只是林郁的脸吧……
一夜没睡,程绪最终很老实的向自己承认了自己对林郁有了特殊的感情,可这感情是怎么来的,又将发展到哪一步,程绪不知道,暂时也不想去想。
或者该说,他暂时也不能去想了。
早上五点,林郁按着自己的生物钟很准时的醒过来,程绪已经洗漱完毕,正在整理行李。
林郁自动自发的去洗了漱,回屋的时候程绪正要换衣服,看林郁进来,问了句:“我妈也醒了。”
“嗯。”林郁点头。程妈正在厨房准备早饭。
程绪吩咐,“把门锁上,我换衣服。”
林郁乖乖的锁了门,却不忘问:“队长您在自己家换衣服,干嘛锁门?”
程绪已将上衣脱下来,露出精壮却布满了伤痕的身体,“我不想我换衣服的时候我妈进来看见我这一身伤。”
林郁默然,没有说话。
过一会儿,等程绪换好衣服,林郁才问:“队长您怎么把行李又都装回去了?”
程绪回头,看向林郁,“临时有任务,我们今天就得回去。”
25
程绪、林郁、艾征、徐曼以及谭誊五个,分了两批,程绪、徐曼和谭誊一组,林郁和艾征一组,分坐了两趟航班,以普通旅客的身份从北京直飞到特拉维夫。
特拉维夫是以色列的重要城市,以色列建国时,曾一度以这里为首都,后虽将首都改为耶路撒冷,可很多重要的政府部门和外交使馆却仍旧设在这里。
程绪、徐曼、谭誊三人一下飞机,便有人过来接应。
来人名叫樊非,在特拉维夫的表面身份是商人,实际上却为中国驻以色列使馆工作。
这一次,程绪他们之所以会奉命过来这里,是为了截获一份来自于美国的重要情报。
仿佛又是一个悖论的演绎。
八十年代的时候,以色列曾经借助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情报顺利的偷袭炸毁掉伊拉克的一处核反应堆。
因为美以关系向来交好,通常情况下,不论是以色列有什么重大的行动,向来都会得到美国的支持和援助。
然而对于空袭伊拉克核反应堆这一计划,当时为了不刺激到伊拉克的情绪,美国却没有给予回应和支持。
然而如果没有美国方面的情报,以色列想要空袭伊拉克便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最后,以色列的特战部队长官找到了美国中央情报局,并说服他们向以色列提供了一系列关于伊拉克核反应堆设施的绝密照片。利用这些照片,以色列的飞机顺利的将伊拉克的核反应堆炸成了一片废墟。
可就在距那三十年后,中情局这一次却是相反的,想要将以色列的秘密核反应堆的资料送给伊拉克。
本来,美国和以色列一直都是非常亲密的盟友关系,甚至美国多年来一直向以色列提供庞大的军事援助。然而以色列秘密重建核反应堆一事,却并没得到美国的首肯和支持。甚至基于以色列曾有要把核武器卖给南非的前科,美国对此持着隐秘的反对态度。
但因不想在明面上介入此事,美国采取了秘密向伊拉克递送情报的策略。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情报竟然在递送的环节出了问题。一位中情局官员竟利用职便截下情报,想将之反卖给以色列政府,以换取大笔金钱。
这本来是与中国毫无关系的一件事情,可就在不久之前,中国的一位特工在美国被秘密逮捕,该特工在被逮捕之前已经掌握了大量美国方面还不知已经泄露的事情,为了在美国发现情报泄露之前换回该特工,程绪等人便不得不铤而走险,来以色列搅这趟浑水。
樊非开车,将程绪三人送到市区的一套房子里。房子是樊非名下的,完全现代的家居装潢,可也带着很明显的样板房气质,一看就是仅供临时住人的房子,非常符合樊非不长期居住的商人形象。
将三个人引进主卧室,樊非拉上窗帘,从衣柜里拿出一个装着各式武器的大箱子摆在床上,展示给三人看,“这是给你们准备的,看看够不够,如果还需要什么,我还可以给你们去弄。在以色列,想要弄到武器,说容易也容易,可说难也难,不过放心,我们有渠道,这一次是我们完全的配合你们,所以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管提。”
