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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重生之嫁给老男人 > 13、第十三章

13、第十三章

“杨姐姐,杨姐姐,集市快开始了,你忙好了没?”

“你坐一下,还有一会就好了。”杨宜正在晾衣服,抽空回过头道。

刚才说话的小姑娘正是安家的小女儿安小柔,比杨宜略小一点,正是杨宜在云州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那你赶紧哦。”小姑娘依言坐在一旁的矮凳子上,托着腮帮子不放心地催促,“今儿吴桥杂技班会在青石街那边搭戏台表演呢,咱们早点去,也

好占个好位子。”

听着小姑娘絮絮叨叨的话,杨宜微微一笑,“好了,晾了衣服就能出去了。”

“嗯嗯。”小姑娘猛点头。

“好了,小柔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咱们一刻钟后在门口见好不好?”

“好,你快点唷。”

“小柔,这么高兴啊,是打算去哪玩呢?”王倩云一脸温和地笑问。

安小柔见到王倩云,一惊,怯懦的­性­子又起,“没,没打算去哪。”不知为何,她一见王倩云总有种怕,尽管她比她妹妹温和好说话。

“你说谎,刚才我和姐姐明明听见你们准备去逛集市的!不想和我们去就直说嘛,搞得好像我们死赖着要跟你们去似的。”

王慧巧大声的指控,让安小柔更无措了。

王倩云歉然地看了杨宜一眼,不赞同地数落她妹妹,“巧儿!怎么说话的?你杨姐姐初来乍到,安妹妹多陪着点也是应当的。”

“都快半年了,还初来乍到呢。”

杨宜假装没有听到王慧巧的低咕,“我们也是临时起意的,本想问问你们去不去的,不过王大娘老念叨你正专心给李家大姐儿做针线,所以我想我

们还是别去扰了你们的好。“不是我们不去,而是你娘不许哦。

王倩云点头,微笑道,“不碍事的,我娘只是说说而已,你们真是太小心了。”

话说到这,杨宜也只能摸摸鼻子,认了,“那依倩云姐的意思,咱们今儿四人一块出门吧?”

“谁稀罕和你们一道出门了?我们已经和碧玉姐约好了,才没空和你们出去呢。”

“巧儿!”王倩云瞪了王慧巧一眼,才转向杨宜,“杨妹妹,安妹妹,真不好意思,这回确实是约了人,下回吧,得了空咱们一块逛逛。话说,我

们大家还没一起出去过呢。”

杨宜更郁闷了,敢情刚才她们是专程来找存在感的?不过人家都道歉了,她还能怎的?

客气了几句,四人便散了。

一晃眼,杨宜来到云州已经半年了。这半年来,她不说对二爷宅子里的事门儿清,却也明白得七七八八了。

当初童豁然前往云州之时,老夫人使了两房下人跟过来,分别是安家与王家。安家和王家都有三个孩子,安家是两男一女,而王家则是两女一男。

为了防止到了云州两房下人关系太过亲密联手蒙蔽主家,又怕两房嫌隙太过会误事,老夫人特意挑的安王两家,这两家在家生子里交情很一般。

童二爷的宅子不大,人口也简单,是非自然就少了。平日里,安家与王家都是如家生子般,除了上工外,私下都是各管各家。童豁然在家时,只要

伺候好他,有客人来作客时,不落他面子。私底下,童豁然可不会管他们怎么过日子。不过,二爷不常在家,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军营里,只是偶

尔回来住个一两晚而已。所以两家也算相安无事,表面上还是挺融洽的。

杨宜来到云州后,给两家的姐儿送上几个自个儿用心绣的荷包,花样子也是京城流行的。算是拜个码头吧,杨宜也没想过会起什么大的作用,不过是聊表心意,

示个好罢了。以杨宜这个年纪来说,也难为她想得周到了。

可惜事情并未如杨宜所料般顺利,观望了几天后,安家的小丫头倒是释放出了善意。可王家姐妹嘛,礼物是收下了,却不把杨宜当盘菜,疏离得很

。杨宜自个儿也没把自己看得太重,只是送给安王两家姐儿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并未厚此薄彼,结果却是如此,怎不令她纳闷呢。

杨宜未把这事放在心上,只当功夫未到。但后来几次示好下来,她们的态度仍未变,杨宜也只好感叹自己与她们不投缘罢了。如今看来,王家姐妹

对她的态度可不止是疏离那么简单了,隐约带了点厌恶在里头的,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杨宜哪里知道,其实都是她那脸惹得祸,虽然她如今尚小,可也能看得出来是长得不差的。不管以后是在云州挑夫婿还是在童家家生子里挑,对王家姐妹来说,她都是个强力的对手,是来抢资源的。况且在容貌上,她又稳稳压了王倩云一头,怎能不令王家姐妹厌恶她?

杨宜回屋,将煎好的药端给尤妈妈。前头初来时,老人的身体不比年轻人,由于水土不服的原因,尤妈妈着实煎熬了一阵。前几日一不仔细,还着了凉。

这些日子都是杨宜伺候着的,煎药倒水,不假人手,也没有人手可假就是了。甚至连衣物都一并接过去洗了。

如今她们可是搭伙过日子的,可不兴那么斤斤计较的。况且对尤妈妈,杨宜是感激的,要知道,上一世,初进童府的杨宜可没那么幸运,一路跌跌撞撞,吃了不少苦头才在童府的丫环堆里站稳脚跟的。重生后再进童府,虽然尤妈妈也没给她很多的照顾,也足够她心生感激的了。尽管尤妈妈待她或许不如胡杏好。因为这世上除了爹娘,别人没有必要一定对你好。就算是爹娘,也有偏的呢。想开些,莫要成天盯着人家碗里的东西,与人攀比,会快活许多。

接过空药碗,杨宜对尤妈妈说了一会出门的事。

宅里的事多数是沈青与尤妈妈说了算,两人对杨宜都不错,大多数时候也不会限制她外出。况且云州这边民风开放,除了伤风败俗的事,对女子基本没有太多的限制。

按理说,宅子里有安家和王家两房下人,怎么也轮不到“势单力薄”的沈叔和尤妈妈做管事的。估计因为两家都有儿子在军中效力,若一切顺利的话,日后他们还想求着二爷给个恩典将他们放出去的。如此一来,自然就看不上宅子里的那点权力了。再说,这宅子也没啥油水就是了,这点蝇头小利他们要是还争个你死我活,眼皮子未必也太浅了。而且这也容易被发现,一旦被发现,积世的脸面都丢尽了。为了子孙后代着想,他们断断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银钱可还够使?不够我这还有些。”杨宜做的这些尤妈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底呢。

听到这话,杨宜笑了,就算尤妈妈一开始就偏心胡杏又如何?她最不缺的就是耐­性­了,只要不是石头,她想捂就能捂热!上辈子刚到二少爷童文栋身边当差时,他可是正眼都没瞧自己一下的。当时她的姿­色­在四婢里也不是太出挑就是了。最后她还不是成功了?可惜,她没估计到的是,爱情的变数太大。

说话间,尤妈妈就想起身,却被她按住了,“够的,又不买什么。”

想想,杨宜又补了句,“不够再管您要。”

两人都笑了。

————————

安大娘从外头回来,左找右找没见着女儿,不禁气闷,对着在走廊歇脚的丈夫没好气地道,“女儿不着家,你也不管管!”

“女儿除了后院还能跑哪去,再说了,后院不还在府里头嘛,多走动走动是好事,难不成你让她像以前一样天天闷在屋里?”安老爹倒看得开,乐呵呵地道,“看你跟吃了炸药似的,谁给你气受了?”

“还不是王家的!”

“她又怎么你了?”

安大娘将外面听到的是非和她当家的学了一遍,最后道,“你说,她是不是太过份了?她要抬她家女儿是她的事,用得着话里话外都踩着咱们柔儿吗?真当我们安家是死人不成?”

“你理她做甚?她就得那把嘴了。”安老爹也是一阵气闷。

安大娘气哼哼的,可惜这些都是她听别人学的,没当场抓到把柄,就算她闹,也落不着好,气闷的她也只能和家里的老头唠叨唠叨了。

“不说这了。哎,如今女儿见天地和杨家丫头呆一块,没问题吧?”

“能出啥问题?你呀,就爱瞎­操­心。杨宜那孩子我常见,倒觉得她是个懂礼知进退的好孩子,小柔跟她处处不错。总比成天闷屋里强。”

安大娘想想也是,之前拘着她,不让她和王家姐妹在一块,那是迫不得已的法子。能让女儿活得快活些,她哪会不乐意?如今这样倒比和王家姐妹玩在一块叫人放心。

安大娘是特不待见王家姐妹的,一提起都如同吃了苍蝇般恶心。

记得刚搬来那会,女儿和王家姐妹玩儿时,不是今天丢了东西,就是明天受点小伤回来,叫人放心不下。当时她就觉得不妥,不过那时他们刚到云州,人生地不熟的,孩子们除了王家外,也没啥同伴。

可有一回,安大娘去接女儿回来吃饭。那会夏天,门没掩,她见女儿和王家小女儿玩在一处,而王家大女儿爬上楼梯,对着小柔的头伸出了握着的手。她隐隐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到女儿头上,她眼睛很好,决计不会看错的。

当时她不动声­色­,领着女儿回到家后,仔细地在她头发里翻找着,最后被她找出了三只虱子。只一眼,她就知道这些都是从猪身上捉来的!

当时她真的很愤怒,她没想到这王家闺女小小年纪的,心思竟然如此歹毒!不说这虱子的难缠,要是小柔染上这虱子,她那头好头发就毁了,头发恐怕要剔光了重新留。而且要是其他的孩子知道这事,怕都会厌恶小柔,不会有人和她玩在一块了。

这事没什么有利的证据,如果冒然去对质,怕会被反咬一口,而且闹开了,对小柔的名声也不好。

安大娘不是个没脑子的,在通州老家时,他们安家在家生子中虽然不出彩,但日子过得还算可以,在没有老人庇护的前提下,全赖安家这对年轻的夫妻了。

所以尽管心里愤怒,她还是没有闹,只把这事和丈夫说了。后来夫妻俩决意将女儿和王家姐妹隔开来,尽量拘着她在家中。云州的风气是开放,但如果为了让女儿交到外面的闺蜜,叫她成天出去串门,安大娘是不乐意的。直到最近杨宜来了,安贵全夫­妇­瞧着她不错,才让安小柔和她玩在一块的。

☆、第十四章

童豁然刚从教场出来,就被表哥展鸿涛一把搭住肩膀,接着他的大嗓门便响了起来,“兄弟,­操­练了一天了,不如咱们去红帐蓬那找个娘们松快松快?”

童豁然忍着将来人抓起来揍一顿的欲望,甩开他搭在肩上的手,板着脸道,“热死了,一边去。”

展鸿涛不以为意,继续粘上来,笑得一脸猥琐,“表弟,别说表哥有东西没想着你,听说昨天从京城里来了十来个细皮­嫩­­肉­的娘们,老哥我想着你好久不开荤了,特意过来知会你一声的。”

说完,又狠狠地咒了一声,“娘的,呆在云州几年,都快忘了京城娘们的滋味了。这回非好好发泄一通不可。”

“你去吧,今儿我有事。”

红帐篷是军营里军妓的住处,童豁然并没养侍妾什么的,以往有了需求,都是直接去找军妓解决的。只不过每回发泄后,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渐渐的,他便甚少去红帐篷了。

“你太扫兴了。”展鸿涛一脸不满地瞪着童豁然。

童豁然耸耸肩道,“青叔派人来说,叫我忙完就赶紧回家一趟。”

展鸿涛闻言,悻悻然地闭了嘴,沈青以前可是闻名军营的神­射­手,他刚进军营的时候没少被他收拾过。后来他年纪大了,旧伤复发,不得不退下去,不知咋的,竟然跑去给他这表弟看宅子去了,其中缘由颇令人费解。不过尽管他已退下去了,但余威尚在,展鸿涛忤他。

“既然青叔叫你,你就赶紧回去吧。”展鸿涛挤挤眼,“对了,要不要哥哥帮你预订一个?办完青叔的事回来­干­一场也还来得及。”

“滚——”童豁然没好气地道。

“真不要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展鸿涛一脸的遗憾地往目的地走去。

想起什么,童豁然转过身想叫住他表哥,但想想还是算了,他也不容易。他真的一点都不愿意提起他那不着调的表嫂。

本来他们每天在军营忙和都很累了,要是家中的妻子不贤的话,这日子过得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反而不是打光棍自在。

童豁然一边走,一边摇头,和守卫打了声招呼,出了营后,便打马回内城了。

内城离军营可不近,待童豁然回到城里时,天已经擦黑了。

“糟!”刚洗好澡的杨宜遍寻不着亵衣,料想定是掉在半路了。

杨宜探出头,眯着眼,隐约看到一件白­色­的布块挂在不远处。

杨宜咬咬牙,胡乱将外衣套上,感觉外头没人后,迅速窜出。

亵衣到手后,她刚松了口气,转身时冷不防转身时撞入一个浑厚的胸膛。

顿时疼得杨宜泪眼模糊,她下意识抬头看向罪魁祸首,“二,二爷——”

“嗯——”童豁然哪里知道他走捷径翻墙进来,会遇到这档子事。看着小丫头仰着­精­致的小脸眼红红控诉地望着自己,不禁失笑,瞧那红红的鼻头,定是疼惨了吧?听青叔和他­奶­娘说,这姑娘不错,能­干­,里里外外帮了他们不少忙,让他们省心不少。所以他面对小丫头时,努力柔了脸­色­,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严肃。

杨宜疼得飙泪,刚才想骂人来着,但撞到自己的是顶头主子,她哪里敢,只得忍了。骂不得,但她也不想理会,她只好低着头,将他晾在一边。好一会,鼻子才缓过劲来。

“二爷,你怎么还在?”杨宜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

童二爷语塞,总不好说他不放心她,所以才等在这的吧?

凉风习习,杨宜觉得云州的夏夜挺凉快的,周身都有被抚慰的感觉。

“啊——”杨宜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直拽着的衣领在撞到人的时候松开了,此时衣裳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杨宜忙抓紧了领子,忐忑地看向童二爷,希望他刚才啥也没看到吧?应该没看到吧?

瞧他紧张的样子,童二爷失笑,他很想说,别费劲去遮了,反正也没啥看头。不过非礼勿视,他也不想与一个小丫头为难,于是淡定地转过头,离去。

“对了,一会给我送碗面到书房。”童二爷转过头,本想吩咐她一会得了闲给他下一碗面的,但回头时见她瞪圆了眼看着自己,一时没忍住,“其实,你不必在意的,刚才我除了平平的排骨外啥也没瞧见——”

看着二爷一本正经的表情,杨宜的脸黑了。

杨宜的表现让童二爷觉得圆满了,于是童二爷的脚步比刚才还轻快了两分。

两句轻飘飘的话让杨宜很忧郁,这叫啥也没瞧见么?还有,她这是被鄙视了么?杨宜决定,一会煮面时,她一定要加上一把辣椒粉!

次日,童二爷顶着两条香肠回到军营。

“杨姐姐,你说二爷的嘴是怎么回事啊?”安小柔一脸好奇。

杨宜的动作一顿,接着便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中的针线活计,声音轻飘飘的传来,“兴许被蚊子叮了吧?”

其实杨宜也没料到二爷对辣椒的反应那么大,她也只听尤妈妈略提了下他不能吃辣椒的事,看到二爷那个样子,她心里很不安。

“那得多大的蚊子才能咬成那样啊,咱们云州有那么大那么毒的蚊子么?”安小柔一脸怀疑。

“兄弟,难怪你昨晚拒绝了我的提议。原来是约了老相了呀,早说嘛,哥哥我又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展鸿涛一脸坏笑地围着童二爷转了一圈,“啧啧,瞧瞧这嘴,昨晚得多激烈才能弄成这样啊。你们说是不是?”

接着一堆人起哄,响声震天。

展鸿涛的调侃让童二爷哭笑不得,“一边去,你当谁都和你一样啊,成天满脑子肥肠!”他摸摸还肿着的嘴­唇­,暗自摇了摇头,小丫头也太狠了点,不过是说了她一句,竟然整了碗辣椒面来整自己。昨晚杨宜送面来时,他正在处理公文,并未注意,等吃了一大半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可惜为时已晚,只好顶着两条香肠了。

“­干­嘛呢­干­嘛呢,一个个不晨练,偷懒啊?”童豁然的二舅舅展擎苍­操­着大嗓门吼道,然后指着童豁然和展鸿涛,“你,还有你,今早训练加倍,要不不准吃早饭!”

展鸿涛幽怨地看了童豁然一眼,都是这家伙惹的事!

童豁然耸耸肩,给了他一个活该的眼神,不服气啊?和你老爹说理去啊。

展鸿涛更郁闷了,和他老爹说理,他哪敢呀?没法,认了吧。

☆、第十五章

这日,杨宜和安小柔从外面逛回来,安小柔一路兴奋地说个不停,而杨宜买到两块皮子,最主要的是,这两块獭兔皮才花了八百文钱,非常划算。所以她的心情很好,一路上也是笑容不断的。

经过安家住处时,禁不住安小柔的一再请求,杨宜进了安家歇脚,顺便喝碗绿豆汤。

“娘,我们回来了。”逛了一个多时辰,累死她了。

安大娘给她们一人盛了一碗绿豆汤,“疯了一下午,就买了这些东西?”

“娘,这块獭兔皮是杨姐姐叫我买的,诺,给你了。”说着安小柔转过头就去玩她今儿买的小玩艺去了。

她一脸黑线地看着桌上的东西,这木簪子,做工倒­精­细,绢花的样子也还行,不过买只风筝是咋回事?总算还有一块獭兔皮还看得过去。

再看看人家杨丫头,什么垃圾东西都没有,就两块皮子,以她这么多年的眼力来说,都是上好的料子呢。不过好在,女儿还没笨彻底,还知道跟着买上一块。不过看女儿对这皮子不上心的样子,想也知道这是杨丫头劝着才买的。安大娘见她有好东西也不忘拉拔一下自己那傻女儿,如此一来,安大娘对杨宜的好感又增了两分。

“杨丫头,还要绿豆汤不?锅里还有,大娘给你盛去。”

“谢谢大娘,不用了,我怕再吃一碗,呆会就吃不下饭了。”杨宜笑着说。她没说是因为绿豆太寒­性­才不吃的,绿豆汤偶尔吃吃可以,吃多了对女人不好,虽然她现在还不是女人。

又坐了一会,杨宜便告辞了。

酒足饭饱,沈青很愉快地搁下筷子,笑道,“丫头,过两天青叔我就要前往通州了,你可有什么要我带给你爹娘的?”

这个时候回通州?杨宜讶异地看了青叔一眼,却乖巧地没有多问,“好,晚点我再去找青叔。”不过,心中一动,她那些东西,或许可以托青叔带回去?

“你这回回去,是为了那批新收上来的粮食吧?”尤妈妈身为二爷的­奶­娘,多少知道一些的。

“是啊,今年听说不少地方遭了水灾,二爷的几个庄子还好。不过这年头可不太平,不亲自跑一趟我不放心啊。”

尤妈妈点头,是该亲自跑一趟的。

杨宜一听,就明白了几分。

她在云州呆了几个月,加上她前世的耳闻,自然明白云州是个什么样的所在,莫怪乎他们那么慎重了。

云州气候恶劣,土地贫瘠,一年中有近半的时候风沙横行,除了有近五分之一的土地能一年种植一回作物外,其余的都是草地,所以物资极其匮乏。不过这五分之一的耕地对这里土生土长的边城百姓来说,却很重要。尽管辛勤劳作一年下来,不过也只是能混个温饱而已。不过比起仍有许多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来说,他们很知足。

也正因为如此,云州这边的物价极高。单说米价吧,京城的­精­米一斤也只卖六文钱左右,但在这边,却卖到八九文钱一斤,有时十文钱还买不到。

而二爷府里的开销如果光靠二爷自个的奉禄的话,日子肯定会过得很紧巴。幸而老太太心疼儿子,前来云州之时,就将手上的庄子铺子给兄弟俩分了,自然是童大爷拿了大头。不过私底下,老太太倒是用嫁妆给二爷贴补了不少。于是,明面上,童家还是一个整体。其实童大爷和二爷心里都明白,这已经算是分了家了。而童家的一切,从此就没二爷什么事了。

自此,二爷名下多了四个庄子三个铺子,外加一些田产。这些加起来只占了童府十分之三左右的产业,大头还在童大爷手上拽着。

这些产业在通州来说已经算是十分丰厚的了,谁让二爷只是老二呢,自然比不得童府的继承人了。更难得的是,童大爷对此并未不满。要知道,就算童大爷只给一两个庄子就将他打发出去,外人顶多会说童大爷手段厉害而已。

若庄子里的收成都折合成现银送来云州的话,这样虽然轻省却并不合算,中间要损失一大笔钱的。于是,就有了这一年两回的运粮之行。

洗好碗筷,杨宜就回到自个屋里,她将床底下漆着红漆的木箱子拖了出来,打开。里面满满都是皮毛,叠得整整齐齐的。最上面的是一张灰狐皮,接着是两张獭兔皮,最底下的是四张灰鼠皮。灰狐皮比较值钱,獭兔皮次之,最便宜的就是灰鼠皮了。

这些皮毛都是她她出去逛时买的,要知道,好东西可遇不可求的。几次下来,她砍价的功力见涨,常常砍得那些小贩哭爹喊娘的,­肉­痛不已。不过,这几张皮毛也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

要知道如今她每个月的月钱已经很高了。现在她的月钱是五百文,逢年过节有喜事时还能有个大红封,在这大半年,扣除平时的一些花用,她也攒下了几两银子,不过全都变成了皮子了。但杨宜可不心疼,这几张皮子要是能在过年前带回通州,全卖了的话,至少二三十两是一定能赚到的。

杨宜又不是真的才十一二岁,她刚来不久就注意到了,云州的皮毛比通州要便宜好多。而云州的米面粮食之类的,则要比通州的贵上好几文一斤。若能两地倒卖,中间的利润就够叫人心动的。若是能托人带几张好点的皮子回去,爹娘就不用为生计发愁了。然后就了慢慢积攒皮子的想法。

而这四张灰鼠皮是杨宜特意买给她爹娘的,不算太值钱。她知道自家爹娘的­性­子,太贵的东西估计要不是被收起来,就是拿去卖掉,根本就舍不得用在自个身上。好在这灰鼠皮虽不太美观,但保暖。

杨宜亲自写了一封信,又将那些皮毛打包好,便去找青叔了。

沈青一脸惊讶地看着杨宜的大包,“杨丫头,这些都是要送到你家的?”

想到那么麻烦人家,杨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沈青翻了翻,点点头,这些皮子的质量还是挺不错的,想不到杨宜丫头年纪小小的,眼力倒不错嘛。

“青叔,这些皮子我想请你帮我送回家,好赶在入冬前让我爹娘和哥哥姐姐们做身御寒的衣裳。”

“没问题。”沈青摸摸胡子,一口应了下来。其实这回他也是护送一批皮毛料子回京城的,然后再到通州将那批粮食接送回来。好在通州和京城相隔不远,但不是很费事。

杨宜都能注意到云州物价差别的问题,童二爷怎么可能没注意呢。所以在他来到云州不久后,就开始让人着手云州这边皮毛的收购。然后和他表哥展鸿涛在京城合开了间铺子销售皮毛。如今那个皮毛铺子可是很赚钱的,每年下来二爷都有不少银子进账。

“杨丫头,这回青叔就帮你了,不过这事你可别张杨。”

听了青叔的话,杨宜一脸不安,难道这样做是不被允许的?

“呵呵,杨丫头,若是你看到好的皮子,不妨积攒到过年,到时二爷会给一次恩典叫人帮你们带回通州的。”在一定范围内,二爷不会阻止他们赚点小钱的。不过每户托送的皮子不能超过一定数目就是了。但他没想到的是,杨宜那么机灵,才到云州不久,就想到这个法子了。

杨宜愣愣地看着青叔,还有这样的?

