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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六宫无妃一路芳妃 卷2 > 87步,77步。

87步,77步。

大祭司气得浑身发抖:“女人这种无用的东西,竟然被你如此巧言令­色­篡改成这样……天下谁会相信你?北国人民谁会相信你的鬼话?”

“女子无用!好,你们能生孩子么?你们既然认为女人很无用,应该作为牺牲,那么,诸位,你们何不马上回家把自己家里的老母亲,把你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全部统统杀死,免得她们糟蹋粮食?”

……

罗迦完全反应不过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又坐下去了,坐在位置上目瞪口呆,简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拉法上人凶狠地,正要开口,芳菲忽然指向他:“你,拉法上人!你家里还有老母!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和乙浑的老母亲,今年78岁了,你怎么不马上回去杀了她?你都是神人了,僧侣了,还要老母亲­干­嘛?”

拉法上人气得真的跳了起来,胡子一翘一翘的,却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叫他回去杀自己的老母亲,别说他不敢,就算他敢,只怕没进门,先就被他的兄弟乙浑灭了!

他和大祭司对望一眼,两个人的眼里几乎都要喷出火来。大家心思一转,是相通的,立即明白了:

今日,必须杀了皇后!

若是让皇后活着走出去,这一切的努力都完了!

伏羲大神的形象已经深入民心,现在,被她论证成了女人!神殿连起码的教义和根基都被摧毁了!

一个人,一席话,摧毁了一个教派!

不杀她,自己等人还何以立足在天地之间?

PS:今日到此,明日午后更:)

箭拔弩张1

伏羲大神的形象已经深入民心,现在,竟然被她论证成了女人!神殿连起码的教义和根基都被摧毁了!

一个人,一席话,摧毁了一个教派!

不杀她,自己等人还何以立足在天地之间?

四周那么安静。

没有任何人说话。

扇形的石门本是微微地开着,这时,却开得更加阔大了。

这时,忽然听见一阵掌声:“啪啪啪,啪啪啪……”

众人循声望去,门口,站着柔然王和太子。

二人一直站在门口,不知旁听了多久。

辩经室里,本是很暗沉的,这时,却从上面的琉璃瓦上面照­射­下来阳光。

外面,是一个大晴天。

这阳光洒下来,却不那么明亮,带着一丝血红。

仿佛温暖不了屋子里如此紧张的气氛。

唯有安特烈,金­色­的头发,非常拉风的一身红­色­的披风——在辩经会上,他竟然选择了这么鲜艳的颜­色­,长腿,细腰地站在边上,那么华丽,仿佛一头彪悍的公牛!

太子一身礼服,却是那么­阴­柔的魅力,竟然一丝一毫也没有被安特烈比下去!

从来,他仿佛不是最出众的一个人!

可是,无论站在谁的旁边,他都不会被比下去!

——那么­阴­鸷——他也盯着场里,却不是看着某一个人,而是看着里面完全的肃穆!

这二人,一静一动,形成那么鲜明的对比!

安特烈面上全是笑意,毫不掩饰的那种笑容;他是客人,他觉得有趣就行了!

太子却面­色­发青,额头上都是冷汗。他是主人,更加知道,今日的情况意味着什么——北国,巨大的变故!

自己该怎么办?

父皇该怎么办?

甚至芳菲!芳菲该怎么办?

安特烈一个人鼓掌,也无人应答,其他人也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箭拔弩张2

安特烈一个人鼓掌,也无人应答,其他人也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也根本不看其他人,只是看着芳菲一个人,那么眉飞­色­舞:“哈哈哈,皇后,这是小王听过的最­精­彩的一次辩经会。昔日,小王最不耐烦听什么辩经会了,总觉得枯燥无味,这一次方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有趣的辩经会,哈哈哈,真不错,不错……有趣,有趣……”

他完全无视神殿那几人几乎要­射­出冷刀子一般的目光,只顾径直说下去:“好好好,伏羲女神,伟大的伏羲女神……”

此言一出,几乎是一锤定音!

大祭司的目光,已经要喷出火来了!

“大家看!《山海经》!《史记》!小王都带来了……”

他竟然真的拿出一本书来。显然,昨日的展览会后,他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要在北国找到许多南朝的书籍,那是非常容易的,毕竟,太学开设几十年了!几乎南朝大多数的典籍,都能在这里找到!

众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他自己准备的还是太子帮他准备的。

可是,他的确拿着这样两本书,大模大样地翻一下:“果真,羲和生十日!伏羲是女神,没错!”

“!!!”

我们柔然本王是不信仰这些东西的,但是,这么有趣的女神,今后,小王一定要回去好好传播,让大家都知道,人类的创造者,便是伏羲女神……哈哈哈,我们柔然人,当然也是伏羲女神的后代,哈哈哈,不是说那个谁谁,黄帝大人是羌人么?我们的祖上,正好有一只是羌人的一部分。想那南朝之人,自古以来,把我们视为蛮夷,以为他们才是什么正统。可笑,我们羌人,其实才是黄帝的正统后裔,如此看来,小王这一趟,真的是没有白走了,哈哈哈……”

这些人中,只有芳菲才知道他的远大志向——花都洛阳!

箭拔弩张3

柔然王的伟大的理想。

这才是他的目的地。

所以,他忽然才对黄帝这么感兴趣。这个人的高瞻远瞩,除了陛下,真是谁也比不了。甚至某种意义上,陛下都还比不了他,毕竟,陛下还没想到迁都洛阳这么遥远的事情。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而且,他还知道以书为证!竟然真的拿了书本前来!

她看着安特烈,面带笑容。

所有人都在震惊的时候,唯有安特烈是释然的。

这是对自己最大的,也是最大的支持。

安特烈眨了眨眼睛。

那么远的距离,她也看到了——仿佛不是看到的,而是感觉到的。这是志趣相投的朋友之间才能明白的一种感情。

她也悄然眨了眨眼睛。

忽然,众人眼前一花,是阿当祭司!他和帝后的座位,大概在一丈之遥。此时,忽然跳起来,猛地冲向皇后,扑上去,狠狠地,扯下他脖子上戴着的粗大的骨头项链,就往皇后的头上砸去!

。众人都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里没有反应过来,竟然都呆呆地看着阿当祭司,眼睁睁地看着他扑向皇后,仿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就连罗迦也还是一直呆呆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安特烈和太子都失声惊叫,可是他们在门口,距离太远,根本无法几步就冲过来,而且,对于投掷物,根本无法阻挡。

芳菲却是清醒的,天生的那种防范,比老鼠老惊觉的警惕­性­——有人靠近自己,要害死自己——随时都担心着被害死的危险。这样的防备,她已经经历了十几年了!

她立即躲闪,竟然躲过了阿当祭司的这一偷袭!。

可是,她再反应快,毕竟是身怀六甲的孕­妇­,行动不便,四周有没有任何的阻拦,阿当祭司一击不中,竟然非常顺利地就冲到了她的面前,手一伸,就勒住了她的脖子。

箭拔弩张4

“啊……”她尖叫一声,却立即被哽咽——一股死亡的气息迫来!

说时迟那时快,罗迦忽然跳起来,一掌就向阿当祭司劈去。阿当祭司身子吃了这一掌,却不放开,反而一把就抓住了芳菲的衣领。

芳菲被他抓住,完全动弹不得,他的手一用力,芳菲几乎立刻就觉得无法喘息,脸涨得通红,一瞬间,就变成了紫­色­,连喊也喊不出来了,只是双手胡乱地挥舞,不停地扭打。

罗迦大怒,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这是他形影不离的一把匕首,一下挥出就刺在阿当祭司的肩上。阿当祭司身形一闪,通灵道长的拂尘已经到了,这一下,他再也躲不过,狠狠地就敲在他的肩上。

这时,反应过来的众人才立即抢上来,东阳王和京兆王一边一个抓住了阿当祭司,怒道:“你想­干­什么?”

“放开我,我是要清理门户……清理叛徒,神殿的叛徒……侮辱大神的异端……”

阿当祭司拼命挣扎,安特烈和太子也抢上来了,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帝后身边,彻底阻挡了大祭司等人再有扑上来的可能。

因为是辩经会,所有人,除了陛下的那柄匕首之外,其他人都没有任何的武器。

一时,都是赤手空拳地对峙着。

“父皇,你快看看皇后……”

是太子的声音,惊惧地看着几乎摇摇欲坠的皇后。

安特烈也微微惊惶:“芳菲,你怎么了?”

阿当祭司冲他们二人挥舞着拳头,几乎又要冲上来,破口大骂:“混蛋,你们这些蠢货,这个女人是个妖孽……妖孽……她会害死我们大家……”

安特烈大怒:“你胡说什么?”

罗迦根本顾不得去管他,一把扶住了芳菲,见她面­色­发紫,呼吸不顺,身子摇摇晃晃,一下慌了:“皇后,你怎么了?皇后?芳菲……你没事吧?”

箭拔弩张5

通灵道长立即抢上去,摸出一个小药瓶:“快,给皇后服下。”

罗迦顾不得看是什么,立即接过来,倒出几颗就给芳菲服下。芳菲身子摇晃了几下,站稳了,罗迦的手按在她的背心,不停地替她顺气,一边抚,一边焦虑地问:“皇后,你没事吧?”

她终于缓过气来,强笑一下,摇摇头:“没事,陛下,我没事……”

罗迦见她面上的紫­色­逐渐地消失了,这才回过神来,身子一倾,完全护住了她,这才看向对面的阿当祭司,龙颜大怒。可以说,一生也不曾经历过如此狼狈的时候——竟然在自己的土地上,遇到这样的事情!

所有人都隐隐明白,神殿的嚣张到了什么地步了——为什么陛下会大力提出要废掉神殿的许多优惠政策了!

就连很顽固信仰神殿的京兆王,也立即醒悟过来,却更是担忧!

大祭司、阿当祭司、拉法上人等三人围成一排,东阳王和京兆王,通灵道长等对峙在他们面前,几乎形成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架势。双方一触即发,仿佛两国不共戴天的仇人!

东阳王见大祭司等,竟然没有什么斥责阿当祭司的举措,他不禁大怒:“你们这是­干­什么?竟敢以下犯上,众目睽睽之下刺杀皇后?这是神殿,阿当祭司,你竟敢如此胡作非为!”

“皇后?”阿当祭司冷笑一声。

大祭司也冷笑一声:“是皇后我们当然不敢。对于不是皇后的妖孽,我们就不必客气了。我们这是在保护陛下的安全!不让妖孽危害陛下!”

“不是皇后?你胡说什么?不是皇后是谁?”

“谁知道那是什么狐狸­精­化身?”

“好大胆,竟敢侮蔑皇后……”

“你们这些蠢货,你们总有一天要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识趣的,快滚开,让我们清理门户……早早地替北国除掉狐狸­精­……”

箭拔弩张6

“哈哈哈……”

一阵笑声,打断了众人的争执。

众人都怒目而视。

却是嵇阮。

他依旧是一身雪白的衣裳,丝毫也不染尘埃的样子。他站立的位置,正好和安特烈是斜对面,一红一白,形成鲜明的对照。

所有人之中,只有他一个人是安然无恙的。

完全置身事外的样子。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嵇阮抚掌而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东阳王怒道,又问一次:“你笑什么?”

他轻描淡写:“按理说,这是你们北国自己的内讧,跟在下没什么­干­系。不过,在下好笑的是,这么多男人,神殿这么多的人物,竟然辨不过一个女人!辩不过也就算了,而且居然还对一个女人大打出手!哈哈哈,这到底是辩经会还是武斗会?”

“滚,你这厮狂生……”

他傲然:“是通灵道长请在下来的,通灵道长不发话,你们谁敢撵我?”

通灵道长一点头:“嵇先生是贫道的贵客!”

“啧啧啧,道长,早知如此,在下就不来了!神殿?这就是北国神殿的做派?这难道就是神殿这一百多年来的光荣传统?不过尔尔啊!真是令我太失望了!哈哈哈,一群卑鄙无耻之徒,一群暴躁无知,又输不起的家伙,你们还信仰什么大神,简直是丢了神殿的脸,丢了男人的脸……狗屁神殿,简直该马上拆除了,给众人种田,还能收获一点粮食……”

安特烈大声道:“说得好,嵇先生说得好!真英雄,何必跟女人过不去?”

大祭司大怒:“女人?什么女人?她是女人么?”

嵇阮一摊手,故作惊讶:“难道她还是男人?”

“她比男人还可怕,她就是一个妖孽?一个可怕的妖孽,现在,你们都被蒙住了眼睛……”

箭拔弩张7

“什么妖孽?长了尾巴的狐狸­精­?”他的目光转动,看着大祭司,但见大祭司黑瘦黑瘦的,眼睛里闪烁出幽幽的光芒,身子又高,轻飘飘的,一身空荡荡的袍子,让他整个人如在暗处漂浮的幽灵。

他本就放荡不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此时,简直一点也不客气了:“大祭司,依在下看来,你倒更像一个狐狸­精­……一只老而无用,失去了法力的狐狸­精­……”

众人张大嘴巴,饶是这么诡异的气氛下,安特烈也不由得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大祭司此刻看来,还真的颇有几分诡异的狐狸­精­的样子。

大祭司一拳就挥了过去,嵇阮却身形一转,脚步飞快地就退到了门口:“你们北国的事情,恕在下不奉陪了!什么辩经会?简直是狗屁大会,狗屁神殿!对了,既然都这样了,在下不由得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我们南朝,还有个大人物叫做王充,他有本书叫《论衡》,他告诉我们,这世界上,既没有鬼,也没有神,什么都是物质的,是无神论的。哈哈哈,大祭司,没有神灵会保佑你的,在下估计,你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你这些日子招摇撞骗已经够本了,还是随便找个地方养老吧……”

大祭司气得浑身发抖!

“哈哈哈,输不起的神殿,在下倒要替你们好好宣传宣传,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你们的丑恶嘴脸!再见了……皇后,再见了,但愿伏羲女神保佑你……哈哈哈……”

“抓住这家伙……这厮南蛮汉狗……”

“住手!”

罗迦暴喝一声。

大祭司后退一步。

这时,仿佛众人才明白过来。这是北国的王——大家当着北国皇帝的面,大打出手!

“来人!”

门口,一队御林军冲上来。

为首的,正是张杰和魏晨!

箭拔弩张8

“拿下,统统给朕拿下!”

罗迦面­色­铁青,这几个人,现在就敢犯上作乱,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行刺皇后,这天下,还有王法!

众人立即团团围上去,包围了大祭司等三人。神殿也有很多信徒,但是,都在石门之外。就如其他许多的大臣,都在外围,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次的辩经会发展到武斗,是谁也没有料到的。

可是,大祭司发现陛下,竟然将侍卫带到了这里——以保护神殿,保护辩经会的名义!

屠刀,已经举起?陛下,他还敢抢先动手?

大祭司这时,反而镇定下来!

既然要动手,岂不是更好?

他冷笑一声,看着抽出佩刀的魏晨:“你最好给本祭司退下!”

“拿下!”

“谁敢?”

大祭司也吼一声:“这是我神殿!祖宗有盟誓,谁敢在这里动手,冲撞祖宗和大神的神灵?”

罗迦盯着他:“你还记得祖宗盟誓?祖宗盟誓里,可以肆意刺杀皇后?拿下!”

御林军可不管什么盟誓不盟誓,陛下一下令,众人立即再次围住了三人!

两位王爷也慌了,低声道:“陛下……”

北国的规矩,谁也不许在神殿捉人,就算是一般的僧侣犯了法,也是神殿之内,自己给予纪律处分,先警告,记大过等。

换而言之,神殿是完全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所以,很多人愿意加入神殿。原因就在于,僧侣犯了法,一般的法律无权处置,要神殿内部解决。所以,前些日子,屡屡有僧侣作­奸­犯科,朝廷也没有办法,只能杀­鸡­骇猴。

甚至这一次的辩经会上,神殿也不时地痛下杀手,连续生事,杀了好些北武当的人员和教徒,也没受到什么惩罚。

就连安特烈也愣了一下:北皇陛下,连大祭司也要拿下?

箭拔弩张9

就连安特烈也愣了一下:北皇陛下,连大祭司也要拿下?

大祭司可是神殿第一至尊,将他拿下了,岂不是跟神殿彻底的决裂?而且,此时显然并非是跟神殿马上就决裂的好时机。

罗迦已经被气昏了头,一国之君,从来不曾受到这样混乱的情况,这是对自己极大的藐视,公然的藐视!

自己堂堂一代天子,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了,还做什么皇帝?

岂不是明日便要逼自己退位了?

他更是震怒,正要开口,断然下令将大祭司拿下,甚至马上将这三人处斩。

太子目睹如此混乱的局面,见父皇已经震怒,忽然跪下去:“阿当祭司行刺皇后实属罪大恶极,但是,请父皇发落……”

他说的,只是阿当祭司一人!

因为,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大祭司都算不了什么!捉了反而不妙!在他们身后,还有三长老!

也许,马上就要现身了!

正主儿还没到呢!

太子这一下的出声提醒,实在太及时了。罗迦气得须发倒立,手却被拉住,正是芳菲拉住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立即醒悟过来,厉声道:“拿下行刺皇后的阿当祭司!”

“是!”

魏晨和张杰冲上去,一左一右,立即捉住了阿当祭司。阿当祭司还在大叫:“凭什么捉我?”

又是两名侍卫上前,彻底扭住了他。魏晨和张杰却退后,手里明晃晃的大刀,门口,是整队拿着刀枪剑戟的御林军!

大祭司待要分辨,可是,站在场中,又无从说起,毕竟,阿当祭司是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皇后未遂!再有天大的理由,也不可饶恕!拉法上人更是说不出话来。二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御林军将阿当祭司带下去。

这时,守在门口的两名宫女也赶紧战战兢兢地跑来扶住了皇后。

箭拔弩张10

罗迦余怒未消:“辩经会结束了!”

众臣面面相觑。

罗迦也不多说,拉了芳菲的手就往外走。

“且慢!”

众人但觉眼前一道白­色­的光芒。

三个白须白发的老头,几乎是从天而降,如三尊门神一般站在神殿的门口。

前面说了,神殿是一种扇形的结构,四周都是开放式的,要这样,主讲的人在台上,台下听经的人,才能从各个角落都能听见看见。

而门,则是很宽大的能够同时容纳七八人进出的大门。

此时,这三个老者站在门口,竟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是众人都很陌生的人。

神殿三长老。凡是北国人,都明白这三长老的地位所在。一百多岁的高龄,那是整个北国的开国历史。从北国建国之日起,他们一起走到现在!

皇帝都换了好几茬了,他们还在!

而且­精­神矍铄!

在民间的传说里,他们是得到了大神传授的仙丹,得以长生不老,一直忠诚地守护神殿。而且,他们据说还见过大神!和大神有过良好的沟通。

这三人,已经被神话成一半人一半神了!

平素,能看到一人都不容易了,这一次,竟然是三人一起出现。

大祭司忽然跪下去,喜出望外:“求三长老做主!”

拉法上人也跪下去。

阿当祭司更是大喊:“长老,救我!长老,救我……”

东阳王和京兆王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跪下去。

太子本是跪着的,等安特烈一转眼,却发现他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面上,带着一种谁也看不出来的神­色­。他不经意地看外面,却见,外面的大臣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疏散了!甚至不知道是被谁疏散的!

到了哪里?

所有人都看着三长老。

三长老却看着陛下!

然后,目光从皇后面上扫过。

这是他们第一次和皇后面对面!

PS:今日到此:))今晚0点后会继续更新15章:))敬请期待,正在码字中,请勿催促……嘻嘻,周末愉快:)

四面楚歌1

周围的空气,紧张得几乎令人窒息。

就连罗迦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

皇后自然更是。

也因此,她的目光便充满了一种好奇——这三个人真是太高大威猛了。每个人起码都是古人常常所说的“身高八尺”(约莫现在的2米上下。),而且,每一个人都是童颜鹤发,令人联想到火——冲天的火焰!

这和他们的修炼有关,也和神殿的教义有关。自然界之间,金木水火土——其中,当属火是最有威力的。火山爆发,熊熊烈火,太阳陨落一般——铺天盖地的席卷,任何人都无法逃脱,只能席卷在这样的火焰里。

芳菲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火。

他们的目光,也全然不是大祭司、阿当祭司等这样的充满恐惧——而是一种高高在上。仿佛大局在握的高高在上!

他们的白发白须,拖曳在地上,就是明确无误地在告诉人们——这一刻,他们被大神附体了!

他们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们即大神!

如果说,芳菲的目光是好奇,罗迦的目光,则是凌乱了——因为,他看到朝晖上人手里拿着的东西——那是一个圆筒样的玉琮,有旋转地浅红­色­花纹,一层一层累积,直到九转,号称九转玉琮。上面,几个奇怪的符号。

罗迦看着这个玉琮,面­色­惨白。

其他人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三位长老的目光,都从他的面上扫过,然后,朝晖上人,将玉琮举得更高了一些:“陛下,你认识这是什么?”

罗迦沉声,却是恭恭敬敬的,向着玉琮一拜:“参见太祖,参见大神。”

其他人听得如此,也都勃然变­色­,立即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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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在线更新,请大家不停刷新,不喊停就一直有哈!

四面楚歌2

朝晖上人拿着的,竟然是当年太祖和大神的盟誓——铭刻在太祖攻城掠地后得到的一件稀世珍宝之上。

当时,因为无人见过这件珍宝,一直以为是传说,不料,竟然真的存在,而且,被三长老掌管着。

没有人怀疑是假的——因为,就算是瞎子也能明白——这世间,也许,再也找不出比这块更好的玉琮了!山寨版的令牌,绝对拿不出这么好的玉琮!

芳菲的脸­色­也变了一下,瞬间苍白,却又是一抹红晕,反反复复地,让人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

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比阿当祭司当时伸向自己脖子的手,更加凛冽——阿当祭司那种简单的暴力,尚可以名正言顺地加以反抗或者镇压——但是,现在呢?

持着太祖和大神盟誓的令牌出来的三长老呢?

那是一种几乎压倒­性­的力量,在迅速地调换!转移!

胜过外面的千军万马!

昔日,她曾经一度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会对神殿一再忍让,更不明白,太子为什么会受到大祭司他们那么巨大的影响——现在才明白,大祭司等人的背后站着什么——站着太祖等人魂魄的支持!

拿着最强有力的舆论武器!

就如一张古老的免死铁券!

挟持着祖宗的亡魂冲出来,耀武扬威!

难怪,他们要举办辩经会就举办辩经会!

难怪,他们可以在辩经会的时候,肆意生事,不停地找北武当的麻烦,而陛下始终都畏手畏脚,投鼠忌器!

此情此景之下,没有人会不投鼠忌器的!

更何况,自己就是把柄!

是他们要挟陛下的活生生的把柄。

心里一阵一阵地,仿佛有­阴­风吹过,仿佛一场倾盆大雨就要下来。墨黑的天空,飞沙走石,失踪的马,在风的边缘里流浪,挣扎。

四面楚歌3

肚子隐隐地做疼,仿佛那个生命,轻轻地踢了一下!

又再踢了一下!

她的眉毛很奇怪地微微向上掀了一下,却又立刻掀起来。依旧是一动不动的,稳稳地站着。

“这位就是皇后?!”

他们的目光,全部落在皇后的身上。甚至是带着惊讶的:瞧啊,这就是北国的皇后!因为怀孕,而变得益发圆润的脸庞和身子,却更是端庄秀丽。她的金钗步摇,她的红宝石的顶戴——甚至她的手上,也是一枚红宝石的戒指。那是陛下赠给她的婚戒。曾经一度因为归还这枚戒指,让罗迦伤心欲绝。

几经风雨,才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上。

然后,朝晖上人忽然伸手——所有人都牢牢盯着他,有了阿当祭司的教训,罗迦已经恢复了警惕,身子不经意地再倾斜一点,整个人,用身子护住了皇后。

朝晖上人当然不会出手,这不符合他的身份。

而且,他的目光几乎还算得上很正常——连愤怒都没有。

他只是睁大鹤发童颜的面孔,仔细地看,就如一个长辈看着晚辈,一点也没有凶神恶煞,甚至还在自言自语:这个女娃子,看起来,倒不是狐媚的样子!可惜啊,可惜!

他摸出来的是一幅小像。在他的怀里,揉得皱皱巴巴的,摊开,看一下画像,又看一眼皇后,仿佛在确认什么似的,自言自语:这就是了!果然是你!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但是,却看不到画上的内容——显然是皇后的小像。

他已经收起了画卷,仿佛核对完了身份。

然后,指着皇后:就是你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皇后身上,无不震撼!

刚刚朝晖上人的气势,仿佛在追捕什么通缉犯似的。

罗迦的面­色­微微变了。他的目光从那个玉琮上,不经意地移开,盯住朝晖上人。

四面楚歌4

芳菲的面­色­却丝毫不变,好奇地看着朝晖上人,甚至带着一丝孩子气的纯洁的眼神,仿佛是意识不到任何危险的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笑:“是我又如何?”

“你就是当今皇后,冯氏芳菲?”

“对!老上人有何指教?”

她甚至是谈笑风生的,甚至不以为意,仿佛刚刚那么惊险的一刻不曾发生过。脸上的紫­色­已经褪尽,整个人,­唇­红齿白,珠圆玉润,很一副母仪天下的架势:“你就是朝晖上人?那么,其他两位,也就是平武上人、金川上人了?”

“正是。”

“能劳你们三位的大驾,本宫还真是荣幸。上次在太子府,就是你们派人刺杀本宫?”

空气,仿佛又往下沉了一下。

皇后公然过问起了刺杀事件!

朝晖上人稍微犹豫,却爽朗一笑:“的确!应为你该死!明人不做暗事!可惜,你的命还真大!”

东阳王和京兆王等惊呆了!

朝晖上人竟然如此爽快地承认。仿佛不是在说杀人,而是在说杀一只­鸡­,仿佛他们不是在犯罪,而是一种维护正义的行为,那么理直气壮。

他们为什么会刺杀皇后?

就算是拿着太祖的令牌,也没有权利刺杀皇后啊!

“呵呵,不是本宫命大,也许,是你们找的杀手次了一点。可惜了他能如猿猴一般攀着树枝飞檐走壁的好身手。”

“你这是在嘲笑我们?”

“不敢!神殿的力量是强大的!瞧瞧……三长老!你们三个加起来,应该三四百岁了吧?能见到你们,是本宫这一生最大的荣幸。”

“哈哈,的确,这么强大的神殿,出动三位老神仙,小王还以为你们是要­干­嘛,要怎么惊天动地地去降妖伏魔,驱逐鬼神,却原来是来对付一个弱女子?不错,真是不错……哈哈哈,各位真是英雄了得啊,了得…………”

四面楚歌5

是安特烈接了她的话,还挥舞着手,谈笑风生的,“各位老神仙,你们好……”

“臭小子,蠕蠕……没你的事情,一边去。”

“蠕蠕么?不蠕动,岂能叫蠕蠕?哈哈,小王就是喜欢动来动去,太安静了,反而不自在。老上人,给小王看看……”

“你要看什么?”

“皇后的画像啊!”

“不行!”

安特烈一幅很委屈的样子:“为什么不行?上人,你为什么会偷偷藏着皇后的画像?”他目光转动,“上人,是谁送给你的画像?”

这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太子眼尖,那纸张是非常普通的纸,并非是贵族们常用的,也非是宫廷的用纸——但是,显然不会是大祭司等画的。

大祭司作画,不需要这样的纸张,也不用这样躲躲闪闪!

显然是出自对芳菲很熟悉之人之手!

这画像,到底出自谁人之手?

他心里一再地转着念头——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几个人对芳菲非常熟悉?

他早就怀疑,父皇身边有内­奸­——岂不正是这个画像之人?

他急促地,目光情不自禁地看着芳菲,带着一种深刻的怜悯和急切——总是这样,她的命运就是这样,时刻都悬挂着。

自己曾以为,她做了皇后之后,会好一点,不料,却还是这样。

天涯海角,跗骨之蛆。

她和神殿,仿佛是注定了要彻底的对立,不死不休!

他心急如焚,可是,脑子里如何地飞转,也想不出一个办法来。那九转玉琮在朝晖上人的手里——就如头顶悬挂着一把宝剑,随时鞭策,提醒着——

你们不能以下犯上!

你们不能违背太祖的盟誓!

可以不管大神,但是太祖呢?

黄泉之下,祖宗至上,谁敢不顾祖宗的遗命和家法?

四面楚歌6

依旧是安特烈的声音,很认真地在追问:“老上人,你还没回答小王,你这画像,是哪里来的?可否让小王看看,帮你验证一下?说不定是赝品呢……”

没有人理睬他。

就连向来暴躁的朝晖上人,也不接他的话头了。他微微移开目光。他脾气暴躁,不善撒谎。但是,显然不想说出画像之人,便移开头,装作看不见。

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神情,其实,是非常可笑的。

但是,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空气那么紧张,一切,都好像要凝固了一般。

冷。

就连安特烈,也追问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追究谁是画像之人,显然不那么恰当。

他都收敛了笑容,忧心忡忡地看着对面的女子——可怜的芳菲,她还是面­色­不改。唯有大红的锦裳无风自动。

摇摇曳曳的,仿佛一朵开得丰满的玫瑰,轻轻地随风摆动了一下,忽然来了一只毛毛虫,在狠命地撕扯着花瓣。

他也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对她滋生了一种强烈的情怀——

那无关男女,只是本能地,出自于对弱者的怜悯,就如她当时的背影,在神殿唱歌时候的清越。

甚至她救自己的命时候的那种笑容!

所以,便总是想救护她——让她逃离这样可怕的场景。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另外两位长老——朝晖上人是发言人——但是,他们是不动,不言的,也因此,更如两座威严的大山!

仿佛要将众人无形之中压垮。

四周的气氛,仿佛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的,对任何人都没有丝毫的危害。

仿佛只是彼此之间一次友好的谈话。

“陛下!”

众人的目光,终于到了今天的正主儿身上。

罗迦淡淡地:“各位老上人,有何指教?”

四面楚歌7

罗迦淡淡地:“各位老上人,有何指教?”

“今日辩经会已经到此结束了,感谢陛下对神殿的支持。不过,我们三个老不死有几个条件想和陛下谈谈。”

“什么条件?”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对于陛下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罗迦既不说答应,也不说反对,只是再问:“究竟是什么条件?”

“只请陛下把这个人留下!留给我们处置!”

朝晖上人指着皇后。

众人心里均是一沉。

注意到他的措辞——是处置!

他们要处置皇后?如何处置?

三个一百多岁的老人,拿住一个女子想­干­嘛?

罗迦面不改­色­:“哦?上人是不是说笑了?皇后是通灵道长的侄女,并不信仰神教,而且,无心跟各位修炼,各位留下她做什么?……”

“修炼就不必了,我们要的是祭品!”

“!!!!”

众人的目光,在陛下,皇后,三长老之间打转。这时,太子忽然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情:三长老站立的方位变换了!

那是依照金木水火土的方位站立的。每人之间,约莫三尺的距离。

但是,却已经足以让大门被封死。

仿佛无形之中,竖立了一道铜墙铁壁——那是一种气场——形成气墙——密密麻麻,却又是无形的。

众人均感到一股压力迫来,却不知道究竟怎么躲避,仿佛有一口闷气淤积在胸口在胸口,怎么都吐不出来。

安特烈也暗道不妙。

这样的架势,他是领教过的,当初三长老带了大祭司走的时候,便是这样的气场——一个一百多岁的老人,能随意拎起大祭司,如拎一只­鸡­一般!

那种高强的武艺,就算自己能嘲笑他们不能真正的腾云驾雾,但是,却是绝对的功夫高手。

四面楚歌8

他悄然看了一下四周,就一队御林军。陛下的其他人马和大臣都在外面。神殿的教徒也在外面。

表面看来,是自己这一方人多势众,对方,不过才区区六个人。而且,阿当祭司还已经被拿住了。

可是,事实上,己方已经落了下风了。

真要是打斗起来。自己等人岂是这三个老怪物的对手?

他心里紧张得出奇,金黄|­色­的头发不停地晃动。

通灵道长却拿了拂尘,挥舞了一下。是很漫不经意的。然后,他旁边的玄空大师,也双手合什。

众人仿佛这才注意到这个老和尚。他几乎从头到尾,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露出任何的神情。众人几乎都快忘了他了,以为他是一个来滥竽充数的陪衬。

但是,这两个人稍微动了一下,那股无形的压迫,忽然减轻了一些。

这时,太子又发现,这二人是按照八卦阵站位的。不知是什么时候挪动的身形,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但是,朝晖上人等显然是注意到的,却依旧毫不动容,只是平武上人,又稍微错开了一步。

这么微小的细节,其他人当然都不能感觉到。甚至芳菲都不曾感觉到。唯一的知觉,是手被握住,很是温暖有力的一只大手紧紧抓住自己的手,然后,是陛下浑厚的声音:“三位长老的大名如雷贯耳!如果要什么祭品,朕会派人送来牺牲……”

“牺牲就在这里!”

朝晖上人的手,几乎指着芳菲的鼻尖:“我们要的就是她!”

罗迦强忍怒气:“这是北国的皇后,你要她­干­什么?”

“北国的皇后?”

磔磔的笑声,仿佛一群老鸹在寒冷的冬夜,从光秃秃的树梢上飞起。

“你们看到外面的高架木台了么?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除了两位王爷和几个外人,其他人都心知肚明!

所谓的木架高台准备好了是什么意思!

四面楚歌9

所谓的木架高台准备好了是什么意思!

神殿竟然嚣张到这等地步!

竟敢指着皇后的鼻子,昭告天下——我们就是要烧死你!

更是指着皇上的鼻子——这个人,我们要了!

要来烧死!

让青烟,将她的香味,捎带给天上的大神!

那是一阵刻骨的寒冷和恐惧的感觉——太子但觉自己从未如此恨过这个该死的朝晖上人——那是两个人啊——他轻描淡写地像说要捏死一只蚂蚁!

这是比皇权更霸道的一种强权!

神权,谁说一直是慈悲为怀的?

有时,杀起人来更是血淋淋的!

朝晖上人的目光落在皇后的肚子上,横扫,犹如一把有穿透力的刀,然后,摇头,用力地摇头:“陛下,这是我们给你的最后的选择了!”

“!!!”

“我们三人,从几岁起,就遇到大神,然后,创建神殿,守护北国,为太祖的江山,虽然不敢说立下了汗马功劳,起码也是有卓越的贡献!北国,并非是皇族的北国,也是神殿的北国!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祖宗家法!”他目中­精­光一闪,“当然也包括你,北皇陛下!”

罗迦面不改­色­:“朕自然遵守了祖宗家法!祖宗家法里,没有任何一条,跟你今天的问题有关!也没有任何一条,是要皇后做牺牲!”他的声音转为严厉,“更没有任何祖宗家法规定,朕的亲骨­肉­,要被牺牲掉!”

三长老,又看一眼皇后的身子,摇头。

这倒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皇后也不是一个人——她是两个人!

“三位长老,既然你们今天拿了太祖的令牌出现,其他要提出什么要求,朕都可以酌情考虑!”

“哈哈哈,陛下,你还要酌情考虑?没什么可考虑的了!我们也没有其他条件了,就要这个人!”

四面楚歌10

“哈哈哈,陛下,你还要酌情考虑?没什么可考虑的了!我们也没有其他条件了,就要这个人!”

“那就请恕朕无能为力!”

“陛下,你莫非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上人,朕就是敬你是早年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功臣,才一再容忍!但是,凡事都是有限度的!请不要一再挑战朕的忍耐­性­!”

“好你个罗迦,黄口小儿,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

安特烈忽然道:“老上人,你要皇后做什么?”

“滚出去!臭小子,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安特烈目光转动:“上人,莫非你认为皇后长得很漂亮?不会吧?你一百多岁的人了……这个,那个……也太那个啥了……”

朝晖上人暴喝一声:“滚出去!”

安特烈一摊手:“上人,你有理不在高声。你冲进来要北国的皇后,又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这怎么说得过去?”

“理由?”朝晖上人冷笑一声:“北皇陛下,你要我们出示理由,是么?”

罗迦的眼皮也不跳一下:“当然!上人,请给出你的理由!”

“好,理由很简单!皇后,她是大神的祭品,本来就是!只不过,她当年从神殿逃跑了……”

众皆哗然!

东阳王和京兆王等面面相觑。这叫什么话?皇后是从神殿逃跑的?

神殿只有一个女子:那就是圣Chu女公主!

皇后跟圣Chu女公主有什么关系?

东阳王酹了胡须,他的年纪是皇室里最大的,这本是他的习惯­性­的动作,但是,忽然看到对面三长老的垂到地上的胡须,自己这点年纪,在他们眼里,实在是孩子一般,便放下手,沉不住气了,急忙问道:“上人,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和安特烈都紧张起来。

尤其是太子,紧张地盯着父皇——天啦,这是要父皇身败名裂?

四面楚歌11

担心了那么久!

提心吊胆了那么久,难道连父皇也要一起牵连进去?

朝晖上人瞟了罗迦一眼:“陛下,是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皇后先回答,面带笑容:“陛下怎么知道?当然是上人你来回答!而且,本宫也非常好奇!你们到底是出自什么原因,会如此大言不惭地,要本宫做什么牺牲!”

朝晖上人却看着罗迦:“陛下,你真要我来回答?”

“上人但说无妨!”

“好!罗迦,我们已经一再退让,一再给你机会,可是,你竟然如此冥顽不灵,不思悔改!昔日,我们兄弟曾在太祖和大神面前立下血誓,终其一生,力保北国的后世君王,江山稳固,千秋万代。但是,这一次,却怪不得我们了,是你自己­色­迷心窍,要美人不要江山……”

“朕的罪孽,上人无需忙着下结论!”

“好!我今天就是告诉你:要带走这个神殿逃走的妖孽,来祭祀大神,神殿的威严,不容任何人亵渎!大神的天威,不容任何人冒犯!”

他语气虔诚,既不是威胁,也不是赌气。但是,这样虔诚的真正的教徒的面孔,却更是具有无穷的威力。仿佛他的一切出发点,皆是因公,而不是徇私。

大祭司等人之前的作为,便显得相形见拙了。

两位王爷,是唯一的当事人,二人这方打量到那方,更是惶恐不安。

一方是皇室家族。一方是神殿信仰。

本来是相结合的,相安无事的,为什么突然变成了难以调和的敌我矛盾?

芳菲忽然开口,声音淡淡的:“朝晖上人,祭祀,是需要很虔诚的事情……”

“哦?你是神殿出来的,你当然知道这个规矩!”

“我是不是神殿出来的,由不得上人你一个人断定!不过,我倒是觉得上人你太虚伪了。”

四面楚歌12

“虚伪?从何说起?”

“《论语》云: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心祭,如不祭!意思就是说,祭神的时候,必须亲自去祭,必须用心去祭,犹如神灵就在自己面前一般,必须虔诚祭拜,而不是阳奉­阴­违,否则,不如不祭,而且,神灵也许还会降罪……既然您老人家那么虔诚地敬仰着我们北国的大神,您何不亲自舍身祭祀?”

朝晖上人大笑一声:“好个尖牙利嘴的娃儿!你口才倒是不错!不过,子曰?子是什么意思?他是什么东西?他凭什么要曰?”

“子曰,就是孔子曰!上人,您老人家不知道孔子么?太祖当年打下江山之后,可是不久就开设了孔庙,祭拜孔子的,平城里,就有一座孔庙,是我们的先师大圣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皇后所言极是,佛祖也要舍身饲鹰,天地之间,人光秃秃地来,光秃秃地去;佛教也好,道教也罢,神教也罢,无论什么教派,讲究的便是心诚则灵……神灵们高高在上,神通广大,所以,只会怜悯世人艰辛,世人的苦难,他们需要的不是杀生,而是放生,救生,就算是祭品,瓜果菜蔬,甘露雨润便已足矣,何须人殉这么有违天道?”

玄空大师第一次出声。

他的声音也是很平静的。如果说朝晖上人是声如洪钟,那么,他便是和风细雨。轻描淡写,却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仿佛是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情怀,众人为他所感染,竟然不好出声斥责他。

这时看他,但见他双手合什,也是须发皆白,虽然不是长须拖地,但是,也看不出年龄,只有皱纹——层层叠叠的皱纹,如岁月的车轮碾过,完全看不出他到底有什么样的年龄了。

竟然比三位上人更加显得诡异。

而且,主要是他的态度——既不是站在神殿一方,也非站在皇后一方,只是客观地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四面楚歌13

“哈哈,子曰,孔子曰,孔子说得好啊……”安特烈兴致勃勃的:“老上人,的确,皇后说得很有道理,既然心诚则灵,就应该是你们三个人自己去亲自祭祀大神。你们神殿不是向来就有这个传统么?比如大祭司,你看,大祭司的脸上那么多疤痕,就是他虔诚的证明,对吧?那些血,都是留给大神的吧?”

他一派“拍马屁”的样子,很是狗腿,“呀,以前还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大祭司这么虔诚,真是小王所见到的最虔诚的人了!竟然真的舍得用自己的­肉­身去伺候大神,那多疼啊!小王胆小,小王可经受不起这样的痛苦!还是你们厉害,真是值得佩服,佩服……天啦,你们看,不止大祭司,阿当祭司面上也有好多疤痕……”

他目光闪烁:“呀,拉法上人怎么没有?是不是你不够虔诚?”

拉法上人怒目相向,他却不以为然,当没看到的样子:“对了,小王还听人家说,北国的好多教徒,为了祭祀大神,要刺穿了自己的鼻孔,刺穿自己的舌头,甚至割掉自己的生植器……是这样么?三位老上人,你们修炼了这么长时间了,是不是准备把自己这漫长的一生,献给大神了?你们做祭品,那是最虔诚的礼仪啊,小王想,全北国的人民都会永远缅怀你们,尊敬你们……阿弥陀佛……善哉……”

他故作天真,不时惊呼,不伦不类,却那么尖刻地,一下揭穿了这种“虔诚”的伪善的本质——

众人目瞪口呆,无暇理会他。可是,各自的心里也暗暗地震撼:如果神殿要祭祀,难道不该是这样么?用自己的“­肉­身”,岂不是显得更加虔诚?

可是,谁又真正舍得自己的“­肉­身”?

唯有芳菲,不经意地看他一眼,露出一丝感激的神­色­。

四面楚歌啊——真正的四面楚歌,唯有这一丝微薄的援助。

四面楚歌14

四面楚歌啊——真正的四面楚歌,唯有这一丝微薄的援助。

敌人,周围都是敌人!

除了自己紧紧捂住的这双手。

她的手心几乎都要渗出汗来。

朝晖上人明知这小子是在Сhā科打诨,可是,又有什么办法?的确,神殿许多信徒,是信奉“自残”的,用各种方式的自残,用自己的血液,祭祀大神。甚至激烈的,也有自杀殉葬的。

朝晖上人一时倒不好反驳这个“吾不与心祭,如不祭”,忽然一瞠目。

安特烈不由得倒退一步。

“柔然王,你这是摆明了要和神殿作对了?”朝晖上人怒笑一声,“罗迦,原来你还邀请了帮手?我们北国的内政,及时需要外人的­干­涉了?这些不怀好意的蠕蠕,你许了他们什么卖国的条约?”

好一个朝晖上人!

竟然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尖牙利齿!

安特烈举起手来:“好了好了,小王是自己来凑热闹的。你们北国的事情,可跟小王没有什么­干­系。小王看不过的是,你们这些老上人们,竟然联合起来,非要欺负一个女子,不过,看来,又轮不到小王去英雄救美,这里并不需要小王啊,哈哈哈,伟大的北皇陛下,何须帮手?你们说对吧?小王告辞!”

他说完,竟然真的转身就走!

和嵇阮一样,甚至没有跟任何人告辞!

仿佛这里,只是看一场热闹!

曲终人散了!

就该走了!

没什么好留恋的!

大祭司面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得意。外人,又走了一个。

那个可恶的蠕蠕小子,早就该滚了。

而且,神殿犯不着跟他们结下仇怨,多一个强敌。

现在,他耍耍嘴皮子后,自己走了,倒是好事一桩。

朝晖上人倒是说了句实话:这小子,还算识趣!

四面楚歌15

唯有芳菲,悄然地垂下了睫毛!

这个时候,自己是需要安特烈的!

那是一种无从着陆的恐惧!

希望多一个朋友!

多一分援手!

就如当年的逃亡路,哪怕身边多一个壮胆的人!

可是,安特烈却走了!

也许,他是必须走的!

毕竟,他是柔然王,而非当年无所顾忌的王子!

然后,三位上人的目光,又落在玄空大师身上。

太子暗道不好,这三个老家伙,是在清除敌对势力——不停地剔除敌人,用言语将敌人挤兑走。

果然,朝晖上人又开口:“玄空大师,这是我北国的家事……”

玄空大师双手合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知晓。不过,天地之间,信仰之间,允许人进门,也允许人还俗,绝没有强迫之理。若是勉强,六根不净,不能四大皆空,反而不美!老衲无意掺和北国的事情,不过,劝各位几句,神灵高尚,有容乃大,一切皆是天意,强求不得!强求不得!”

他最后一个字说完,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这时,朝晖上人的目光,已经转向通灵道长了。见通灵道长没有任何“主动”离开的意思,便开口了:“道长,这是我北国之私事……”

通灵道长一笑:“上人此言差矣!于公,贫道是北国人,于私,皇后是贫道的侄女!现在,上人忽然出言惊人,对皇后的身份有所影­射­,贫道正是百思不得其解,岂能不在此弄个一清二楚?”

大祭司狠狠瞪着他。

这个牛鼻子,是跟自己扛上了!

而且,他口气那么强硬——皇后是他的侄女!

这算什么?

“道长,你们有句话怎么说的?出家人不打诳语!”

“诳语?贫道从不打诳语!但是,也决不能让人家轻易就颠倒了黑白!”

四面楚歌16

通灵道长却毫不在意,拂尘轻轻地挥动了一下。

这跟他昔日一直以来的忍让,妥协,谦逊,大度的风格有了些微的差异——那是一种隐形的强硬,柔中带刚!

大祭司看了朝晖上人一眼!

示意他,这个牛鼻子可不是善茬,最好打发走。

朝晖上人却一时无法驳斥通灵道长!

朝晖上人知道这个牛鼻子是不会离开了,他是陛下信赖的国师,但是,对于通灵道长,只知道是鬼画符,装神弄鬼,茅山道士一类,心想,料这个妖道也不会有多大能耐,见赶不走他,倒也不以为意了。

然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帝后身上。

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的态度。

芳菲的手心,不再冒汗,而是开始冰冷。

她和陛下站的位置,较之其他人更高。从这里的琉璃瓦看出去,能清晰地看到一个高耸入云的台子——高高的木架子,深刻的十字架,仿佛谁即将躺在哪里受难——

冲天的火光!

就自己带到他们的大神哪里!

那是高高的架子——

昨夜架设的高台十字架,从高处形成一种极大的威慑——

神殿做事的手段,魄力,仿佛每一分每一寸,都是经过­精­妙计算的!

恰到好处!不容任何闪失!

无论自己再能言善辩,也是无济于事的!

语言的力量,永远敌不过暴力!

甚至陛下的灰衣甲士都来不及——在灰衣甲士冲进来之前,也许,自己已经被三长老杀掉了!

他们不是那名刺客————

在劫难逃!

手,再一次被捏紧。

是陛下!

自从三长老进来后,他再也没有放开过自己的手。

她心里忽然一暖,增加了无穷的勇气和力量。也悄悄地反手,握住他的手。

四面楚歌17

她心里忽然一暖,增加了无穷的勇气和力量。也悄悄地反手,握住他的手。

感觉到手心里传来的力量,罗迦不经意地咳嗽一声,淡淡的。

天知道他这个时候的紧张——那三个武功高强的老怪物——自己本以为,不过是三个厉害点的好手,不料,竟然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可怕!

这三长老站位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了,这三人,竟然真的已经练到刀枪不入的地步了!他们不能飞,却能打!

谁说百岁老人是完全腐朽无用的?

他忘了,忘了这三个人是大神附体的——

之前,神殿是没有任何武力防备的,至少表露出来的是如此,而且,他­精­心地暗查过,的确没有任何的埋伏之类——但是,没想到,他们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埋伏!

正大光明就行了!

三长老就行了!

纵然自己,纵然张杰魏晨,纵然那一小撮御林军——千军万马又如何?灰衣甲士又如何?一时三刻,他们根本休想冲进来!

自己千算万算,却漏掉了这个细节——可怕的细节,足以致命!

丢掉的,就是皇后的命!

丢掉的,也将是自己的威严、江山!

昔日,考验的是皇后,现在,考验的却是自己!

罗迦陛下!

PS;今日到此!

今晚去看了歌剧《无名txt》:))在无名txt剧场演的,就是无名txt博物馆那个剧场。哈哈,还是满场!据说开演以来,场场都是满座。对了,以前超级女声的那个谭维维,就是无名txt的主唱!

不过,她现在成名了,已经不回来唱了,唱的是另一个女角,没有谭维维唱得好。

我前年看过一次,这是第二次看了。

真好看啊,真好看,向大家强烈推荐!

对了,我文里描写的大祭司形象,便是通过博物馆里的那个青铜大立人形象写的——但是,那个据一再推理猜测,真的应该是伏羲大神,不是他们的什么大祭司:)

明晚0点更新!

钓鱼1

三长老现在已经是志在必得!言下之意,便是清理门户——

自己堂堂一代天子,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了?

而且,芳菲,她还有身孕在身。

上一次,是自己发怒,吓死了自己的儿子,让她几乎心灰意冷。

这一次,竟然是外来的阻力——又赶在那个可怜的小生命之前,气势汹汹地杀来。堂堂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佑不了,这算什么?

这时,分明感觉到她手心里传来的冰凉——整个人,都在瑟缩地发抖,掩藏在那华丽的皇后的袍服之下。

自己给了她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荣华。

难道却给不了普普通通的安稳?

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

普通男人尚且能和妻子白头到老,皇帝反而是张张皇皇!

他这时,忽然滋生了一种强烈的好奇之心。

芳菲,刚刚那个能言善辩的女人——他曾经因为她的那些可怕的想法而背心发凉——伏羲是女神——女神主宰这个世界——人类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男­性­的血缘氏族为纽带的优越­性­,荡然无存!

这些,别说大祭司等不敢置信,就连他都是无法理解,也不能认同的。

那个时候,她的那种气场——就如一个披荆斩棘的女斗士!就如一个高高在上的力大无穷的女皇!甚至,令他都是感到害怕的!

那么陌生。

仿若陌生人。

可是,此时,她已经不是那样了!

PS:开始更了哈,在线更,大家不停刷新,只要不喊停,就一直有。由于接下来的10日,我要熬夜加班赶东西,所以,这一周的更新都是晚上0点左右。等不及的童鞋,不必熬夜。我0点更,大家不必0点等哈——可以第二天早上来看嘛:))这样,无论你起得多早,都能看到更新,岂不是很安逸?

钓鱼2

可是,此时,她已经不是那样了!

她完全消失了她的那种气场,陷入了惊恐之中——她,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那手里传来的冰冷,几乎要刺透他的内心——这时,已经不是那个雄辩滔滔的女人了,她的雄辩,她的穷经皓首,已经无用了——所谓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她这一辈子,都在为自己的命运而努力!

可是,语言的力量,真理的力量,竟然那么苍白无力。

他初听到“伏羲女神”的震撼已经不复存在——这一刻,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可怜的小女孩,就如昔日那般,就如昔日遇到了危险,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父皇……求你了……父皇……求求你饶了我吧……”

她那么可怜,她没有力量!

自己总是能够饶恕她!

其他人呢!

其他人谁肯饶恕她啊!

她是自己的小东西,怀着自己的骨血,人家竟敢指着自己的眉头说:你把这个女人交给我们,我们要烧死她!

他的心里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是祖先酿造的恶果。更是自己一再妥协,绥靖导致的恶果。多少次的机会,自己为了北国安定,生怕引起内乱,总是一忍再忍,不想阋墙于内,让敌人有机可乘。

姑息养­奸­的结果,便是养大了饿虎,猛扑过来。

可是,那流传历代皇帝的盟誓,现在已经落空了,无用了——神殿已经撕裂了那张祖宗的面孔了!

战争,厮杀的痛快——他本是战神,习惯于刀枪剑戟,血流成河,一战定江山!

从来不惯于这样婆婆妈妈,可是,这是政治!

内乱用军队,那是小人之道!

在他自忖不能完全掌控局面之前,是绝不会轻易动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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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厮杀的痛快——他本是战神,不惯于这样婆婆妈妈,可是,现在,这里是辩经堂——大家只能先有着无穷无尽的口水战——有时,你就算想打战,也不一定能马上打起来。

因为,外面的所有大臣都在那里——观望!

武力,并不能决定一切——信仰一旦决堤,也许,便会是灾难、背叛,无休止的四分五裂。

他总是压制着暴力的一刻的到来——到现在,却再也压制不住了!

就算是皇帝,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就算是皇帝,也有七窍生烟的时候!

唯有一个字——拖!

拖延时间!

自己总会想到办法。

怒极,仿佛一团云层即将爆炸开来,四周环顾一眼,语气却非常平静:“现在,只剩下北国人了么?”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

三长老!

三祭司!

通灵道长!

两位王爷!

太子!

帝后!

的确全是“自己人”了!

朝晖上人又看了通灵道长一眼,冷哼一声:“既然有人硬要厚着脸皮算北国人,那么,现在就算全是自己人吧。”

通灵道长并未回答他的口水战。

罗迦淡淡道:“你们有何秘密,可以解开了吧?”

几人互望一眼,显然在惊讶,陛下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们解开秘密吧!

难道,陛下真的如此有恃无恐?

这一次,回答的是平武上人,看着那张祖先流传下来的九转玉琮,声音十分平板,一字一顿,如冰雹打在大理石的走廊上。

“陛下,这是我们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给北国太祖,给列祖列宗留下脸面!神殿的存在,是维护北国的千秋万代,而不是引起任何的内乱!否则,到了地下,我们也无颜见太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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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一直在犹豫,他们不是大祭司,所要达到的目的,和大祭司是不一样的。甚至,他们并不清楚,大祭司还有着其他怎样厉害的目的。

他的目光从芳菲面上划过,手微微抬起来。九转玉琮的莹润的光芒,在暗沉的石室里,显露出一种奇怪的生机勃勃。仿佛一双奇怪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众人。

“!!!!”

朝晖上人接下去:“大神蒙羞已久,到此,我们已经仁至义尽,无论如何,也不算亏负了当初对太祖的盟誓了!现在,是该履行我们对大神的尊严的维护了!”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在陛下的身上——要如何地维护尊严?

维护大神的尊严,这跟陛下有什么相­干­?

一字一句,暗含刀锋。

“陛下,最后一次问你:是否交出她?”

