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钟离奇明白地表示,要方大郎利用丁小欣探取消息,立即引起方大郎的反感,一言
不合,天狼下令擒他,要迫他就范。
目前他已用不着顾忌天狼了,等大汉扑来,故意示怯转身逃走,引大汉放胆扑击,出其
不意转身,将大汉摔倒,大汉的手就在摔动中折了臂骨,失去抵抗力。
天狼看出危险,拔出九环刀抢进。岂知身侧白影乍现,像是鬼魅幻影,一位白衣少女突
然现身,看到人影人已欺近,纤手一伸,便扣住了天狼的右肩井|茓,九环刀脱手坠地,人亦
站在原地发僵,毫无反击的机会。
方大郎看到了白衣少女制住了天狼,也看到一位老尼姑扣指一弹,将另一名店伙打扮的
大汉击在地。
他吃了一惊,心说:“这不是河下小船中的白衣少女与老尼姑么?她们来得真巧。”
他抱拳为礼,笑道:“多蒙相助,感激不尽。”
白衣少女玉手一收,天狼直挺挺地倒下了。
老尼合掌顿首,淡淡一笑道:“贫尼与小徒乃是为了这几个歹徒而来,施主适逢其会而
已,不劳言谢。”
少女婿然一笑,颊旁绽起一双动人的笑涡,笑得好美,好文静,说:“贱妾与家师追踪
这头狼已有十天之久,这恶狼行踪飘忽,在府城内外共建了数处秘窟,神出鬼没狡猾如狐,
好不容易才被我们跟上了。听口气,壮士像是被害人呢,不知可否见告?”
“在下被他们派人潜伏店内,光天化日暗算掳走,胁迫在下合作,侦查抚州丁家的动
静。”他回避对方那双令人想做梦的眼睛,沉静地说。其实,他心潮汹涌,有点手足无措,
在一位令人心动的少女前,他感到局促不安,连正视对方的勇气都消失了。
“沅州府丁家,是不是神偷丁彪?”
“是的。”
“刚才那位姐姐……”
“她是神偷的孙女小欣。”他不假思索毫不隐瞒地答,连他自己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怎
么回事。
“哦!壮士似乎不愿与天狼合作……”
“在下要依己见行事。”
老尼举步走近天狼,向方大郎说:“贫尼要将这头狼带走,施主有异议么?”
“在下毫无异议。”
“谢谢。”
“不敢当,人是贤师徒制住的。”
“如不是施主吸引他们的注意,还得多费手脚呢。施主贵姓?”
“小可姓方,大师上下如何称呼?”
“贫尼释慧净,那是小徒……”
话末完,园内突传来店伙的高叫声:“方客官,有客求见,请到前厅一行。”
方大郎抱拳一礼,匆匆地说:“对不起,小可告辞了。”
老尼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向白衣少女低声道:“这人器字超绝,不是池中物。”
姑娘轻摇螓首,惋惜地说:“与丁家的人同流,必定合污,可惜!”
“玉雯,你遽霞定沦,不是言之过早了么?”
少女恭敬地欠身道:“师父明鉴,徒儿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这位后生有一股权为出众的气质,不知何人调教出来的子弟,如加以琢磨,必成大
器。”
“他确是与众不同。”少女玉雯粉脸泛霞地说。
“事实如此。”
“师父极少称赞人。”
“也是事实,世间的良才美玉确也不多。当然,你大哥也算是人中之龙,但不够谦虚,
锋芒大露,缺少温文宽宏的气质,这是他一大缺憾。”
这时,被方大郎摔断手臂的大汉已经清醒,以为老尼石徒俩不注意他的举动,俏然向侧
方的矮林爬去。
白影一闪,玉雯突然出现身侧,冷此道:“停下!你还想走?”
大汉心胆俱裂,爬伏在地呻吟,惊骇地叫:“在……在下只……只是执……执役的人,
饶……饶命!”
“你们为何胁迫那位姓方的人?”
“他……他足郎……郎中。”
“郎中又怎样?”
“丁家的人请……请他治……治病,甚……甚获信赖,因此敝……敝长上设法将他
擒……擒住,要利用他接……接近丁家的人,以……以便侦查丁家各人的举动。”
“他答应了?”
“是的,但坚持要按他的方……方式办事。”
“你们为何要对讨他?”