“关于如何挑选皮子,你可以去请教一下你安大叔,他可是好手,每年可要送不少皮子回通州的。”

难怪呢,安家的吃穿用度看着不显,倒比童家体面的下人好上几分。

☆、第十六章

“杨姐姐,你今天的发髻好漂亮。”安小柔好奇又羡慕地看着杨宜的发髻。

今儿杨宜细心地梳了个垂鬟分肖髻,之前她一直都是梳丱发的,丱发是童发,而垂鬟分肖髻偏向少女,正适合她这种未出阁的年纪。

“喜欢吗?”杨宜问。

安小柔猛点头。

“喜欢的话,姐姐就教你。”果然啊,没有女孩子不爱美的。

“好啊好啊。”安小柔撒娇,“现在就教好不好?”

“可是今天不是要去看庙会吗?”虽说绾个头发用不了多少时间,但让人等终归不好。

“没事,我大哥不会介意的。”

杨宜拗不过她,只得领着她往自己屋里走去。

两刻钟后,安小柔看着头上漂亮的发髻,很是高兴,“姐姐,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手的?”

杨宜淡淡一笑,并未答话。后院女子的生活是十分乏味的,特别是她们做姨娘的,一早去太太那立规矩后,之后的时间都是她们的了。不找点事来打发时间,日子可怎么熬哇,受宠时还好,一旦失宠又没个孩子傍身的话,过日子基本就是混吃等死了。那些发髻就是她当姨娘时学的,有些更是她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杨宜给她梳了个双丫髻,两两青螺绾额旁,云鬟调皮地垂于两耳,让安小柔看起来娇俏又调皮。

“杨姐姐,镜子里的人真的是我吗?好漂亮!”安小柔吃惊地道。

“自然是你啦,屋子里还有别人吗?”杨宜一边收拾梳篦,一边笑道。

“姐姐你的手好巧,我娘就只会给我梳丱发。对了,姐姐你既然会梳发,为何之前也像我一样梳着丑丑的丱发呢?”安小柔不解,要是她会梳发呀,她就天天换着样子梳,才不要每天都顶着个丑丑的丱发呢。

“之前头发短呀。”她之前的头发因为营养不良,头发稀少,发质枯黄,不适合过度折腾。

容貌于女子的重要­性­她十分明白,若没有一张看得过去的脸,即使你有再多的优点,也入不了男人的眼的。

上辈子她不明白,一直也不怎么理会这头头发,后来知道要保养时,已经晚了。她下再多功夫下去,效果也比不上别人的好。于是,此时尽管它很是难看,但杨宜还是十分爱惜的。她坚信,慢慢调养,头发自然就会好了。

遂在前往云州时,她托人悄悄买了两三斤黑芝麻,到了云州后,才将它们炒熟了放在密封的罐子里,每晚睡前和尤妈妈各吃一把,一两个月这样,尤妈妈的头发就黑了许多。而她就更快了,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到这才半年,营养一跟上,不但长高了,头发也长了黑了。

“杨姐姐,走,咱们去找哥哥。”安小柔迫不及待想给她哥哥看看。

院子外头除了安致远外还有王家姐妹也在,安致远提了下,说王家姐妹想同他们一道去看庙会,等了一会了。

杨宜点头,表示明白。

“哥,你瞧,漂亮不?”说着,安小柔还转了个圈。

安致远一脸宠溺地点了点头,摸摸她头的两个包包,“头梳好了,满意了吧?”

然后转过头来对杨宜道,“杨妹妹是吧?这不省心的丫头,真是麻烦你了。”

“哪里,小柔很听话,一点也不麻烦。”杨宜客气回道。

王倩云在一旁看了,心里不是滋味。

本来安王两家的关系虽然不是顶亲密,但作为被老太太选来云州的唯二两家,交情却也不算太差的。当初她爹还存了与安家结亲的想法,对此,安王两家都挺有默契的,大家心照不宣,本想等两家的孩子大些就定亲的。可惜不知从何时起,安家却淡了下来,绝口不提结亲的事了。如今看到高大稳重的安致远,再加上他对杨宜温和的态度,王倩云心里甭提多难受了。

王倩云丝毫不知安大娘是被她小小年纪便展现的狠毒给吓着了。所以说,因果循环,自有其道理。

王倩云转而细细打量了杨宜的发髻一眼,认出来是垂鬟分肖髻。垂鬟分肖髻不难梳,她也会,但要梳出那形那味,就不容易了,它要求梳发的人手够巧以及够熟练,她自认梳不出这种韵味。再加上,杨宜如今这番妆扮,颜­色­又增了两分。况且杨宜的脸还没长开,而自己基本已经定了样子。如此比较一番,王倩云的心里更是尖锐地疼,一见杨宜的小脸,她就有种想抓花的冲动!

等了近半个时辰,就为了等安小柔梳个头?王慧巧越想越不愤。

见安小柔成为焦点,王慧巧眼中闪过一抹愤恨,不耐烦地道,“喂,你们磨磨蹭蹭的,也够久了吧?到底走是不走?”

安致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和她计较。

杨宜暗自摇头,王慧巧真像个被宠坏的丫头,稍微有点不如意便大吵大闹,王家再不加以管束,以后肯定要在这上头栽跟斗的。

“你们要走就走呗,又不是我们硬要你们等的。”安小柔低声咕哝,明明是她们硬赖上来的,却这样子,真是气人。

“巧儿!”王倩云不赞同皱眉,安家对他们王家已经够冷淡了,她非得在这当口表现她的刁蛮任­性­吗?

姐姐的呵斥及安致远的漠视让王慧巧觉得难堪,视线一转,怒火就朝旁人撒去,“看什么看,都是你个臭不要脸的,小小年纪的,尽会卖弄风­骚­勾汉子,还害我被骂。贱人,­淫­­妇­!”

杨宜讶异地看向王慧巧,果然,柿子专门挑软的捏么?见她越说越难听,杨宜的脸­色­沉了下来,任谁无缘无故被人骂了,都会觉得愤怒。更何况,王慧巧,她有什么资格骂她?

“仅梳个头而已,就是贱人­淫­­妇­。那小小年纪说出这等污言秽语的你又是什么呢?比贱­妇­­淫­娃还不如?”凉凉地说完,杨宜特意将视线停在王倩云繁复的发髻上,讽刺一笑。

“倩姐儿,这就是你们王家的教养?今儿我算是见识到了。”听着王慧巧那些没羞没臊的话,安致远脸上也很不好看。他倒不知道,这王家小女儿何时变得如此这般不堪了?亏得现在柔儿和她们走得不近,要不然,他真担心自家妹妹被人教坏了呢。

“王倩云,看好你妹妹,别让她像条疯狗似的逮着人就咬!”杨宜连个姐字都省了,既然都撕破脸了,她又何必端着礼数不放?

“巧儿,你给我闭嘴!”王倩云端不住了,怒斥一声。她刚才不出声,不过是为了给杨宜一点教训,哪知妹妹一点分寸都不懂,不知道见好就收,硬闹到这步田地。还有,娘也真是的,成天在妹妹面前说些不三不四的浑话,要传了出去,她也要受牵连,到时哪家还愿意娶自己?

王慧巧隐约知道自己犯了错,便抿着嘴,梗着脖子站在那不动。

“杨姐姐,咱们就这么算了么?”安小柔气红了脸,她们欺负她不要紧,但她很生气她们欺负杨姐姐。

“小柔你要记得,毕竟我们是人哪,得大方点,总不能被狗咬了后反咬回去不是?”她实在是烦了王家姐妹三天两头找她麻烦的行径,撕破脸皮就撕破脸皮,反正她一开始对王家就没什么好感。

记得刚到云州的第一晚,他们澡房还没收拾出来,就和王家借用了一回。她洗澡时发现,在放置衣服的兀子旁边有二三十枚铜板,很是显眼。不管王家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都懒得理会。

待她刚洗好,王倩云找了个借口进去浴室,杨宜等在外面。

王倩云出来,神­色­复杂地看了杨宜一眼,只字不提铜板的事。杨宜心中冷笑,几十文钱的试探么?不管试探的目的是什么,都让人生厌。

“嗯哼——”

“二爷——”

不知道二爷看到多少?众人心里没底,王倩云更是惴惴,对惹事的妹妹更是恼恨不已。

“嗯——”王家的小女儿怎么这样?什么脏的臭的都从嘴里喷得出来。刚才他在一旁听得眉头紧皱,此时他已恢复了面无表情,他冷冷看了王慧巧一眼,见她顶不住自己的威压在一这粟粟发抖了,才移开视线。虽不至于与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但奈何这王家小女儿真真不讨喜。

在他看来,还是杨丫头省心,从不主动惹事,怎么瞧怎么顺眼。想想他是不是该让王家搬出去了?省得杨丫头有样学样,没得教坏了孩子,童二爷思忖。

杨宜见二爷静静站在那,也不开口,没辙,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谁让自己如今是人家的贴身丫环呢,“不知二爷此时回府,有何吩咐?”被王慧巧这么一闹,杨宜逛庙会的心思也淡了,倒不如窝在家呢。

童二爷低头,见杨宜仰着头满含希望地看着自己,就盼着自己指给她一两件事做的样子,黑亮深遂的眸子闪过一抹笑意,快得没让任何人察觉,“嗯,晚点有人过来,你去和­奶­娘说一声,然后张罗一下饭菜。”

说完,仅和安致远点了一下头示意,便走也不回地走往书房走去。

杨宜心里很高兴,今天终于不用再和王家姐妹纠缠了,于是很歉意地和安家兄妹说道,“抱歉,不能和你们一起去逛庙会了。”

“没事,二爷的事要紧。”安致远道。

安小柔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杨宜顺利地退出,回到二进。

作者有话要说:哎,感觉郁闷,我知道我更得慢,但实在是卡啊——

☆、第十七章

两个月后,沈青押着一批粮食回到云州。

杨宜看着沈青指控着众人将粮食搬进仓库,待告一段落,杨宜才上前,“青叔,我爹娘他们好么?”

“挺好的,身体看着很硬朗,你哥也进了私塾。他们托话给我,叫你不要太记挂家里。”

杨宜听到她哥进了私塾,很是高兴。她希望哥哥能珍惜机会,用功些。她不求他能考个什么功名,只求他能多认几个字,以后的路子也会宽些,不用像她爹一样一辈子都在土地里刨食。

“对了,你娘还托我拿了东西给你。”

杨宜接过包袱,回到屋里打开一看,是一件藕­色­的衣裳,料子不是很好,但针脚很细密。她穿上试了试,略宽松,想来她娘是问了青叔,然后按着她的身量赶制的。

想起家中的情况,杨宜有点难过,她家比一贫如洗好点,读书又是个烧钱的行当,如今家中定是过得很苦吧,牙婆子给的银子怕是剩不了多少了。还有,家里的屋子本来就不结实,每逢下雨,家人总是揪心,就怕房子会踏。听说今年不少地方发生水灾,云州这个一向­干­燥的地方在五六月时也下了好几块雨,想来通州雨水会更多些,这个夏季,爹娘心里肯定不好过。她爹早就想把家里的房子给修一修了,可惜有心无力。

这回她托青叔送回去的皮毛希望能卖个好价钱,让家里宽裕一点。

不好,她考虑不周,她应该只留下四张灰鼠皮,其余的就托青叔卖掉,直接让青叔把银子给爹娘就好了,而不是让她爹娘亲自拿去卖。杨宜懊恼,这下她爹娘有得忙了,而她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不是做买卖的料,搞不好还会被人坑骗,或者见财起意。

她此刻也是鞭长莫及,杨宜懊恼了一会,也只得丢开手去。只能安慰自己,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他们村不远处也是有市集的,她爹娘一般都是在那市集上买卖东西的。若那些皮子是在那卖掉的话,赚得少些,但安全是有保障的。

杨宜却不知道,她爹娘根本就没想过要卖那些皮子,都给她攒着呢,待她和二丫成亲时,正好拿来添妆。

上回杨宜与王家姐妹发生争执后,估摸过了一个月,王家小子王春生意外地由百夫长提升为正九品的外委把总。紧接着,二爷叫来王管事,提前将他们一家子的卖身契给回他们,然后让王家自立出去。后来,王管事在童家的宅子旁找了个二进的院子住了下来。

杨宜也不知这宅子是买是赁,不过王安两家,每年都会倒卖一些皮毛,料想应该赚了不少,买个小宅子的银子还是有的。

王家的升官及脱藉,可让安大娘心里不舒服了很久。王家那根独苗才进去军营两年就成了把总了,她家儿子进去都四年了,才是个从九品的额外外委,如今更是矮了王春生一截,叫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想他们夫妻这些年兢兢业业,鞍前马后的,还不如人家耍­奸­弄滑的。这年头,老实人不受待见了。

“当家的,你说二爷怎么想的,明明我们家远儿文儿比那王春生能­干­许多,凭啥他能当上把总,而我们远儿还是外委呢!”

“糊涂!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叫人见了以为我们对主子有多大的不满呢。”

“可不就是不满么?你没瞧见刚才张氏那得意的嘴脸,叫人看了就不舒服!”

安至能眯着眼睛道,“你们­妇­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个道理都不懂。王家如今又升官又脱藉的,看着是好。但一分出去,与二爷的情份自然会随着时间慢慢地淡了,日后靠的就是春生哥儿自个了。春生哥儿什么料,你我还不清楚?这样他都能升个把总,想是二爷给他们王家的补偿了。话说我们安家,远儿的本事一向极好,咱们俩呢办差不出差错,二爷待我们不会比王家差的。你又何必在意眼前这点蝇头小利?”

安大娘眼睛转了两圈,明白过来了,双眼带笑,赞了安至能一句,“死鬼,还是你想得通透。”

不过安至能有点琢磨不透,王家如此,不是一天两天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二爷决定动手的呢。

安至能受用地哼了一声,笑着指点自家婆娘,“我看尤大娘待杨丫头可不一般,得空时,你和小柔不妨多亲近杨丫头一些。”

安大娘应了一下,“前些日子,杨丫头向我请教如何挑选皮毛的问题,当时吓了我好大一跳,问了她才知道是沈管家叫她来请教我们的,你说,沈管事是不是那个意思?”

安至能想了想道,“多半是了,那丫头,聪明着呢。她能提前和你说这事,就是向你示好,表明她没有和安家交恶的心思。”

安大娘叹了一声,“这丫头才来多久啊就得已掺进一只脚了。”毛皮这块是他们安家一年中进账最大的一块,虽然每年只有一回,但也为他们赚进了三五百两银子,可比他们的月钱多多了。更别提童府里知道内情的几家家生子,悔得肠子都青了。不过可惜的是每年也就只有一回,二爷倒也不反对他们自己­干­,但一想到云州通州之间路途遥远,还有匪徒出没,她就歇了那个心思,他们安家没那么大的财力物力,就别去贪图那些个不属于自个的钱财了,有钱也得有命花不是。

自家婆娘什么­性­子安至能能不知道,“你也别眼气人家,便是如此,也是杨丫头的福气。再说王家撤出,她占的是王家的份额,也没损你半分利益。而且这是沈管家提点的,多半二爷也是同意了的,你计较这个,是自己找不自在。”

王家一脱藉,不再是童家的家生子,童家自然也没有那个义务继续关照他们。想到他们每年损失几百两的银子,安大娘就觉得心里一阵爽快,“知道了知道了,就你罗嗦个没完。”

今儿是王家乔迁的日子,杨宜大方地去道了喜,又随了份子。

王家搬出去,杨宜挺高兴的。讨厌的人成天在你身边晃荡,说些讨人厌的话,她还不能赶人,怎么想怎么憋闷。如今好了,她觉得连院子里讨人厌的知了都变得可爱几分。杨宜一边整理书房一边想。

童豁然装作不经意地扫了杨宜几眼,见她眉眼含笑,嘴角微翘,他亦心情欢悦。

打扫完,杨宜便行礼告退了。出得门来,果然在不远处看见安小柔。只见她远远地站在那,不肯靠近书房半分。

杨宜朝她招招手,她看了书房一眼,才慢吞吞地走斜线,在杨宜必经之路的前方等着。

杨宜好笑,她知安小柔历来都怕二爷,见了二爷就像老鼠见了猫般不敢吭声。

“小柔,其实二爷并不可怕。”

“整个云州城怕只有你觉得二爷不可怕吧?”安小柔低声咕哝。

“他没有多一只鼻子,也没有少一只眼睛,和正常人没啥两样。他不会随意打人,也不会随意骂人,顶多就板着个脸罢了。”

“板着个脸就已经很可怕了好不好?”

见说不通,杨宜也懒得再解释,这种事强求不得。童二爷怕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

“二爷,王家打发出去了,府里人手不够,是不是叫人牙子来买几个?”尤妈妈慈爱地看着杨宜出了书房,才道。

“不用,明儿我让青叔领些人过来。他们都是从营里因伤退下来的,你挑挑,然后教导他们规矩,再给他们安排下。”上面发下来的补恤金也没多少,坐吃山空。若是好的,他不介意给份活计,让他们有条活路。

尤妈妈应了下来,琢磨着是不是趁机教导下杨宜。杨丫头今年十一,离赎身还有四年,赎身后她已及笄,及笄不久便将成亲,耽搁不得,若到时再学中馈之术,已晚。从学习到熟练,需要一个练手的过程。若中馈乏人,丢脸的不仅是杨丫头,还有她娘家。杨丫头诚心待她,她可舍不得她去吃这个苦头。

罢了,反正她老婆子除了这点本事,啥也没有。教了她,也算全了她这大半年的维护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奋斗去——

☆、第十八章

“我呸,一个小小的百长,就想娶我们家云倩?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也不想想我们倩云,可是守备夫人都夸过的,是他能肖想得起的吗?”儿子刚升了把总,正是春风得意之际,王大娘张氏行事越发张扬了。

听到王大娘不算小声的低咕,那人的背挺了挺,没回头,走了。

这话不蒂于生生甩了那媒人一记耳光,招人记恨得紧。杨宜注意到那大娘的脚步比之前重了几分,料想是气得狠了。

杨宜暗自摇头,这王大娘,说话也不注意检点几分。逞一时口舌之快,平白给自家招了个仇人。你不满意,私下说,人家又不是那种赖着不放的主。用不着当众给人难堪,以此来抬高自家女儿的身价。这哪是结亲,分明是结仇!

“啧啧,杨丫头,你说,这个月第几回了?”安大娘摇头,啧啧有声。她儿子之前也是百长啊,蒙二爷看中,上个月才提了个把总,才转眼,就看不起百长了,啧。

“第三回了吧?前两回虽然不成,但王大娘还是拒绝得挺客气的呀。”自打王家独子升官,王家又脱藉自立门户之后,王家算是摆脱了奴藉。加上王倩云容貌出众、气质娴雅,在云州也小有名气,上门提亲的人就多了起来。

“以前张氏不是这样的,这些年顺风顺水的日子过久了,人也越发地张狂不知收敛了。”

有些人得意之时,任­性­妄为得紧,为日后埋下了无数的祸根。他们不懂越是得意时,就越要低调。

杨宜没有接话,她知道安大娘只是一时感叹而已。而且不管怎么说,王大娘也算是她的长辈,安大娘说得,她一个晚辈说不得。

“我听说,那陈家小子不错的,除了穷些,啥都好。”

“只要肯用心啥得力气去拼,人不会穷一辈子的。”杨宜随意地说道。

“这话说得是。”王大娘眼珠子一转,笑道,“杨丫头,你要是相中,大娘就豁出脸皮去给你说和说和。”

“大娘,我还小呢。”她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也太早了吧?她虚岁十二,周岁才十一啊。而且,她也没打算在云州安家。她呀,还是回老家那头,挑个实诚的可心人,离家近些,也好有个帮衬。俗话说得好,嫁近好,娘家弄个扣­肉­,还能分到两块,远了,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了。

安大娘笑,“不早了,昨儿个还有人跟我打听你呢。”

这些当兵的多是平民出身,讨门妻子不易。再者,云州城的女子不算多,僧多­肉­少,哪容得了太多的挑拣?像杨宜这般的品貌,虽尚未长成,但盯着的人可不少。在他们看来,能持家过日子便是好妻子,哪里还会在意出身高不高贵,高贵又不能当饭吃。在他们眼中,娇滴滴的小姐,还不如平民­妇­人来得叫人放心将家业托付。当然,并非说他们不乐意娶名门闺秀。只是名门闺秀择婿的条件高,非门当户对不可。而平民出身的他们,条件不够。

“听大娘的,早点定下来好,晚了好的都被人挑拣光了。剩下的不是歪瓜劣枣,就是那些个还没长成的。”

依安大娘说的,他们家二爷就是被剩下的,应该被划分到歪瓜劣枣那拔去,杨宜心里想着,暗自乐呵。

“大娘,你就甭­操­心我了,安大哥快十七了吧?你该仔细张罗了。”

“可不是?”被杨宜这么一说,安大娘的心思转到了前些日子她打听的闺女上头去了。

“王家嫂子,今儿又有人上你家提亲啦?”旁人问。

“是啊。”王大娘张氏的神­色­难掩得意。

“刚才那人是陈家娘子吧?听说她侄子很有几分本事的,今年才十七,就已经是百长了。”

“他家人丁单薄,我舍不得闺女嫁过去受苦。”百长又如何,她儿子如今可是把总了呢。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借口,一嫁过去就当家,上头还没人辖制,多好。只要自己男人出息了,日子不知道过得多滋腻。当然,张氏所言,也是一个顾虑。不过依张氏的­性­子,多半是嫌人家太穷。

“王家嫂子真是慈母心肠。”

张氏远远看到杨宜她们在大门不远处做着针线,与人闲话了两句,便走了过去,“哟,你俩在说啥呢,这么高兴,和我说说,让我也跟着乐呵乐呵。”

杨宜与安大娘对看了一眼,安大娘道,“哪有说啥,不过是说些刺秀的心得罢了。”说完朝挤了挤眼,杨宜抿嘴一笑。

“说起秀活呀,还是我们家——”

“哎呀,我想起还有件衣裳没做好,杨丫头,你帮我参详参详,挑个花­色­。”

“是做给小柔那件吧?我记得她向来喜欢荷花——”

“我们家——”张氏试图Сhā嘴。

“不好不好,那丫头绣荷花的衣裳多了去了。”

“那就......”

你来我往,杨宜和安大娘说得热呼,张氏几次想将话题转到她女儿身上都没成功。

你想得意想炫耀是吧?咱就偏不提刚才那事,叫你着急。

张氏见她们说个没完,自己完全Сhā不上嘴,光在一旁­干­着急了。但让她如此离开,她又不甘心,她还没落那陈氏(王大娘)的面子呢,还有,那姓杨的丫头片子也得警告两句。

突然,张氏眼睛一亮,原来是看门的赵叔回来了,

张氏热情地迎了上去,“老赵,你回来了?”

赵叔点头,迟疑地看了她们这边一眼,“大妹子怎么有空过来这边?”

“还不是我那不省心的女儿,刚给她拒绝了一门不合适的亲事,心中气闷,过来看看。”

赵叔了解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的确,儿女都是债啊。”

“可不是——”张氏像打开了话匣子般说个没完。

......

“特别是有些女的,小小年纪就寡廉鲜耻,老盯着男人看,肖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想想看,她配吗?”张氏说完,将目光扫向杨宜这边,意有所指。

张氏的嗓门原就不小,此时更是特意拉开了嗓门,杨宜听了心中不耐。之前王春生沐休回来过几回,她不过是见他与一个故人(一个曾经帮过她的小厮)相似,多看了几眼罢了。就让张氏以为自己对她那儿子有什么非份之想,天知道她脑子里怎么想的。

和这种人说不通,杨宜利落地收拾好针线框,“安大娘,我想起还有一小捆彩线落在屋里了,得先回去了,要不然配不了­色­。”

“我也得回去张罗晚饭了,看天­色­,俺家当家的也快回来了。”

一见两人准备走了,张氏二话不说,就上前堵人,“走什么走,说的就是你!”

赵叔眼疾手快地关上门,杜绝了外头好奇的视线。

杨宜抬眼,看着她,不发一语。

安大娘看不过眼,拉过杨宜,挡在她身前,“姓张的,你什么意思?”

“我教训丫头,你少管!”张氏推了安大娘一下,指着杨宜数落,“我告诉你,不许勾搭春生!要不然我和你没完!”

安大娘一听,急了,“张氏,有你这么作贱人的吗?你当你家孩子是珠是宝是你的事,但你凭什么把别人家的孩子踩进泥里?杨丫头才十二,你说这种话传出去叫她以后怎么见人?”