所有人,都明白,这最后通牒一下,便意味着双方彻底的翻脸——揭开的,必然是有关皇帝的一个极大的隐私。

就连芳菲也浑身颤栗:陛下,自己这一次,一定会连累陛下了!

陛下,会因此身败名裂么?

她悄然地,看着陛下——却只能看到他的侧面,如刀雕斧刻一般。他的侧面,那么完美!嘴­唇­紧紧地闭着,忽然如一头华丽的狼。

“把皇后的食盒拿上来!”

“是!”

是背后的两名宫女发出的声音。她们的身后各自提着一个小巧的篮子,是古老部落的一种保温的古木做成的。皇后怀有身孕,要少量多餐,身子才能承受。

显然,陛下考虑着辩经时间太长,早就做好了准备。

食盒打开,里面盛放的燕窝粥,用了特殊的材料保存着,还散发着温热之气。

罗迦亲手端了燕窝粥:“皇后,你不要饿着了,孩子也不能饿着。”

芳菲心里一抖,接过燕窝,默默地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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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之下,陛下,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关心自己的妻子,是否饿着。

仿佛大家正在讨论的事情,无关流血牺牲,无关痛痒,无关紧要——仿佛大家只是在闲闲地吹牛!

大祭司冷冷一笑。

然后,是东阳王先打破沉默:“三位长老,到底是什么事情?”

京兆王,也是同样的疑问。

无论是大祭司也好,朝晖上人也罢,他们都是同样的一头雾水。最初,以为是陛下废黜祭祀法令的缘由;可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简单——事关陛下本人的私德了!

陛下就算是立了一个皇后,就算群臣反对,就算不利于北国的政治,没有从权臣家里选择——但是,这也不算什么罪该万死的大罪吧?

何至于就上升到了这样可怕的层面上?

仿佛这一切的决定,是要让陛下身败名裂!

里面之人,其实,只有他俩不明白事情的真相。

如此地咄咄逼人,他俩终究是皇室中人,东阳王见无人回答,沉不住气了,抬高了声音:“就算是皇后辩经辩驳得有些离谱,也不至于牵涉到陛下……”

京兆王是罗迦的亲兄弟,虽然曾有些信仰方面的意见不合,在选择的时候,是一直倾向于支持神殿的。但是,当信仰和手中的权利相抵触时,自然就会权衡一番了。

此时,他们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但见对方如此咄咄逼人,也亢声道:“皇后辩经,也是诸位长老允许的!就算她的意见……”他本想说“头发长见识短”的,但是,考虑到对方是皇后,便改了口:“……很奇怪,可是,就因此值得三位长老派人暗杀于她?只怕就算是在列祖列宗面前,各位也不算有什么正当理由吧?”

“是啊,一切有话好说,何至于如此?这是辩经会,是神殿,内部兄弟阋墙,岂不是给我们的敌人以机会?……”

钓鱼6

二人都是忧心忡忡的,生怕演变成流血冲突——对外可以放开了膀子打一仗;可是,这内战一起,神殿和王权的决裂,便意味着生灵涂炭啊!

谁担当得起这个分裂祖国的罪名?

以后,怎么向后世子孙交代?

而且,在神殿和王权的联盟里,昔日的盟誓之中,便有一条,是要永远维护北国的统治,直到千秋万代。

“二位王爷,我们就是不愿看到北国不安宁,所以,才一再忍让,才采用和平的辩经会的方式……”

这已经不是辩经会了——是戒律堂的审判!

北国是原始的奴隶民主制立国的,在部落开始,到建国多年,文武大臣,神殿高级祭司,是有权组成部落联盟,对于国内的财政外交,有­干­涉监控的权利!

在北国的历史上,太祖之后的第二代帝王,甚至曾经因为众臣和大祭司审核他的财物不过关——当时,他将国库里面的一笔银子和锦缎赏赐给了他宠信的一位妃子的娘家。但是数目过大,当时的大祭司认为,这违背了祖宗的规矩,便将他按倒在当时的土炕上,打了一顿ρi股!

打了之后,众人又斟酒向他赔罪。他也只能接了压惊酒,事后,还不能追究任何人。

这是一个见惯不惊的风俗。

直到罗迦登基,一再抑制神权,这样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但是,两位熟知北国国情的老王爷也知道——就是这样的抑制,激起了强烈的反弹——这一次的辩经会,其实,便是公审大会!

将三长老请出来,公审陛下。

PS:有童鞋们怀疑:皇帝不是一言九鼎么?那是高度集中的中央集权才会有那么大的权利。事实上,少数民族很多起兵建国是部落联盟,一种奴隶制的民主制度;君王的权利,远远没有中原的皇帝那么大。要直到学会了中原的那一套,皇帝的权利,才可能真正达到——一言九鼎。

钓鱼7

“这一次请二位王爷,目的便是做一个中人!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只要陛下交出一个人!就连这样,他都不答应!”

“她是皇后,没有正当理由,陛下凭什么交给你们?”

大祭司忽然道:“二位王爷还不明白事情的真相,也难怪你们不清楚。”

“真相是什么?”

所有人几乎都在问。

真相是什么?

罗迦忽然朗声道:“今日的辩经会,皇后的确有些言论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但是,辩经会嘛,本来就是有容乃大,如此,才会体现出一个‘辩’字。各位所应该的是,想到更好的办法,驳斥皇后的观点!但是,真的很遗憾。神殿不但不去辩驳,反而却另外找来许多理由……神殿却如此咄咄逼人,而且,竟然公然承认行刺皇后!皇后到底犯了哪一出,值得三位北国人最尊敬的长老,派人刺杀她?在座诸位也听到了,就算祖宗家法,也是神殿和皇室各安天下,互相尊重。现在,神殿公然藐视皇权……”他的声音转为严厉:“如果连刺杀皇后,都可以大言不惭,那么,下一步是不是要肆意刺杀朕了?”

大祭司冷笑一声:“陛下,你这是在混淆是非!”

“混淆是非?”

“在真相没有出来之前,你尽可以抵赖!”

“好!朕就要看看!真相到底是什么!真相不辨不明!朕就算拥有千军万马……”他说这几个字的时候,龙袍飘起来,众人的心里,却忽然很压抑。

“朕之所以忍让,也是为了日后到了九泉之下,不至于愧对祖宗!但是,朕也很好奇,这个真相究竟是什么?而且,神殿到底给朕安了一个什么罪名?甚至于出动到了三长老和祖宗家法?如果真有你们所说的真相,朕甘愿承担责任!”

他掷地有声。

大祭司立刻道:“果真承担责任?”

“当然!”

钓鱼8

东阳王立刻接下去:“可要是没有呢?”

罗迦面沉如水!

大祭司却冷笑一声:“如果没有的话,神殿,自当承担全部后果!”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尤其是通灵道长,那神情,仿佛在说:你做得了主么?

他的确做不了太大的主,面­色­忽然涨得通红。

朝晖上人冷冷道:“大祭司当然做得了主。该神殿承担的后果,绝不逃避!”

这算是一锤定音了。

大祭司忽然一拍手。

拉法上人点点头。

众人这才看到,门口放着的一个大箱子。

那是三长老出现时带来的。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个九转玉琮所吸引,根本没注意到门口还有一个硕大的箱子。

又被两位上人高大的身子遮挡着,直到他们让开,众人才发现——原来是早有准备的。

里面会是什么呢?

拉法上人上前,拉开箱盖。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反倒是罗迦,缓缓坐了下去。他本是握着芳菲的手,嘴­唇­很轻微地发出声音:“皇后,你坐下来歇息一会。”

芳菲真的坐了下去。跟他一起,正襟危坐。

“啊……”

一声尖叫,是从箱子发出来的。一个女子睁开眼睛,似乎有些迷迷糊糊地。也许是被关在箱子里太久了,眼神那么迷蒙,又惶然。她面容憔悴,神­色­苍老,仿佛藏着无穷无尽的悲哀,又因为被关在箱子里太久,没有梳洗,整个人,都是菜­色­的。

大祭司弄这么一个人来­干­什么?

众人好生吃惊,这是谁?怎么没有一个人认识?

就连太子也觉得好生陌生。

芳菲却轻轻地屏住了呼吸。

女子好生惶惑,环顾四周,也都是陌生的面孔,然后,目光落在上首的座位,失声惊呼起来:“陛下,皇后!臣妾这是在哪里?”

钓鱼9

“臣妾这是在梦里么?怎么会到了这里?”

“新雅公主,你不是在做梦!你面前的,的确是皇帝和皇后!你要看清楚了!”

大祭司的声音。

她惊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臣妾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太子心里一沉,立即明白是什么人了。

竟然是新雅公主!

大祭司等,竟然不远百里,去将新雅公主捉来了。

新雅初次进宫的时候,正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貌美如花。可是,十几年过去了,当初的少女,被封地的风沙,北国的荒漠,无尽的寂寞和憔悴,已经折磨得失去了颜­色­。

就如一朵半枯萎的花,甚至连花都算不上——她长胖了,粗大的腰身,就如北国随处可见的一名中年­妇­人。

这样的一个人,跪在地上,就连芳菲,几乎都认不出来。

她一直跪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

罗迦不经意地咳嗽一声,缓缓道:“新雅,你起来!”

大祭司等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陛下,当然应该认得他的妃嫔——就算是不得宠的,也是他的妃嫔!

新雅抬起头,却还是跪在地上,不停叩头:“陛下,臣妾……臣妾不知犯了什么大罪……求陛下恕罪,求娘娘恕罪……求陛下看在小王子的份上,饶恕臣妾……”

“起来,新雅你无罪!”

新雅怔怔地站起来,又佝偻着腰,满面都是惊惶。悄然地,又看向芳菲。

芳菲却面­色­不改。

“新雅公主……”

是大祭司的声音,她浑身一震。二位王爷也一震。新雅是昔日战败国的公主,陛下的妃嫔,大祭司等何故捉拿她们在此?

他们面上更是露出深深的疑惑。

大祭司却开口:“新雅公主,今天问你的话,你每一句,都要一五一十地回答,不得有任何的谎言,否则……”他一顿,看着罗迦。

钓鱼10

新雅面­色­惨白,也看着陛下,目光躲躲闪闪的。

罗迦立刻明白,这个女人,早已受到了大祭司等的胁迫。当然是大祭司喊她说什么,她就会说什么了。

他淡淡道:“好,新雅,你凡事实话实说!只要说实话,就没有关系——”

实话!

陛下也叫她说实话?

新雅嗫嚅着低下头去。

大祭司又道:“各位,新雅公主今天所说的话,便会为大家解开这个谜底。也会明白,我们为什么非要捉拿那个女人了……”他已经不称皇后,而是直接说“那个女人了”。

“到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们也就一清二楚了!陛下——至于陛下的所作所为,你们便也就明白了!”

二位王爷对视一眼!

大祭司,已经开始审问了。

“新雅,你是不是昔日亡燕的公主?”

“是!”

“当初,你们是怎么来到北国皇宫的?一起来的,有你的几个姐妹?”

“北国和燕国作战,燕国大败,要求父皇给予战争赔偿。父皇无奈,只好将我们抵给北皇陛下……”她一边说,一边低声地啜泣。

战败的女人,亡国的女人,再一次将伤口撕开,血淋漓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芳菲微微闭着眼睛,谁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和臣妾一起来北国的有三人,我,我的妹妹洁雅,还有最小的妹妹……”

“最小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她嗫嚅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难道不知道你妹妹的名字?”

“宫里的人都叫她阿宝……我父王的妃子很多,公主,王子也很多……大家分散居住……很多人是不熟悉的……我也不熟悉阿宝……从小,我们很少在一起,但是,和我们一起来北国的,的确是阿宝………”

钓鱼11

“阿宝?”

“对!”

“除你之外,其他两人在哪里?”

“洁雅跟我一起在封地。”

“那,阿宝呢?”

“阿宝……阿宝她……”她嗫嚅着,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芳菲,又胡乱地移开眼神。众人随着她的目光,两位王爷忽然慢慢地有些明白过来。她看着皇后——阿宝,阿宝和皇后是什么关系?

“新雅公主,你一定要实话实说,否则,神殿的规矩也饶恕不了你……”

“大祭司饶命……陛下饶命……”

她忽然跪下去,跪在地上,只是叩头。

“新雅,阿宝到底在哪里?”

“阿宝……阿宝她……她被北皇陛下收养了……”

“陛下收养她作甚么?”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收她做养女……”

“为什么要收她做养女?”

“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芳菲靠在墙壁上,缓缓地闭着眼睛,仿佛疲倦到了极点。

脑子里闪电一般掠过,燕国的皇宫、花海、那些逃亡的岁月。

当初罗迦收养的仪式那么浩大,但是,收养的真正目的,却只有老燕王才知道。至于新雅洁雅,那时,她们正躲藏在深闺,担忧着自己的可怕的命运,根本不敢出来抛头露面,收养的详情,她们怎么会知道呢!

她们甚至是到了北国的路上,遭遇了可怕的大雨,才无意中发现阿宝公主随侍在陛下身边。有吃有穿,有专人照看,不受到雨打风吹。

当时,众人都羡慕不已。

到了北国,她们更是卑贱如奴婢,从来不许在任何场合出现,她们怎会知道什么?记得某一次,她们无意中到了阿宝公主在北国皇宫的房间,随后,就被给予了严厉的惩罚,不许任何人接近的。

大祭司厉声道:“你还要撒谎?”

钓鱼12

大祭司厉声道:“你还要撒谎?”

“不敢……不敢……”新雅浑身如筛糠一般。

大祭司看到众人的目光带了狐疑。

他却毫不在意地,仿佛胜券在握:“也许新雅到了北国后,地位低微,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事情的真相却是这样,陛下,收养了一个女儿,冒充公主送到神殿,作为献给大神的祭品……这个养女,便是阿宝公主,也就是神殿的圣Chu女公主!”

他的语气是愤怒的,三位长老的脸上,也露出深深的愤怒!

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虽然是假公主,但是,陛下既然认了养女,神殿便只好忍气吞声,也认了,当作真公主一般,敬献在大神麾下……”

京兆王忽然道:“既然如此,也算不得什么太过冒犯神殿吧?”

大祭司冷笑一声:“蹊跷就在这里!本来就是假公主了!可是,有人还不满意,连假公主,也不想敬献给大神……”他忽然厉声道:“新雅,你看这个人,你可认得她?”

他指着的,正是皇后!

新雅的目光,落在皇后的面上,如此地战战兢兢。

“看仔细一点,她到底是不是阿宝?”

二位王爷惊讶得几乎要跳起来。

皇后是阿宝?

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就是圣Chu女公主?

被烧死的圣Chu女公主现在好端端地坐在众人的面前?

所有人都盯着皇后。她依旧靠在墙壁上,微微闭着眼睛,仿佛倦了,睡着了,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了!

“荒谬,太荒谬了……”京兆王道,“那一年的狂欢节,我都在现场,亲眼见到祭祀,怎会将皇后说成是圣Chu女公主?”

“王爷,难道你不知道有人会掉包?”

“掉包?谁?谁能掉包?”

大祭司的目光看向陛下。

所有人的目光,便也看向陛下。

钓鱼13

罗迦面­色­不改,淡淡道:“新雅,你可看清楚了,皇后是谁?”

皇后是谁?

这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底!

新雅的目光落在皇后的面上。

这时,芳菲忽然睁开眼睛,缓缓地看她一眼,神­色­居然带了一点微笑:“新雅,你把本宫看清楚了,本宫究竟是谁?”

“娘娘……皇后娘娘……”

新雅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不敢回答。

她心里是一万个肯定的:

那是真正的阿宝!

就算再不熟悉,也能肯定,这是阿宝!

是从燕国皇宫,去到北国皇宫的。

当年卑贱的小女孩,现在,权倾六宫。

“说!新雅,皇后是谁?”

“我……我……”

“在大神的面前,你若敢撒谎的话,小心点,你必须为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大祭司声­色­俱厉。

新雅公主身子一抖,整个人几乎瘫坐在地上,涕泪横飞:“阿宝……皇后……臣妾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她浑身筛糠一般,只是跪,只是拜,语无伦次地,只是说:“对不起……对不起……”

神殿那么安静。

只有“对不起”三个字,在神殿回响,一遍一遍!

一遍又一遍!

太子瑟缩一下,外面已经到了傍晚了,天­色­要黑了。也许没到傍晚,只是秋日来得太快了。

众人都走在越来越黑的气氛里,没有任何人说话。

京兆王等惊得不能自语。

新雅,这是明确地确认了——皇后就是阿宝!

皇后,就是圣Chu女公主!

自然,掉包的人就是陛下。

陛下,竟然娶了圣Chu女公主,并立之为皇后。

二人再也不曾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脑子里乱得如一团乱麻,比当时看到三长老出场更加震撼。

钓鱼14

二人再也不曾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脑子里乱得如一团乱麻,比当时看到三长老出场更加震撼。

鼻端,都是风暴的气息。

难怪,三长老会刺杀皇后,敢于咄咄逼人地叫嚣,要将皇后再次送上祭台,焚烧给大神!

也难怪,陛下明知一切,还会忍让,原来,是理亏在先!

京兆王狠狠地瞪着皇后——祸水!真是祸水。陛下,为什么不肯交出她?不就是一个女人么,天下多的是,为什么不断臂求生?

现在可好,她死不足惜,陛下也要身败名裂了?

他咳嗽一声。

东阳王也咳嗽一声。

二人均是同样的心思,狠狠地盯着皇后——希望她站出来。自己承担下一切,不要连累了陛下。

二人甚至想开口劝说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太子的脸上也冒出汗来。

明明秋风萧瑟,却浑身滚烫,手心都是发烫的。

三长老和大祭司等交换了一下眼­色­,神情十分自得。

为了这一刻,他们等了太久了。本是火­性­的人,一直耐着­性­子等到现在。

总算证据确凿!

无法辩驳!

“陛下,这下该交出阿宝公主了吧?她不该坐在你身边,她的位置,是外面的高台上。”

两位王爷听话听音,脸上都流露出一丝喜­色­。

大祭司却愤然了:“老上人,这……”

朝晖上人瞪他一眼,他再也不敢做声了。

“陛下!大神慈悲为怀,到现在,我们还是肯给你机会,看在太祖的份上,只要将阿宝公主焚烧给大神,让大神享受了他应得的祭品,其余,就既往不咎……”他的目光转动,眼神十分凌厉,“在座诸人,都是能够保守秘密之人!若有任何泄露,必然遭到严厉的惩罚。”

这是要陛下安心!

他们的确够仁至义尽了!

钓鱼15

众人浑身不自在,心想,谁敢泄露这样的秘密?

罗迦呵呵一笑:“看来,这买卖还真不错。都是对朕有利的。”

陛下,他竟然还能笑出声来?

而且,不是冷笑,也不是皮笑­肉­不笑,是真的在笑。

众人都很是惊讶。

难道,一切不是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么?

“对!只要你交出阿宝,其余,就一笔勾销。”

“神殿就没有什么附加要求了?”

“当然有。必须答应我们其他两个条件。第一,恢复祭祀法令;第二,恢复以前神殿的一切特权。”

“这两个条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陛下,这是答应了?

然后,又看向皇后。可是,当事人皇后却依旧没事人一样,依旧镇定地坐着,微微靠着墙壁,刚喝了燕窝粥,懒洋洋地,仿佛没什么事情,自己就是一个来打酱油的。

罗迦摸着下巴,四处看看,“各位的主意的确不错,不过,朕听着,怎么觉得有点儿厚颜无耻?”

“你!!!!”

“你们蓄谋已久,给朕定了这么一条滔天大罪。但是,各位不觉得,这一切的证据,都实在太经不起推敲了么?”

“你说什么?”

“哈哈哈,陛下所言甚是……”一阵清朗的笑声,非常从容,“新雅公主,贫道好生奇怪。如果皇后是你的妹妹阿宝;那么,贫道的侄女到哪里去了?贫道的记忆里,可从没有你这样一个侄女,而且,皇后也没有任何的姐妹,而且,她毕生也不曾进过皇宫,更别说是什么公主了!”

大祭司勃然变­色­:“牛鼻子,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

“铁证?贫道倒不觉得这算什么证据!”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难道新雅还认不出自己的妹妹?

钓鱼16

可是,新的疑问又出来了——大家忽然想起,皇后可是通灵道长的俗家侄女!

新雅和道长,究竟是谁在撒谎?

“牛鼻子,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可是你们的教义!你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撒谎,难道不怕下地狱,被拔了舌根?”

“大祭司不要激动。贫道只是好奇,贫道的侄女,如何就忽然变成了昔日亡燕的公主?这岂不大谬?一个人,岂能分成两个人?而且,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公然指鹿为马,这算什么?非要把贫道的侄女抢了去,认定是什么亡燕的公主?”

“牛鼻子,也许你认为新雅在撒谎,可是,本祭司,也是认识阿宝公主的——她就是皇后,现在的皇后!”

众人又看向皇后。

目光如一茬一茬的麦苗,迎风,从这里飘到那里!

又从那里,飘到这里!

越来越糊涂。

是啊,按理,大祭司也该是认识阿宝公主的。

现在,是两个人指证她是阿宝公主。

就算新雅不够分量,大祭司难道也不够?

真相,如此纠结。

阿当祭司忽然叫起来:“是她,就是她!我也认得她!她就是阿宝!”

这一次笑起来的是罗迦:“这倒是奇了怪了,朕生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稀奇的事情。一个皇后,却被分成了两个人。朕娶的皇后,是通灵道长的侄女;但是,大祭司等却忽然就说她是亡燕的阿宝公主!而且,据此兴风作浪,给朕定下了一个滔天的大罪——好!大祭司,既然你和通灵道长各执一端,那么,朕问你,你说皇后是阿宝公主,你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大祭司不可思议,朝晖上人已经怒吼起来:“证据?新雅,大祭司和阿当祭司,这难道不是证据?”

的确,这三人都是证据了。

罗迦却摇头,一再摇头。

钓鱼17

“既然你们二位都认定皇后是阿宝,那么,为什么不是你们自己理直气壮地指证,还要大费周章去抓了新雅公主?阿宝在神殿十来年,你们难道不比新雅对她更加熟悉?”

二人一时竟然无法回答。

忽然发现,抓了新雅来,并不是那么恰当的事情了。

京兆王立刻道:“是啊,二位祭司,你们何必舍本逐末?”

“因为他们在撒谎。他们根本不知道皇后是谁。”

“牛鼻子,你胡说什么?”

“如果二位祭司的证词算证据,那么,贫道的证词就不是证据了?贫道怎么忽然就认不得自己的侄女了?”

二位王爷又稀奇地看通灵道长。

这话也的确没法反驳。

通灵道长笑得有些轻蔑了:“大祭司,你口口声声说皇后是阿宝,新雅也自己承认,皇后是她的妹妹,好,既然如此,大家不妨看看皇后,再看看新雅公主……”

所有人的目光,从皇后面上,又转到新雅公主面上。

“诸位,你们看,她们既然是亲姐妹,可是,她们像么?她们身上有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同胞兄弟姐妹,多少总会有些相似的地方,你们看看,她们身上到底有哪一点相似?”

众人的目光,从皇后身上,又落到新雅公主身上。

一个娇小玲珑,珠圆玉润。

一个高大肥胖,粗糙憔悴。

就算如此,也能看出昔日新雅的风韵——风霜能摧残人的相貌,但是,她的大致轮廓是没有改变的。

就算是抛开胖瘦,这二人,也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无论身形还是面貌。

说她们是同胞姐妹,谁也不会相信。

大祭司有些慌了,愤然道:“这世界上,自然有许多姐妹都不相似,许多兄弟之间,也是不相似的……这是很常见的……”

钓鱼18

“好,就算姐妹之间可以相貌不相似,但是,口音呢?常言说得好,乡音无改鬓毛衰!请问各位,皇后和新雅公主的口音相同么?”

众人一怔。

的确,皇后和新雅公主的口音,没有半点相同的地方。一个带着浓厚的亡燕的口音,一个,则是微微地北武当当地乡民的口音。

两位王爷更是糊涂,就连太子,也开始糊涂起来。

这时,皇后却稍稍慵懒地一笑:“大祭司,阿当祭司,你二位,不是在皇宫祭祀的时候都见过本宫的么?既然你们自称是本宫的熟人,当时,为什么不认了本宫?”

她的声音缓缓的,慵懒的,带着一丝丝的沙哑。众人都仔细地辨别着,她的口音跟新雅之间的区别。

“这……”

大祭司和阿当祭司面面相觑。当时,他们不是不认,而是不敢认,也没法认,因为,当时根本没法确认。

如今,被皇后追问起,就好不尴尬,支支吾吾地,反倒一时回答不上来了。

三长老的目光里,逐渐地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尤其是朝晖上人,­性­烈如火,见明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却忽然成了一个十分可疑的转折。

他暴躁起来:“大祭司,快说,这是不是圣Chu女公主?”

“这……”

“蠢货,你难道连圣Chu女公主也不认识?”

“就是她,肯定是她!”大祭司嘶声,“这个牛鼻子在狡辩,在转移我们的视线……”

他忽然看向太子,“殿下,你也可以作证!当初,圣Chu女公主曾替你治病,你也见过她好多次,岂能认不出她来?圣Chu女公主医术高明,能治病,皇后也能,也擅长岐黄。这天下,哪有许多医术高明的女子?一个都够罕见了,还会出现两个?这可能么?她们当然是同一个人……”

所有的目光,又都转到太子身上。

钓鱼19

太子忽然被点名,明显地很是慌张,一直摇头:“当时,圣Chu女公主的确曾替孤家治病,可是,当时她是蒙着面纱进进出出,孤家从没看到过她的真容,自然就说不上和她认识不认识了……不过……”

“不过什么?”

“依照孤家看来,那个圣Chu女公主的身形,和现在的皇后,是完全不同的;而且,孤家还大略记得圣Chu女公主的口音。就如道长所说,她们二人的口音,也是截然不同!对了,她的口音,跟现在的新雅公主很相似……口音是区分一个地方的人的重要标志,很多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的人,就算彼此之间并不认识,但是一听口音,便会明白大家是老乡……口音,是诊断一个人的重要标志。现在,同胞姐妹之间,连口音都不相同,这岂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芳菲微微地,悄然地看他一眼。

殿下!

她曾经自以为自己非常了解殿下。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了解他。

也曾经是非常恨他,非常非常地无法原谅他。

甚至一度,打算跟他绝交了!

这一生都不要说一句话了。

当你以为一个人是敌人,他却变成了朋友!

当你以为一个人是姐妹,她却随时可能杀了你!

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仇恨!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请恕孤家直言……”他看着三长老,“依孤家看来,皇后和新雅公主,相貌不似,口音不同,身形更是相差甚远。而且,新雅公主自己的话里也有一个破绽,她貌似连自己妹妹的小名都记得不甚清楚,显然在宫里,跟阿宝公主就很陌生,又隔了这么多年了,她能准确地认出一个人么?当年阿宝年幼,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她就能认得那么清楚?小孩子和大人的相貌,肯定想差很远的………………………”

钓鱼20

“如果,硬要据此就说她们是姐妹的话,只怕,实在是难以服众……”

二位王爷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一个地方的人,别说是亲友,就算是十里八乡的,口音都该相似……殿下言之有理……亲姐妹相貌可以不同,但是,口音却不能不同……”

“再者,圣Chu女公主不能算什么神医,医术更是谈不上高明。恕孤家直言,她只是略通医术而已,当年,她并未治好孤家,甚至连孤家的病情都没有诊断出来……当然,孤家无意冒犯圣Chu女公主……”

大家都知道,太子不是圣Chu女公主治好的!

圣Chu女公主被烧死后,他还病了一两年。

“孤家的病,是后来遇到皇后,才真正判断准确,找出病因根由,得以根治的。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不可能一年时间,医术就突飞猛进,这是根本办不到的,许多老医生都办不到,这是基本的常识,相信大家都知道!”

“的确,一个人的医术,不可能一两年就突飞猛进……”

“以前,也没听说圣Chu女公主医术高明啊?”

两位王爷不停地你看我,我看你。

这二人,就如一个不倒翁一般;一会儿倾向这方,一会儿又倾向那方。

生平,他们也不曾如此首鼠两端过。

通灵道长接口道:“更主要的是,当年,圣Chu女公主被火祭,大家都是看到的!相信,在座的大多数人也是亲眼所见。如果皇后是阿宝,那当初火祭的是谁人?为什么大祭司当时不说出来,事隔这么久,才突然蹊跷地传出如此荒谬的消息?如此明显地指鹿为马,难道各位就没有任何怀疑?”

大祭司气得鼻孔一掀一掀的。

朝晖上人更是双眼要喷火了,却是看着大祭司,非常严厉地瞪着他。

大祭司暗暗叫苦。

真是的,铁证如山,也能被反水?

钓鱼21

朝晖上人等三人,不惜劳师动众出来,请出了太祖的家法,本以为是替天行道,维护神殿尊严,但是,现在大祭司等却闹了这样一个笑话——确凿的证据,变得不清不楚!

这甚至比皇后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更加可怕。

皇后的言论,不过是在小范围以内,而且,要叫男人们接受这个观点,只怕难如登天,不怕就翻了天去。

可是,若是大祭司在这件事情上闹出了乌龙——尤其,自己等又那么公然承认刺杀皇后未遂——

刺杀皇后,抓了新雅,威逼陛下,私下审核——

这是赤­祼­­祼­地­阴­谋分裂和叛乱!

一桩桩,一件件——如果真的是上了大祭司的当,只怕,神殿的末日,真的要到了!

难怪,陛下竟然一直耐着­性­子,要跟自己等人辨别——这是在做了圈套,等自己钻进去——

一一将罪证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等着他好收拾?

就连一直不动声­色­的另外两位长老,也不由得交换了一下眼­色­,露出惊讶的神­色­,完全不敢相信,大祭司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乌龙!

太子眼皮略略一转,看了父皇一眼。

心里跳得咚咚的——父皇这是在­干­什么?

在钓鱼么?

父皇向来不是一个肯忍让之人——父皇­性­烈如火,跟整个北国一样,那么烈­性­,为什么这一次,如此忍得住?甚至如一个缩头乌龟一般。

忽然想到,自从芳菲碰到大祭司开始,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难道父皇就丝毫没有警惕?当初甚至会悄然火烧了神殿的画像室,难道现在却老糊涂了,白白地留新雅洁雅那么大的一个把柄给人家?

父皇真的糊涂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的智囊团们会如此不济事?

通灵道长、王肃、陆丽等人,就这一点脑子?

简直不可思议!

新雅之后,谁还会跳出来?

下一个是谁?

暗中潜伏的敌人,一个个都在蠢蠢欲动了么?

父皇这一次,到底会钓出多少的大鱼?

绝杀1

新雅之后,谁还会跳出来?

下一个是谁?

暗中潜伏的敌人,一个个都在蠢蠢欲动了么?

父皇这一次,到底会钓出多少的大鱼?

他的手,拢在袖子里,规规矩矩地站着。完全无法衡量,今日到底会如何了结此事。

就连两位王爷的眼里,也第一次冒出愤怒的火焰:“大祭司,你们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

“刺杀皇后,抓了新雅公主,就算是以神殿的名义,也不能对陛下如此无礼……到底是谁给你们权利,让你们敢如此藐视陛下?”

“亏得我们一直支持神殿,你们自己口口声声说祖宗家法,但是,祖宗家法,难道可以肆意滥用,如此欺君罔上?如果陛下的妃嫔,上至皇后,下至妃子,你们想抓就抓,想杀就杀,那么,我们皇室中人的生命财产,还有什么保障?”

“就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怀疑,你们也能扯出这么多事情?”

大祭司心慌意乱,怒道:“撒谎,牛鼻子在撒谎,你们在撒谎……”

通灵道长淡淡道:“我们在撒谎?大家难道没发现,皇后的口音跟贫道近似?而且,你们是信任十几年不曾见过皇后的新雅公主的话,还是信任太子的话?”

大祭司恶狠狠地盯着新雅:“新雅,你说,这是不是你的妹妹?”

新雅公主根本不敢回答,如烂泥一般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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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杀2

“你们事前为何不仔细调查清楚?到底是哪个家伙在造谣生事?”

“对,到底是谁造谣生事?这个人才是最关键的,他居心叵测,挑起神殿和皇室的争端,抓了这个人,一定要千刀万剐,诛灭九族……”

所有的人,都想到这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到底是谁在向大祭司散播谣言?很明显,大祭司两三年后才提起这件事情,肯定是后来才听人说的。

造谣之人,到底有何目的?

造谣之人,为何知道得那么清楚?

朝晖上人被众人吵得头晕眼花,忽然焦躁起来,怒声道:“住口!”

众人停下来。

“大祭司,你说,这个消息是哪里来的?”

这也是众人的疑惑。

大祭司不可置信地:“本祭司本来就认识她!圣Chu女公主,本祭司怎会不认识?”

“你真的认识?圣Chu女公主在神殿,经常是蒙着面纱。你大祭司前些年也多半都在外,你真的认得很清楚?”

大祭司大怒:“当然认得!”

“那当年的祭祀,你为什么没认出真伪?好,你说,当初烧死的是谁?”

“这?我怎么知道?都被人掉包了,我怎么会认出来。”

通灵道长笑起来,手一摊。

看了各位一眼,仿佛在说:看看,这就是大祭司的理由,服众么?你们相信么?

东阳王追问道:“大祭司,你说,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谣言?”

这是关键之中的关键!

大祭司却明显地,根本就不愿意回答,顾左右而言他:“本祭司自然有证据……”

朝晖上人怒吼一声:“我相信大祭司!他诺大年纪,不可能连一个人都认不出来。更何况,圣Chu女公主在神殿长大,他就算没见过十遍,也见过八遍,又没有痴呆,怎会连一个人都认不出来?”

绝杀3

的确!

依照大祭司的名誉和声望,不可能连一个人都认不出来!

众人陷在一种混乱的逻辑和思维里,真的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大祭司也厉声道:“新雅,快说,她究竟是不是你妹妹?”

新雅公主本来就吓得瘫在地上如一摊烂泥了,被大祭司一通呐喊,忽然尖叫起来:“是她!皇后就是我的妹妹阿宝!肯定是她!”

“你胡说!她是你的妹妹,会连口音都跟你完全不同?”

“她装的……她改变了声音……臣妾并非十几年不见她,臣妾两年前回宫朝见,才见过她,还跟她叙过家常,当时,臣妾根本不敢相信她就是阿宝,但是,她自己也默认了,还问了臣妾一些大燕国的情况。还问及当初父皇为什么不待见她……因为,她是扫帚星,她出生的时候,差点害得她的母妃张妃娘娘难产,所以,张妃娘娘很不喜欢她!所以她当初地位低下,跟小宫女一般……所以,父皇才将她送给陛下,也许,明知她会被烧死,也毫不犹豫地送出去了……实不相瞒,当时,臣妾姐妹还喜出望外,以为从此有了靠山。当时,她还赏赐给臣妾的儿子一盒珠宝,洁雅的儿子也有一盒珠宝……”

芳菲惨然闭上双眼。心里一阵一阵地刺疼。

姐妹!

在关键的时刻,自己总是被牺牲的对象。

曾经在一段时间里,她想,有姐妹,总是比没有的好。所以,她执掌六宫之后,每一个节日,总是不忘给她们最多的赏赐。

罗迦勃然大怒:“你还敢撒谎……你这个恶­妇­,皇后跟你姐妹相称,是因为皇宫里,妃嫔之间都是如此,赏赐你珠宝,是皇后执掌六宫,每个人都有赏赐,不独独只给你一个人。皇后宽厚大量,怜悯你和林贤妃等,在封地苦寒,所以特意加重了赏赐,你竟然不知好歹,反咬一口……”

绝杀4

新雅如豁出去了一般大喊:“不!她就是小宝!臣妾不会认错人!当时,臣妾见了她,好生意外,求她念在姐妹情分上,照顾我们姐妹,她也答应了……后来,她想了办法,将我们姐妹,从偏远的地方,迁移到了平城外一百里。两个孩子的封地,也变得更好。逢年过节,也会给我们更多的赏赐……她只是不要我们回宫,从不要我们回宫……我们曾经三次捎信给她,但是,她从来就没回复过这个问题。也许,正是怕我们回来,让她的身份暴露。我们姐妹理解她这一点,也从不敢奢望能够回宫……就连祭祀大典,都不敢回来……皇后娘娘就是阿宝,洁雅也可以作证……”

大祭司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过去:“各位,这是洁雅公主的证词,她能证明,皇后就是阿宝!总不可能,她的两个姐姐,都将她认错吧?”

那纸摊开,赫然有洁雅公主的印鉴。这是生育后的妃嫔,每个人都会有的皇室印鉴,绝无虚假。

芳菲一直闭着眼睛,不想睁开。

自己幻想中的那点可怜的亲情,至此,完全断绝。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这二位公主是被逼的——被大祭司拿了把柄,不得不说出事情的真相。

可是,当她们真的说出来了,却是如此地惨不忍睹。

“如果不是姐妹情深,你会如此眷顾两位公主和她们的孩子?皇后,你还要如何狡辩?”

她颓然地,一直默不作声。

“天啦,到底是谁在说谎?”

“皇后到底是谁?”

“事情不是很清楚了么?皇后就是阿宝!”

“不对,新雅和洁雅,谁敢担保不是撒谎?她们样子那么可疑啊…………”

“嘿嘿嘿,这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奇怪了……”通灵道长的声音刺破众人乱作一团的扰攘,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绝杀5

大祭司很是得意:“牛鼻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通灵道长不慌不忙地:“现在,大家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找一个能彻底辨明是非的办法……”

“你胡说什么?这还需要辨?”

“当然需要了!”

就连被吵晕了头的三长老,也怒声道:“好,牛鼻子,你有什么办法能辨别真伪?”

“各位长老见多识广,应该知道一个方法,在皇宫是最常运用的。其实,要知道新雅和皇后是否是亲姐妹,非常简单。就是滴血验亲!”

滴血验亲!!!

众皆骇然!!

的确,再也没有这个方法更简单更有效的了!

在众人的争执声里,唯有皇后,如神游太虚,仿佛事不关己。

直到这时,才抬起头,缓缓地四周看了一下。

然后,目光落在陛下的脸上。

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罗迦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淡淡地看着新雅:“新雅,朕不知道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可是,你是否承担这样的后果?”

新雅牙齿咯咯地打颤,说不出话来。

罗迦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如果验证,你和皇后不是亲姐妹,你、新雅、你们两姐妹所生的儿子,全会被处以谋逆之罪,一律绞死!”

外面的天­色­,似乎又暗沉了一点下去。

新雅的哭泣声忽然停止了。她本是跪在地上的,这时,却抬起头来,看着皇后,看着她挺起的大肚子。

她怀孕,怀的是陛下的龙种。

自己等人的,就是草芥么?

又看陛下,眼里,充满了一种奇怪的神情,似是愤怒,又似是悲哀,或者妒忌:“陛下!两个小王子,难道就不是您的儿子么?您不念臣妾等人也就罢了,自己的儿子也不顾惜了?”

绝杀6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们的母亲犯了诬陷罪,他们自然罪无可恕!”

陛下的声音那么平板。

纵然亲生儿子,犯错了,也会处死。

那么,其他人呢?

若是验血失败,主导了今天这一幕的其他人呢?

是否,就意味着神殿和皇权——彻底的血流成河?

大家这时才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凛冽:在座诸人,只有陛下,只有他才一直这么沉静!一直镇定着!

仿佛自始自终,都不曾慌乱过。

大祭司等更是不安:这代表什么?有恃无恐?

众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在他的脖子上转了一圈:大祭司的脖子,是否足够坚硬?

三长老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仿佛意识到大祭司这里出了什么纰漏——自己等人听信大祭司的话,不惜出山,难道,大祭司真的在撒谎?

如果真的撒谎怎么办?

自己等一百多年的修为,一生的名誉,岂不是毁在了他的手里?

不行,今日,说什么也不能让皇后狡辩了去。再说大祭司不可能这一点眼力都没有!还有愣头青阿当,也不能打胡乱说。

新雅的目光忽然投­射­在皇后的脸上,皇后,也看着她——姐妹,自己的姐妹!

她其实是知道的,新雅,洁雅,当初,她们来拜见“冯昭仪”无意中认出自己的时候,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和期待。

她们想回宫——想带着儿子回到富丽堂皇的皇宫,想回到陛下身边,而非是一辈子的活寡。

哪个女人想守活寡呢?

从张婕妤、左淑妃、小怜,再到现在的自己的“姐妹”——

是自己让她们失望了。

可是,自己岂能答应她们?

岂能答应三姐妹共侍一夫?

就算那个丈夫是皇后也不行。

她绝对无法忍受这样不堪的羞辱。

绝杀7

为此,自己常常在年节,给她们多送礼物,不惜将她们迁到距离平城更近一点的地方。

只是,不能满足她们最根本的要求——不能让她们回来伺候陛下。

这时才明白:新雅和洁雅,也是恨自己的。

就像张婕妤和左淑妃等一样,她们都是恨自己的。

这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恨自己的。

她们都恨自己剥夺了她们原本该享受到的荣耀——

她们那么急切地要和自己分享一个男人——自己拒绝了!她们没法恨陛下,所以,恨自己。

自己,真的是一个罪魁祸首么?

别的女人也就罢了,可是,是自己的姐妹啊。

可是,就算是姐妹,就可以理直气壮共夫么?

这和禽兽有何区别?

自己就算做了其他的弥补——难道,就真的弥补不了了?

今后,还会出现多少的张婕妤,新雅,洁雅?

忽然想起北国的花树,想起眼神怨恨的母妃——张妃娘娘,想起老燕王,老燕王的胡子,一翘一翘的,花白,张皇,被罗迦陛下逼迫得走投无路——

自己就算做了祭品,也保不住老燕王处心积虑要保护的心爱的女儿——自己的姐妹新雅,洁雅么?

她心如刀绞,心内潮湿。

两人的目光,这是第一次交汇——平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她一阵心冷,觉得一股寒意上来,不是,以前绝对不是这样!

皇后的目光从来不曾这么冷淡。

想当时,她看到自己的儿子的时候,那样的高兴,那样的亲切,那样的喜悦:来,孩子们,你们一人一捧盒珠宝,拿去玩儿吧。

心里其实是明白的,皇后为靠山,就算自己呣子姐妹,进不了皇宫,但是,一生的荣华富贵却是保住了。

尤其是两个儿子,必然会有更好的前程。

绝杀8

可是,她咬了咬牙,这一道难关都过不去,还谈什么荣华富贵呢!而且,事到如今,还能如何反口呢?

罗迦还是淡淡的:“新雅,你验不验?”

她看着陛下冷漠的脸,伤心欲绝:“陛下,臣妾就算是你的奴婢,也是为你生了儿子的女人!你竟然无情至此……为什么你处处护着她,我们就不行?”

大祭司叫起来:“新雅,你别怕!如果是事实,谁也不敢把你怎样!本祭司会保护你,三长老也会保护你!”

新雅扭过头,断然道:“验!”

平城外,几骑便装的劲马飞速地奔进来。进了城,渡船,过河。

遥遥地,几人在神殿之外停下,就着暮­色­,看雄伟而苍凉的神殿广场。高高的木架,在黄昏里,已经有人在为里面添加柴火了。

大堆的柴火堆积着,粗大的树枝,层层地码着,预示着,这将是一个火光冲天的夜晚。

围观的北国人,不明白即将庆祝什么,都觉得稀奇——一个个地七嘴八舌:

“搭建这么高大的木架子做什么?”

“嘘,难道你不知道?昔日,这是祭祀大神的,焚烧圣Chu女公主……”

“可是,不是早就废黜这项法令了么?而且,神殿也没有公主了……”

“那,这架子搭建了­干­嘛?”

众人抓住一个巡逻的僧侣,七嘴八舌地:“祭司,这架子是­干­嘛的?”

僧侣也一脸茫然:“不知道,只是火堆吧,供大家照明。”

众人大失所望,只是如此?

远远地,站在柳树下的黑衣人听得这样的对话,笑起来。

他赶了许久的路,用尽了一切的办法,终于,看到这一堆火光——真是期待已久啊。神殿,绝不会无缘无故地生这么大的一堆火。高耸的木架子,只有一种解释——即将有牺牲被缚上去。

绝杀9

是她么?

是那个可恶到极点的女人么?

她被束缚上去,当然就意味着父皇的倒台——

这才发现,神殿周围的气氛那么古怪——三五成群的人!议论纷纷!

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安。

他们都盯着一个方向。

那是辩经室的方向。

那么安静。

随着夜­色­越来越近,他们的面­色­就越来越不安。

辩经室,证据确凿!

任父皇舌灿莲花!

任那个狐狸­精­巧舌如簧!

他们都无法抵赖!

这便是辩经会的高明之处——就算他有百万雄师,他都不敢擅自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全体北国人民的注视之下——

逞凶!

就算是国王,也必须讲理!

当然,他防止着——父皇不讲理的时候!

很多时候,父皇都不是一个爱讲理的人!

所以,他才为自己的及时到达而得意洋洋。

他忍不住,咯咯地笑——却是笑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看出来。

四周影影绰绰的便衣人,都穿着北国人常见的服饰,但没有那么紧身窄袖。他们选择的是改良后的服装,天气凉了,一个个穿了一些大裘,遮挡了腰间的鼓鼓囊囊。

那是兵刃!

各种各样的兵刃。

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了。

在那么寒冷、那么窘困的地方,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

没有美女,没有美酒,没有簇拥包围,没有权利和荣华富贵……自己从小就开始向往的那种极致的权利,太子之位……却总是一步之遥。

这一次,岂能再功亏一篑?

一个人悄然走近,不经意地,几乎是在他耳边耳语:“准备好,当第七声钟声敲响的时候就动手。”

他咬咬牙,难以掩饰眸子里的兴奋,也是恐惧。

相互交织,更是刺激。

绝杀10

夕阳西下,夜­色­,就要降临了。

辩经室里黯淡得快,被林木遮挡,­阴­森森的。

四周点燃了几根明晃晃的牛油巨烛,照得屋子里明亮如豆。只有神殿提供的简单的食水,众人草草吃了一点,算是果腹。

一张案几已经摆上。

中间,放着一个清水碗。

大祭司和通灵道长,一左一右,两边站立。

新雅依旧摊在地上。烛光的­阴­影投­射­在她的身上,黯淡,幽幽的,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又极大的惊恐。

在她对面,坐着皇后。

皇后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不知在想什么。

众人都在打量着这二人,似乎,想从她们的眼神里找到一点证据:这二人,真的是姐妹?

大祭司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新雅公主,你先来?”

新雅看看自己的手臂,竟然不敢动。忽然想到自己的儿子,想到洁雅——自己和阿宝可以没有感情,但是,和相依为命的姐妹洁雅,儿子!

“快,新雅公主。你的姐妹不认你们了,你难道不想给她看看这个事实么?”

新雅公主伸出手。

一枚尖刺,细细的。

本来就是红­色­的。是神殿土生土长的一种植物,带着轻微的麻醉的效果。芳菲非常熟悉这种尖刺,因为,许多信徒,常常将它摘下来,用来在脸上刺画——也就是一种纹身,然后,用这种尖刺的花朵,熬制成红­色­汁水,涂抹在纹身上,几年都不会褪­色­。

芳菲讨厌这样的疯狂的自残行为,所以,连带地很讨厌这种植物。

不料,今日,自己却要依靠着这种植物——验明正身。

“啊……”

一声尖叫。

是新雅公主发出的。

她飞快地缩回手去。

几滴血,滴在碗里。那是一个水晶碗,剔透的,便于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绝杀11

红­色­的血液,触目惊心地透明。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皇后身上,紧张得出奇。

就连罗迦,也紧张得出奇。

本来,他是怀疑芳菲的身份的,可是,毕竟只是怀疑,没有确切的证据。忽然想起自己此刻的心情:要杀了新雅、洁雅生的儿子——那么冷酷无情地,仿佛根本不是自己的骨­肉­,也并不曾怀着什么怜悯和骨­肉­之情。

谁说,老燕王当初不是同样的心态?

老燕王儿女成群,就算是亲骨­肉­,也不见得就眷顾她。

许多父母和子女之间,其实,也是可以毫无情感的。

运筹帷幄那么久,这一次,他竟然真的失去了把握——只能交给老天去判断了。

皇后还是靠在椅背上,仿佛没有听到众人的问话。

大祭司的声音­阴­­阴­的,不怀好意:“皇后……”

连喊三声,都无人应答。

“皇后,你是怕了?”

就连太子,也捏紧了拳头,掩饰自己手心的汗水——心里忍不住地埋怨,通灵道长这是在­干­什么?

先前抵死不认,总有转圜的余地。

现在滴血验证,岂不是逼到了绝路?

芳菲的身份的确有一点,但是,并不代表,她就真的不是老燕王的生女。

如果是,那该怎么办?

就连二位王爷,额头上也有了汗水。

三长老也神­色­凝重,仿佛一生也没有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一刻。

可是,皇后还是不动。

一动不动。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烛光照在她的脸上,­阴­郁的,充满了一种淡淡的愁思,形成一层淡淡的­阴­影。

心里这个时候,反倒平静了:如果老燕王冥冥之中,要灭了自己,保全新雅和洁雅,那也是无法的。

自己的亲爱的“父皇”——一次杀不了自己,还要来第二次。

绝杀12

罗迦心如刀割,再一次,深深地,深深地怜惜她,恨不得时光倒流。

大祭司­阴­冷的笑声:“皇后,你若是害怕,也可以不验。只要你自己承认就行了。也不必再多此一举……”

罗迦沉声道:“皇后有孕在身,她是怕见血,根本不适宜滴血……”

这话,显得那么理不直,气不壮。

朝晖上人松一口气,厉声道:“皇后,你验不验?你害怕了?就算是孕­妇­,一滴血,也伤害不了你分毫。莫非,你是做贼心虚?”

罗迦的眼神一闪,目中忽然露出一股杀机。

就连朝晖上人,握着拐杖的手,也转了一圈。

这股杀机太浓,太烈了,就如北国人崇尚的火——马上就要铺天盖地地席卷出来。

就在这时,芳菲忽然听得一股细细的声音,那么微小:“芳菲,别怕!”

她惊异地,以为这声音来自于自己的内心。

或者,是陛下再说话?

可是,陛下根本没有开口啊。

芳菲缓缓睁开眼睛,仿佛是刚刚睡了一觉,带着无比的懵懂,淡淡道:“哦?验血么?没关系啊!”

她慵懒地,伸出手去。

高高挽起的袖子。

露出雪白的手腕。

丰腴的,如一截柔­嫩­的鲜藕。

新雅盯着她的手臂,又看看自己的——被十来年的风沙雨雪所侵蚀的容颜。自己,洁雅,亡燕曾经最尊贵的公主,竟然落得这步田地。

可见,选择男人的强弱,对于女人的命运,有着何等重要的决定­性­。

她心里忽然恨得出奇。

又或许是妒忌。

那手臂,证明着她的养尊处优。

自己的手臂,证明着一腔的辛酸。

凭什么?

是通灵道长拿起皇后的手。

尖刺刺下去。

一滴殷红的血,从她的手腕上滴下去。

“咚”的一声。

水晶的碗里,如开出一朵神奇的花。

罗迦惨然闭上眼睛,这一生,第一次遇到一件没有勇气面对的事情。

太子也悄然移开了视线,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唯有芳菲,大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那个决定自己命运的碗——长长的睫毛扇动,如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唯有此时,大祭司才从她的身上,看出几分圣Chu女公主的样子来。

PS:今日到此:))明晚0点继续:))

胜过卢家有莫愁1

唯有芳菲,大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那个决定自己命运的碗——长长的睫毛扇动,如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唯有此时,大祭司才从她的身上,看出几分圣Chu女公主的样子来。

就如昔日在花苑里奔跑的少女——柔顺如梅花鹿一般,生了长长的角,任人宰割。

因为没有力量,因为没有保护,只好任人宰割。

只好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上天去裁决。

这一生,总是这样。

所以,特别地胆小怕事。

就如每次争吵,陛下也好,殿下也罢,他们雷霆大怒了,自己,就总是很害怕地屈服了,从来无法反抗。

她靠在椅背上,手臂是伸展开的,如一个不经意的十字,就仿佛已经上了火刑台,被绑缚好了,只需要往台下扔了火把,熊熊的烈焰就会窜上来,将自己烧得尸骨无存。

“滴答”一声。

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脖子。

水晶碗,剔透地在众人面前。

两滴血的融合——皇后的手臂,却完好无损。

她的手臂上,覆盖着一只有力的大手,血,是从他的手上滴出来的——他的眼里也几乎要滴出血来。

通灵道长的尖刺,还Сhā在他的手腕上。

男人的大手,女人的柔荑。刚好覆盖着,包裹着——彻底将她包裹着。

“啪”的一声,仿佛无风自动,碗忽然跳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吧嗒”一声,众人几乎还能听到鲜血流淌的声音,掉在地上,如一块巨大陨落的星辰。那么奇异地融合——陛下的血,和新雅的血——

所有人都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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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日提前更了去睡觉,我熬不住了,眼睛都睁不开了:((((

胜过卢家有莫愁2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两位王爷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眼里,却又露出埋怨的光芒。他们心里早就隐隐有数了——皇后——圣Chu女公主。是陛下用了什么私权,擅自娶了神殿的公主。此时,无论是验血还是其他,都是小范围内进行的。神殿显然是不愿意将丑闻扩散出去。

他们心内存的私心也是,如果万一有三长两短,陛下丢车保帅,断臂求生,也还来得及。

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完了?

新雅则完全匍匐在地,惶恐的眼神,从陛下身上,又转到了皇后身上,连嫉恨都忘了。

通灵道长后退一步。

就连他,也忍不住暗叹一声。

他其实是很有把握的。皇后和新雅公主,­精­通医术的人是可以看出来的,无论是遗传还是其他,她们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所以,他才敢于提出这样的建议。

但是,现在,陛下却不允!

绝不允许。

罗迦笑起来,语气充满了讽刺之意:“怎样?说明了问题没有?你们还想得到一些什么证据?”

他虽然在笑,但是,任谁都听不出那是在笑。

这笑容,比刀锋更锐利。

他站起来,站在皇后面前,满不在乎地将尚有血痕的手臂圈在她的面前,面向众人,淡淡道:“朕是一国之君,这是朕的皇后!今日,你们要想动她分毫,就先从朕的尸体上踏过。”

外面,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一队灰衣甲士已经冲进来。

魏晨和张杰,都按住了自己的武器。

陛下自己也拿了一柄匕首,面向众人。

一时之间,刀剑相向。

就连三长老­精­心的站位,也瞬间移位。

这一瞬间,大家才记起,陛下是战神——北国鼎鼎有名的战神。

一生戎马,生平打了数不清的大仗。

胜过卢家有莫愁3

太子也紧张得手心冒汗。仿佛这一日,那么漫长,时间停滞了。他一生,从未经历过如此漫长的一天。

朝晖上人看着打碎的水晶碗,勃然大怒:“陛下,你竟敢破坏验血?”

