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进了一步
黑暗中,徐璐看不到凌峰的神色,但凌峰却把妻子的目光看得一清二楚,妻子脸上的委屈,彷徨,紧张都看在眼里,他自然知道她的想法和顾忌,心里叹了口气,把她抱到怀里,亲呢地吻了她的脸,感受着她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娇躯带给他的刺激,以及隐藏到温驯背后的颤拌僵硬。
“真打算要留下我?”
徐璐低低点头,脸上又火辣辣的了。
“你年纪还小,我主要是怕伤着了你。实际上,我比任何人都想要你。”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她的背依然有些僵硬,还真难为这丫头了,明明就怕着自己,却为了颜面问题,不得不豁出去。
徐璐心里迷惑,她都已经嫁给他了,怎会他还嫌自己小呢?
“爷,”她搂着他的脖子,她心思敏感细腻,也感受出他对自己的善意,不由得胆子又壮了几分,她坐在他怀中,身子也偎近了他,她红着脸低声道:“我已经是爷的妻子了……”
剩下的话她没能说下去,她相信她已经说得很露骨,相信他应该能听明白的。
凌峰喉咙咕咕地响着,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已到瓦解边缘,他双手紧紧捉着她的肩,盯着她羞涩的双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徐璐茫然,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但他却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一叹,看来,小妻子还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
不过也难怪,他们成亲已有二十天了,他却没有碰过她,难怪她会心里不安,明明还怕着自己,今晚却豁了出去。
他把她抱到床上,自己也跟着躺了下来,却是覆到她柔软的身子上,低头吻了她的双唇,柔软的触觉以及香甜的桃花气息瞬间击溃他……
当然,他不可能真的与她行周公之礼,不过,用别的法子也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
事后,凌峰下了床就着黑暗,拿来湿毛巾给她擦了双手后,又重新躺了下来,才刚躺平,她便主动偎了上来,声音有些迷惑,“那个,我在出嫁之前,娘给了我一个册子,似乎,似乎周公之礼并非如此呀?”
若非自制力好,凌峰当场就要大笑出声,这个小妻子,实在太可爱了,可爱到让他越发情难自禁了。他揪了她的脸蛋儿,说:“你太小了,娘早就写信告诫过我,不许太早与你圆房,至少还要等上些时日,等你再大些才成。”
并非不他不想与她圆房,实在是男子早泄伤身。京城一般大富之家的公子哥,十四五岁就会被安排通房丫头,初尝*之欢,免得因为好奇之心或因阳刚之火在外头惹出事故来。但他则被母亲强行克制到十七岁才初偿*。
而一般女子及笄过后就可以圆房,有些甚至更早,初潮过后就被安排着与男子圆房,但母亲却硬是把姐姐凌芸留到十六岁才嫁人,当年姐姐嫁到叶家受了两年之久的冷落,母亲不是没有手段给姐姐撑腰的,却一直没怎么干涉,主要还是怕姐姐太早行房事,伤了身子。
女子早泄伤阴,太早行房事,对身子只有坏处没有益处,一来身子还未发育齐全,尤其是孕育子嗣的器官才刚长成。房事过早,恐伤及根子,引发难产或是不孕不育。这一点,已由当代妇科圣手谢华荣现身证明。并且在里的古方中也有提及。
凌峰一向遵母命是从,尽管恨不得立马把徐璐生拆入腹,但惜玉之心还是有的,为了未来的幸福生活,他也只能忍了,反正这个妻子已经跑不掉的。
徐璐听得似懂非懂,忽然身子一僵,“爷是不是……嫌我……”她偷偷摸了自己的某个地方,汗颜起来。听说但凡是男人,没有不喜欢胸大的女人。虽然她也还有些看头,但比起凌峰的两个姨娘,就真不够瞧了。难不成,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愿与她圆房么?