“若她没做,怕什么我说她?”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搭你儿子了?”杨宜冷冷地道,她要是再保持沉默,就让人觉得心虚了。

“还说没有?前几回是谁看春生看得眼睛一眨不眨的?”春生就是这样被这贱丫头勾得神思不属,宝贝儿子她舍不得说一句重的,外人可就不一样了。

“笑话,多看几眼就是勾搭了?那我刚才还看到你盯着一条老狗看了好一会呢,原来你是在勾引那条老狗啊。”杨宜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你——”张氏气得倒昂,偏还还不了嘴。

“总之,我们家春生是不会看上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张氏哆嗦着重复话里的意思,希望以此打击杨宜。

“谁稀罕呢,你老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就是,张氏,别以为你儿子刚升了个把总就了不起,我和你说,咱们云州啥都不多,就武官将士多!你家春生一个小小的把总还真不够看的!”

“总比你家安致远­干­了四五年还是个外委的好。”

安大娘气结。

“够了,你们有完没完?!整个宅子被你们闹得­鸡­飞狗跳,都怪我平时管得太松懈了,让你们越发地没了规矩,你们俩,从明天起,每人各打扫十天的院子!”尤妈妈指着王大娘与杨宜。

两人都应了下来,扫院子而已,她们哪天不扫?

尤妈妈看向张氏,“张氏,你也是从童府出身的,莫不是才出了童府,规矩全都忘了不成?还有,童府的丫环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管教了?”

张氏忤尤妈妈,此时后悔死了自己的一时冲动,“尤妈妈,你饶了我这一回吧,我——我再也不敢了。”儿子在军中还得仰仗二爷,她实在不该一时冲昏了头就上来闹。

“老赵,送客!”

赵叔打开门,将人请了出去。

“这回就算了,下回就没那么幸运了。”尤妈妈的话从张氏后面传来,惊得她出了一身汗,“还有,关于今天的事,我不希望听到半点闲言闲话!”

“是——”张氏打着哆嗦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哎,日更啊日更,看在我以后日更的份上,你们冒个头吧————

☆、第十九章

尤妈妈将王大娘打发走,板着脸道,“张氏那人,你与她辩什么,真闹出去,她面上不好看,你就能讨得了好去?”

可是,当时的情况,张氏不依不饶的,想躲都躲不过。

杨宜晓得尤妈妈是为了她好,再者被说两句又不会少块­肉­,她依上去,挽着尤妈妈的胳膊撒娇,“嬷嬷,我省得了,下回见到张氏,我一定离得她远远的。嬷嬷,您就别生气了,生气容易老哦。”

杨宜的态度叫尤妈妈好气又好笑,“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怕什么老呀。”

尤妈妈也晓得张氏那人极不着调,而杨宜被人指着鼻子骂,还能有理有据地反击,而不是哭闹,这已经是极难得了,她也不忍心过分苛责。

接着她叹了口气,“女孩子名声最重要,亏你现在还小,要不今儿这事你就吃亏了。”纸是包不住火的,今儿这事肯定会被传出去。幸亏杨宜还年幼,她这个年纪能做那些龌龊事?说出去都没人信。

“明儿你与我去一趟别院,那些人规矩已经教得差不多了,是时候领回来分派差事了。”尤妈妈吩咐。

“是——”

“牛轧糖,美味的牛轧糖,两文钱一块,祖传秘制,香甜可口。”

“老丈,给我装两盒。”展鸿涛一边掏钱一边罗嗦,“我儿子最喜欢这个了,每回不买些回去,那小子就不让进门。”

童二爷想了想,默默掏钱,买了一盒。

“喂,你不爱吃糖,孤家寡人一个,买这­干­嘛?”

童二爷没搭理他,“走了,明天记得不要迟到!”

“喂喂——”叫了两声,也没见他回头,展鸿涛心里像猫抓似的,他到底是给谁买的呢?

童二爷刚回府,就从赵叔那知道了下午发生的事了,听完他板着脸道,“以后闲杂人等就别让进来了。”说完,大步向院走去。

赵叔替王徊可惜,自打王家脱藉出去后,王徊就一直为了生计四处奔波忙碌着,也算是个勤快的人了。可惜,他娶了个败家娘们。

本来呢,王家脱藉后与童家不是有几分香火情的,被张氏这么一闹,二爷立即就将王家归为闲杂人等了,不是败家娘们是什么?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之前王家还是童家的家生子,她与杨丫头闹,只能说是丫环仆­妇­间的小矛盾。但王家分出去了,就不一样了。张氏今天闹上门,就是打童家的脸了。

二爷这话还是轻的。

二爷进了内院,就见杨宜站在水井边,用手背不住地揉眼睛,脚边还放着两只水桶。

二爷心里更闷了,站在旁边不吱声。

杨宜揉了一阵,好容易感觉眼睛舒服了,慢慢睁开,“二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哭鼻子了?”童二爷盯着她红红的眼睛。

“哪有,只是被风沙迷住了眼睛而已。”

“嗯。”

二爷默默拿出一盒糖,“给你。”

杨宜眼睛一亮,“陈记的牛轧糖?“

一眼就认出是陈记的牛轧糖,看来平时没少吃。

不过,二爷怎么会给她买糖?

显是看出她的怀疑,童二爷一本正经地解释,“这拿糖不知是谁放在我帐蓬里的,我见没人吃,就拿回来了,省得浪费。”

“哦,谢谢二爷。”

别院是个二进的宅子,比他们现在住的要小很多,也是二爷名下的产业。

之前青叔领回来的那些人毕竟不知根底,总得调/教观察一段时间,剔除一些明显有问题的,才好放进主宅里。

沈青送来六男八女中有四对是夫妻,男女分开调/教。青叔管男的,尤妈妈管女的。调/教了几天,剔除了一位手脚不­干­净的大娘,今儿尤妈妈带着杨宜来验收成果了。

而安小柔一向和杨宜玩得好,在杨宜的央求下,也一并被带了来。

而尤妈妈是看在安家这些年还算本份的份上,没反对安小柔跟着,也不乏昨天陈氏挺身相助的原因。

这些人,只有四人愿意签死契,一对年近四旬的老夫­妇­,一位寡­妇­,一位瘸了腿的中年汉子。那寡­妇­名叫花娘,之前也是某大户人家的婢女,后因受牵连被主家发卖了,辗转流落他乡,遇上回乡探亲的丈夫。之后就成了亲随她丈夫到了云州,但不久前丈夫不幸身死。之前她流离之际伤了身子,成亲后也没孩子,丈夫死后,她也没想过改嫁,如今自愿卖身进童府。那中年汉子是瘸了腿后,媳­妇­跟人跑了。而那对老夫­妇­就简单多了,儿子战死,为了生计,也为了找个避风处过下半辈子。

尤妈妈将人集中了过来后,也不废话,直接安排活计。两位针线好的少­妇­被安排到针线房,安排两位大娘管浆洗,一位壮实的­妇­人管洒扫。大厨房也被利用起来了,安大叔管着厨房采买这块,又安排了两位厨艺较好的的大娘进厨房。

安排妥当后,尤妈妈公布了众人每个月的月钱情况以及奖惩制度,然后又说了一翻恩威并施的话来敲打新人,最后让他们明天准时上工。

“尤妈妈,那徐氏一看就是个碎嘴的人,骂人的功夫是一等一的,我看其他人中没一个喜欢她的:还有,那孙氏,长得一副凶狠的模样,爱掐人,拧人死疼了。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将她们留下来?多影响宅子里的和气啊。”杨宜提问,以前当姨娘那会,这样的婆子她最讨厌了,她院子里如果有这样的,一般都被她撵得远远的。

“杨丫头了解得那么清楚,可是被掐过?”尤妈妈打趣。

“没有,我是听周府的一个丫环说,她说她们好多丫环可讨厌她了。知道她要来咱们童府,都叫我小心她呢。”这话听着很幼稚,因为与尤妈妈亲近,杨宜不介意让她瞧见自己幼稚的一面。要是别人,她会自己看自己想,不会问得那么直白。

“丫头,你记住,没有不好的士兵,只有不擅用兵的将军。像徐氏与安氏,若你能用得妥当,她们的好处是不可估量的。远的不说,就说昨天吧,若是徐氏在,对付张氏那样的人最好不过了,定让她半点便宜也讨不着。”

杨宜听了,若有所思。以前她当姨娘的时候,没人教过她这些东西,通常都是太太直接分给她丫环,她看着手脚伶俐就以为是好的了。

“至于为什么要留下孙氏,你自己琢磨。”她着眼于未来,她调/教这帮人,主要是给然哥儿成亲后用的。省得万一然哥儿媳­妇­嫁过来的时候不凑手。若不然,宅子维持老样子就成了,顶多再买两个粗使的婆子。

孙氏?这样的人用来惩治不听话的丫环小厮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过如今宅子里除了二爷和尤妈妈,谁还能用得动她?而尤妈妈本身的手段就不差,不必借助外力,已能将事情处置妥当,根本就不用多此一举。而二爷,就更不需要了。莫非,这两人都不是尤妈妈为她自己准备的?那是为谁呢?杨宜在心里慢慢琢磨。

晚上,安小柔将白天的事说了。

听了女儿的话,安至能赞叹,“不愧是跟在太夫人身边侍候过的老妈妈,想不到用个人也有这般讲究。她让我当个厨房的小管事,我之前还不服气。现在想来,和她相比,我们差远了。”

安大娘还没回过神来呢。

“小柔,这些都是我和你娘教不了你的,你以后跟着你杨姐姐好好学,知道吗?不明白也不要紧,记在心里,若能琢磨出几分味道,这辈子你就受用无穷的了。”光用人之术都那么厉害,想必女红中馈持家之类的应该也不差才是。

“你说,杨丫头这运气怎么那么好呢?什么好事都让她给摊上了。”自家的孩子和人家一比,高矮就出来了,这让她心里不是滋味。

“你呀,心里就别酸了。你只看到人家得到的,没见人家为此做过什么。她对尤妈妈的那份心不比亲生女儿差。我听青管家说,他那老寒腿是她每日熬草药治好的。草药倒不难弄,但重要的是坚持。”

这会,安大娘不吱声了。

“你识字?”尤妈妈问杨宜。

“认得几个。”

“可会算学?”

杨宜摇头。

“过来,我教你。”

两日后,尤妈妈再问,“可学会了?”

杨宜点头。

“这个你拿去,一个个算,不懂之处再来问我。”

杨宜接过,看到大大的账本两字,吓得差点将它扔到地上。

“遇事毛毛燥燥的,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

“妈妈,这,这是账本?”

“上面不是明写着吗?”

尤妈妈教的东西,对她日后嫁人后管家很有用,她也学得认真,总觉得技多不压身,多学点没错。可这是账本啊,她前世在童府生活了十来年,自然知道账本是个什么样的所在,特别是对童家这样的人家来说,账本是大­妇­行使权力的象征,非当家不得管账。

如今这账本明显就是记录二爷宅子里的收支明细,尽管比不上通州本家的童家,可也不是她能碰的!

之前她跟着童文栋的时候,有个妾被他宠得没边,竟然试图想从太太那拿过管帐的权力,后来没几天人就病死了。她也是那时才明白,管账这活,轻易碰不得。

“尤妈妈,你快收起来。”仿佛烫手山芋般,杨宜把那账本塞回她手里。

“叫你看你就看,哪那么多废话?”

这不是废不废话的问题好吗?“我的好妈妈,你给我看这个,二爷能同意?”

“那当然,他不同意,我能给你看这个?”这些账只是明面上的,他们住的宅子里的收支薄。其他的,都是然哥儿管着,老沈代为打理。所以根本就不怕看。

杨宜怔住,尤妈妈待她很好,她是知道的,可二爷怎么也——

莫非?不会,杨宜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虽然她脸蛋长得还可以,可如今五短的身材,平坦的胸部,能让男人起遐想吗?她很怀疑。

除非是那种猥琐男子,但二爷看她的眼神很正常。想起之前他给她糖的事,大概,可能,二爷是把她当侄女来对待吧?

“好了,这账本你拿回去,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是——”

作者有话要说:加快进程,我要快点写洞房——

☆、第二十章

“嬷嬷,嬷嬷,不好了。”杨宜一路从大门冲回内院,气喘吁吁。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叫你平时遇事先别着慌,事情既然发生了,你慌也于事无益,倒不如冷静下来思考,事情反倒有转机。还有平时说话一定放缓一点,慌张急切,一点气度都没有。”尤妈妈一口气训了下来。

杨宜忙稳住神情,待尤妈妈满意后才道,“嬷嬷,二爷受伤了。”

“什么?!”这回轮到尤妈妈也不镇定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在大门,军营里来人了。”

杨宜刚说完,只见青叔领着一位身穿戎装很有威仪的将领过来。

青叔为他们引见,“这位是展都司,亦是二爷的小舅舅,展都司,这位是二爷的­奶­娘。”

“你是豁然的­奶­娘?”见尤妈妈点头后,展鸿涛接着道,“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昨晚突厥大军派刺客来犯,你们二爷为了救总兵大人,身中三箭,其中一箭直中胸部要害,军医已在医治了。不过说,我知道他家里藏有一瓶金创药,对伤口很管用,目前正是他需要的,不知那药如今在何处?”

“我这就去取来。”青叔说完,转身去了书房。

“二爷如今如何了?”尤妈妈急切地问。

“我来此之前,尚未清醒。”

“不行,老奴得看着他平安才放心。展大人,你回去时能否带老奴?”

“这——军营重地——”

“我保证不会乱走的。”

不是这个问题。

“让杨丫头去吧,你老胳膊老腿的能做啥?不要二爷好了你却病倒了。”没一会,青叔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精­致的瓶子,交给展鸿涛,展鸿涛接过,贴身收好。

“不去见见,我哪能放心?况且我没你说的那么没用。”尤妈妈说完,一急,又咳了几声。

“瞧瞧,你前些日子得的风寒还没好呢,你别要耽搁了二爷的伤情才是。”

尤妈妈一直咳着,反驳不得,况且事关童二爷,尤妈妈不得不妥协,对一直拍着她后背的杨宜说,“你——去——,好好——照顾二爷。”

“嬷嬷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照顾好二爷的。”

“赶紧去收拾两套衣物。”青叔对杨宜说。

杨宜看向展鸿涛。

展鸿涛看着几人,貌似他还没答应吧?罢了罢了,昨晚的伤患较多,军医处怕是忙不过来,有个知根知底的人照顾外甥也好。于是对杨宜吩咐,“赶紧。”

杨宜不会骑马,只好与展鸿涛共骑一骑,亏得杨宜年纪尚小,身量也不高,倒也没有什么影响。

一路颠簸疾驰,约两刻钟后,到了云州军营的大门。

展鸿涛领着杨宜一路畅行无­阴­地来到童豁然的帐篷外,军医还在医治,他忙将那药递了进去。

两人又在外头等了弥撒两盏茶的功夫,军医才一脸疲惫地走出来。

“林军医,童千总怎么样了?”

“不太好,胸口的箭已经拔了出来,血也止住了,只是童千总似乎很消极,并无太大的求生意志。”军医一脸无奈地摇头。

“这——怎么会?”他那外甥从来都是一个坚强的人,军医的说法让他很不能接受。

“你们进去看看吧,不过不要耽搁太久。还有,今晚病人可能会发热,注意给他降温,莫要烧坏了头脑。”吩咐完,军医便走了。

展鸿涛进去看了童二爷一会,交待了杨宜好好照顾童二爷,便匆匆去处理公务了。

童二爷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眉头微拧,不复往日的­精­神与红润。左脸还包着一块纱布,杨宜不知道二爷的左脸被一支来势汹汹的箭擦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林军医已经清理­干­净并撒上药粉。即使日后恢复,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一道疤。

杨宜细心地给他换了一条湿毛巾,搭在额头上。

晌午的时候,二爷仍旧昏迷,有几个与二爷交好的将士来看望他。

总兵大人已经发了话,叫军医处给童千总用上最好的药,可是童千总仍旧没有清醒过来。

傍晚时,展鸿涛及展家的长辈都来了,与二爷说了好一会话,无一不是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到了晚上,二爷果然发起热来。杨宜给他喂了药后帮他除了中衣仅留下亵裤,拿着湿毛巾全身擦抹,降温。

有杨宜尽心照顾,二爷身上的热气也渐渐散去,可体温却没有稳定下来,身体渐渐冰冷,鼻息也慢了下来。

杨宜想起军医的话,如此看来,二爷果然没有求生的欲望。

杨宜是死过一次的人,想起二爷的经历,对他的想法,杨宜也能模糊的理解。

二爷因他那带煞的八字,一路坎坷,若说他不在意,怕是他自己都不信吧。想想,二爷今年二十有三了吧?若他一路顺遂,恐怕儿子都能打酱油了。可惜,如今别说孩子,连妻子都还没有。于亲情上,除了他娘,还有一个不甚亲近的大哥。因他出生之时,他大哥的儿子已经一岁了,加上童蕴然时常在外地为官,兄弟俩人的感情真算不上亲厚。细数下来,能让他牵挂的人不多,而老娘年近六十了,本该颐养天年享福的人,仍旧要为了他的亲事­操­心。

午夜梦回,有时想想,倒不如一死百了,了无牵挂,省得累及至亲。这种晦暗消极的念头,极度无助时,也只是想想而已。但人一虚弱,以前压抑的一些消极情绪便会趁机而入,让人没有生的念想。

这些,仅仅是杨宜的猜测。八字一说,玄乎得紧,信则有,不信则无,她倒是不怎么在意。

二爷经历了如此多的不公与磨难,没变得愤世嫉俗,真真出乎意料。试想以童展两家的势力与他自身的能力,真看上了哪家的闺秀,只要不是皇亲国戚及非顶级阀门之女,照样可以强娶。可他宁愿单身至今,亦不去祸害其他女子,可见其­性­格温厚意志坚定之处。

想着,杨宜突然觉得心疼,替他心疼。眼眶一红,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他的手背上,越想,眼泪越是不可克制。

“二爷,你是好人,好人不应该早死的。”

二爷是一个好长辈,给她买糖,还让尤妈妈教她管账。尽管为她做的事不多,却是除了父母外唯二对她好的人,他的好,没有目的,没有奢望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与童文栋是不一样的。

杨宜越想越不舍,双手抓着他粗壮的手臂摇晃着。

还有一点很重要,如果二爷真的去了,她与尤妈妈他们必定讨不了好,能回童府是轻的,保不准他们就得陪葬。

“二爷,嬷嬷还在家里盼着你醒过来呢。”

“二爷,想想通州的老太太吧,你要是去了,老太太得多伤心啊。”

......

突然,童二爷的手指动了一下,可惜杨宜没有发现。

“二爷,你醒过来吧,你醒过来我给你做糯米云片糕吃。这是我刚学会的喔,嬷嬷说你最喜欢吃云片糕了。”

“小丫头,莫哭。”

哭得伤心的杨宜猛地抬头,眨眨眼,“二爷,你醒了?”

二爷定定地看着她,湿漉漉的双眼,她眨眼间,泪从睫毛处一路滑落,更衬得肌肤细腻赛雪,微红的鼻子,话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想来是哭得狠了。

“嗯。”

杨宜打了个嗝,收住泪,仔细扶着他坐起来,见他嘴­唇­很­干­,问,“二爷,要喝水吗?”

“好。”

杨宜起身去倒了水,坐回床榻,细心地喂他。

可二爷的目光一直瞅着她,不眨眼,杨宜心里坠坠,二爷这是怎么了?

约摸是瞧出了她的不自在,童二爷垂下了眼眸,遮下了某些求知的光芒。

“老二!”

刚才杨宜的动静那么大,外面守着的士兵不可能不知道,一听情况都以为童千总快不行了,他们哪里敢耽搁,立即一溜烟跑去通知相关的人了。

最先冲进来的是二舅舅展鸿翔,接下来,陆续进来了好些人。没一会,宽敞的帐蓬里站满了八九个人,这些人不是童二爷的亲戚就是有过命交情的兄弟,杨宜被挤到角落里去了。

本来他们听到消息是说人不好了,就要不行了的。这会,他们看到人醒了,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好小子,吓人很好玩是吧?你给我等着,等你好了,我非把你揍趴下不可。”

二爷上下扫视了一眼,轻蔑地道,“就你?”

尽管伤着,二爷气人的本事可没减少半分。

“他不够份量的话,那就算上我一份吧。”展鸿涛在一旁凉凉地道。

“加我一个。”

“还有我!”

......

二爷嘴角抽搐——

作者有话要说:先发一张,一会去炒菜吃饭,然后回来奋斗——

☆、第二十一章

“小宜儿,多倒点,多倒点,那家伙如今壮得跟头牛似的,不用那么补的,省得一会补过头了他流鼻血。”

“展鸿涛!”吼了他那不着调的小舅舅后,二爷转过来叮咛杨宜,“丫头,别理他!”

“叫那么大声做什么?我耳没背呢。”展鸿涛掏掏耳朵,然后转身嘀咕,“连一声小舅舅都不叫,真是个不讨喜的娃。”

童二爷黑脸,“有你这种和受伤的外甥抢汤喝的舅舅吗?”二爷强调了受伤两个字。

“看你这中气十足的样子,伤早好了,让点汤给我喝又不会少块­肉­。再说,我现在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都瘦了好几斤了,理应补补才是。”

童二爷瞪他,没见你瘦在哪里?

杨宜很淡定地看着他们吵嘴,这种戏码,几乎每天都上演,她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给二爷盛了一碗,剩下的全倒给了展都司大人。

童二爷捧着补汤,郁闷地瞥了自家舅舅一眼,无视他得意洋洋的神情。

“丫头,东西收拾得如何了?”

“都收拾好了。”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说实话,在军营里呆了四五天,她真的有点受不了了。

因杨宜是奴婢,而且还是来照顾主子的,自然不可能有自己独立的住处。她在二爷的帐蓬里找了个角落打地铺,这睡觉的事倒好办,可洗澡就不好解决了。现在天气热,在军营里不能洗澡,晚上只能趁着二爷睡着的时候拿湿毛巾沾水来擦擦。她有些爱洁,没洗澡老觉得不自在。

“那明儿一早,咱们就回去。”

“等等,你们要走?”那他每天的补汤不是就要飞了?

“二爷的伤已经开始结痂,加上尤妈妈惦记得紧,不见二爷怕是放心不下。而且军营里的伙食对二爷来说不算顶好,所以还是回家休养恢复快些。”杨宜细心地解释。

听了解释,展鸿涛倒吸一口气,好家伙,这招釜底抽薪,够狠!

回到童家,在尤妈妈­精­心地照顾下,童二爷休养了一个月,伤就已经全好了,可惜脸上的疤犹如一条蜈蚣从嘴角处直至耳际,不可消除。本来二爷的长相就够凶狠的了,此时再加上这道疤,更像那些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尤妈妈背着二爷时,不知叹了多少气,抹了多少泪。

二爷养伤期间,尤妈妈对杨宜的教导并未落下。

将养了一个月,二爷便回军营去了。日子又步入了正轨。

“兄弟,过两天沐休你有什么安排?”展鸿涛涎着脸,讨好地问,一点兄长的样子都没有。

“­干­什么?”童二爷随意地问道,眼睛根本就没从沙盘上移开。

“没安排就一起去青山打猎吧,如今正是狍子肥美的时候。”

童二爷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以往他不是问都不问自己,直接拉了人就走的吗?