“皇后不是新雅的姐妹!”

“你­色­厉内荏,口说无凭。”

“朕说她不是,她就不是!任何人都没有新雅这样忘恩负义的‘好姐妹’。”

新雅瘫软在地,整个人,几乎要马上晕过去。石板那么冰冷,希望那么冰冷,陛下身上的那股杀气,几乎要无形地穿透她的心脏。

“你若非做贼心虚,又何至于如此?”

“验个血是无关紧要的。只不过,她是皇后!她怀有朕的孩子,龙胎,她容不得一丝一毫的侵犯和损伤。这天下,除了朕,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命令她做任何的事情。至于皇后的尊严——和朕一样!只要朕存在一天,她就不容任何人侵犯!”

这天下,除了朕,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命令她做事情。

这时,大家才记起,他是帝王。是北国的王。

他是至高无上的。

皇后也是至高无上的。

通灵道长奇异地看他一眼,第一次,以帝王之外的目光来看他。

谁说帝王最无情?

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

这话,本是嘲讽一位南朝的君王的。话说,这南朝的君王宠爱一位妃子,导致内乱外患,最后,遭遇叛军攻打。

关键时刻,六军不发,一致要求这位君王杀掉这个妃子以儆效尤,否则,就不肯效命。

君王无可奈何,大难当前,当然要先保住自己的江山自己的­性­命,便真的杀了宠妃,换取了自己的平安。

所以,诗人便作诗嘲讽他,意思是说,嫁给帝王也没什么了不起,还不如嫁给卢家的普普通通的女子莫愁(这里“莫愁”是普通女子的泛指),虽然平凡,至少,能白头到老一辈子。

胜过卢家有莫愁4

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陛下,他终于还是挺身而出!

一朝天子,终究是胜过卢家有莫愁!

在紧要关头,他竟然没有选择江山或者自己——而是她!

太子也看着他,却低下头去,心里,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问自己:若是我,我做得到么?我有这样的勇气么?

朝晖上人大吼一声:“陛下……你这是……”

“你闭嘴!你们有什么确切证据,就拿出来。谁再敢动皇后一根指头,谁就是朕的敌人……”他一字一顿,“暗杀皇后未遂,又要逼迫皇后滴血验亲,就算你们是三长老,也不能肆无忌惮地逼迫朕的女人!不是说亵渎神殿么?就算有什么过错,也是朕,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你们有什么,尽管冲着朕来!”

众人心里一震。

三长老等,一个个交换了一下眼­色­。

然后,冷笑一声。

众人想的是保全陛下,保全皇室,保全北国列祖列宗的名声。现在,陛下可是要自己推开了?

“陛下,你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连祖宗的名声也不顾了?”

就连京兆王,也忍不住出声提醒:“皇后,请你顾全皇兄的名声。皇兄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怎样?”

“闭嘴!”

罗迦怒吼一声:“胆小鬼,你们这些胆小鬼!皇后是朕娶的,她一个女人,做得了什么主?她的一切行为,自然该是朕全权负责!现在,你们不敢逼朕,却去逼一个女人,你们算什么东西?你们就这点出息?文的,你们辩论不过这‘区区一个女人’;武的,你们不敢冲朕来,文武都不行,你们还想­干­什么?京兆王,亏得你还是太祖的子孙,太祖一生尚武,何等英雄,哪有你这样的熊包?你这个没用的熊包……有什么,你为何不敢冲着朕来?你说皇后­干­什么?她一弱质女流之辈,你威逼她,算得什么男人?”

胜过卢家有莫愁5

他虽然是在骂自己的兄弟京兆王,可是,一字一句,何不是如耳光一般煽在三长老的面上?

京兆王哪里敢再开口?

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他生平,也没受过皇兄如此的斥骂。

东阳王本也是要劝的,现在,也全部咽了下去。

就连太子也低下头,不敢直视父皇的目光。

父皇,这才是父皇!

他爆发了!

别人要他断臂求生,他却把头伸出去——脖子伸着,自己的,敌人的,看谁的刀子更加锋利!

他总是这样的,把路走绝了;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

他总是喜欢把路走绝。

只是,这一次,他是要给她留下一条路来——留给自己的女人,让她走得很宽敞。

“陛下,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胆敢羞辱列祖列宗……”

“朕如果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才算真的是羞辱了列祖列宗!”

“你……”

“你什么你?你们堂堂长老,遇到事情,不敢找正主,却总是找替罪羊,你们难道不是羞辱祖先,羞辱大神?大神就你们这点能耐?”他诡异地嘲笑,“神殿不是那么大的能量么?又何苦目光只是盯着区区一个女人?你们口口声声指证皇后是圣Chu女公主,那么,立她为皇后的朕,岂不是更加罪大恶极?大神要惩罚,也是惩罚朕这个罪魁祸首,你们找皇后的晦气­干­嘛?”

芳菲看着他,眼里湿漉漉的。

他一伸手,将她为了抽血,稍微挽起的袖子,慢慢地放下来,声音十分柔和:“皇后,天气凉了,不能露出手臂!否则,受了寒,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好的,陛下。”

她乖乖地点头,神情那么柔顺。手情不自禁地伸出去,悄悄地,悄悄地抓住他的衣襟,就如一个走迷路了很久的小孩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靠山。

胜过卢家有莫愁6

担忧了十多年的命运,害怕了十多年的烈火炙烤——就像一个在黑夜里行走的人,每一次暴风雨的时候,总是自己一个人顶着,害怕着,就如世人所说,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当初安特烈要进神殿看美女——怪自己勾引他!

陛下强迫娶了自己——也怪自己亵渎了大神!

一切的选择,都由不得自己,但是,祸首,却是自己。

享福的是男人,顶罪的是女人。

男人们,总是把祸水都推给女子。

所以,夏桀的江山是妹喜亡了的;商纣的江山是妲己亡了的;

至于帝王,他们,总是被狐狸­精­蛊惑的。

人人喊杀狐狸­精­。

这一迷路,就是十多年啊。

所以,养成了胆小怕事的­性­子。

就算是皇后身份——也总是人家喊打喊杀,便习惯­性­地把脖子伸出去——你杀吧,杀吧,我就是那个该死的狐狸­精­。

现在,陛下说,祸首是他!

她微微地笑起来,自己是祸水,陛下也是祸水,两个人都是祸水,岂不是才真正的般配?

直到此时,才完全地松懈下来。就算暴风雨来了,就算粉身碎骨——只要有他在!

只要有陛下在!

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自己只需要藏在他的羽翼之下。

这时,方才想起,自己是皇后——生平真正第一次体会到那种属于皇后的尊严——是这个男人给予自己、为自己争取到的尊严。

男权的社会里,自己再孜孜以求地研究伏羲大神和女娲大神的关系,都无济于事——都敌不过强权!

所幸,爱情给了自己尊严!

无论有多少人威逼,无论是多大的威逼,是他,挺身而出。

大祭司的面­色­狰狞得十分可怕。

朝晖上人指着他:“陛下,你休想抵赖……”

胜过卢家有莫愁7

罗迦却缓缓地坐下去,和皇后并排而立,淡淡道:“抵赖?今日的辩经会难道是放狗屁么?你们没有一个人辨过皇后,就胡乱抵赖,滥用私刑,威逼天子,你们难道很正大光明?”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神殿可是打着辩经会的旗号,邀请了天下各路好手参加。

所谓辩经会,当然是以“辩”定输赢。

无论道教,佛教,或者神教,都是如此。

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按照今日的辩经情况来看,最后是神殿哑口无言。当然,就是神殿输了。

而且,还有各国的僧侣见证。嵇阮,玄空大师,安特烈,甚至在座的两位王爷,都是见证。

今日神殿输了,就不能抵赖。

众人恍然大悟。两位王爷交换了一下眼­色­。

罗迦道:“伏羲大神既然是我们的正神。咳……”他看了皇后一眼,这才道,“我们就先不管伏羲大神是男神还是女神了。就依照华夏的传统,反正塑造的青铜器是男神,我们就当他是正神。华夏的祭祀,是以瓜果鲜花加以供奉,我们也该按照这个传统进行。从此,北国也当以华夏正宗后裔自居……”

换而言之,伏羲大神需要的是瓜果鲜花,而不是什么圣Chu女公主。这,就够了。

如果大神的教义都根本改变了。如果大神,根本就不需要这样的祭品了。

那么圣Chu女公主是谁,就完全不存在争议的价值了。

也无需追究了。

神殿之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立即明白:陛下,这是在转移矛盾了。

争论的焦点,也已经有了质的变化。

就如那个尖牙利齿的女人所论证的——伏羲大神,他不需要那些!

她把自己论证成了合理合法的存在!

那么理直气壮!

那么天经地义!

胜过卢家有莫愁8

“各位,神殿以后的祭祀,就全部按照伏羲大神的传统规矩来举行。为了庆祝这批珍贵的祭祀祖器在北国落地生根,为了表明我们北国的正统地位,朕宣布,再赏赐神殿良田千顷,由朝廷国库拨付白银10万两,举行巨大的庆祝活动,一切,由大祭司主持……”

四周,寂静无声。

三长老重重地喘着气,大祭司的声音几乎也变得嘶哑了:“陛下,你不要逼人太甚!”

“逼人太甚?这辩经会,可是你们自己提出来的!朕只是批准而已!”

“可是,这是陷阱!是陛下你设好的陷阱……”

罗迦一笑:“大祭司,你说反了吧?”他扫一眼地下的新雅,“这陷阱,是谁布下的,难道,还需要朕来说明?”

“你们何不自己争气?辩经会,你们先准备,请了那么多高手,既然技不如人,就得承认。莫非,还要别人出去替我们宣扬,神殿只会抵赖?”

朝晖上人忽然冷笑一声:“陛下,你耍再多花样,也是没用的!”

“好,上人就再拿出确切证据!”

“你要证据,是吧?别以为破坏了一个滴血验亲,我们就拿你没法了。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好,我就再给你看一个证据……”

神殿,竟然还准备了证据?

众人已经觉得很惊惧了。新雅之外,神殿竟然还能有证据?

“陛下,再拿到了证据又怎么说?”

“朕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什么证据。只希望,这一次,不要再是随便找个人胡言乱语了。”

“好,再带人上来……”

所有的人,都看向门口。

门口却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谁也没有注意到,是从里面打开的——一道裂缝开了,一道暗门。

呆在这里一天了,谁也不知道,这屋子里竟然还有一道暗门。

胜过卢家有莫愁9

两名侍僧,搀扶着一个女子——也不知是搀扶还是挟持。

但是,女子显然不是新雅如此狼狈,她穿戴整齐,服饰华贵,就连头上的凤钗都没凌乱一星半点。

女子本是低垂着头的,一见了场中这么多的人,吓得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东阳王惊呼一声:“左淑妃?”

京兆王也勃然变­色­。

怎么把左淑妃也抓来了?

太子不经意地看向父皇,也不知是不是出现了错觉,竟然发现父皇的嘴角微微牵涉了一下,仿佛是一丝不经意的笑意。

父皇,这是什么表情?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猜测:

钓鱼!

父皇是否真的在钓鱼?

会钓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

左淑妃来了,紧接着会是谁?

但是,左淑妃显然不太够分量。

算不得什么大鱼。

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巨头吧?

可是,这样钓鱼,也太过让人惊心动魄了吧?一整天,心都像被无形的绳子悬吊着,上不沾天下不着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术?

那么多智囊团要自己学习的,自己学到了几成?

原来,帝王是这么不易做的?

要驾驭臣下,还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左淑妃跪在地上,比新雅公主更加惊恐。

她满脸的惶恐,虽然穿戴整齐,却仿佛是在魂游太虚一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神殿对她的态度,显然客气得多。也不像是捉来的,倒像是请来的。

一名侍僧将一张纸递上来。

大祭司摊开,面向众人:“大家看清楚了,这是左淑妃的供状。她认识圣Chu女公主。圣Chu女公主便是当今皇后。各位,请看上面的印鉴。一个人撒谎,两个人撒谎,可不能说人人都在撒谎诬陷皇后吧?”

胜过卢家有莫愁10

又是一个证人。

三长老拈须冷笑。

众人又看向陛下,神殿的证据,竟然是层出不穷的,一次比一次更加强大。

现在,陛下再要抵赖,就是纯粹无赖了。

罗迦的声音淡淡的:“左淑妃,这是你写的么?”

左淑妃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只是摇头,拼命地摇头,牙齿咬得咯咯地颤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大祭司大声道:“左淑妃,不用害怕。你看看,在座的人是谁?她是谁?”

左淑妃被迫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皇后:“她……她是皇后……”

“好,很好。你是不是昔日在神殿的女眷祈福大会上见过她?”

“……”

“快说……”

“我……”

“就在最后一次狂欢节的那一年,你们去神殿祈雨……那时,你还怀有身孕,却遇到了当时的圣Chu女公主,你以为她在和安特烈王子私通,撞破了她的隐情,她为了报复你,就使用了恶毒的手段,害得你流产……这些,是不是都是真的?”

众人更是惊讶,怎么又牵涉到柔然王了?

还和柔然王偷­情­?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皇后面上。

罗迦却不经意地,抓住她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这一次,她没有慌乱,不止脸上,就连心里,也没有跳一下。

拿安特烈来败坏自己的声誉,败坏陛下的名誉,也太低档了一点吧。

“诸位,这些,左淑妃都是写得明明白白的。大家应该没有什么异议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

看看皇后,又看着左淑妃。

罗迦忽然问:“左淑妃,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陛下,臣妾……臣妾也不知道……不是臣妾自己要来的……”

“是谁逼你来的?”

胜过卢家有莫愁11

“是……不,不是……我不是……我是……”她语无伦次,自己的命运,也在生死一悬之间。甚至自己的兄长,父王,自己那个西陵小国!

所有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也许,是自己的嘴上!

东阳王赶紧问:“不是什么?”

“不,不是,他们逼我,他们逼我……”

大祭司怒道:“你怕什么?谁逼你了?左淑妃,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你的亲笔,你的印鉴……”

左淑妃“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我是在宫里,和张婕妤一起在烧香祈祷,怎会到了这里?怎么会?”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来的……”

“可是……是我自己来的……可是,是因为我喝了圣水……飘飘忽忽的,以为要什么有什么,不知不觉地,就出宫了……”

太子听出了重点,急忙问:“你喝了什么圣水?”

“那是一个宝贝,喝了无忧无虑的宝贝……想什么有什么……飘飘欲仙……我就走啊,走啊,却不知怎么地就来了这里……”

太子忽然听出了一个破绽。既然喝了圣水,很多时候,往往是不知不觉的,那么,她怎么会口口声声提起张婕妤?

可是,他当然不会说破,只是追问:“你和张婕妤在一起?那张婕妤呢?她在哪里?”

“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她在花园……不,她在琉璃殿……我在哪里?我这是在哪里?映蓉呢?我的宫女呢?”

她胡言乱语,形如疯魔,颠三倒四。

这样一个人,说出的话,能有几分真实­性­呢?

“左淑妃,你不要装疯卖傻了!”

“害我……是张婕妤害我……不关我的事情,我不知道什么圣Chu女公主,不要杀我……求你们不要杀我们……”

胜过卢家有莫愁12

罗迦这时才和颜悦­色­地:“左淑妃,你不要害怕,有什么,你就说出来……”

左淑妃匍匐在地,哭得花枝乱颤:“宫里本是禁酒的,但是,张婕妤曾两次来找我喝酒,每一次,我都喝得醉醺醺的,她总是问我许多事情……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前几天,我又喝醉了……”

“张婕妤为什么要找你喝酒?”

“因为,她恨皇后……”她哀哀地哭泣,“我们都恨皇后……皇后一人独霸陛下的宠爱,陛下从来也不理睬我们了……大家都恨皇后……若不是她,若不是她醋妒,小气,嚣张,我们就不会这样守活寡……一辈子的活寡啊……在她没有进宫之前,陛下对我们大家都很好的……是她,是她这个醋坛子……”

芳菲垂着睫毛,听着别人对自己的控诉。

又是女人的控诉。

左淑妃在代表深宫里的全体女人控诉自己。

平素,她是不敢的,现在,她控诉得理直气壮。控诉得天经地义!

左淑妃,其实是个聪明人。

甚至,新雅也是在控诉自己的。

当女人得不到男人的爱时——第一的反应,便是去控诉其他女人——总认为是其他女人分了自己的男人!

其他女人,就是罪魁祸首。

只要其他女人不去勾引,自己的男人,是不会变心的。

她们一般不怪男人,总是怪女人。

也许,要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唯一。

除了这个女人,他只能再去找大猩猩OOXX了。

他就不会被其他任何的女人勾引!

世界上,就不会再存在狐狸­精­这个词了!

也许,唯有这样,这个女人,才能永远保住这个男人——而不是被其他女人所觊觎。

这是女人古往今来的悲哀。

“左淑妃,你凭什么说是张婕妤陷害你?”

PS:今晚到此,睡觉去:))大家没对陛下感到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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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淑妃,你凭什么说是张婕妤陷害你?”

左淑妃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张婕妤尤其恨皇后,总是偷偷藏了酒,和我们一起饮酒,一醉解千愁……前几天,她又拿了一坛酒来找我一起喝……我没写过什么,没用过什么印鉴……是她,是她逼我……是她啊……肯定是她设计害我……陛下,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不关我的事情……”

“但是,这也不能说明,就是张婕妤­干­的。而且,她在深宫里面,对外毫无联系,怎么会知道你这些事情?”

“臣妾只跟她一人喝过酒……臣妾清醒的时候,从没写过这样的东西,那肯定是醉了之后,受了她的蒙骗,她喊写什么就是什么……是她啊,是张婕妤啊……”

“左淑妃,你可不能撒谎!”

“是张婕妤在撒谎。她恨皇后,当初,她和小怜最是得宠,但是,皇后回来,小怜被赶走,她也彻底失势了,她最最仇恨皇后,恨不得皇后死掉……”

两位王爷,太子等都听得十分惊心动魄。

后宫之间的勾心斗角,甚至比朝臣之间的争斗更加厉害,他们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就皇后的行事风格,其他妃嫔们不针对她,才是怪事。

但是,如此明目张胆地,牵涉到了其他可怕的层面上,就太过了吧?

平素张婕妤的所作所为都是很低调的,想当初小怜受宠,红极一时,不可一世,她也是非常不动声­色­的,皇族中人,对她的印象都还不坏。

唯有太子,悄然皱了皱眉,又看一眼芳菲。她依旧垂着睫毛,坐在椅子上,只拉着父皇的手,什么也不说。偶尔,她的目光抬起来,忽然看到他,却轻轻地移开去,轻飘飘的,仿佛没有看到。

她一直在回避自己的目光。

一直都在回避。

太子想起昔日的那一场争吵,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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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人家指责她——无论是大祭司等还是左淑妃新雅等;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她都不开口了。

这一刻,她跟不久前才滔滔雄辩的女人,仿佛成了两个人。

这一刻,她又成为了自己熟悉的那个少女了。

但是,这种熟悉也是陌生的。

有时候,她锋芒毕露,咄咄逼人。

有时候,又小心翼翼,胆小懦弱。

他甚至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她。

他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个七七八八。

那一段父皇纸醉金迷的日子,他对张婕妤的了解,比谁都深刻。但是,手心还是捏了一把汗。

罗迦淡淡道:“左淑妃,你自己写的东西,凭什么赖到张婕妤头上?你不能血口喷人。”

“陛下,臣妾绝不敢乱说,我有证据的……”

“你有什么证据?”

“张婕妤带了两次酒来玉堂。我的宫女们都可以作证。”

“就算她违反宫禁,偷偷把酒带进宫里,但是,这只能说明,她犯了错,也不能说是张婕妤叫你写的……”

“除了她,我没有再和其他的妃嫔过多来往……就是她……”

“可是,你只是猜测。你有什么证据?你全部都是猜测。”

“就是她……肯定是她。”

四周,再一次安静下来。

天­色­早就黑了,也许,夜深了。

神殿的钟声,却一直没有敲响。文武大臣,都还在外面候着。不明白这一次的辩经会,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长久。

一个个在外窃窃私语。

尤其,安特烈、嵇阮、玄空大师等已经出来了。

留下的,只是北国人了。

什么辩经会,辩到了只有主人?其他客人统统走了?这算什么?

可是,灰衣甲士把守着,谁也不敢凑前去打探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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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更是紧张。左淑妃,张婕妤,下一个是谁?这宫里,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两个妃嫔还算不了什么,但是,其他人呢?他们背后的家族呢?

背后的势力呢?

光是两个女人,就能­操­作神殿酝酿这么大的­阴­谋?他板着指头,一个个地想。她们,都是些谁在支持?

甚至那狡猾多端的乙浑。

这些人,到底都还在什么层面上跳跃?

他完全不敢仔细地想下去。

今天的审讯,到底是谁对谁?

神殿审问父皇对大神的不敬?

父皇审讯臣子或者妃子对自己的不忠?

他做梦都想不到,牵涉会如此广泛。

早就不是简单地辩经会了,而是一个国家政治势力,各派能量的较量和角逐。

罗迦沉了声音:“左淑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必须你自己负责。若是你被人诬陷了,朕当然后既往不咎;可是,要是你诬陷了别人,国法也是饶恕不了你的!”

左淑妃停下来,神情慌张。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只是一双眼睛胡乱飘动。

大祭司也低喝一声:“左淑妃,你可是自己来到这里的。”

“我……”

“无人逼迫你?”

“这……无人逼我。”

众人一呆。

是左淑妃自己来的。

谁请她来的?

宫里的妃嫔,除了皇后,没有任何人被请出来。当然绝不会是她自己所说的,一觉醒来,莫名其妙就到了这里。

“说,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我……人家传说神殿展出了很多青铜器,很好玩,有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就悄悄溜出来了……”

可能么?宫里的妃嫔都是想出宫就出宫,想进宫就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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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么?宫里的妃嫔都是想出宫就出宫,想进宫就进宫?

就连芳菲进宫这么久,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两三年了,除了有几天和陛下一起悄悄在平城微服走动,但是,也从没有单独出过宫的。

甚至她那一次怀疑陛下有­奸­情,自己骑马乱跑,都始终是侍卫跟着,而且还是骑的陛下的马——几乎算是陛下的通行证了。

皇后尚且如此,其他人怎么可能?

左淑妃前后不一,完全是在胡言乱语。

所有人,都如看着一个疯女人一般。

至少,她言辞之间,不是神殿逼迫她来的。

罗迦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宫里出来,那么多道关卡,那么严格,你怎么出来得了?”

“我也不知道……我出来后,悄悄地看青铜器,迷路了……就被两名侍僧待到了这里……”

整个人,简直逻辑混乱。

所有人都听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就连罗迦也被她绕得云山雾里。

这时,芳菲才抬起头。

左淑妃慌乱的目光忽然飘到她的面上,嘶声喊起来:“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也许是这样的气氛,这样的环境,所以,她忽然就不顾一切了。

芳菲淡淡道:“谁不恨我呢?所有人都在恨我。”

大祭司立即道:“左淑妃,我们无心听你那些争风吃醋的事情。就算是争宠,就算是喝醉了,你写的这些,可都是事实!谁叫你写的不要紧,是事实才最要紧!”

左淑妃闭了嘴。

仿佛默认。

但是,她此时的张皇状态,那种混乱的思维,人家只会当她是个疯子,不好刻意怀疑她别有用心——

芳菲暗叹一声。

这个左淑妃,谁说她是塞外来的女子只知道刁蛮任­性­单蠢了?今日方知道,她的心机,不在张婕妤之下。

求饶5

“左淑妃,你也承认这是事实!”

“不……不关我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事实,我也不关心,你们不要陷害我……不是我写的……”

“难道你忘了神殿的事情?”

“不……太久了,我忘了,我记不得了……什么都想不起了……”

大祭司大吼:“你撒谎,左淑妃,你撒谎……”

众人完全料不到,左淑妃竟然会翻供。

铁证如山,但是,当事人却忽然不承认了,这有什么办法?

朝晖上人猛力地扯着自己的胡须。这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一个个本是说好了的证人,铁一般的证据,怎么忽然就被翻供了?尤其是左淑妃,她都自己写了揭发信了,也能这样胡言乱语?

而且,左淑妃明明就不是被抓来的,是好言好语请来的,否则,谁能轻易去皇宫把人给抓出来?也犯不着这样去抓人啊。

怎么会这样?

大祭司这个蠢货,上了人家的当啊!

这是彻彻底底上了这个罗迦陛下的大当。

大祭司却冷笑一声:“左淑妃,你就不要装疯卖傻地翻供了,你看看这个日期,你的落款日期……”

左淑妃面­色­一变。

众人也面­色­变了。那日期,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左淑妃写的这些东西,是很久之前的,而非她认为的那几次张婕妤对她的“诬陷”!

“你自己撒谎不要紧,还诬陷别人。我们不管什么张婕妤王婕妤,反正这是你的亲笔。你五年前就见过圣Chu女公主,在那个狂欢节上就跟她结下了梁子……所以,你才肯把这个东西给我们捎来……而且,你也不是我们请来的,是你自己误打误撞跑来的……”

神殿正是拿了那封密信,又恰巧见到左淑妃出现,便“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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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正是拿了那封密信,又恰巧见到左淑妃出现,便“请”了她?

揣测,却更是狐疑。

左淑妃如果明明知道有那封信,难道还会主动送上门来给人家机会?

难道不是害怕暴露,更好地躲藏起来么?

难道她就那么肯定——父皇会输?而且,就算辩经会输了,父皇也不见得倒)——她有什么必要冒这么大的一个风险?

左淑妃再笨,也不会笨到这个地步啊?

而且,她要真的和神殿勾结,神殿应该保她才对,岂能那么轻易就将她卖了?

神殿和左淑妃,应该是各自为阵才是。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可是,有那亲笔在手——这亲笔是陛下鉴定过的,的确出自左淑妃之手。她绝对不会毫不知情,现在懵懂地撞到了枪口上——

所有人都看着左淑妃。

罗迦也看着她。

这信,是左淑妃派人送去的?

而且,她招供的张婕妤,完全出自臆测,根本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

换言之,她已经把自己钉死在了确切的证据之上。

左淑妃这才慌了,再也无法装疯卖傻了,匍匐在地,嚎啕大哭:“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肯定是张婕妤……”

大祭司冷笑一声:“各位,铁证如山,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罗迦淡淡道:“左淑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左淑妃忽然跳起来:“陛下,我有罪……臣妾有罪……这封信的确是臣妾自己写的……”

空气,再一次凝固起来。

三长老的面­色­却缓和了一下。

“是你自己写的?你为什么要写这样一封信?”

“臣妾……臣妾招了,都招供了……”

左淑妃却突然跪了下去:“可是……信虽然是我写的,但是,却是我在造谣……”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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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水里加了一把柴火。火焰腾地就攒了上来。

“陛下……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妒忌皇后……臣妾害怕这一辈子从此孤独寂寞,老死宫中,整天在张婕妤面前发牢­骚­……时间一久,张婕妤就问臣妾,说她有一个能够除掉皇后的好办法。臣妾知她素日智计百出,加上臣妾自己也恨皇后,所以,就答应了她的办法……我们二人一起商量了许久,因为上一次皇宫祭祀先祖之后,我们看到大祭司和阿当祭司出来,张婕妤也许又打听到了一点什么消息,于是,就得出了这个计划……臣妾愚昧,张婕妤便提出,这封信,由臣妾来写,臣妾当时虽然很是害怕,但是,张婕妤说,她有把握,这封信绝不会落到陛下手里,神殿一定会替我们保守秘密。于是,臣妾就答应了……这也是利令智昏啊,今日,臣妾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抱着侥幸心理,看看皇后死了没有……臣妾是一时妒忌,做了错事……臣妾是在诬陷皇后……皇后根本就不是什么圣Chu女公主……陛下,求陛下恕罪……陛下,臣妾该死……”

大祭司的呼吸比罗迦还急促。

鼻孔跟拉风箱似的,一晃一晃的。

左淑妃,竟然来这么一招。

先前抵死不认。

现在,把自己招供成了张婕妤的共犯。

诬陷,她竟然宁愿承认自己是诬陷。

左淑妃还在地下叩头,拼命地叩头,素日的刁蛮已经不见了,完全是惊恐和不安。

大祭司大怒:“你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是我诬陷的……”

“哼,你要是诬陷,岂会写得这么清楚?时间地点,都记载得清清楚楚?”

“那是张婕妤告诉我的,全是她告诉我的,她喊我怎么写,我就怎么写……”

……

是陛下的声音,淡淡的:“左淑妃,你且起来。”

求饶8

是陛下的声音,淡淡的:“左淑妃,你且起来。”

“陛下,求你饶恕臣妾……是臣妾诬陷皇后……求你了……”

众人做梦也想不到,她竟然承认是诬陷——

芳菲忽然别过头去。

其实,左淑妃并非在诬陷!她说的是实话。只是,她的出现,她所说的一切——都是一个局!她只好如此。

撒谎的,其实是自己——为了保命,不得不撒谎。

有一瞬间,她几乎真的要崩溃了,要大声呐喊了:

我就算是圣Chu女公主又能如何?

就算是,也那么重要?

可是,她不敢呐喊。

这的确很重要。

不光是自己的命运,还有北国的命运,陛下的命运——那么多人的命运。都牵涉在自己这个可怕的身份上。

没有办法。

自己毫无办法。

而且,自己也不可能那么伟大——为了什么国家利益,信仰利益,就断然牺牲自己。

不,不行,自己害怕了十几年,担忧了十几年,为的就是生,而不是死。

“皇后,你原谅我……求你原谅我……”

左淑妃断臂求生。

自己,何曾不是在断臂求生?

她怜悯地看一眼左淑妃,然后,不经意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点头,是任何人都无法察觉的。

左淑妃却完全察觉了。

她的脸上,不经意地露出一丝喜­色­,只是眉毛微微地掀了一下。

罗迦的目光,落到了新雅的面上。

新雅本是看着左淑妃的,真没想到,当年那么风光的一朵花一般的人儿,也跪在地上。

这时,忽然碰到陛下的目光。她条件反­射­一般跳起来,嘶声喊道:“陛下,求你原谅臣妾……求你了……是他们逼我,我也是被逼的……”

“谁逼你?”

求饶9

“是神殿!他们派人抓了两个孩子,威胁我们,说我们如果不那么说,就要杀了孩子……现在,洁雅和孩子,都还在他们手里……”

“你说什么?”

“真的。臣妾说的全是真话……是神殿威胁我们……”

罗迦的目光,落到大祭司身上。

大祭司忽然后退一步。

朝晖上人却不以为然,满不在乎地:“陛下,你事实当前,还可以不惜撒谎抵赖。我们找了新雅公主,也是为了求证一个事实的真相。”

罗迦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心里其实是明白的,鱼死网破,一段北国的历史——已经不能通过谈判来解决了。这已经远远地超出了辩经会的范围了。

“臣妾和洁雅,都没有办法,我们姐妹俩,都没有办法……我们不想自己的孩子死掉……如果孩子死了,我们就彻底没有一丝希望了……陛下,求你了……求你救救孩子,求你饶恕臣妾……臣妾虽然罪该万死,可是,那两个孩子,毕竟也是你的骨血……他们也是小王子啊……”

她跪在地上,重重地叩头,几乎要将头叩出血来。

罗迦别过头去,神情冷如钢铁。

新雅见陛下无动于衷,又转向皇后,重重地叩头。

“皇后,求你帮我们说说话……求你了……”

芳菲的神情有些木然。

新雅的恨,新雅的揭发,新雅的求饶。

这比左淑妃更来得令人伤心——毕竟,那是唯一的“姐妹”!

无论是不是,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当她们是姐妹!

从来不曾想到,这丝温情脉脉的假象,如此无济于事。

心里是寒冷的。丝毫也没有胜利的感觉。

这一切,只因为一个男人——大家都在争抢这个男人——事实上,是争抢彼此生存的空间。不见得是为了爱情——但是,她们其实又有什么错呢?

求饶10

新雅见皇后不做声,更是慌乱:“皇后,你也不原谅我们?求你了,我对不起你……但是,我是迫不得已的……我……”

芳菲的声音非常­干­涩,要开口,喉头总是堵着。她实在没法说什么,也完全说不出来。

“皇后,求你大仁大义,绕过我们,求你了……求你了……至少,求你饶恕孩子们……是臣妾对不起你,你大慈大悲,放了我们吧……求你看在孩子们的份上……陛下如此待你,你难道就不能体恤一下陛下的骨血么?他们也是陛下的骨­肉­啊,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一样,都是陛下的龙种……他们也是兄弟姐妹啊,就算臣妾该死,孩子们没有罪啊……”

芳菲完全不忍粹听。

新雅仍旧在求情:“皇后,求你了……求你……”

“来人,将左淑妃和新雅带下去。”

两名侍卫上前,将二人带下去。

芳菲呆呆地看着二人的背影,一点也没有喜悦的心情。

相反,更是沉重。

其实,她们说的,也是根本就没错。她们只是说了一个事实而已——当然,这个事实说出来是为了要自己的命而已。

四周,真正的安静下来。

两位王爷,再也看不下去了。

东阳王也怒了:“大祭司,你们这算什么?是不是把皇宫的妃嫔们都抓来了?”

这一下,还怎能抵赖?

新雅,的确是被要挟的。

为了这一次的辩经会,从皇后到左淑妃到新雅……就算再有天大的理由,也实在说不过去了。

朝晖上人的拐杖在地上顿过:“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你们这些不折不扣的大蠢货……到底有什么存在的价值?蠢货……蠢货……神殿就是毁在你们这些蠢货的手里……唉,难怪人家敢这么藐视神殿……”

大祭司有口难言。

求饶11

除了新雅之外,暗杀皇后本是一桩秘密;而左淑妃,更是来得那么蹊跷。

这才明白,自己这一­干­终日埋头研读经文教义之人,要轮到­阴­谋和手段,轮到卑鄙的法则,岂是老­奸­巨猾的皇帝之手?

打了一辈子鹞鹰,却被麻雀啄瞎了眼睛。

罗迦开口,“其实,皇后的身份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了。普通女子也罢,圣Chu女公主也罢,你们只需要记住,她现在是皇后!”

很平淡的一句。

陛下为这一次的争论画下了句号。

芳菲忽然好生感激,比他爱自己还要感激——并非因为他保护自己,是他说:皇后是不是圣Chu女公主,其实都无所谓!

他没有继续纠结在不是的问题上——而是说,是又如何。

自己蒙蔽了那么久的身份,终于重见天日,从此,不再遮遮掩掩,如­阴­沟里的老鼠了。

一­干­神殿人员,气得浑身发抖。

明知道上了陛下很大的一个当,却又能如何?

明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圣Chu女公主,又能如何?

就算陛下自己都不再反驳了,又如何?

正在这时,众人忽然听得吭吃吭吃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

门口,一个威严的人——伏羲大神站在门口。

七八名工人已经退了回去。大家小心翼翼的,动作那么轻,那么慎重,生怕损坏了一点。通灵道长关切地看去,眼神十分急切。

安特烈这个毛头小子,怎么把伏羲大神搬到这里来了?

这么沉重的东西,而且,必须轻拿轻放。

两位王爷也好奇地看着他。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伏羲大神身上。

唯有芳菲,感激地看了安特烈一眼。

却看到他眨眨眼睛,悄然地,做了一个鬼脸,还悄悄比划了一个手势。

求饶12

这意思,只有她才明白。

大祭司狠狠地瞪他一眼。

朝晖上人也狠狠地瞪他一眼。

安特烈心里一抖,却还是笑嘻嘻的。

伏羲大神来了,就回到了辩论的老路上了——伏羲大神代表的神教,没有什么圣Chu女公主一说!

己方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了。

无论是辩经,还是寻找证人,都输了。

而且,是败在辩经的根源上,再有千万个证据,也无济于事了。

可是,却没有任何人甘心——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尤其是来自陛下的欺骗。

安特烈笑容满面:“各位,辩经会还没结束么?我们是不是该去供奉伏羲大神了?”

就连罗迦也忍不住笑起来,这小子,总算还是有点用处的。

他却沉声道:“各位也看到了,伏羲大神、我们的纵目神,都是正神……”

所有人都盯着他。

陛下,会对神殿做出什么裁决?

尤其,当大祭祀等公然承认刺杀之事之后?

就连朝晖上人也看着他,似乎拿不准他到底会怎样。

罗迦也顿了顿,才慢慢道:“虽然伏羲大神的出现,纠正了我们观念上的一些偏差。不过,入乡随俗,我们北国的一些规矩,还是不能改的。大神帮助北国获得天下,朕也当遵守祖先的盟誓,永远祭祀大神,敬畏大神。不过,在祭祀的条例上,我们却需要稍作修改,让祭祀,变得更加合情合理,更加具有人­性­。朕对神殿的优惠政策,始终不变。当然,因为国家兵源问题的短缺,必须对加入神教的人数有所限制。此外,神殿现有的良田、赋税,都不做任何的变动……”

众人面面相觑。

安特烈也叹一声,忍不住看大祭司一眼。

舅舅这是在­干­什么?

好歹至少让大祭司受点罪啊。

太子也一怔。父皇的打算,从来都是让人捉摸不定的。

痛心疾首1

接下来,陛下的话更是让他们意外。

“这一次的事情,就到此结束。其他的,朕就既往不咎了……”

他说的“这一次的事情”,当然是指暗杀皇后之事。

就连刺杀皇后也不追究了?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但是,新雅和左淑妃等人呢?

难道也既往不咎?

朝晖上人冷笑一声:“罗迦小儿,你少假惺惺的了。”

“朕不是假惺惺。朕是秉承祖宗遗训……”他看着朝晖上人手里拿的那块九转大玉琮,神­色­肃然:“各位上人只管安心修生养­性­,只要在合理范围之内,神殿的要求,神殿应该享有的权利,朕都会尽力答应……”

作为战胜的一方,陛下竟然如此“宽宏大量”?

就连两位王爷也很是惊讶。

朝晖上人冷笑一声:“陛下,你先不要摆出你那副假仁假义……”

“朕不是假仁假义,至少……”罗迦的目光落在对面庄严肃穆的伏羲大神像面前,声音十分肃然,“朕至少为北国找到了这批珍宝,并且,让它们进驻祖庙,以后,也可以为后世子孙留下一笔永久的­精­神财富,让他们保佑我北国江山,千秋万代……”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伏羲大神身上。

他赤足站在刻着神兽的神台上,双手环抱,双目威严,却又不乏怜悯的情怀,凝视着苍生。

就算是朝晖上人等,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笔根本无法估量的巨大的­精­神财富,就算是神殿所有现有的祭祀器具加起来,也敌不过这套组器带来的震撼。

这些,本是任何神殿之人,都梦寐以求的。求其一生,都在追寻的至宝!

就算他再恨皇后,也明白,那个妖女,某些方面说的话,是没有错的。至少,这个伏羲大神的地位是确定的。当时,他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痛心疾首2

抛开她的什么伏羲是女神的鬼话,其他的,他其实都是相信的,因为,其他的连起来,跟北国的传说,是完全吻合的。

北国的历史一直有非常明确的记载:北国的始祖出自拓跋力微。拓跋氏寻宗溯源,黄帝元妃西陵氏号嫘祖,生子三人:昌意、玄嚣、龙苗。其中昌意生子名悃,迁居北土,其后裔为拓跋氏。北国的历史是从拓跋毛开始的。他为“远近所推,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威振北方,莫不率服”。所谓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大约都是一个氏族部落联盟中的氏族部落。拓跋毛后,五传到了拓跋推寅时候,正值东汉初年,拓跋氏开始从原来的居地向南移动。“南迁大泽,方千余里,厥土昏冥沮洳”。七传到了拓跋邻,以所在地荒遐,又谋南迁,因年老,传位于子拓跋诘汾,帅部南移。“山谷高深,九难八阻,于是欲止。有神兽,其形似马,其声类牛,先行导引,历年乃出,始居匈奴之故地。”神兽之说,是拓跋氏早期的神话传说。拓跋诘汾死,子拓跋力微立。拓跋力微被称为始祖,他在位五十八年,活了一百零四岁。(PS:这段是根据资料引用来的,非­色­大叔原创,本来,引用历史资料是在允许范围内的,但­色­大叔还是在出版版本里,把非原创的东西基本全部整理修改了,不复保留。只网络版本,为了便于读者理解,一些资料­性­的东西都一并放出来了。特此注明。)

从拓跋老祖到纵目神,到昌意再到黄帝最后到伏羲大神——基本理清楚了一个家族史的源头,也理清楚了神殿追溯的源头。

这么多年,大家孜孜以求,研究许多的经文,举行很多的祭祀,本来,就是为了弄清楚祖宗的源头,追寻大神的足迹。

现在,却在不经意之间,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一下就理顺了,那么清清楚楚。

多少人穷其一生心血,也不曾明白的。

痛心疾首3

为此,三四代的僧侣,一辈子穷经皓首。无数次大规模的辩经会,都是为了提高,为了交换众人对大神的研究心得。

但是,因为他们当时研究的方向就错了,总是从北国的痕迹上去追根溯源,而不是从整个华夏的历史上去追溯。

所以,总是不得要领。

而且,做梦都想不到,世界上还有如此璀璨的明证——伏羲大神便是最好的明证!

本来,众人是应该欣喜的。

而且,也的确是把北国论证为中原正统的最有效的舆论武器。

这些,甚至是陛下和那个妖女的功劳。

是一件谁都无法否认的巨大的功劳。

要是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或者换一个人物——他也许会成为伟大的人物,成为神殿崇拜和拥护的伟大人物。

只是,她是圣Chu女公主!

为什么偏偏是圣Chu女公主?

是北国坚持了一百多年的祭祀传统之下的叛逆者——叛徒!

他们这是对大神的背叛。

是对现有教义的公然的藐视。

要众人忽然改变根深蒂固的信仰,转而翻天覆地,一下接受一种全新的思想——这对这么多老年人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也完全办不到。

此时,所有人的心里,只有怨恨。

就连伏羲大神的价值也完全看不到了。

有的,只是深深地仇恨——是她迷惑了陛下——是她花言巧语,是她不知羞耻……

是陛下违背了祖宗家法。

是陛下不守盟誓,不守信义,背弃了纵目神。

大祭司的双目赤红,拳头紧紧地握着,脸上的疤痕,更狰狞了几分,就如一头困兽,走到了绝境,马上就要反扑了。

所有人,都感到忽然置身在了一片蛮荒的丛林里,那么寒冷。

每一个人,都忽然提高了警惕。

痛心疾首4

罗迦缓缓道:“三位老上人,待得此间事情一了,朕会亲自再到神殿拜访诸位,和诸位详细探讨祭祀问题,甚至可以扩大一些范围,让大神的教义,更有效地造福于北国人民……”

“陛下,你不要先忙着下结论。只怕北国人民,不见得就会认同你那个什么骇人听闻的教义。”

“朕认为,这一次的辩经会,已经有了明确结论了。当然,皇后某些言论,是无稽之谈,但是,伏羲大神的地位,无可争辩。”

朝晖上人气得掉头就走。

其他几位上人也跟了上去。

唯有大祭司,满目都是怨毒。

还有阿当祭司,简直如被抽调了魂魄的幽灵,忽然匍匐在地,嚎啕大哭。

他本是虔诚的教徒,从三岁开始就进了神殿,一生信奉大神,单纯到了执拗的地步,在他的心里,大神就是天,就是地;

普天之下,一切都比不上大神!

现在,见到这么巨大的变故,根本无法承受。

众人见他如此大哭,心里也都颇不是滋味。

两名侍僧上前扶住他,他还在挥舞着双手,忽然转向芳菲,狠狠地啐了一口,嘶声道:“妖孽,你这个妖孽……”

那眼里,几乎是一刀一刀的冷光。

芳菲不寒而栗,低下头,根本不敢接触他的目光。

直到背心传来一阵温暖,是陛下的大掌,那么有力地搂着她的肩头。她微微觉得暖意,然后,稍微站得直了一点。

大祭司也狠狠地瞪她一眼。

呼啦啦似大厦倾。

再斗下去,也是无济于事了。

眨眼之间,众人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这时,那股巨大的压迫感忽然消失了。仿佛是那几个人,带来的是神的怨恨。神的胁迫,他们一走,怨恨也跟着走了。

可是,依旧无人觉得轻松。

痛心疾首5

就连一向神采飞扬,跳脱不羁的安特烈,也丝毫不曾觉得轻松。

大神,是他令人搬来的。

本是权宜之计,不料,却在这里形成如此厚重的感叹。

他也难得地觉得一股肃穆和压抑。

再也笑不起了。

连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了。

本是要讥讽大祭司几句的,说几句刻薄话的,但是,都忘了。

他难得地,竟然忘了。

太子的眼神也很茫然。

自从和芳菲争吵之后醒来,他对大神,对伏羲,对神殿……都是一种很混乱的思维。不知道究竟该信仰什么。

甚至,不知道究竟谁对谁错。

或者,谁都没有错?

唯一的认知里是芳菲不能死。

她绝不能死。因为,无路什么样的信仰,都无权要一个无辜的人去死。

伏羲大神,还高高矗立。

这时,几个人,忽然跑上起来。

正是嵇阮、玄空大师,以及看守孔庙的两个鉴定专家。

三个人跪下去,默默地向伏羲大神叩头。

两个老头儿哭得涕泪横飞,坐在地上,如撒泼的小孩子一般。

嵇阮也十分沉默。

玄空大师双手合什,一言不发。

这是自己的东西,是母国的东西,是南朝最伟大的一笔­精­神财富,可是,由于国力的衰微,由于当权者的昏庸无能,只能让她流落在外,白白地遗失了这稀世珍宝。

明明是自己的——可是,打不过人家,带不走,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通灵道长也低着头。他平素,本是最是能言善辩,和颜悦­色­的,可是,面对这几个人,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身边的王肃,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玄空大师开口,声音十分平缓:“老衲这一生修行,佛家讲究四大皆空,可是,这一刻竟然起了贪念……”

痛心疾首6

还是玄空大师开口,声音十分平缓:“老衲这一生修行,佛家讲究四大皆空,可是,这一刻竟然起了贪念……”

“唉,老衲从小无父无母,被人遗弃,几乎一生都是在寺庙里度过的。佛祖教导我们,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不料,老衲穷其一生,竟然都没有看破……罪过,真是罪过……”

他的目光,盯住伏羲大神,又看远处的通天神树,几乎是一种贪婪的目光,自言自语道,“这样的宝物,是什么金银珠宝都换不来的啊,那是我们的历史,是我华夏民族的历史见证……”

王肃的头,更低下去了。

“唉!老衲这一生,云游四方,不知走了多少山水,还是觉得南朝风景最是宜人。只可惜,风水宜人,暴君的统治下,却民不聊生,国力衰微,只能苟安一隅,得过且过,国穷民困,而暴君依旧荒­淫­无度,民不聊生,当然更不想什么骑马渡江了……唉,想我泱泱华夏,物华天宝,竟然连祖先们的祭祀神像都保不住,只能让其流落在外……真是羞愧!我等真是汗颜!”他长叹一声,目光凝视着伏羲大神,话却是对通灵道长说的,“伏羲大神,是我华夏正神;而道教是我华夏正教之一。虽然佛教道教,各自为政,但是,贵派创始人老子李聃,谁不敬仰?当年道长的祖先,冒着风险收藏了这批神器,只求日后,也能永远保护好这批神器…………”

通灵道长肃然:“贫道就算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会保住这批华夏神器。”

玄空大师又看着王肃。

王肃更是垂头,完全失去了昔日的风采。

如果说通灵道长等早已来到了北国,已经是北国的第二三代子民了,对于南朝的情怀,自然不会那么深厚了。而他却算是新移民——地地道道的新移民。刚从南朝来到北国几年而已。

乡音未改,情怀已变。

痛心疾首7

想当年,自己的祖先,王导王敦、王羲之等人物,哪一个不是南朝鼎鼎大名的人物?尤其是王导,辅佐司马氏后裔渡江南下,躲开了北方纷乱的争战,终于在乱世之中保住了南方文明的最后一支火种,不至于被五胡乱华,所全部灭绝中原文明。

王导作为丞相,三朝元老,一生,致力于效忠南朝,不离不弃。当年,大师郭璞为王家占卜,说王家会永远兴盛,除非淮水绝,王家才会衰败。

但是,谁知道,后来淮水真的一度­干­涸。

就连昔日王谢大族,也遭到南朝小暴君的迫害,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四分五裂,十不存一;何止王家?放眼南朝,赤地千里,满目荒芜。所以,才应挚友李奕的邀请,不得不来投靠北国。

他还年轻,还是­性­情中人,听到玄空大师语调沉重,不由得也跪下去,跪在伏羲大神身边,流下泪来。

玄空大师长叹一声,念了声“阿弥陀佛”,大步就走了。

两个哭哭啼啼的老头儿也跟上去。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着芳菲,忽然跑上前去一拜。

芳菲吓了一跳。

一个老头儿又哭又嚷:“皇后娘娘,伏羲大神的身份,是你论证出来的,你可要好好保护好这些神器……呜呜呜……唉,皇后娘娘,你要是我们南朝人就好了……”

另一个老头儿也大哭:“唉,我们南朝的皇后为什么不是你?可惜,可惜……”

“不过,我认为,能知道这些的,不该是北国人……”老头儿盯着她,“左看右看,你都不像是北国人,倒像是我们南朝人……皇后娘娘,你是不是南朝人?”

芳菲骇然,又哭笑不得。

罗迦淡淡道:“皇后是通灵道长的俗家侄女,自然是南人。”

他说的是“南人”,而非“南朝人”。

一字之差,何止谬以千里。

PS:今日到此:))

有同学们问新书《天高帝厚》的进度,怕因为那本书而耽误了本书!其实,那是因为网站考核UV,编辑大人喊我发文,作为腾讯老作者,我当然要捧个场支持下;所以,仓促地应景写文,累得几乎要虚脱了;但是,我的重心还是六宫无妃;而且,考核只剩下最后这几天了(本月30日截止),所以,唯有这几天,本文更新稍慢;30日之后,还是全力以赴写六宫无妃,直到结局,不因为任何原因而停顿!

嘻嘻,大家尽管放一百个心。

烈火焚情1

罗迦淡淡道:“皇后是通灵道长的俗家侄女,自然是南人。”

他说的是“南人”,而非“南朝人”。

一字之差,何止谬以千里。

两个老头儿失望之极,起身就走。

嵇阮本是要说什么的,却摇摇头,只是看了芳菲一句,转身就走了。芳菲对此人非常有好感,但是,此情此景之下,也的确没什么好谈的,只能怅然看着他走远。

这些客人,远道而来,却失望地星夜而去。

通灵道长肃立一边:“贫道惭愧。”

玄空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很快,客人们就走得­精­光。

来宾,只剩下柔然王和他的铁骑。

此时,众人已经在马背上。

十几只巨大的火把,将这片告别的场地照得透亮。

告别,仿佛人生就是一场告别。

芳菲呆呆地看着自己这第一个朋友,他的长腿那么潇洒地伸在马背上,金­色­的头发凌乱一缕下来,更是显出另一种风采。

还是安特烈沉着,还保持着微笑:“陛下,皇后,殿下,小王也告辞了。”

芳菲很是意外:“你不跟我们进宫么?”

“小王还有很多事情,就不耽误了。”

太子也说:“你何不明日再走?”

他很是遗憾,自己和这位表兄,本是很多话要说的,此时,却只能摇头:“殿下,我只能改日再跟你把酒言欢了。”

他仓促而来,匆匆而走。罗迦知道他有些话肯定没说,但是,又不好问他,只得道:“也罢,等你空了再来。”

“行,小王空了,一定再来探望舅父舅母……”他似笑非笑,“陛下大人,这一次,你令小王刮目相看。好,好得很!”他一边说,还一边竖了一下大拇指。

罗迦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想起他当初斥责自己宠幸小怜的时候,只是瞪了他一眼。

PS:在线更,今晚会更新10几个:)

烈火焚情2

他却满不在乎地,目光轻轻地从芳菲的肚子上移开,满面笑容:“皇后,恭喜你,我很快就会有个小表弟或者小表妹了。别忘了把我的蓝宝石的项链送给它,一定会带给它好运的。”

芳菲强笑:“多谢你。”然后,抬起手腕,安特烈看到,那项链,已经被她如手镯一般,戴在手上。

她怕压迫呼吸,从不戴在脖子上,但是,以这种方式,表现出对朋友的尊重。

青葱年华的朋友,他什么时候,都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不是么。那是一种复杂的感情,既不是男女之情,也不单纯是朋友之情,而是一种深挚的信赖,无条件的诚恳。

安特烈长叹一声:“芳菲,你要多保重。”

“你也保重。”

他转向太子:“殿下,你也保重。”

太子也很是怅然。

安特烈已经掉转了马头,他的手,从背后高高举起,那么潇洒:“再见了,各位,后会有期。”

他说后会有期,可是,谁都知道,他已经不是昔日浪荡不羁的王子了,而是一个国君,他不再可能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了。

就连这一次的无意间到来,芳菲明白,也是因为他的理想——他的关于花都的理想。安特烈,也许认为,放眼当今天下,真正能够阻碍他的妄图霸业的,唯有北国。

唯有罗迦陛下。

也许,他是想避其锋芒,远走洛阳。

所以,来暗地里考察的。

昔日的朋友,也是政治上的对手了——一入皇宫,一握皇权,人,握住的便不止是自己的命运,还有别人的命运。

但是,安特烈在此时选择离开,她却没来由地感到慌张。

就如一个朋友,不止是人走了,心也跟着走了。

就在这时,安特烈忽然跳下马背,跑到芳菲面前,低下头,悄然说了一句话。

芳菲面­色­微微一变。

烈火焚情3

芳菲面­色­微微一变。

罗迦的面­色­也觉得好生意外。

可是,他来不及开口,安特烈已经重新上马,这一次,没有再道别,一打马,他和他的彪悍的铁骑,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里。

转眼之间,所有的来宾都走了。

只有北国的文武大臣,以及在夜风里傲然挺立的伏羲大神。

通灵道长正在指挥人员,将伏羲大神搬上马车,要连夜运走。这时,众人才注意到那批收集展品的人员,他们在夜­色­里,手脚十分麻利,显然平素是做惯了的。这些人,都是通灵道长亲自带来的道士,就算是陛下指派的御林军,也不能接手神器的安装,拆散,因为,一不小心,弄坏了就不好修复。

看他们的年龄,已经不轻了,不知道已经为这些展品,花费了多大的­精­力。

他们的岁月,都耗费在这里了。

他们小心翼翼,态度虔诚,但是,拆除也颇费人力,好在人手够多,很快,包括伏羲大神、通天神树等所有珍贵的展品,重新被放上了马车,­精­心地保存了起来。

几名教徒忽然冲过来,拦在马车面前。

“这不是伏羲大神么?为什么要运走?”