“敞长上派……派束联络的人;尚……尚未搭上线,因此……因此亲自前来找……找他
商量……”
玉雯冷哼一声,脸色一沉,她美丽的脸蛋不可爱了,罩上了一重寒霜,令人望之心寒。
她冷冷地说:“你们这批九阴丧门的走狗,没有一个好东西,全是心狠手辣,凶残恶毒的东
西。你们在永州附近潜伏三月之久了,手上沾了多少血腥?”
大汉爬伏叩头,叫道:“姑娘明鉴,我们并……并未在附近杀……杀人……做……做
案……”
“住口!远处做案难道不算?”
“这……”
“祁阳沉了五艘船,死了多少人?白牙市夜劫六大户,七名少女失踪,十九尸甘二命,
算谁的帐?”
“姑娘明鉴,不……不是我,与……与我无关,我……”
“你不是主谋,却是天狼的左有手,操刀杀人皆由你们两人……”
“饶命……”
“饶你不得……”
大汉一声大吼,飞跃而起,向玉雯撞去,势如疯虎,情急拼命竟在贴身作生死一击。
白影一闪,姑娘已闪在一旁,反手就是一掌拂出,飞跃而过的大汉毫无闪避的机会,后
颈被指尖拂过。
别认为这位少女年纪小,纤纤玉指能有多少力道?但大汉却禁不起一拂,指过无声,大
汉的脑袋却突然失去支撑的力量,向下一搭。“蓬”一声大震,冲倒在矮林中,枝叶摇摇,
压倒了一大片树枝。
“化了他们。”老尼慧净摇头道,老脸上涌起无可奈何,而又悲天怜人的情怀。
少女在绣囊中取出两颗丹九,分别塞入两名大汉的口中,然后挟了人事不省的天狼,向
老尼说:“师父,我们回船。”
“先找到仆妇,你一个少女怎能将恶贼带出城?走,从山北西角走。”
两人匆匆走了,两大汉子的尸体开始变色溶化。
方大郎随店伙到了客厅,一名中年人迎上抱拳施礼,笑嘻嘻地说:“是方老弟么?在下
蔡福,茂源栈的帐房,东主熊飞是在下的堂兄。”
“哦!原来是蔡兄,久仰久仰。”他回礼笑答。
“幸会幸会。”
“蔡兄此来,有何见教?”
“无事不登三宝殿,请到外面借一步说话。”
“这……蔡兄请。”
蔡福肃客先行,两人出了店,直奔西大街。蔡福急走两步,一马当先到了本地永安酒
楼,笑道:“楼上有雅座,请登楼小叙,在下有事请教。”
方大郎目下对任何人皆怀有戒心,但并不在乎,客气一番,径自大胆登楼。
不是进食时分,宽大的楼座空荡荡地。蔡福在靠宙处择座肃客就坐,命店伙送来两杯清
茶,打发店伙离开,向方大郎笑道:“在下奉东主所差,有件事与老弟商量,务请不嫌冒
昧。”
方大郎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笑道:“蔡兄有何见教。尚请明示。”
“老弟记得潇湘镇敝村松林中的事么?”
“蔡兄是指吓走四凶的事?四凶又到贵村生事了?”
“不是四凶又至敝村闹事,而是舍侄女芸姑的事。”
“哦!令侄女怎样了?”
“在下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蔡兄请说,兄弟不会怪你。”
“老弟今年贵庚,已否娶妻?”
“在下虚度十八春,尚未娶妻。”
“那就好。”
方大郎一怔,笑道:“蔡兄的话没头没脑,到底……”
“呵呵!长话短说,在下想向老弟讨杯喜酒喝。”
“什么?”
“舍侄女已经来到店中,家兄一家子,都认为老弟对敝栈恩重如山,复冒险从四凶手
中,救了舍侄女的性命,无以为报,甚感不安。舍侄女已经表示,感激老弟高义,救命之恩
没齿难忘,愿以身相报,愿为老弟执帚箕。家兄命兄弟前来探询老弟的意思,如果老弟不嫌
舍侄女丑陋,即另请人执柯……”
方大郎连忙摇手,正色道:“兄弟救令侄女于无心,救之而掳为己妻,我可不愿被天下
人耻笑。蔡兄,方某孑然一身,天涯亡命,彼此门第不当,更怕挟恩要胁之议,此事断难从
命,烦蔡兄婉传上覆令兄,请勿令在下成为无义之徒,谢甚。”
蔡福一怔,叹口气说:“老弟!这……老弟,千万不可顾忌……”
“蔡兄,不是兄弟有所顾忌,而是实情。”
“老弟浪迹江湖,终非了局,是么?如能在敝处落籍,以老弟的人才与智慧,加上家兄
雄厚的财,与地方上的声望,相辅上成,成就可期。不难成为本府的名人缙绅,老弟何不三
思?”