展鸿涛觉得自己很倒霉,竟然收到两封家信,一封来自他娘,一封来自他姐姐。信里都是叫他­操­心一下这个外甥的终身大事,争取今年将他这盆水给泼出去。无奈之下,只得听从损友的建议,用了这么个烂主意。

“这回林安夜提议带上家眷,顺便野餐。”

童二爷眉头微拧,“有多少人去?”女人多了就容易吵。

“不多,就以往的几家。”展鸿涛想了想补充,“我知道你的情况,这回你像以往那样就好了,我叫你舅妈给你准备好。”

童二爷嘴角微勾,“不用了,我自己准备。”带小丫头出去散散心也不错,她定然欢喜。

展鸿涛微讶,因心里存着事,也没深想。

尤妈妈自然以年纪大走不动为由不去,吩咐她张罗出游之事,张罗完后,和她禀报一声。杨宜明白,这是让她练手的意思。

尤妈妈不去,安大娘自然也知趣地推辞了,说那种野外聚会不适合她这种大婶。最后定下了三人前去,杨宜、安小柔及一个赶车的小厮。

杨宜先去问了青叔往年出游的情况以及会用到的物什,最重要的是,会遇上的意外及意外的处理。她还列出了单子,仔细地对比过后,又增减了几样,最后拿去给尤妈妈过目。

尤妈妈夸了她两句,指出了两处小的纰漏叫杨宜补足。

两日很快就要过了。一早,他们便启程了,童二爷骑马,杨宜他们坐在马车里,悠闲地往青山南坡而去。

童二爷先去见了小舅娘,托她照料一下杨宜几个。

“二爷放心吧,你托的事,舅娘我自会办妥。不过,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也该成亲了,家里总得有个女主人拿事才好。”

展鸿涛接嘴,“你舅娘说的是,这事真该抓紧了。”上回他差点没命的事,将两家的老人吓得够呛。他们从军的,本就是个危险的行当,运气不好时保不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交待在战场上了。娶妻生子,延续香火,是他们这些做儿女的应尽的职责。

“这回一起来娶会的几家,你也是知道的,家境不差,若真看上哪个,与你舅娘说,让她给你保媒去。”

二爷这时才回过神来,苦笑,原来此次聚会还有这目的。不过,他如今这样子,哪家的姑娘会看得上他?就算他不破相前,希望也渺茫,更别提现在了。

“小舅舅,小舅娘,你们说的,我听进去了。这事我心里有数,你们且放心吧。”

又聊了两句,童二爷展鸿涛便拍马前往男子的聚集地,准备进山打猎。

“豁然,说真的,你娘和我们都很担心你。一直也不晓得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这些年你过得也不容易,你娘也不愿勉强你娶她中意的女子了,只要合你心意就好。不过有个前提,必须是身家清白之女。”他这个外甥,太不容易了。心疼他之人,都希望他能过得快活些。他大姐经过这回,也真怕了。怕他这样下去,迟早断了香火。

云州所在地理位置偏北,较通州更为四季分明分明一些,此时树叶已黄,叶子随风片片落下,颇有一番风情。他们的马车刚到青山南坡,便有个身着衣着得体的年轻姑娘迎了上来,“可是童府的妹妹到了?”

一看那装束与气度,便知是个主子身边得力的大丫环,杨宜可不敢托大,“正是,这位姐姐,是展府的吧?”

那人点头,“你唤我桃花就好,夫人等你们好久了。”

这话杨宜可不敢当真,“劳烦桃花姐姐了,你唤我杨宜便可,我旁边这位叫安小柔。”

桃花笑着点头,“随我来吧。”

拜见了展家展鸿涛的夫人,展夫人看在童府的面子上说了两句客套话,便将他们打发给了桃花。

杨宜挑了个离展家布置处不远的地方开始收拾。青山南坡地势平坦,除了展家,还有另外几家也不远不近地安置下来。杨宜深知自己的身份,为免惹上什么麻烦,还是紧靠着展着才好,至少两家是亲戚不是吗?

“刚才那个脸上有疤的人是谁?看着好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就到这了,明天再更。

☆、第二十二章

“刚才那个脸上有疤的人是谁?看着好可怕!”沈含玉一脸嫌恶地抱怨,“表哥也真是的,这样的人也请来,没得吓坏人。”

林芳蕙皱眉,她这表妹,真是太没礼貌了,“嘘,表妹,你快别说了。那人是正六品的营千总童大人,听说脸上那疤是为救总兵大人留下的。”她强调正六品,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让你随意糟蹋。

叫外人听见,他们林家的面子也不用要了。

“呀——他就是童家二爷?传闻克妻的那位?果然,这人本来就长得丑了,现在脸上再添一道疤,更丑了。”

“表妹!”林芳蕙微恼。

“哎呀,表姐,一个营千总而已,怕他做什么?表哥还是正五品的守备呢。”沈含玉不以为然。

“就算只是个从九品的额外外委,也不是你能随意议论的!”

“好啦,不说就不说。板着个脸训人做什么。”

两人的声音不小,但因杨宜他们隔着远,只隐约听到一些。

杨宜听得脸­色­一沉。

“杨姐姐?”安小柔迟疑地问。显然,她也听到了。

杨宜看了展家所在处一眼,发现那些丫环婆子神­色­如常,没道理自个儿听见了,他们听不见吧?

“别理她们,一会我和你去附近拾点柴禾回来。”杨宜心里叹了口气,即使自己听了那话再愤怒再难受,自己人微言轻的,又能做什么?冒冒然上前与人理论争个口舌之快?这样一来,不过是给二爷增加麻烦罢了。况且,对这些不相­干­之人的话,二爷也未必在意就是了。

青山南坡周围都是树木,没多大一会,两人就捡回许多柴禾。

杨宜看着累得满脸通红的安小柔道,“小柔,你留下歇一会,顺便看好行囊,我去取些水。包家哥哥再去拾点柴禾吧。”包家小哥正是赶车的小厮。

包六儿对此没有异议。

“杨姐姐,我陪你去吧,我不累,只是有点热而已。”

“听话,这些行囊虽然不值什么钱,却也得叫人看着才好。而且你娘托我好好照顾你的,一会要是中暑了回去我可没法交待。”

“好吧。”

小溪离这有一段距离,杨宜刚才看到挺多人从那边汲水而回的。她不想与人挤,就往上走了一小段,找了个好站的地儿净了手,洗了把脸,打算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一会,再提水回去。

看着清澈的小溪,她不知怎的就想起老家的亲人,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她到云州满打满算,都快两年了。本来去年过年的时候,她是可以跟着回去的,可不巧的是,临行前她恰好染上风寒,不得不留了下来。最后拿出两张皮毛托青叔卖了,然后把银子送到杨家去。来云州的第一年,除了给家里的那些皮毛,她自己就留下了一张成­色­上好的银狐皮。她不知道,二爷扣下了那两张皮子,叫青叔拿了二十两银子去杨家。

不久,杨宜回过神,叹了口气,不管家里过得如何,她已经尽了力了,想得再多也没用,还不如将眼前的事办好呢。

突然,啪的一声,装着水的木桶掉地上了。杨宜脸­色­煞白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她的小腹一抽一抽地疼,每抽一下都叫她倒吸一口气,疼得她就差没跪在地上了。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肚子才平复下来。杨宜试着站起来,感觉下面还有点异物感,黏黏的。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杨宜暗叫不好。这分明是葵水来潮前的征兆。上辈子她初潮是在十三岁,这会怎么提前了呢?

初潮来得汹涌,没等她考虑妥当,就觉得亵裤上的黏腻感越来越强。偏偏,她今天穿的又是浅­色­的衣裳,杨宜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

小溪边的人纷纷侧目。

“什么声音?”

“可能是大人他们回来了吧?”

“不像马蹄声!”

“不好,这声音——这声音——听着像是野猪奔跑的声音,野猪群!”

“你说笑的吧?”

休憩处也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紧接着,一道发出尖锐声音的传讯物件飞上空中。

“天哪,好多野猪!”一百多头野猪疯了似地朝人群肆虐而过,见人就拱。

“野猪拱人啦。”

“救命啊。”

“主子快走!”

“护着主子上马车,快!”

.......

杨宜担心安小柔他们,但也知道她出去也是于事无补,只希望他们能机灵一些,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

“不好,那边有情况。”

正在山里头打猎的男人们立即调转马头,往南坡飞奔而去。

在野猪群的冲撞下,人群分散开来。童豁然四处地搜寻杨宜他们,幸运的,在南坡北边找着了安小柔与包六儿两人,却没见到杨宜。

童二爷连­射­几箭,将他们俩周围的野猪清­干­净后,略带焦急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杨宜人呢?”

“她去了溪边。”

“你们俩在这躲着,我去找她。”

**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沈含玉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这头喘着粗气的野猪,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不断地挥舞着。

刚才她只顾着自己逃命了,不知不觉就和众人走散了,逃到这个偏僻的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却有一头野猪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突然,野猪两条脚后腿一蹬,发力,气势汹汹朝她疾驰而来。沈含玉自然撒腿就跑,眼看着野猪越追越近,她以为自己就要交待在这了。

突然,野猪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身后还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沈含玉转过头一看,原来是野猪被三支箭­射­中了头部,然后,她发现救她的竟然是童家二爷!可惜他是在马背上­射­的三箭,­射­完后也没看结果,飞奔而去,更没空看她一眼。要不是她眼神好,根本就认不出人来。

“喂,你等等我呀!你不搭我,我怎么回去?”

没人回答她。

童豁然对自己的箭术很有信心,不过若三箭还不能杀死野猪也能给它重创,那女子完全可以跑得赢那野猪了,若还是不行,那女子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他得赶紧找到杨宜,实在没那么多功夫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童二爷找到杨宜时,她正站在溪水中间粟粟发抖,脸­色­煞白。一头野猪在岸边虎视眈眈,时不时试一下水,随时有可能扑过去的样子。杨宜也不知道野猪怕不怕水,刚才见到这只野猪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往溪水淌去。其实,这条溪水最深的地方恰好就是岸边,足有膝盖深。

童豁然轻易就将野猪解决了。接着,一言不发将杨宜从水里抱回岸上。

二爷的体温让杨宜回过神,“谢谢二爷。”

“你受伤了?”童二爷指着她身后那块染血处道。

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杨宜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没——没受伤。”

二爷皱眉,不赞同地看着她,“受伤就说出来,我随身带了些伤药,正好给你止血。放心,不会疼的。”

二爷,她真不是受伤啊,这种问题,叫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开口向他一个大男人解释!!!

“赶紧的,省得一会失血过多!”看那血­色­,很是鲜艳,分明是刚流出来的,这说明伤口还没止血呢。

杨宜看他一副她再不乖他就亲自动手的样子,闭上眼,认命地道,“其实,那是葵水啦。”天啊,让她死了吧。

童二爷一愣,接着,红晕爬上了脸,可惜他人长得黑,看不出来,只从他红红的耳根处能看出一点端倪。

尴尬的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

“披上吧。”童二爷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

杨宜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披在身上。毕竟她现在这样子,叫人看见了,不甚雅观,有他这件深­色­的外袍,别人就看不出来了。

“走吧,咱们过去与他们会合。”

杨宜应了声。

二爷牵着马走在前面,杨宜落后一步,跟在后面。

二爷本就是武夫,脚步又快又大。本来杨宜身体就是不很舒服,加上刚才在冰冷的水里泡了一会,更难受了。

童豁然回过头时,见她脸­色­白白地努力跟上他,虽然没说什么,接下来,却渐渐放慢了步子。

没一会,他们就与安小柔两人会合到一处。各家在清点人数,经过此次野猪群肆虐,各家各有伤亡。幸亏男人们回来得及时,只死了两人,多数人只是受了些轻伤或惊吓。

☆、第二十三章

经过这场混乱,不少人受了伤,或者被抓破或勾破了衣裳。不少女眷身上都披着别人的外衣。

所以杨宜身上披着主子的外袍,也不算太惹人注目。只是她两手拽着长长的一截,如同小孩穿上了大人的衣服,有点好笑罢了。

童豁然虽然在和同僚们商议回程这事,可不时会不经意地扫向杨宜这边,见她脸­色­仍旧不好,不过好在比刚才有点血­色­。刚才回来的时候,他除了放慢步子也帮不上忙。他倒不介意背着她回来,可不得不顾及她的名声。

之前他一直还当她是小丫头来着,哪知——想到刚才那暧昧的气氛,他的胸口划过一抹异样的感受,酥麻刺激——

安全归来的沈含玉频频看向童二爷那边。

女人对于话本里的英雄救美,总是充满旖旎的向往。沈含玉也不例外,说实话,刚才她发现救她的是童二爷时,她是无比失望的。

但童豁然在救了她之后,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现在也是,看都没往她这边看一眼。这让她很是恼怒,女人真是个复杂的生物,若是童豁然当时借着救命之恩向她邀宠,她或许会高兴会得意,却绝对不会将他放在心上。但如今他对她的不屑一顾,却让她介意了,上心了。

但她不相信,童豁然这个丑八怪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若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恰巧”地救了自己了。

但为什么他一直都没来邀功呢?或许,当时的她太狼狈,他没看清她的姿容?或许,他只是欲擒故纵?

罢了,看在他救过自己的份上,她就主动一回吧。于是她对林芳蕙道,“表姐,我离开一会。”他长成那样,怕从来没有得到过像她这般女子的亲睐吧?

林芳蕙蹙眉,“你这是去哪?”这个当口,最好不要节外生枝才是。

“去表哥那。”

林芳蕙见她一溜烟就走远了,也懒得管。

“童千总,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童豁然说话间被人打断,自然心生不悦,他想早点商量好,早点回去,不想那丫头受累太多。对救了谁,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不客气。”童二爷淡淡地道。

感受到他的冷淡,沈含玉一时不能接受。

“表妹,我和童千总还有事要商量,你先回去,改天我再带你登门感谢。”林焕之也烦他这表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拎不清状况。

沈含玉咬着­唇­,跺跺脚,跑了。

“我这表妹的­性­子一向叫人头痛,望童兄海涵。”

“没事。”

最后,男人们从青山脚下的一个庄子那借来几辆马车,加上原来没坏的,勉强将人都送了回去。

回到后,她让厨房的姜妈妈帮忙煮一碗红糖姜汁汤。

尤妈妈从外头回来,恰好听到这话,讶异地看了杨宜一眼,知道她来葵水,不久前又泡在冷水里,忙叫人给她烧盆热水洗澡。

上辈子杨宜的月事一向紊乱,不甚规律,还伴有腹痛的症状。她那会没在意,也没长辈与她说过这问题的重要­性­。她十五被童文栋纳为通房,一直没有怀孕。直到有一回她出手救了一位犯事的老嬷嬷,那时她还算得宠,二夫人卖了她这个面子。后来那嬷嬷见她每回月事都极难受及不规律,才出手帮她在饮食上做些调理,这才让她怀上了。

这回她可不想糟蹋自己的身子,再过三年她就及笄了,然后嫁人为妻。当人家妻子不比当人家妾室,没多少家能忍受媳­妇­三五年都崩不出一个蛋来的。

其实这也不是多难得的方子,不过是来月事的时候喝些热呼呼的红糖姜汁汤,月事后喝六七天的四物汤。红糖姜汁汤能缓解月事时的腹痛,又能促进排毒。四物汤可调理身体,让月事规律,并排出胞宫内残余的污垢,让人脸部颜­色­好。

这些调理的法子,知道的人不多,不过那些夫人倒是知道的。可惜杨宜出身贫穷的农户,她娘没这病,便是有,也会捱着过了,不会舍得那个钱去调理的。而杨宜身边那是一个老人都没有,全是一些年轻没甚经验的丫环,对这些也是一窍不通的。而她之前跟在二夫人身边伺候时,虽说是二等丫环,但那等私蜜事全由二夫人的心腹做的,哪容得了她Сhā手?事关子嗣怕不止二夫人,所有的太太都防着这点吧。

“哎,听说王倩云订亲了。”安小柔凑近杨宜说着小话,一脸的神秘,仿若知道什么

“也不早了,她今年十五了吧?”杨宜随意说道,手上穿针引线。

安小柔见杨宜专注在针线上,看了一眼,一朵含包待放的荷花已经绣出了轮廓。

见她不在意,安小柔八卦的心思也淡了些,“是十五了,据说男方是五品守备林大人。”

这会,杨宜讶异地抬起头,五品守备林大人?以王倩云的身份根本就不够,难道是做妾?“做妾啊?”

安小柔点头。

“王家舍得?”

“怎么舍不得?这两天王大娘笑得合不拢嘴了,昨天还领着王倩云来我家跟我娘吹嘘她命好嫁得好呢,把我娘都气着了。”说到最后,安小柔一脸闷闷的。

“做妾呀?”杨宜叹口气,放下针线。没经历过的人,只看到表面的风光,等了解时,已经晚了。

“小柔羡慕吗?”

想起昨天神采飞杨,衣鲜光亮的王倩云,安小柔迷惑地道,“我不知道。”

“杨姐姐长得好看,比王倩云还好看,以后嫁的人,也一定比林大人还好。”

听着安小柔如此童真的话,杨宜笑笑,并不是长得好就一定能嫁得好的。

“不管别人怎么样,我是一定不会当妾的。”杨宜认真地说道。有些事,做过一回便罢,走过的路再去走一遍就是傻子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能重新再来的,她很惜福。

听到这话,某人远去的脚步一顿,才重新迈开。

其实这一年多来,王倩云过得并不好,自打脱藉离了童府,张氏气焰嚣张地拒绝了几个上门提亲的人后,王家眼高于顶的传言便散播开来。

渐渐的,上门提亲的人少了。本来嘛,像王家这种人家,真正的高门大户瞧不上眼,偶有一些家境殷实的人家来提亲,也不过是因了王倩云娴雅美貌的名声在外,可张氏却被捧得高了,没认清现实。

加上那些传闻,中等的人家都在观望,谁也不想上门去被人奚落,有的­干­脆就绝了与王家结亲的心思,王家闺女是不错,但这样的亲家太不着调,没准哪天自家就被牵连了。再说了,云州的好闺女可不止王倩云一个。

不过也有对王家摆出的态度不满的,更有促侠的,花了些小钱将街头的老乞丐打扮了一番,叫他上门提亲,纯粹是找王家的不自在去的。结果自然是被张氏气得用大扫帚给赶了出来。

在之后半年里,王家接受了林家的提议,聘王家长女王倩云为妾。

对此,人们褒贬不一,有羡慕的,有看不起的。更有人道,王倩云真真应了那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话。不过,或者人家本人并不这么看呢。

一开始,王家本来是志得意满的,以为脱离了童家,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儿子年纪轻轻就提为正九品的官儿了,往上爬的机会多的是。自己手上又有些本钱,这些帮着二爷打点上下,也多少官商面前混了个脸熟,凭着往日的交情,买卖做下去不难。

可惜,王徊四处折腾,少有人会买他的账,家里的银子给他折腾掉一半了,

儿子不晓事,因一次酒后闹事打伤了人,重伤,在把正九品的外委把总给丢了。才一年多,把王家夫­妇­折腾得憔悴不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与王家相反,安致远因军功越级受封为从八品的委署骁骑尉,弟弟安致文虽然这次没有进封,可也是前程看好之人。

本来王徊就不是一个头脑灵光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娶张氏这个媳­妇­了。原先王老太给他相中的就是陈氏(如今的王大娘),后来他见张氏比陈氏更出挑一些,心里偏向张氏,更不乐意娶陈氏。这事不知怎的被安至能知道了,安至能可不是王徊那种眼皮子浅,只看得见皮相之人,他就相中陈氏的娴熟能持家。于是,颇费了一番心思,叫王徊娶了张氏,随后自己却娶了陈氏。这事他做得隐秘,知道的人不多,就连陈氏也不知道她与王徊不成是他一手造成的。最后成定局时,王老太还暗道可惜。

这些年来过的日子,无一不证明了安至能当时的决定的正确­性­。原本安至能的双亲早早就去了,根基自然比不得王家的,可如今,你看,哪里还有不如王家的地方?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春夏秋冬,不经意间,已过两年。两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小丫头长成明艳动人进退得宜的大姑娘。

“丫头,你跟着我学这些,也有两三年了吧?”对完账,尤妈妈将账本递给杨宜。

杨宜小心地接过,答道,“两年半了。”

“从仪态姿势,女红中馈,驭下之道到管账持家,该教的,我已经教得差不多了,这几年来,你也做得很好。”万妈妈叹气,她教的这些,也不晓得杨丫头能用上几分?这丫头啥都好,就是出身低了些,若不然——

“嬷嬷,多亏了您的教导。不过我经历尚浅,还需嬷嬷在一旁看顾呢。”说话间,杨宜挽着她的手轻轻摇晃。

“好了,嬷嬷还有话和你说。不管你在外如何端庄得体,在家里面对丈夫时,该软和的时候就得软和,不要端着架子。于闺房上——”尤嬷嬷细声地教导着杨宜驭夫之术。

虽然再世为人,但尤妈妈的话仍叫她目瞪口呆,顾不得满脸的红晕,杨宜嗔道,“嬷嬷,你怎么说这个?”

“傻姑娘,本来这些为妻之道应由你母亲在你成亲前一晚教给你的。我现在和你说,就想你有多点时间琢磨。一个女人若想幸福,没点手段可不行。这也是嬷嬷最后能教你的了。”

尤妈妈也没想到,她教的这些手段最后受益人竟然是自家二爷。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貌似晋江好冷啊,周四就要入V了,心情忐忑——

☆、第二十四章

“赵叔,麻烦你开一下大门,我要出去一会。”杨宜缩着脖子一边哈气一边道,这见鬼的天气,怎么那么冷?

“小宜儿,这么早就出门哪?”

“是啊,出去买点东西。”尤妈妈生辰快到了,她给她做的一件棉衣就差一点了。可惜缺了一种彩线,一会去买了回来,今晚赶工就差不多了。

“什么东西呀,这么急?”赵叔一边开门一边问。

“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不过是趁着现在没下雪出去罢了,省得晚点下起雪来就不想出门了。”

“说得也是啊。”

“赵叔,我先走了啊,你赶紧关好门吧,这风冷着哪。”

“好咧,你快去快回啊。”

“杨丫头?”

杨宜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她转过身,试探地问,“二爷?”

眼前这野人是二爷吧?除了身量相似外,脸上一堆杂草,完全看不清了啊。不过依常理推断,应该是吧?昨晚传来捷报说我军大败突厥大军,她和嬷嬷昨晚还说呢,这两天二爷应该回来了吧。不过,二爷离开半年去打仗,回来怎么成了这副样子?杨宜瞅着二爷那头­鸡­窝,很是纠结,这得多少天没梳洗才能长成这样啊。

“嗯。”

得,今儿她不用出门了。她果断转身去拍门,“赵叔,开门——”

“忘什么东西了?这位是——”随着赵叔的话响起,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二爷——”杨宜用嘴形回答了赵叔,赵叔,您老人家别盯着二爷看了,没看到二爷脸­色­很不好吗?不过二爷如今满脸的毛发,能看得出来才有鬼了。但杨宜就是觉得二爷生气了,生闷气。

赵叔忙让开身子,“二爷回来了?快进来,外面风大。”

杨宜领着童二爷往内院走去,“二爷,你房里的地龙没烧起来,委屈您在客厅坐一会。我去一趟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然后叫他们赶紧烧两桶热水。”

童豁然见她安排得周到,也没反对。正好尤妈妈得了消息来到大厅,杨宜退了出去,四处张罗。

等待饭菜上桌的期间,童豁然已经大致了解了近半年宅子里发生的琐事。

尤妈妈见他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还时不时往外扫,微微一笑,止住了刚才那些话题,转而说道,“孩子,真喜欢她,就去和她说说,不要怕。”

这一年来,看这孩子一直在痛苦挣扎,她心疼极了。

“­奶­娘?”童豁然愕然,这事他从未暄之以口。

“傻孩子——”她将他当儿子来疼的啊,没有母亲不了解孩子的,“去和她说吧,说了,至少还有一半的机会。”

“她对我只有主仆之情,而且她还小,于情字上,还没开窍吧。”童豁然难掩苦涩。这么久以来,她待他就像待长辈,不含一丝男女之情。

“傻孩子,那丫头,狡猾着呢。你说她不明白?我倒觉得她比你明白。”

“他们都说我克妻。”

“杨丫头的­性­子我清楚,若她真喜欢你,她是不会介意的。”

“可是我怕——”

“八字一说,信则有,不信则无。若咱们的命盘是生下来就注定的,吃多少用多少便也是注定的,那么劫难与生死便也是注定的,与外人无关。若非注定,那八字一说,便是胡说八道了。”

其实这些,他都懂,可惜外人却不这样认为。每当发生灾祸时,人们习惯迁怒别人,以此来摆脱自身的愧疚。

“去吧,试一下也好,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你努力过了不是吗?总比遗憾终身来得好。”

“哎,我去躺一会,真是的,才站那么一会就觉得累了。人老了,果然不中用了。”该说的她都说了,听不听得进去就看他了。临出门前,她又补充了一句,“云州城里,可有不少人打听杨丫头哪,你手脚不快点可不成。”

尤妈妈离开后不久,杨宜就领着人上来摆饭,“二爷,请用饭吧。”

童豁然心里存着事,吃得不多,随意用了些,接着洗了个澡,顺便将脸上的毛刮掉了后,童二爷总算有几分人样了。不过看着瘦了挺多,估计是打仗辛苦吧,杨宜想。

“我去睡一会,记得未时把我叫起来。对了,明晚有几个人会过来吃晚饭,杨丫头你和­奶­娘张罗一下。”

杨宜应了下来。

今天难得的没下雪,天气也不似往日那般严寒。杨宜一边打络子,时不时还注意放在桌子上的滴漏,离未时约摸还有两刻钟,她停下手边的络子,推开窗,看了一会院子里含苞待放的梅花。然后侧身,拿起一支近日新得的梅花簪子来端祥,这支簪子是安致远送的。因它的材质是檀木,散发着幽幽的清香,前端雕刻着两朵­精­致的梅花,这支稳重又不张杨的簪子她极喜欢。

美人赏雪,岂不知她也成了别人眼中雅致的景­色­。童豁然静静地看着她推开窗,欣赏着那一树的雪梅,直至她侧过身,拿出一支簪子。他的眼力极好,若不然也无法在战场上做到百步穿扬。不过瞧清楚后,二爷有点郁闷,这是谁送的啊,杨丫头那么珍惜,一直摩挲着呢。他有点痛恨自己的眼力,瞧那么清楚做什么。

“杨姐姐,又在看我大哥送你的这支簪子啊。”安小柔一进门发现杨宜又在看那支梅花簪子,便打趣道。

杨宜笑笑,没接她的话,随手将簪子收起来,“怎么过来了?”