“难道不该保存在神庙么?”

“既然说了是我们的,那就该留下来,莫非又要送回南朝?”

“不行,不能带走了……伏羲大神是我们的……”

通灵道长朗声道:“的确是要保存在神庙的,但是,我们必须另外修建一座气派的大庙宇,将诸神一起供奉起来。”

他们看通灵道长的样子不像撒谎,再看陛下,陛下也点了点头:“各位,相信不久,伏羲大神,就会真正的落户神庙,接受大家的朝拜。”

教徒们这才缓缓离去。

马车的铁皮箱盖一合上,通灵道长领队,一队士兵护卫着马车迅速地离去了。

烈火焚情4

马车的铁皮箱盖一合上,通灵道长领队,一队士兵护卫着马车迅速地离去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此时,已经是四更时分了。连星星都黯淡下来,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秋风一阵一阵地吹来,众人都觉出一股浓浓的寒意。

唯有广场上的巨大的人群,还围绕着,迟迟不肯离去。

那是神殿主殿的方向,悬挂纵目神的方向。为了不更加剧和神殿的矛盾,那些祭祀品,全是大祭司安排负责的。

他们一直还没收好,所以,信徒们也一直久久徘徊着流连不去。

甚至那高高的展台,白日所搭建的那个巨大的不知名的火祭台,都还存在。

这短时间的辩经会,外人不知道详情,但是,那批展品,却带来前所未有的震撼。

按照罗迦和神殿的谈判结果,从此,伏羲大神和纵目神将共同被存放在一个新建立的宏伟的庙宇里,接受世人的朝拜。为此,罗迦已经拨付30万银子,准备随后就派人开始建造宫室,以备保存。

四周,虽然喧哗,但是,一片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混乱迹象。

御林军也在忙着疏散人群。一些不肯离开的固执的信徒,也平平静静地在纵目神下聚集,没有任何闹事的迹象。而且,就以往的经验来看,他们也从未大规模滋事。

这一次的辩经会,几乎到此结束。过程惊险,结果平静。

但是,不知为何,罗迦却紧紧地皱着眉头,感到一阵深深的不安。

东阳王有些紧张:“陛下,夜深了,是否在神殿住一晚,明早再启程?”

按理说,是该明早再走的,可是,跟神殿闹得那么不愉快,而且,来宾们都披星戴月地走了,再在这里呆下去,也不是那么舒服了。

他这时,想起芳菲,就微微低头,低声问:“皇后,你的身子吃得消么?”

烈火焚情5

他这时,想起芳菲,就微微低头,低声问:“皇后,你的身子吃得消么?”

芳菲竟然没什么反应。

“皇后……”

他再叫一声,发现芳菲手心冰凉。

他一惊,自从安特烈跟她说了一句话后,她的神情就有些不对劲了。别人察觉不到,他却是明显感觉到了的。那是一种淡淡的惊恐,比她在神殿的时候更加惊恐。

“皇后,你是不是不舒服?”

芳菲这才醒悟过来,强笑道:“是啊,陛下,我好困,我们马上回去吧。”

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这样不眠不休地折腾了一日零大半夜,也的确是吃不消了。

罗迦沉声道:“起驾回宫。”

众人遵旨,鱼贯而出。

仪仗队已经点燃了灯笼,长长地,照得神殿宽大的走廊亮如白昼。帝后的步辇停在原地,就算是黑夜里,那轿顶上的夜明珠也放出那么缓和的光芒。晶莹玉润。

四名宫女掀起轿子,前面的顶马已经准备好,四周寂静无声,那天家的威严,又要重新开始了。

就在这时,神殿的钟声已经敲响。

“当——当——当……”

一下,两下,三下。

平素,神殿的钟声都是每一个时辰敲一下的。这一次,竟然连续敲了三下。

众人心里一凛。

就在这时,钟声还在继续:“当——当——当……”

连续七声,不曾停息。

这夜半的钟声,不是平素的那么轻轻撞击,而是用了一种特殊的方法,仿佛在拼命地击打,传得老远老远。

众人忽然觉得不妙。

立即凝析凝神,张皇起来。

芳菲一只脚本来已经踏进了轿子里,此时,却停下来。罗迦也停下来。

所有人都回头。

罗迦神­色­一动,忽然高喊一声:“回宫,马上回宫。”

烈火焚情6

众臣还没明白过来。就在这时,汇聚在神殿的信徒们,忽然撕心裂肺地怒吼起来:“天啦……天啦……”

众人惊讶地回头,但见高高的台阶上,就是白日搭建的那根高高的祭祀火台。此时,火焰冲天。

这神殿在侧翼,跟众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但是,因为那祭祀台很高,所以,侧翼的矮墙根本无法遮掩,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人已经攀爬上去,手里举着一支巨大的火把,将他的面容照得清清楚楚。他站在高台上,声震云霄:“我抗议……抗议你们这些亵渎大神的东西……烧死圣Chu女公主,维护神殿尊严……”

这声音,充满了极大的悲愤,也带着极大的煽动­性­。

正是阿当祭司。

所有不明真相的群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些官员早已先行撤走,剩下的都是东阳王,京兆王,陆丽,乙浑等亲信老臣。此时,这些人也一个个深感不妙。

只见阿当祭司拿着火把,整个广场上都是松枝的味道。那是一种易燃的材料,而这种燃料的味道,却是从他的身上发出来的。

“天啦,那是阿当祭司……”

“快,阿当祭司要­干­什么?”

“他拿着火把,好可怕……”

……

阿当祭司举着巨大的火把,左右地摇晃,他披头散发,脸上的刀疤那么明显,那么狰狞——却又那么圣洁,那么充满着一股无法让人忽视的力量——

那是来自于圣徒的力量。

那是来自于信仰的力量。

充满着极其强大的虔诚!

充满着极其强大的煽动­性­!

神殿所信奉的是火——火祭!

所有的人,也都­性­烈如火。

就算是朝晖上人等百岁老人,也暴躁不堪。

何况,一生献身于神教的阿当祭司。

烈火焚情7

此时,他的愤怒,就如他手中的火炬,熊熊燃烧,几乎下面的人,都能感到那股灼热,袭来,波涛汹涌,山雨欲来。

众人的窃窃私语变大了,就连一些群臣也忍不住议论起来:

“阿当祭司这是要­干­什么?”

“天啦……他的火把快烧到自己了……”

……

风呼呼地吹,风势将火把一直往他的身上吹,已经燃着了他的头发。头发烧焦的那种味道,他却不以为意。仿佛自己并非什么血­肉­之躯。

他站立得如钢筋铁骨一般。

这一刻,所有人都相信,他真的是被大神附体了。

他的声音那么响亮,那么巨大:

“这次辩经会,是个骗局……巨大的骗局……我们上当了,神殿上当了……陛下欺骗了我们!牛鼻子欺骗了我们!皇后欺骗了我们……他们都是骗子!骗子!我们的大神,被亵渎了……”

罗迦心慌意乱,待要派人去阻止他,可是,他爬在那么高的架子上,根本是众人料想不到的。

太子也紧张起来,在他旁边,是他的岳父李大将军:“坏了……这次坏了……”

在火的煽动下——人民都会着火。

更何况,此时,这里站的大多数都是非常顽固的信徒,他们也是火一般的­性­子,单看他们身上自残留下的疤痕的多少就明白了。

芳菲看得胆战心惊,想起安特烈的话,更是双腿发颤,竟然不知不觉就坐在了软舆上。软舆上本来铺着柔软的虎皮,那么舒适,可是,此时虎皮也根本不足以御寒了,一股寒意,仿佛是从脚底窜上来的。

一转眼,才见陛下侧了身子,压低了声音:“你们保护好皇后。”

“是。”

他的手一松,已经放开了芳菲的手,大步上前。

是魏晨和张杰匆匆而来。

魏晨的声音:“陛下……”

烈火焚情8

罗迦压低了声音:“马上行动……”

“是。”

这声音那么小,甚至连芳菲都不明白说的是什么。

只能看到陛下额头上的汗水——这么冷的风,他竟然满头大汗。

他有寒症,虽然得到了控制,很久没有发作了,可是,毕竟尚未根治,而且,在这样的时候,出这么多汗,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忽然明白,为什么谈判到了最后,陛下还是要故作宽容大度,不仅不敢惩罚神殿的任何人,反而还要给予大量的赏赐作为安抚。

就算你是皇帝,也不是说,想怎样就怎样的。

各种盘根错节的势力。错综复杂的派系斗争。

一个弹压不合适,便会激起大规模的暴动。

否则,历代皇帝,无不高声喊要惩处贪污腐败,可是,在那种家天下的政治体系下,根本就无法治理贪官,明明都知道谁是贪官,谁是­奸­臣,也不敢手起刀落,真正就将贪官杀得­干­­干­净净,来一个天下太平了。

他们根本做不到!

不杀贪官亡国,杀完贪官,他们自己的龙椅也坐不稳了。

这一次的辩经会,本就是如履薄冰。

现在才明白这是为什么。

可是,已经迟了。

阿当祭司的笑声在黑夜里,仿佛一个魔鬼在嚎啕:“大神会诅咒你们的……你们这些异端,忘恩负义的东西……烧死圣Chu女公主,维护神殿尊严……”

一队灰衣甲士,已经冲破人群的阻挠,冲了进去。

阿当祭司看着那些在下面攀爬的灰衣甲士,哈哈大笑:“来吧,你们这些东西……你们这些无耻的东西,背叛祖宗的东西……哈哈哈……我不会怕你们……大神会惩罚你们……大神绝对不会饶恕你们……”

他一边狂笑,一边挥舞火把。

众人真怕他挥舞到展台下面,那些明晃晃的松油,可是一点就着的。

烈火焚情9

但是,那是祖器,任何教派的斗争,都不可能去摧毁共祖的祖器。显然阿当祭司也无意于去损毁本派的至尊宝贝。

罗迦立即辨明了,几乎狂吼起来:“快阻止他,快把他救下来……把阿当祭司救下来……”

他用的是“救”字。

两名灰衣甲士,已经如敏捷的猿猴,攀援到了他的身边。

他们都拿着一种长长的钩子,但是,为了不伤及阿当祭司的­性­命,他们无法直接出击,只能挥出去,想打掉阿当祭司手里的火把。

可是,已经迟了。

太迟了。

只见阿当祭司手一扬,手里的火把已经点燃了胸口——的衣服!

那衣服上挂着一个袋子,里面全是明晃晃的决明子油。

他显然是早已做好准备的。

刹时,一股焦糊的味道,一股­肉­体的味道,冲天而出。

“我抗议……我抗议你们这些异端分子……抗议你们对大神不公……”

“天啦,阿当祭司自焚了……”

“为什么呀……”

“阿当祭司……”

一些小小的议论,也很快住口。

诺大的广场上,一片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看着那高高的祭祀台。

与此同时,阿当祭司已经变成了一个火人,一道血红的火光。火把扔下来,一些附着的木架也被点燃,开始往下掉。

两名灰衣甲士功亏一篑,一名灰衣甲士惨叫一声,被燃烧着落下来的木头架子砸中,竟然从数丈高的台子上掉了下来。

唯有阿当祭司的声嘶力竭:“烧死圣Chu女公主,维护神殿尊严……”

“严”字尚未落口,他整个人,已经倒下去,一落地,便点燃了下面的一堆木架子,熊熊的大火,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一堆烧焦的枯骨,终于真正永久地陪伴他的大神们去了。

烈火焚情10

所有人,都感到冬天来了——浑身的筋骨血­肉­都在收缩。

就连一向收放自如的罗迦,也背脊冷嗖嗖的。

他不知是什么时候退回去的,退到芳菲身边,浑身湿淋淋的,仿佛刚从河里打捞出来。

芳菲狠狠握住他的手,指甲几乎要掐入他的­肉­里,整个人完全站不住了。

实在太过惨烈了。

谁也想不到阿当祭司会自焚。

以这么信徒、这么极端的方法!

这是属于真正的神圣的死法——那是信徒心目中,最至高无上的虔诚。

仅此一次,神殿在民众心目中的威慑力,更上一层楼。

阿当祭司,竟然以这样的方式作为最后的回击!

这何尝不是最有力,最狠毒的一击?

广场上,本来就汇聚了成千上万的教众。

就算是因为天黑了,军队有意疏散了许多人,但是此时还是有三五千人,终日不曾离去。

不知是谁带头,忽然,人群里响起震天价的喊声:

烧死圣Chu女公主!

维护神殿尊严!

……

烧死圣Chu女公主!

维护神殿尊严!

……

一个人的声音,变成了一群人的声音,然后,是几千人的声音。

一声一声,直冲云霄。

仿佛整个北国,都融合在了这样的声音里。

排山倒海一般地压来。

残酷的秋风。

紧接着,便是严冬。

如刀子一般刮在脸上。

秋日的最后几个小阳天,就如一个包裹着糖衣的假象——风平浪静之后,才是真正的绝杀!

芳菲惨然闭上眼睛。

“谁是圣Chu女公主?”

“她在哪里?”

“快交出来……”

“把人交出来……”

“要烧死她……要让她祭祀大神,祭祀阿当祭司……纳命来……”

烈火焚情11

芳菲身子一轻,脚步很快离地,已经被陛下抱上了马背。

太子低吼一声:“父皇,快走……”

“陛下,快走……”

开道的御林军,左右的魏晨,张杰。

然后是太子,亲信大臣。

连步辇都舍弃了,众人直接上马。

那匹马,芳菲甚至看得那么清清楚楚,那是陛下的坐骑,是他最心爱的宝马。这一次,他也是随身带着。

原来,这不是无形的战争——而是有形的战争。

就算御林军完全拦住了围观众人,可是,那股激越的愤怒的情绪,岂能是三两下就能阻挡的?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颤栗。

神殿,前所未有的变成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地狱。

所有人,都如遭遇了生平的大敌,只知道往平城冲。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就连火把,也似乎永远也照不亮未来的路。

芳菲惨然低下头,陛下是平抱着自己的。她睁开眼睛,还能看到路边一晃而过的那些帝后步辇的仪仗、伞盖——层层的法架,那么威严地来,那么狼狈地去。

信仰的力量,何止要杀人!

就算是皇帝,皇后,也并不是真正能一手遮天的。

否则,朝代就不会那么频繁地更替了。

肚子一阵一阵地疼痛,胸口压抑得几乎要彻底窒息。她惨然闭上眼睛,几乎要晕过去。自己不该来的,真的不该来的。

要险中求胜,可是,这险——已经变成了噩梦。

“皇后……”

是罗迦的声音。

“芳菲,你支持住,我们就要到了,马上就要到了……”

“芳菲……”

她只觉得累了,实在是太累了。

却知道,陛下,比自己还要累了。

她紧紧咬着牙关,坐得稳稳的。甚至不能让自己的痛楚,有一星半点流泻出来。

烈火焚情12

护城河边。

高高的桥。

这座桥,才修好两年。

非常宽大,可以供三辆马车,并排而行。

但是,此刻,桥已经开始摇摇晃晃,被砍得七零八落。

前面的士兵惊呼一声:“陛下,桥断了……桥断了……”

罗迦心里一沉。

路边都是尸体——无声无息的尸体。

仿佛是刚刚才倒下去的——在关键的部位,陷落了老大一块。显然是刚刚才破坏的,因为,安特烈等人的尸首不见——也就是说,是他们都离开了之后,才被毁坏的。零散的石块,散了一地。冲在最前面的一匹顶马来不及收蹄,已经冲进了河里,悲鸣一声,挣扎几下,就陷入了河心。

就是趁着那钟声响起,阿当祭司自焚的时候开始的。

连时间,都计算得十分­精­妙,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驻守大桥的士兵,像是遭到了一次突然的袭击,死得如此无声无息,甚至连警报都来不及发出。

兵部尚书陆丽冲到前面查看桥梁的被毁坏程度,这时,已经有好些人惊恐地大喊起来:“天啦,失火了……”

“平城失火了……”

一股灼热,一股热浪,一股火海……几乎如火山爆发一般。

可是,却不是从神殿的广场出来的。而是从平城发出来的。

平城里,一股冲天的浓烟,呼天抢地的呐喊,火光几乎映红了半边的天空。比刚才阿当祭司的自焚,何止壮观千百倍?

平城失火了。

能听到隐隐的哭泣的声音,男女奔逃的惨呼……整个城南,一片血红。

这时,两名探子飞也似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跪下:“陛下,不好了,失火了,平城失火了……引起了极大的­骚­动……有一股子匪徒,在城里纵横抢劫,无恶不作……”

罗迦抱着芳菲的双手,重重地颤栗了一下。

芳菲的身子也颤栗了一下。

文武百官也立即意识到,这是平城遭遇了极大的变故和­骚­动。而且,这次­骚­动,很明显是和神殿遥相呼应的。

阿当祭司的惨呼还在耳边,平城就失火。

原来是早就里应外合好的?

打倒罗迦1

文武百官也立即意识到,这是平城遭遇了极大的变故和­骚­动。而且,这次­骚­动,很明显是和神殿遥相呼应的。

阿当祭司的惨呼还在耳边,平城就失火。

原来是早就里应外合好的?

罗迦还是保持着镇定:“到底是怎么失的火?”

“火势先从城南开始蔓延的。风一吹,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城南,正是平城的汉人聚居地。

但是,这火焰,是从整个皇城蔓延的。并不限于城南。

“桥是怎么断的?”

“是有人一直藏在桥墩下面,破坏掉的。”

这桥,并不是豆腐渣工程,都是坚硬的石材构筑,要破坏,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可是,这些人竟然把桥都弄毁了。

在辩经会的时候,他们想必就一直在行动了。

芳菲手心一冷,但觉陛下的掌心也冷了一下。

现在,桥也断了。

只能靠渡河。

李大将军已经查看了地形跑上来:“陛下,可以渡船……”

“能找到多少船?”

李大将军面露难­色­:“只有两艘。”

昔日,小船是渡河的唯一工具,所以,每到狂欢节的时候,小船就非常多,负责担负运输客人的功能。这两年有桥了,小船失去了生意,当然很多就改行了。

别说处心积虑的敌人消灭了小船,就算是不做什么手脚,一时三刻,也根本找不到几艘船。

“陛下,您和皇后马上上船。老臣麾下,好些士兵在南朝水战多时,能够泅水渡江。”

“不!朕就在原地!”

罗迦心越慌,外表越是镇定:“李大将军,马上派士兵渡河……”

这时,太子忽然跑回来,“父皇,桥尚未被完全破坏,只是断了一丈多宽,儿臣已经派士兵用巨石堵塞,骏马可以跳跃过去……”

打倒罗迦2

这时,太子忽然跑回来,“父皇,桥尚未被完全破坏,只是断了一丈多宽,儿臣已经派士兵用巨石堵塞,骏马可以跳跃过去……”

“好,就这样,皇儿,你先率一支人马过河。”

太子稍迟疑一下:“父皇,您和皇后呢?”

罗迦十分威严:“你先过去。”

芳菲此时反倒镇定下来。也不知为什么,肚子也不疼了,只是心底挺着老大的一口气,这么凶险的时候,还有陛下,还有千军万马。

自己挺着这个大肚子,是根本无法骑马过那个断桥的。

罗迦立刻道:“皇儿,你先不要管我们,你马上回去,平城的乱军一定要先诛灭。”

他立即转向:“快,马上想办法回平城。京兆王、陆丽……”

“臣在。”

“你们二人最是熟悉平城的布防和格局。请你们马上协助太子殿下,调动兵马,平息平城火灾。京兆王率五千人南门进,陆丽率三千人北门进,太子居中军,一起进平城,对所有敢于趁机打砸抢的匪徒,一律格杀勿论。”

“臣遵旨。”

“儿臣遵旨。”

京兆王等皇族成员,见起了­骚­动,比别人更是紧张,一领命,就先往断桥冲去。

这是太子第一次大规模地带兵,而且非常危险。

罗迦终究还是不放心:“李将军,你派士兵泅水过去,协助太子……”

“是。”

太子却立即道:“父皇,现在这里的局势不明,李将军应该保护在你身边。而且,儿臣有京兆王和陆尚书相助……”

李将军本是记挂太子,毕竟是自己的女婿,而且,太子明显经验不是那么充足。但是,神殿的局势更加不明朗,陛下的安危当然更是重要,也道:“陛下,现在局面混乱,老臣一定要先维护你的安危……而且,这里还有皇后……”

打倒罗迦3

“也罢,皇儿,你要多加小心。”

“儿臣遵命。”

太子匆匆而去。

众臣闻声,都松了一口气。但是,人人都知道,这绝非是简单的一次火灾。

不早不晚,偏偏是在辩经会结束的这一晚。

罗迦心里却更是紧张。唯有他才知道,为了这次辩经会,自己早有准备,在平城布置了许多的防范。这么大的火,根本不可能是二三十个歹徒就能做到的。一定是军队里出现了什么变故——若非有军队混进去,根本不可能造成如此巨大的火灾。

旁边的乙浑,更是震惊,黑瘦的脸上,一双小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他穿的官服上,汗涔涔的,渗出一团一团的汗渍,已经快要六神无主了。

他紧张地判断,一遍一遍地权衡,一时,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黑夜遮挡了他的神­色­,但是,黎明很快就要到了。

身后,是神殿巨大的怒吼声,群众的声音排山倒海一般:“杀死圣Chu女公主,维护神殿尊严……”

渐渐地,就要冲破御林军的阻拦。

前面路绝。

后有追兵。

虽然名义上是文武大臣,可是,北国很长时间是全民皆兵,所有的大臣能坐到高位,几乎都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浴血奋战。

但是,他们昔日面对的都是外敌,几曾面对过如此可怕的内乱?

也许,昨日之前,彼此还在谈笑风生,把酒言欢,今日,却已经倒戈相向,血流成河?

神殿的人,如疯狂一般,黑压压地拥挤而来。那些,都不是敌人,都是自己国家的民众。可是,此时,他们挟持着阿当祭司的­阴­魂,在神殿一些人的带领下,已经铺天盖地的杀来!

仿佛对面是自己天大的仇人!

仿佛陛下是天大的仇人!

仿佛那个素未谋面的“圣Chu女公主”,比杀父杀母的仇人更加——深仇大恨!

打倒罗迦4

御林军遵旨,一直只是在维持秩序,并不杀伤。可是,愤怒的教徒们,已经开始动手了。石头,瓦块,拳头,棍­棒­……尤其是混在里面的一些别有居心者,已经抽出身上私藏的匕首等凶器,和御林军混战起来。

一见了血,第一个人倒下去,便不可收拾了。

民众的暴力被煽动起来,双方,立即演变成了大规模的战争。很快,便是一阵阵的惨呼,厮杀,到底的声音,伤亡者的哀嚎,血­肉­横飞,到处都是断臂残肢,惨不忍睹……

所有人,都感到了惊恐。

罗迦呆在原地,一时,竟然下不定主意。

李大将军惊道:“陛下,不能再等了……来不及了……”

罗迦还是皱着眉头。

乙浑这时忽然普通一声跪下去,“陛下,不能再犹豫了,那些疯了的教徒,会把我们统统杀光……”

罗迦咬了牙关,忽然大喝一声:“灰衣甲士。”

魏晨立即道:“臣在。”

“立即出动。”

“是。”

树荫婆娑里,一股一股的人影跃出来,灰­色­、黑­色­……融为一体,一时之间,完全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颜­色­。

人群还在蝗虫一般的涌来。

形成一股疯狂的海洋:“杀……杀……杀……”

御林军已经抵挡不住,不停地倒下去。

教徒们,更加拼命地杀将过来。

但是,他们很快发现不对劲,御林军的攻击已经转变了方向,灰衣甲士的包围,也在呈现出一个奇怪的形状杀来。

PS:刚更文的时候,一阵剧烈地摇晃,原来是地震了。这几天,地震又非常频繁。真是烦死了。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跑出去,耐着­性­子等着,看显示器摇晃,玻璃窗户也轻微哗啦啦的声音。真是太可怕了……虽然估计只是5级左右,但是,头也被摇得晕乎乎的。唉……

打倒罗迦5

教徒们都是凭着一腔热血杀来,没有什么战阵,更谈不上什么兵法,完全是一盘散沙,各自为阵,他们虽然赤手空拳,一个个算得豪勇,可是,毕竟没有任何的配合,现在,遇到久经训练的灰衣甲士,很快,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一阵冷风吹来,众人仿佛清醒了一下,黑夜的厮杀,似乎小了一点儿。

眼看,教徒们清醒过来,已经有点动摇了。

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杀死圣Chu女公主,替阿当祭司报仇……血祭大神……”

众人刚刚才偶尔转上头顶的那一点点的理智,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大将军气急败坏,亲自拿着那个犀牛角的扩音器,大声地喊:“退下……赶紧退下,退下者,一律不予追究……”

可是,没有任何人理睬他。

随着越来越多教徒的倒下去,后面的人,更是前仆后继。

他从马背上怒吼一声,火把一挥舞,军队立即变阵。

这边,魏晨的火把也扔了出去。

这是灰衣甲士和李将军的部属,第一次协同作战。

“嗖嗖嗖……”

那是利箭破空的声音。

箭簇,从黑夜里­射­出。

那是一队弓弩手,在暗夜里,每个人,都是一身黑­色­的铠甲。包装得严严实实。

教徒们的呼喊声停在喉头,惊恐地睁大眼睛,一排一排地倒下去。

他们再也无法冲击,无法怒吼,那么排山倒海的气势,现在,云烟一般地在散去——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是这支训练有素的军队的对手。

强大的威胁,已经软绵成了羔羊,只能任人宰杀。

芳菲远远地看着——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那股无形之中的死亡和压抑——那么强烈,那么惨烈——

血,在鼻端扩散,随着风,一阵一阵地飘来。

打倒罗迦6

血,在鼻端扩散,随着风,一阵一阵地飘来。

她狠狠地捂住肚子。

孩子几乎忍不住了,不停地在踢打,挣扎,似乎是马上就要冲出来,看看这个奇怪而又热闹的世界。

想起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它怕听见一个“杀”字,所以,陛下从不让人在自己面前说一个死字——那么小心翼翼地呵护,它还是死了!——就因为杀——所以死?。

这第二个孩子——迎接的,竟然更是排山倒海的“杀”!

这一次,甚至是直接冲着它去的!

她腿一软,几乎要摔倒在地。

旁边,张娘娘和红云等一直紧紧地搀扶着她:“娘娘,你怎么了?”

“天啦,娘娘,你有没有事情?娘娘,快回软舆坐着吧……”

她声音很低,却十分严厉:“别说话,别让陛下听见。”

此时,决不能让陛下再分心了。

她稳稳地站住,不让自己有任何的软弱。

这两个孩子,都是来替自己还债的——自己迫不得已背负了神殿的债——却要两个孩子来偿还?

罗迦已经顾不得她了,在她身边,是赵立、乙辛两名贴身侍卫,寸步不离。他们牵着马,旁边还有一队侍卫,抬着牵回来的软舆,随时准备着护送皇后逃命。

而其他的女眷,则全部被集中在对面的空地上,一队侍卫护着她们。众人吓得瑟瑟发抖,好些女人,已经吓得晕了过去。

芳菲远远看去,只见陛下奔走在前面,站在稍高的斜坡处,观看远方的战况。被煽动了的教徒们,已经用尽了最后的攻势,一茬一茬,如麦苗般倒下去。

­精­锐无比的灰衣甲士,也在黑夜里,次第地倒下去。

启明星已经升起了。

铁甲被反­射­着银白的光辉,惨淡惨淡地,罗迦的眼里一热,掉下来的,也不知是泪还是血。

打倒罗迦7

张杰和两名贴身侍卫一直护在他的左右,乙浑也一直护在他的左右。

乙浑老了,行动也不是那么灵活了,他的身形很奇怪,肚子很肥胖,脸却是黑瘦黑瘦的,十分笨重,此时,难得地拿起一把大刀,不一会儿,就开始气喘吁吁了。几乎是陛下走到哪里,他就跟到那里。一直“忠心耿耿”的样子。

此时,他只觉得酷热,非常地热,就算是秋夜的寒风,也不能让他感到平静——巨大的恐惧,慢慢地开始汇聚,小眼睛

“乙浑……”

他正在看着平城的火势,忽然听得陛下这一声叫喊,惊讶得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立即跪下去:“陛下……臣在……”

罗迦见他如此,目光奇异地一闪,“乙浑,你在看什么?”

“臣……臣还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大火……真是一场灾难啊……陛下,天啦,神殿的人杀来了……快……”

罗迦猛然回头,只见大祭司拿着一把长长的利剑,冲在最前面,亲自杀来。原来,他一直在人群中?

或者是刚刚才冲出来的?

三长老呢?

罗迦已经来不及去辨别了,因为,大祭司已经挥舞着铁剑杀过来。他手里还有一面盾牌,那是很笨重的青铜器的盾牌,也是神殿的祭祀品之一。就是纵目神的盾牌。

他举着这样笨重的盾牌,拿着玄铁的重剑,就如一个在驱赶妖魔的大法师,头发在风中,凌乱成一个黑­色­的漩涡,带着极其蛊惑而煽动的嘶吼:

“烧死圣Chu女公主,维护神殿尊严……打倒罗迦,另立新君!”

“打倒罗迦,另立新君……”

排山倒海一般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大祭司面上全是鲜血,披头散发,骨头项链在黑夜里,发出簌簌的响声。

阿当祭司,大祭司,神殿已经是不惜一切地要决裂了。

打倒罗迦8

“打倒罗迦,另立新君……”这一声音传出去,芳菲站得那么远,却清晰地听见了。

她惨然闭上双眼,竟然不敢再看。

大祭司,那些教徒、灰衣甲士……

宗教的冲突,竟然会酝酿这么可怕的后果。仅仅是一个理念的不同,认知的不同,便从­唇­枪舌剑,到了荷枪实弹!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赵立,乙辛,马上护送皇后先走。”

她睁开眼睛,声音那么平静:“不,陛下,我不渡河,我知道一条道,可以逃走。”

“哪里?”

她一指。

那是东边的一道断壁残垣。

当年,自己便是和安特烈从那里逃走的。根本无需渡河而过。

“好,你们护送皇后先走。”

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陛下,请不要扔下臣妾……”

是左淑妃的声音,在黑夜里,心惊胆战。

还有新雅的声音:“陛下,求你,求求你……皇后,求求你,臣妾还想见到孩子一面……只想见最后一面……”

“陛下,臣妾也是你的妃嫔啊……还有孩子,也是您的骨­肉­啊……陛下……”

李将军大怒:“就是你们的一己私念,通风报信,才酿成了今晚的恶果,你们……”

罗迦根本充耳不闻,只大声喊:“皇后,马上走。”

芳菲本来已经上了软舆。

四名侍卫正要抬起她,她却一挥手:“且慢……”

她遥遥地,看了对面一眼,淡淡道:“我不走!”

对面的女眷区域,一下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人凌空冲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孩子——一个十来岁的胖墩墩的孩子。侍卫们忽然停下来。他手一伸,将孩子举办半空,早已吓蒙了的孩子,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母妃,救我……母妃,救救孩儿……”

打倒罗迦9

竟然是新雅公主的儿子,小王子。

也是陛下的儿子!

可是,他对自己的父皇,那么不熟悉,根本不知道叫父皇,只是一径地挣扎,一径地哭喊:“救我,母妃,救我……救救孩儿,孩儿不想死……”

新雅撕心裂肺:“儿子,儿子……皇儿……陛下,你救救皇儿,救救皇儿……”

罗迦本是愤怒的,正要斥责不肯离去的芳菲,可是,还没张口,就停了下来。

因这样的惊变,他双目几乎要凸出来。

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就算再不受宠,也是自己的儿子!

是自己的骨血。

此时,竟然成为了神殿的人质!

拉法上人也满头满脸都是鲜血:“陛下,你要不要你儿子的命?”

罗迦暴怒:“拉法上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拉法上人的声音,在黑夜里,磔磔地,如云霄里的老鸹,“陛下,圣Chu女公主和小王子,你只能选择一个人!你要谁的命?”

他将孩子举得头朝地面,地面,便是明晃晃的大理石的地面,那么坚硬。只要陛下一句话回答不慎,孩子马上就会脑浆迸裂。

“陛下,求你,救救孩子……陛下,你交出圣Chu女公主,你救儿子啊……陛下,美女那么多,你随便可以找成千上万……可是,那是你的骨­肉­啊,孩子是你的亲骨血啊……”

新雅公主跪在地上,拼命地哭,拼命地喊,拼命地诅咒,“陛下,你不能为了那个妖女,就不要自己的儿子啊……求你了,陛下……儿子,你求你父皇……你自己求父皇啊……快求父皇……”

“父皇,救我,父皇,救救我……我是你的孩儿……”

罗迦心寒齿冷。

芳菲几乎要晕厥过去。

所有的人都要杀自己。

所有的人,都要逼迫陛下杀了自己。

打倒罗迦10

“陛下,你快选择儿子啊……陛下……”新雅公主大声地哭嚎,“陛下,你从没为儿子做过什么,可是,你已经为皇后做了那么多了……你总要管管你的儿子了吧……你总该把你的爱分一点给他了吧……”

拉法上人十分得意:“陛下,你究竟要谁?”

乙浑双股颤颤:“陛下,他们这是谋反……得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拉法上人怒吼:“乙浑,你这个逆贼,叛徒……”

“拉法,你不要这样孤注一掷……你抓的可是小王子啊……快放了小王子……”

这倒提醒了拉法上人:“陛下,你到底是要小王子,还是要女人?你连自己的骨血也不管了?你已经被那个狐狸­精­迷昏了头了……”

乙浑惊恐地:“拉法,你住口……”

“乙浑老贼,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简直败坏大神的名声……­奸­臣,你这个­奸­贼……”

乙浑反而站起来,大声地喊:“拉法,你不能再错下去了……你这是叛逆……你会连累全家的……你想想,我们还有七十八岁的老母亲啊……你就算不替我考虑,你也要想想老母亲,不能拖累了老母亲,你难道想她跟着我们一起被斩杀?拉法……”

“卑鄙的东西,走狗,无耻的走狗……叫那个昏君……”

“君”字在喉头被吞没。

一支利箭Сhā在上面,甚至来不及见血。

拉法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恶毒的怨恨。满满地不甘心!

直到死,都不甘心!

那是陛下亲手­射­出去的。他自从十四岁起,就曾经获得草原上第一神箭手的美名。这样的箭法,并不因为他做了二三十年皇帝,就彻底生疏了。

因为,他从来不曾放弃过训练!

拉法上人身子一歪,手一松,倒在地上,孩子也掉在地上,是头朝下坠地的,一声闷哼,魂飞魄散。

打倒罗迦11

拉法上人身子一歪,手一松,倒在地上,孩子也掉在地上,是头朝下坠地的,一声闷哼,魂飞魄散。

他连最后的呐喊也没喊出来。

冰冷的大理石路面上,一地的暗黑和悚然的白。

“儿子……皇儿……天啦……妖女,你害死我儿子……你还我儿子……妖女,该死的妖女……你这个祸害,你到底还要害多少人啊……孩儿,我的孩儿……”

新雅公主惨叫一声,晕倒在地。

所有的怒骂,所有的怨恨,都被吹散在了夜风里。

芳菲但觉自己身子里,一股热血出来。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水。眼睛一花,身子就软了下去。

“杀!”

今日不痛下杀手,自己等人根本无法冲出去了。

罗迦咬牙切齿,气血攻心,失去了一切的忍耐:“格杀勿论!”

因为,大祭司已经冲破了人群跳出来——直直地冲向罗迦。

他奔跑得那么快,如一只凶残的猎豹。受了伤,做着拼死一搏。

还隔着两三丈远的距离,他被灰衣甲士和御林军包围。他绝望地嚎叫着,一伸手,手里的长剑,笔直地就向罗迦的胸口投掷来。

“陛下小心……”

“陛下……”

李大将军怒吼一声扑上去,“保护陛下。”

罗迦身子一侧,那剑擦着他的身子过去,在他的左边,一声惨叫,那是乙浑发出来的,几乎将他的头皮削掉一块。他在这刻不容缓的时候,挥舞他的大刀,替陛下阻拦了一下。箭擦身而过,从头皮劈开,将手臂削出老大的一条口子。

他比拉法上人更加惊恐。

这是自己的兄弟。

这是谋逆的滔天大罪。

局势那么明显,神殿只有失败。他在一瞬间,就做下了决定。所有人,都看到自己舍身救主——只为摆脱因为拉法带来的灾祸。

打倒罗迦12

这边厢,万箭齐发。

灰衣甲士,绝不容情。

冲刺的人群,急剧地减少。

空气里的血腥味,急遽地上升。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声惨呼,是大祭司发出来的。他停下了,双眼圆睁,如一个怒目金刚。

他的胸口,Сhā着一支利箭。

他的身子一停下,后面的教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动作都放慢了。

杀红了眼的人们,茫然地看着他瘦高如竹竿一般的身影。

罗迦忽然冲上去,大喝一声:“住手,统统住手……”

侍卫们紧张地跟上去:“陛下小心……”

罗迦嘶声大吼:“住手,统统住手……”

零星的厮杀,忽然停止。

罗迦和大祭祀之间,不过十步之遥。

大祭司还是站得笔直的,那箭太快太锋利了,Сhā在他的胸口,甚至还来不及出血。这一箭,是魏晨亲自­射­出去的。

魏晨作为灰衣甲士的统领,身份一直很神秘。不像其他战功赫赫的将领,人们对他根本就不了解。却不知道,他的箭法,就算在全北国,排名也是前三的。

一箭穿胸。

大祭司狠狠地盯着罗迦。

罗迦也看着他,眼里,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恐惧。

大祭司的身子摇摇晃晃,盯着罗迦,眼神充满了怨毒。他的腿已经弯曲了,勉强依靠着身边的盾牌才能支撑住。

李大将军要冲上去,罗迦却一挥手。

众人退下。

隔得远远的,场中,显得那么空荡,只有罗迦,大祭司,两个人,如隔着两条巨大的河流。

一个是神殿的领袖。

一个是北国的皇帝。

清晨的秋风吹来。

神殿,已经入一一片沙场!

沙场!

无主的战马,在风的边缘里流浪!

流浪!

沙场!

打倒罗迦13

悬挂在远处的纵目神神像,直到此时依旧没有被取下来,还高高地挂着。大大的千里眼,麻木地瞪着自己脚下的这一场厮杀。

罗迦想,难道,这伟大的神——真的非要那个祭品不可?

他为什么非要一个又一个的妙龄少女作为殉葬?

他到底有什么样的威力,要大祭司等,如此地不顾一切?

大祭司的盾牌,缓缓地,倒下去。

生了锈迹的青铜器。

斑驳不堪,诉说着久远年代的传说。

他失去了玄铁重剑。

靠着青铜的盾牌,仿佛是自己最后的护身符。

以身殉葬,死不足惜。

就连罗迦,也顿觉一股寒意。

甚至是敬畏!

天地间,这是什么样疯狂的力量?

大祭司喘息,声音如拉风箱一般,惨淡,却又得意,忽然笑起来:“陛下……你还记得你的祖先们么?”

罗迦身子一震。

“我明白,我早就明白了……圣Chu女公主,是你的养女……你!你!你!你娶了自己的养女……你!你!你,乱­仑­败德……你!你!你!羞辱列祖列宗……你!你!你!对大神忘恩负义……你!你!你!不配为北国之王!”

大祭司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很微弱,已经不足以传得很远了,只有罗迦一个人能够听到,可是,罗迦的身子却抖得更是厉害。

“你的祖父娶了自己的姨妈,他被自己的儿子杀死了!你娶了自己的养女,你!你!你……你也会遭到恶报……你,会和你的祖先们一样……你们历代的北国皇帝,都会死于自己的儿子之手……你也会死无葬身之地……这是你们家族的遗传噩运,你永远也不会摆脱……大神饶恕不了你……你唯有期待你的命运……哈哈哈,你的命运……你会下地狱……陛下,等待你的,唯有地狱……唯有地……狱……”

PS:紧急通知:今晚的更新估计会很晚,我正在赶写。更完大概会是一两点了,所以,大家不必等待,明天(周日)早上睡醒了再来看吧。

骨­肉­相残1

“陛下,等待你的,唯有地狱……唯有地……狱……”

“地”字一落口,他大睁着眼睛,身子就倒在了地上。

“大祭司……”

“大祭司……”

所有的教徒,统统跪了下去。

灰衣甲士,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罗迦惨然移开目光。

此时,天­色­已经明了。

一缕朝阳冲破乌云,铺天盖地地照­射­下来。

万道光芒,映衬着一地的死尸……

眼前,耳边,鼻端……是血,统统都是血。

芳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从软舆上下来的。她悄然站在远处,看着遍地的尸首。教徒的,无辜民众的,灰衣甲士的……一个个,血流成河,整个神殿,如被血洗过一般。

他们都因为“维护”而死!

维护神殿的尊严。

维护他们的信仰。

或者维护陛下!

维护陛下的天颜。

神权和皇权。

这些人,为谁而死?

因自己么?

她忽然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自己没有逆来顺受做祭品。

自己嫁给了陛下,怀了他的孩子。

自己该死。

但是,有些人,岂不是更该死?

那些刻意挑起这起争端的人,岂不是更该死?

左淑妃、新雅等,都站在女眷的区域,惊恐地往这边看。尤其是新雅,她刚刚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被两名宫女搀扶着。她们的声音都已经哭得嘶哑了。却再也不敢喊,不敢哭了。

就连对皇后的嫉恨也忘记了。

就连儿子的惨死也忘记了。

甚至连儿子都忘记了。

女人之间的嫉恨,比起这样的死亡,这样的血腥,真真是太渺小了——可是,它却能带来破坏­性­的灾难,间接造成这样无可弥补的血腥。

骨­肉­相残2

对面的平城。

火势也已经小下去了。

但是,城南,还是有着滚滚的浓烟,黑黑的,如烟囱,如匕首投枪一般直刺向天空,重重的,仿佛要杀入敌人的心脏。

还剩下嘶鸣,哀伤的声音。

太子的一身已经七零八落。他拿着大刀,挎着弓箭,战马的头上满是血迹,就如一个猛烈的战士一般厮杀。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残酷的战场,几乎透不过气来。

但是,他还在奔跑,亲自向城北追击。

因为,他看到一个将领——那个将领一身兜鍪,严严实实的包裹,叫人看不出本来的身形和面目。

但是,他知道,此人就是罪魁祸首,至少,是指挥这一次平城叛乱的祸首之一。所以,一定要抓住此人。

他策马冲过去,举着一把大刀。他从小开始,就练习刀法和箭法。而刀法,又要胜过他的箭法。但是,隔着太远的距离,大刀,已经失去了它的威力。他解下了腰间的弓箭,拉弓,瞄准。

在他身后,是一队御林军。

可是,他冲在最前面。

那是血液里天生的一种剽悍,遇到敌情时候,根本不需要什么外力,就被彻底激发出来了。

他是罗迦陛下的儿子。

他弯弓­射­箭,瞄准那名奔逃的将领。

可是,他很快发现不对劲——那是一种野兽一般的气息和敏感——是他在多年战战兢兢的提防被暗害的恐惧里磨练出来的一种特殊的本领。

他从来不是养尊处优的太子,而是雪地里的一头野狼,孤独而恐惧。

所以,这一次,救了他的命。

斜地里,杀出来一队伏兵。他们仿佛是专门冲着他来的。而那名将领,就是诱饵。专门把他吸引到这里。

甚至绊马索都准备好了。

他的坐骑,前蹄高高扬起,一声惨呼。

骨­肉­相残3

甚至绊马索都准备好了。

他的坐骑,前蹄高高扬起,一声惨呼。

他却拼命勒马,忽然就地一个旋身,藏到了马肚子之下。

万箭齐发,马鸣风萧萧,秋叶的风里,人的鲜血,马的鲜血。骏马匍匐倒地,他伏在黑夜的­阴­影里,倒下的马蹄子差点踩在他身上。他却猛力跃起来。

“殿下……殿下……”

是兵部尚书陆丽的声音,满是惊恐。他带着人马赶来,已经击退了那队伏击的弓弩手,双方,已经展开了贴身­肉­搏。

太子一跃而起,手里还紧紧握住自己的大刀。

因为,他已经看到暗夜里,那双一闪而过的眼睛——已经不再得意,而是充满了惊恐。他的银灰­色­的铠甲,反­射­着月亮的光辉。

惨淡,却正好被他所看见。

那是上天的旨意,上天要自己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那是一种直觉,奇异地直觉,他知道那是谁。

他提着大刀冲过去,声嘶力竭:“抓住此人,一定不能让他跑了……他就是罪魁祸首……抓住他,死活不论……重赏黄金万两……”

将领已经感到了恐惧,拉了马,拼命地逃窜。

太子不知自己是从谁的手里抢来的马——仿佛自己一直在马背上,没有摔下来一样过。他只是拼命地挥着鞭子,鞭策,让马飞奔——飞奔!

要杀了他!

因为他,太多人被困在神殿了:父皇,芳菲,都还下落不明。

他甚至听到神殿传来的厮杀声,那断桥——可怕的断桥!

他冲上去,狠狠地停下,对方却勒马,一声冷笑。

他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了,“你跑不了了,你十恶不赦……”

那冷笑的声音也是嘶哑的:“鹿死谁手,为未可知。你这个病怏怏的匹夫,以前毒不死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骨­肉­相残4

那冷笑的声音也是嘶哑的:“鹿死谁手,为未可知。你这个病怏怏的匹夫,以前毒不死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父皇真不该饶恕你,你早就罪该万死……你和林贤妃,蛇蝎心肠,你们早就该死了……”

“你才该死,父皇也该死……凭什么你就能做太子,我就不能?我难道不是他的儿子么?他偏心,他从不把我当成儿子!你何德何能?你一个无用的病夫,你凭什么主宰北国?什么父皇?呸,那个昏君……玷污大神的昏君……今夜,就是他的死期,大祭司会­干­掉他,哈哈哈……”

“恶棍……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恶棍……你连父皇都敢谋害,你最该死……”

双方的话,没有刀剑的速度来得快。

已经厮杀起来,话语都是血的痕迹……

刀枪相向,才发现彼此的势均力敌。三王子,从不知道自己这个一度病怏怏的太子哥哥,有这么大的力气;太子也不知道,这个纵情酒­色­的弟弟,直到现在,还是这般豪勇。

双方激战,不相上下,一刀一枪,彼此都攻击着对方的死|­茓­,刀刀致命,毫不留情。

各自的队伍,都已经被抛在后面,唯有他们二人,在天地之间,在黑夜里,拼命地厮杀。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四周,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

可是,彼此的眼前都是明晃晃的。那是刀枪摩擦,发出的耀眼的火花,带着暗夜的死亡气息,照亮了彼此血淋淋而狰狞的脸。

再也没有任何的语言,甚至连辱骂都没有。

只是,杀杀杀!

杀杀杀!

彼此不是兄弟,而是最大的敌人!

太子一刀砍下,三王子一枪刺来——刀枪再一次胶着在一起,彼此已经从马背上滚到地下,连战马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双方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骨­肉­相残5

双方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三王子的枪,一点一点地,迫近太子的胸口。

太子的大刀,也一点一点地刺向他的小腹。

彼此,都感到了血的灼热。

彼此,都充满了仇恨,只等待对方先倒下——这一刻,他们同时向大神祈祷,希望对方先倒下,彼此等待这一刻,实在是已经等的太久!

太久了!

从刚成为兄弟的第一天就开始了。

这一生,竟然是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兄弟情义,手足情谊的。

只因为,他们是皇帝的儿子。

别无选择!

后面,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是御林军的声音,朝廷大军的声音。

太子心气一壮。

三王子却心气一寒。

就是这一呼吸之间的事情,彼此,已经分出了高下。

那是一种­精­神上的高下之分。

太子­精­神一振,手上忽然增添了力气,大刀,一度往前——再往前。

诛杀这个乱臣贼子!

这个罪该万死的逆贼!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霹雳”,砰的一声,在二人身边炸开。一团烟雾,二人都倒在了地上。后面,是铺天盖地的呼喊声:“殿下……快,殿下在前面……”

太子倒在地上,胸口一阵钻心的疼痛,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死——也还不会死,只是刺破了皮­肉­。是三王子撤抢的时候,划破他的胸前。

三王子怨毒已久,任何时候,都不会放过杀害自己的机会。

只是,他已经如惊弓之鸟,来不及了。

太子挣扎着起来,在烟雾里寻找着——寻找机会,杀死那个人!

可是,周围空空如也,只有前面飞奔的马蹄声。

已经去得远了。

那么遥远,追赶不及。

…………………………

骨­肉­相残6

不知道是什么人赶来救走了三皇子。

他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两名御林军抢上前扶住了他。陆丽气喘吁吁:“殿下,你怎么了?”

他强支撑住不倒下去,接着御林军手里的火把,看到自己握住的大刀——刀尖上都是鲜血,但是,并不多,显然,伤得不够。

他好生失望。

二人惊呼:“殿下,你受伤了?”

“快,给殿下包扎伤口。”

他勉强道:“没事,孤家没事。情况怎样了?”

陆丽亲自替他包扎伤口,一边包扎,一边回答:“回殿下,城南的局势已经控制住了。”

他喘息着:“城北呢?”

敌人是从城北逃窜的,那里的战斗最是激烈。

“城北也平息了。”

这时,京兆王也策马奔来:“殿下,城东安然无恙,城西已经全部平叛。”

城东由于把守严格,匪徒们一直无法冲击。一路,反而风平浪静。

太子松一口气。

“走,马上再去巡逻一番。”

“是。”

太子亲自率着众臣,沿途,都是关门闭户。城南受到这样的冲击,成百上千的房屋着火,到处都是受伤的人群,受伤的士兵,地下的尸堆里,根本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百姓,唯有仔细地看,会发现那些便装的匪徒尸身上,每个人的左臂,都系着一块黄|­色­的细布条。

路上,哀嚎遍野。

……

旌旗的刺穿越了你的幻想,沙场

鲜红的血在夜的深处流淌,沙场

失踪的马在风的边缘流浪,沙场

漆黑的天遮挡了你受的伤,沙场

……

整个平城,都变成了一片巨大的沙场。

平城,遭遇了一场空前的浩劫。自从建都以来,从未经历如此的惨状。

骨­肉­相残7

此时,东方的天空,第一颗启明星已经升起。

一缕朝阳,那么迅速地崛起。

人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太子被人搀扶着,此时,忽然伸手,推开搀扶自己的人,站得笔直,声音清朗:“马上派人去迎接父皇和皇后。”

“是。”

琉璃殿。

一夕未眠。

张婕妤紧张地站在门口,遥遥地看着黑夜里的神殿。

从白日开始,她便一直站在这里,其间,只是稍微去吃饭,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又回来站在这三楼的了望台上。

从这里看下去,是琉璃殿的花圃,栽种着象征清高孤傲的梅兰竹菊,象征着一个女子最高洁的品质。尤其是那一丛修长的翠竹。

宁可食无­肉­

不可居无竹

这为她赢得了很好的声誉,也因此,在刚到北国的时候,她曾经因为这充满了异国风情,充满了南朝的温香软玉,又清风明月一般的才情,赢得了陛下的宠爱。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自己还是十六七岁的豆蔻年华,一时宠幸,张家的父兄,封官进爵,满门荣宠,一时显赫。自己,也成为张家的骄傲,一时,不重生男重生女。

目光往上,落在自己芊芊玉手抚着的栏杆上。

宫灯朦胧残照。

­精­美的画廊,­精­美的扶手,一切,都是雕栏玉砌。纤尘不染。

除了曾经的昭阳殿,再也没有任何地方比琉璃殿更加漂亮了。

她想,这是什么时候来的?

对了,是三年前才装修的——那时,小怜还在。小怜何等地受到宠爱。也因此,陛下也给予自己很多赏赐。自己和小怜的宫殿,都装饰得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但是,她因为低调,因为聪明,故意稍稍在富贵上,逊­色­小怜一筹。但是,在品位上,却明显地高出小怜一大截。

骨­肉­相残8

但是,她因为低调,因为聪明,故意稍稍在富贵上,逊­色­小怜一筹。但是,在品位上,却明显地高出小怜一大截。

只要肯让自己共有那个男人——只要能继续受到宠爱,保住张婕妤的富贵,保住张家的满门富贵,她其实,是一直都肯低调的。

就算是小怜最嚣张的时候,自己也不曾因此得罪人,相反,小怜处处惹火,自己处处灭火。

也正因此,自己更加受到嫔妃们的交口称赞。

就算那些,是因为小怜,自己才得到的。

但是,毕竟得到了。

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总算是得到了至高无上的荣华富贵。但是,现在,幽幽落花,红颜未老恩先断。

只以为,好景不长,冯昭仪来了。

冯皇后回来了。

这世界上,竟然有冯皇后这么坏的女人。

只因为,那个女人,独霸君床。

这一次关键­性­的战役,那个女人再不倒下去——就真的是天理不容了。

就在这时,忽然看到一股冲天的火焰。

是来自平城。

远远地,几乎映红了半边的天空。

一股喜悦,几乎让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动手了,他们动手了。

若不是动手,绝不会有这样疯狂的大火。

难道皇后被揭露了?

那个死肥球终于要遭到天谴了?

对,肯定是那个死肥球的身份暴露了。这冲天的火光便是明证。

她喜出望外,忽然拿起身边的一个酒坛子就喝了一口。

猛地一大口,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

忽然想起小怜。小怜动手了么?她真的能鼓动齐帝参战么?

她的心跳得很快,对小怜充满了信心。如果,这天下真的有女人随意能挑起战争,那必定是小怜无疑。

她深信小怜的能耐和魅力。

骨­肉­相残9

她深信小怜的能耐和魅力。

人们常说红颜祸水——其实,真的能让男人挑起战争的女人,是很少很少的。

古往今来,就那么几个。

屈指可数。

那都是超级一等的天生尤物。

男人见了马上就要发疯的。

小怜就是这屈指可数的其中之一。

也是寥寥的几个。

她深信这一点。

所以,就更是欢乐。

欢乐得几乎要跳起来。陛下,是要那个死肥球还是要江山?

陛下,是不是马上就要赐死她了?

真想马上看到那一幕,看到陛下不得不宣布处死她的那一幕——那是她人生等待的终极目标,为此,几乎等了一万年。

就在这时,她的心腹宫女小飘急匆匆地而来。

她急忙问:“左淑妃呢?”