凌峰伸手摸了摸,又捏了捏,说:“是小了。”
徐璐受到严重打击,闷闷地离开他的身子,有些难受。
凌峰又说:“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保证让你的大起来。”
“真的?”她的声音倏地拔高。
“那是当然。不然我每天让你岛水,喝的那些汤又是什么?”几年前,无意中听到一位远房表姑一脸忧心忡忡地对母亲说,“瑛儿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胖,这要我如何替她找婆家?”然后他便听到母亲说,“你们家不是建有池子么?把池子围起来,每日让瑛儿凫水,一天游上两个时辰,相信就能变瘦了,尤其对胸部发育大有好处的。”就那么一句话,让凌峰坚定地相信,徐璐胸部不怎么大,如果每天能坚持凫水,应该会有不小的收获的。
徐璐自然不知道凌峰心底所想,听他说凫水能让胸部变大,又惊又喜,最后她又小小声地道:“那我以后天天岛水。”
凌峰暗笑,果然女人都是爱美的动物,这话确实不假。
“哼,我倒是一心为你好,可有的人却不领情呢。”
徐璐先是不好意思,然后又嗔道:“你你,大色狼,什么为了我好,分明就是为了你自己嘛。”
凌峰愣了愣,忽然大笑,“对,确实是为了我自己。”然后又拉过她,从她领口把手伸了进去,“其实你这也不算小,不过若是再大些那就更有看头了。”
徐璐羞红了脸,赶紧推开他,并把他的手捏了出来,“你干什么呀?羞不羞人。”怪了,先前她都还怕他怕得要命,怎么现在她居然不怎么怕他了?
“我们是夫妻,迟早要行周公之礼,闺房之乐,鱼水之欢,本是人伦大礼,再正常不过的,有什么好羞人的。”
徐璐越发羞红了脸蛋,与他行人伦之礼?实在太奇怪了。她脑海里总会浮现他人首蛇身的面容,想着与一条蛇缠绵的场景,她又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凌峰无耐,知道这丫头对自己的恐惧是冰冻三尺,非一尺之寒,他也不敢逼她太急,于是只好哄道:“放心吧,你还小,我暂时还没兴趣动你。所以你把心放回肚子里。”
“真的?”
“我凌某人说话一向算话。”凌峰正色地道,但心里却没底,瞧着她白嫩嫩的脸蛋,粉白的脖劲,粉白的肌肤,白嫩嫩的手,小巧的脚丫头子,全身上下,都充满了诱惑,小腹处又升起一股热气,他甩了甩头,把这股热气强行压了下去。
徐璐的小手又悄悄摸到他的双腿,实在难以相信,这么一双腿,居然可以随时变成那么一条又长又粗的蛇尾,“你究竟是人还是妖?”
“人。”
“我不信。”她嘟起唇。
“我也不怎么相信,但实际上,我就是人。”他也很无耐的,天生就有这么一条蛇尾,他比任何人都郁闷的。
徐玷将信将疑,“那你的家人呢?”
“他们是人,唯独我例外。”他盯着她,意有所指,“但他们却从来不怕我。”
徐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能怪我么?谁叫你不解释清楚的?还有,人家本来就怕蛇嘛。”解除了恐惧心理后,她的本性也就露了出来。
凌峰伸手揽过她的腰,把她按到自己怀里,抬起她秀美的下巴,“不怕我了?”