方大郎沉静地,神色肃穆地说:“贤昆仲错爱,兄弟感激不尽,但人各有志,只能心领
两位的盛情了。兄弟并非是江湖浪人,而是要完成一件心愿,了却一场公案,在贵地仅有短
期逗留,任何时间皆可能离开,说走便走,无可留念。”
“老弟,我不知你所说的心愿和公案……”
“此事不足为人道,请转告令兄。要是我有女儿,决不找一个来历不明,问题重重的江
湖浪人做女婿,除非不爱自己的女儿。”
“咦!我……我不知该如何向舍侄女解释?”蔡福叹息着说。
方大郎淡淡一笑,说:“蔡兄用不着多加解释,只消告诉她,唐小虎爱她甚深,这就够
了。”
“这……唐小虎为人暴躁,而且太狂……”
“呵呵!年青人谁不狂?不狂便是庸才,没出息的人才少年老成。兄弟该走了,请代向
令兄致意。”
他告辞下楼而去,留下蔡福在座上发呆。
方大郎取道回店,刚折入小巷岔出斜街,便发觉后面有人跟踪,是一个脚下轻捷,以笠
帽掩住面部低头疾走的村夫。
“你来吧,这次我可不会上当了。”他心中嘀咕。
脚下一缓,后跟的人逐步接近。
小巷前后无人,巷窄道小,人到了身后,要超越必将探身而过。
近了,来人到了身后,突然掀掉笠帽,张开双手抱住他的腰,奋力便摔。
他一怔,这人怎用上这种斗力的打法?
不由他多想,自卫的本能令他立即采取行动,千斤坠立地生根,扭身左肘斜撞,“噗”
的一声击中了对方的耳门,顺手向下一抄,捞住了对方的一条腿,向上一提。
“嗯……”对方松了手,仰面便倒。
他一把将人抓起,讶然问:“咦!小虎,你怎么了?”
暗袭他的人是唐小虎,耳门挨了一击,已是晕头转向七荤八素,迷迷糊糊地叫:“我恨
你,我……我要打破你……你的头。”
脚步声急促,赶来了三个人,领先的人赫然是唐绮玉姑娘,另两个是仆人。
“哥哥,你……你怎样了?”姑娘惊叫,急急奔近。
方大郎将小虎放下倚靠在墙上,笑道;“我救了你的命,你却要打破我的头,好吧,把
道理说出来听听。”
“你……你抢走了小芸妹,你……”
“废话!你简直昏了头。”
绮玉上前扶住乃兄,向方大郎幽幽地说:“蔡叔已准备请街东曾爷出面做月老,蔡福叔
在永安酒楼邀你商量,要将小绮了妹妹许配给你。小芸妹妹是我哥哥青梅竹马的爱侣,哥哥
怎受得了?”
“小虎,你这人真是愚不可及。”方大郎苦笑道。
“我要和你拼命。”小虎大叫,疯了般冲上。
方大郎拔开对方的手,叉住对方的咽喉抵在墙上,沉声道:“小虎,我不怪你。如果小
芸不嫁给你,那可是你自找的麻烦。年青人太过刚强,不是太好的事,刚则易折。对女孩子
必须刚柔并济,错了认错,一味无理取闹,那是愚昧无知,不足为法。我不赞成大男人向女
孩子一味陪小心,但承认错误并不丢人。那天你妒火中烧,表现得太恶劣,迫得她无路可
走,你并没有甚么光彩;快去向她陪不是承认错误,她仍然是你的。不然,佳人将属他人,
一切都嫌太迟。好自为之,老弟。”
小虎脸色苍白,嘎声道:“你……你是说我……我还有希望?”