二人约好了,今晚一起“赏月”的——是个下弦月,天­色­那么黑。此时,已经半夜三更了,赏的是什么,二人都心知肚明。

但是,还是要欣赏。

这是二人的约定。

小飘面上露出惶然之­色­:“娘娘,左淑妃不肯来。”

“你说什么?”

“她的宫女推说她身子不适,奴婢根本见不到她……”

“再去请。”

小飘提醒她:“娘娘,奴婢已经去请了三次了。”

她猛然记起,的确,小飘已经来来回回地跑了三趟了。左淑妃好大架子,竟然不来?而且,她昨日才见过左淑妃,左淑妃的身子好得很,谈笑风生,能吃能喝,怎么忽然就“一病不起”了?

她心里藏了狐疑,再看看远方天空的火光,就变成了恐惧——左淑妃这个时候,任何的意外,都会令她充满恐惧。

这个时候,自己需要同盟的支撑——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精­神上,同盟必不可少,更何况,左淑妃是那么现成的替罪羊。

骨­肉­相残10

张婕妤再也忍不住了,立即就冲下楼去,边走边招呼自己的心腹宫女:“小飘,小翠,你们马上随本宫去玉堂……”

玉堂,大门紧闭。

就连灯笼都熄灭了。

一副早已安然入睡的样子。

张婕妤亲自去叫门。将铜门摇晃得叮铃铃的,刺破暗夜的寂静,显得分外地刺耳和焦虑。

她一连摇了十几次,两名宫女才慢吞吞地出来,一脸睡眼朦胧的样子,脸上是那种不经意地不耐烦——训练有素的宫女都是那样,在任何主子面前,都不敢轻易露出轻慢。

两人的口径明显是统一的:“张婕妤,有什么事情?我家娘娘身子不适。今日不见客。您请回去吧。”

张婕妤觉得有些不妙:“你家娘娘怎会身子不适?生了什么病?”

“感染了风寒。一病不起,所以早早就寝了。娘娘要奴婢们向张婕妤谢罪,说等她好一点,明日再登门谢罪。”

“本宫正好略懂风寒的治疗,待本宫去瞧瞧,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让你家娘娘早点好起来……”

“不老张婕妤了,御医已经来看过了,淑妃娘娘已经休息了……”

张婕妤再也忍不住了,冷笑一声:“御医不是都随皇后出宫了么?哪有御医会来看你家娘娘?现在,你家娘娘还有以前的派头,以为御医随时守着?”

宫女嗫嚅着,无法回嘴,也不敢回嘴。彼此都是面面相觑。其他的宫女也陆续地出来,却无一吱声。

“娘娘说了不见外客……张婕妤,您请回吧,我家娘娘实在不舒服,正昏睡着……”

张婕妤哪里忍得住?越是如此,越是要冲进去,大怒:“你们这些狗奴才,敢阻拦本宫?让开!你家娘娘病了,本宫更要去看看……”

“娘娘不舒服……张婕妤,请您不要这样……惊扰了娘娘就不好了……”

骨­肉­相残11

“娘娘不舒服……张婕妤,请您不要这样……惊扰了娘娘就不好了……”

张婕妤大怒:“你们这些奴婢,本宫只是去看看而已……”她想起自己以前不时来这里,可没有任何宫女敢于这样一再阻挠的,所以,就更是害怕,心中,一股恐惧,几乎要冲出脑门:“你们­干­嘛阻挠?滚开……本宫非见见淑妃娘娘不可……”

”娘娘,你别这样……”

她一把就掀开二人。两个宫女根本想不到素日娇滴滴的张婕妤,画画写字的芊芊玉手,竟然这么大的力气,一时不察,脚步踉跄,被她推倒在一边。

她们正要反抗,小飘和小翠,已经拉住了她们。张婕妤根本不管身后的喧哗,劈手夺过一名宫女手里的宫灯,立即就冲进了左淑妃的房间。

屋子里,空荡荡的。

锦被盖着床,一个人形的样子,躺在床上。

她松一口气。

声音也镇定了下来:“淑妃……妹妹,我来瞧你了,你哪里不舒服?”

床上,无声无息。

她心里一沉,谁能睡得这么沉?这么大动静也不醒?

她几步走过去,猛地解开了床上的被子。

一个折叠好的锦被,一个枕头,床上,根本没有左淑妃的影子。

她提着宫灯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莫名的惊恐。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妹妹……妹妹……”

到处都没有人。

她气急败坏,立即就冲了出去:“左淑妃到底去了哪里?”

宫女们跪在地下:“不知道,奴婢们不知道。”

“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也不知道。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

张婕妤也不再问什么,立即就冲了出去。

半夜三更,左淑妃竟然不在自己的宫殿,那么她去了哪里?

暗夜失魂1

张婕妤但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立即跑回琉璃殿。宫女们提着灯笼,她低声地嘶喊:“熄灯,赶紧熄灯,关门……快关门啊……你们这些狗奴才,赶紧把门关了……”她嘶喊的声音,压抑着,那么嘶哑,形如丧家之犬。

四处,一片黑暗,她跌跌撞撞地进门,宫女们马上关门。

她的身子在黑夜里剧烈地发抖,但见屋子里还亮着一盏灯笼,立即道:“该死的奴才,快熄灯……快快快……全部熄灭……全部熄灭……”

眼前,连一丝火光都没有了。

她稍稍觉得安全。

暗夜失魂2

可是,这一点安全感,很快也消失了——不知是风声还是雨声,呼啸着,席卷而来。她竖着耳朵,两边,都是战战兢兢的宫女。

一名宫女终于忍不住了:“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啪”的一声,重重地一耳光就落在宫女的脸上。

她咬牙切齿:“死贱婢,闭嘴……”

无辜挨打的宫女在黑夜里捂着嘴巴,不敢发出抽泣声。

张婕妤转身就跑。

这雕梁画栋平素是走惯了的,此时,在漆黑的夜里,却如此地磕磕绊绊,好几次,她几乎要掉下来,却被两位宫女拼命搀扶着。

就连小飘,也不敢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终于登上了三楼。

可是,一登上三楼,却发现火光——冲天的火光,不止是神殿,而且是平城。

这场大火,是从平城开始的,站在三楼的楼台上,能看得那么清楚,隐隐地嘶吼、呐喊、哭叫……整个平城都沸腾了。

平城失火了。

然后,是御林军的声音。

他们加强了巡逻,急促,但步伐整齐,训练有素。

张婕妤更是吃惊。她毕竟,从未料到,这场大火,竟然会烧到平城——以为只是在神殿,只限于神殿就可以了。

随着那火光越来越大,御林军的跑动越来越急促,她心里的恐惧也越来越深刻。

忽然想起小怜,那是小怜带兵打来了?

是齐帝攻占平城了?

她忽然觉得那么开心,隐隐地,竟然忍不住手舞足蹈。

打,烧,杀,就杀它个天翻地覆。最好杀它个­鸡­犬不留——最好杀死那个死肥球。

可是,再大的喜悦也抵挡不了恐惧。

那是一种做贼心虚的恐惧——万一,那个死肥球死不了,那么,肯定倒霉的就是自己。

再也没有缓冲的余地了。

暗夜失魂3

左淑妃不见了——在这个时候,显然是有预谋地不见了,否则,她的床上不会布置成那样。左淑妃这个该死的蠢货,会不会是扮猪吃老虎?

她忽然想起小荷——张家的婢女小荷,就是这样背叛自己的。最后,小荷投靠了皇后。难道,左淑妃也是这样?

如果左淑妃投靠了皇后,自己岂不是中了她的圈套?

可是,左淑妃,她敢么?

她难道不要命了?

但是,如果是皇后故意设局,那该怎么办?

她这样一转念,浑身都冒出冷汗来。

立即下楼,飞一般地往下冲:“快,快去收拾东西……”

“娘娘,收拾什么?”

她顾不得多说,立即胡乱地收了一个包裹,背着就往外跑。两名宫女跟着她,根本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那是一种直觉,奇异地直觉,自己要逃离这里,逃离黄瓜欧冠。只有出去,才会找到生路,否则,一切就完了。

可是,自己跑了,张家怎么办?

而且,平城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厮杀,该往哪里跑?

可惜,她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因为,旁边已经传来脚步声,她和两名宫女侧身藏着旁边的灌木丛里,一动不动。

待得御林军跑远,她们主仆才慢慢出来,悄然地沿着贴墙的­阴­影往前走。

她很熟悉这里。

这些日子,也时常有意识地留意着宫里的路线。

平城的皇宫,路线并不太复杂。

再往前,就是那片曾经荒芜的树林——在这里,她曾经推倒枯枝,阻拦逃亡皇后的路——以至于后来被大祭司追赶上,刺得芳菲的腿鲜血淋漓。

此时,清风月明。

一览无余。

前面,不敢继续往前走了。

因为,前面是全副武装的御林军,扛着锋利的刀枪,在每一处巡逻。

暗夜失魂4

几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一只老鼠也很难逃出去。

她瘫软在地,浑身如被抽了筋一般。

两名宫女,勉强将她搀扶回去。

她就坐在琉璃殿的外殿的客厅里,一动也不敢动,也不敢点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变成了煎熬,巨大的煎熬。

得得得的马蹄声,划破深宫的寂静。

张婕妤心里一紧。

那是从连成一线的跑道而来的,直奔立正殿。

她的身子忽然一软。

双腿发抖。

就在这时,已经响起怦怦的敲门声。

她站在黑夜里,一动也不敢动。

但是,火把点燃。是一队拿着宫灯的御林军。

出动军队捉拿妃嫔,这在后宫,还是第一次。

已经响起宫女们惊惶的声音。她双腿一软,就瘫倒在走廊上。这时,两名太监已经冲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了她,声音不­阴­不阳的:“娘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她忽然绝望地大吼一声:“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捉我?”

“小人们奉命行事。娘娘有什么话,请对陛下说。”

“不……你们没有这个权利……”

执法太监不由分说,拉了她就走。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明了。朝阳,已经升起。

明亮的太阳,照­射­着平城的每一个角落。

东方、西方、南方、北方。

无论多少的鲜血,无论多少的尸首,都无法阻止太阳的升起。

它在每一次的轮回里,不折不扣,永远也不抛弃。大方地赐予光明,给予安慰。

所以,人们才会如此崇拜太阳。

暗夜失魂5

一夕尘烟,死伤无数。

无主的战马,在朝阳里嘶吼。

这本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到处都是飘香的瓜果,一些枯黄的树叶就要凋零。收割过后的庄稼,剩下秸秆、草垛,大片大片地堆在田间野地。

风一吹,那种­干­草的芬芳就在空气里弥漫。

可是,此时,这种­干­草的香味,全被血腥味所狙击。秋高气爽的天空,也被断断续续的浓烟所阻止。

渐渐地,浓烟也开始淡下来。

天空蔚蓝,云彩绚烂。

浓烟笔直地冲向天空,那么蛊惑地带着香味——人­肉­的香味,烧焦的尸首、战马……真正是原始的那种古老的祭祀,让青烟,把­肉­味传送到遥远的天际——祭祀大神。

只是,大神看到如此可怖的血腥,会不会感到悲哀,感到愤怒?

大祭司、阿当祭司、拉法上人等的遗体,已经被清理好,整齐地放在石板上——那是一种凹槽行的石板。是教徒们死后,特有的“棺材”。

成排的尸体,几乎所有神殿的重要人物,全部都在这里了——一个不剩。

为了抗争,他们牺牲殆尽,也无怨无悔。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就算是敌人,也是令人敬重的敌人。

他默默地又走到大祭司的面前。

大祭司满是瘢痕的脸已经彻底平静了,血­肉­模糊,但面容安详。他脖子上的骨头项链,在秋日的晨风里,似乎还能够簌簌作响,随时跳起来,威慑群雄。

其实,他们又有什么错呢?他们不过是在维护他们认为应该维护的尊严——他们的每一滴血,都是为大神流的。

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值得尊敬。

火焚的阿当祭司,慨然怒吼的拉法上人,拼死怒杀的大祭司——如果自己不是他们的敌人,他甚至是会佩服他们的。

暗夜失魂6

可惜,自己是他们的公敌!

全民公敌。

这一战,北皇陛下大获全胜。

神殿,基本全军覆没。

可是,这一次的胜利,却是罗迦有史以来,最痛彻心扉的胜利——那是一种彻底的害怕,彻底的恐惧——

就如无法摆脱的命运。

那充满魔咒的命运。

自己,祖先,都无法摆脱的魔咒。

还有愤怒——甚至不知道,为何忽然演变成了这样剧烈的流血冲突。

每一个血泪模糊的人,同时也含着泪水。

他也含了泪水,心胆皆裂。

乙浑低声问:“陛下,他们的遗体如何处置?”

罗迦沉声道:“厚葬!一律厚葬!”

“且慢!”

三只蝙蝠一样的人影,几乎是从天而降。

他们的头发更白了,每一个人,几乎都又迅速地老了一百岁。正是神殿三长老。他们辩论失败,只得认输,本是迅速回了密室,准备再次闭关。不料,大祭司等却不甘心,终于闹得两败俱伤,全军覆没。

“我们要带走他们的遗体,自己处理。”

“三长老请便。”

三长老带了大祭司等的遗体,一边走,一边叹息。

“神殿完了!”

“神殿竟然就这样回了。”

风,将他们的绝望吹得很远很远。

唯有被浓烟,烟熏火燎的大神的青铜器头像,还稳稳地悬挂在一颗高大的冷杉上,那么沉默地看着苍生。

军队已经在整理战场,处理尸首,清点双方的伤亡。

女眷区域,众人又饥又寒,这时,却没有一个人哭喊。大家都蹲着,或者靠着墙壁,满脸的惊恐开始慢慢苏醒。这是她们第一次目睹这么可怕的厮杀。既不是宫廷的莺歌燕舞,也不是殿堂的华丽纱衣——是热血,是铠甲,是女人本不该见到的场面。

暗夜失魂7

但是,这一刻,再是如何的宫娥采女,美丽妖娆,都显得黯然失­色­。

在热血面前,一切,都是黯然失­色­的。

芳菲在软舆上站起来,茫然地看着对面走过来的陛下。

罗迦陛下,他满身的鲜血,走路的步子,都开始那么沉重,她甚至怀疑他受伤了——陛下,他受伤了么?

她忽然那么热切地想奔向他,投入他的怀里,安慰他,或者,被他所安慰。

却不敢!

她记起,自己,某种意义上,才是今日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

身不由己,却不得不承担。

近了。

她能看到他满身的鲜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她想叫他,却开不了口。

她也很饿,可是,却没有什么感觉。

连一阵一阵的腹痛都平息了——或许是遗忘了。

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再也不敢做声了,也不敢踢打妈妈的腹部了。

就在这时,新雅公主慢慢醒来。

身边,已经没有了儿子——就连前面的草地上,也没有了那个小身子。只有大理石的地面上,一摊紫黑­色­的血迹——

儿子,那是儿子的身子——因为,那血迹正是一个小孩童的身形。

她惨呼一声:“儿子……皇儿……你在哪里……”

有宫女低低地劝慰她,搀扶她:“娘娘,您节哀,小王子他……小王子他已经……”

新雅哭得死去活来,一抬头,忽然看到对面的皇后——皇后站在软舆前,那么华贵的一身衣服——就算她头发凌乱,就算她面容憔悴,可是,那衣服的华丽,无可阻挡。也无损于她的高贵形象。

任何人穿了这样的衣服,也会高贵的!

还有,她那么挺立的肚子——那么刺眼地身怀六甲。

在这里,在这个时候,她竟然敢怀孕!

暗夜失魂8

她竟敢!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芳菲怀孕了!

自己的儿子却死了。

自己再也没有希望了。

陛下保护她,保护她的孩子,为了她,不惜大开杀戒,却绝不肯眷顾一下自己的孩子。

她猛地跳出来,如一头发狂的野兽,就向芳菲冲去:“妖女……妖孽……狐狸­精­……你纳命来……你还我的孩子……你还来……今天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这个祸害造成的,你自己看看,你到底害死了多少人?你对得起他们么?你为什么不自己了断?你为什么还有面目活在这个世界上?妖女,不知羞耻的妖女……你还我的儿子……你还来,还我儿子的命啊……”

她扑上来,伸出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抓破芳菲的喉咙。

芳菲措手不及,吓得目瞪口呆。

赵立、乙辛却反应很快,已经一把抓住了新雅公主。

新雅公主披头散发,哭喊连连“你还我的儿子,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

芳菲泪流满面:“你们带她下去……带她下去,好好照顾她,千万不要伤害她……”

这时,罗迦已经看到这边发生的情况,立即冲过来。

他见芳菲神­色­惨淡,容­色­憔悴,急忙道:“皇后,你怎样了?”

她摇摇头,强咬住牙齿:“没事,我没事……陛下,你忙你的,我很好。”

“皇后,你放心,局势已经稳定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罗迦此时也顾不得过多的分心,只能粗略地看了一眼,低声吩咐众人照看好她。

魏晨和张杰跑过来:“陛下,断桥已经修复得能通行了。”

“好,先送走女眷。”

“是。”

女眷们在一队御林军的护送下,鱼贯渡河。

芳菲走在最后。

她坐在软舆里,阳光照下来,

PS:晚安,周一下午再更一点:)))

还债1

芳菲走在最后。

她坐在软舆里,阳光照下来,护城河里波光潋滟——可是,她知道,这是血染红的。那么柔静的护城河,此时,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被破坏的桥梁,到处都是碎石,碎屑,宫女子们,只能小心翼翼地穿行,生怕跌下去了。而马蹄,也不时弯曲,就算久经训练,也非常艰难。

甚至新雅的哭声都停止了,她被几名太监搀扶着,头发在风中凌乱,身子几次要倒下去。就连一向养尊处优的左淑妃,也大气都不敢出,自己低着头,没有任何人搀扶,也小心地走着自己的路。

这短短的一道桥,显得那么漫长!

仿佛一生中也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

轿夫们是训练过的,怕皇后颠簸,走得更是小心。可是,饶是如此,在下坡的时候,还是震荡了一下。

高公公和张娘娘跑前跑后地紧张着:“小心点……慢点,再慢一点……”

“娘娘,你没事吧?”

芳菲一直忍着那种强烈的疼痛,不让自己惨呼出声。

这个时候,谁还能养尊处优呢?

而且,自己已经是唯一一个坐软舆的人了,就算是陛下,也是骑马缓行。

她不经意地往后看,但见陛下骑马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护驾的是魏晨张杰——秋日的阳光洒了他的满头满脸,照见他的茫然和恐慌。

她生平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心如刀割。

她想,陛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大祭司临终前那么瘆人的惨笑,他究竟对陛下说了些什么?

可是,她已经顾不得思考这么多了,因为腹中,一阵一阵地疼痛,压抑不住,如刀剿一般。

已经能够看到河对面平城的情况了。

到处都是尚未熄灭的烟尘。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昔日的繁华,现在已经难觅踪迹,大家都躲藏着。

还债2

经历了这样可怕的夜晚后,大家都躲藏在屋子里,期待这一场噩梦早早过去。平城,再要恢复昔日的喧闹,绝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一名探子匆匆而来,正是陆丽的属下:“启奏陛下,是宗子军一部的叛军,勾结一些信徒犯上作乱……现在,御林军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陛下可从东门回宫。”

罗迦面­色­铁青。宗子军,是皇族的亲信军队,全是由贵族少年充任,这些人,本是最可靠的,现在,却被煽动了,做了叛军。

正说话间,陆丽也跑来了,他满头大汗,浑身血迹:“陛下,东门无恙,请走东门。”

“先护送皇后回宫。朕再看一下情况。”

“是。”

芳菲本是要留下来,跟他一起的。这个时候,特别的胆小,心里一阵一阵地慌乱,自己害怕,竟然如此害怕离开陛下。可是,她什么都没说,这个时候,自己留下来,毫无益处。

罗迦勒马,又上前几步,走到她的面前,见她仰靠在软舆里,面­色­惨白。

他急忙问:“皇后,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她强笑着摇摇头:“陛下,你先别管我,你忙你的。”

“御医,好生照顾皇后。”

“是。”御医们一路都跟随着,已经给皇后处理过一次了。

罗迦拉了一下她的手,发现她手心冰凉,更是担忧:“皇后,你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陛下,我只是累了,太倦了。”

一个孕­妇­,这样熬了两天,当然要倦了。

这时,各将领已经纷纷跑来,有许多情报要向陛下回报。这个时候,善后工作是非常重要的,芳菲不想耽误他,立即催促队伍启程。

“皇后,你回去好好歇息着,朕尽快回来陪你。”

“好的,好的。”

队伍立刻启程,往最平安的东门回宫。

还债3

队伍立刻启程,往最平安的东门回宫。

这时,罗迦才松一口气,转过身,立即策马往情况最严重的城南而去。

门口,迎着本来的太子。

太子一身早已七零八落,满面血污,可是,­精­神却是罗迦从未见过的悍勇:“启禀父皇,叛军已经全部被消灭。”

“好好好,皇儿,你做得好,太好了。”

罗迦的声音微颤,第一次意识到,儿子真的是自己的好帮手了。

“可惜,儿臣无能,让一名叛匪逃跑了。”

“叛首是谁?”

太子想起和三皇子的那场厮杀。又看看父皇身边的文臣武将,以及乙浑。这次事变中,乙浑自始至终,都跟在父皇身边,甚至还隐隐有几分护驾之功。

这个­奸­贼,在如何取舍的问题上,他是毫不含糊的。

因此,太子并不说出三皇子的名字,却道:“儿臣在黑夜里厮杀,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知道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家伙。这家伙是往城北逃出去的,儿臣已经派了人跟踪追击,他肯定逃不远的。”

乙浑的眉毛很奇怪地掀动了一下,不仔细看,是不会看到他的官袍上的一层油汗——他已经汗流浃背了。

罗迦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底,也因此,心里的恐惧,就更是加深,握着弓箭的手,微微地颤抖。

啊!

命运。

可怕的魔咒!

难道,这样的事情,自己祖祖辈辈,真的躲不过去?

不是父杀子,就是子弑父?

隐隐地,是儿子的声音,坚定地,要捉拿那个叛贼。可是,他却惊疑地,根本不想知道那个叛贼是谁——或者,不要捉拿他!最好远远地,远远地躲开那个叛贼。永远也捉不到。

等那个可怕的叛贼逃到天涯海角,然后,永世不再相见。

有些事情,不知道,往往更好。

还债4

他的双眼血红,一时,竟然不知道接下来的将领究竟在嘀嘀咕咕地回报些什么,只能看着他们的嘴皮,上上下下的翻飞。

沿途,到处都是受伤的人群,尸首,砸烂的房屋,烧毁的店铺,一些还在燃烧的事物……这些歹徒的破坏力是惊人的。

一路走过,满目疮痍。

朝廷大军正在忙着清理场面,救护死伤,处理尸体……一支军队忙着抬水,冲刷着着血染的城市。

罗迦心里忽然极其的不祥,一勒马,飞也似地往皇宫冲去。

“陛下……”

“父皇……”

“朕要马上回宫。”

他快马加鞭,跑得那么快,想起芳菲,想起芳菲惨白的脸。

东门虽然静悄悄的,也没有什么行人,到处关门闭户,可是,却没有任何毁坏和混乱的情况,显然叛军从来不曾攻到这里。

芳菲松一口气,闭着眼睛,那种疼痛,在微微地减弱,神思,却更加地飘忽。

宫门合上,轿夫的脚步也快起来了,红砖碧瓦,雕梁画栋,描画着金龙飞天的立政殿,隐隐在望。

“娘娘回宫了……”

“参见娘娘……”

立政殿,跪倒一片的宫女太监。平素皇上皇后天天在的时候,他们是不需要行这么大礼的,这一次,算是久别重逢。

芳菲被宫女们搀扶下来,当双脚再次踏上立政殿,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身子却是软的,根本站不稳。

心里那么急切地,要上床——床——躺在一个温暖的地方,一动不动,从此安宁,从此无忧,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骨­肉­。

可是,床的距离为何那么遥远?为什么永远也走不到,靠不近?

张娘娘这时已经发现了她的面­色­青紫,惊得不能自已,大声地喊:“快,来人,快来人……御医……”

还债5

早已等候着的御医抢上前去:“快,马上把娘娘扶上床,要小心点,平稳一点……千万不要惊动了娘娘的身子……”

此时,大家都已经明白,皇后是经历了这么可怕的颠沛流离,心碎打击,已经有小产的迹象了。

芳菲的牙齿咬得咯咯的,躺在床上,竟然是那么冰冷。

她紧紧地握住拳头,耳边,是御医们嘤嘤嗡嗡的声音,忙碌着,惊讶着,恐惧着。

“娘娘,你坚持一下……”

“娘娘,你坚持住……”

她的手一松,眼泪流下来,那么冰凉地在脸上,声音模模糊糊:“我要陛下……快叫陛下……陛下……我只要陛下……”她呜呜地哭泣,像一个走迷路的小孩子,双手又开始胡乱地挥舞,挣扎,“我要陛下……陛下……陛下……”

一双温暖的手,几乎比声音还来得快。是罗迦伸出的手,他几乎是冲进来的,如一股旋风一般,扑在她的床头,声音里充满了惊骇和绝望:“芳菲,芳菲……别怕,朕回来了,朕陪着你,别怕……朕一直在这里……一直都在……”

此时,什么军国大事,什么神殿,什么诅咒,什么命运。

忘光了,统统忘光了!

只有她!

只有她毫无血­色­的脸庞。

只有她可怜兮兮的疼痛!

只有她!

那样的剧疼,她却笑出声来,咯咯地,那么安慰。又疼又笑,又哭又笑。

这一次,不像上次。

这一次,陛下马上回来了,就在自己身边。

有些爱,是用心才能感受到的。有些关切,是力量无穷的。只要有他在,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剧疼,也算不得什么了。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却依旧地笑容满面:“陛下……我好疼……好疼啊……陛下,我好难受……”

还债6

仿佛有人拿了一把刀子狠狠地戳在自己的心口。就如昔日,就如第一次的难产——竟然又是这样。

芳菲,她又是这样。

这样的痛苦,为什么还要再一次地折磨她?

御医们都已经慌了,拿了各种的药物,药水,器械……如无头苍蝇一般团团乱转。

而罗迦,他根本不敢问出口,什么都不敢说。

甚至,连问一句“孩子保得住”么,都不敢。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勇气,只是守在芳菲身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一股嫣红,几乎要渗透锦被。

那么灼热。

整个立政殿,为了迎接小孩子降生的种种富丽堂皇的装饰,忽然黯然失­色­。

罗迦浑身一疼——是芳菲,是她的指甲,深深地掐到了他的­肉­里。几乎掐出血来,他却一声不吭,咬紧牙关忍着。

芳菲,可怜的芳菲。

她满头大汗,头发凌乱,浑身汗涔涔的,仿佛刚从冷水里滚过一样。

他几乎咬牙切齿:“快,你们快救皇后……救皇后啊……你们这些蠢才,决不能让皇后出事情……”

胡太医搭着皇后的脉搏,战战兢兢地跪下去:“陛下……陛下……是保龙胎还是娘娘……”

龙胎!

龙胎!!!

罗迦怒得几乎要一脚向他踢过去:“蠢货,该死的东西,当然是要皇后了……”

皇后都没了,还要什么龙胎?

“快……先要皇后没事……一定要皇后……”

他的嘶喊的声音,越来越沙哑,越来越悲惨。

那是诅咒——可怕的诅咒。

神殿的诅咒。

大祭司的诅咒。

自己的孩子,自己的骨血,再也保不住了。

而可怜的芳菲,她的指甲都在弯曲了——掐在他手臂上的力道都弱了,哼哼的声音彻底软下去,已经昏迷不醒。

还债7

而可怜的芳菲,她的指甲都在弯曲了——掐在他手臂上的力道都弱了,哼哼的声音彻底软下去,已经昏迷不醒。

在她身下,一摊的淤血。

一个几乎成形的小生命,一个小男孩,就此终结。

就算不是自己期盼已久的小女儿,可也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孩子啊。

产婆将那个可怜的小­肉­团抱出去。

罗迦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这一次,他连看都不敢看了,人生,岂能经得起这样再一次的打击?

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这个可怜的女人,她都受了些什么罪啊!

他泪如雨下,匍匐在她身边,浑身颤抖得如秋风里的最后一片树叶。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太医们,宫女们,太监们,以及,门口闻讯赶来的太子。

他只能跪在立政殿的门外。

屋子里,隐隐传来芳菲撕心裂肺的哭喊,父皇肝肠寸断的唏嘘……

他跪得膝盖发疼。

然后,看到接生婆抱着襁褓里的小血­肉­,匆匆出去——那么华丽的襁褓,那么­精­美的襁褓。父皇,总是准备了最多最好的东西,期待着他梦寐以求的小女儿。

可是,都落空了。

再一次落空了。

受罪的,却是那可怜的芳菲。

他想起自己对她的辱骂,对他的斥责,想起她遭遇的刺杀——

“殿下,我们不要见面了……我不来了……再也不跟你见面了……一辈子也不跟你见面了……”

这些,自己何尝没有罪孽?

她身怀六甲,辛辛苦苦地救护自己,而自己,竟然当初还会那么冷酷地骂她,撵她,骂她是《新台》。骂她是宣姜,怕她生了儿子,篡夺了自己的太子位。

他也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还债8

许久,他忽然站起身,掉头就走。

天­色­已暗,皇宫里那么平静,毫无外界的风险和厮杀,仿佛这一切,都是不曾经历过的。可是,他的心里却揣着一团火,一团熊熊的火焰。

到底谁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冷笑:饶恕不了他!

自己绝对饶恕不了他!

他本来已经罪无可恕,父皇却慈悲为怀,饶恕了他的罪孽,不料,他竟敢纠结势力,卷土重来。不杀了他,这世界上,永远也不会清净。

他纵身上马,在他身后,跟着一整队的少壮军。

那是太子府的少壮军。自从他受到林贤妃呣子的毒害被揭露,尽管身子已经痊愈,可是,罗迦仍然给他增加了大量的保护军队。同时,也是隐隐希望儿子借助这支军事力量,更快的成长。就因为这样的威慑,他才能迅速站稳脚跟,让素日对他不屑一顾的大臣们,慢慢地已经有所警觉了。

经过这几年下来,太子府的独立军队,已经达到1万人了。这是他的私人队伍。但是,他去神殿的时候,只带了一千人的侍卫和仪仗队。这已经是他出行的最大规模了,因为,他就算想到了会有这样某些变故,但没料到,会到这么可怕的地步。

甚至罗迦都是没有料到会演变成如此的血腥动乱。

就算私自出动太子府的军队是违规的,他也顾不得了。

一定要捉住那个家伙。

不杀了他,无论是父皇,还是芳菲,甚至自己,都永远不会安宁。

如鲠在喉,不除不快。

夜­色­,逐渐地降临了。

竟然是一场雪。

北国的深秋,比冬天还冷。

初雪已经降下。无声地笼罩了世界。

整个立政殿,寂静无声。前来跪拜奏请的军机大臣,全部退回去了。一切奏折,由监国的太子处理。

还债9

整个立政殿,寂静无声。前来跪拜奏请的军机大臣,全部退回去了。一切奏折,由监国的太子处理。

清剿残余叛逆,捉拿逃亡的元凶——太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立政殿已经生了火炉,温暖如春。新换的地毯,毛绒绒的,一丝温暖的­色­调;桌上,居然还放了一盆冬日的无名的花,花朵很小,也不怎么美丽,也许,它已经是北国这么寒冷的日子里,唯一的花朵了。淡淡的芬芳,萦绕一室。

床上,芳菲慢慢地睁开眼睛。迎着她的,是那么坚定而温暖的双手,以及那么温柔的眼睛——那是陛下的眼睛啊,充满了温柔,怜惜,慈悲,爱怜……千百样的情绪纠缠,几乎恨不得在这个时刻,把世界上一切的好东西都搬出来,堆满她的双眼,以博取她的一笑。

她真的笑了,惨白的脸上,如开出一朵冬日的梅花。

“陛下……”

“小东西……小东西……你受苦了……”罗迦泣不成声,那么悔恨。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当初,真不该让她去神殿,绝对不应该让她去的。

为了一劳永逸,却付出这么巨大的牺牲。

这样的代价,谁能承受得起?

“芳菲,都怪朕……都是朕的错……”

“陛下……”她迟疑着,手不经意地从自己的肚子上移开,“孩子没了?”

他根本无法回答她。也不敢回答。

“唉!”

那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是隔了很久才传出来的,静静的,淡淡的。竟然一点也没有慌乱。

“陛下……这是命运……”她竟然微笑,淡淡的微笑,“陛下,这是我们还神殿的债!现在,总算还清了!你常常说,魔咒无法解除,现在,就该结束了!无论是大祭司,阿当祭司,拉法上人,还是大神……我们都还清了,从此,什么都不亏欠他们了!”

还债10

罗迦一怔。

“陛下,我们也问心无愧了。”

他心里一震。付出两个孩子的代价。这是对神殿的鲜血的偿还?

自己难道希望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一切的恩怨?

不,绝不!

这已经彻底超出了自己当初的预计。

芳菲了然地看着他,这时,才发现,陛下,他的头上,竟然一簇白发——一簇,真的是一簇白发,那么触目惊心的。

昔日英俊潇洒,神气活现的罗迦陛下——他一夜之间,倒有了这么一簇花白的头发。

她悄然伸出手去,抚摸他那一簇白发——可怜的,他竟然还不知道,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华发早生。他只是六神无主,他只是一个陷入命运的漩涡里,拼命地挣扎的可怜的男人。

就算他是皇帝,也强不过命运。

他甚至胡子拉碴,满脸憔悴,眼里全是细细密密的血丝。

就如一个在丛林里逃亡了许久许久的囚犯。

这个囚犯,也该走出牢狱了!

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他都该走出来了——他也该获得救赎。

皇帝和他的养女。

陛下和圣Chu女公主。

背负的原罪,也该彻底了断了。

他也看着她——

哪个女人,经历得了两次这样的阵痛?

她本是无辜的。

什么都不是她的错。

错的只是自己一个人。可是,承担后果的却是她。

世人,喊打喊杀的对象,总是她。

她抓住他的手,那么温和而怜悯:“陛下,以后,我们什么都不用怕了。一切都会结束的,你不要伤心……”

她竟然在劝慰自己。

罗迦直到此时,才终于忍不住,忍了许久的眼泪倾泻而下:“傻东西……你真是个傻东西……”

她咯咯地笑起来:“陛下,我这时反而轻松了,真的轻松了。”

还债11

她咯咯地笑起来:“陛下,我这时反而轻松了,真的轻松了。”

他的泪水大滴大滴地落在她的面上,完全无法回应她。好半晌,才轻轻搂住她:“芳菲,你放心,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她点头:“嗯。以后,才真正该是我们的孩子了。”

她满面的笑容,心里,却片片地碎裂,如一朵花,被撕成一片一片的。拥有孩子,做母亲,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大的愿望。

可是,反反复复,命运无常。

以后,自己还会有孩子么?

命运,它还会那么残酷么?

所幸,无论命运如何折腾,他都在自己身边,最最亲爱的人,他一直在,这难道还不算最大的仁慈和幸运?

宰相府邸。

乙浑急匆匆地回去。

大门是紧紧关闭着的。他的一­干­子妻妾,见到老爷回来,一股脑儿地迎上去,纷纷请安问好,七嘴八舌。

“老爷,您可平安回来了。”

“可吓死我们了……”

“老爷好辛苦,有外官又送来几名美女侍婢给老爷享用……”

乙浑今日根本无暇听这些莺莺燕燕,邀宠争风,黑沉了脸,看着自己的正室老妻:“其他人统统退下。”

侍妾们见老爷黑面黑口,好不惊吓,一哄而散。

老妻惊问:“老爷,这是怎么了?”

“快,柔福呢?快把女儿柔福找来。”

“老爷仓促找柔福作甚?”

乙浑大为不耐:“不要东问西问,快,马上叫柔福来叫我。一刻也不要耽误,否则,就大祸临头了。”

过了好久,五大三粗的柔福才闻讯而来,仓促地跪在地上,手上,还牵着一个小孩子,正是她和三王子生的儿子。孩子酷肖三皇子,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咬着自己的手指头玩儿。

她见父亲震怒,惊问:“阿爹,出什么事情了?”

还债12

她见父亲震怒,惊问:“阿爹,出什么事情了?”

乙浑压低了声音:“三皇子有没有找过你?”

“这……阿爹……”

乙浑见女儿吞吞吐吐,气急败坏地:“你快说,要是有丝毫隐瞒,我先劈了你。”

柔福更是惊吓。

“三皇子这厮惹下滔天大祸,柔福,你快说他到底有没有找过你?若是你不说实话,我们一家就完了……这家,可不能毁在你的手上啊……”

就连神殿都被一锅端了,三皇子这厮又不争气,攻打平城,除了惹怒了平城人民,根本就完全丧失了人心。自己家里,已经出了一个拉法;如果再被三皇子牵扯上,只怕,抄家灭族的惨祸,迫在眉睫。

柔福大约是根本就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还是不说实话:“阿爹……三皇子没有联系过我……他的事情,是从不会让女儿知道的……”

乙浑勃然大怒,却又不敢吼出来,声音如闷雷一般在嗓子眼打转:“你快实话实说。三皇子这厮,就是此次平城纵火屠杀的第一首犯。如今,陛下已经彻底镇压了神殿,三皇子的靠山已经全部倒了,宗子军中的几名少壮派,也被太子抓住了……三皇子是逃不了的,他走投无路,难道没有来找过你们?畜生,你快说出来。要是我们主动自首,陛下看在我护驾有功的份上,也许,还会饶恕我们一次……可是,你要是不说,被太子抢了先,抓住了三皇子,不但他完了,我们也全完了……我们都得死,全家都会被他连累死……柔福,你快说……”

柔福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哇地一声哭起来。

“畜生,快说……三皇子在哪里?”

柔福哭得断断续续的:“女儿不知道啊……他只带来一次消息……可是现在,女儿真的不知道他的下落……真的不知道啊……”

“他带了什么消息?”

柔福战战兢兢地说了。乙浑听了,二话不说就趁着夜­色­冲了出去。

PS:今日到此:)明晚也是晚上8点之前更新,以后基本上不熬夜了:))

软弱的温柔1

柔福哭得断断续续的:“女儿不知道啊……他只带来一次消息……可是现在,女儿真的不知道他的下落……真的不知道啊……”

“他带了什么消息?”

柔福战战兢兢地说了。乙浑听了,二话不说就趁着夜­色­冲了出去。

城北。

乙浑勒马,悄然藏在­阴­影里。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几名士兵举着火把大步跑过来。他心念一转,立即侧身,从暗影里走出来。

几名士兵正要盘查,但见他身上的官服袍子,紫­色­的一品大员,立即行礼:“大人……”

他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在巡查逃犯和残余匪首。”

“抓到没有?情况如何?”

他正在大摆官架子,却听得一声开路的吆喝,是太子匆匆而来,骑在马上,手里提着一把巨大的“角端弓”。这是北国非常着名的弓箭,使用这样的弓箭,要需要很大的力气,所以,一般都被视为勇士的象征。

在很多骑马打猎的大场合,经常可以看到提了这样的弓箭的豪勇汉子——

因为提着这样的弓箭,连博得女子青睐的机会都要多一些。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太子厮杀——太子早已不复昔日的孱弱,乙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但觉这殿下一夜之间就变得高大魁梧,仿佛再一个罗迦的翻版。

三王子个子本来就高,也许是夜­色­下,火光中,他特别威严的神情,就更具有震撼力和压迫感。

乙浑又惊又怕,心里更是感到震颤,慌忙跪下去:“参见殿下。”

太子淡淡道:“宰相大人,这半夜三更地,你出来做什么?”

“回殿下,老臣协助城防,捉拿残余逃犯。”

太子在心里冷笑一声。捉拿残余?难道不是通风报信?

软弱的温柔2

乙浑见太子表情如此肃穆,更是慌张。这一次的血战之后,他已经把形势看得非常清楚了。这和他以前预料的稍有偏差,陛下竟然在几日之间,将神殿和三王子伏击的势力,几乎要连根拔起了。尤其是神殿,算得上是一败涂地,所有领军人物全部惨死,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而三王子的势力,他就算隐藏在暗处,也是知道的,这里面包含了多少的人物——绝对不可小觑,那是宗子军的相当一部分,并且得到了强有力人物的暗中支持——甚至是他本人的支持。

此后,便是陛下清算这些势力的时候,而太子,已经亟不可待了!

太子亲自出动了。

也因其如此,他才恨不得三王子最好马上死掉。

死得越快越好。

至于太子,更是危险!

几乎是自己今后最大的敌人——最大的主子!

陛下和儿子之间,就算是曾经有裂痕,如今也完全修复了。

太子的地位,如泰山一般牢固。

他的小眼睛咕噜地转动,“殿下,老臣率人往城北外的村庄去找找,那里最容易隐匿逃犯。”

太子一挥手:“去吧,乙浑大人,但愿你立下首功。”

这话,意味深长。

乙浑更是不敢回答,更加恭敬地跪下去行礼:“老臣遵旨。”

换在以前,以乙浑的身份,是不可能向太子行这么大礼的,但是,此刻,对于这个隐隐已经有了下一代君王风范的太子,他已经有点吃不住了。也因此,更是痛恨太子。这个人一登基,自己还有好日子么?

好在陛下还年富力强。

但若是陛下不在了呢?

乙浑率人离开,太子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想,他这是急于要把自己洗白?这厮,肯定知道三皇子在哪里。但是他装模作样的,别人拿不到把柄。

软弱的温柔3

他越想越是心急如焚,寻找了两三天了,却怎么都找不到踪影,按理说,三皇子不会跑那么远,京畿周围全是包围起来的,李将军留在城外的大军,已经把持了各条要道,严密的盘查,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想来,这厮该Сhā翅难飞了,为什么却一点人影都找不到?

三皇子,到底是躲藏在谁的庇护之下?

有一瞬间,他几乎冲动起来——直接去搜索,去乙浑的府邸搜索。

但是,却很快冷静下来。

乙浑不会这么蠢。

乙浑现在完全是一副大义灭亲,大义凛然的样子。

他看了看暗夜的平城,一点也没有放弃的意思,不屈不挠地:“快,继续找。务必将首恶捉拿。”

“是。”

太子府的­精­锐,都成便衣,四散开去。太子紧紧捏了拳头,深深地知道,乙浑,三皇子,这一次若是不彻底除掉,必然后患无穷。日后,他们要首先对付的,必然是自己。

这是罗迦返回皇宫的第一次上朝。

其实,才不过两三天时间,但是每一个人,都觉得那么凄苦难熬。

在“万岁”声里,罗迦坐在龙椅上,看着跪倒一地的群臣。

几名战战兢兢的宗亲将领跪在最前排,有两个人甚至­肉­袒自缚,颇有几分负荆请罪的架势。这些人,都是叛乱的宗子军少壮派的父兄。

叛军被灭,匪首被诛杀。可是,直到现在,人人都不知道,究竟是谁主导了这件事情。有些人,当然是心知肚明的,但是,都不说。

没有一个人开口。

这是丑闻,一桩巨大的丑闻。

在北国的历史上,是非常被隐晦的——老臣们都知道,这是皇族的一桩心病。太祖是怎么死的?太宗是怎么死的?就算是先皇,是怎么死的?

他们都死得那么蹊跷。却无人敢提。

软弱的温柔4

子弑父,是他们不变的主题。所以,没有一个人敢于轻举妄动地揣测和发言。就连那些昔日以敢言着称的御史,都一个个噤声了。

因为,他们就算不知道太祖太宗是怎么死的,但是,都知道崔浩是怎么死的。

谁还敢多说一言半句?

尤其是那些素日曾经被神殿拉拢的大臣,更是心慌,生怕陛下来个秋后算账。

太子西向设坐,却一直都站着,并不坐下去,神­色­十分严肃。

由于李大将军为了防止事变,已经连夜动身去了前线,所以东阳王跪在文臣之首,乙浑跪在武将之首。两名老臣,都一言不发。

其他人见这二人尚且如此,就更是不敢说一言半句了。

尤其,陛下没有发话,更是每个人都垂着头,小心翼翼地。

这时,罗迦才淡淡道:“诸位爱卿都平身吧。”

众人战战兢兢地起来,这时,才发现陛下,不过短短几日,憔悴得整个走了形。虽然因为上朝,特意还整理了仪容,但依旧掩饰不住他满脸的沧桑。

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由于生活条件的限制,古人本来就老得快。许多人一过了四十岁,就几乎是半老头儿了,但是,陛下骑马善­射­,这些年,从不放弃锻炼,所以无论是外形还是体力,都保持得很好。直到这一次,仿佛是突如其来的打击,他才瞬间苍老。

众人都觉得奇怪,就算是神殿和平城的叛乱,但是已经彻底镇压了,只剩下少数叛徒在逃。而且,可以说,朝廷酝酿了这么久,是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按理说,陛下应该高兴才对,怎会憔悴成这样?这难道不是陛下长期以来,孜孜以求的?这背后,到底还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

因为,他们此时还根本不知道皇后流产的事情,所以,猜忌就更是强了。

软弱的温柔5

“各位爱卿,有事早奏。”

大殿里,鸦雀无声。

然后,有好几个人陆续拿了奏折上去。

“陛下,城南房屋烧毁了几百间,许多百姓不得不露宿,天气寒冷,亟待救助……”

“陛下,城北的集市,这几日,都是寥寥无几,小贩们都不敢露面了……”

“启奏陛下,有一支残余向北方逃跑,臣等追逐无果,至今下落不明……”

“启奏陛下,臣等已经在平城方圆五十公里内,四处布防,排查逃犯……”

罗迦听了,简单地批复了几句,无非都是些平城里如何善后的问题。这一场叛乱,虽然很快被扑灭,但是对平城人民心理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尤其,又有去年的日全食影响,一时间,人民不敢出面,工商业陷入停滞,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陆丽道:“陛下,待捉拿元凶首恶,公诸于众,民心自然安定。”

乙浑却指着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家伙:“这些不忠不孝的叛贼,不如立即行刑。”

群臣纷纷附和:“对,先处死他们,以儆效尤。”

这些,都不过是些小毛贼,替死鬼而已。听得大家一片喊打喊杀之声,吓得战战兢兢,三魂已经去了两魂,“陛下饶命……陛下恕罪……都是臣等对儿子管教不严……养子不教如养驴,请陛下发落……”

罗迦皱起眉头,知道任何人都不敢提到点子上,明明知道抓的该是谁,却还是不敢说。就连他自己,也是隐隐地害怕,有些事情,大家都藏着掖着,也许更好一些。

这时,老臣东阳王忽然出列:“陛下,依照老臣之见,最近风波迭起,百废待兴。要安抚人心,不如在这个时候做一场法事,就把这几个人作为人殉……以祭祀天地……”他本是要说祭祀大神,立即意识到不对劲,马上改成了祭祀天地。

软弱的温柔6

众人本来就在害怕神殿的覆灭,导致更大的灾祸,他们早就恨不得想个什么办法来祭祀鬼神,赶走邪气,只是没有任何人敢先开口而已。如今,难得东阳王恰如其时的提出来,用这些罪人来祭祀,应该是再好不过了,立即附议:“老王爷这个办法不错……”

就连向来和东阳王不和的乙浑也点头:“对对对,的确,应该举行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驱逐一下城里的晦气,振作一下民心……”

这时,倒不是故意说什么大话,实情的确如此。

罗迦沉吟了一下。这倒是真的,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民众普遍需要一定的安抚,要安抚民众,当然最恰当最合适的便是祭祀天地,让他们感受到上天的眷顾和威力,才会恢复正常工作生活的信心。

可是,要恢复人殉,就算是为了祭祀和安抚,也是他所不愿意的。刚刚和神殿如此一场血战,为的便是取缔人殉,现在,就算拿了罪犯去,都仿佛是自己给了自己一耳光。

那几个宗亲听说自己的儿子兄弟要被拿去人殉,一个个跪在地上,面如土­色­,哪里还敢开口?就连求情都不敢。

众人见陛下委决不下。

罗迦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犹豫,平素,征战杀伐,多少的国家大事,都从未如此为难过,反而是这一次,区区几个罪犯的生死,反而拿不下了。

“陛下,就拿他们祭祀天地吧……反正也是罪犯……”

他心里一震,抬起头来。

大臣们大多数当然都不明白这之中的蹊跷。一个个盯着罗迦,都觉得好生奇怪。

就在这时,太子忽然跪下去:“父皇,老王爷的建议不无道理。儿臣也认为,应该举行一场祭祀。不止举行,而且要把规模扩大化,让全平城的人民,甚至全北国的人民都知道这场祭祀,并且领略它带来的好处……”

软弱的温柔7

罗迦一惊。

此时忽然没了方寸,不明白为什么儿子也在此刻挺身而出,要赞成此事。

又隐隐的愤怒:就算不是用芳菲,难道用了别人,不也是一种妥协?只要用了人殉,只要那把火一点燃,信徒们的信仰,立即就会死灰复燃。以前的一切,便是白费。

自己付出了那么巨大的代价,难道是为了刚刚血流成河之后,又再一次的妥协?

他想起自己两个死掉的孩子,脸­色­惨白,渐渐地,那种压抑不住的恐惧几乎要倾泻出来。神殿,大神!

就算大祭司死了——就如他临终的诅咒:陛下,我会诅咒你!

我在九泉之下也会诅咒你。

此时,自己竟然去向他妥协?

这个口子一开,这一次杀几个人祭祀,那下一次呢?下一次又杀几个人,几十人或者几百人?

这一次用罪犯,那下一次就用普通人了?

他怒不可遏,大祭司,就算到了九泉之下,难道也要挟持着大神的威力,继续享用什么人殉?

可怜还躺在床上的芳菲,她孜孜以求,穷经皓首,埋头研究十几年的经文,舌战神殿群雄;以至于付出流产的代价,她要是听到了这个消息,该会如何的伤心欲绝?

早朝的时候,芳菲还熟睡没醒。昨晚,她不时做恶梦,一晚上,手都紧紧地篡着他的手,有时,还嘤嘤嗡嗡地发出低低的抽泣。这r让他几乎碎了一夜的心,连续几个夜晚,根本就不能入睡。

他整夜整夜地失眠,陷入无比焦躁的情绪里,却不敢露出分毫,生怕加重了芳菲的悲哀。

太子却悄然看着他,但见父皇面上的愤怒,从惶恐到茫然,又到震怒,如此地轮回,如此地无奈。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父皇如此——就算是战无不胜的罗迦陛下,此时,他也被打回原形了。他已经是一个凡人了。

软弱的温柔8

太子却悄然看着他,但见父皇面上的愤怒,从惶恐到茫然,又到震怒,如此地轮回,如此地无奈。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父皇如此——就算是战无不胜的罗迦陛下,此时,他也被打回原形了。他已经是一个凡人了。

一个紧张着保护自己,保护妻儿的普通男人而已。

昔日那么俊帅,那么风度的男人,凡是他出现的地方,其他的男子,不由自主,就会黯然失­色­。尤其是他那种气场,强大的,属于男人的气场,就连一向洒脱的安特烈,在他面前,也不由得变成了一个小孩!

太子也曾经因此,甚至一度隐隐嫉恨,也许,后来芳菲爱上他——后来,芳菲竟然真的爱上他,——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是糟老头,他是一个伟丈夫!这多次成为太子的心病——这个男人,竟然没有一点父亲的风范,有时,把自己都比下去了——

现在,才不经意地发现,他老了!

父皇老了!

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风度翩然的男人了。

真正的,像一个老父的样子了。

因为,北皇陛下,他刚刚才死掉一个儿子,也许,接下来,又会死掉一个儿子——就算是叛逆,那也是他的儿子。

太子在这一刻,忽然对父皇滋生了强烈的同情——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同情自己的父亲。那么二十几年的生命里,曾经以为,父皇是世界之最强大。

他即是天地主宰。

几曾想过,父皇也是需要同情的?

他的声音,微微地­干­涩起来。父子两的目光对上,罗迦正要说话,太子却跪着,语气十分诚挚:“想我北国,这些年开疆拓土,国泰民安。却突然遭此大劫。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既然已经确认了伏羲大神是我北国的正神,那么,就该遵从伏羲大神的教义,所有行事,都在这个范畴……”

软弱的温柔9

罗迦一怔,台下各位大臣自然也一怔。他们最初还以为太子是要赞成|人殉,不料,却是提出这样的一个看法。

太子继续道:“伏羲大神作为人类共祖,也是我北国远祖,这么多年来,我们才厘清了自己的正神和信仰,所以,就该按照正确的思路,举行空前盛大的祭祀,真正让人民知道大神的教义,大神的慈悲……”

他没有明说以前的错误,因为慈悲,也因为安慰人心,不想再大祭司等倒下之后,继续诋毁!

人死为大!

那么惨烈的死法,就算是敌人,也值得尊敬!

但是,人人都听出他声音里的坚决:那是要坚决让伏羲大神,在北国的土地上,生根发芽,成为一代正统。

这便是这一次惨烈背后,北国的人民必须接受的新生的事务!

罗迦面上,渐渐地缓和下去。竟觉无比的安慰,无比的辛酸。自己老了,儿子,真的长大了。已经隐隐地,有着一代君王的风范了。

儿子,先把这个球抛出来了,让大臣们去接着。

群臣面面相觑,可是,谁又敢在此时再说任何反对的话?

再说伏羲大神的教义,可是在辩经会上,已经正式确认的。殿下这一席话,不过是一锤定音而已。

“父皇,儿臣认为祭祀活动迫在眉睫,但是,儿臣坚决反对杀生殉葬……”

罗迦提着的一口心,终于彻底地放下去了。

所有大臣们的脸上,都露出失望的神­色­。尤其是一些潜伏的顽固派,他们对神殿,当然是抱着很大的同情态度的,本来,指望太子出面,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对神殿,对教徒们给予补偿,不料,他却坚决反对杀生。

不杀活人,那祭祀个什么劲?

罗迦的眼里,也露出狐疑。

儿子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

软弱的温柔10

太子却继续朗声道:“自从神殿讲经后,儿臣受益匪浅。也了解了许多大神的真正的教义。昔日黄帝率领人民建设家园,开垦荒地。却遇到久旱不雨。国人们都建议杀生祭祀。黄帝大人却说,上天怜惜生命,一草一木都不忍荼毒,何至于杀生呢?于是,他自己披肩执发,以己身当‘人牲’,亲自祭祀天地。后来,上天感动,天降大雨,草木葱茏,万物复苏……儿臣斗胆请父皇同意,儿臣愿意做‘人牲’祭祀天地!”

朝堂,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罗迦。

太子说,他自己做“人牲”祭祀天地!

就算是再顽固的神殿拥护者,此时,也哑口无言了。太子如此尊贵的身份,一代储君,甘愿以“己身”做人牲,自己等人还能说什么?