她赶紧别开眼,“说老实话,你不露出你的蛇尾,我倒不怎么怕的。可一旦看到你的蛇身,就忍不住害怕了。”想着这阵子水深火热的日子,她就一阵委屈。成天面对一条又粗又长的蛇尾,还要保持镇定,她都不敢想像,她居然没有被活活吓死。太厉害了。
凌峰一脸苦闷,“我以为你已经瞧过我的尾巴,不会再怕我了……”说到这儿,他又打住,冷冷地道:“你现在已是我妻子,后悔已来不及了,我这尾巴,你迟早都要接受。”
徐璐伸出手臂,轻轻环着他健硕的身子,轻声道:“我知道,如今我已是爷的妻子,这已经无法改变了,所以,我也准备试着接受爷了。只是,爷,人家是女子嘛,胆子本来就小的,您总要给人家一点时间,一点机会嘛。”她刻意把声音放软,摆出两分无赖,五分撒娇,三分恳求。她笃定,只要稍微有怜惜之心的男人,都会被她打动的。
凌峰更加搂紧了她,这些日子她勇敢的表现,他一直是看在眼里的,她怕他,不得不对自己言听计从。后来徐成荣的差事有了着落,他就感受到她些微的变化,虽然仍是怕自己,但却开始试着接受自己,虽然迟度很小,但他依然感受到了。
这两日,他似有似无地显出蛇尾,撩泼她,并非是为了吓她,而是想试她的反对。她的表现很令他满意,尽管仍然怕他,但对他的惧怕已没有之前那般强烈了。
刚才她主动留下自己,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又主动说出那番话来,他心里着实是高兴的。他以为他这令人退避三舍的真身,这辈子估计也找不到能够坦然按受自己的伴侣,但他很是幸运,居然让他遇上了。
尽管小妻子仍然怕着自己,可她的表现已经可圈可点了。他相信,以她对一切艰难险阻表现出的应变能力,以及对恶劣环镜的超强适应力,她迟早会接受自己的。因为她非常聪明,她大概也明白,既然无法反抗,那么就试着去接受,在这一方面,她做得很好。连他都忍不住动容,替她鼓掌。所以在面对她偶尔露出的惧怕颤抖,他也实在不忍再苛刻她了。
……
因为头天晚上做了某些只能意会却不能言传的事儿,徐璐今早起得较往日的迟,等她彻底清醒时,外头阳光已是大炽,她伸了个懒腰,并没有立时起床,而是侧了个身,枕着枕头,望着窗外火辣辣的阳光,屋子里有浅蓝色的轻纱帏帽遮蔽,虽然明亮却并不刺眼,反而有着天蓝的朦胧。
因房屋的格局是坐北朝南,四周又有湖水树木遮挡,屋子里还是很凉爽的,躺在床上,还得拿薄被盖住肚子才不至于有冷意。
昨晚后半夜下了一场大雨,今天又是个好天气。福建夏长冬短的气侯,以前可让徐璐吃足了苦头,但不知怎的,此刻的她反而喜欢起福建这样的气候来。
在隔壁的套阁等候的豆绿,又轻悄悄地从帷幔后探出来头,这才发现徐璐已经醒了,一脸轻快地进来,“小姐,您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徐璐又伸了个懒腰,“还好,爷呢。”
“爷一大早就出去了,不过爷临走的时候,要奴婢不要吵醒小姐,要小姐睡过够。”豆绿笑嘻嘻地,显然心情很是不错,她把床幔挂到铜钩上,见徐璐依然没有起床的意思,:“小姐,天色不早了,该起了。”
“急什么嘛,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她翻了个身,直接趴到床上,望了屋子里的格局,现在她现在才发现,这屋子的家具,全是用紫檀做的,精致大气,却又没有庸肿之感。
“小姐呀,您可是主母呢,主母哪能贪睡成这样的?”
“昨晚我没睡好嘛。”徐璐理直气壮地说,“再说了,反正爷又不在,我多赖一会儿床,谁敢说我半句不是?”家中又没长辈,起得再早,做给谁看呀?
豆绿惊讶地道:“小姐,您……您不怕爷了?”这话她问得很小心,声音也很轻。
徐璐双手枕头胸颊,想了想,说:“以前确实很怕的,不过,爷又不是洪水猛兽,有何好怕的。”她决不会说昨晚因为大胆地把凌峰留了下来,成功地维护了身为嫡妻的尊严。而凌峰虽然没说什么,但从肢体语言来看,他挺喜欢自己的,之所以不碰自己,就是因为她还小,怕太早行周公礼伤及身子。这就证明他还是满怜惜自己的,她又有好惧怕的呢?更何况,他也承认了他是人,不是妖。他也承诺了,他会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接受他的。昨晚在他怀中,她总算睡了个安稳觉,梦中不再害怕,不再有噩梦。尤其半梦半醒之间,她还感受到他给自己盖过被子,还偶尔亲吻过她。如此一想,她对他的惧怕也没有以前那般强烈了。相反,还有些期待与他的相处时光。
“豆绿,你现在还在怕爷么?”徐璐怜惜地看着豆绿,也着实难为这丫头了,明明怕凌峰怕得要命,却为了她,依然鼓足勇气服侍自己。
豆绿下意识就道:“怕,怎么不怕?每一回看到爷,就忍不住全身颤抖。所以奴婢更是佩服小姐,还能够与爷同睡一榻,太厉害了,小姐,您是如何做到的?”豆绿实在不敢相信,她家小姐每日与一条巨蟒睡到一起,那是何等的煎熬呀?