“我已拒绝了这门亲事。”
绮玉一怔,不信地问:“你……你拒绝了?听说条件极为优厚,小芸妹妹有十万银子陪
嫁,还有……”
他呵呵笑,说:“我目前虽是个囊空如洗的浪人,但仍不稀罕那十万两银子的嫁妆。有
骨气的男孩子,会赤手空拳打天下,不然,在妻子面前便失去自尊,抬不起头。”
“那……你难道真是云龙双奇的妹夫?”
“我已经告诉令尊了,没有此事。你们如果传出去,保证你们有天大的麻烦。告诉你,
不必再打扰我,一切靠你们自己,告辞了。”
回到客店,他先至沙步衡处看看。沙步衡的症状已显着减轻,精神大佳,欣然地问:
“老弟,你像是很开心,是不是愿意做神偷丁家的司命?”
“当然,这次的机会太好了。”他也欣然地说。
“是不是因为神偷的孙女?”沙步衡似笑似笑地问,但口气并无调侃的成份。
“正相反,兄弟对位小姑娘只有利害关系。”
“那位姑娘不是很动人么?听你的口气,像是对丁家另有图谋呢。”
“不错。”
“是名?是利?”
“都不是。”
“是思?是仇?
“很难说。”
“说来听听好不好?”
“事情尚无眉目,时机未至,恕我守秘。”
“为友分忧,我并非苛求,老弟。”
“这件事真像末明,我如果说出,证明我是个乱入人罪的冒失鬼而已。”
“哦!这人很固执。”
“执善固执,不算罪过吧?你不希望我明辨是非?”
沙步衡脸上一红,汕汕地说:“是非二字,要明辨委实不易,这世间很多事似是而非,
谁耐烦花那么多功夫去明辨?吃力不讨好,苦了自己确是得不偿失,何苦来哉?刚才有店伙
来找你,你会见客人了么?”
“会见了,到外面去走了一趟。”
“甚么人?”
“水西门六栈茂源栈的帐房,他要替我说一门亲……”他将经过说了。
沙步衡大笑:“老弟,条件如此优厚,你竟然拒绝,太愚蠢了,不是么?”
“人各有志,愚蠢就愚蠢吧。”
“那位蔡小芸是个母夜叉?”
“美如天仙,比神偷的孙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弟,放弃这名利双收的机会,你会后悔一辈子,可惜。”
“呵呵!你如果愿意,我替你牵线,做个现成媒人,怎样?”
“可惜我没有你长得俊,人家姑娘爱的是你,你移花接木给人来个望梅止渴隔靴搔,简
直是岂有此理!呵呵!”
“沙兄一表人才,除了身材比我略差半分之外,论器宇风度,甘拜下风。”
“哈哈!别挨骂了,我这快入土的老头子叫……”
“沙兄,你对兄弟的医术不放心?今晚你如果余毒不下,兄弟从此不谈医理。告诉你,
有我在,你想进土也进不了,阎王爷也不敢与我争人。哈哈!放心调养啦!我该走了。”
他回到后院,丁小欣不胜雀跃地等候着他,亲自领他进入客房中,有姑娘亲自派人采购
的衣裤鞋袜,叫来一名侍女,迫着他更衣。
当他换了一身黑绿色劲装出到房外时,在外面等候的小欣兴奋得忘形地喝彩。身材健壮
的人穿劲装,尤其是年青英俊的小伙子,穿了劲装更显得生气勃勃,英伟照人,难怪姑娘高
兴得上了天。
他像是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一个人,寒伧之气尽除,在威武中透露出三分温文的气质。
人是衣装,佛是金装,半点不假。
入暮时分,后院气氛一紧。
丁伦的房中,不断有神秘的客人进出。
方大郎一直在屋门附近徘徊,留意那些匆匆进出的访客,看是否有他希望见到的人,可
是,他失望了,一无所获。
二更左右,他到了沙步衡的住处,招来一名店伙,给了店伙十两银子,伺候沙步衡方
便。煎来最后一服药,给沙步衡服下,约一刻工夫,沙步衡泻下了一堆腥臭无比的秽物。
他净了手,打发店伙离开,向沙步衡笑道:“沙兄,恭喜恭喜,余毒尽清,病根已除,
阎王爷冲兄弟薄面,不将你的姓名从生死簿上勾销,哈哈!我这郎中不错吧?今晚你还不能
吃大鱼大肉,今后只消调养二两天使可行动自如,恢复健康了。”
沙步衡脸色仍有点苍白,但手上已有了劲,一把握住他的小臂,激动地说:“老弟,谢
谢你,谢谢你。你从枉死城中硬把我拉回阳世,此恩此德没齿不忘,兄弟,我……我不知该
如何向你道谢才好,也不知你希望我如何谢你。”’
他呵呵笑,说:“沙兄,萍水相逢,济人急难,这是江湖人坚不移的信条。你不知道我
的底细,我不知道你的身世,救你全出于偶然,此间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存在。今后一别,各
奔前程,天下茫茫,还不知是否有再见之期呢。”’
他将廿两银子纳在沙步衡的枕畔,又道:“兄弟只有这点银子,送给你做盘缠。我该走
了,珍重。”
沙步衡神色不住在变,沉静地目送他出房,久久,方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大丈夫
恩怨分明,他施恩不图报,我岂可做负义的人?虽然我不是甚么大丈夫。”
他吃完床头方大郎留下的一方盆带药煮的粥,悄然而起。
客房中一灯如豆,左右五六名旅客四仰八叉地熟睡如死,神态令人望之生寒,鼾声此起
彼落。
夜深了,快三更啦!