要知道,这相当于变相的“罪己诏”了。

是用自己的罪身,向上天请求,只降罪于自己一个人,只把罪孽全部揽在自己的身上,而宽恕全天下之人。

这样的胸襟,这样的气魄,非一般人,怎么做得出来?

太子,他竟然在此时,能够这样出一个主意!

好一会儿,罗迦才开口,那么震惊:“皇儿,这……”

太子依旧跪着,态度那么虔诚,语气那么恭敬:“父皇,儿臣自然不敢比肩黄帝大人。但是,对北国的热爱,自认不在任何人之下。父皇这些年南征北战,殚­精­竭虑,如今,也该到了儿臣替您分担的时候了……父皇,请恩准儿臣的请求,求您了……”

太子跪下去,叩头。

群臣也跟着跪下去。

罗迦从龙椅上站起来。

迎着的,是儿子的背脊——他埋首叩头,只露出一个背影。

他眼眶濡湿,半晌才说:“准奏!”

太子再次行礼:“多谢父皇,多谢父皇。”

软弱的温柔11

太子再次行礼:“多谢父皇,多谢父皇。”

“退朝!”

群臣鱼贯而出。

殿堂里,只剩下父子二人。

这时,太子将父皇看得更清楚了。他就站在父皇身边,不经意地,看到父皇的发髻左边,一簇的白——那不是一根,而是一簇,手指头般粗细的一小簇,那么触目惊心。甚至他的眼眶,已经深深地陷落下去,是一种青­色­——一种可怕的青­色­,里面,却是血红的血丝。

他惊道:“父皇,您……”

罗迦摇摇头,颓然坐在龙椅上,刚刚上朝才积累起一点儿的­精­神,仿佛瞬间被打散了,眼神都有些浑浊,声音那么沉痛:“皇儿,芳菲她,芳菲她……唉,朕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都是朕,都怪朕,朕当初不该让她去参加辩经会的,明明知道有危险,可还是孤注一掷,以为朕能保护得了她……不料,朕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

太子其实是知道的,都知道的。

这一次,芳菲再一次失去了她的孩子。

这一生,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有孩子了。

他暗叹一声,想说几句什么好好安慰一下父皇,但觉理屈词穷,根本说不出来。儿子和父亲之间,有时,要沟通竟然是如此地艰难。

冬天已经来了。御花园里,一片凄风苦雨。

所有的妃嫔都藏在深宫里,不敢轻易地走动。就连最活泼的宫女,也再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平素私底下的娱乐八卦,更是不敢了。

唯有立正殿,因为隐隐飘出的香味,反而多了一丝暖暖的人气。

罗迦在门口停了停,一时,竟然不敢走进去。

这时,却听到里面隐隐传来的声音,是琴声,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如烟雾一般,在屋子里回荡。

他迟疑一下,大步就走了进去。

软弱的温柔12

他迟疑一下,大步就走了进去。

立正殿的大堂里,铺着厚厚的虎皮地毯,那张漂亮又别致的花貂大裘摆在地上,一壁的火炉,温暖如春。而旁边的花瓶,都是珍藏的极品,真正的秦汉年代的­精­品花瓶,高大,古朴,素雅。别说放花了,单单这花瓶陈列在这里,便是极大的艺术和享受了。

这是自己给她的私房钱——以前收罗的­精­品里挑选出来,专门放在她的一间藏宝室里。

她平素是根本不会去动这些东西的,不料,今日却拿了这么多好东西出来。

一溜地,平素珍藏的­干­花。

一些很有造型的枝条。

然后,是一些扁平的叶子。

最别致的是案几上的小花瓶,里面Сhā着许多青­色­的枝条——那是松针的枝条,冬日的偶尔的小花。

尤其是一个超级大花盆里,竟然是一颗被刚刚从泥土里拔起来移栽的高大的灌木,一人多高,挺拔在屋子里。

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勃勃。

罗迦好生惊讶,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以为置身到了什么神话里的小屋子里。

但是,那个可以分发珠宝糖果,点石成金的老公公,或者仙女呢?

老公公当然是没有的。

只有仙女。

但是,花貂上躺着的那个人。

那个女人,她穿着白­色­的软裘,整个人,面­色­也是雪白的,脸却被身边的炉火映红,温柔,甜蜜,如一颗新鲜的苹果,将她病弱淹没。

她一身­精­美的内赏,梳理了一个很新潮很时髦的发髻,懒洋洋地,很舒适地端着热乎乎的燕窝粥喝一口,又放在一边,很惬意的样子,抱着一把古琴,见了他进来,就咚咚地,轻轻地拨弄一下琴弦,又放下,嫣然一笑:“陛下,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软弱的温柔13

见了他进来,就咚咚地,轻轻地拨弄一下琴弦,又放下,嫣然一笑:“陛下,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罗迦那一脸的憔悴,忽然松弛下来。跑过去就坐在她身边,心疼地埋怨:“芳菲,怎么不去躺着?要护养好身子……”

“都躺了两三天了。差不多了。而且,这里也是休息,又温暖……老躺在床上有什么意思?”她拍拍身下的花貂:“陛下,你忘了?以前说了,我们要穿了这个去雪地里玩耍的。现在,穿了在屋子里玩耍,又有火炉,怎会寒冷?你喜欢这些布置么?是张娘娘她们给弄的,现在要找花可真难啊……嘻嘻,找不到,便只好拿了一颗冬青充数,你看,是不是很气派?我发现,摆放一颗树木,比摆放大盆的花更加漂亮,你绝不觉得?”

她声音轻快,脆生生的,带着昔日的那种温暖的笑意。手指在琴弦上一划而过,悄悄地,贴在他的耳边,如一个小孩儿一般的说话:“陛下,其实,我知道御花园里哪里能找到花朵,她们不知道,她们都不清楚,嘻嘻……等过些天,我自己去寻……”

罗迦轻轻拿开琴弦,一把搂住她的肩头,仿佛搂着一个温暖的火球人儿一般,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笑容:“小东西,别弹这个东西,以后老了,会手指不灵便,御医说,这一个月,要好好休养着……”

小产,比真正的生产更加伤人。所以,更要好好地休养。

芳菲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微笑着放下琴,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柔声细语:“陛下,你会弹琴,你给我弹一首曲子……”

罗迦笑着搂住她,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烦忧,郁闷,统统都消失了,一挥手:“拿朕的胡笳来。”

高公公小跑步地上来,递上胡笳。他很是意外,不知道帝后此时为什么会如此有了雅兴。

软弱的温柔14

高公公小跑步地上来,递上胡笳。他很是意外,不知道帝后此时为什么会如此有了雅兴。

但是,罗迦显然无意让他欣赏,一挥手,示意他退下。

高公公赶紧退下。

充满青春和绿­色­的屋子里,只有两个人,彼此相拥。胡笳响起,声音雄浑,高高低低,起伏不定。正是那曲着名的北朝民歌: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吹草低见牛羊。

他的技巧并不高明,可是,却是典型的北国人的那种饱含了浓烈的情感,热烈,奔放,充沛而勇猛。芳菲躺在他的怀里,凝视着他的面容,仿佛那是一幅草原上流动的画卷,浩瀚的汉子,浩瀚的牛羊……

他沉浸在这种心灵的放松里,却感觉到颈子里湿漉漉的,却是她悄然爬起来,伏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地亲吻——满是热呼呼的口水。

“小东西……”

罗迦失笑,一把拉住她,轻轻地反手就捞过来,她咯咯地大笑着倒在他的怀里:“陛下,我发现你今天特别帅……”

“朕什么时候又不帅了?朕一直都很帅好不好?”他板着脸,一本正经,这时,才真正的彻底的放松。这个小人儿,——这也是他最愿意呆在她身边的原因。几乎每时每刻,无论遭遇了什么,她都会尽快地走出来,带给自己,带给他人,最大的愉悦。

鼓舞勇气,轻松生命。

他轻轻搂住她,竟然是软弱的温柔,也学她的样子,贴着她的耳朵说话:“小东西,朕真是喜欢你。”

她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陛下,真的么?“

“当然是……”他佯怒,“小东西,你连这一点都要怀疑?”

“嘻嘻,我当然要怀疑了……因为,你真心喜欢我,我们才好真正生一个小闺女嘛……陛下,我昨晚做梦了,这是第一次耶,梦见有一个小女儿了……”

张婕妤的下场1

她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陛下,真的么?“

他佯怒,“小东西,你连这一点都要怀疑?”

“嘻嘻,我当然要怀疑了……因为,你真心喜欢我,我们才好真正生一个小闺女嘛……陛下,我昨晚做梦了,这是第一次耶,梦见有一个小女儿了……”

仿佛一滴雨水沁入心底,温暖,湿润,他惊喜得几乎要跳起来:“真的?你也做这样的梦了?”

她红了脸:“对对对,我梦见月亮坠入了我的裙裳……”

月亮入怀,必得千金。

他想起自己曾经也做过的梦,这一刻,竟然泪流满面,“芳菲,对不起,对不起……”

她柔声而怜悯:“陛下,那是意外,是一场意外……”

他却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痛哭失声:“芳菲,都是朕的错……全怪朕……朕为了引出这一次的幕后真凶,彻底铲除神殿势力,所以,放任新雅等被大祭司抓走……放任左淑妃等……都是因为朕……不然,你绝不会遭遇这样的不幸……”

在君主的棋子上,每一步,都是­精­心筹划过的。

他向来是个善于布局的人,一步步,引人入彀。

主要是太想一劳永逸了。

主要是太希望真正结束这令人烦忧的一切了。

竟然忽视了——或者说,低估了她可能受到的伤害。

这些,他当着儿子甚至都不敢承认的情绪,可是,在她面前,却忍不住了。

因为,知道瞒不了她。

再孝顺的儿子,也是比不上贴心的妻子的。

她其实都是知道的,了然的,却不责怪。

也正因此,他更是难受。仿佛自己才是那个侩子手,连续两次,剿杀自己的血脉于无形。两次,孩子都是间接地死于自己之手。

如果早知如此,就算不要胜利,自己也绝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张婕妤的下场2

良久,直到他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点,芳菲才拿了锦帕,柔软地擦拭在他的脸上:“陛下,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一定还会有的……你瞧,我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都好端端的,以后,只会更好,越来越好……”

那声音响在耳边,软软的吹着气,就如她昔日的温柔和灵动,将内心的悔恨,冲刷得无影无踪。

罗迦轻轻地揽着她的肩,声音还是哽咽的:“好好好,等你好起来,我们再努力,这一次,朕哪里都不去了,每天在家里守着小闺女。”这一刻,他忽然变得自信满满的,贴在她的耳边,小小声的,“小东西,你放心吧。以后,我们想要多少孩子就有多少。”

她红着脸啐他一口,手悄然抚摸在他的那一小簇白发上,轻叹一声:“陛下,你这些日子真的太累了。”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花发早生,坐在柔软的花貂上,真的是满心的疲倦,然后,又变得懒洋洋的,是那种获得解脱后的满心的舒适。

“陛下,你这些日子要多多休息,不然累了就会变老,老了就不帅了……”

他知道她希望自己开心,所以就竭力地配合着:“哈哈,那没关系,以后我们再生个儿子名字就叫‘好帅’,那别人看到朕就会说:‘好帅的父皇!……’哈哈哈……”

他到这个时候,才真的有了开玩笑的心情。情绪,仿佛是被她用一根线细细地拉扯着,以她的喜为喜,以她的愁为愁。如今,竟然有种雨过天晴的味道。

芳菲看着他,顿时柔肠百结。

他却兴致勃勃地:“咦,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陛下,你才闻到啊?”她嗔他一眼,仿佛:你的鼻子好聋这样的神情。竟然连这么熟悉的味道还要猜测?

罗迦失笑:“嗯,好香。獐子­肉­炖苹果­干­?”

张婕妤的下场3

罗迦失笑:“嗯,好香。獐子­肉­炖苹果­干­?”

“真聪明。陛下,是我亲自指点御厨做的,嘻嘻,一定也很好吃的。”

正说话间,传膳的宫女已经摆好了桌子。

这一日的菜品,特别丰盛。芳菲这些年入主后宫后,一直讲究节约,在膳食方面,并不特别的讲究排场,一切以舒适和美味、健康为主,所以,这一日罗迦竟然看到满满的一大桌子,琳琅满目,几乎多达二十几个碟子盘子。甜的咸的,酸的辣的……北国的,南朝的,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应有尽有。一品翠­鸡­肚,是将­鸡­­肉­斩成块,装在猪肚子里,慢火细炖,香­嫩­软滑;和这道菜并列的,是拿手的苹果­干­炖獐子­肉­,浓香扑鼻,鲜而不腻。然后,是各种琳琅满目的小菜,几乎罗迦喜欢的所有味道,全部一次­性­摆齐全了。

“陛下,我再一次知道做皇后的好处了……”

“什么好处?”

“就是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罗迦再一次失笑。

芳菲却一本正经地:“你看看这些,要不是皇后出马,谁能随意弄出这么多东西嘛。”

“哈,既然知道了好处,那就要做一辈子皇后。”

废话,不做皇后,难道还能做皇帝了?

众人见陛下这些天来,第一次笑容满面,都暗暗松一口气。尤其是张娘娘,一大早,就被皇后召来,安排了宫女们,细心地整理屋子,更换摆设,为她慎重的梳妆打扮。所有人都在伤心的时候,唯有她笑嘻嘻的,仿佛不以为然的样子,走出来,面对这一切。

若非是早已看淡了生死的人,岂能如此洒脱地走出来?

也因此,她更是同情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谁说做了皇后就高枕无忧了?也更是佩服她,短短几年的磨砺,当初任­性­嚣张的小女孩,已经变得如此成熟,肯替他人着想了。

张婕妤的下场4

罗迦挥手,心情奇佳:“你们都下去吧,朕和皇后用膳,今日不用你们服侍。”

“是。”

宫女们次第退下。

芳菲坐在暖和的案几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肴,惊奇地扬起眉毛:“陛下,她们都走了,你今天服侍我么?”

罗迦拿着饭碗准备盛饭,见她如此,笑道:“小东西,朕很累啦,又要服侍你,就更了,这样吧,不如你夸我两句,或者给个什么奖励,朕就又有劲了……”

芳菲:“陛下,要夸奖你么?!”

罗迦停止了盛饭的手,期待地看着她:“嗯。”

芳菲:“陛下,你家皇后长得可真漂亮啊……”

罗迦扑哧一声,笑得几乎要从桌边跌下去。

芳菲埋怨地,赶紧伸手去护住自己的饭碗:“陛下……笑可以笑,可是,别喷口水呀……唉,好多口水……好好的一碗饭啊,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罗迦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顾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小东西,吃多点,让身子早早地好起来。”然后,又帮她盛饭,舀汤,服侍得周周道道。

她温柔地依偎着他,凝视着他服侍自己的这一刻:那么耐心,细致;他已经不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了,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丈夫,怜惜着自己病弱的妻子。

这些事情,他一生中本来都不会做,也不会遇到的;但是,他现在做了,做得这么仔细,那么认真,甚至充满了一种纯洁而新奇的乐趣,甚至比其他的男人都还做得好。

两个人吃饱了,坐在火炉前,懒洋洋地,彻底地放松。

对面就是那棵一人多高的冬青树,让整个屋子仿佛渗透了无穷无尽的绿­色­和生命力。这时,罗迦才慢慢道:“芳菲,朕考虑,这些日子举行一个盛大的祭祀活动,祈祷天地,保佑平安。”

张婕妤的下场5

芳菲心里一震。只要听到跟“祭祀”有关的字眼,都会心惊­肉­跳。

但是,肩头却被陛下搂得更紧了,声音充满了镇定的力量:“芳菲,你放心,只是祭祀山川,祈祷平安。”

她略略松一口气,心里却更是沉重。平城经历了这样一场浩劫,士农工商,都受到极大的震动,不安抚一下人心,实在也是说不过去。

“皇儿说,他愿意做‘牺牲’……替朕祭祀……”

芳菲再次震撼。

竟然是太子做“牺牲”?

“本来,朕是在考虑下罪己诏的,但是,皇儿今天在金銮殿上,主动承担了这个责任……朕,唉,朕一时软弱,只好让皇儿替朕分忧解难……”

芳菲忽然想起当时在辩论上,殿下曾经提到的“商汤为牺牲”之事,看来,太子这一想法,竟然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早已深思熟虑的。

她心里酸楚,因为自己,不止陛下,甚至太子,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罗迦见她的神情凄楚,刚刚的喜悦和欢乐都不见了,他笑起来,搂住她:“芳菲,你别担心,一切还有朕在后面呢。”

她很想问一句,元凶抓住了么?

可是,却问不出口。

显而易见,陛下也在回避这个问题。因为,这几天,他给她讲了许多事情,包括东南西北的情况,流民,受损程度,但是,绝口不提元凶是谁。

她也在狐疑,那个敢于攻到平城来的人,究竟是谁?

“芳菲,你这些日子,就是一心一意养好身子,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了。”

“我知道,陛下,你尽管放心。”

她答应着,正要起身,和陛下一起就寝,却听得外面高公公的声音,微微有些着急:“陛下,是军机处送来的紧急军情。”

“马上送来。”

张婕妤的下场6

“马上送来。”

高公公递上军机处送来的奏折。

罗迦一看,面­色­也并无什么大变,只淡淡道:“马上让军机处转交李将军,让李将军全权处理。”

“是。”

高公公一走,芳菲才立即接过那紧急奏折,原来,是这一次出逃的元凶,出了城,和齐国的皇帝相勾结,两军汇总,号称20万大军,要替天行道,“铲除妖孽”。

元凶是谁,不言而喻。

跟她昔日的猜测,是完全吻合的。

难怪陛下会提出大规模的“祭祀”——大动之前,必然大静。

PS:所谓“牺牲”和“罪己诏”,在帝王用来,­性­质都差不多,都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

史载大禹登上帝位后,有一次看见犯罪之人,就伤心地哭了起来,左右问其故,禹回到说:尧舜之时,人民皆用尧舜之心为心,跟尧舜同心同德;而到了我为君,百姓各以其心为心,跟我离心离德,所以很是悲痛”。

生活在原始社会末期的禹见民心涣散,很是深感内疚,认为自己没有当好这个首领,于是自责。所以,就下罪己诏,让上天降罪于自己,而宽恕人民。

再者商灭夏后,适逢商连年大旱,五谷不收,负责宗教祭祀的大臣说,要用人为牺牲,向上帝祈祷求雨。商汤就布告天下,安抚民心,史称《汤诰》。在告示里,商汤深刻地检讨了自己的过错,认为:“罪当朕躬,弗敢自赦,惟简在上帝之心,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意思就是说,千错万错,都是我商汤一个人的错,有什么灾难,请降临在我的身上,不要祸及我的人民。商汤仁慈,并不用活人祭祀,而是自己“剪发断爪”,身为“牺牲”,在桑林中祈祷,“以六事自责”,说:“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无以一人之不敬,使上帝鬼神伤民之命”。于是,民大悦,雨亦大至。

张婕妤的下场7

可是,太子做了“牺牲”,就真的能够安抚陛下一直沉浸在命运诅咒的迷梦里,不能自拔的那种深深的恐惧?

罗迦见她的神情凄楚,刚刚的喜悦和欢乐都不见了,他笑起来,搂住她:“芳菲,你别担心,一切还有朕在后面呢。”

她很想问一句,元凶抓住了么?

可是,却问不出口。

显而易见,陛下也在回避这个问题。因为,这几天,他给她讲了许多事情,包括东南西北的情况,流民,受损程度,但是,绝口不提元凶是谁。

她也在狐疑,那个敢于攻到平城来的人,究竟是谁?

“芳菲,你这些日子,就是一心一意养好身子,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了。”

“我知道,陛下,你尽管放心。”

她答应着,正要起身,和陛下一起就寝,却听得外面高公公的声音,微微有些着急:“陛下,是军机处送来的紧急军情。”

“马上送来。”

高公公递上军机处送来的奏折。

罗迦一看,面­色­也并无什么大变,只淡淡道:“马上转交李将军,让李将军全权处理。”

“是。”

高公公一走,芳菲才立即接过那紧急奏折,原来,是这一次出逃的元凶,出了城,和齐国的皇帝相勾结,两军汇总,号称20万大军,要替天行道,“铲除妖孽”。

罗迦冷笑一声,好一个替天行道。

果然是三皇子,他竟然已经彻底反叛,不屑一顾了。

芳菲也看出了这一点,手心变得汗涔涔的,陛下日夜提防的问题,终于再次发生了。他本是抱着仁慈的心态,宽恕儿子。毒杀太子那么罪大恶极的行为,都只是发配了事,不料,三皇子竟然卷土重来,而且,里应外合,内里勾结朝臣,外面勾结敌国。

“陛下,这奏折上说,齐国率军的是高焕。高焕是谁?”

张婕妤的下场8

“陛下,这奏折上说,齐国率军的是高焕。高焕是谁?”

“齐国最有名的将领。当年曾和朕的父皇大战一场。不过,朕却尚未和他交过手。”

芳菲十分好奇,能打败太上皇,那个高焕肯定非等闲之辈。但是,这样的一个将军,竟然因为“替天行道”来攻打敌国,岂不是很滑稽?

罗迦沉声道:“现在齐国一团内乱,齐帝宠信小怜……”

仅此一句,芳菲立即明白了。

一定是小怜怂恿齐帝。小怜,林贤妃,张婕妤,她们才是真正的三方勾结。这三个女人,为了置自己于死地,不惜煽动了大规模的暴乱和冲突。尤其是齐帝,那肯定是小怜煽动的,在这两个荒唐的眼里,战争,就如一顿家常便饭,至于战争的后果,是不会考虑的。

她微微有些紧张:“陛下,李将军有准备么?”

“也罢,朕早就觉得齐国是进军中原的第一块绊脚石了,趁此机会铲除了,也算是一劳永逸。”

芳菲一时无法做声。但觉这样的日子,永远充满了血雨腥风,不知何时才能到一个尽头。

罗迦却­精­神振作:“芳菲,你不要担心。就算齐国不来招惹,朕也想做掉他们了。这一次,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就休怪朕不客气了。”

她眼前一亮:“陛下,等我好了,我跟你一起出征。”

罗迦失笑:“你还是老老实实养伤,不到真正决战的时候,朕是不会轻易御驾亲征的。”

这倒是。

掖庭狱。

这里,关押的向来都是宫廷里犯罪的女眷。

但是,这些年来,其实很少有女眷真正被关押进去。罗迦的后宫,别说佳丽三千,就算佳丽三百都不曾达到过。这些年,更是只有几个老“佳丽”和左淑妃,张婕妤了。只芳菲一人进过冷宫,其他女子,一直相安无事。

张婕妤的下场9

芳菲有感于此,倒真的第一次觉得陛下的后宫其实蛮凋零的——年轻不育的女子,几乎早已陆陆续续被遣散得差不多了。其他生育了的,都去了封地,左淑妃身份特殊,一直居于玉堂;

唯有她张婕妤!

起码十年内,这里第一次充满了人气——说人气,是因为被关押进去的人实在太多了。熙熙攘攘的。几乎整个琉璃殿,从上到下,无一人例外。

宫女们生平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地方,一个个胆战心惊,整天哭哭啼啼。

相反,倒是张婕妤,一直冷静得出奇。

近一个月了,她几乎从不发出任何的声音,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整天闭着眼睛。谁也猜不透她的心思,就连小飘等人也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三堂会审即将开始。

这是秘密的一次审讯,只会有寥寥几人参与。

这一日,一行人悄悄地走进掖庭狱。

张婕妤本是一直闭着眼睛,恍若不闻慢慢临近的脚步声。小飘跪在她身边,轻轻地提醒她:“娘娘,皇后来了。”

外面监狱里,已经跪下一地:“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饶命……”

“请皇后娘娘恕罪,请娘娘饶恕奴婢们……”

芳菲看一眼那些抖抖索索的宫女。她们好些人,并非张婕妤的亲信,而且,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婕妤的所有策划,根本不会让她们参与,但因为在琉璃殿当差,自然一个都跑不了。

她看了看,一挥手:“来人,将这八名宫女全部带下去,放到其他宫室当差……”

“是。”

众人见竟然能够获释,真是想不到,一个个跪下去,再次叩头:“多谢娘娘i大恩大德……”

芳菲并不看她们,几名t太监上来,将她们都带了下去。%

张婕妤的下场10

众人见竟然能够获释,真是想不到,一个个跪下去,再次叩头:“多谢娘娘i大恩大德……”

芳菲并不看她们,几名t太监上来,将她们都带了下去。

剩下的,连同张婕妤,还有五人。

芳菲又道:“将小飘等四人隔离关押,另行审讯,一切供应如常,不得加以任何私刑。”

“是。”

小飘等人慌忙跪在地上谢恩。

这时,却一个个看着张婕妤,小飘泪流满面:“娘娘,您……”

张婕妤没有回答她。

几名侍卫上来,拖了四人下去了。

诺大的女眷掖庭监狱,只剩下张婕妤一个人。

她在里面,一排铁窗。

铁窗的栏杆很稀疏,人的手臂随随便便能伸出去。但是,但凡没有练过缩骨功的人,是根本无法冲出去的。

张婕妤自然没有练过,所以,只能蜗居在里面。

她靠着一面墙壁而坐,抱着膝盖,依旧维持着她整齐的衣着,得体的服饰,恍惚如琉璃殿骄傲的梅花一般的女子。

四周无声,她忍不住,睁开眼睛,狠狠地瞪着对面的皇后!

一个铁窗之隔——她站在自由的外面。

自己在被束缚的里面。

她忽然跳起来,猛冲过去,挥舞着手,十指尖尖,几乎要抓破皇后的心脏:“贱婢……该死的肥球,你不得好死……”

“大胆,竟敢辱骂皇后,张婕妤,你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嚣张?”

宫女们叱喝,芳菲却一挥手:“你们都退下。”

众人退下。

张婕妤伏在栏杆上,狠狠顶盯着她,昔日柔媚的眸子里,露出无比的怨毒,钉牢她的肚子,忽然哈哈大笑:“活该……你活该,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你亵渎大神……你的孩子保不住,你也要死……哈哈哈……”

张婕妤的下场11

芳菲淡淡的:“也许,你高兴得太早了。”

“我诅咒你,诅咒你永远也生不了孩子,次次难产,断子绝孙……哈哈哈……”

芳菲看着她疯狂的双眼,摇摇头:“张婕妤,这些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张婕妤疯狂的双眼里,露出异样的兴奋,就如一个高明的­操­盘手。

可是,她却并不承认,她忽然坐下去,靠着墙壁,神情十分得意:“你的罪孽,你怪我?什么叫我策划的?我不知道,我从未参与过,我是无辜的。整件事情,跟我毫无关系……”

“你倒是反口得快。但是,你抵赖不了,左淑妃会为你作证的!”

“左淑妃?她凭什么作证?你们有什么证据不妨拿出来。”

“!!!!”

张婕妤不屑一顾:“就凭左淑妃那几句谣言?皇后,你了不起,你要给我定罪,但是,你必须拿出证据。若是拿不出证据,便是你冤枉我,醋妒我……”

醋妒?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可给人醋妒的?

“左淑妃自来跟我不和,如今,她投靠于你,自然会捏造罪名诬陷于我。皇后,你想除掉我,我无话可说,但是,要我承认罪名,你休想!我没有罪,有罪的是你!”

“张婕妤,直到现在,你还敢如此理直气壮?”

张婕妤笑得甚是得意,又体面,就如置身于琉璃殿一般,语气十分轻蔑:“冯皇后,你不要以为自己就这样赢了。这场战役,还没打完呢。”

“你说小怜和齐国的军队?”

张婕妤并不接话,只是脸上露出冷冷的笑容。充满了鄙夷,以及一种无限的热切——希望啊,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小怜和齐帝,齐国的大军。

芳菲缓缓地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

张婕妤眼前一亮,再次冲上来,扑在栏杆上。

张婕妤的下场12

芳菲缓缓地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

张婕妤眼前一亮,再次冲上来,扑在栏杆上。

那是一张枚红­色­的花笺,随风飘来一股熏香的味道。这熏香,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一种淡淡的催|情剂,也是小怜独家的秘方。自从罗迦禁止她用熏香后,她就把熏香藏起来,临走的时候,带去了齐国。

她想,也许,北皇陛下,是很赞成小怜带着这种熏香去齐国的。

“张婕妤,这的确是齐国的贵妃小怜派人送来的,你看看,是用齐帝的名义下的诏书……”

果然,上面有齐帝的玉玺。

但是,张婕妤根本看不见上面写的什么,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也是小怜代替齐帝写下的文书。

芳菲晃了一下信笺:“张婕妤,你看,小怜过得太好了,是不是?一个国家往来的文书,竟然用这种花笺书写……”

张婕妤掩嘴,忽然露出一道笑容:“你是在妒忌!你怕陛下看到这样的花笺。你怕陛下再次被小怜所迷惑……”

“唉!”芳菲重重地叹息一声,“张婕妤,你也真是太高估小怜的魅力了。”

她冷笑一声:“难道不是么?你冯皇后能有这样的魅力?”

“哦?看来你张婕妤是想去挑战一下自己在齐帝面前是否有魅力了?”

张婕妤心里一震。

挑战齐帝魅力,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把自己也送去给齐帝?

芳菲察言观­色­:“张婕妤,你在想什么?当初小怜做你的婢女,在你的麾下,被你当做秘密武器,宠冠六宫;现在,莫非你也想故技重施,自己去北国做小怜的奴婢,投靠在她麾下,然后,被她当做秘密武器,去魅惑齐帝?啧啧啧,可是,你非豆蔻年华了啊……”

张婕妤怒道:“你少胡说了。”

张婕妤的下场13

张婕妤怒道:“你少胡说了。”

芳菲仔细地打量她,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哦?原来你不是这个意思?或者,你认为,自己根本成不了小怜的秘密武器?唉,也难怪,你老了,张婕妤,你真的老了,你看看你的眼角,都有鱼尾纹了;以前,我还认为只有我才忽然苍老了,原来,你也老了。你竟然比我还老得快……”

岁月啊,焦虑啊,恐惧啊!

哪一样不刀刀催人老?

张婕妤气得浑身发抖。

“可惜啊,可惜……张婕妤,本宫真的替你感到可惜……”

芳菲盯着她气得花枝乱颤的脸庞。如此美人脸,如此蛇蝎心肠。神殿的熊熊大火,倒下去的千军万马,当平城变成了沙场——

这些,难道不都是直接间接拜她张婕妤所赐?

死了成千上万的人,她却指望着被发配到齐国做奴婢——重施美人计,这可能么?

她缓缓地:“张婕妤,你想去齐国?”

张婕妤紧张地盯着那张花笺。

芳菲红­唇­轻启,缓缓地念出来:“你看,齐帝的公函,他指明要陛下将你交出去,交给他,否则,就要发兵100万,攻打我们……”

张婕妤的眼里,再一次露出一丝喜­色­。

那是真的,竟然是真的。齐帝点名索要自己。这是小怜出的主意,还是小怜想到自己,要营救自己了。

现在,能够去齐国,当然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可是,张婕妤,如果本宫不让你去,又该如何呢?”

张婕妤紧紧咬着嘴­唇­:“你敢?”

“的确!放一个你出去,便会换来齐国百万雄师的退兵,这主意,其实是蛮划算的。”

张婕妤忽然问:“是陛下派你来做说客的?”

她反问:“你以为,陛下还会记得起你这样一号人物?”

张婕妤的下场14

她反问:“你以为,陛下还会记得起你这样一号人物?”

张婕妤气得几乎一拳打过去。

但是,铁窗,她伸出的手,只能隔着芳菲一尺的距离——真正的咫尺天涯。

“死肥球,你别得意。你现在受宠算什么?陛下近日记不得我,难道日后就会记得你?”

就算她再怎么愤怒,再怎么跳跃,皇后的眼皮子都没有跳动一下。

“死肥球,你快放了我,若是你不答应,哼哼,你知道,小怜的条件。小怜要齐帝如何,齐帝就会如何,就算倾其国力,也会打得你们落花流水……”

芳菲慢慢地,退后一小步。

这时,张婕妤才发现,她的身后居然不知什么时候放着一张椅子,上面铺了暖暖的虎皮垫子,在这个­阴­暗的牢狱里,显得那么刺目。

“唉,张婕妤,你真的实在太高估小怜了……不对,你实在太高估齐帝的力量了……”她慢悠悠地,仿佛在和老朋友拉家常,“张婕妤,你久在深宫,就总认为,但凡天子,都有巨大的权势或地位。但是齐帝,怎么说呢?这个少年天子,一继位,就大肆挥霍,大兴土木;尤其是小怜被送到齐国后,齐帝对她的宠爱,真真是天下无双,光是为她修建避暑的宫殿,就耗费几百万银钱,然后,又在外面修建了打猎的行宫,耗费千万。据说,小怜的珍宝首饰,几乎比整个国库的东西都多……”

张婕妤的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笑容,红得发烫,充满了艳羡,这才是一个女人该享受的极致啊。至于哪个国家会如何,谁管他呢!

“小怜三千宠爱在一身,可是,齐国却大大地不妙啊。齐帝是个喜欢滥杀的主儿,连年来,诛杀的大臣皇族,可以把齐国外面的护城河填满;为了讨得小怜欢心,甚至不惜动用军队,羞辱大臣……这样的一个昏君,早已离心离德,众叛亲离……”

张婕妤的下场15

张婕妤的脸­色­,逐渐地,越来越是难看。

芳菲呵呵地笑起来:“张婕妤,你想想,如此昏庸的小皇帝,他内忧外患,自己没有尺寸功劳,根本不足以威慑臣下,一旦发生了战争,他有什么能力掌控?劳师远征,名不正言不顺,粮草不济,怨声载道,别说是区区二十万,就算真的是一百万,两百万,又如何?你认为,他们会是久经沙场的罗迦陛下的对手么?”

张婕妤面­色­惨白。

“既然如此,我们凭什么要把你当礼物送给齐帝?战争才开始,齐帝凭什么就要索要战利品了?而且,谁说你一定成得了他的战利品?”

张婕妤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你骗人,我知道高焕,高焕……曾经打败过太上皇的高焕……他是一代名将”。

这个张婕妤,真的知道得还挺多的。芳菲想,难怪之前,她有南朝才女之称。看来,女人不读书,实在是不行的,就算是宫斗,也要书读得多,办法才会想得更好,没法,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几千年的腹黑的­精­华。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芳菲小小声地,微微咬一下嘴­唇­,眼睛稍稍闭了一下,才睁开,笑容十分甜蜜:“这一次的辩经会,引发了极大的震动,死伤无数。可是,你知道么?就是这一次辩经会,我们将伏羲大神确认为北国正神。而伏羲大神的真身,其实是一个女子,她是根本不需要任何­肉­体祭祀的……至此,北国的祭祀法令,算是彻底废黜!一劳永逸。张婕妤,这些,都得感谢你,多亏你策划了这一场遽变,才用血的代价,替我洗清了前进的道路,从此,高枕无忧,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暴露了!张婕妤,我终于可以站到阳光下面,笑对世人了!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我得谢谢你!”

张婕妤握着铁窗的手指,一根一根泛白,冒起一股股的青筋。

张婕妤的下场16

张婕妤握着铁窗的手指,一根一根泛白,冒起一股股的青筋。

“你看,你好心好意帮我扫清了障碍,其实,对于你想去齐国的要求,我是很想答应的,而且,我也很期待,如果你去了齐国,一定会和小怜联手,再一次搅合得天翻地覆,更加剧齐国的衰落和灭亡……就算再做一次苏妲己又能如何?张婕妤,我相信你的实力,不止你可以维护你荣华富贵的生活,也可以维护你们张家的地位和权势。而于走出诅咒命运的我,也算是回报你一次!只不过……”

她慢悠悠的,又闭一下眼睛。

那令张婕妤想起捉住了老鼠的猫,躺在太阳下,懒洋洋地晒自己身上的虱子,也许是不太饥饿,就随时把食物放在爪子之下玩弄一下,眯眼欣赏一番。

她心里恨得出奇,此时此刻,却又是那么无能为力。

“只不过,你张婕妤既然帮了我第一次,我就贪婪地很希望你能帮我第二次……”冯皇后笑得甜蜜蜜的,满眼都是憧憬,“你知道么?陛下平生宏愿,就是要除掉周边各小国的阻碍,挥军南下,平定中原,一统天下。现在,齐国便是我们最大的阻碍。但是,由于这些年,齐国跟我们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而且上次陛下南征,因为送出小怜,还换得齐帝借道的情分。就因如此,贸然兴兵,师出无名,必然遭受谴责。可是,这一次倒好,齐帝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为了一个美人的荒唐要求,竟然不惜劳民伤财,连一点胜算都没有,就劳师远袭……如果我们此时将你交给他,他岂不是马上就要退兵?相反,留住你,我就很想好奇地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带着小怜打到平城来救你?”

她拍着手掌,笑容甜蜜,声音甜蜜,“哈哈哈,张婕妤,你说,你有这么大的功效,我们岂能轻易放你走?张婕妤,你又要立下一个大功劳了!”

PS:今日到此:)以后的更新时间,都大体在晚上6-8点半之间:)晚安:)

张婕妤的叫嚣1

张婕妤再一次扑上去:“贱婢,你……该死的贱婢……死肥球,我真后悔,后悔当初对你手下留情……我当初就该弄死你,不给你东三再起的机会……”

“你对我手下留情了么?”芳菲扬起眉毛,好生惊讶:“当初你和小怜,几曾对我留过情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激怒我,故意安排一些宫女在背后散步消息,说小怜得宠,并让我知道……这些,都是你一手安排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张婕妤脸上流露出恶狠狠地喜悦:“活该,你活该,你两次难产,你还想生儿子固宠?你就别做梦了。你这一辈子,就是个断子绝孙的命……当初,我们就该让陛下杀了你这个妖孽,杀了你这个恶­妇­……这一切,都怪你……恶­妇­……恶­妇­……”

一次难产,一次小产,两个成形的孩子,活生生地失去了生命。

不止如此,还有自己亲眼目睹的可怕的厮杀,死亡——那被摔在地下的新雅公主的儿子……那个可怜的小孩子,倒在地下,脑浆迸裂。

永远忘不了那么可怕的白!

芳菲看着她,这一刻,竟然如此地充满了恨。

就如张婕妤痛恨自己一样。

她慢慢地开口,声音如在铁水里浸泡过一般,生硬,坚毅:“张婕妤,你不是说你很想去齐国和小怜一起么?”

张婕妤不屑一顾:“我就不信,你们承担得起那么大的代价,你要是识趣地,早点送我出去,才会避免一场战争……”

“我相信,小怜是想你过去的;我也不怀疑,如果不放你,他们真的会开战。”

“算你识趣!”

“可是,你知道小怜在齐国是做什么的?”她微笑,声音低低的,“小怜在齐国的皇宫,隔三差五,都会举行一场­祼­体表演……”

张婕妤惊讶地看着她。

PS:在线更,请不时刷新。

张婕妤的叫嚣2

张婕妤惊讶地看着她。

“小怜现在是齐帝的摇钱树……据说,齐帝觉得她非常非常的美丽,美得妙不可言,因此,这样的美丽,他一个人欣赏就太可惜了。所以,齐帝就做出了一个利国利民的决策——这是他第一次和人分享东西。他决定把小怜的美丽,和天下男人分享,于是,在他上朝的地方,设立了一张展台,每每大臣们上朝的时候,就让小怜赤身­祼­体躺在上面,让大臣们欣赏,每人看一次,就给门票千金。据说,因此,齐帝迅速致富……”

“胡说……贱婢,你胡说什么?你以为你如此造谣,撒下弥天大谎,我就会相信你?哈哈哈,你难道不觉得你这个谎言很没有水平?小怜是贵妃,很快就要做皇后了,你以为你这样玷污她的名声,我就会相信你?”

“玷污?”

芳菲看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摇头:“张婕妤,你真是井底之蛙。估计小怜多次向你炫耀她的荣华富贵,却从未炫耀过她的玉体横陈吧?”

“!!!!”

她轻描淡写的:“其实,要知道这一点,并不难。北国好些商人往返于齐国,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去豪掷千金欣赏过,回来谈起,无不眉飞­色­舞,这是很容易求证的,我有什么必要撒谎?再说……”她又笑起来,“张婕妤,你应该很清楚,在昭阳殿的时候,你们不是就在这样训练脱衣舞娘了么?”

张婕妤尖锐地嚷:“哪些是卑贱的奴婢,怎能比得上小怜?”

“小怜难道不是奴婢?”

张婕妤狠狠地笑起来:“死肥球,你是在妒忌,你妒忌小怜,小怜丽­色­无双,你就拼命诋毁她,要是她在,根本就没有你嚣张的份儿……她要在,你就是个冷宫的命……”

“她再丽­色­无双又如何?陛下可是把她当礼物送走了;而我,陛下将我请回来做了皇后!”

张婕妤的叫嚣3

这是致命的一刀,又稳又准,又快又狠。

张婕妤颓然坐在地上。

可是,目光终究是杀不死人的。

她恨恨地喘息,仿佛走到了末路的野兽。

“张婕妤,你是不是想效法小怜,也去搞一个土体横陈,­祼­体展出,为齐帝聚敛财富?”她不屑一顾,“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宠爱?”

张婕妤呆呆地看着她口开口合,那是一种失败者的悲哀和愤怒,在这场争宠大战里,自己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可是,这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咬着牙关,忽然问:“左淑妃呢?”

“左淑妃安然无恙。而且,我也不准备追究她。”

“赫,她也是一条毒蛇。你不要以为,她就是你的什么走狗了。”

“不,不不不……”芳菲摇头,大大地摇头,“她和你不一样。”

张婕妤怒道:“有什么不一样?大不了,就是你赢了。你暂时凭着陛下的宠爱得势了,你别得意太久,风水轮流转,我当初也受过宠,总有一天,你也会变得和我一样,甚至比我更不如……”

芳菲闭了闭眼睛,心想,会么?会有那样一天么?

“你这个死肥球,你一回宫,就假惺惺地笼络众人,却偏偏拿我开刀,这时,你为什么不假惺惺的了?”

“张婕妤,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你知道为什么我饶恕左淑妃,却偏要找你的麻烦?”

“!!!!!”

“左淑妃跟你不一样,她没你这么下作!”

张婕妤额上的青筋都跳出来了。下作!竟然说自己下作!她向来自诩清高淡雅,孤芳自赏,从小,就因为琴棋书画,被所有人认为高雅,也深得父母的宠爱;在世人眼里,也是有口皆碑的才女,贤淑,在皇宫里,也颇有人缘。这一生,也没听过这样的评价。

张婕妤的叫嚣4

看看琉璃殿的梅花!

梅兰竹菊一般的人物。

冰雪一般的心质,竟敢说自己下作!

“嘿嘿,你说我下作?我哪里下作了?我可没你这个死肥球那么卑鄙的手段,一天到晚,寻死觅活,要挟陛下,醋妒凶悍,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泼­妇­,恶­妇­……这皇宫里,你没有来之前,人人都很快活,都很自在,你来了,就什么都不是了……陛下是天子,是九五之尊,我们都是他的女人,凭什么就该你一个人受宠?我有今日,也是你逼的,这一切,都是你逼的,你才是罪魁祸首……”

“张婕妤,这就是你的下作!”芳菲也愤怒起来,这是她今日第一次愤怒,满脸通红,“你知道我为什么每次都饶恕左淑妃?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曾经弄小人针扎我?可是,我还是放过她。为什么?因为她不像你一样,她妒忌,她要争夺,她就明枪明刀的来,跟我厮杀,跟我较量。陛下要宠爱谁,就凭各人的本事,各人的魅力了。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勾结小怜,竟然亲手把另一个女人,作为礼物去贿赂自己的丈夫——你怎么有脸对自己的丈夫实行­性­贿赂?你真要把陛下当成了自己的男人,你会生生安一个女人在他床上,看着他们俩翻云覆雨?”

张婕妤喘息着,竟然一时反驳不来。

“你这是不知羞耻!你根本就没把陛下当成你的丈夫,不过是你们张家维护荣华富贵的筹码而已。既然你并不是真心真意,我凭什么对你客气?对,我就是看不惯你,尤其鄙视你,觉得你和小怜,都是天底下最最卑贱的女人,两个人竟然可以彼此躺在同一个男人身下,还喜笑颜开,姐妹相称,你们在这样做的时候,难道不会觉得恶心么?你们这行径和禽兽有什么区别?不!我还是说错了!禽兽都很少有群交的……你们这就是群交……兽|交……厚颜无耻……”

张婕妤的叫嚣5

芳菲越是愤怒,声音也大了起来:“我第一次回宫,都打算饶恕你了。看在你在深宫多年的份上,只小小地刁难了你一下,然后,基本上就没理睬你了;不料,你竟然贼心不死,又找一个什么小荷,要故技重施……我就很好奇,难道,你就真的这么愿意看到自己的男人和另一个女子在你面前OOXX?难道这只能是你唯一的手段?宫斗的方法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只能用这一种最下作的?我那时就决定饶不了你了,不料,你竟然还变本加厉,居然勾结神殿,挑起天大的血腥;张婕妤,如果你像左淑妃那样,凭借自己跟我争斗,就算失败了,我也会放过你,并且不祸及家族!可是你!你张家不止如此,还贻误军机,贪污军饷,就这一项,就是砍头的大罪了!更何况,还有神殿成千上万的人命……就算我饶恕得了你,那些死去的人呢?死去的成千上万的人呢?他们都是被你害死的……”

“不!他们是你害死的!全是你这个贱婢害死的。你身为圣Chu女公主,却嫁给自己的父皇,你说我下作,你才是乱­仑­败德,你更加下作……”

芳菲冷笑一声:“我跟陛下,没有一星半点的血缘关系!而且,我并不甘于做什么祭品。我下不下作,由不得你来定论。至少,我在任何时候,就算是被打入冷宫,被赶出去的时候,都不曾对自己的丈夫进行过­性­贿赂……”

“所谓成王败寇!”张婕妤愤怒地摇晃着铁窗的窗棂,一根一根地,竟然发出轻微的声音,“你赢了,你当然这么说。如果你今天不是皇后,你又算什么东西呢?你心狠手辣,把这宫里的女子逼得一个个走投无路,你以为,哪个人不恨你?就算是左淑妃她们,她们又有哪一个不恨你的?就算是你的姐妹新雅洁雅,她们就不恨你?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才是罪魁祸首,你扰乱后宫秩序,独霸宠爱,你凭什么?……”

张婕妤的叫嚣6

“我凭什么?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能和所有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如果这个男人要我,他就必须只有我一个!否则,就算他是天子也不行。你问我凭什么?你怎么不去问问男人?你怎么不这样去质问陛下?难道你认为他在你眼皮底下,和小怜OOXX,,让你亲眼目睹就是理所应当?反而是我,我要求他专一,我就罪大恶极了?”

“你就是罪大恶极!因为古往今来,都是这样。只有男人三妻四妾,没有女人不贞不洁的……你这个恶­妇­……要是你不出现!我们现在都还过得幸福快乐。都是你,都怪你这个恶­妇­……你以为你能改变这一切?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那我们多找几个男人是不是理所应当?”芳菲愤怒地,也吼起来,“要是我不出现,你们就快活了?你们自己难道没有争风吃醋么?你们其实每一个人都恨不得独霸陛下,可是,一个个偏偏要故作大方的样子,装出贤淑,还­性­贿赂自己的丈夫,所以,才让男人肆无忌惮地踩在你们头上。你们在陛下面前,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不怪他不独宠你们,反而来怪我,怪我搅乱了秩序……这个秩序本来就是厚颜无耻的,我凭什么不能破坏?”

“……”

“还有,我怎么让你们走投无路了?我让那些年轻的宫女子外放,给了安置银两,允许她们再嫁,难道不比在这皇宫里一辈子守活寡强?她们要是不愿意,为什么听说可以外嫁的时候,一个个都喜气洋洋?她们哪一个自动要求留下来了?就算没有我,难道她们在皇宫,就能有什么前途了?她们就一个个真能荣华富贵了?还有那些不能出去的老宫女,我难道没有好好安顿?甚至你和左淑妃,我都多次明示暗示,你们可以出去,可以自行离开,可以外嫁他人。可是,你们偏偏不走,非要在宫里和我决斗,弄个你死我活……”

张婕妤的叫嚣7

“好!既然你假惺惺的要显示你的大仁大义,那我就走……我要走,我要求现在就走,我要出去,去齐国……”

张婕妤尖锐的大叫,声音如一只受惊的猫,在黑夜里,爪子挠得人心惶惶的。

出去!

张婕妤现在说她要出去。

要去齐国。

因为小怜在等着她。

就算是­祼­体展览,就算是玉体横陈,她也愿意。

只要能如小怜一般荣耀,她什么都愿意。

这可能么?

芳菲盛怒之下都笑了起来,却摇头,悲哀地摇头:“张婕妤,迟了,太迟了。你知道神殿死了多少人?”

“他们是你害死的,与我无关!”

好一个与她无关。

鼻端,仿佛还有血腥味在扩散。自焚的阿当祭司,死不瞑目的大祭司,拉法上人……他们,是以勇士的姿态死去。

而留下的创痕,却是根本无法弥补的。

每每想起这些,就要被噩梦惊醒,根本夜不成寐。

“张婕妤,你还不认罪?你和那些人都勾结着?除了左淑妃,还有林贤妃?甚至其他什么人?”

张婕妤忽然镇定下来,冷然一笑:“你要我承认罪名?”

“这本就是你的罪名。”

“不,不是我!我从未跟任何人勾结,也从未通风报信。你们这是诬陷我。你以为安上了这个罪名我就会承认了?”

“其实,你现在承不承认都无关紧要了。你们整个张氏家族的人,已经完全被收监了。”

“冯皇后,你休要诓我认罪。我告诉你,有证据你们就拿出来。反正你们已经害死许多无辜人了,再要想将我屈打成招,那是休想。我没罪,我也没和谁勾结过,更不认识什么神殿之人……我在深宫,一个籍籍无名的女人,岂能勾结得了外人?……”

张婕妤的叫嚣8

“我在深宫,一个籍籍无名的女人,岂能勾结得了外人?”

芳菲见她矢口抵赖,一时,倒真是无计可施。

“冯皇后,你可以来奚落我,嘲笑我,可以在我面前炫耀你的胜利,但是,你休想审讯我。就算我真的犯了天大的罪行,也有宗人府审讯过问……你安在我头上的罪名,我统统不承认……我没做过……我什么都没做过!我在深宫里,也做不了什么。这是有规矩的,妃嫔们根本无法和外界有太多的联系。所有一切,我都不承认!你有本事,就冤屈杀了我……”

好一通狡辩。

“就算审讯,也是宗人府,你可以滚出去了!冯皇后!”

“抱歉,本宫已经向宗人府揽下了这桩差事……”她一笑,“张婕妤,既然你叫我冯皇后,就该知道,我有这个权利!这是六宫,我是六宫之首。为了不让丑闻泄露,当然最好我亲自审讯。你意下如何?是不是很失望?”

张婕妤何止是失望!

就如一只死到临头的老鼠,看着凶恶的猫。

拳头一次一次地捏紧,可惜,女人的拳头,总是没有力量。

就算捶打在窗棂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

女人的拳头,只用来绣花描绘的。

芳菲笑起来,站起什么:“张婕妤,你其实还不用害怕……你还没到死到临头的地步……”

张婕妤反而更加镇定,老神在在,不屑一顾:“我当然知道了!小怜还等着我,只要你们不怕齐国的百万大军,就尽管杀了我……哈哈哈,你冯皇后假仁假义,又要心狠手辣,又要表示你很慈悲,很怜悯大众,现在,我倒要想看看,你能把我怎么办?因为私恨把我杀了?或者为了显示你的大公无私,把我送到齐国,继续眼睁睁地看着我大富大贵?哈哈哈哈……”

芳菲淡淡地看她一眼,转身就出去。

PS:在线写,约莫8点,再更几章,大家等哈再来刷新哈。

风光外嫁1

芳菲淡淡地看她一眼,转身就出去。

走到门口,却又回头:“张婕妤,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感谢你。在这之前,我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份,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现在,终于可以如释重负了!”

张婕妤几乎要崩溃了:“恶­妇­,你到底要拿我怎么办?要就杀了我,要就放了我,你关着我­干­什么?”

“杀你?还没到时间!你不用太着急了……”芳菲忽然也恶狠狠的,“你既然和小怜姐妹情深,你难道就不思和她死在一起?也许,我会考虑等到抓获了小怜,将你们两个一起处死,如此,黄泉路上,你们也不寂寞……”

“做梦!恶­妇­,你这个妖­妇­是在做梦!你休想抓住小怜,看吧,小怜会打败你们,会让你成为罪人,成为北国的罪人,你真是天下第一的毒­妇­……你都死两个儿子了,你还不思悔改,你会遭到报应的……”

“我遭的报应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两个也无所谓。张婕妤,你好好在这监狱里呆着吧,反正又饿不死你,又没人打你,你怕什么?”

张婕妤待要再骂,冯皇后已经走得远去了。

脚步橐驼的,只有她的背影——那么华丽而残忍的背影。

外面,风雪交加。

在她休养的这一个月,已经彻底进入了寒冬。

她站在外面的屋檐下,眺望着皇宫里的雪景。此时,白茫茫的一片,四处都是银装素裹。这是北国的特­色­,整个冬天,很长的日子都有积雪。

这是游牧民族的悲哀,环境的恶劣,天寒地冻,牛羊倒下,所以,陛下才逐渐地瞄准了南朝。

因为,南朝气候温和,水草丰茂,庄稼富饶,士农工商……无一不比这一片寒冷的土地兴旺。

此时,竟然来了齐国。

虎视眈眈的齐国,在小怜的带领下,那么高调地杀来。并且以公函的形式,照会北国,索要张婕妤。

风光外嫁2

虎视眈眈的齐国,在小怜的带领下,那么高调地杀来。并且以公函的形式,照会北国,索要张婕妤。

这是典型的小怜的手段。

小怜恨自己,当然不许张婕妤死在自己的手上,否则,就意味着她小怜的失败。所以,她不顾一切地,都要挑起战争,让昏头昏脑的齐帝,轻而易举地答应她的要求。

她苦笑一声,心想,罗迦陛下,还真是有魅力。

小怜,张婕妤,哪一个不为他而疯狂?

可是,难道说罪魁祸首是陛下?

她看着这一片茫茫的雪景,一时心里无比的茫然。

天­色­,一点一点地黯下去,火炉,一点一点地生起来。外面传来声音:“娘娘,新雅公主求见……”

她浑身一震。

从张婕妤的囚室里出来,她此时,根本不想见到任何人,尤其不想见到的就是新雅公主。

新雅的儿子,新雅的咒骂——又是一个张婕妤式的怨恨:“恨你!这宫里,哪一个女人不恨你?你就是女人的公敌!”