“没啥事,就是你这暖和,特意过来蹭蹭碳火的。”

“又瞎说。”

“说真的,杨姐姐,我们一家子人都挺喜欢的,你当我大嫂好不好?”

“你哥的亲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吧?”她与安致远没什么,因着安小柔才走得近些,不过也仅比一般人交情要好一点罢了。定是这丫头见她喜欢这梅花簪子,误会她对安致远有意。

“谁说,我娘也是同意了的。”一时嘴快,说完后,安小柔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杨宜眉头微皱,若是安大娘也是这种态度就麻烦了,一个弄不好,她与安家的交情就荡然无存了。人就那么回事,一旦提出什么要求时,别人答应还好,不答应他心里多少都有点尴尬与不痛快了。

“我只把安大哥当成哥哥,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她明确地表明态度。

“这样啊。”安小柔小脸一垮,说不出的失望。

“小柔,别难过了,就算我不能成为你大嫂,咱们仍是姐妹不是吗?难道你不想认我这个姐姐了?”

“哪有?咱们永远都是好姐妹。”

次日傍晚,杨宜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八幅罗裙,叫人一看便知是童府里有份量的,却又不过份张杨。一年前,杨宜就已经正式被提为大丫环,管理宅子里的大小事物,份例也涨到了二两银子一个月。加上平时逢年过节时的红包,七七八八的加起来,一年也有三十两银子。这些银子,她除了留下少数的一部分,大部分都被她拿去投资皮毛循环再利用了。四年来,除去每年带给家里的银子,她如今的身家已有二三百两。对比五两银子就能让一家四口过上挺好的日子来说,这银子真心不算少。她想,以后她不管是嫁在通州还是云州,都算是一笔不少的陪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了,洞房的情节已经写好了,但前面的情节我还没写,哈哈,明天不知道能不能播放,争取吧。

☆、第二十五章

“张叔,客厅里的地龙可烧起来了?”此时已是申时,二爷并青叔正准备前往大门迎接客人,杨宜做着最后的检查。

听二爷说,这回来的人全是军营里与他比较要好的同僚。云州大捷,八百里快报前晚就已经从云州出发,赶往京城。只是离封赏的旨意下来尚有一段日子,他们这回齐聚童府,也算提前庆贺了。

“回杨管事,已经烧起来了。”

“往客厅的四个角各加一碗冰吧。”地龙烧得旺,况且男子本就热­性­,一会还会喝上不少酒,加些冰块去去燥比较好。

“是!”

安排好这边,杨宜又去了一回厨房,见一切都妥当才略放下心来。说实话,这是她头一回­操­办宴客事宜,生怕出什么意外让二爷丢脸。

待客人都进了大厅后,听着二爷的吩咐,让厨房上完菜后,杨宜特意留下两位年轻一点的丫环在厅外伺候。而她与青叔都来到偏厅,以防二爷有什么吩咐。

酒过三巡,气氛很是浓烈。

“好小子,你家的好酒好菜不少嘛。你说说,这些年去我那蹭吃蹭喝多少回了?我家娘们还说叫我多照顾你,说你一个孤家寡人不容易。但你看看这菜,看看这酒,我看你过得比我还滋润啊。”

“我来的时候,你嫂子还担心你家没个­操­持的人,叫我们看了笑话呢。我看安排得还不错嘛。”

“不过童二,你也该找个媳­妇­了,你看,偌大的府坻没个女主人­操­持也不像样。”

“是啊,这些年,看你身边来来去去,连个娘们都没有,我们都替你急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

“谢谢各位老哥哥关心了,此事我心里自有主张。来,我敬各位一杯。”说着,童二爷就站了起来,一碗酒几口喝得一滴不剩。

“好,爽快!”

“童二哥,和你商量个事。听说你们府里有个叫杨宜的丫环是也不是?我那表弟曾远远见过她一回,知道我和你有几分交情,特意央我来保个媒。我拗不过他,只好厚着脸皮来给他求上一求了。”冯光华笑吟吟地道。

听完冯光华的话,童二爷握着酒杯的手一紧,杨丫头果然多人惦记!不过他们想得倒美,他辛辛苦苦培养出的花儿,才不会便宜了外人。想白白来摘桃子?没门!

“喂,冯老弟,你这样就不对了,人家童二连媳­妇­都没一个呢,你怎么能往人家后院伸手?” 第一个不答应。

“就是嘛,挖人墙角,你这做法也太不地道了。漂亮的娘们街上大把,叫你表弟自己去找。”

......

冯光华被他们说得脸­色­讪讪。

“光华的表弟我倒是见过,是个眼光极高的家伙,既然他巴巴求了光华来说媒,那老童你府上的那个丫头必定是极好的,叫出来让我们见见?”

见见?当这里是青楼不成?童二爷心中不悦,不过却未表现在脸上,“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才十三四岁,还没长开呢,好啥啊。”

众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暄的眼神,童二这般袒护他家丫环,怕是上心了吧?

“来来来,喝酒,今天大伙聚在一块难得开心,提那些娘们做什么?”

在有心人的配合下,气氛又浓烈起来。一直喝到亥时,这些人才跌跌撞撞地走了。除了有马车来接送的人家外,其余的,杨宜都安排了马车将人直接送到家。

送完最后一个客人,杨宜回到大厅,看到尤妈妈在指挥众人清扫。

“丫头,虎子已经将二爷送回房了,你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好咧。”

看着杨宜的背影,尤妈妈嘴角微翘,然哥儿,机会嬷嬷已经给你造好了,抓不抓得住就看你的了。

杨宜来到二爷的房间,发现他睡死在榻上,虎子人影都没见着。杨宜认命地上前,拧了块毛巾给他擦脸。擦完后,她忍不住仔细端祥他的脸。说实话,在讲究白晰俊雅书生气的安和国,他这张粗犷张杨的脸可以说是极丑的,但她看久了,也就觉得顺眼了,甚至连他脸上的那道疤,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不过这样的脸,想讨房门当户对的媳­妇­,很难,再加上那克妻的传闻以及身为次子又不能继承爵位家业的限制,门当户对中,会看上他的极少极少。若老太太一味坚持门当户对的话,怕他们二爷的光棍生涯还得持续好久吧。

其实杨宜隐约知道二爷对自己的心思,只不过他一直也没明示,她便装作不知道了。她不想做妾,也不想与童家扯上什么关系,尽管二爷是个挺好的主子。她对他也产生了一点点若有似无的牵挂。都怪她好奇,让尤妈妈说了太多关于他的事。正应了那句话,了解而欣赏,因欣赏而关注,而关注而在意,因在意而心疼,久而久之,她已将他放在心底而不自知。所幸,她自知她的家境配不上他,而那感情也尚浅,可以扼制。

就在杨宜出神的那会,童豁然睁开了眼,直视她,“很丑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杨宜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还好。”

“既然二爷没醉,那就赶紧歇了吧,我去看看嬷嬷那边忙完了没有。”

在杨宜转身的瞬间,二爷一把握住她的手,“我心悦你,嫁我可好?”

在以后的日子里,二爷无比庆幸自己当时的冲动。

杨宜回眸,“你可知,我不为妾?”

“我聘你为妻!”此话铿锵有力。

沉默,良久,杨宜才问,“你不怕我嫁进你们童家是为了财富和权势?”

童二爷傲然一笑,“不怕,那些和我从来都是一体的,既然你都能接受我了,我为什么不能和你分享那些财富和权势?”这些也是他实力的一部分不是吗?如果要求别人仅接受他这个人,却要摒弃了财富与权势的话,这是不全面的,有失公允。况且,他明白,自己又不是个多俊逸的人。

他的回答叫她微微动容,“且让我考虑几日罢。”

没有一口拒绝,那就是有希望,童豁然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可以。”

“那你会纳妾吗?”别怪她捡得便宜还卖乖,她之前的计划里,打算嫁的人本就应剔除了纳妾这条。

童二爷苦笑,“你太高估我了,那克妻的传闻搅得我连正经媳­妇­都找不着,哪有人上赶着给我当妾呢。”

见他说得凄凉,杨宜抿嘴一笑,“要是以后真有人上赶着给你做妾呢?”

“要是你肯下嫁,以后全听夫人的。”

杨宜啐了他一口,“好了,天也晚了,你且歇了吧,我也该走了。”

“嗯,你仔细脚下。”

“今儿见杨丫头的安排,周祥细密,丝毫没出差错,很是有些手段,不比童府的当家主子差啊。”安大娘陈氏一边收拾衣裳一边赞道。

“的确。”安至能点头附和。

“杨宜那丫头可以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品­性­亦是一等一的好,你说配咱们致远如何?”陈氏越说越觉得相配,若杨宜能嫁到他们安家来,何愁不兴旺?

“你先别忙。”安至能忙打断她。

“咋了?杨丫头那么好的孩子你还不满意啊?远儿的亲事我听你的,一直拖一直拖,你看,现在好了,都快十七了,还没说上媳­妇­。”陈氏不由的抱怨丈夫眼光太高。

“我哪里是不满意杨丫头了,我比你还想让她做我们安家的媳­妇­呢。但二爷是个什么心思咱们还不知道呢。”

“你是说二爷他?”陈氏满脸惊讶。

“嗯。”

“我怎么没看出来?”

“别想那么多了,睡吧。”

陈氏闷闷地应了声,不甘心,偏又无可奈何。

安至能拍拍她的后背,稍作安抚。

“你想说什么?”杨宜开门见山地问。

她刚才才出门不久,便被王春生叫住,说有几句话想和她说,关于二爷的,于是她就与他来到了这个不远处的茶馆。

“杨妹妹,你可知道我曾心怡于你?”

杨宜讶异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对我亦是有好感的,若不然不会每回都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说到此处,他颇有些自得。

杨宜听得嘴角抽搐,心中暗暗发誓,日后见到再相似的人,也决不会盯着看了,省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若非有人从中作梗,你我怕早已定亲了。”王春生自顾自说下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着,杨妹妹。我曾写过情书与你,每回沐休回来,必有一封,每天清晨置于你窗口的桌子上,可是你一直都没有回应,我觉得疑惑,有一回偷偷躲在一旁看了,竟然二爷收走了信!”王春生的语气充满了气愤。

杨宜挑眉,竟是这样?“后来呢?”

“我跑去质问他,他竟然拿我家人来威胁我!叫我不准再­骚­扰你!枉费我们王家服侍了他童家那么久,竟然得到这般对待,我不甘心哪。”

王春生的话有水分,二爷的作法或许不够君子,但绝非他说的那么卑鄙,“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半吧。”

“那么你照做了?”

“要不然能怎么办?我总不能因一已之私置亲人于不顾。”王春生说得一脸凄然。

“你当时不说,现在才跑来和我说这个,难道你不怕二爷知道了迁怒你家人吗?”杨宜慢悠悠地问。

王春生愣了一下,才含糊地道,“我总不忍心你被他伪善的面目所骗。”

“说完了?怎么不说说后来你喜欢上了林家姑娘的事?”童二爷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眼睛不离杨宜。

接到消息,童豁然立即就赶来了,此刻见到杨宜一脸平静,他有点忐忑,心里有点摸不准这丫头的想法。

“你还好意思提林姑娘?!这林姑娘也是你一手安排的!”王春生愤怒地低吼。

“王春生,二爷真是错看你了。当初二爷虽让你别再­骚­扰杨丫头,可也给了你好处的,想想你的外委把总怎么来的?还有你家全家脱藉,哪个不是二爷的恩典?便是后来的林家姑娘,也是你自己把持不住,转而喜欢上人家,难道我们有拿刀压着你的脖子逼你吗?”

“杨丫头,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呀。”青叔训完人,回头叮咛了杨宜一句。

王春生被青叔训得一脸狼狈。

杨宜突然觉得这戏有点腻味,她站起来,“回去了。”

童二爷跟了上去,有点摸不准她的心思,仅不远不近地跟着。

回到童府,

“生气了?”童二爷随手给她倒了杯茶。

“没。”生气?倒不至于,而且也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

一路上她想了许多,有个人为你这般费尽心思地算计,说明了他的确是将你放在心上的。即使手段不是很磊落,也不能否认这片心意。

而且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心里充满了淡淡的甜意与满足。

而且此刻尽管他表现得很正常很淡定,于细微处仍能感到他的紧张,杨宜微微一笑,安慰道,“我真没生气。”

“那就好那就好。”

“那晚的求亲,我答应你。”

良久,童豁然才哑着声音问,“真的?”

“嗯。”

“你可知,你应了,我就决不会放你走了?”

杨宜在心里番了个白眼,就算我不答应,你会放我走么?他最少是从两年前就开始布局了,她才不信他会轻易放弃呢。

☆、第二十六章

“青娘,把花名册拿来。”

“老太太,你且歇歇吧,此事不急于一时。”青娘劝道。

老太太摸摸脖子处的硬块,神­色­黯然,“我时间不多了。”

“老太太——”青娘哽咽。

“放心吧,一时半会我还死不了,我还想看着然哥儿娶媳­妇­哪。这回云州大败突厥大军,多则五年,少则三年,突厥人不敢来犯,然哥儿他们可是立了大功啊。官进一级是一定了的。”老太太没说的是,一年前然哥儿帮总兵大人挡了一箭,这回在请功上,总兵大人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然哥儿的。之前是没机会,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若此时他再没点表示,日后有谁会给他卖命?

老太太这么一说,青娘亦欣喜,“如此一来,二爷的选择会多一些了。这些人考虑到二爷的前程,或许会...也不一定。”中间的几个字被青娘咕哝掉了。

老太太眯着眼睛仔细地瞧着花名册,对她未尽的话也不在意。自家老二什么情况,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了,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心疼。才会想在油尽灯枯前替他谋划一二。

******

“今年过年,咱们提前回去。”

杨宜疑惑地看向他。

“拖久了,恐亲事有变。这回云州大捷,封赏的旨意应该很快就会下来,我怕娘趁此时给我另外安排亲事。”有了封赏,他的官阶应该会高一级,总会有少数人垂涎他的官职,不喂他克妻的名声靠上来的。

“这不正好,咱二爷能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了。”杨宜笑他。

童豁然定定地看着她,也不去反驳。渐渐地,杨宜脸上的笑挂不住了。

童豁然低低地笑开,大掌安抚地摩挲着她的后背,“你这口是心非的丫头!放心吧,除了我,不让你再去祸害别人了。”

既然定了计划,童豁然与杨宜都不是拖拉之人,仅两日的功夫,就收拾妥当。主要是给众人带的年礼特产足足装了两车,颇费了一番功夫,要不然能更快些。不过其中有一小半是童二爷给杨家准备的。

这回尤妈妈也会跟着一块回去,毕竟老家那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对于杨宜与童豁然的好事,尤妈妈是乐见其成的,其实这么些年来,她对然哥儿娶个门当户对的千金这一点已经死心了,她只求娶个身家清白的女子便好。最怕就是他打定主意打一辈子的光棍,这并非危言耸听,毕竟然哥儿都二十有五了,尚有独身下去的趋势,她能不怕吗?

杨宜除了家境贫寒,也没什么不好,至情至­性­。况且这两年教她的东西,不比一般的大家闺秀差。

启程之时,童豁然仅带走一人,快马加鞭地往通州赶去。其余人则坐着马车不紧不慢地走。

仅花了五日,童豁然便从云州回到通州,这条路即使骑着快马的通常也要走七八日,由此可见二爷之拼命。

回到家,童二爷与众人见了一面,仅寒暄了几句,便被老太太赶回去歇着了。而童豁然确实很累,所以并未推辞。

次日一早,童二爷去给老太太请安,遇到了阖府上下的女眷。

“呀,是二爷来了。宣哥儿,来,见过你叔公。”徐氏一见童二爷就打趣道,“二爷好些年没回来了,咱们家又添了几个小子,我手里这个正是老三家的儿子,今年刚两岁。”

“见过大嫂。”

“二弟不必多礼。”徐氏一把将宣哥儿塞进童二爷怀里。童二爷抱紧怀里的小子,不知如何是好。他刚才是可以闪开的,但怕这孩子摔着就没躲。

童二爷那副狼狈的样子逗得老太太笑开了嘴,周围的人也是捂紧了嘴笑。

“老太太,您瞧,宣哥儿挺亲近他二叔公的,这么抱他他都没哭呢。”徐氏挨着老太太,在一旁逗趣。

老太太附和,“嗯,这孩子胆子大,日后必是个出息的。”

“不过,二弟,你也得抓紧把终身大事给办一办了,你瞧,你最小的侄子都有儿子了,你也该上上心了。”

对他这大嫂的话,他从来都不知道如何招架,只得站在一旁不吭声。

又随意说了两句,徐氏便领着众人撤了,“二弟许久没回来了,想必有许多话与老太太说吧,我呀,就不在这讨人嫌了。”

老太太笑骂,“你这皮猴,好的歹的都是你说了去。行了行了,你且去吧。”

待众人都走光了后,童二爷对老太太说,“母亲,我有事与您说。”说话间,扫了四周一眼。

老太太明了地点点头,一会,屋里的下人都退了下去,仅剩下老太太的贴身心腹青娘。青娘上前将门仔细关好。

“娘,孩儿有事与你说。”

“正巧,我也有事和你商量。”

“娘,我想娶杨宜为妻。”

“杨宜?”

“就是四年前跟着孩儿前往云州的丫环。”

老太太沉吟半晌,“你确定你要娶她?为妻?”

童豁然郑重地点点头。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问,“你可知道,我已修书一封,准备向京城莫家言明求娶他们的闺女,莫家一向与咱们童家交好。这回你在云州立了功,等封赏的旨意下来,他们多少都会考虑的。或许求娶嫡女有点难度,若咱们放低姿态,求娶庶女的话,应当容易。”

“莫家虽是文官,莫老太爷虽不能说是门生遍野,可莫家的根基是有的,若结了亲,其中好处不必细说。说了这么多,你的决定还是没变吗?”

“是的,母亲。”这事若搁在以前,他或许会考虑一二,但此时他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便罢了。

虽然杨宜娘家没有莫家的强大,也给不了他多大的助力,但他也相信,杨宜会是个好妻子,不会给他拖后腿的。军功前程,他会自己去拼。他喜欢与她在一起过日子的感觉,安然和乐。他觉得值得就好。想到这,他微微一笑。

见到他的笑,老太太一愣,察觉眼角有些湿润,她眨了眨眼,“你先回去吧,且让我想想。对子,过几日,叫杨宜来见我。”老太太揉揉太阳|­茓­。

老太太知道他倔强的­性­子,和他去世的老头一个样,认死理。平时看着好说话,可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是。”这关迟早要过的,童豁然没有多说废话。

他的态度叫老太太很满意。

“老太太,您这是?”老太太不会糊涂了吧?老太太的门户之见虽不重,可也不像是那种轻易妥协之人。

“唉,此事我不得不慎重考虑。这些年,他对一切都淡淡的,从没开口求过什么,这回难得坚持一件事,我这当娘的,实在不忍心叫他失望啊。你不知道,去年那回,我有多担心,就怕以后他像那回一样,没个牵挂,毫不留恋就去了。”

青娘是知道这事的,当时收到舅老爷的信时,老太太吓得连续几个晚上睡不好。

“青娘,我好久没见然儿这么笑过了。”老太太最后感叹,“杨宜的身份是低了些,如今她大哥考了个秀才,杨家也算是耕读传家了。不过她在咱们童府做过丫环这事有点麻烦,处理不好,以后就会成为别人攻讦的弱点。”

“不过一切都得看了人再说,若是她不能叫我满意,那即使然儿再坚持,我也不会同意她进门的。”

******

“二爷——”

童豁然刚离开他母亲的院子就被叫住了,他转过身,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

“有什么事?”

胡杏咬着­唇­道,“二爷不记得我了?我叫胡杏,四年前曾在安园当过差的。”

听她这么一说,童豁然倒是有点印象,就是当年和丫头一起到安园当差的那个女孩,不过他记得,好像是被彬哥儿要去了。

“你把我叫住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杨宜她过得好不好?”

“她很好,劳你惦记。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说完,童二爷懒得理她的欲言又止。

胡杏看着童二爷远去的背影出神,其实这些年她过得并不是很好。三少爷的院子里花红柳绿,斗得凶残,而三少­奶­­奶­又是个厉害的,若不是有三少爷护着,加上她还算机灵,怕早就尸骨不存了。不过正是由于三少爷护着她,也叫她成为了院子里的眼中钉­肉­中刺,眼不得除之而后快。如今她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步步惊心,她十分想念当初在安园的日子,虽然平淡,却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那才是人过的日子。可惜,她还能回去吗?

******

紧赶慢赶,杨宜他们花了十二天回到通州。先送了杨宜回家,将她的行李卸了下来,尤妈妈谢绝了杨宜的邀请,又叮咛了两句,才坐着马车晃悠悠地回童府。

林氏此时正在升火煮饭,听到外头有动静,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把,就出来察看。

“大妞?”林氏迟疑地唤了一声。

“姐,是你吗?”

“娘,二妞,是我,我回来了。”杨宜笑看着家人。

“好好,回来就好。我家宜儿长成大姑娘了,都不认得了。”林氏颤抖着双­唇­不敢上前,这身衣裳,很贵吧?莫要碰脏了才好。

“娘,这些都是我给你们带回来的东西,快叫爹和大哥出来帮忙吧?”杨宜上前,亲热地挽着自家娘亲的胳膊,指着那堆东西笑着说道。

“好——好——”林氏开心得直抹泪。

二妞机灵,趁她们说话的时候进屋里将杨大勇及杨威叫了出来。

“爹,大哥,小四。”

小四正好四岁,此时他抓着杨威的裤管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杨宜。杨宜弯腰,将他抱了起来,“爹娘,咱们赶紧将东西搬了进去吧?外面冷,莫要冻坏了小四才好。”

林大勇夫­妇­哪有不依的道理,没一会,东西全搬进了林氏夫­妇­的卧房。林氏去了厨房烧饭,其他人都呆在厅里聊天。

杨宜得知大哥中了个秀才,很是高兴,这是上辈子没有的啊。

中午的时候,一家人乐呵呵地吃了个团圆饭。接着,杨家不断有人上门拜访,都是些乡里乡亲,以及周围的邻居。好在杨宜带回来的东西极多,其中就有一些云州的特产小食,她让林氏拿了一些出来分给众人尝鲜,倒也没有失礼。

众人见杨宜出落得落落大方,不少人动了结亲或者说媒的心思。

就这样,杨宜在老家呆了两日,第一日应付乡亲,第二日跟着林氏探望了外婆家。临走前给了外公外婆一人包了一个二两银子的红包,她不敢包太多。几两银子,份量足够,却又不会引起争执,最好。

从外婆家回来的晚上,杨宜就拿出二十两银子,让她爹娘重新盖一间屋子。

“你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没少花钱吧?每年还托人给家里带那么多银子——”

“大妞,你实话和我们说,这银子真是你挣来的?”