他略为活动脚,悄然出房,隐没在茫茫夜色中。
方大郎返回住处,吹熄灯火就寝。不久,窗门徐徐推开,他像一头狸猫,蛇行鹭伏直趋
丁伦的住处,沿廊道后行,三二十步便到了宙外。
这是内间的小客室,东西两端皆有长窗,建有结实的窗格,里面的窗扇糊了棉纸,可看
到灯光,不见景物。他用一根小树枝,蘸了唾沫,伸入窗格小心翼翼的刺了一个小孔,小心
地向里窥视。
他所占住的是西窗,窗外是个小天井。东窗外面是院子,院子里栽了些花木。如果有人
想窥探室内的形势,以利用东窗的成份最大,进退容易,且易隐身。他却从西窗着手,似乎
有点大逾常规。
他刚准备停留,东宙方向突然传来了三记击掌声。
窗上人影路摇,接着传出开窗的声音。
“请进,是常叔么?”是丁伦的声音。
方大郎的眼睛,凑近了小孔。
室内有五个人,丁伦夫妇、小芹姑娘、两名彪悍的中年人,每人皆带了兵刃。
窗门是一名中年人打开的,两名黑影飞掠而入。灯火摇摇,两名黑影的身法十分高明,
落地不带丝毫声息。
是笑无常和八卦道人,两人都带了兵刃。
丁伦手虚引,笑道:“请常叔上座,八卦道长已光临赐教,欢迎。”
笑无常狞恶的脸庞上,挂着令人心惊胆跳的微笑,大刺刺地坐下说:“按到贤侄的口
信,怎能不来?”
八卦道人不言不笑,冷冷地落坐。
笑无常的目光落在一旁安坐不语的两个中年人身上,颇为托大地问:“这两位朋友面生
得紧,贵姓?咱们见过么?”
三角眼厉光闪闪的中年人冷冷一笑,说:“你我一在湘西,一在巫山,少见少见。”
笑无常脸色一变,不再托大了,坐正身躯正色道:“咦!两位定是巫山双煞了。”
三角眼中年人打个呵欠,懒洋洋地说:“区区白煞符威,穿白为证。”
另一位穿黑衣,脸色苍白带青的中年人也冷冷地说:“在下穿黑,黑煞申猛。”
丁伦赶忙接口道:“小侄这次湘南之行,是为神女蜂无极丹士助拳。丹士老神仙希望在
九疑山建一坐碧落宫,小侄奉命先至府城安排。双煞两位前辈,是丹士老神仙的座下使者。”
丁伦已是四十出头的人了,巫山二煞也不过四十上下,他竟称双煞为前辈,可知笑无常
为何不敢托大了。
笑无常脸一变,问道:“贤侄,令尊来了么?”
“家父不是已到江西了么?”丁伦反问。
“在江西九江,咱们袭击九指狂乞,不但劳而而无功,反而几乎丢了老命。之后,咱们
便分手各奔前程,愚叔以为他已回家了呢。”
“不曾见他回来。”
“哦!那么贤侄襄助无极老前辈的事,令尊并不知道了。”
“小侄有小侄的前程,家父知不知道,无关宏旨。小侄已将信息传出,希望家父接信后
能赶来参商。”
“那……令尊肯不肯与无极老前辈合作……”
“家父谅也不至于反对。”
“贤侄将愚叔找来,不知有何见告?”