自己,又成了一个公敌。

而且,这个人不是张婕妤——是自己的“姐姐”!

该怎么办?

她竟然很是害怕,根本不敢出去面对。

红云又通报一声:“娘娘,新雅公主求见,见不见?要不,奴婢将她打发出去,就说您不舒服,不见客……”

她一摆手,撑着额头:“请她进来。”

新雅公主进来,直直地跪在地上。

芳菲不敢看她浮肿的双眼,新雅整个人,哭得天昏地暗,憔悴得不成|人形,只是跪着,一言不发。

芳菲勉强道:“来人,赐坐。”

两名宫女赶紧起来搀扶新雅。

可是新雅依旧跪着,声音艰涩:“妾身求皇后iushuzui恕罪,妾身求皇后恩典……”

风光外嫁3

新雅执意不起来,宫女们也不肯强拉她。

芳菲点点头,她们退在一边。

“妾身先向皇后赔罪……对不起……”她重重地叩头,“都是妾身的罪孽,妾身那日,不该冲撞皇后……”

芳菲眼眶发热,好生酸楚:“还说那些­干­什么?你没错,你什么错都没有。”

新雅的目光忽然热了一点:“皇后,你这是原谅妾身了?”

“我从来都没有怪你!新雅,你起来吧。”

新雅长长地松一口气,依旧跪在地上:“皇后,妾身求你一事……只求你答应这一件事情……若是你不答应,妾身就长跪不起……”

“新雅公主,你但有所求,我都会酌情考虑,你说吧,你需要什么?”

“皇后,求您了,求你看在姐妹的情分上,求你看在死去孩子的情分上,允许妾身和洁雅一起回宫……”

芳菲心里一震。

“求您了,我们绝不敢争宠。只是想回到皇宫,洁雅的皇儿,他甚至连他父皇都不认识……他也是陛下的儿子啊。都已经死了一个了,难道,还要让他们再一次遭到厄运么?在外面很危险,没有保护,敌人随时可以挟持我们……我们再也呆不下去了……皇后,我们可是你的i亲姐妹啊……让我们回宫吧……”

“!!!!”

她见芳菲不回答,更是哭泣,叩头,嘶哑了声音,整个人,仿佛快要绝望了:“皇后,你也是女人,请你体谅我们的心境,两个女人,守着活寡,那日子不知多么难受……而且,妾身的儿子也死了……再也没有指望了……这是妾身唯一的希望,一生都寄托在他身上了,可是,他却死了……死了……妾身好希望再有一个儿子……求你了,求你成全……妾身如果没有儿子,会活不下去的……求你了…………”

风光外嫁4

她一边哭泣,一边移动膝盖,竟然如此爬到芳菲身边,拼命摇晃她的腿:“求你了,皇后,求你成全……求你让我们回宫吧……我们回宫后,也能帮着你对付其他妃嫔,决不让任何人再能威胁到你的地位……”

芳菲闭着眼睛,连眼泪都掉不下来了。

她不是张婕妤。

新雅不是张婕妤。

她是自己的“姐妹”。

她哀求自己,她要进宫,她要生儿子。

可是,她要生儿子,只能跟自己共有一个男人——她要生的,是陛下的儿子啊!

她要生罗迦的儿子。

她要跟自己一起,共同为一个男人生儿子。

她的眼眶晦涩,眼珠子仿佛要凸出来,新雅的摇晃更剧烈了:“求你了,皇后……”

芳菲的声音那么软弱:“新雅,我可以给你很多珠宝赏赐,可以给你许多金银财宝,可以给洁雅的儿子更好的封地……你要什么给什么……只是……”

“不,我不要!”新雅忽然变得愤怒,连“妾身”都忘了,“我儿子都没了,天天在苦寒之地,守着珠宝­干­什么?珠宝能吃能穿么?珠宝是男人么?这么多年的活寡,我已经受够了!我也是个女人!我和洁雅都是女人!我们也曾经是公主,为什么你能得到一切,我们就不能?为什么我们先进宫,先伺候陛下,为什么现在反而不行了?你为什么不能让我们两个进宫?这宫里那么多女人,多我们两个不多,你其他人都能容得下,凭什么就容不下自己的亲姐妹?……”

她一声声地质问,带着一个孤苦女人的最强烈的愤怒,有一瞬间,芳菲觉得,她恨自己,比张婕妤更加痛恨自己:“你为什么偏偏要这么自私?你竟然连自己的亲姐妹也容不下?”

芳菲别开了脸:“其他的,我都可以给你们,可是,就是陛下不行!绝不行。”

风光外嫁5

芳菲别开了脸:“其他的,我都可以给你们,可是,就是陛下不行!绝不行。”

新雅彻底爆发了:“陛下凭什么就不能多几个妃嫔?你为什么这么冷酷无情?你能独霸一辈子宠爱?这天下,别说皇帝,就算是一般的男人,又有几个才一个妻子?难道我们的父皇不是三宫六院么?而且,哪个皇帝才一个女人?这是违反了宫规。你作为北国的皇后,更应该遵守皇宫的规矩,而不是侍宠生娇,排斥自己的姐妹。就算没有我们,难道以后就不会有其他的女人?就算这一两年,你眷宠深浓,可是,以后呢?三五年后呢?十年八年之后呢?你就不会人老­色­衰么?你就保证你能独霸一辈子的龙床?这宫里,为了站稳脚跟,哪个女人不巩固自己的势力,提携自己的人?你是皇后,更应该扶持自己的势力,结成牢固的联盟……既然都便宜了其他女人,为何不能提携一下自己的姐妹?”

联盟!

女人之间是要联盟!

可是,难道婚姻也要联盟?

如何个联盟法?

可是,难道也包括,结成床上“同盟”,一起在一个男人身下承欢?

如此,还称得上姐妹情深?

自己刚嘲笑了张婕妤,转眼,自己就要“床上同盟”了?

“皇后,你饱读诗书,你该知道,娥皇女英,姐妹共伺一夫,成为千古美谈,世人,谁不敬仰她们,歌颂他们?我们何不效法?”

芳菲终于怒了:“什么娥皇女英?她们就是厚颜无耻!不知羞耻的女人!”

“就你知羞耻,就你了不得!你把自己的姐妹赶出皇宫,你算什么?你难道还很光彩了?你身为皇后,哪有一点大度仁慈?你只知道争风吃醋,心眼比针眼还小……”

心眼比针眼还小!

…………………………………………

风光外嫁6

芳菲气得浑身发抖:“你们并不是我逼走的!你们出宫的时候,我还没进宫!”芳菲也愤怒起来,“就算没有我,陛下也会让你们出宫。”

“可是,你回宫了,你就该提携我们。”

“新雅……”芳菲忽然软弱下来,声音低低的,“你现在没有儿子了,你可以外嫁……我会叫人帮你留意着其他的好男人,让你风光外嫁好不好?”

风光外嫁?

这是什么意思?

新雅冷笑一声:“好你个假惺惺的皇后,我这么一把年纪了,我能嫁给谁?”

“你才三十来岁,算不上一把年纪……”

“可是,我曾经是皇帝的女人,谁敢娶我?”

“只要陛下不追究,就有人敢娶你。我说了,我会帮你安排,让你过上新的生活,这难道不胜过进宫?”

新雅公主被这离经叛道的主意彻底激怒了,“嫁人,你要我外嫁?你明明知道我是皇帝的女人!就算我不是皇后,但是,我跟你一样,都是伺候过皇帝的。你凭什么羞辱我?”

“我不是羞辱你……”

“我堂堂天子的女人,能去嫁给什么凡夫俗子?而且,只有丈夫再娶,哪有妻子另嫁的?”

“这是鲜卑族,是北国,女人再嫁很寻常……这不是南朝,也不是大燕……没那么多规矩……”

“说来说去,你就是自私!皇后,你已经害死我的儿子了,难道连这一点骨­肉­亲情都不肯顾念?”

芳菲但觉呼吸艰难,但觉这皇宫里,每一天,每一秒,都是各种无穷无尽的烦恼。

男人,男人!

女人的一生,都在为了男人争斗。

女人,几曾有过自己本人?

她硬着心肠:“来人,送新雅公主出去。”

新雅听得这一声逐客令,彻底绝望了,爆发怒吼:“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妖女……妖女,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PS:今日到此;明晚估计要0点左右更新,因为我明天晚上要外出探望一个亲戚。大家0点再来看,等不及,不熬夜的,周六睡醒了再看:))起床就看到了:)

解开纠结1

她硬着心肠:“来人,送新雅公主出去。”

新雅听得这一声逐客令,彻底绝望了,爆发怒吼:“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妖女……妖女,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芳菲想起那个惨死的孩子,心里一阵刺疼,看着冲上来的宫人,正要去强拉新雅,又一挥手,令他们下去。

新雅见她如此,以为她动摇了,不禁充满了希望:“皇后……求你原谅我的冲动……求你看在死去孩子的份上,让我们进宫吧……”

她目光热烈,这一刻,甚至充满了“姐妹”的情意。

芳菲记起她在神殿上对自己的指控。

其实,一直是清楚的,当她们两在立政殿第一次看到自己起,就充满了希望——自己的姐妹得宠了,自己就有希望了。

这是女人的一种很正常的思维。后宫的女人,成百上千,皇帝的眷顾,不可能到每一个人身上。所以,上至妃嫔,下到宫女,都要拉帮结派,约为姐妹,“苟富贵,勿相忘”。也就是说,只要一个人得宠了,就要在皇帝面前提携,推荐自己的姐妹,让她也有得宠的机会。这在皇宫里是很寻常的,因为自古以来,妃嫔们和帝王之间,基本谈不上什么深厚的爱情,不过是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帝王就如一个董事长,妃嫔们就是员工。一个员工混得如鱼得水,再介绍自己亲朋好友进去,互相帮忙,站稳脚跟,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就如张婕妤和小怜。这是一对典型的列子,一荣俱荣。

所以,新雅洁雅二人,亡国之女,在宫里无权无势,含恨外放,而且,女人除了男人,除了家庭儿女,又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谋生技能,一生的成败,一生的温饱,一生幸福与否,全取决于她跟着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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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开纠结2

新雅和洁雅,自从委身于罗迦后,当然就只能认定这一个男人。并非是对他有多深的感情,也不是她们就好喜欢罗迦,而是除了罗迦,别无选择——这比寡居再嫁更加艰难——皇帝金口不开,谁敢改嫁?

再说,古往今来,哪有活着的皇帝,允许自己的妃嫔改嫁他人的?

“皇帝”这种生物,最最喜欢残忍,成千上万的女子,他其实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连面容都记不得,也认不得,可是,他却非要霸占住,从没人主动把这些多余的女人让出去,放她们青春年华。

否则,岂有后来“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这样的白发悲吟?

也就是说,只要女子一进宫,哪怕放霉了,也没有人会放你走,哪怕你孤寂老死一辈子。

所以,新雅和洁雅是如此热切地渴望着芳菲的提携——一开始就渴望着这位小妹妹的提携。

因为于情于理,她都该是提携自己等人的。

可是,她没有!

她决不答应。

也因此,在她们眼里,芳菲简直是一个忘恩负义,没有丝毫人情的醋坛子——丝毫也不顾念手足之情,对她的怨恨,可想而知。

所以,在大祭司等拿了她们的儿子当人质的时候,几乎是不假思索,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出卖芳菲——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芳菲何尝不知道她们这样的心情?

可还是硬着头皮,声音十分温和:“新雅,我真的同意,一个给你寻一个好男人嫁了……这样,岂不胜过进宫?再说,就算进宫了,你们也知道陛下这个脾气……而且,我也不会答应让你们侍寝……”

新雅冷笑一声,听着她最后那句话:“皇后,你总算说到重点了。说来说去,你就是怕我们分享了你的宠爱,怕我们分享了你的荣耀,你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假惺惺的……。”

解开纠结3

假的么?也许吧。

“可是,我至少是真心希望你好……”

“希望我好,就该让我进宫。就该好好安顿我们,而不是让我们流浪在外……你想想父皇,你想想当初在大燕国的日子,求你了,让我们进宫吧……”

进宫,进宫,难道进宫就真的那么好?想当初,自己在冷宫的时候,哪一天不想着出去?不要新雅她们进宫,别说是因为争宠——就算她们进来,也根本争不了宠,她们已经不年轻了,不是小怜,也不是小荷。依照罗迦的­性­子,只怕是看都不会看她们一眼。

与其在深宫里,规矩繁多,小心翼翼,为何不能在外面的封地反而自由自在?

可是,这些话,她根本没法跟新雅沟通。

新雅忽然加大了声音:“皇后,你也别太得意……”

“我哪里得意了?”

“你记住,你其实也和我们一样。陛下看不起我们,是因为我们是亡国的汝奴,是敌国的女子,身份卑贱。你呢?你和我们有什么区别?你也是一样!你跟我们其实是一样的。你今日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以后,你自己也得不到任何的后路……冯皇后,你的结局,不见得就能比我们好多少……”

芳菲淡淡道:“我本来就不在意这个结局。我也被陛下撵出去过;甚至还进过冷宫。就因为如此,我更认为你们没有必要进来。”

“当然,那是因为你是胜利者……冯皇后,也许我们当初都低估你了。现在看来,小怜也好,张婕妤也罢,甚至左淑妃,以及当初的林贤妃……她们哪一个不是宠冠一时?可是,她们都不是你的对手……原来,冯皇后你才是最厉害的。难怪,你不要我们,不需要我们这样的姐妹帮忙……”

仿佛是一场交易。

仿佛是一种利益的结盟。

达不成结盟,便是翻脸。

解开纠结4

仿佛是一场交易。

仿佛是一种利益的结盟。

达不成结盟,便是翻脸。

芳菲强忍住怒气:“你太抬举我了。林贤妃可不是我斗垮的。她倒台了,我才进宫的。左淑妃也不是,我进来之前,她就已经失宠了……”

“张婕妤呢?小怜呢?”新雅逼视着她,“难道这也不是?你明明手段高明,又扮演什么猪吃老虎?真没想到,我们大燕皇宫,竟然出了你这么一号人物……你了不得,你替大燕国争光了……一个亡国汝奴,做到了皇后,啧啧啧,难怪看不上自己的亲姐妹了……你别忘了,你也是卑贱的亡国汝奴!你并没比我们高雅……”

一字字,一句句,简直如针刺。

芳菲再也忍不住了,既然知道自己手段厉害,她还留在宫里斗什么?

“难道你就不能嫁给别人么?难道这天下,就没有别的男人比陛下更好?”

新雅面上露出悲哀的神情:“就算这天下到处是好男人,可是,谁还敢娶我们?皇后,你不明白,你没有长期守过活寡……那样的滋味,太可怕了……”

芳菲加大了声音:“我既然答应了你们,就一定能做到!皇宫里那么多外放的女子,都另嫁他人了,她们一个个都活得好好的。她们在宫里的时候,大多数没有得到过陛下任何的青睐,她们离开了也没有死,相反,我认为她们现在才是真正活得不错了……”

新雅呆呆地盯着她,又哭起来:“你竟然如此绝情……算了……皇后,我也不求你了……就当没你这个姐妹……”

“来人,送新雅公主。”

宫人们再次上来,新雅还不罢休,待要再讥讽她几句。

一个寂寞的女人,疯狂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一名宫人早已对新雅很是不耐烦,斥道:“大胆,竟敢对皇后娘娘无礼……”

解开纠结5

芳菲微微闭着眼睛,“将新雅公主带出去,记住,不许对她无礼……”

“好,我出宫……我马上走,再也不碍你的眼,冯皇后,你记住,你也做个孤家寡人得意吧……”

“将新雅公主安顿好。”

“你少假惺惺的……”

两名宫人上来,已经将新雅拖出去。

在立政殿的门口,罗迦正好回来。新雅看到他的身形,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陛下……陛下,求求你看在死去儿子的份上,让我们回宫吧……求您了……”

罗迦的脚步微微晃荡了一下。对这个女人,是很陌生的,陌生得谈不上一丝一毫的感情,——可是,她却是曾经替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就连她的儿子,自己都很陌生。

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夫妻之间,还是父呣子女之间,其实,爱,都绝没有均等的。

小老百姓子女多了,父母都还有个偏心,有个倾向;何况帝王之家。子女众多,利益纠缠,就更加谈不上会一碗水端平了。

罗迦惶然接触到她充满怨恨的目光,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自己以前的岁月,到底有过多少这样充满怨恨的女人?

他满腹懊恼,“带新雅公主下去。”

“陛下……求你了……”

宫人们毫不停留,拖了她就走。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罗迦抬起头,但见对面,站着芳菲。此时,暗夜袭来,暮­色­无边。两个人相对无言。

好一会儿,罗迦才走过去。芳菲默默地转身,先进了屋子。

两人围坐炉火边,茶水滚烫,却无心品茗。

罗迦强笑道:“芳菲,今天是不是很不开心?”

她长叹一声,递一杯茶给他:“陛下,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想把新雅公主许配他人。”

解决纠结6

“我想把新雅公主许配他人。”

这话一出口,简直是石破天惊。

罗迦一时都愣神了。虽然说北国的婚嫁不如南朝那么多规矩。可是,帝王的女人,一般生育过儿女的,觉决无外放之理。罗迦好生震惊,当然并非是因为他舍不得新雅等,而是因为芳菲这个离经叛道的想法。

自古以来,皇帝那么多女人,当然并非都要宠幸的。可是,就算不宠幸,摆在后宫里,也不许让其他男人觊觎的。否则,何以算得上是皇帝?

否则,为何宫里服侍的男人都必须是太监?

这规矩古已有之,并非是从自己才开始的。

可是,芳菲竟然提出这么奇怪的一个想法。

什么叫把新雅许配给其他男人?

不过好在他已经见惯不惊了,很快就平息了自己的心绪,好奇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芳菲长叹一声,对于新雅姐妹,真是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滋味。要说姐妹情深,那是根本算不上的;可是,要自己对新雅如对张婕妤一般决绝无情,那也是办不到的。毕竟,那含含糊糊的,也许根本不存在的手足情——也还是情啊。

而且,就算新雅千错万错,可是,她的儿子死得那么惨。

尤其是,她一闭眼,就会想起那个可怜的孩子,如何地倒在冰冷的石板上,脑浆迸裂,那声声的凄惨的叫声。

孩子有什么错呢?

他还那么小!

她再大的过错,她的儿子都已经替她偿还清楚了。

而且,新雅客观上并未造成什么危害。她本人也是受害者。

对于这样的一个“姐妹”,芳菲的苦恼真是可想而知。

罗迦见她垂头丧气的不答应,一把搂住她的肩头:“小东西,你想到什么办法就告诉朕。”

她忽然抬起头:“陛下,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解决纠结7

“从前有一个皇帝,他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宠妃。某一天,他宴请战功赫赫的将领们,就带了宠妃一起出席。宴席之间,蜡烛忽然熄灭了。这时,那个宠妃忽然尖叫,原来是有人在黑暗里非礼她。她慌乱之下,抓掉了那个将领帽子上的一个装饰……她要求皇帝马上点燃蜡烛检查每一个将领的帽子,这样,就可以捉住谁是胆大包天的人了。可是,这个皇帝并不想惩罚将领,他哈哈大笑,反而要求所有将领都脱下帽子,远远地仍开,然后,才吩咐点亮蜡烛。那个将领逃过一劫,自然非常非常感激皇帝,皇帝心里其实也是有数的,­干­脆大方地把这个宠妃赏赐给了那个将领,一时之间,传为美谈……”

“小东西,你到底想说明什么?”

“陛下,人家皇帝的宠妃都舍得送人。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嗯……你明白啦……”

罗迦纵然再是郁闷,此时也一扫而光,哈哈大笑:“小东西,说来说去,你就是要朕把新雅许配他人,对吧?”

她理直气壮:“反正你又不会喜欢她们,为什么要留着她们?哼,我想,你连她们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楚了呢……”

罗迦简直无语。

她托着下巴,想得十分认真:“我是说真的。我自己多次想,若是我是新雅,我会怎么办?我为什么非要赖着一个不喜欢我的男人?我为什么非要眼巴巴地跑到这个男人身边摇尾乞怜,而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如果能够嫁给其他男人,又还能待我不错,那何不嫁给其他男人?新雅,她是没法……她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小东西,你胡说什么?”

“我是说,假如我是新雅啦……新雅,她是没有选择,她怕你不同意……她以为你根本就不会同意……”

罗迦几乎要内伤了——无关乎女人,这是皇帝的架子好不好?

解决纠结8

她一伸手,抱住罗迦的脖子,“陛下,你答应我好不好?你学学那个古代的皇帝嘛……你何苦耽误新雅的青春?她就算生了儿子,现在儿子也没了……还有,洁雅,也允许她另嫁好不好?反正将领那么多,你随便替她们找一个踏实的人家,能够做正妻,能够有正常的家庭生活,有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家,她们肯定巴不得,今后就再也不会跟我做对了,否则,我一直烦恼,天天这样缠着我,也不是办法……陛下,你答应我好不好……以后,我又给你做苹果­干­炖­肉­……不,我明天就给你炖……”

“不行,今晚就炖。”

“好嘛好嘛,今晚就炖……我马上就去……”

罗迦凝视着她转为喜悦的面容,这一次的小产之后,她的身子弱了一大截,一直都很憔悴,也不知为何,一点也不想再看到她有任何的不开心。别说放了新雅等,就算她再提千百件的事情,他也都是会答应的。

他呵呵笑起来,一把揪住她的耳朵:“小东西,唉,真是拿你没法。”

“讨厌,最烦人家揪我耳朵拉,又不是小孩子……”

“好好好,朕明日就叫兵部的陆丽想想办法,让他去找人选,朕可做不了什么媒人。”

芳菲简直是心花怒放,今日的所有郁闷,一扫而光,扑在他怀里,狠狠地就在他的脸上亲一口:“陛下,我好喜欢你。”

罗迦哑然失笑,“你个小东西,每次求朕就说喜欢朕,不求的时候,就很拽的样子。”

“嘻嘻,以后我都乖乖听话了。陛下,我帮你看奏折好不好?”

“好好好。我们去御书房。”

二人来到御书房,案头上堆满了这几天的紧急公文。

当然,最大的两件事情,一是五天后的平城大祭;二是齐国大军压境。据探子回报,齐帝亲自带了小怜,御驾亲征。

解决纠结9

当然,最大的两件事情,一是五天后的平城大祭;二是齐国大军压境。据探子回报,齐帝亲自带了小怜,御驾亲征。

芳菲先看了祭祀的事情,又看齐国的军情,不无担忧:“陛下,你看,齐帝号称率了八十万人马攻打我们。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罗迦轻描淡写:“当然是吹牛的。齐国总兵力不过八十万上下,而且一半没什么战斗力,都是老弱病残。齐帝能率领三十万大军,算是不错了。”

可是,就是三十万大军,也不可小觑啊。

她拿了地图,“陛下,你看,他们从这里过来,如果和南朝的军队形成联合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这倒是,当今天下,小国林立。北国第一大,南朝第二,齐国第三。其他小国,都是各自的附属国。如果南朝和齐国联手,的确会构成很大的麻烦。

“陛下,他们指明要张婕妤……我们,要不要把张婕妤交给他们?”

罗迦哈哈大笑起来:“小东西,你怕了?”

她老老实实地点头:“三十万大军耶,我岂能不怕?”

“朕可不怕!”罗迦傲然一笑,“朕早就在期待这一天了。芳菲,你看这一片,这就是我们北国,你看,领土疆域虽然比南朝和齐国相加的总和还要大,可是,一大片都是荒漠,沙滩……真正水草丰茂的地方,就这么一片。北国真正想有所作为,就必须走出去。要走出去,首先,就必须消灭齐国……你看这里,我们要进发的要冲,正好被齐国阻挡了……”

芳菲顺着他的手指一看,陛下所指,竟然是洛阳。

要到达洛阳,齐国就是拦路虎。

她忽然想起安特烈告诉自己的那番话。安特烈的目标也在洛阳。

又想起安特烈当初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几句话。

心里浮起一丝淡淡的悲哀。

可是,她却丝毫也没有表露出来。

解决纠结10

她久久地盯着那块地方,好奇地问:“陛下,你为什么要选择洛阳啊?”

“因为洛阳是中原腹地,也是王气之地。这里交通发达,土地肥沃,工商业聚集,是天下商旅必到的地方。如果我们占据了洛阳,才能真正得到天下。”

芳菲喃喃自语:“难怪,大家都盯着洛阳。”

“大家?还有哪些人也盯着洛阳?”

芳菲嗫嚅着,当然不能对安特烈背信弃义。

罗迦却笑起来:“芳菲,是不是还有安特烈?”

芳菲心里:安特烈,抱歉了,这可不是我说出去的,是陛下自己猜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小子?那小子继位以来,野心勃勃,不停地东奔西走,到处筹划大动作,而且带领他们柔然的确打了好几次胜仗,吞并了沙漠上的几个小部落。从此,这小子野心就开始膨胀了。以前,他的父祖辈还老是盯着北国,虎视眈眈,觊觎了好几代人我们的大草原。现在,他小子出息了,对我们不屑一顾了,他瞄准洛阳了……”

芳菲好生惊讶:“陛下,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如果天下大事,朕一点都不知道,那还做什么皇帝?”

芳菲咯咯地笑起来,眉毛稍稍往上扬起:“陛下,那我们是不是要赶在安特烈之前?”

罗迦注意到她说的是“我们”——他对这一微妙的称谓而开心,一直是不喜安特烈那小子的,尤其是每次芳菲一怀孕,就送什么红宝石啊,蓝宝石项链啊;第一次非要送红­色­的项链,结果自己因为那项链和芳菲争吵,翻脸,一时失控,足月的儿子也死了;第二次,他非不识趣,又送个什么红­色­的项链,结果,弄得自己两个孩子都没了。

他心里早已发誓,以后再看到安特烈送芳菲任何东西,一定要马上消灭掉——不,一定要打断这个不识趣的小子的腿!

解决纠结11

他对安特烈,一直都是提防的。

从神殿开始,这小子,从来就不曾安分过。

现在,听得芳菲说“我们”,那当然是指,她跟自己是一伙的,安特烈是一伙的。

他非常开心:她跟自己是一伙的。

他眉飞­色­舞:“当然不用赶了。安特烈不过是说说而已。他们柔然地处浩瀚的荒漠,常年风沙。所有人全是牧民,不像北国,有固定的都城,有大量农耕的人民。他们的帐篷、牧马,岂能一朝一夕,就迁徙到洛阳去了?这是不可能的。”

“那,我们消灭了齐国,是不是就能迁徙去洛阳了?”

“哪有那么简单?别说还没消灭齐国,就算消灭了,一个国家要迁徙都城,也是千头万绪,绝无可能一蹴而就。”

芳菲仔细地听着,就如一个勤奋的小学生,不停地点头。

“陛下,这一次,齐帝攻打我们,派谁去迎战?”

“依旧是李大将军为主。高闾做他的副手。”

“他们能战胜么?”

这一下,罗迦的面­色­也凝重起来:“光是齐帝那个昏庸小儿倒还好;但是,这次是高焕亲自出马。齐帝再昏庸,只要他肯重用高焕,就太不好办了。”

芳菲紧张道:“是不是我们就很危险了?”

“当然不是。”罗迦白她一眼,“你就知道高焕厉害,难道就不知道罗迦陛下也很厉害?”

芳菲咯咯地笑着抱住他的脖子:“陛下,人家是担心嘛。”

“高焕这厮,这次是来送死的。只要除掉了高焕,北国几乎可以一马平川地踏过去,彻底消灭齐国,扫清进驻洛阳的道路。必要的时候,朕会御驾亲征。”

她又紧张起来:“陛下,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还不一定会去呢!再说,你去的话,就得先锻炼身子………………………………”

解决纠结12

“还不一定会去呢!再说,你去的话,就得先锻炼身子……”

她忙不迭地:“我有在练习哦,天天早上都有练习,骑马­射­箭也很有进步了……”她想起骑马­射­箭,又想起惨死的李玉屏,心里一酸。慢慢转移了话题:“殿下,他近日如何了?”

罗迦好生苦恼:“朕近日也在­操­心此事。朕许诺将李将军的小女儿许配给他,可是,看样子,他竟然不太乐意。芳菲,要不,你找个时间跟他谈谈?”

他跟儿子,实在不是那么太好沟通,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

芳菲犹豫一下。

自从那次在太子府跟太子翻脸后,两人之间,几乎从未再说过一句话了。她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太子的。

罗迦一直不明白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芳菲跟儿子之间,仿佛滋生了很大的芥蒂,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他有些不安:“芳菲,你是不是因为玉屏之死,怪责皇儿?”

她勉强摇摇头,无法回答他。

那些无情的辱骂:宣姜!

你就是个宣姜!

你亡国灭家,父王一个皇后头衔就收买了你!

自己是不知羞辱的宣姜。

而陛下呢!

他就是扒灰的,更不知羞耻的卫宣公?

在太子的心目里,已经将自己定位成了这样的一个女人,他根本就看不起自己,自己如何能劝说她呢?

她的内心深处,压根就不再愿意接受这个“说客”的任务。太子要续弦谁,也是自己根本管不了,也不想管的。

因为,她其实隐隐地,已经猜测到了,这些年来,太子的独立意识越来越强烈,是很反感别人对自己的事情指手画脚的。

要是陛下出面,还没什么。

要是自己出面,自己就是再一个——宣姜了!

现在,自己的任何作为,只怕,都会被解释为威胁他的地位。

解决纠结13

而且,她的内心深处,也是不愿意太子再一次有政治联姻——

尽管李将军的千金不错,对于稳固太子的地位也大有好处——亲上加亲,也不错!

娶李将军的千金,的确对太子本人更有好处。

可是,联想起新雅,洁雅!

谁说李玉屏的妹妹,就真的那么合乎太子的审美?

谁能保证,太子又能再一次和她的妹妹日久生情?

这对太子来说,是何其不公的?

难道太子真的就那么甘愿?

可是,罗迦显然不是这样看的。他心里也很是不安。经历了神殿的惨变,尤其是猜测到幕后的黑手是谁,就更是惶恐:如今,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就只有芳菲,只有太子。这两个都是自己最最重要的人,无论哪一个有了闪失,都是经不起的。如果他们二人之间滋生了芥蒂,不能和解,岂不是很遗憾的事情?

他试着:“芳菲,那晚遇到刺客,只是一个意外……是皇儿,是他奋不顾身地救了你……后来,他好几次要来探望你,你都在熟睡中……”

她知道,其实,都知道;是故意不见他的。

她根本就不想再见到太子。

只要见到他,就会莫名其妙地觉得一种羞愧。仿佛自己亏欠了他许多东西。

她强笑着:“陛下,我试着去看看吧……”

罗迦更是不安:“芳菲,朕不是要你一定要去劝说皇儿。你根本就可以不去。……朕,只是不想让你误会了皇儿,他对你,其实,并没有什么芥蒂……不然,也不会那样救你了。芳菲,你要知道,如果一个人真的恨另一个人,是绝不会不顾一切救护她的……”

芳菲哑口无言。

是么?

也许是吧。

可是,难道就不会是另一种结果么?

当时,太子救了自己,也许是因为他觉得骂自己骂得太狠了吧。

解决纠结14

心里,对太子竟然是真的存了芥蒂的,就如在太子府的时候,他的出卖;就如他那一次发病发疯时,说出的内心话。

这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甚至比对刺客的记忆更加鲜明。

太子,那个时候,他的内心已经表露无余。

他反感自己!

他提防着自己可能造成的威胁。

——

芳菲,你也不过只是个宫廷女人而已了……你忘了自己的国仇家恨,你忘了自己的身份……父皇一个皇后的头衔就把你收买了,让你无原则地跟着他,不辨是非地为他叫好。

可是,芳菲你记住:这皇宫里,只有永远的皇帝,没有永远的皇后!就算是你,地位也未必牢固一辈子。

…………

这些,才是太子的真心话!

当初一声声,一句句地驱赶自己,让自己一生都不许踏入太子府半步。

太子,谁说他不也是恨自己的?

她曾在心里发誓,有生之年,绝不会再踏入太子府半步!

绝不!

这些,陛下是不知道的。

而自己,也永远不会告诉他。

罗迦没有再说什么,芳菲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这时,正好御膳送来,二人立即吃了起来。

幸好,吃饭时,芳菲又说又笑,罗迦内心还是有点安慰,这个小东西,就算对其他人再不满,但是对自己还是挺满意的。

只要她对自己满意,那就差不多了。

芳菲见到太子,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因为再过两天,就是大祭之日了。所以,太子特意进宫向父皇请安问候。恰巧罗迦去了军机处商议要事还没回来,在等候的时候,他见到的就是芳菲。

双脚再次踏入立政殿门口,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那么复杂。到高公公通报了,皇后出来的时候,二人面对,彼此的眼神竟然都是慌慌张张的。

解决纠结15

还是太子先开口,躬身行礼,态度非常温和:“皇后,你身子好些没有?”

“嗯,还行。”

两人淡淡地对答。完全是宫廷的规矩行礼。

她只是个皇后而已。

他只是个太子而已。

仿佛二人昔日的友好,昔日所有的情谊,已经彻底荡然无存。

太子仔细地看她的脸­色­,很苍白,显然这一次的小产,对她的身子的影响,并不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一个女人,经历了两次这样的事情,是绝无可能短时间内就生龙活虎的。

就算是滋养得很好,她的眼眶也微微地陷落,身子较之以前,单薄了不少。

好在­精­神还不错。

可是,二人之间,几乎隔了一层漩涡,深深的——那是一种无形之间的距离,那么疏离。

本来,不是这样的。

两人之间,有太多的回忆,神殿时候的相处、逃亡;太子府那么几个月的朝夕相对,同寝同食,她在冷宫时候的哭泣倾诉……可是,这一切,都敌不过那一次的争吵。

“殿下,我不来了……以后,永远也不来了,不跟你见面了……”

他想起她当时慌慌张张的额声音,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低下头,声音低低的:“皇后,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自己什么呢?

是当时不该那么骂自己么?

芳菲低下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说对不起。

那自己呢?是不是要说谢谢他?

谢谢他当初的救命之恩?

“芳菲……对不起……”

非常低的一声,他好久才从喉头里发出来。

芳菲心里一震:“殿下……那一日,你救我……是你救我……”也不知为何,心里忽然那么潮湿,太子,他骂自己,他恨自己。可也正是他,舍命救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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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皇女英1

芳菲心里一震:“殿下……那一日,你救我……是你救我……”也不知为何,心里忽然那么潮湿,太子,他骂自己,他恨自己。可也正是他,舍命救护自己。

回想自己这一生,几曾有过被人如此舍命相护的时刻?

他是不同的,和其他人都不同。

但是,也正是因为他的不同,所以,对他的期待才更高,更大。就如新雅洁雅等,那样地辱骂自己,就如张婕妤等如此地暗算,都可以不放在心上,要么翻脸对付,要么根本不足挂怀。但是,唯有他,哪怕来自于再少的一点伤害,都觉得无比伤心。

太子见她神­色­终于有了缓和,低声道:“上次你受伤了,我来看你……”

那几次,他都被拒之门外。

“芳菲……我只是想向你道歉……向你说声对不起,我那天……唉,玉屏死了,我六神无主,又服用了大祭司的圣水,所以,看到你,只好拿你出气……”他的声音十分软弱,“因为,除了你之外,我也不敢拿其他人出气了……”

芳菲不由得低下头去。

那是一种无端的怜悯和喜悦——他最无奈的时候,只能拿自己出气。

就如我们在生活里,遇到许多不顺心的时候,只能拿自己的家人、亲人撒气——而太子,他更加不敢,他的一言一行,都事关重大,许多人都盯着他,他必须做出表率,永远是最强的一面——永远没有肆无忌惮的时候,唯有在自己面前,他才敢稍微的表露一些真实的情绪……

她眼珠子转动一下,抬起来,看着他,微微别过脸,并不面对他的目光:“殿下,我知道,我都知道。”

其实,也不是太知道,那种微妙的情绪,那是很难体会的。

一杯清茶,太子缓缓坐下去,芳菲此时要开口,倒颇费了一番踌躇:“殿下,你对于李将军的小女儿……”

娥皇女英2

太子的眼神有些飘忽,神情也是淡淡的:“你说李银屏么?她是玉屏的小妹妹。父皇替我考虑,这样的决定也都是为了我好,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那就这样吧。”

芳菲听出了他的冷淡,急忙道:“殿下,其实陛下不是这个意思……如果,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可以提出来的……”

“我还能提什么?父皇都和李将军商量好了。再提出来又算什么?”

芳菲张口结舌,这才想起,那次招待李将军的盛宴上,的确,陛下是亲口许婚的。君无戏言,陛下其实已经替儿子做了主了。太子,又怎好再忤逆于他?

再说,李将军如今在外率军浴血奋战,而家里,太子竟然悔婚,这也是不可能的——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子本人,都绝不会如此。

“再说,我也没什么好提的。事实上,再娶哪个女人都一样。李银屏也好,其他人也罢。都是女人,当然是谁对我最有利,就娶谁呗。”

他的态度实在太过无所谓了。

芳菲心里颇不是滋味。可是,自己又能如何安慰他呢?

而且,的确也是,如果没有明确爱慕的对象,那么,娶哪一个女人不是娶?再说,李银屏还才貌双全,家境没得说。

此时,方感觉到宫廷深深,半点不由人。就算再是父子情深,在某些事情上,也是无能为力的。

太子反而笑起来:“皇后,你就不用替我­操­心了。纵观其他人选,李银屏倒是最好的。总不成叫我娶乙浑的女儿?”

乙浑也还有两个未嫁的女儿,但都是妾室所生。乙浑多次想方设法,希望把女儿嫁给太子,但是,罗迦都婉言谢绝了。

这一声“皇后”,芳菲心里好生失落,一切,都回到了陌生的原点——身在皇宫,娶谁,不娶谁,无关乎爱情,那是一门学问。

也许,男人,在现实或者事业面前,是不太那么看重爱情的。

娥皇女英3

因为,他们可以三妻四妾。

妻子管家,娶进门来是为了一种身份,一种名誉,一种利益,绝非为了情感。

自己喜欢的女人做妾。

反正男人是可以兼得的。

带来好处的女人,或者是能够愉悦自己的女人——他们一个都不会错过,可以兼得。

身为太子,更是如此。

就算李玉屏在世的时候,他也是有几房侧室的。

今后,他要是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自然也可以随意娶了进门。

到时,要宠谁多一点,谁又管得了呢?

她没有再问下去,忽然想起那个米妃。李玉屏死后,她非常积极地抛头露面,非常主动地在太子面前邀功请赏,把持了内政外交,甚至为了取悦太子,不惜让他和神殿的客人大行方便。

米妃做了这么多女主人该做的事情,难道为的不是争取正妃的位置?

可惜,要扶正,又谈何容易?

两个人之间,出现了一种十分难堪的尴尬——一种沉默的气息在空气里流动。仿佛一种无言的芥蒂,永远也回不到昔日。

彼此说话,彼此试探。

彼此试图真诚,彼此又无法真正的畅所欲言。

好一会儿,竟然谁也无法开口。

芳菲是看着门口的,希望陛下赶紧回来。偶尔回头,忽然接触到太子的目光。那也是淡淡的,并未看着自己,好像在看着窗外的冰天雪地。

天气那么冷,以至于屋子里也那么冷。

这才看出了他的憔悴。

其实,也不是憔悴,而是一种隐藏的犹豫——仿佛是一个极其孤独的人——这种孤独,仿佛已经深入了他的骨子里,从他生病起,从他养伤的时候起,从李玉屏死后——他这一生,仿佛都是极其孤独的。

她急于打破这种孤独——或者说是难堪的沉默:“殿下,那天你去追赶的罪魁祸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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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于打破这种孤独——或者说是难堪的沉默:“殿下,那天你去追赶的罪魁祸首是谁?”

问出来,方觉得后悔。

事后,太子在向罗迦禀报的时候,都是含混其词的。只说黑夜里没有看得清楚。此时,自己却这样问他,他会说么?

太子回头,好生意外地看她。

“殿下……我是随便问问……”她强笑着,有些不安。

“是三王子,是他!”

他竟然回答,毫不犹豫,毫不隐瞒。

芳菲一怔。

“我跟他交手,厮杀了一场。本就要拿下他了,却被人救走了。肯定是三皇子,毫无疑问。芳菲,但是我不想告诉父皇……”

芳菲心里一震。告诉罗迦?当然不。

先后失掉了两个儿子,加上新雅那个儿子的惨死,这一次,罗迦就失去了两个孩子了。如果再加上一个三皇子,对他的打击,将不可想象。

罗迦这一生,都在躲避一个命运——躲避子弑父的命运。可是,没想到,三皇子真的起事——他念着父子夫妻情谊,放过林贤妃呣子,难道真的又要遭遇他祖先们的厄运?

“三皇子,正是他和齐国大军勾结。这一次的杖,会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困难。高焕是一员猛将,有勇有谋,而三皇子熟悉北国的地形。如果他们互相勾结,内外夹击,只怕……”

芳菲屏住呼吸:“殿下,陛下知道这一切不?”

太子摇摇头:“父皇没问,我也没提。”

她着急的:“殿下,那你就千万千万别告诉陛下。”

太子若有所思:“为什么?”

“这……”芳菲想起自己看到的那本可怕的北国秘史,被篡位的儿子杀掉的太祖,被“孝顺”的儿子杀掉的太宗、宠妃,以及六个小王爷……北国的帝王,在罗迦之前,几乎没有一个是善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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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真的又要重复祖先的厄运?

她不知怎地,竟然不想告诉太子——太子,他也是日后北国的王——他要是知道了,也会背负这样的心理压力?也会整天生活在担忧被儿子杀害的恐惧里?

太子的声音低低的,充满了愤怒:“父皇一念之仁,可是,林贤妃却怂恿儿子,里外勾结……这一次,唉,这一次……我要是抓住他,绝对再也饶恕不了他……”

芳菲惊得不能自已,太子却忽然转眼看着她,眼神十分热切:“芳菲,若是这一次再拿了三皇子,你一定要劝说父皇将他处死……决不能再对他有丝毫的手下留情……我真是害怕……他终究是一个祸患……”

芳菲几乎怀疑太子完全知道那段隐秘的历史了。

“芳菲,你答应我。我每次出面,人家就说我不念骨­肉­亲情,其实,上一次,我都很希望父皇将他处死……若不是这样,这一次,就不会酿成神殿这么大的­骚­动和流血了……”

芳菲竟然颇有同感:“殿下,你放心,若是抓住他,我一定设法,决不能再让他继续危害……”

而且,是希望先下手为强,赶紧­干­掉三皇子。

心里朦朦胧胧的,仿佛三皇子不死,陛下就要死——二者,是不能共存的。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地和太子志同道合,仿佛回到了旧时的岁月,回到了那些为了寻找他中毒的根源,孜孜不倦地寻求凶手的时候……

“殿下……”

她正要说什么,却听得一声通报:“陛下回来了。”

二人赶紧迎上去。

太子跪下:“儿臣给父皇请安。”

罗迦见儿子和芳菲两人,貌似有了几分和解,没有争执的迹象,心理倒有几分安慰,看看天­色­,欣然道:“皇儿,快到晌午了,你今日就在宫里,陪朕和皇后一起午膳。”

“多谢父皇。”

午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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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传来。

本是太子一张案几,帝后二人共用一张案几。

这一日,罗迦却心血来潮,­干­脆见案几撤掉了,换了一张大桌子,三人坐了一桌。

这还是太子第一次和帝后二人同食,颇不自在,却又颇为新奇。

罗迦龙颜大悦,自从神殿之后,很少有这样喜悦的心情:“皇儿,我们父子还未这样一起用膳。哈哈,在皇后的带动下,朕很喜欢这种家宴的氛围了,来,皇儿,你多吃点……”

他亲自给儿子夹菜,夹了满满一碗,然后,又给芳菲夹菜。

芳菲见他满脸喜­色­,想起三皇子,内心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但是,也不在罗迦面前流露出丝毫这样的神情,反而真的有几分开心,配合着他们父子,也唧唧喳喳地说一些话。

太子第一次置身这样的环境,可怜他本是一个孤独惯了的人,而且,李玉屏又死了,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和任何人一起共膳了。

现在,处于这样的气氛之下,心里不知怎地,倒颇有几分喜悦。耳边,是父皇的谈笑风生,芳菲的叽叽喳喳。就如在太子府的时候,她做了许多­精­美的小菜:

“殿下,你吃这个……”

“殿下,这个也不错……”

“殿下,这个很好耶,你以前肯定没吃过,我自己发明的菜肴……”

……

心里,竟然是一种悲喜交加的感觉,自己喜欢这种氛围……自己,其实也是很希望能和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一起共膳的。

可是,心里又被另一种悲凉所取代:为什么自己就不行呢?

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这样的机会呢?

“皇儿……”

他蓦然心惊,是父皇在叫自己:“皇儿,祭祀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

他强稳住心魄,此时,才一鼓作气的:“回禀父皇,儿臣已经把细节准备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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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强稳住心魄,此时,才一鼓作气的:“回禀父皇,儿臣已经把细节准备妥当了。”

罗迦一边听,一边点头。芳菲听得他们父子的对答,也才明白,这一次的祭祀,不止是安抚人心,也是一个战争动员令。齐国大军压境,已经到了北国的边境,要大规模地出兵抵抗,反击,当然必须有个战争动员令,好师出有名。

芳菲听得他们讨论,她虽然不Сhā嘴,一言不发,可是,就更是害怕——也不知为什么害怕。

陛下,本是个百战百胜的战神。

他从来没有输的时候。

但是,此时,自己为什么那么害怕?

是一位三皇子?

是因为高焕?

或者是因为御驾亲征而来的齐帝和小怜?

这一次,也不知为何,忽然潜意识地想到:陛下不能御驾亲征。绝对不能。让李将军挂帅也好;让太子殿下督军也罢。

反正,就是他罗迦陛下不能去。

好在罗迦暂时还没提出御驾亲征的打算,她就算是要劝阻也无法劝阻。

祭祀之日。

是连续半个月的大雪之后的一个­阴­天。

在平城西街的道观。

这里是通灵道长的教派在平城的大本营。经常有重大法事的时候,便会在这里举行。这里虽然没有神殿的规模大,但是,也很有气势,能够容纳四五千人的广场,此时,已经围得人山人海。

冷风微微地吹着,一排的松树上都挂着雪白的冰花,一支一支地凝结在树梢,散发出一股清冷的气息,几乎让所有人都不由得感到无形的沉重气息在加深。

二楼的观景台是个很僻静的位置。

帝后二人就站在那里,非常低调的,除了随身侍从,没有带任何仪仗队。因此,并没有任何外人知道他们的到来。

主持祭祀的是通灵道长。

他站在高台上,一身八卦长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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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念念有词后,拿着桃木剑,挥舞刺杀,一队乐手,已经演奏起了道家的音乐,平和,而清净。

第一场,是为所有在那次流血冲突里死去的人们祈福。

第二场,是祈祷北国的风调雨顺。

第三场——

就在这乐声里,作为祭祀的“牺牲”——缓缓而出。

那是太子!

赫然是太子。

太子穿着一身很粗糙的衣服,剪短了自己的头发,将手指的指甲全部剪掉——就这样披头散发地出来。

古人讲究,身子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擅自损伤。所以,古人无论男男女女都是长头发。新婚夫妻结婚,讲究“结发同心”;友人绝交,讲究“割发断义”——所以,当看到太子剪了自己的头发,以自身作为“牺牲”的时候,民众的震惊,可想而知。

(PS:头发的重要­性­,以满清入关为例。满清的男人都是长辫子,前面的头发要剃光,就是影视剧里常见的那种半光头,后面拖一条猪尾巴。说实话,这种发型是很难看的。但是,满清人入关,一统天下,就要汉人都按照他们的发型,剃成那种半光头。当时有所谓的“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凡是汉人,必须剃头,要保留头发的,对不起,你的头就保不住了。要保住你的脑袋,那就请起乖乖剃发。本是一个审美的问题,被野蛮地当成了归顺与否的标志。当时,湖南的一个小城市,为了保住自己的头发,几乎所有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甚至包括妓汝,都浴血奋战,跟清军对抗了几个月,最后城破,被清军杀得一个不留。还有那个着名的岳麓书院——就是今天的湖南大学。当时,几百书生,赤手空拳跑出来和清军对抗,最后全部战死,无一投降,之惨烈!……所以,在古代,头发的重要­性­,简直是不可估量的。太子剃发做“牺牲”,便是超级大的礼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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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躬身,对着东方行八个叩头的跪拜大礼,又面向南方叩头……直到东南西北都结束了,才在正中跪下,匍匐在地,再行三叩九拜的大礼,向上天祈祷,要上天降罪于自己,有天大的罪行,都自己一力承担,但求保佑北国的所有人民。

文武大臣也都很惊讶。

他们只知道是祭祀,以为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不料,竟然是太子亲自做牺牲——

一众老臣,无不心悦诚服。

最最震惊的是乙浑等。

他们做梦也不曾想到,陛下和太子,竟然商量出了这样一招。

本来,神殿一战,死伤无数,人民都非常反感。就算是后来朝廷亲自主持厚葬大祭司等,安抚所有教众,正式宣布对当日所有参与­骚­乱的幸存者,都不再予以追究——国家一概抚恤。

这些政策虽然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人民的愤怒,但是,还是心存狐疑。

此时,却见太子如此出场——那是北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绝对的震撼人心。

这也表明了陛下的一个态度。

更是给太子树立了一个非常好的未来明君的形象——宽厚,大度,仁慈。

这些,将是一个守成之君,要有所作为的必备条件。

难怪京兆王等,近日可谓是完全偏向于支持太子了。

乙浑悄然打量那些围观民众和大臣们的反应,更是心惊胆颤——在这样的人心向背之下,就算三皇子有齐国大军的支持,他能成功么?

就算杀了罗迦,三皇子能顺利继位么?

他小心翼翼地转动着眼珠子,衡量着,到底对三皇子该如何办?投靠?反对?追随还是大义灭亲?

…………

当看到太子跪下去的刹那,芳菲面如土­色­,心如刀割。太子,那么英俊的太子,此时,不伦不类,形如疯魔,把自己打扮成“牺牲”——谁说这些不是因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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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为自己祈福,为自己承担罪孽。

若非自己的特殊身份,若非自己参与的那场辩论——与其说他是为了北国,不如说他是为了自己!

罗迦心里更不好受,这本该是帝王亲自出马,可是,由于自己的骄傲,由于不愿先向神殿低头,所以,自己不能去,就把这样的事情推给了儿子。

他见芳菲眼眶湿润,心里更是难过。

芳菲悄然地,接触到他的目光时,发现他目光黯淡,忽然想起三皇子,想起那个不祥的预言,更是不好受,悄然拉了他的手,“陛下……会好起来的……这一次过去,就什么都好了……”

“唉,朕真是有愧于皇儿……”

她悄悄地:“以后,我们要对太子加倍好。”

罗迦喃喃地:“怎么个好法?”

“以后,你多多叫他进宫用膳啦。”

“就这样么?”

“不然,那还怎样?这天下,以后就是他的了,所以,除了请他用膳,还能如何?大不了,我也请他吃苹果­干­炖獐子­肉­……”

罗迦哑然失笑,这个芳菲,真是天大的事情到她口里,就变成“用膳”这么简单了。食神就是食神。

可是,心里也真的因此轻松了不少。

此时,祭祀已经结束了。

在太子的带领下,万民欢呼,载歌载舞,纷纷将手里的酒水泼倒在地。

而围观的人民,见太子,未来的储君,竟然亲自把自己当做“人牲”,一个个好生惊讶。就连那些文武大臣,也无不惊讶。

不知是谁,忽然带头跪下去:“愿上天保佑我们北国……保佑陛下,殿下……”

“愿伏羲大神保佑我们……”

“愿伏羲大神和我们同在……”

顿时,人群都黑压压地跪下去。

和太子一起,祈祷神灵的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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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太子一起,祈祷神灵的保佑。

居中,正是那尊伏羲大神的神像。

至此,人民对他的排斥已经完全消失——伏羲大神,真正和纵目神一样,成为了北国的正神。

这也是北国宗教习惯改革的开始——甚至是某些政治改革的第一步。虽然经历了那么大的流血牺牲和冲突,但是,还是就此固定了下来。

罗迦心里不胜安慰。

有了这个开始,人心才会真正的改变。人心改变了,北国才能真正地有所改变。不然,一辈子困在这一大片风沙、苦寒的土地上,也实在不是滋味。

他忽然紧紧反手拉住芳菲的手,语气是由衷的:“皇后,这多亏你!是你让宗教改革真正开始。”

芳菲竟然嗫嚅着,很是不好意思:“这个……其实嘛,陛下,我只是为了逃命准备的诡辩……”

不管是逃命还是其他,总之,是她开始,她触动,她舌战群雄……纵然期间风雨波折,但是,终于成功了。

是芳菲,她让北国确立了伏羲大神的正统地位。

华夏一统——接下来的第二步,便是扩大太学。

增设太学,重用儒生,从读书人里选拔治国人才。一个国家,最主要的便是吏治,如果吏治不清,腐化严重,官吏们用手中的特权,无底限地压迫人民——压迫得越是深重,这个国家灭亡的日子,就越是临近了。

罗迦忽然有些振奋起来:“芳菲,以前有好多不敢做的事情,现在我们都可以开始了。”

她嫣然一笑:“是啊,陛下。你不是已经开始了么?如果我没记错,李奕这一年的贡品已经送到了。”

“哈哈,朕都差点忘了。李奕送来的贡品早已入库了。芳菲,朕今日再设家宴,宴请皇儿。”

芳菲喜上眉梢:“那好,我真的要做出拿手好菜招待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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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傍晚,太子换了素服而来的时候,宴席同时也摆好了。

经历了这一次祭祀的洗礼,太子心底也轻松了不少。祭祀,总是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那些心里淤积的压抑和沉重……仿佛都随着祈祷的青烟,一起飞上天空去了。

给人剩下的,便是无限的轻松。

他剪发断甲,看起来非常奇怪,所以,就戴了一顶鲜卑人常见的那种帽子,遮挡了一下。进门的刹那,他看见芳菲的嘴角牵了一下,眼里,滚出难以压抑的笑容。

这种调皮的笑容,甚至是淡淡的“嘲笑”——却令他非常愉快,又非常的欣慰。如果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就算什么都换不来——哪怕能换来这样的一顿家宴也是不错的。

因为,那是一种非常浓郁的家庭的氛围。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太需要这样的感觉了。

罗迦兴致勃勃地坐下去,芳菲也陪在他身边。

太子刚要行礼,他的面前已经放了一碗汤,那么浓郁的香味,是他从来不曾尝过的。

“多谢皇后。这是什么汤?好香……”

罗迦看着芳菲,但见她眼里那抹得意的笑容,他也呵呵笑起来:“皇儿,你可千万不要夸赞,一夸赞,皇后就要上天了……”

太子好生意外:“这是皇后做的?”