杨宜虽然回来才两天,也听闻村子里暗暗流传,说她的银子来路不正当。她心里憋闷极了,这些人真是见不得别人半分好。

面对爹娘的问题,杨宜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解释一下吧,“爹娘,这银子确实是我挣来的。”

见她爹娘仍是不信,她只得继续,“往年我托人给你带的皮毛你们卖了多少银子?”

“都给你攒着呢,哪舍得卖?”林氏Сhā嘴,说话间,她还将那些皮毛翻了出来。

杨宜摸摸它们,“这些皮毛在云州是个什么价钱,你们知道吗?拿这块貉子皮来说,在云州不过是一百文一张,在通州呢?最少也要三四百文钱一张吧。这小小一块貉子皮,中间的差价就那么高,更别提一些珍贵的皮毛了。每年我在云州收集了不少皮毛,然后趁青叔回通州时托他卖掉,这样倒卖皮毛,这些年我也赚了不少。”她避重就轻略过带回来的那些特产,现在童家老太太是个什么心思她尚不知道,她不想说出来叫家人­操­心。

杨氏夫­妇­听得目瞪口呆,他们还真没想到自己女儿这般能耐。

“老头子,我就说你不能听了外人的话就来疑心自家女儿嘛。”

“是是是。”杨大勇一个劲认错,“都怪我耳根子软,信了别人的混账话,宜儿,你原谅爹吧?”

杨宜失笑,“爹,哪有这么严重,你们也是关心我罢了。对了,这些银子你们一定要收下,家里的确该盖新房了。”

这回杨氏夫­妇­倒没有推辞,这是他们女儿正经赚来的银子,他们用得心安理得。

第三日,杨宜辞了他们,雇了辆马车前往童府。童二爷有说让马车来接她的,不过被她推辞了,如今一切尚未明朗,她不想太过张扬。

☆、第二十七章

杨宜来到老太太的院子,一番拜见后,没多久,老太太就清了场。

来了,杨宜知道,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要获得老太太的认可,这场仗她只能自己打,没有人可以帮她。她亦不惧,她上辈子是童家的妾,这辈子如何做不得童家的妻?

迎向童豁然询问的目光,杨宜微微颔首。他嘴­唇­微微翘起,率先走了出来,其他人鱼贯而出。待大门关上的刹那,老太太气势全开,锐利的眼神如同刀子般甩在她身上,杨宜挺直了背受着,老太太真够瞧得起她的,几十年上位者的气势真不是她能承受的。若不是她有上一世的经验,怕现在她早已吓得ρi股尿流,而非现在一般,仅是汗湿了衣裳而已。

老太太从尤妈妈那里已经得知近两年来她教给杨宜的本事,尤妈妈的能耐她是知道的,既然她说杨宜得了她七八分的火候,自然就不会多一分或少一分。

她信尤妈妈,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尤妈妈拿然哥儿当自已的孩子来疼,她是不会害然哥儿的。

如今看来,杨宜当家的本事不缺,家世是短时间内没法改变的,如今只能看看她对然哥儿心意了,不知她能为然哥儿做到什么地步?

“嫁给一个有克妻名声,并且破相的男人,你不觉得委屈或害怕吗?”

“若非如此,这等便宜也不会让我捡着。”杨宜很明白自己与他的差距,即使是现在,当他的妻子也很勉强。

从问出问题开始,老太太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杨宜的身上,她知道杨宜说的是真话,她只是讶异她的坦白,“你倒是坦白。”

“至于害怕?那倒不曾。人的可怖在于人心,而非脸皮。”

杨宜的话让老太太陷入沉思,是啊,人的可怖在于人心,而非脸皮。长得多好的脸皮,若那颗心是脏的,的确比任何长相丑恶的人更可怖。相由心生,说的就是这个理吧。

“你能为然哥儿做到什么地步?”这时,老太太的脸­色­已经和缓许多,气势也有所收敛。

“他若不离,我便不弃!”杨宜亦轻声回答。

“那然哥儿我就交给你了,我以一个母亲的名义请求你,好好珍惜他。”

“您放心,我会将他视若珍宝。”

从老太太那出来,杨宜擦擦额头上的汗,这关算是过了吧?

童豁然一直在外头等她,此刻见她出来,便迎了上去,“回安园?”

“好——”

*******

“老太太,您可不能让二叔娶个丫环呀。真喜欢的话,就纳为妾就是了,聘为正妻,咱们童家的脸往哪搁呀?”大­奶­­奶­徐氏一进门就嚎开了。

“嚎啥,我还没死呢!”

“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不必多言。”

徐氏一听这话,就知老太太对此事并不是反对,心里保不准也有几分同意了,她心中一紧,她仿佛可以看到在夫人外交会上死对头赵氏嘲弄的嘴脸。

“老太太,若二叔真想娶妻的话,我娘家侄女香兰是个不错的姑娘。只要我回去一趟,说合说合,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我有七成把握能成事。”

就你侄女那德­性­?这样的人她也敢拿来糟蹋她儿子?老太太嘲讽地看了她一眼,“不必麻烦亲家了。”

这个死老虔婆,这都步田地还敢嫌弃她侄女?“老太太,二叔这样做,大爷脸上不好看吧?”

“老大若是对此事不满,那便分家吧。”老太太淡淡地说道。

徐氏愕然,她没料到老太太如此轻易地将分家说出口,虽然这亦是她心中所思。

这些年来,老二受的委屈够多了。她眼看着老大子孙满堂,官路高升,而老二那边却是光棍一条,除了分得的一些财产啥都没有,那些产业有一部分还是她自已偷偷贴补进去的,连如今的官职都是他自己打拼出来的。

他也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除了次子的身份,其他都不比他大哥差。这么些年来,一直不争不抢的,乖得叫人心疼。

况且她的日子不多了,她希望他有个人能住在他心里,让他有个牵挂。这样他即使在最困难的绝境中仍会为了那一丝的希望去拼搏去撕杀。

对于分家,童豁然没有异议。童蕴然劝了两句,见老太太心意已决,便也同意了。于是,童家在老太太及族长的见证下,分成了两家。其实财产早就分好了,只是差个仪式而已。

分家对童二爷和杨宜的影响不大,这两只为成亲的事忙得晕头转向。其实主要是二爷忙,成亲几乎没杨宜什么事,除了量身载衣外,便是成天被尤妈妈管着调养身体。

对于杨宜的亲事,除了林氏担忧女儿会被克外,见杨宜坚持,杨大勇也就随她去了,以后的日子是她在过,她觉得可以就好。

成亲那天,不少人来观望。其实从下聘那天开始,就有不少人说杨家胆子够大,都等着看杨宜哪天翘辫子。可惜一直到成亲那天,杨宜都好好的,叫不少人失望不已。

从盖上盖头那一刻,杨宜就觉得自己成了木头人,全程都由喜娘发号施令,她叫走就走,叫停就停,叫拜就拜。待那声送入洞房响起,她才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

坐在新房里,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

喜娘见二爷进来,忙说了些吉利话。

童豁然给了她一个红包,她识相地退了出去。

童豁然用秤杆挑开红盖头,对帮杨宜上妆的嬷嬷很是满意。杨宜的五官本就生得极好,尤其是眉眼,上了妆后,颜­色­更增加了两分。叫二爷很是自得,这么漂亮的新娘子,以后就是他的媳­妇­了。

盖头被挑起的瞬间,杨宜对新房的光线有点不适,眨了好一会眼才缓过来。

二爷趁她眨眼的当下,将她抱上膝头,双手环住她的细腰,下巴亲昵地抵在她的脖子处,慰叹,“终于将你娶回家了。”

杨宜没料到他如此猛浪,僵直了一下后,感受到臀部下结实有力的双腿,她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嘶,别动——”

杨宜自然晓得抵着臀部的是什么,脸刷地红了,她挺直身子,低着头小声地抗议,“你放开我啦——”她不是那种没经过人事的,想当年,童文栋的□也是极粗极长的,初经人事时也是吃尽了苦头,后来欢/爱的次数多了,她才渐入佳境的。如今仅凭感觉,她就知道童豁然□比起童文栋来只大不小。她不禁担心,今晚她怕是要吃一番苦头了。

二爷呵呵笑开了,蒲扇般厚实的大掌安抚­性­地抚着她的背,“饿了吧?”

“还好。”

童豁然将她抱到桌子旁坐下,“想吃什么?我给你挟。”喂饱了她,一会她才会有力气喂饱自己嘛。

慢悠悠地吃饱,再慢悠悠地卸了妆,将脸洗­干­净,再怎么慢,也到了歇息的时间。她这般磨蹭,不过是因为害羞罢了。

从耳房走回新房,杨宜见童豁然靠着床头睡得香甜的样子,手上的书歪歪斜斜的。她心中一喜,终于不再磨蹭,走到床边,将帐子放下来,才想跨过他睡到里面去。腰却被人一把抱住,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置身某人身下。

童豁然庞大的身型在幽暗的闱帐内,威压极大。

“你装睡!”杨宜控诉地瞪着他。

“呵呵,兵不厌诈,我要是不装睡,你还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说完,童豁然定定地看着身下的女孩,“宜儿,我很高兴能娶到你。”

“我也是。”杨宜柔声道。

在童豁然充满欲/望及侵略的注视下,杨宜的脸渐渐烧了起来,心里变得酥麻酥麻的,想移开眼,却又觉得舍不得。

只见那白皙的小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润,绵密纤长的睫毛,圆润的­嫩­鼻让人忍不住去碰触,然後是那张微张的红­唇­,水水润润的,小嘴微张,仿佛邀人品尝,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童豁然的头越来越低,然后吻住了她的­唇­。辗转一阵后,顶开她的牙关,如同国王般在她小嘴巡视一番,然后舔吻吮吸她的丁香小舌,引着她与他­唇­舌交缠。童豁然双手分神地在她身上游移着,没一会,她的衣裳全都被解开了。而童豁然不知何时已经将衣裳全脱了。

杨宜的玉臂不知何时已经圈住童豁然的脖子,试着回应他的挑逗。她的回应,惹来二爷更加狂猛的吮吸舔弄。

☆、第二十八章

完事后,童豁然躺在床上,抱过杨宜,让她趴在他身上,抓起她的肚兜,细心地给她擦汗。擦完后,手温存的在那丝滑的­祼­背上上下滑动,吻了她粉­嫩­的脸颊一记,“还疼吗?”

杨宜累得睁不开眼,咕哝了声,“嗯,疼。”

她绵密纤长的睫毛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料想是昨晚没睡好。二爷疼惜地摸摸她的小脸,成亲的礼仪甚是繁琐,适才又陪着自己痴缠了大半个时辰,想来她是累得狠了。

听着屋内的动静像是完事了,门外值夜的春雪与冬梅对望了一眼,春雪上前一步,大着胆子问,“老爷,夫人,可要梳洗?”

“进来吧。”

二爷轻轻地将累极的杨宜放在炕上,然后披衣起身,掀开帐闱,对静立在一旁的丫环道,“你们把水放下,然后出去,明儿一早再来收拾。”

这是不让她们动手了?春雪与冬梅相视一眼,彼此可以见到对方眼中的吃惊,不过她们仍低眉顺目地应下来,“是——”

二爷拧了一条湿毛巾,然后回到炕上给她清理欢/爱后的秽物,想让她睡得舒服些。岂知看着她的身体,他的眼神越来越炙热。不过看着累得睁不开眼的杨宜,他只能压住自己的**,告诉自个儿来日方长。

于是他哑着声音道,“丫头,来,翻个身,我给你擦擦后背。”

睡得迷糊之际被­骚­扰,杨宜不禁咕哝了几句以示抗议。

二爷摸着她滑如凝脂的背部,低低一笑,“懒丫头——”

二爷将自己弄­干­净,重新回到炕上,将她纳入自己的臂弯,他满足地慰叹一声,然后沉入梦乡。

次日清晨,杨宜发现自己动弹不得,鬼压床?杨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恰好见一庞然大物府身在她身上啃咬,她立即就懵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她昨天成亲了。

杨宜被吵醒,本来气得不想理他的,奈何身上的人越来越过分,她伸出双手有些无力地推推身上的男人,“累呢。”

言下的拒绝之意,让二爷受挫,不过二爷挑/逗得更卖力了,心中暗暗发誓,不让她求饶,他面子往哪搁?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搞不定,不显得他太没用了吗?

“白日暄­淫­,不好。”

“离天亮还早。”

而杨宜在他的挑/逗下,身子渐渐热了起来。察觉到她身下的湿润,二爷腰部一沉,顶了进去。

因为昨晚的放浪,□仍有不适,不过被填满充实的快感渐渐盖过了那点不适,让杨宜沉沦欲/海。

看着杨宜沉迷欲/海的媚态,和那隐忍的哼唧声,二爷满意了,腰部的动作更加猛烈。

于是杨宜悲剧了,本来二爷只是想解解馋,浅尝辄止便放过她的。因她无意间伤了咱二爷身为男人的尊严,在接下来的这场欢/爱里,她受尽了折腾。

“老爷和夫人还没醒?”

看着走过来的尤妈妈,春雪与冬梅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尤妈妈一靠近,听闻房内隐隐传出杨宜的啜泣声及求饶声,这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她看了看天­色­,对一旁的春雪冬梅说道,“热水备着,我去厨房看看,一会老爷夫人完事了,就来叫我。”

“是——”

当二爷餍足时,杨宜已经连手指头都没有力气动一下了。见她这样,童二爷满脸怜惜。

杨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早­干­嘛去了?

“累吗?我叫人抬热水进来,你泡个澡,缓缓不适。”二爷的声音带着**过后的沙哑,煞是好听。

“嗯。”杨宜懒懒地应了一声。

“老爷夫人,你们可是醒了?”

“嗯,赶紧抬两桶热水进来!”

听到丫环的声音,杨宜挣扎着起来,她从床上抓了件外挂系在身上,她脚刚下地,却高估了自己的恢复能力,腿一软眼看着就要跌向地面。

站在一旁的童豁然眼疾手快地一捞,大手圈着她的细腰往怀里一带,“怎么了?”

杨宜嗔了他一眼,那种初为女人的娇媚,配上她那被情/欲滋润过的慵懒,直看得二爷全身一阵酥麻,整个人傻愣傻愣的,似是痴了。

尤妈妈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爷那没出息的样子,暗自摇了摇头。

“二爷,我来吧。”尤妈妈扶着杨宜去了耳房,二爷也跟着进了耳房梳洗。

看着杨宜全身上下青紫的吻痕,尤妈妈吃了一惊。

尤妈妈不赞同地看向自家二爷,“我说然哥儿,夫人才十五岁,可受不住你这般狠命地折腾。再说,你都二十大几的老男人了,又不是十几岁的愣头青,也不晓得节制一些吗?”因亲事是在正月里­操­办的,杨宜刚好满十五。

童二爷尴尬地摸摸鼻子,暗自嘀咕,一晚两回,他已经很克制了。

见二爷吃瘪,杨宜暗自乐呵。其实她身上的痕迹只是看着可怕而已,其实并不很疼。

二爷乖乖听训的样子叫春雪冬梅低下头,忍着笑意。

分家之际,老太太手上的好些人都给了二爷,这些都是她亲自调/教了许久的,能力忠诚都是一等一的,可惜只有八人。不过若运用得当,作用怕是不小。

梳洗罢,两人一道去给老太太请安。

他们新婚的住处是一所三进的宅子,本来童豁然是想买个四进的,可惜时间太紧,看了几个都不满意,再想到以后多半是在云州居住,就不想费那个神了。

因为二爷新婚,老太太直接住进了二爷这边。当然,只是小住几日。待这事了,她仍要回去侯府的。

老太太没有为难杨宜,给了她一对白玉的镯子,说了些让她早日开枝散叶的吉祥话,留着他们吃了早饭,才教他们回去自己的院子。

云州大捷,明远皇帝的封赏也于年前颁布,童豁然得了个正五品的宣抚使司同知,实缺。其中不乏总兵杨明英在其中使了一把力的原因。

再者就是童豁然自身的原因,这位大龄青年的情况摆在那呢,人家都快二十六了还讨不着媳­妇­,他这皇帝是不是该关心一下?其实就算他不指婚也没人敢说啥,但谁让他每年都兴致勃勃地接合了不少青年才俊,怎的轮了他童豁然,便无人可指?这不是明摆着他看不起童豁然嘛。再怎么样,人家也是为朝庭出了不少力呢,这回还立了大功。

当然,他也可以随意地给他指门人家,但童豁然那个情况,谁敢与他结亲呀。可皇帝指婚,自然是指个嫡女过去,哪家的庶女有那么大的脸面敢叫皇帝指婚?但哪户官员家的嫡女不是捧在心上的宝贝?哪里愿意给他糟蹋了。

真指了婚,指不定要落下多少埋怨呢。以后谁还敢让他做媒?而且,据他的密探得到的消息,展家老将军展博远准备上折子请他为外甥童豁然指一门亲事。

展家已经许久未开口要过什么了,他这皇帝若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难免叫人心寒。他还指望着展家给他守住云州呢。所以明远皇帝那叫一个心烦啊。

所幸,那人生大事叫童豁然他自己解决了,皇帝他老人家才不管他娶的千金还是丫环呢。反正他不用心烦了。明远皇帝满意他的识趣,一时间,龙心大悦,大手一挥,正五品的宣抚使司同知就落在了他头上。

青娘疑惑,“老太太,你把春雪冬梅给了二爷,为何独独留下碧菡?”碧菡模样出挑,日后给二爷当个通房也是好的。

“碧菡是个心思重的,给了老二迟早是个祸害。我虽然希望老二家能开枝散叶。可我也知道,家和万事兴。况且然哥儿他们刚新婚,正蜜里调油呢,我要是在这横Сhā一杠子,老二媳­妇­心里不满是一定的,保不齐连然哥儿都要埋怨我。徒惹不快,何必呢。再说了,若男人真想纳妾,女人拦是拦不住的,我又何必急巴巴地去当那­棒­打鸳鸯的坏人?”老太太淡淡地道。

“还是老太太想得明白,可为何——”

“你是想问为何我让人在亲家母面前嚼舌根的事吧?”

青娘点头,既然老太太都明白,为何还让人在亲家母面前嚼舌根呢?

这事还得从两个月前说起,童家下聘后,二夫人的嫁妆都是二爷私下里一手准备的,连带丫环婆子一起。可二爷却未准备有出挑的丫环充作贴身丫环,日后备作通房。杨家寒门小户,加上时间太过匆忙,亦未想到这一层。杨宜也被尤妈妈管着,自然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成亲那天,老太太安排了两个人说起了通房的事,恰好让林氏听见。料想待二夫人三朝回门之时,林氏会和她提起这事吧。

“再怎么说,我和老二媳­妇­隔着一层,随便塞人进然哥儿屋里都会让她不愉。不如叫亲家亲自与她说,亲家是她的至亲,总不会害她,她也能听得进去。”

“听是听了,但估计不会照做吧?”听着老太太刚才的分析,她觉得二夫人不会真听了亲家的话给二爷找个通房,多半是推了的。

“我的目的不在于通房。人都有个劣根­性­,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不懂得珍惜。我只是让她知道,还是有人会和她抢然哥儿的,让她紧张然哥儿,待他再好一些。”

“老太太为了二爷,真可谓用心良苦啊。”青娘感叹。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双更——

☆、第二十九章

从老太太的院子里出来,夫妻俩直接回房。

二爷吩咐了青叔几句,没一会,就见青叔拿着一叠账本似的东西过来。

“这是咱们家庄子及铺子的账本,以后就劳烦夫人了。”二爷示意青叔将账本交给夫人,待青叔退下去后。

杨宜接过,好奇地看了最上面的账本一眼,并不急着翻阅。

二爷转身,于北面的暗格处取出一榻纸张,递给杨宜,压低声音道,“这是咱们家的房契和田契,最下面的是银票,只是明面上的,你拿着,充作宅子里的开销。嗯,还有部分银子被我藏在暗处了。”

杨宜拿着这薄薄的一叠纸,只觉得这份信任重俞千斤,她涩涩地开口,“你就那么相信我?”

“傻丫头,咱们是夫妻,要一起过一辈子的,我不信你还能信谁?”二爷的大手安慰地摸摸她的头,不忍见她如此,二爷难得地开了个玩笑,“不过这些银子咱们得好生经营啊,要不然亏了,以后孩子要跟着咱们喝西北风的。”

杨宜白了他一眼,“乌鸦嘴!”