“听说常叔也在着手谋取六大栈……”
“确有此事。”
“小侄冒昧,请常叔暂缓动手,等笑侄动身前往九疑山时,常叔再动手井未为晚。”
笑无常低首沉吟,迟疑地说:“愚叔的事,与贤侄的事风牛马不相及……”
白煞符威哼了一声,接口道:“笑无常,你听清丁老弟的话了。”
笑无常一震,欠身道:“是的,听清了。”
“你最好记清了,听清是不够的。”
“这”
“丁老弟叫你暂缓动手,你就遵办好了。”
“这个……”
“你要我说第二遍?哼!”白煞的口气狂得令人受不了。笑无常却不敢发作,惶然说:
“这件事,在下也作不了了主……”
“常叔与谁合作?”丁伦问。
“金眼雕黎襄。”
“金眼雕又是甚么人?”
“是赣南的绿林巨豪。”笑无常挺了挺胸膛说。
“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两位极少出川在江湖走动,自然不知……”
“你说在下孤陋寡闻?”白煞符威沉声问。
笑无常打一冷颤,凛然地说:“在霞并无此意,既然丁贤侄如此说。在下将话转告黎当
家便了。”
“阁下告诉姓黎的。九疑山是咱门的势力范围,地属永州府,在永州府一州七县中,不
许任河人安窑立寨建派树门。”白煞阴恻恻地说。
笑无常倏然离座,沉声道:“在下听清了,也记下了,这算是正式的警告么?”
“你已听清了,在下已经说得比青天白日还要明白,别弄错了。”白煞脸容肃杀地说,
一字一吐清晰明白,不容对方吴解。
“在下不会听错的,再见。”笑无常抱拳一礼说,举手一挥,八卦道人立即离座。
丁伦也离座送客,说:“还有—件事,上次碰上笑叔与八卦道长买卖的年青人叫方大
郎。他已是小侄的人,请常权高抬贵手。
笑无常嘿嘿笑,说:“贤侄比令尊强多了,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愚叔怎敢不听?告
辞了。”
白煞符威缓缓站起,阴森森地说;“笑无常,如果我是你,便离开水州。有多远就走多
远。”笑无常脸一沉。冷冷地说:“常某会走的,至于何时走,如何走,那是我笑无常的
事,不劳阁下越俎代庖,代为策划。”
“嘿嘿,在下也是一番好意。”
“呵呵!在下心领就是。”
两人跳窗走了,走得极为狼狈。
白煞等两人去远,方向丁伦说:“老弟,这小辈的口气,不像是天南双剑的爪牙。”
“前辈所料不差,常叔确是刚从江西回来,并未与天南双剑的人搭上线。”丁伦恭敬地
说。
黑煞一直是最佳的听众,一直不曾发话,这时嘿嘿怪笑,接口道:天南双剑的来意,与
咱们不谋而合。而金眼雕虽不会指明在九疑山设寨,但用意亦显而易见。目下三方的实力如
何,皆讳莫高深,只消有一方做墙头草,必将左右逢源,可左右大局。
“不错,咱们不能轻视任何一方。”白煞慎重地说。
黑煞拈须沉思片刻,说:“湘西八怪中,丁老弟的令尊年高德助,名列八怪之首,如获
令尊相助,不但可争取笑无常一些人,更可增长咱们的声势。丁老弟可否派人催请令尊火速
赶来?”
“家父行踪如迹;平时极为小心,晚辈确是不知他老人家的去向,这……”
白煞笑道:“湘南风风雨雨,群雄萃聚,连笑无常也赶来了,令尊岂能置之不理?咱们
不必耽心,他会赶来的。”
笑无常偕八卦道人匆匆离开客店,心中大恨,八卦道人为人阴险,说:“常施主,那巫
山双魔狂做得令人受不了,亏你还有那么好的涵养与他打交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万一反脸,咱们人孤势单,还想不想活?”笑无常按着性子说。
“你就罢了不成?”