程绪扫了一眼,也没怎么认真看,便点头,“谢谢,这些暂时够了。不过我想知道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啊。”樊非才想起来似的应了一声,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略有些尴尬的笑道:“抱歉,我一直都以商人的身份做掩护——不过实际上我自己觉得我其实也就是个商人,我跟特殊的客户见面,跟他们谈价钱,从他们那里买情报,再往上汇报——”
他顿了一顿,手在装满武器的箱子上划了一圈,“我也有枪,也随时带着,但我没真接触过真的需要真枪实弹来完成的任务。哈哈,抱歉,我有点紧张,因为——嗯,你知道其实我们这种人并非都像外面人以为的那样——我们其实也是普通人,大部分都是。我们不会拿着枪去跟人火拼的,你知道——”
程绪打断他,笑着安抚道:“放心,你只要给我们提供情报就好,其他的一切,我们来。”
樊非张了张嘴,脸上现出既难堪而又安心的神情,微微的吸了口气,他镇定下来,终于现出一副老到的商人表情,开始给三人介绍情况。
三人需要夺取的是一卷微型胶片,现在原中情局官员卡特·斯梅隆手上。
斯梅隆本来是奉命将胶卷交给伊拉克人的,然而胶卷到手后,他却临时改变主意,想把这些胶卷反卖给以色列政府。
可他没有想到,跟他接触的以色列特工却还没来得及将这件事情向以色列政府汇报,就先死在了一场意外中,而美国政府却又已经收到了他盗卖情报的事情,逼得他不得不逃离美国亲赴以色列来寻找买家。
现在,斯梅隆也已经到了特拉维夫,只是还没有能够与以色列政府联系上,而以色列方面因为特工的意外去世,也还完全不知道美国已经暗中的出卖了他们。
这整件事情,现在知道的只有美国、中国以及斯梅隆而已,另两方当事者以色列和伊拉克却还并不知情。
樊非早在程绪等到达特拉维夫之前,就已经掌握了斯梅隆的行踪,然而最大的问题却是,他们知道斯梅隆在哪里,却不知道他将重要的目标物微型胶卷藏在了哪里。
送走樊非,三个人坐下来商讨对策。
徐曼边将武器拿出来调试,边很不屑的哼了一声,骂道:“胆小鬼!”
程绪笑道:“不是所有人都习惯把脑袋提在手上走的,更何况樊非本来也就是特工里的低层人员,上面让他来,就是看中了他的身份可以给我们更好的掩护。既不暴露这里的顶级特工,又能很好的给我们提供情报,你还指望什么?要是他能扛着枪去找斯梅隆,那还要我们来干什么?”
徐曼扁扁嘴,虽然还有些不忿,却也没再开口说些什么。
谭誊问:“队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等林郁他们来会合,还是?”
程绪瞄了他一眼,“不等他们,这一次我们干我们的,他们干他们的。我们明干,他们暗干。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胶卷到底在哪。”
徐曼一ρi股坐在床上,很理所当然的道:“还能在哪?在斯梅隆手上呗。”顿了一下,他坏坏的一笑,“不是在身上,就是在身体里。”
谭誊奇怪的看他一眼,“什么身上、身体里?有什么差别?”
徐曼拍他一眼,递了个暧昧的眼神给他,“这你不懂了吧。告诉你,身体里呢,就是指肚子里,身上呢……”两手相握,食指、中指竖直相贴的动作以暗示□,“就是指那里,知道吧?”
谭誊笑骂,“少来,你以为藏毒呢?谁能把东西放那儿?”
徐曼一扬下巴,“哎,你别不信啊,真藏那儿,队长,你说是吧。”
程绪白他一眼,“真藏他身上就好弄了。那不仅我们,美国人想找都容易多了。”
谭誊道:“队长您觉得他有可能把胶卷放在别处?”
程绪点头,“我们对斯梅隆了解不多,也不可能得到他在美国的所有情报,最怕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来的。如果他在明,引起别人的注意,暗中却有另一个人拿着胶卷,那可能就不太好办了……”
徐曼翘着腿,“那我们怎么办啊,队长?”
程绪抬起头,坏笑的看了徐曼一眼,“小妞,那就麻烦你去跟斯梅隆交个朋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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