“这些房契和田契你仔细收好,账本你抽空看看,一会我得出门一趟去见个朋友,不懂的地方待我回来再与你说。”

听闻他要出门,杨宜忙叫人安排了马车。见他穿得单薄,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拿了件暗青­色­锦缎厚披风。

“外面不比家里,还是穿厚实点好。”

二爷心中一暖,笑道,“从军之人哪里就怕这点子冷了?想当初,我们还在冰天雪地下打过赤膊­操­练呢。”不过他却微微低□子,让她将披风系上。

下人来报,马车已备好。

临出门前,二爷仔细叮咛自家小媳­妇­,“午饭我怕是不能回来吃了,你叫厨房多做几个你爱吃的菜,要多吃点知道不?你太瘦了。”多长点­肉­,摸起来才舒服。

她很瘦吗?时下的姑娘都长这样好不?“嗯,我知道了,你赶紧出门吧。”先应下来再说,做不做那是后面的事了。

待二爷出门后,杨宜让尤妈妈把宅子里的丫环婆子管事小厮叫了上来,认认人。重点自然是和那些管事见个面,大致地知道这些管事分别是管哪一块的。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少人心里打鼓,以为夫人这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了。

不管此刻他们是沉稳还是慌张,也不管他们是怎么坐到管事的位子的。没有十足的把握前,杨宜是不会动他们。是驴是马,到时候出来溜溜就知道了。她现在不了解,手上也没有人可用,就让他们维持原样好了,省得她胡乱折腾弄得一团乱,达不到目的反让他们轻视。

说了几句场面话,杨宜便让他们散了。这样反而让这些管事忐忑了,夫人这把火没放出来,他们时刻不敢放松自己啊,谁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人呢?还是夹紧尾巴做事吧。

回到屋里,杨宜拿起账本来看了一下。铺子有三个,大记米铺、洪兴布庄,平楼铁铺,她随意看了看,收益都不是很好,米铺还好点,每年还有近千两银子的进账,但布庄和铁铺收益就少得可怜了,只有两三百两。

她记得童府有些香料铺子、酒楼、银楼都是挺赚钱的,每年没少为童府搂钱,可他们二爷那是一个都没分到啊。可以说,人家一个香料铺子的收益都顶他们三个了,更别提酒楼了。

再看庄子,通州两个,京城郊区一个,离通州也不是很远,云州一个。云州那个就别指望有什么产出了,不往里贴钱就算不错了。其他三个的每年的产出都是直接运往通州的,收益她也不好估算。

不过她看总帐本时,发现每年除了这些进账外,每年的七月和一月份,都有一笔两三千两银子的外财,来处只是用了一个符号来标记。杨宜猜测,这应该是二爷在别处的买卖。

银票她算了算,约有一万六千两八百两左右。

看着这些东西,杨宜只觉得责任重大。这可不是她那几百两私房银子的小打小闹,要是一个弄不好,就像她家二爷刚才说的,儿子都得跟着他们一块喝西北风呢。

其实这些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算是多的了,对杨宜来说,也是很多,她两辈子加起来,别说一万六千两了,连零头都没见过。可惜对于二爷来说,恐怕不算多。想想人家,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们家这点银子就不够看了。如果她家二爷还打算更进一步的话,少不得要打点一番。这些银子看着多,其实不经花啊。

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杨宜决定不想了,晚上二爷回来再问他好了。她将帐本地契银票这些妥善收好,去睡个午觉补眠。

杨宜醒来时已是未时,错过了午饭,她随意用了些点心,便叫丫环拿来笔墨纸砚。让她们退下后,她便坐在暖椅上,仔细回忆上辈子的点点滴滴。

她的根基太浅,资本嘛,那是几乎没有的,除了上辈子的记忆。二爷与大爷分家后,原本童家的势力及关系都由大房那边接收了,与他们二房没什么关系。既然与二爷成亲了,日后她会有自己的孩子,总得为他们谋划一二才好。这些记忆大的作用没有,但用来趋吉避凶还是可以的。

说实话,她上辈子真的过得很苍白,除了专注于讨童文栋的欢心外,关注更多的还是童府内宅的事,那里毕竟是她栖身的地方。外头的事,她知道的不多。不过不过历年发生的一些大事,如战事天灾等,她还是知道的。以前童文栋在她屋里歇的时候,时不时也会提一些外头的事来给她解闷。

想了想,她决定用隐晦的字眼将它们记录下来,以此来提醒自己,她自己有那份记忆,只要关键的几个字就能起让她想起来。而且这样也比较保险,就算别人拿到这张手扎,也看不明白她写的是什么。

至于童家以后会发生的事?现在他们与大房分了家,那边的事也轮不到她­操­心,她就不费那个心了。现在整个童府真心待他们的就是老太太了。

不过上辈子她对老太太却是了解不多,她一个通房,即便生了孩子后升为姨娘,地位也不高,能见到老太太的机会屈指可数。她对老太太的印象很浅,关于老太太最让她记住的是,她逝于元和二十一年,死于失荣(颈部淋巴结肿瘤)。恰好比上辈子的杨宜先走两年。此事也是杨宜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如今是元和十八年,也就是说,老太太还有三年寿命。

对于失荣,她懂的不多。只知道是一种很厉害的绝症,颈部坚硬如石的肿块,初期症状不明显,肿块只有黄豆大小,后期时肿块溃破,面容憔悴,形体消瘦,失去荣华,是为失荣。

至于病因为何,据传言,当时给老太太医治的大夫说是脾伤气滞、肝失条达引起的。大夫及当时的下人都被大­奶­­奶­下了令封口了。这些话也只是在仆人中暗暗流传,不过她想,应该有几分真实­性­的。

医书上说,怒伤肝,思伤脾、哀伤胃。元和二十一年,老太太娘家那边的确发生了大事。据说在云州大军与鞑子对战期间,由于军事机密的泄露,使得这场仗陷入苦战,僵持了大半年,虽说是安和国胜了,但展家带领的嫡系部队折损了十之七八,而展家男儿,几乎全部战死,只余下两个展家男儿。那一仗,惨胜。

大半年,老太太外忧内郁不得疏解,等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病败如山倒,这就样去了。

这些事以后是不是会发生,她无能为力,她如今只希望老太太能尽量避免得这个病。旁的她做不了,但去陪老太太说说话,和她逗逗趣,让她保持愉悦的心情,再在饮食起居上多关心一下还是可以的。

想到就做,没一会,杨宜领着春雪冬梅往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夫人来了?”青娘看到杨宜,眼里划过一抹讶异。

“嗯,青嬷嬷,老太太可是起了?”杨宜笑着问道。

青娘忙将她引进门,“起了,老人觉少,老太太正和几个丫头玩叶子牌呢。”

“老太太真是的,明知媳­妇­我手头紧,玩叶子牌也不叫上我。”杨宜一脸不依。

旁边一个丫头眼明手快地站了起来,将位子让给杨宜。

杨宜看了她一眼,相貌平平,不算出众,不过却是个伶俐的。

老太太乐呵呵地配合,“瞧这丫头说的,敢情她一准能赢一样。碧菡,你帮我盯紧点,别叫她把我的私房全赢去了啊。”

“老太太放心吧,奴婢帮您看着哪。”站在老太太身后的碧菡柔声应着。

碧菡的艳丽叫杨宜多看了几眼,杨宜微微一笑,“老太太,该您摸牌了。”

“老太太晚上睡得可好?”杨宜一边玩牌一边与老太太闲聊,话题不自觉就聊到了养生上头。期间,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老太太,可老太太身上穿着重紫­色­团花高领锦袍,她实在看不出来她脖子处有没有异样。

“还好,就是睡到半夜脚冷,睡得不安稳,易醒。”

“老太太睡前可有泡脚?”

“泡了。”

“晚上叫下人煮些艾草水来泡脚吧。”艾灸泡脚可以驱寒除湿,活血化瘀,通经活络,能改善睡眠、脚浮肿,还可预防外邪入侵体表。

这泡脚的方子是她有一回回老家时随手帮了一位老­奶­­奶­,老­奶­­奶­见了她的脸,和她说的,又唠叨了艾草的诸多好处。当年她十二三时,脸上没少长面胞(豆豆),正因为这样,二少­奶­­奶­姜氏才放心让她升为二等丫环侍候童文栋吧?后来她就用艾草泡脚,才泡了十天,她的脸就不长面胞了。其实艾草泡脚还可以调理女人身体,驱除胞宫湿寒,有助怀孕。可惜她没把那老­奶­­奶­的话放在心上,只把艾草当作一种能去面胞的药草,若不然,何至于当时多年未怀上?当然,她当年也不知道自己多年怀不上孩子是因为宫寒及月事不规律。

“可有效?”

“效果很明显。”

“好,听你的,那就试试。”儿媳­妇­的关心让老太太很受用,脸上的笑容也真了几分。

“老太太,不来了不来了,您两个欺负一个,媳­妇­好不容易攒下的私房钱都给输没了。”

老太太怎会看不出杨宜是故意让她赢的,这媳­妇­贴心啊,“呵呵,碧菡,这是你们夫人孝敬上来的,一会你拿去与他们分一分买些零嘴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不过可能会很晚,我先去吃点东西了——

☆、第三十章

“明儿我该回去了。”吃罢饭,老太太慢条斯理地说道。

杨宜与童豁然一听,吃了一惊,二爷环顾了一眼在场的丫环婆子,“娘,可是丫环伺候得不尽心?”

二爷本就长得一副凶神恶刹的样子,再加上外放的气势,看得那些丫环直发抖。

二爷的假不多了,多则十天半个月,少则三五天就得离开通州了。若老太太回侯府居住,见面自然比不得现在方便。

“这些丫环都是我用得惯的,哪会不尽心?”老太太好笑地说道。

“可是媳­妇­哪里做得不好?”杨宜只得上前。

“别多心,你很好,你们都很好。”老太太笑着拍了拍杨宜的手以未安慰,“只是你们大嫂今天派人来叫我拿个主意,我不放心府里而已。”

大嫂派人来过了?她怎么不知道?杨宜估计是她午睡的时候来的吧,可怎么没人给她提个醒?她不禁看了春雪冬梅一眼,见她们也是一脸茫然,明了她们也不知道这事。到底是谁?这事晚点得查一下,若不然太要命了。

不过。就她所知,童府这两年老太太早就交给大嫂了,她今天叫人来向老太太讨主意,不过是提醒老太太该回去了而已。

“还有就是,你们明天随我一道回去,和你大哥大嫂见个面也好。毕竟你们还是亲兄弟,只是分家,又不是仇敌,哪有避不见面的?”

是啊,他们只是分家而已,面子上还要过得去的。

“是——”两人应了下来。

“大晚上的,看什么书?仔细伤了眼睛。”

杨宜转过头,看向被她家二爷抽走的书,“你不是去书房吗?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现在还不到戌时吧?

二爷暗恼这丫头不懂风情,“今天你看了账本了?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杨宜笑着起身,给他去了外袍,“略翻了下而已,还没细看呢。”

二爷搂着杨宜回到床上,躺上去后,将她拉进怀中。杨宜惊呼一声,粉脸晕红,想起来却被他搂着细腰,她不敢挣扎,怕擦枪走火。

不过她转而一想,昨晚那么亲密的事都做了,现在又何必扭扭捏捏?于是她大大方方地依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放松身体享受这一刻的温馨。才一会,杨宜便舍不得离开了,男人的身体真热,比暖炉好用多了。

察觉到她的变化,二爷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意,将她刚才看着的那本书拿过来番了番。

这回轮到杨宜拍掉他手上的书了,“爷,光线太暗了,别看书,你的眼睛可比我的重要多了。”在战场上眼睛不好,可是很吃亏的,而且还很危险。

“不看书能做什么?”二爷的大掌隔着衣服在杨宜身上轻轻的抚摸着。

杨宜忍着痒意道,“说说你今儿外出会友怎么样?”

想到正事,二爷停下了若有似无的挑/逗,犹豫了一下,开口,“本来这事我打算缓些日子再与你说的,不过刚才我转念一想,早点告诉你也好,早知道早做准备。”

杨宜深以为然,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她都不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早前我们接到消息,说南边又不安分了,皇上预备在钦州再驻扎一支军队。今儿我出去见了几个交情很好的朋友,和他们商量了一下。”说到这,二爷看了杨宜一眼,“我想调往此处。”

“不回云州了?”

“不回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杨宜白了他一眼,这还用问吗?“自然是你去哪,我便去哪。”

二爷心满意足地呵呵一笑。

“不过舅舅他们能同意?”

童二爷沉默了半晌,道,“­鸡­蛋不该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这点杨宜是赞同的。展家将家族所有的人员都投进了云州的军队,这样能凝聚家族的力量,不担心展家人被坑害,却也有明显的弊端。若是几年后云州那场大战里,有援兵来救,或许展家不至于那么惨。可其他军队的势力与展家非亲非故,眼见着展家空出那么大的权力地带,他们哪里肯放过这块肥­肉­?

“云州那边是舅舅他们的嫡系,那是一支成熟的军队,人员配置都已经很完备。一个萝卜一个坑,有时军功一分下来,就薄了,所以官位的进阶是很慢的。如果我呆在云州,熬个十年八年,或许能更进一步,但正四品也就勉强算个高官而已。”还有一点就是,云州的兵士毕竟有限,童豁然不可能去蚕食他舅舅们的势力。带兵的军官手里没有兵,哪算是军官呢?

“你别看这回我进了整整一大步,这只是一个意外罢了。而且这次击退突厥兵后,按我估计最少三两年内,突厥大军是不敢来犯的。”

而且这回也算是狠狠威慑了云州外围的势力一把,恐怕他们想兴兵,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重量再说了。

二爷摸摸她的肚子,“我已经不年轻了,晚点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若是云州三年五年都没有仗可打,我没有时间等下去了。我想趁着能拼的时候去拼搏一回,累积军功,给孩子们更好的一切。”其实,童二爷决定去钦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杨宜。在云州,知道杨宜丫环出身的人不少。人都有个先人为主的观念,一旦你打上过什么烙印,即便你后来变了身份,也很难让人改观。但是,去钦州的话,认识杨宜的人少,在那里开始,会容易得多。

其实归根结底一句话,那就是二爷有了媳­妇­后,人也奋发了,向上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得过且过了,懂得为媳­妇­为未出生的孩子着想了,再加上舍不得媳­妇­回云州受委屈,于是就有了往钦州垦荒的决定。

“什么时候启程?”

“我明天去申请调令,不出意外的话,五日内会有回复。”

杨宜盘算着明天去买一本山河志略回来,将钦州各方面了解一番才好收拾行李。

“不过若是调令下来,我会先行前往打点,你且在家多陪陪娘,晚些时候再启程。嗯,青叔我会留给你。”

“青叔你带去,娘给的几个人很是有些本事,你别担心我。”杨宜不同意,青叔的能耐她是知道的,留给她,大才小用了。

“听话——”去往钦州的路上可不太平,将青叔留给她,他才放心。

看他坚定的神­色­,杨宜就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他­性­子里暗藏着强势的一面,若不然也不会有王春生那档子事发生了。他自己还没想明白心意的时候,却不允许别人觊觎他看上的人。

“就会凶人家。”杨宜嘟着嘴抱怨。

二爷好笑地亲亲她的小嘴,渐渐地绻缱深入,不可自拔。挺拔熊壮的身体压上了杨宜的娇躯。

杨宜想起早上红肿的□,尽管擦了药,仍感觉有些许不适。有些怕,这具身子还太稚­嫩­,承受不住太多的欢/爱。

感觉到杨宜的闪躲,二爷撤离,极力克制自己的**,有些气息不稳地看着她娇艳的脸庞,“早些安歇吧,明儿一早还得回去见大哥大嫂他们呢。”

杨宜吃惊地看着他,他的意思是今晚放过她?这可能吗?

二爷在她耳畔低声耳语,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她的耳贝,“今晚不动你,不过明晚你可得好好补偿我——”说话间,二爷将她压身自己,腰部挺了挺,意有所指。

感觉到杵在她腿裆间一大团灼热,杨宜俏脸晕红,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瘦了点——

☆、第三十一章

次日清早,杨宜很是打扮了一番。她出身不高,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但她却能努力让自己做得更好。这次回童府见他们大哥大嫂,至少衣着举止上,不要叫他们看轻了去。

出得门来,坐在大厅等候的二爷只觉得眼前一亮,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迎了上前。

今儿杨宜特意梳了朝云近香髻,簪上一枝碧玉簪子,稳定而不失生动,配上八幅翠绿碧霞罗长裙,身披烟紫­色­的薄纱披帛,更显婉约而端庄。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么一打扮,杨宜整个人亮眼了许多,当家主母的气势若隐若现。即便默默坐在一旁,也不会叫人忽视了去。

二爷很满足,他相信,加以时日,他的夫人一定会做得更好。

“可以走了吗?”杨宜仰着小脸问。

“走,咱们这就去娘的院子给她请安。”

老太太见了杨宜今儿的装扮,也满意地点头,有几分样子了。

辰时一刻,准时出发。

杨宜他们的宅子离童府并不远,就两三条街而已。没一会就到了,二爷率先下车,与他夫人一道将老太太搀扶着下车。然后两人挽着她向大门走去。

刚进了二门,大老爷童蕴然并徐氏就迎了上来。

“老太太啊,您可回来了。这府里没了您啊,就跟缺了什么似的。看您一回来啊,我的心就定了。”徐氏惯会说话,一出口倒是圆了昨天的话。

本来二爷及杨宜见大哥大嫂迎了上来,想退到一边的。二爷顺利做到了,而杨宜的手却被老太太拽紧了。接着老太太伸出左手,示意徐氏挽这边,“大媳­妇­,来,这边。”

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徐氏不甘不愿地上前,与杨宜一道,一左一右地挽着老太太。徐氏心里不愤,连话也不说了。

徐氏刚刚打算将这杨氏挤到身后去,给她一个下马威的。她堂堂安乐候的大儿媳­妇­岂是她一个下人可比的?可惜老太太护着她,不但化解了自己的下马威,还借着自己抬举她!真是,气死人了!再加上看见杨宜穿得光鲜亮丽,她的怒火更盛了,贱蹄子,真以为穿上龙袍就是太子了!

适才杨宜也看出她这大嫂是冲着她这边来的,把位子让给她,本来也没什么所谓,可老太太拽着,便罢了。

“都进屋吧,外头天寒地冻的,要是冻着你们,我可要心疼的。”

“还是老太太心疼咱们。”

其余人纷纷附和,一时间,其乐融融。

进了暖房,大家都按照规矩坐下。今儿是杨宜见亲戚,在坐的的都是正经的主子,那些姨娘通房自是不能来的。

杨宜分别给老太太及大哥大嫂行了礼,接了礼后几个侄子领着妻子给她见了礼,杨宜将备好的见面礼散了下去。

杨宜见到童文栋带着姜氏给自己行李,一时恍惚,她竟然成了童文栋的婶婶,真是让人料想不到啊。

大伙又聊了一阵,眼看老太太­精­神有些不济,大家也准备识趣地告辞了。

突然,徐氏朝罗氏(三少­奶­­奶­)使了个眼­色­。

罗氏起身笑着说道,“老太太,我见二婶看着很面善,叫人忍不住想亲近。正巧,我前些日子得了些香茶,想请二婶过去尝尝,不知二婶肯不肯赏脸?您老人家可要帮我劝劝啊。”

罗氏一句话,可把杨宜的拒绝给堵死了。

果然,老太太听了很高兴,赞同道,“自家人,自然该亲香亲香。”然后转过头来对杨宜说道,“老二媳­妇­,你也别拘礼。”

“老太太说的是。”杨宜看向自家二爷,“不过,不知二爷呆会可还有事——”若有的话,莫要耽搁了才好。

杨宜一提醒,老太太才记起来,忙看向童豁然。老太太心里自然是乐意兄弟两人多亲近亲近的。

“二叔新婚,哪有这许多事——”罗氏嘟嚷,声音恰好能让所有人都听得见。

童豁然道,“呆会没什么事,你随彬哥儿媳­妇­去耍一下,我正好有点事向大哥请教。晚点回去时,我叫人去寻你。”

“既然如此,也好。”杨宜笑着对罗氏说道,“听你二叔说,你们梧桐院的茶一向是不错的,那我就厚着脸皮上门叨扰了。”她倒要看看罗氏想­干­嘛?怕不会单纯地吃茶吧?

一听这话,想到那狐媚子,罗氏心里就恨得不行,暗恼自己怎么找了这么个借口。

“三弟妹,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长房长孙童文生的妻子汪氏笑眯眯地道。想着刚才猛向她打眼­色­的徐氏,汪氏就一阵无奈。其实汪氏不想趟这场混水的,可婆婆徐氏看不过眼这二婶,要老三家的去落她面子,她之前不答应已经让婆婆很不高兴了,如要是连看戏也不去,明天立规矩的时间又该延长了。

“是啊,嫂嫂我馋你们那儿的茶许久了,这回可逮着机会了。”姜氏也跟着说道。

老太太笑眯眯地道,“好好,你们都去,都去。”

又打趣了几句,大家就各自散了去。

出了月亮门,杨宜随着罗氏三人一道往梧桐院走去,经过一座假山时,丫环说话的声音隐隐传来。

“我今天看到二­奶­­奶­了,穿着八幅翠绿碧霞罗长裙,梳了个朝云近香髻,可漂亮了。”月茹一脸羡慕。

“你是说二­奶­­奶­?”王梅迟疑地接口。

“是啊,听说她是也是丫环出身的呢。对了,好像是元和七年进的府,那不是和姐姐一样?姐姐认识二­奶­­奶­吗?”月茹好奇地追问。

“认识,她以前可是和我一起当过差的。想想和我们一起进来的,最出息的就是她了。人家如今可是正正经经的夫人了,可怜我们有些还是三等丫头。”

“王梅姐,我看你也不差她多少啊,我想你以后一定会嫁得比她还好的。”月茹安慰。

“同人不同命啊,不过能以丫环之姿让二爷看重,进而聘为妻子,料想她的手段又见涨了,胡杏都赶不上她。”

“王梅姐,你是说她是使了狐媚手段迷住了二爷才有的今天?”月茹捂着嘴瞪大眼睛。

“哼!若不然,以咱们这些丫环的身份,给主子当通房都还勉强,怎么可能直接聘为妻?”

听到王梅这个个名字,杨宜的嘴­唇­微勾,真是孽缘不是么?若是此时,杨宜还不明白罗氏的目的,那她就白活两辈子了。要知道,这世上大多的巧合都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二婶?”罗氏一脸尴尬,转而怒道,“这些碎嘴的丫头,我去叫人将她们捉来,定叫管事给她们一顿板子!”

“不用了,既然如此巧合叫我们遇上,不听完岂不可惜?”杨宜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啊,那得多厉害的狐媚手段啊。二爷这个人,我看着都怕,她竟然敢嫁,真的好有胆量。”

“为了荣华富贵,她没什么不敢的。”

江氏越听越不像,而罗氏又被刚才杨宜似是看穿的目光所慑,竟然怔愣了一下。

“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主子被人说成这样,也不晓得维护一二?”汪氏冷眼一扫,斥道。

顿时,跟在她们身后的丫环婆子迅速扑向假山,没一会,就将两个丫环扭了出来。

月茹见到众人脸一白,眼神惊慌失措,而王梅被扭出来时,亦是一脸吓坏了的样子,不过在她看到杨宜一脸平静后,眼里闪过一抹意外。被一直盯着她看的杨宜发现了。

此时罗氏已经回过神了,对跪在地上的两人厉声道,“给她们各掌嘴三十下。”

然后转过头来,对杨宜抱歉地说道,“二婶,真是抱歉,本想请你吃茶的,竟然听到这等腌渍事,真是——”

“无妨——”

“二婶好肚量。”汪氏赞了一句,“三弟妹,咱们快点吧,耽搁了那么久,我都渴了,这里留给管事就好。”

“好。”杨宜最后看了王梅一眼,她嘴巴周围已经红肿了,杨宜没有多说什么,今天指使她的人一定会给她好处的。王梅算是求仁得仁,也不亏了。

来到梧桐院,才刚坐下,罗氏就吩咐一旁的丫环,“去,把胡氏叫来沏茶。”

待丫环领命出去后,罗氏才笑着说,“咱们院子里要说谁的茶沏的最好,莫过于胡氏了。这胡氏的茶艺,那是咱们爷都不住夸赞的。”

胡氏?是胡杏么?杨宜猜测。说实话,回来那么久,她还真没见过胡杏。

没一会,挑帘子的丫环报胡氏来了。

杨宜抬头一看,果然是胡杏。

胡杏一见杨定,怔愣了半晌。

“怎么,看傻了眼?还不赶紧去沏茶?”罗氏轻斥。

“二婶,说起这胡杏,也是元和七年与你同一批进府的,你应该认得吧?”

杨宜点头,“自是认得。”

罗氏装作叹了口气的模样,“她当初是与你一起进的安园,可惜眼皮子浅,弃了二叔,挑了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肚子也不争气,喏,都几年了,还是个通房。若跟着你们去了云州,或许另有一番境遇也未可知。”

胡杏听得浑身一颤。

杨宜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强求不得。”

“其实你们那批丫环都挺出息的,二婶自是不用说。跟在老太太身边的凌小翠也嫁给了童奕德大管事,如今也是得力的管家娘子。就说这胡氏,虽然比不得你,但也算是咱们童家的人了。你们三个,尤其是二婶,可曾了咱们童府的丫环里头最让人羡慕的对象了。”

处处点明她丫环的出身,不就是特意膈应她么?想来这就是她今天的目的吧?杨宜有些想不通罗氏为何要这么做。

汪氏见杨宜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婆婆的算计失策了,使的力全部都如同打到了棉花上头,人家二婶整个人就像浑不在意出身一般,任凭你怎么说。

她这婆婆也是个拎不清的。你说,人二叔都分出去了,她又何必非要与二婶过不去?若童府有个什么,能帮上忙的,怕还是二叔二婶呢。指望她结交的那些人?做梦比较快。

莫怪乎今天罗氏那么打眼,只因罗氏是徐氏的表侄女,自然得出头了。

汪氏Сhā话,“三弟妹,老说这些做啥,没趣,还不如说说近些时候京城永福楼新出的珠花呢,我得了两枝,我娘家那头托人送来的,可­精­致了,看着也贵气。”

其实罗氏也有点泄气了,不管她说什么,二婶就像听不懂般,别说变脸了,就连神情也不多一个。

其实,若说杨宜不在意别人的眼光那是假的,毕竟她也是俗人一个。可若是为了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的一两句话伤神乃至自怨自艾,那就是愚蠢的行径了。而且,明知有人等着看戏,她还上当,不是脑子有毛病那是什么。

“大嫂,可是你如今头上戴的这枝?”一直装木头的姜氏终于开口了。

“正是——”

罗氏招呼,“来来来,吃茶,刚才你们不是一直惦记的吗?”

“胡氏,赶紧把茶给客人端上来!”

“是,三少­奶­­奶­。”

“啪!”地上碎了一只茶杯,罗氏一拍桌子,“你怎么奉茶的?刚才说你两句,你心里不服气是不是?”

“三少­奶­­奶­,没有,我没有。”胡杏摇着头,努力否认。

杨宜看过去,只见胡杏整只右手都红肿了,有些地方还脱皮了,显是被烫得不轻。

杨宜心里厌烦,打从来了童府,这些个人都没消停过。

汪氏注意到杨宜的不耐,其实她心里也厌烦,“好了,三弟妹,你要教训通房也等我们走了再说。吵得人连吃茶的心思都没了,你是不是怕我们吃多了,故意的?”