“罢?老道,你吃得下,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依你之见……”
“咱们先下手为强。”
“天南双剑尚未赶到,咱们两人也接不下一煞。金眼雕也仍在途中,咱们无法找到能接
得下双煞的人。”
“这……这口恶气委实难消。”
“咱们何不找四凶?他们的主子天南双剑,另派有高手伺机而动哩!”
“这……好吧,试试看。”
“不用试,去找他们不会错。”
“好,走!四凶今晚可能到西门六饯,咱们名义上去助他们—臂之力,暗中也顺手牵几
头羊,岂不甚好?”
“妙哉!走。”
他俩人身后,方大郎象个无形质的幽灵,紧楔不合,留意他们的一举—动。
两人商量妥当,干脆跃登屋面,奔向西门大街,不久便到了泰和栈大首屋面,立即隐霞
身形。
“三更正了,不象有却静,怎么声息全无,难道他们今晚不来了?”笑无常低声道。
八封道人向东一指,低声道:“瞧,那不是来了么?”
八个黑影分为两组,每组相距五六丈,一前—后如飞而至,纵跃如飞,声息全无。
先头四黑影到了,在泰源栈的正厅屋顶四面一分,隐身不见。
第二批人仅略为停顿,立即奔向内院。
笑无常长身而起,弹指发声三霞。
四黑影一惊,向下伏,有人发三下弹指声,并未现身。
笑无常与八卦道人并肩跃上对方伏下的瓦面,站在角檐旁高举右手,再弹指三声。
一名黑影徐徐现身,一步步走近,在三丈外方高举右手,戒备着接近至八尺左右,低声
答:“那条线上的?”
笑无常不多客套,急急表示身份:“在下笑无常常天衡,与八卦道人,请矮仙翁葛老一
谈。”
“原来是常兄,久仰久仰,但不知常兄有何贵干?兄弟双尾蝎劳公良。”黑影放下手道。
“劳兄,幸会幸会。”
“常兄是来夺咱们的买卖么?”
“正相反,诚意相助,并有消息见告。”
“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劳兄请勿相疑,请相信在下的诚意。”
“好吧,姑且相信阁下。相助不敢当,些微小事,咱们办得了,可否请将消息见告?”
“劳兄可知神女峰无极丹士的消息么?”
劳公良嘿嘿笑,说:“无极丹士明后天可能赶到,他座下的四使者已到此多日。与阁下
同列湘西八怪的神偷,已做了他的走狗。这消息下感到意外么?”
“这……劳兄的消息果然灵通。”笑无常暗暗惊心地说。
“咱们尚不知他们到底还来了些甚么人。咱们的盟友九阴丧门座下五总管之一的天狼钟
离奇,已遭毒手被他们毁尸消迹,仇深似海。”
“哦!在下……”
“你如果不死心,相助姓丁的,将死无葬身之地。今晚咱们要替欢喜佛百戒和尚复仇,
不需外人协助,你老兄请吧。”
“在下是诚意……”
“你走不走?”
笑无常自讨没趣,哼了一声,偕八卦道人扭头便走,碰了一鼻子灰。
远处潜伏的方大郎心中焦急,替唐家耽上了无穷心事,忖道:“事急矣!不如挑起他们
火拼,也许可急救唐家,且可消弱他们的实力。
他已看清东面几人藏身处,立即掩近,躲在瓦拢的暗影中,揭了一块瓦,观个真切、突
然发瓦袭击。
笑无常与八卦道人,刚掠出把风人的警戒线。
“啪”一声暴响,瓦乍击中的那人的头侧,瓦片碎裂,力道恰到好处。
“有贼!”方大郎大叫,声如霹雳。
“啊……”被瓦片击中的人狂叫着向下滚,滚落一座天井去了,落地的声响动魄惊心。
双尾蝎则打发三名同伴跳下内院,闻声一怔,不由勃然大怒;以为是笑无常在捣鬼,怒
吼道:“快追那姓常的恶贼和妖道,分头办事。”
声落,不顾一切往下跳。
泰和栈的伙计与武师纷纷惊起,乱得一塌糊涂。糟的是以为瓦面上有贼,却不知贼已侵
入内。内院有女眷,伙计与武师在末发现贼在内之前,怎敢进去戒备?
双尾蝎与三名同伴早将地势摸清,跳下院子撞毁了内堂门,—涌而入,宜趋内房,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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