“当然。这是皇后的拿手好菜,她独家秘方制作的苹果­干­炖獐子­肉­。其中的秘诀,连朕也不会告诉的。好几次,其他御厨试着做,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达到她的水平。除了皇后,任何人都做不出这样的味道,这一次,可是皇后亲手做的哟……”

芳菲笑嘻嘻的,看着太子尝了一块­肉­,完全是真心称赞:“鲜美,太鲜美了……儿臣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鲜美的东西……怎么以前没有见过?……”

她简直眉花眼笑,更加得意地看罗迦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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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环顾桌子,这才微微吃惊,但见桌上摆了许多菜肴,但是,许多菜肴都是很陌生的,并非宫廷常见的。说陌生,并非是多么昂贵,而是看样子,这些东西,并不完全产于北国。

罗迦笑容满面:“皇儿,这几个菜,都是南朝来的名菜。但是,材料都是我们北国自己出产的……”

“哦?”

“你看这个……”

罗迦递给他一份详细的名目,太子一看,好生惊讶。这一串琳琅满目的名单,是李奕送来的,全是李奕在那两千公顷土地上收获的东西。不止如此,李奕还招募了许多流民,开垦周围的荒地,到现在,几乎已经达到四千公顷的规模,还有一片山林。在这些广袤的土地上,收获了许多粮食,瓜果,以及养殖的猪牛羊等等牲畜。

“皇儿,这是朕做的一个试点。是用皇后的名义进行的。朕想看看,如果这个方案能够成功,到时,在北国推广,解放奴隶,分配土地,也许,北国的国力会极大地增强……”

太子越看越是兴奋,事实胜于雄辩。李奕的这张清单,足以说明一切。

“父皇,儿臣前些日子看一份报告,说现在庄稼连年减产,那些老贵族们都拒不缴纳赋税,借口多得很。如果李奕这里成功了,他们岂不是就没有借口了?”

“正是。皇儿,等这一次,把高焕赶走,我们就要大展拳脚,全力以赴解决国内的问题。然后,北国才能真正放眼天下……”

太子一惊,才意识到,真的,已经回到了最本质的问题上:马上,就要出征了。

据说,齐国的大军,已经打到北国边境了。

李将军,已经和高焕的队伍短兵相接了。

现在,齐国先是在照会——正式致函罗迦陛下:

要么交出张婕妤,要么就打仗。

罗迦陛下,是交出张婕妤还是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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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迦陛下,是交出张婕妤还是打仗?

太子并不太考虑这个问题,只是再一次仔细地看李奕呈交的目录,方明白,当初自己最信任的幕僚,如今,已经是隐隐一方大员的气势了。

前方,旌旗招展。

这是齐国的军队。

对外号称的五十万大军,其实真实数目是二十万。

但是,二十万人,也是很厉害的。尤其是领军的又为高焕,齐国的第一名将。齐帝再昏庸,再无能,但是,只要高焕还在,他的江山,就不至于倒下去。

齐帝之所以要御驾亲征,除了小怜的怂恿,还有他自己的异想天开:在皇宫里玩腻了,就想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最重要的是,他认为,自己也该建功立业了。

只要这一次消灭了北国,自己便足以留名青史,功劳盖过历代的祖先,会成为齐国历史上最最伟大的皇帝。

为了这一次的御驾亲征,齐帝可谓做足了功夫。

此时,驻军的小城里,一座极其豪华的府邸迅速装饰好。

齐帝带着他最心爱的宠妃小怜,正在开始到达后的第一场盛宴。因为是在前线,也因为高焕的反对,“玉体横陈”的戏码暂时结束了。

但是,齐帝和小怜,是永远也不会让自己感到寂寞的。尤其是小怜,她在玩的方面,天然有着丰富的经验。

这一日,她在小城里派出侍女,四处搜罗,加上地方官们闻讯送上来讨好孝敬的美女,整整组成了一支100人的队伍。她忽然心血来潮,要效法那些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把这支美女训练成很厉害的美女别动队。

训练人,当然是她自己。

可是,她既不会骑马­射­箭,也不会刀枪棍­棒­,而且,女子弄这些也不雅观,会让手变得粗糙。所以,她便想出了一个更加有趣的方法:训练这些女子,跳脱衣舞,慰劳前方战士,做出自己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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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既不会骑马­射­箭,也不会刀枪棍­棒­,而且,女子弄这些也不雅观,会让手变得粗糙。所以,她便想出了一个更加有趣的方法:训练这些女子,跳脱衣舞,慰劳前方战士,做出自己的贡献。

她的这个提议,简直令齐帝龙颜大悦,二人一拍即合,立即开始着手训练。

这一晚,看厌了脱衣舞表演,齐帝和小怜躺在宽大的御塌上说笑。齐帝就要昏昏欲睡了,小怜的­精­神却好得很:“皇上,那北国好生大胆,还不把我姐姐送来。”

齐帝口齿不清:“爱妃,你老提你姐姐,你姐姐来了有什么好处?”

“我姐姐可是个闭月羞花的大美人,擅长琴棋书画,清雅高贵,胜过梅花,当年在皇宫可是艳压群芳的……”

齐帝顿时来了兴趣:“爱妃,比起你,你那个姐姐如何?”

小怜捂着嘴巴娇笑:“跟臣妾,可是梅兰竹菊,各有千秋……”

“哈哈哈,好好好,既是如此,朕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姐姐要来。到时,你们姐妹二人,不妨效法娥皇女英……”

小怜大喜过望:“到时,臣妾一定和姐姐一起尽心尽力地服侍陛下。”

她在齐国皇宫许久了,当然得到许多其他妃嫔的嘲笑和讥讽。尽管恩重一时,可是,天天被玩弄那种玉体横陈的筹码,就更让她得不到任何的尊重。

再多的荣华富贵,玩弄够了,也厌倦了。

张婕妤是她唯一亲近之人,而且,两人昔日在一起的时候,有层出不穷的新主意和新花样。因此,她倒是真心诚意地欢迎张婕妤的到来。

更主要的,还有心理的不服气!

神殿失败的消息传来,张婕妤被关押——这就意味着,输给那个死肥球了。

要是让死肥球整死了张婕妤,自己这一口窝囊气,要如何才能咽得下去?

心里不是不恨的——至少玉体横陈的第一夜,是非常仇恨的,若非罗迦陛下,自己岂能如此?

这一次,非要整死罗迦不可!

狼狈为­奸­1

要是让死肥球整死了张婕妤,自己这一口窝囊气,要如何才能咽得下去?

心里不是不恨的——至少玉体横陈的第一夜,是非常仇恨的,若非罗迦陛下,自己岂能如此?这一次,非要整死罗迦不可!

齐帝喝得醉醺醺的,但听得自己的爱妃娇声软语要杀死北皇陛下,他忽然想起小怜昔日便是北皇陛下的宠妃。想起当年,北皇陛下如何得意洋洋地让小怜露面,惊鸿一瞥,惹得在座所有男人几乎发狂。

原来,这个女人曾经是北皇的禁脔。

是北皇的掌中玩物。

心里便有微微的妒忌,很不舒服,随口道:“爱妃,那个该死的北皇陛下,这一次不来则已,一来,朕非要将他五马分尸不可……一定要杀了他,一想到爱妃曾经是他的人,朕就非常郁闷……”

小怜拍手跳起来:“好好好,皇上,臣妾期待这一天已经期待好久了……臣妾可一点也不喜欢那个什么北皇,不止要杀了北皇,还要杀了他的皇后,那个狐媚子,简直是个不知羞耻的妖­精­……”

“北国的皇后是个妖­精­?怎么个妖媚法?她美不美?”

小怜见他竟然问自己最厌恶的那个女人美不美——不由得心生怨恨和强烈的妒忌:“皇上,你可别说那个死肥球,她比肥猪还肥,一身横­肉­,满脸凶相,完全是个丑怪不堪的恶婆娘。她不仅丑,而且凶残,非常妒忌,是个着名的醋罐子,宫里但凡有谁稍稍受到北皇的宠爱,她必定想尽办法,置之死地而后快……”

齐帝大骇:“天下竟然有这样的恶婆娘?”

“正是。臣妾的姐姐张婕妤,才貌双全,堪称皇宫里数一数二的美人。但是,受到这个丑八怪的妒忌,竟然将她囚禁如冷宫,受到非人的虐待……”她一边说,一边已经哭起来,“皇上,你一定要替臣妾做主。你一定要救救臣妾的姐妹……”

狼狈为­奸­2

美人儿一哭,立即激发了一腔热血的少年齐帝的英雄情怀,一拍桌子:“这算什么?爱妃,你别悲伤。等杀到北国,攻下平城,朕一定要提了那恶婆娘的头,公告天下,以儆效尤,彻底镇压天下的醋坛子。朕生平,最是讨厌吃醋的女人了……就像爱妃,爱妃这样的人儿,才真真是万里挑一的……”

小怜如猫咪一般躺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破涕为笑:“皇上,你可要说话算话……到时抓住哪个丑八怪,交给臣妾好好地整治她一番……”

“好好好,到时,你可以效仿那个谁谁?吕雉,对,就是吕雉,把她的四肢砍断,眼睛挑瞎,装在粪坑里,做成|人彘,哈哈哈……”。

“妙极,皇上好主意。到时,臣妾一定把她做成|人彘……”

二人欢声笑语,又拿了酒,醉醺醺地喝起来。

正在这时,宫人报告,说大元帅高焕求见。

高焕是这一次的统军元帅,小怜见他这个时候来打扰,好生不悦,悄然道:“皇上,别理他……”

“宝贝儿……别……这样……大元帅是来报告军情的,要捉住罗迦和那个恶婆娘……还要靠他……靠他……”

小怜这才撅嘴不语。

齐帝大声道:“进来。”

高焕进来,跪下去:“老臣参见皇上,娘娘……”

他一大把年纪,德高望重,却不得不跪在地上,参拜这个黄口小儿。身为人臣,本是该目不斜视地,可是,举目之处,但见齐帝抱着他的宠妃,二人衣衫不整,袒胸露|­乳­,简直不成个体统。

他心里隐隐一股怒气,却还是强忍着:“皇上,我们已经和北国交战。北国率军的是大将军李俊峰……”

“李俊峰是何许人也?他厉害不?”

“他是北国数一数二的战将,也是北皇的左膀右臂,他的女儿也是北国的太子妃,深得北皇器重……”

狼狈为­奸­3

“他是北国数一数二的战将,也是北皇的左膀右臂,他的女儿也是北国的太子妃,深得北皇器重……”

“哈哈哈,太子妃?好好好,大元帅,以后,朕生了儿子,也娶你的女儿为太子妃……太子妃,哈哈哈……”

此时,齐帝才不到二十岁,他的儿子才两三岁,是其他妃嫔所出。而高焕最小的女儿都早已出嫁了。听得齐帝言语如此轻佻,更是愤怒,却还是不得不尽职尽责地提醒他:“皇上,李俊峰是北国的战将,曾为北皇的天下立下汗马功劳。他对外的战争,很少有失利的时候,就在前两年,还大败南朝军队,几乎打到健康城里……”

小怜忽然捂着嘴巴,吃吃地娇笑:“大元帅,跟你比,是那个李俊峰厉害,还是你厉害?”

李将军听得她如此孟浪地耻笑,心里真真恨不得把这个女人一把抓起来,丢到水里,露出她狐狸­精­的尾巴。

而齐帝却不以为然,继续和小怜一起唱和:“对岸,大元帅,朕也很好奇,是你厉害还是李俊峰厉害?既然他这么厉害,你何不这一次趁机灭了他?”

“对对对,杀了李俊峰,然后杀到平城,割下罗迦和他那个悍­妇­皇后的脑袋……”

齐帝又惊又喜:“爱妃,如果这样,朕不是立下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勋?”

小怜坐在他的膝盖上,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留下来鲜红的蔻丹:“皇上,等杀了罗迦,北国便是我们的天下了……”

“好好好,到时,朕是大皇帝,你便是大皇后……”

小怜惊喜道:“皇上,臣妾可以做大皇后?”

“当然,君无戏言……”

高焕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对异想天开的狗男女。世人都说齐帝荒唐,生长于深闺­妇­人之手,年少无知,宠美误国,不料,竟然已经荒唐了这等的地步。他在一边,但看得面红耳赤,而那两人却浑然不觉。

狼狈为­奸­4

一阵一阵地齿冷心寒。

自己为这样的一个昏君出生入死,真的就能保住齐国天下?

北皇呢?

北皇陛下传说中,也是一个宠美误国的主儿,纵容着一个凶悍醋妒的皇后。

但愿,但愿北皇陛下也是和齐帝一般昏聩。

可是,这现实么?

北皇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一个狐媚子送给齐帝?

他心里不由得一阵冷颤。

如果北皇陛下那么昏聩,那北国这些年的日益壮大是怎么来的?

可怜他还是硬着头皮,尽着人臣的责任:“皇上,您可万万不能轻敌。北皇陛下,前几年还御驾亲征,连当时南朝的第一名将萧将军都败在他手下,狼狈逃窜,四十万大军全被击溃……”

“哈哈哈,大元帅不必妄自菲薄,今日的北皇,已非昔日的北皇,他宠美误国,据说皇宫里诺大一个醋坛子,搅得六宫不安,这等昏君,还怕他作甚?”

可怜高焕,真真恨不得把这几句话,原样送给他,却只能忍气吞声。他正要告辞,这时,却听得外面的通报之声,一名宫人走进来,跪下去,见了高焕,面露喜­色­。

齐帝问:“什么事情?”

“回皇上,北国的三皇子前来投诚……”

齐帝好生惊讶:“三皇子,他来­干­什么?”

高焕知他草包,这些日子,他早已和三皇子勾搭上了,立即就道:“皇上,三皇子是和我们里应外合。待老臣去会会他……”

齐帝此时已经睡眼朦胧:“去吧,去吧,别打扰朕了……你去好好打听一下,明日向朕回报。”

小怜却心里一动:“大元帅,等会带三皇子进来。”

高焕见她­妇­人­干­政,他心里已经对这个狐媚子厌恶到了极点,只是碍于齐帝在当前,不敢公然顶撞­妇­人,因此,见齐帝不发话,就当没听见一眼,转身就出去。

狼狈为­奸­5

小怜见这个老头子居然不买自己的账,气得一把搂住齐帝的脖子,放声大嗲:“皇上,您看,这个老头儿好生蔑视臣妾……你要治那个糟老头的罪……”

“爱妃……他又怎么惹到你了?”

“臣妾跟他打招呼他都不理睬……又不听臣妾的命令,陛下,你治他的罪嘛……陛下……你快下令把这个糟老头痛打一顿……现在他都不把臣妾放在眼里,以后,更不知该如何蔑视臣妾了……”

“好好好……以后再说吧……现在朕困了,先休息休息……”

“皇上……您答应臣妾,要臣妾马上做大皇后,就是因为臣妾不是皇后,所以,人家才敢蔑视臣妾……快呀……”

“好好好,等打跑了李峻峰,爱妃就做大皇后……等你做了大皇后,想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他……满意了吧……朕要休息了……”

可怜高焕此时还在门口,尚未走远,听得里面的小怜,一声声都是要皇上惩罚自己,他简直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恨不得冲进去把这对狗男女痛揍一顿。

但是,他深知事情紧急,立即回到大营。

刚一进元帅营帐,就看到守候着的侍卫迎上来:“大元帅,齐国三皇子求见。”

高焕立即走进去。

只见屋子里一个一脸风尘的年轻男子。他一身衣服都很凌乱了,只带着七八名亲随,十分英俊的一张脸,却带着一股­阴­森之气,而且,并不狼狈。

“这位就是北国三皇子?”

三皇子立即迎上来:“大元帅,久仰大名……”

“三王爷可好?”

“和大元帅神交已久,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二人客套一番。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彼此之间并不陌生。这两个月,多次的通风报讯。从小怜的皇宫到高焕的内帐,处处都是三皇子送来的消息。

狼狈为­奸­6

二人坐定,三皇子一路劳顿,高焕立即吩咐设宴。酒菜上来,三皇子也不客气,大吃大喝一番。此时,高焕一直仔细地观察他,但见这个少年人神­色­狼狈,身上还有一些伤痕,显然是经历了一次逃亡才到达这里。

这个人是北皇的儿子,是流放在外的王子,传闻中,是因为他毒杀太子未遂,罪行暴露,所以被流放,而事实上呢?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个卑鄙的年轻人,就不值得合作。

这是一个相当俊美的年轻人,但是,嘴角间,却带了一丝­阴­森而冷淡的狠毒之­色­。

直到酒过三巡,高焕才问:“三王爷从北国来,北国情况现在如何?”

三皇子恨恨地放下酒杯:“实不相瞒,北国现在很不好。我的父皇血洗神殿,大肆杀戮,平城一片腥风血雨……”

高焕一惊:“北皇真的血洗神殿?神殿不是你们北国的发家史么?”

“可不是如此!大神是我们北国的守护神,北国全靠大神发家。可是,父皇这几年却听信谗言,宠爱了一名冯氏妖女。这个妖女是神殿的祭祀品圣Chu女公主,她长大了,不知怎地被我父皇看上了,所以,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偷偷取进宫里,改名换姓,做了皇后。待得大祭司等发现端倪,追查时,父皇怕丑行暴露,就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血洗神殿……大祭司死了,阿当祭司自焚了,拉法上人也死了……每每想起他们的惨死,小王就心如刀割……这些,都是北国的贤者啊……”

高焕大吃一惊。前些日子北国发生的­骚­乱,他也得到了消息,但是终究是语焉不详,不料里面竟然隐藏着这么一大桩丑闻。

他心里一喜,如果北国先内乱了,那对齐国肯定是好事。

可是,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传闻中,北皇陛下也算得上是一代明君了,岂会犯下这样的罪孽?”

狼狈为­奸­7

可是,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传闻中,北皇陛下也算得上是一代明君了,岂会犯下这样的罪孽?”

三皇子冷笑一声:“父皇以前的确算得上是英明。可是,他自从被那个妖女迷惑之后,就开始倒行逆施,完全不顾羞耻和道义。大元帅还有所不知,今日小王不是自揭家丑,也不是忍疼揭露父皇的隐私。实在是当日的神殿血腥大屠杀太过惨烈。在这之前,平城还发生了天狗吃日的事情,这已经是大神降临,即将惩罚北国了,可是,父皇不但不思祭祀天地,反而更是借着这个机会,被那个妖女煽动,彻底把大神废黜,将我北国的神换成了中原的洋神……小王为了拯救北国人民,为了不让上天再降临更大的灾祸,不得不远走他乡,救助于天下的有志之士,所以才不得不将事实告知天下……那个冯氏妖女,在父皇之前,先就凭借治病之名,和太子勾搭成­奸­。后来,竟然被太子当作棋子,囤积居奇,将她送给父皇,作为稳固他自己地位的阶梯。当初,小王正是为了维护父皇的声誉,为了维护神殿的尊严,所以,检举了太子和她的私情……不料,太子竟然一番狡辩,他和那妖女里应外合,妖女大施美人计,颠倒黑白,蛊惑父皇,反而大肆诽谤,编造了小王的许多罪行。父皇­色­迷心窍,就听信谗言,将小王和母妃治罪……”他满脸悲愤,义愤填膺,“小王呣子被贬边远之地,倒还不算什么,最怕的是我北国几百年基业,就此毁在那个妖女的手里……”

高焕心里权衡着,难道当初三皇子被流放的真相是如此?而且,他已经多方打听过,林贤妃素日在宫廷,倒真是有些贤惠名声。这样的一个女人,突然被贬黜,莫非是当年的妲己横行?

如果是这样,三皇子倒是一个值得合作的对象。

再说,北皇罗迦血洗神殿,这件事绝对错不了。因此,他对三皇子的话,倒真有几分相信了。

狼狈为­奸­8

忽然想起小怜,又想起,君主宠美误国的危害,倒真的不能低估。

他长叹一声:“看来,狐狸­精­,是哪里都有啊。一代雄主北皇,竟然也会走上被狐媚子迷惑的老路,真是红颜祸水啊。”

三皇子慷慨道:“大元帅,小王来求助齐国,原也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只求友邦看在大神的信仰份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将那个妖女和太子的­阴­谋揭穿,不要让他们蒙骗父皇就行了……”

高焕此时心情大悦:“三王爷,你就不恨你父皇?”

三皇子一脸的坦诚被悲伤,摇摇头,眼里浸了泪水:“小王从不敢恨父王。君父之辱便是小王之辱;君父受欺,便是小王受欺;小王但求赶走狐狸­精­妖孽,不让他们再迷惑父皇而已……”

“好,年轻人人品第一。人品中又以孝道第一。三王爷如此孝顺,又宅心仁厚,老臣自当助一臂之力……”

此时,高焕早已拿出了准备好的地图,指着其中的一片土地:“咱们还是按照协议说话,先小人后君子……”

三皇子一看那片地图,头就大了,齐国的胃口也太大了吧,竟然索要的都是北国最富饶之地。可是,此刻他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筹码,只得一口答应:“事成之后,小王必当感谢齐帝和大元帅的天高地厚之恩。”

“行,接下来,还需要王爷向我们提供更多北国的情况,毕竟,再也没有人比你更加熟悉这一切了。”

“但有所问,无不相告。只求能够重回北国,收拾山河,让父皇脱离妖人的蒙蔽。”

当下,三王子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将北国的山川地理,一些战略部署,甚至神殿的残余教徒的分布情况,统统向高焕交了个底。

他深知,要取信这齐国的大元帅,老狐狸,此时,在这样的问题上,是一点也含糊不得的。自己现在,可是一点筹码也没有了。

狼狈为­奸­9

密探之后,高焕将他送去就寝,也在营帐里给他设立了一个王爷的府邸,待为上宾。

三王子刚回到自己的院子,正要就寝,却听得亲信侍从来低声回报:“王爷,小怜贵妃来访。”

三皇子喜出望外,对于小怜贵妃,他虽然还没见面,可是,已经听过她的许多传闻了。心里对小怜是个什么角­色­,早已有了一定的判断。因此,尽管对方是贵妃,是齐帝最宠爱的女人,他却并不忙着亲自迎出去。而是关了门。只让亲随着意巴结地招呼着。

小怜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出来,渐渐地,就有了怒气。虽然亲随们奉承得她跟太后似的,她依旧坐不住了。不停地埋怨:“怎么还不出来?再不出来,本宫就要走了……”

正在美人发嗔的时候,门开了。

“娘娘,小王失礼了……”

但见一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精­雕玉琢一般出来,真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一个美男天上来。

小怜天天对着痴蠢肥酣又口吃的齐帝,哪里见过这等俊俏的少年郎。但见他玉树临风,简直是潘安再世。

月­色­下,门口的美人儿分外妖娆。

“小王恭迎贵妃娘娘……”

小怜见了三皇子,先笑起来:“久仰大名,三皇子果然一表人才。”

“娘娘过奖了。小王的母妃和张婕妤是很好的姐妹。只是娘娘昔日在时,我们呣子福薄,无缘得见娘娘真容,今日一见,方知,竟然是个神仙般的人物……”三皇子非常夸张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小王也不敢相信,天下女人,竟然能漂亮到这般地步……呀,娘娘可不是一般人儿,而是九天仙女下凡尘……”

小怜听得这些称赞,一个劲地娇笑。

三皇子但见她走路摇曳,酥胸半露,显然是个声娇体­嫩­好推倒的角­色­。

他心里先就有了三分谱。

PS:在写,大家约莫10点左右再来刷新;还要更几章

狼狈为­奸­10

三皇子但见她走路摇曳,酥胸半露,显然是个声娇体­嫩­好推倒的角­色­。

他心里先就有了三分谱。

立即吩咐亲随:“快拿酒来,小王要和娘娘喝几杯……”

亲随取了酒来,他才火辣辣地盯着小怜:“小王初逢故人,实在不易。娘娘,我母妃一直很惦记你,算是神交已久,这一次,托小王送来了一点东西……”

一个小匣子拿出来。里面,是一套非常珍罕的翡翠首饰。林贤妃在皇宫里多年,几乎二十年宠幸不衰,而且随后的十几年,颇有几分实际上的皇后做派,所以,手里私藏的家珍不言而喻。她随儿子被贬出宫,罗迦根本没清点她任何的财物,而是允许她如数带走,便是看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允许她今后的日子好过一些。

现在,这笔财富,便成了三皇子重新崛起的契机。再加上神殿等人的鼎力支持,他外出交际,便十分阔绰。

小怜见他相貌英俊,先就有了七八分好感,又见他出手如此阔绰。女人,哪有不爱珍宝的道理?何况林贤妃出手,那是­精­心挑选,揣摩过的,果然,小怜见了很是开心,媚眼妖娆,“三王爷,这次来,可有什么我想听到的好消息?”

三王子­唇­角露出一丝笑容,显得更是俊俏迷人,倒了一杯酒,递到小怜手里,这才慢慢问:“娘娘想听到什么好消息?”

小怜迫不及待:“张婕妤呢?我想知道她是否平安无恙……”

“唉,”三王子叹息一声,“小王在来的路上,听说张婕妤已经被抓起来,本来,按照惯例,是该交到宗人府审理的,可是,北皇却允许那个妖女自作主张,让那个妖女私自审讯。这可不是公报私仇?朝中大多数人都知道冯皇后十分嫉恨张婕妤,多次滥用私刑,可怜张婕妤已经被折磨得体无完肤。不止如此,那个妖女还放出话来,说什么…………”

狼狈为­奸­11

他看一眼紧张的小怜,这才继续道:“那妖女还放出话来,说以前张婕妤和娘娘受宠……所以,现在要做整治她出气……她恨极了当年娘娘的受宠,没有法子发泄,便只能惩罚张婕妤发泄……”

“天啦,落在那个妖女,死肥球的手里,张婕妤还有命么?可怜的姐姐……死肥球心狠手辣,她不敢对付我,却只能对付张婕妤……姐姐都是因为我受苦啊……我一定要救姐姐……三王子,你一定要想个办法,帮我救出我姐姐……”小怜嘤嘤嗡嗡地哭起来,美人儿垂泪,真是我见犹怜。

三王子的手伸出去,搭在她的手上,“娘娘不必伤心,现有齐国的大军压境,北皇也不得不忌惮三分,张娘娘暂时应该没有大碍……”

“真的么?我姐姐还没遭到那个死肥球的毒手?”

她很是高兴,立即又破涕为笑,哭笑之间的转换,快得就算是三王子,也不得不好生佩服。她的眉眼一瞟,扫过三皇子扶在自己手上的那只大手。三皇子不动声­色­地收回去:“娘娘,小王失态了……小王只是一时情切,关心娘娘……唉,似娘娘这等人,一哭泣,小王简直连心尖尖都疼起来了……”

小怜又吃吃地笑起来。

她虽然美貌绝伦,妩媚风流,可是,素日做张婕妤的奴婢,后来服侍罗迦,都是要她百般讨好别人;而服侍了齐帝,自然也要百般讨好这个痴蠢的肥猪。此外,其他男人,就算是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谁敢说出这样三分暧昧,七分­肉­麻的话来?

如今,破天荒遇到三皇子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甜言蜜语一张嘴,简直是破天荒头一遭。

果然,女人被奉承的感觉,实在是比奉承他人的感觉好太多了。

她对三皇子的好感,便又增加了几分。

“三王爷,你远道而来,需要什么,尽管向我开口。”

狼狈为­奸­12

“三王爷,你远道而来,需要什么,尽管向我开口。”

“好,小王正是需要娘娘的帮助。”

“你说,你需要什么帮助?”

“请在齐帝面前,美言几句,借给小王一支兵马。”

“三王爷,你要兵马做什么?不是有高焕统领兵马么?再说的,打仗多危险啊。三王爷这样的美男子,怎能去舞刀弄枪?”

“娘娘有所不知。大元帅此人十分谨慎,他出兵的目的,并不管能否杀死北皇,杀死妖女……”

“对对对,这个糟老头就是畏首畏尾的,什么都不敢放开手脚,真是讨厌死了,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大元帅的。他带兵就是沽名钓誉,说什么为了齐国的利益,我看他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依我看来,就该马上率兵,一直打到平城,砍下罗迦和那个妖女的头,挂在平城门口,这样,才显得我们齐国的威风……”

三王子并不去评价高焕的好坏,但是听得小怜要砍下的两个头,心里更是有了谱,知道话该从哪些地方说开去了。他只是点头,却问:“娘娘,你想不想杀掉那个妖女?”

“想,想得要命。我做梦都想掐死那个妖女。正是她,害了我,又害了张婕妤……她是罪魁祸首……”

她想起自己离开北国的时候,在边境的徘徊,以为北皇陛下会派人来追自己回去,以为北皇会舍不得,可是,北皇!

他没有,他竟然没有!

自己等来等去,都是那个妖女做了皇后的消息。

这一口鸟气,沉淀在心口太久了。

是她生平唯一觉得最不对劲的事情。

因此,这一次怂恿齐帝出兵,便是非要杀掉这两个令自己最愤怒的人——一个人在无权无势的时候,想法是不一样的,受了侮辱,时过境迁,就算了;可是,当一个人有权有势了,哪怕是小小的过节,也会掀起血雨腥风。

狼狈为­奸­13

“要杀了那个妖女,光靠高焕是不成的,他们的目的,主要是北国的江山……可是,齐国已经有了那么富饶的大片土地,北国的其他贫瘠土地,拿了有什么用处?”

小怜根本不在意能得到什么战略好处。再说,人生短暂,齐国的未来跟自己何­干­?今日能够享受才是最大的目的。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急忙道:“我可看不上什么北国的土地,除了要死肥球死,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在意……”

“娘娘,小王和你一见如故,所以,就实话实说,你要那个妖女的命,小王也想要一个人的命……”

“谁?”

“太子。正是他,天涯海角地追杀小王,迫得小王走投无路。”

小怜恨恨的:“据说,正是这个妖女和太子勾结,狼狈为­奸­。他是死肥球的大靠山,要杀妖女,自然要先杀掉他。把他们一锅端了,免得再有后患。”

“正是如此,不然,也不会把父皇迷惑得这样晕晕乎乎的了。”

“三皇子,我还恨北皇……你的父皇……”

三皇子低下头:“可惜,北皇已经不把小王当儿子了。他的眼里只有太子和妖女……”

“若是本宫要杀北皇,你怎么看?”

三皇子这时在她面前就不再装了,小怜不是高焕。小怜恨芳菲第一,恨罗迦第二。女人的思维是没有理­性­的,如果自己在她面前惺惺作态,反而会引起她的反感。

他长叹一声,眼圈也红了:“娘娘有所不知,当年小王和母妃被北皇赶走,真是无情无义到了极点。他还多次想派人暗杀小王呣子,幸亏有神殿的人保护,我们才侥幸躲过这场大难。不料,到现在还是躲不过。神殿血洗之后,太子就派人天涯海角地追杀小王呣子,小王亡命天涯,只可怜母妃,不知如何自处。北皇和小王,实在已经没有半分父子之情……”

狼狈为­奸­14

小怜更是气愤:“北皇为了那个妖女,竟然连自己的妻儿也杀,太没有人­性­了……”

“谁说不是呢。现在的情况是,北皇是太子和妖女的保护伞,只要北皇不倒下去,妖女就会一辈子猖獗,不止小王,只怕张婕妤,也肯定是凶多吉少,所以,要抓住根本,就是要先除掉北皇……”

小怜怒不可遏:“我绝不会让那个妖女嚣张。三皇子,你是最熟悉北国情况的,你一定要带兵灭了这对狗男女。”

“娘娘说的是。小王唯有手中掌握了兵权,才会真正杀回去,除掉一切障碍。”

“三王爷,你真的能杀了那对狗男女?”

“当然!只要有兵马。现在它们之所以嚣张,就是因为有北国的大军在握,才能血洗神殿。小王就是苦于没有兵马。如今寄人篱下,高焕等人,又不会管我们的仇恨……”

“好好好,我早知道高焕靠不住。如果能杀了那个妖女,我答应向齐帝美言,允你兵马。三皇子,你需要多少兵马?”

三皇子见她如此痛快地答应,好生喜悦,却不表现出来,只比了个手势。

“你要十万兵马?好好好,我明日就向齐帝说去。”

三王子比划了一个一字,本来是说自己要一万兵马。因为去借兵,能够借到一万兵马,已经是很难了,不料,小怜却一下答应了十万兵马。

他深知这个女人对于战争,对于兵马一窍不通,以为借十万兵马跟借几十名歌姬一般简单。可是,也正是如此,更加知道齐帝和小怜这等活宝的荒唐。

可是,那种喜悦同时上来了:十万兵马啊!

要知道,如果有了十万兵马,自己还有什么不可做的?

率领十万兵马,第一件事,便是打到平城,­干­掉太子,­干­掉冯皇后——当然,­干­掉父皇是必须的。

到时,这天下,才真正是自己的。

PS:今日到此:)请看接下来,罗迦陛下,是否会跟他的祖先结局一样。

子弑父,父杀子1

这时,小怜已经缓缓站起来,眉眼流露出十分急切而暧昧的笑容:“三王爷,你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要保证我姐姐的安全;第二,今后抓住了那个姓冯的妖姬,一定要交给我处置,我只恨不得亲手割下她的头颅。”

“好,娘娘请放心。张婕妤之处,小王已经派人知会,至于那个妖女,小王比你更恨她。现在,全北国人民,就没有不恨她的!小王一定抓住她,交给娘娘出出这口恶气。到时,娘娘爱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

小怜双眼放出光来,但觉这世界上,最最险恶,最最无良,最最坏的便是冯皇后了,能整死了当然最好i。

“三王爷。我马上回去向齐帝搬救兵,你等我好消息。”

“有劳娘娘了。”

三王子毕恭毕敬地将小怜送出门。临走,小怜又回头看他一眼,抿嘴一笑,无限地风情。三王子一路落魄到此,不料,竟然忽然得到小怜的青睐,眉眼之间,来来去去都是暧昧,他不禁怦然心动——有了小怜相助,真不知齐国的兵马,能不能到手。

这些年,他在兵马一道上是下过功夫的,但是,只能在自己的封地里,私自培训那些农夫——伪装的武士。毕竟不成气候,规模又小。神殿一战,武士们几乎消灭殆尽,根本无法抵挡太子的千军万马。

太子!太子!这真是心口的疼,就因为他比自己早生了几年,他就是天下的拥有者,凭什么?凭什么这天下就是他的?

而他得了天下,竟然还在平城追杀自己。昔日的兄弟,已经成了最大最凶猛的敌人。

却说这一日,小怜早早地回到房间。齐帝还是如死猪一般瘫在床上,很响亮地打着呼噜。一盏宫灯明明灭灭的,小怜看着他的样子,肥胖而臃肿,睡着的时候,还留着口水,真是蠢猪一般。

子弑父,父杀子2

姐儿爱俏,小怜本就轻浮无良,昔日爱的罗迦,便是因为罗迦的相貌,后来,齐帝虽然宠爱她,千依百顺,可是,毕竟她内心深处,根本不可能喜欢这个痴蠢的齐帝。帝王爱的是她鲜活粉­嫩­的­肉­体,当然就得满足她的名份地位和荣华富贵的要求。她身在深宫,身不由己,加上宫里宫心为上,步步为营,很多妃嫔看她都不顺眼,觉得她妖媚过甚,又有“­祼­体横陈”的例子;几乎都把她当为苏妲己一类的狐狸­精­。虽然明着不敢说什么,但私下里,将她咒骂得体无完肤。

再加上她又不曾生育,尽管多次求神拜佛,不知寻了多少秘方试验,都不行。眼看齐帝的其他妃嫔已经给他生了好几个儿子,可是,她受宠机会最多,却总是无法怀孕。本来年轻还不以为然,但是,从北国的皇宫开始,目睹冯皇后怀孕,就着急了。

今后,万一齐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的地位就是岌岌可危。也因此,便更是着意地奉承齐帝,从来不敢有丝毫的违逆。

这一次见到三皇子,但觉三皇子英俊潇洒,言谈举止之间,见识无不胜过齐帝百倍。可惜的却是,落魄王孙,如水中浮萍,根本就没有根基。若是在皇宫,她根本没法如此自在地见到三皇子,幸好是出征在外,有自由见面的机会。

也因此,她就更希望赶紧真正为三皇子寻找到一支强大的兵马。她也不考虑什么太严重的后果,一切的一切,只要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便是万事大吉,其他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

第二日一早,齐帝醒来。

(PS:历史上的冯小怜,当真不孕。这好像是古往今来许多美女的通病,比如西施,杨贵妃,貂蝉、赵飞燕之类的,都不能生育;而且历代受宠的妖妃大多不能生育;估计那些美女是为了保持身材,太瘦了,或者服用了魅药,导致绝育。所以,女孩子一般最好不要减肥,变成排骨:))这是题外话。)

子弑父,父杀子3

第二日一早,齐帝醒来。

小怜为了讨好于他,当然要百般奉迎。她习惯­性­地点燃了那种迷迭香。这是齐帝的催|情剂,每次呼吸到这股香味,他便迫不及待地,非常强烈地想OOXX,每每酣畅淋漓。若是没有这种香,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也是宫里其他妃嫔失利的地方,因为她们还没掌握到这里面的诀窍——使用的其他熏香,总是不那么符合齐帝的胃口。

这一日,偏偏是个艳阳天。

两个年轻男女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睛,在迷迭香的驱使下,情yu高涨。小怜辗转承欢,在齐帝最爽的时候,娇声盈语:“皇上,臣妾求您一事……”

“爱妃,有事就说……”

“臣妾非常痛恨姓冯的妖姬。希望早日抓住她,以泄心头之恨……”

“爱妃,高焕不是派军正在和北国打仗吗?打败了北国,自然会抓住她,到时,别说她……就连罗迦也交给你随意整治……”

想到可以整治罗迦,小怜就兴奋起来,连声音都发抖了,娇喘吁吁,“皇上……可是,人家等不及嘛……高焕拖拖拉拉的,一天到晚找许多理由,总是不行动……”

这倒是,出来这么久了,高焕老是找许多理由,没有深入北国的腹心地带。按照小怜,齐帝,这对活宝的想法,就是战争嘛,就是两军痛快淋漓的对决,摆开百万对垒的阵势,你死我活地厮杀,血流成河,金戈铁马……什么战争的准备,战略的防御,对峙,反攻……很多战争的因素,他们根本就想不到,也懒得去想……以为顶多十天半月就解决问题了。

齐帝也很是不耐了:“这个高焕,就是这样……老是拖拖拉拉……朕每一次问他,他都找许多借口……”

“陛下,臣妾真怀疑,他老了,畏首畏尾的……是不是有什么二心?”

“爱妃……先不管了……”

子弑父,父杀子4

二人正在嘿咻的紧要关头,齐帝当然是不想多说,可是,小怜根本不允许他“集中­精­力”,反而是推搡着,半遮半掩地,欲拒还迎,“皇上,您答应臣妾嘛……臣妾想的是,与其看着高焕碍手碍脚地,有损我齐国威风,不如先派遣一支先锋队……”

“谁做先锋?”

“北国来投奔我们的三皇子……”

“三皇子?他不是罗迦的儿子吗?他会真心真意地带人去杀他的父皇?”

“对。不如给他一支兵马,让他带头杀回去。他被罗迦贬斥在外,遭到太子的追杀,早已对罗迦父子恨之入骨,要是能杀掉他们,他一定会尽心竭力。再说,如果让他们父子相残,我们岂不是可以袖手旁观,渔翁得利?”

“爱妃说的也是……可是,他愿意率兵么?”

小怜当然不会把三皇子的急迫说出来,而是按照三皇子教她的说辞:“三皇子既然来投奔我们,当然就由不得他做主了,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先让他做炮灰,反正赢了输了,对我们的损失都不大,这难道不好么?”

“爱妃妙计,妙计……”

“皇上,先拨十万兵马给他吧。让他先去打头阵。”

“十万?太多了一些吧?”

“十万很多吗?要打败罗迦,应该需要这个数字。再说,我们齐国有百万雄兵,高焕一天到晚都说什么军费不够,到时战胜了北国,就可以抢北国的金银钱财为军费,如果输了,反正死了人,也少花一点军费,岂不甚好?”

“好好好,还是爱妃妙计多……就这样,依爱妃的,先拨十万兵马给三皇子,让他率军攻打平城,杀了罗迦……”

“多谢皇上。”

……

这一项十万大军的军事行动,就在这对男女的OOXX的余韵里做了决定。根本不管到底对国家有什么好处坏处。

子弑父,父杀子5

当天,小怜并未露面。三皇子呆在­精­美的贵宾厅,真是坐立不安,再香的美味吃到嘴里都毫无心思。小怜的许诺,就如一根救命的稻草。此时想起来,又觉得那么不可靠,不时走到窗边张望,希望那个美人儿赶紧出现。

直到深夜,才听得侍从的通传,“贵妃娘娘来了。”

三皇子喜出望外,赶紧把小怜迎进了里面的内室。他住的这屋子,是今日下午才换的,是小怜私下吩咐人安排的,相对僻静,完全脱离了高焕的视线。她知道,自己偷溜出来不容易,若是让高焕看到就麻烦了。所以,今夜便在自己训练的脱衣舞娘里,找了两个魔鬼身材的少女,让她们侍寝齐帝,在齐帝神魂颠倒,酣睡过去的时候,才悄悄溜出来。

二人这一日不见,真真是如隔三秋。

三皇子尽管心急如焚,却一点也不追问借兵的事情,反而是甜言蜜语向小怜大献殷勤。他知道,小怜这个­性­子,越是着急,越是不行。

小怜虽然貌美,但才十五岁便服侍罗迦,在张婕妤的调教之下,完全是对罗迦恭顺柔和,连高声也没有半句的,无论什么小虐,小小的SM。都甘之如饴,逆来顺受,此后服侍齐帝,更是如此,完全是齐帝喜欢什么她便刻意地做出什么,从来不会违逆一星半点。这也是她在齐国皇宫里,令齐帝长期欲罢不能的主要原因,因为其他妃嫔,根本就做不出这一等的SM!

服侍别人的人,当然更渴望自己也被人这样服侍。可是,皇宫里除了皇帝,都是太监,她根本没有机会再单独接纳其他正常的男子,更别说,听到正常男子单独对自己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了。

这一下,真真是情窦初开,一生没有谈过的恋爱的心情竟然喷涌而出,颇有几分一见钟情的滋味。

三皇子察言观­色­,见她越是娇羞,他的话就说的越是露骨。完全是隐隐地挑逗了。

子弑父,父杀子6

小怜几曾受过这样刻意的奉承?男女之间的花前月下,殷勤关照,纵然是美人,也是渴望爱情滋润的,越是美,就越是希望真正倾倒男人。

三皇子是花丛中打滚的人物,在太子府的时候就一起妻妾成群了,而在贬斥的封地,山高皇帝远,霸占了周围稍稍有点姿­色­的女子。现在要应付小怜这样一个雏儿,真真是手到擒来。几次三番,便令小怜魂魄丢了大半。

二人对坐,完全不管什么规矩,两人的身子几乎挨在一起,三皇子的脚伸出去,有意无意地拨弄一下小怜的小脚儿,小怜心内狂跳,无限娇羞,此时,竟然急于讨好这个英俊的男子,低声地说:“齐帝允诺了十万兵马……”

三皇子几乎兴奋地要跳起来。

十万啊。

十万大军。

真是一生梦寐以求也得不到的。就算倾尽神殿的势力,也根本凑不到十万大军,而那些背后支持的势力,一看神殿覆灭,立即就畏缩不前,不敢露面,更别说拿出十万大军了。

他太过兴奋,竟然不敢置信:“真的?真是太好了。小怜,你真了不起……小怜,你真是个最有魅力的女人……”

他的称呼从娘娘到小怜,着实又亲热了一层。

小怜眉梢眼角都是水汪汪的春意:“三王爷,十万大军给你借来了,你可不能辜负了我的一番期望……”

“小王一定不负厚望,一定要打到平城,夺回属于小王的东西。”

“王爷若是富贵了,可不能忘了小怜。”

三皇子正­色­道:“娘娘,小王目前是落魄啊。家里的妻子,是乙浑这个老匹夫的女儿。乙浑见风使舵,见小王倒霉,便立即将他的女儿接回了家里。从此,跟小王离异。小王现在是孤家寡人,好不凄凉。除了娘娘,生平竟然再也没有任何女人对小王这般好过。唉……”

小怜听得说得凄凉,一片肺腑,更是心动。

子弑父,父杀子7

三皇子悄然地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肩头,在她耳边耳语:“你这样的美人儿,别说帮了小王这么大一个忙,恩同再造,就算什么都不做,小王也早已为你神魂颠倒了……以后,小王真要得偿所愿,得有这样的美人儿相伴,才不枉终身……”

情话说出口,简直如蜜糖掉进了水里。小怜简直甜蜜得入心入肺。心里竟然滋生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若是有朝一日,三王子大富大贵了,自己能做他的妻子,岂不是正好?

跟着这样一个王孙公子,岂不胜过齐帝?

所以,要帮助他功名成就,获得天下的愿望就更是强烈了。

但是,这里毕竟是齐国的军营,还有高焕这样的大臣,二人不敢太过,草草地亲热一阵,小怜便立即偷偷溜了回去。

这偷­情­的滋味,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就如吸食鸦片似的,一上瘾,就不可收拾。尤其是女人,一旦出轨,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小怜虽然不敢表露出来,但是,在齐帝面前,为三皇子争取救兵的态度,就更加坚决了。

这一日,高焕率领众将向齐帝汇报军情,却见三皇子赫然在例。

他好生意外,正要询问,齐帝却已经先开口:“大元帅,碍于你们久久拖延,没有什么明显的战绩,朕决定委派三皇子为前锋,率领十万兵马,攻打北国……”

此言一出,所有将领简直惊呆了。

十万大军给外人?给一个老投奔的外来户?

齐帝莫非还没睡醒?

而且,这个破落王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怎么可能把这么大的兵马交给他?可不是赏赐十万银两这么简单啊。

高焕第一个站出来,大声反驳:“皇上三思。兵马乃国之根本,岂有轻易这样跑出去的道理?”

齐帝很是不耐烦:“大元帅,你就不必多说了,朕心意已决,让三皇子带兵做前锋,若是他没有战绩,朕饶恕不了他。”

子弑父,父杀子8

高焕立即跪了下去:“皇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非我齐人,却率这么一支大军,岂能服众?再说,兵家常事,战争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解决问题,我们的后勤补给还没跟上,如果贸然和北军决战,必然凶多吉少……”

这时,三皇子忽然站出来,态度谦卑,语气诚恳:“皇上,大元帅,小王但有一言。对于北国的情况,再也没有任何人比小王更加了解了。朝廷和神殿对决之后,血洗神殿,民怨沸腾,平城又遭遇了一场大火,现在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我们就该当机立决,趁他们没缓过气来的时候,一鼓作气,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否则,等平城的秩序一稳定,经济已恢复,北皇就会腾出手对付我们。对于北国的战争,是宜早不宜迟,宜快不宜慢……各位请看,这是小王手绘的一幅地形图……”

他把地形图交给高焕。高焕接过一看,果然是如何进平城最快最便捷的密道。这个三皇子,功课是做足了的,绝非是个寻常的花架子而已。他攻打自己的国家,攻打自己的父兄,竟然如此迫不及待?

各位将领也都窃窃私语。

可是,高焕还是觉得不妥,正要说什么,齐帝已经先开口:“既然三皇子都做好准备了,那就这样。”

“不可……皇上不可……十万大军哪……”

“既然大元帅觉得十万大军太多了,那就给五万。众人听命,朕宣布,任命三皇子为征讨先锋,率领五万兵马为先锋,攻打齐国。”

皇帝已经下了圣旨,其他人还敢说什么?

“谢皇上恩典,小王一定不辱使命。”

虽然高焕一句话,就减少了五万人马,可是,三皇子已经超级兴奋了。这比他当初的期望值高得太多太多了。

高焕跪在地上,不经意地观察三皇子那张谦卑谨慎的英俊脸孔,至此,才真正对这厮刮目相看。

子弑父,父杀子9

这个三皇子,原来真真是非等闲之辈。短短时间,就说动了齐帝的五万大军。

可是,任他绞尽脑汁,也根本想不透,三皇子究竟是有什么本事说动了齐帝的,要知道,三皇子来的时间还很短暂,而且,高焕自己本是刻意在冷落他。不料,他一夕之间,就走了什么终南捷径?

高焕越想越是狐疑,就赶紧告退,心想,自己一定得下去查明原因,否则,这厮岂不令得齐国大乱?

躲在后面偷听的小怜,这次才是又惊又喜,惊喜的是,兵马果然到手了,可是又恨,若非高焕这个老不死的碍事,三皇子得到的就是十万大军,而非五万了。

再说平城皇宫。

这一日,罗迦收到军情急报,说齐国的一支先锋军,正在抄一条近道,迅速地攻打北国。

和这道军情一起来的,还有齐帝再一次照会的公函,那就是要索取张婕妤。

芳菲陪他在御书房看奏折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两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罗迦皱着眉头,看着密函里最后的一行字,那是一种非常委婉的曲笔——是报告自己,这一次前线打来的,是自己的儿子——是三皇子。

芳菲看着他不安的心情,悄然从他手里接过密函,一看,面­色­也变了。

她其实早就知道是三皇子,可是,真的被证实了,竟然是如此的不安,比罗迦还不安——难道,真的是这样躲避不过的宿命?三皇子竟然如此神通广大,从齐国借来了重兵?

“陛下……”

她摸摸罗迦的手,竟然一片冰凉。

“陛下……”

罗迦强笑一声,但是,眼睛里却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喃喃道:“芳菲……是他……竟然真的是三皇儿……”

再强大的敌人他都没有怕过,齐帝也好,高焕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子弑父,父杀子10

再强大的敌人他都没有怕过,齐帝也好,高焕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是,来的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纠结敌国大军杀来。

讨逆宣言都出来了。

是出自三皇子幕僚手笔,虽然谈不上很有文采,但是,通畅晓达,历数北皇陛下的罪孽——乱­仑­养女,必遭天谴之类的。

芳菲看着那讨逆宣言,心里一沉。乱­仑­,弑父,这两项,都是陛下最大的心病——他生平所怕,便是这两样。

尽管三皇子还并不是那么强大,可是,却如他的祖先们一般,北皇陛下,仿佛提早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死于逆子之手,不可避免。

从太祖开始,没有哪一任皇帝躲过了这场灾祸。就算史家再曲笔,再隐藏,但是,历代的皇帝们自己是心知肚明的。

罗迦靠在椅子上,闭着双眼。

芳菲第一次见他这样陷入深深的宿命的恐惧里,竟然觉得所有的劝说都是苍白无力的——北皇陛下,他在恐惧,深深的恐惧——

不是恐惧敌人的强大,而是恐惧命运的轮回。

还有什么比,整日忧心自己死在儿子手中更加可怕的事情?

难怪当日太子立誓,非要杀掉三皇子不可。

陛下,只因为他早年的一念之仁,一丝父子情意,却留下了这样的后患无穷。

芳菲的手搭在他的额头,慢慢地替他按摩,缓缓地开口:“陛下,先回去歇歇吧。”

罗迦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到。整个思绪,都被这样的消息所震撼了。其实,他何尝不早就意识到,平城的叛乱者,就是三皇子?

可是,内心里,是不愿意相信的。

对三皇子,也是有所防范的,不料,他和神殿的勾结势力,竟然远比他预料的更加深厚。

事已至此,不是子弑父,便是父杀子,根本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PS:再写一点;约莫十点之前更完,大家10点再来刷新:)

子弑父,父杀子11

“芳菲,是朕自己养虎为患……”

芳菲轻叹一声。

“朕明知他野心勃勃,包藏祸心。可是,总是顾念着一丝父子情意,希望摆脱祖先们的命运,不要亲手杀掉自己的儿子……”所以,他明明知道三皇子可能的野心,可能的祸患,却总是犹豫不决,睁眼闭眼。就如一只鸵鸟,藏在沙堆里,以为头埋起来了,别人就看不见了。

那一切,他其实是知道的,可是,总是觉得,小错酿不成大患。总是认为,三皇子在那么偏远的地方,已经不足为虑。

可是,狼就是狼,无论怎么养,也变不成白兔。

这都是自己姑息养­奸­的恶果。

谁说罗迦陛下是真正英明的呢?

在许多问题上,都是畏缩不前,畏首畏尾的。

芳菲心里竟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仿佛他整个人又老了几岁,尤其是那种­精­气神,仿佛在逐渐地溜走。轮番的打击之下,再强的人,也完全扛不住了。

这时,她心里对他真真是滋生了无限的怜悯,也不打扰他,趁他闭目养神的时候,拿了奏折,仔细替他批阅,小事就自己做主,大事就放在一边等他裁决。

旁边一直放着的一封奏折,她没看——本是忍着不看的,这时,却还是忍不住拿起来。那不是奏折,只是一封密函。

是和讨逆宣言一起送来的密函。

也是齐帝的照会之一。

这是齐帝的风格,老是喜欢发什么照会密函,以为圣旨一出,必然就天下听命了。

可是,他忘了这是北国!

是比他还强大得多的北皇。

她拿起来一看,这已经是第二封了,依旧是要张婕妤的。

一边派出先锋征战,一边索要张婕妤。

可谓是一边打,一边谈。

她想,好歹你齐帝要打赢了再说吧。至少,要多几次胜仗再说吧。

子弑父,父杀子12

现在,岂不是太早了一点?

也因此,更是好奇,一个国家的妃嫔,犯下了重大罪孽,齐帝竟然还想如此轻而易举地索取她,到底齐帝是一个怎样的人?

难怪张婕妤之前的态度那么嚣张,那是有备无患,知道小怜会这样——一个国家发动大军为了美人而战,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但是,其实是很少很少的。

尤其是这战法,又不是直接为了小怜,是为了张婕妤。

就更是显得荒谬。

她慢慢地放下那封照会,根本就置之不理。

更诡异的是,齐帝就真那么相信三皇子?

那讨逆宣言上,可说的是十万大军啊——说三皇子借了友邦的十万大军杀回来了。

讨逆宣言上的句子,可是朗朗上口的,一条一款,将罗迦的“罪名”罗列:乱­仑­败德,无视人伦;血洗神殿,欺天灭祖;好战杀伐,必遭天谴……

她仔细地看,心想,原来,罗迦陛下是这么坏的。

而三皇子,他是那么好。

三皇子简直就是一个正义的化身了。

可见语言的力量,看是掌握在谁的手里。

谁掌握了,谁就是大正面。

相反,对方便是大反派了。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齐帝为什么甘心情愿给予10万大军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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