“大嫂,我听你的。”罗氏这回教训了通房,心情好了许多,睨了胡杏一眼,“听到大少­奶­­奶­的话没?还不赶紧下去?”

杨宜在梧桐院呆了一个多时辰,才等到二爷派来的人。和众人道了别,出了梧桐院就见二爷等在那了。

“等很久了?”

“刚来一会。”

“咱们回家吧。”真是累死她了。

注意到她的疲倦,二爷也没说什么,牵着她的手往大门走去,惹来一路丫环羡慕的眼光,杨宜想将手抽走的,但二爷霸道地握着,不让。

回到家,两人换了便服,便窝在屋里不出去了。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说到近日的安排上去了。

“云州那边签了死契的下人得带过去,他们都是用得惯的,带去就能­干­活了,省得到了钦州还得找牙婆子买。”钱倒是小事,只不过调/教起来很麻烦。

杨宜想到安家,踌躇了一下,“安家就不带过去了吧?”安家两个儿子都还在云州军营效力呢,拆散这一家子不好吧?

二爷意外,“你不是喜欢安小柔吗?”

“的确喜欢。”

“喜欢就带上,安家你不用担心,一起带上就是了。”

“谁说喜欢就一定得带上的?”杨宜好笑,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从头再来的,安家兄弟在云州军队几年,多少都打下一些根基了,此时叫他们放弃,未必乐意。

况且身份不一样了,就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了。带过去又能如何?主仆有别,若她还像以前那样待安小柔,无法服众,不利她管家。若公事公办,安小柔心里多少都会有点不舒服。想想,本来一样的下人,转眼间杨宜就成了主子,换谁都会觉得别扭。那她们那份情谊算是毁了。还不如不带过去呢,就让她们的情意停在此时,保留那份美好。

杨宜怅然,人生总会面对许多的选择,有选择就有取舍。

“这个我会安排妥当的。”

“你派人去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托那人带份东西给小柔。”送她一套银四事头面,算是提前给她添妆了,也算全了她们的情谊。

“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更吧,,,好大一章的说。

☆、第三十二章

“老太太,二爷亲自去梧桐院将二­奶­­奶­接回去了。”青娘轻声说道。

“嗯。”老太太闭着眼应了一声。

梧桐院发生的事,刚才已经有丫环禀报过了。

突然,老太太睁开眼,“哼,徐氏是个糊涂的!”她虽然主张分了家,可不代表她愿意看到她的两个儿子形同陌路。

大­奶­­奶­一向如此,老太太不是早就晓得了么?在青娘心中,老太太是算无遗漏的,不可能犯这么明显的错误,这极有可能是老太太故意的。

“大­奶­­奶­这么做,不意外。可老太太为何让二­奶­­奶­——”

“你想问我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不阻止是吧?”

“早之前我就在猜她估计要闹上一闹的,可还是不愿意见到此事发生的。我也确实是希望她们能如一般妯娌一样相处可惜事与愿为。就算我现在阻止了,以后老大媳­妇­也要找机会给老二媳­妇­不痛快的。还不如叫她闹上一闹,趁着我还在,真闹大了我还可以管上一管。也正好瞧瞧老二媳­妇­是个什么­性­子。如今看来,老二媳­妇­倒是不用担心了。对上徐氏,她吃不了亏。我如今只盼着她不跟徐氏一般见识就好了。”

“老太太真是用心良苦,大­奶­­奶­二­奶­­奶­会明白你的。”青娘忙宽慰她。青娘是原来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的王妈妈去了,才提拔上来的。近身伺候后,她才发现,老太太也不容易。

“但愿吧。”老太太叹了口气,“晚点,你把碧涵给大爷送去。”她既然闲得四处折腾,那就让她忙起来。

青娘倒吸一口冷气,老太太这招狠,明知大­奶­­奶­最见不得那些长得美貌的侍妾了,还将碧涵送过去,这下大­奶­­奶­有得忙了。

“老太太,大­奶­­奶­她只是一时想糊涂而已。”青娘略劝了一下。

“她一向拎不清,什么时候明白过?”想起她以前做的糊涂事,老太太就气得捶床。也是她当年糊涂,当年见大儿子­性­子有些绵软,不想娶个­精­明的儿媳回来拿捏他,挑来拣去,就相中了徐氏,徐氏前些年看着还好,可近些年却越发地糊涂了。

青娘见她如此,忙转了话头,“今儿大少­奶­­奶­办事可真利落,我瞧着,有几分您当年的样子。”

“她倒是个难得的,能顾全大局。晚点我会和蕴然说说,叫她协助管家。”老太太盘算着将汪氏带在身边教个半年,待她能独当一面后,就把侯府交给她管。

“大­奶­­奶­那怕是不乐意吧?”青娘犹豫,万一大­奶­­奶­闹将起来——

老太太面­色­一冷,“她有什么好不乐意的?这两年亏得有我看着,这才没出什么大乱子,再让她这样下去,童府迟早得败在她手里!”想把着权力,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她时间不多,得尽早做些安排,不想再浪费在她身上了。

青娘也知老太太是忧心自己时间不多,才想着把童府安排妥当。

“老太太,你这病这么瞒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告诉大爷二爷,或许他们知道什么名医能治这病也不一定呢。”

“自古以来,多少名医都拿这病没辙。连京城名医张定水的徒弟都束手无策,他们能有什么办法?老二过几日就要启程前往钦州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战事了,还是不要拿这个去让他分心了。”

这事青娘是知道的,这一别,也不知何时能见上一面?“老太太,我瞧您和二­奶­­奶­处得挺好的,何不让二­奶­­奶­留下陪你几个月?”

老太太罢罢手,“算了,他们新婚燕尔的,我就不做那坏人了,再说了,我还想早点抱孙子哪。”

童蕴然进了屋,任由徐氏给他除了外衣,板着脸道,“听说你今天让罗氏去找二弟妹麻烦了?”

徐氏正在他身后摆弄衣裳,没看到他的脸­色­,听闻他的话,不以为然地撇嘴,“哪是什么正经的二弟妹?不过是个贱丫头罢了。”

“这么说这事是真的了?”

此时徐氏才发现不对劲,手一顿,笑得有些不自然,“没有的事,你别听那些丫环婆子乱嚼舌根。”

童蕴然今天和童豁然在书房的气氛挺好。虽然他们一文官一武将,但并不妨碍他们对朝中局势的交流。他们兄弟俩极难得能聚在一起,前些年他在外地为官,几年都不曾回来过。而童豁然在云州也不是能随便离开的。没想到一转眼,他的亲弟弟已经紧跟着他身后了。

今天是他们兄弟第一回坐下来深入交流,却让他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他弟弟的一些见解,竟然与他不谋而合,而有些相左的地方,亦能发人省心,让他从另一个方向思考,回头他还得再琢磨琢磨。

他这弟弟一向不争不抢,就连分家了,都是给多少要多少,不曾抱怨过一句,对他这大哥也恭敬。既然那杨氏是他想娶的,纵然他不满意那杨氏的身份,也不想让他这弟弟为难。适才听到徐氏竟然让人去找那杨氏的麻烦,当下他就恼了。

之前徐氏一直在他耳边唠叨二弟娶了个丫环当媳­妇­,叫她在好些个官夫人聚会的场合上丢了脸。今儿这般行事,就只为了发泄她心中的怒火?

都说长嫂如母,前些年二弟单身的时候,没见她为他张罗过?!此时娶了回来,她却来嫌弃杨氏的身份了?如今看她行事,更是不顾他们兄弟情份。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以后最好把杨氏当成咱们正经的弟媳对待,能好好处最好,不能也别去找她麻烦。”

“那姓杨的任什么?!”她堂堂通政司参议的女儿拿一个低贱的丫头当成正经弟媳来对待,她也不想想,她配吗?

徐氏的糊涂叫童蕴然耐­性­尽失,他冷笑,“凭什么?就凭二弟他喜欢,就凭她如今是正五品宣抚使司同知的妻子,不是任由你搓扁揉圆的丫头!”

徐氏被打击到了,正五品宣抚使司同知,她爹的通政司参议也是正五品,可她爹在这位子上­干­了许多年了,都没往上挪过。

“她这是使了手段得来的!”徐氏不甘地嚷了一嗓子。杨氏这么低贱的出身,如今竟然与她站在同一高度了,这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就算使了手段,也是人家的本事!我倒希望你能学到她几分,就不会成天被人挑唆回来闹得家宅不宁了。今晚我歇在秦氏那,你自己仔细想想。”说罢,童蕴然拂袖而去。

徐氏一听这话,气得银牙咬碎,恨恨地道,一群狐媚子!

胡杏让贴身丫环上了药,便挥手让她们退了下去。她看着被纱布包着的手,怔怔出神。今天见到杨宜,给她的刺激太大了。

当年她初来到这个世界时,只是个丫环,起点虽然低些,但她相信接下来,她定然是一路顺风顺水往上走的。而开始的一切,也的确如她所料般发展。

到了梧桐院,她过得张扬肆意,不分场合地点地与三少爷谈诗谈画谈茶......也不怕得罪人。三少爷看向她的目光渐渐充满恋慕,而且处处维护她。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她是三少爷的心尖儿,没人敢得罪她。十三岁时,她顺利被收房。三少爷还想将她破格升为妾室,可惜被罗氏拦下了。不过没关系,她虽然只是个通房,却是一个可以让正室都避让的通房。

她以为三少爷会一直对她痴心不改的,会一直用新奇宠溺爱慕的目光追随她。但是她高估了三少爷对她新鲜感的保持度,同时低估了同一个院子里那些女人的手段。以往,每当三少爷被拉走时,她就拿出一些新鲜玩意来哄他,有时是五子棋,有时是一些其他的新鲜玩意,以此来拉住他,让他的目光专注在她身上。每当此时,那些女人,特别是罗氏,总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尽管她很努力,可三少爷正是贪花爱俏的年纪,而她,再多的底牌,也有用光的一天。三少爷渐渐被院子里的其他女人拢了去。她现在虽然还算得宠,可已经比不得之前了。

今天见了杨宜的隐忍,她不禁反思,她之前行事,是不是有欠妥当?以杨宜如今的身份,完全可以不顾忌地将罗氏训斥一顿,可她为什么没这么做呢?胡杏深思。她不比杨宜差,可以说,她有的东西,杨宜都没有,可如今她与自己,天差地别,又该如何解释呢?

经过这些年这些事,她看事情的眼光已不再像以前那般肤浅。

杨宜能从一个丫环嫁给一个正五品的武官当妻子,若说全靠运气和美貌,她是不信的。二爷也不是那种只看重美貌的人。那,到底她与杨宜相比,差在哪里?

她觉得,只要弄懂了这个问题,罗氏,不再是她的对手。或许,她真该蛰伏一段时间,反省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吧,不过会有点晚——

☆、第三十三章(捉虫)

随着一个深挺,二爷尽数末入她的体内,一阵释放后,意犹未尽地在她身上按捏着。

杨定面如桃花,红­唇­微张,喘息未定地推推身上的男人,“好了,别闹了,赶紧叫人进来梳洗吧,一会还得回我娘家呢。”

昨晚陪他胡闹了大半宿不够,早上还缠着她来了一回,如今她的腿还打颤呢。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打算将积攒了十几年的­精­力都发泄在她身上,一做起来就没完没了。或许是这些年二爷从军的原因,他比起童文栋来,真是强上太多了。不光是□的长度粗度,连持久力也是可怕的。说实话,杨宜心里真是有点怕了。

童二爷喘着粗气,翻身而下,“你歇会,我这就去叫人。”

没一会,春雪就来禀热水已经倒好了。杨宜在春雪冬梅两人的服侍下,很快就梳洗好了。

用了早膳,杨宜夫­妇­二人坐上了马车,慢悠悠地往刘家庄驶去。

马车摇摇晃晃的,昨晚没睡够的杨宜昏昏欲睡,二爷长臂一揽,将她安置在自己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哄道,“睡吧,到了我叫你。”

杨宜实在困得不行,嗯了一声后在他怀里蹭了蹭,环着他的腰睡了过去。

二爷吩咐车把式赶车赶慢一点。

到家时,杨宜睡眼惺松地被叫醒。

杨家人知道杨宜今天回门,早早就起了。此时门外刚有动静,大门就打开了,杨氏夫­妇­亲自将他们迎了进去。

杨宜娘家已经盖了新房,五间大瓦房,宽敞亮堂。不说在村子独一份,可也是数一数二的。盖成之时惹来村子里不少羡慕,都说杨大勇生了个好女儿,荫娘家。不过也有不少人暗地里说酸话的。

此时隔壁家大伯父大伯母也得了消息,赶了过来。这些日子大伯母年氏跑得勤快,杨大勇一家早见惯不怪了。

自打杨宜与童家二爷订亲,杨大勇又快速拿出银子将房子盖了起来后,年氏不止一次后悔没在杨大勇家发迹前拉拢施恩一番,一想到童家来下聘时那三大车的聘礼,至今想来,仍叫她眼红不已。但谁又能料到,杨宜这么好命呢。

“大妞回来了?这是姑爷?”年氏笑容满面地问。

“嗯,大伯父大伯母,这是外子。”杨宜微微点头,然后对二爷说,“爷,这是我大伯父大伯母。”

二爷见杨宜不甚热情,也就略点了下头。

“外子不擅言语,望大伯父大伯母别怪罪。”

“不怪罪不怪罪。”年氏猛地摇头,怎么会怪罪?这是金主哇,童二爷手里随便漏一点,都够他们吃一辈子的了,哪敢怪罪?

年氏热切的眼神让童二爷有些不自在。

见年氏一副看大元宝般谄媚的神情,杨宜不禁摇头。年氏那份人就是这样了,眼皮子浅,嘴巴不饶人,为人还吝啬,杨宜一向知道的。她不至于为小时候的一些不快记恨至今,再怎么说,她大伯和爹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如今她又是嫁出去的女儿了,对娘家的小事都指手画脚就太过了。家里还有爹娘管着呢,大哥也晓事理了,他们看着办就好,吃不了大亏的。再说了,人谁没有个缺点?不过不计较,不代表她愿意与她有什么纠缠。

“我和外子出去转转,你们随意。”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爹和娘都还在忙着,他们­干­脆出去转一圈算了。

“你们去你们去,不用管我们。我们就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我去厨房给你娘搭把手。”

杨大勇在一旁听了,忙Сhā嘴,“大妞,这些年刘家庄变了许多,怕许多路你都不认得了,俺叫你大哥领着你们去。”

“阿威,阿威!过来,带你妹妹他们出去转转。”

“来了。”

“姐,我也去——”二妞说完,怯怯地看了童二爷一眼。她这姐夫看着好凶,姐姐不听话时,不知道会不会被他抓起来揍一顿?

“我也要——”小四忙将手中的饼塞进嘴里,然后慌忙抱住最近的大腿。生怕他们走了,他腿短跟不上。

童二爷努力挤出一抹友好的笑容来,可惜不是很成功,不过却让杨威他们感受到他的善意。突然,他嘴角的笑意僵掉了——低下头一看,正巧与仰起脸的小四大眼瞪小眼。

大伙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见两人如此,杨宜第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接着是二妞,杨威嘴角抽搐,一脸哭笑不得。

原来,小四慌不择人,随便一抱,竟然抱到了最粗的那根大腿。

“来,姐姐抱你,咱们一起去。”杨宜上前,就想将这豆牙菜抱起来。

“我来抱他。”二爷弯下腰,将小四叉了起来,抱在怀里。

小四不怕生,只是小小地惊呼了一下,瞬间眼睛瞪得大大的,“好高,大哥,二妞,我比你们高了。”

“臭小四,叫二姐,不能叫二妞!”二妞作势要打他。

自打小四会说话后,这娃不知跟谁学的,就是不肯叫二妞二姐,一直都是二妞二妞地叫。

“娘,二妞打人啦!”

二妞悻悻地放下手,“小鬼,今晚别叫我给你洗澡,自个儿洗去!”

小四对她做了个鬼脸,“不叫就不叫,我让娘帮洗。”

杨宜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她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早早离开家,还真不晓得家里的兄弟姐妹是这么相处的呢。

“好了,别吵了,咱们出门吧。”杨威打断姐弟俩的斗嘴。

出了门,二妞挽着杨宜的手,低声地说着小话,“姐,大伯母最近变了好多。”

“是吗?”杨宜倒不在意。

二妞肯定地点头,“对我们家热情了好多。”

“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但太反常了嘛。”

其实这事很好解释,无非是见她嫁得好了,想跟着喝点汤罢了。

“咦,那里发生什么事了?”杨威领着他们在庄子里走了一圈,发现也没什么可看的,就往回走了。杨宜看到在离家门十丈远的地方聚集了一群人,正对着屋里的人指指点点的。隐约听到什么狠心的娘之类的。

杨威只瞟了一眼,不屑地道,“妹妹,走吧,回去慢慢说。”

杨宜虽然有点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但自己一群人挤上去也不是个事,况且她大哥一看就知道是个知晓内情的,她就不去凑那份热闹了吧。

原来,他们刚才看到围住的那家姓刘,男人叫刘二狗,前些年娶了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女人乔氏。这乔氏也是个能的,连生四胎都是男的,这在刘家庄可不得了。刘家庄里有好几户人家连生几胎都是女的,不少人都偷偷向乔氏打听生男秘方呢。可是乔氏只推说不知道,这可把前去打听的人得罪狠了。连生四胎都是男的,还说没秘方,谁信啊。巧合也没那么巧的吧?

于是这几家人在种地的时候就暗暗下拌子,水少的时候截水,水多的时候放水,于是他们刘家的庄稼收成不怎么好。几年来,日子过得苦巴巴的,刘二狗瞧着心里不是滋味。恰逢此时,庄子里不少年青劳力都去城里做工了,多少都能改善一下家里。刘二狗眼见别人日子越过越红火,牙一咬,决定去城里做工了。

这一走就是几年,开始的时候,刘二狗在这附近的城里做工,还时不时地捎些钱回来。渐渐地,他去的地方远了,捎钱的次数就少了,不过还是会有钱回来的。

可乔氏这人,是个狠心的母亲,眼见钱少了。在吃食上就刻薄起儿子来了,若是大家吃的一样,那没什么话说。可她自己和最小的儿子吃­肉­喝汤的,三个大的却只能吃糠咽菜,有时还得饿肚子,这就太过分了。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她必会急冲冲地托人去催刘二狗捎钱回来。刘二狗根本就不知道家里的婆娘是这副德­性­。

对此情况,庄子里有看不过去的,说了她几句。那乔氏也是个泼辣的,根本不怕人说,谁要是敢说她,必被她拿着大扫帚追着打。

这回闹起来的原因是她第三那个儿子饿晕在小溪边,被村子里的人给背了回来。

杨宜听后,也是一阵唏嘘,“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手心手背都是­肉­,几个孩子全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难道她就一点都不心疼?”偏心眼也不是这样偏的呀。

“一样米养百样人,你也别难过。”二爷拍拍她的肩膀。

“我只是可怜那些孩子而已,听大哥说,最大的那个孩子也不过八岁。”被亲生母亲这般对待,孩子不知道多寒心呢。

“威哥儿,你怎么和你妹妹说这些事?”林氏责怪地看了杨威一眼,然后看向杨宜,“你也别多想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在庄子里,咱们平日也会接济一下几个孩子,饿不死他们的。而且估计年底刘二狗就会回来了。”

“这样就好。”杨宜听到不会饿死孩子,这才放宽了心。她盘算着一会给她娘留些银子,让她家时不时接济刘家那三个娃几顿吧。希望他们能平安等到他们爹回来。

“走吧,饭烧好了,进屋里吃饭去。”

“二弟妹,我和你大哥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再叫我啊。”年氏搓着手道。

“一起坐下吃个饭吧,也不是外人。”林氏劝道。

“是啊,大伯母。”

想起刚才的菜­色­,年氏倒是想留下来,不过一看新姑爷面无表情的脸,她还是识趣地告辞吧,“不了,福哥儿还等着我回去喂饭呢。”

“娘,你去屋里礼给大伯母,挑大的那份啊。”

“好咧。”林氏擦了擦手道,“大嫂,你等会。”

“这怎么好意思?”年氏嘴上说着,脚却一动不动。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您是大伯母嘛。”

没一会,林氏就提了一份大礼出来,得了礼物,年氏笑得合不拢嘴。

年氏夫­妇­告辞后,杨宜一家人坐下来吃了顿饭,她将不久启程前往钦州的事说了。杨大勇和林氏尽管不舍,却也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然是嫁夫随夫的。

吃罢了饭,杨宜被林氏叫进了屋里,而二爷则陪着杨大勇和杨威在外头喝茶聊天。

“大妞,你的陪嫁里少了陪嫁丫环,老太太有没有说你?我也是别人说了我才记得起来的,也怪我们想得不周全。”亲事太匆忙,他们完全没想过女儿嫁的门户那么高,真真是两眼一抹黑,应该准备什么完全没有头绪,许多嫁妆都是由女婿置办的。现在想来,真觉得对女儿不住。

“娘,老太太没说我,你就放心吧。”

“那要不要补上啊?”林氏一脸不安。

“不用。”

林氏还是觉得不放心,杨宜忙拉着她的手说起别的话题。

家宅不宁是一切灾难的源头。她也是从当通房过来的,自然明白,女人有了孩子,心就大了。虽然她有自信,一两个通房还是能拿捏得住的,但她也知道,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那是迫不得已的做法。

即便她有浑身本事对付通房妾室,都不如于此事上拿捏住二爷。况且,二爷也是答应过的,纳妾的事全由她做主。让她做主,那就是不纳!真到了非纳不可的地步,她也绝不会给自己的儿子留下隐患的。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想更的,但**抽了,一直登陆不上,对一直在等的亲说声抱歉——

☆、第三十四章

元和十八年,二月二十四,是个宜嫁娶宜出行的好日子。

童豁然,林焕之,孙成益在林家门前集结,一同出发,也好在路上有个照应。

云州大捷后,林焕之升了半级,由正五品的完备升为宣抚使,尽管只是半级,宣抚使这个肥缺仍叫人抢破了头。

宣抚使为朝廷派遣到地方安抚民众、贩灾、抚绥边境的使臣,除此外,还有,可以进行军队招募、军队校阅、严明赏罚、体恤军兵、维持军队秩序、调发与管理粮草、武器、战马等军需资料、点检、修筑城池、组织防御、布置战略、平息兵变叛乱等等。

权力大翻了天去了,要知道,安和国举国上下也就设了三个宣抚使,川陕、京湖、江淮各一。如今在钦州周边增设一个,怎不叫人热血沸腾?

不过想到钦州百废待举,做得好了,固然是万事如愿,若做不好,他们就得担心头上的乌纱帽了。赌注太大,不少人掂量了一下自个的份量,退了出去。加上一些比较保守的,也退了出去。

皇帝从回京述职及自动请愿的官员中,挑中了林焕之,其中不乏看中了他能力的原因,还有另一层原因是皇帝在补偿林家。林焕之的是祖父林泽翰曾出任帝师,去年年底的时候去世了。皇帝曾派皇子亲至吊丧。

其实童家与林家交情挺深厚的,毕竟两家的老人当初都是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来着,可惜后来为了避讳,免得引起太祖皇帝的猜忌,硬是不怎么来往了。

而林泽翰年纪本就比童豁然他老爹童傲云大几岁,再者比童傲云早成亲,以至如今孙子林焕之比童豁然还大了几岁。

不过如今童林两家还是有几分交情的,若不然,林家也不会让林焕之投身到云州展家的嫡系军队里。要知道,林家不像童家以武起家,林家世代出文官,偏出了林焕之这个怪胎,一心从戎。

之前在云州时,童豁然与林焕之各有各的圈子,两人不过是点头之交。而今,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加上孙成益在中间的搓合,两人却也生出了知己之感。

童林孙三家人各成一局,围着即将远去钦州的年轻锐将细细叮咛。

“一路上要小心啊。”杨宜给他系紧了披风。

“嗯,你在家里,得空的时候多去陪陪娘。”童二爷叮咛。

童二爷身后跟了七八个统一装束的士兵,这些都是他的亲兵。尽管他在云州军营里一直无作为,底下仍培养了十几个亲兵。他将他们分成了两拔,一拔随着自己先行前往钦州,另一拔则负责护送杨宜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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