徐璐哭笑不得,她先前也是怕得要命好不好?怕到身体都出毛病的地步,不过,看着豆绿那担忧而怜惜的目光,心口滚烫起来,坐起身,笑着说:“傻丫头,爷虽然看着可怕了些,但爷并未伤害过我,我都已经习惯了。你也没必要担心。”
豆绿发现今日的徐璐气色比往日还要好,双眸亮晶晶的,脸色也红润,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一边手脚俐落地服侍徐璐更衣,一边道:“奴婢相信小姐会有办法的,只要跟着小姐,再苦再难的日子都能过下去的。哦,对了,小姐,文妈妈已经领了十多个丫头进来,只等少夫人醒了,亲自去挑选。”
徐璐点头,奇怪地看了豆绿一眼,“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豆绿喜笑言开地道:“小姐,您还不知道吧?府里有个与我要好的丫头叫心恬,今儿早上,心恬就与奴婢偷偷说了,昨晚爷从外头回来,就遇上秋菊,这秋菊可真够阴险了,手上提着个木桶,一副提不起水的模样。爷便瞧到了她,便问‘怎么这么晚了还干活?’小姐您猜猜秋菊会说什么?”
徐璐毫不关心,“能说什么,不就是变相告我的状嘛。”
豆绿一脸的佩服,“小姐猜得可真准。那小姐您再猜猜,爷会不会替秋菊做主?”
徐璐淡道:“你这个问题太蠢了,恕我不回答。”
豆绿垮下脸,只好把昨晚的事儿原封不动地还原给徐璐。
昨晚,凌峰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府里的下人也大都睡下了,却依然看到还有人吃力地提着水,并且还撞上了凌峰,于是便停了下来,问:“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干活?”
秋菊一脸恭敬地说:“回爷的话,奴婢惹少夫人生气,被少夫人打了出来。文妈妈便罚奴婢提水。”
凌峰便没再说什么,抬腿就走。
然后秋菊就傻眼了,又赶紧上前抱着凌峰的大腿,哭诉道:“爷,您可要替奴婢作主呀。”
凌峰低头看着哭得梨花带泪的秋菊,问:“你要爷替你做什么主?”
“……爷,少夫人她,她忽然看奴婢不顺眼,就给奴婢安了个怠慢之罪,把奴婢赶出了蘅芜院。爷,奴婢一心一意服侍您难道也有错?”
“爷,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奴婢究竟哪里得罪了少夫人,少夫人二话不说就把奴婢给赶了出来。爷,奴婢不服呀。”
凌峰一脚踢开她,不耐烦地道:“少夫人不喜欢你,也是你自己没本事,与爷何干?”
秋菊傻了眼,一时呆愣在场。
凌峰又道:“我也是因为喜欢少夫人,这才让人去少夫人家提亲。照你这么一说,没让爷喜欢上的其他人家也得跑来找我说他们不服么?这像什么话。”
秋菊这会子哭也不哭了,辩也不辩了,直到凌峰走远后,这才失魂落魂地提着水桶走了。然后,豆绿把心恬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告之徐璐,然后笑嘻嘻地道:“小姐,爷可是亲口说了哦,他是因为喜欢小姐,才会亲自提亲的。”这也是豆绿兴奋的原因。
徐璐没有说话,因为她脑海里又浮现昨晚的事来,想着他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脸上浮现一抹红云。
“秋菊现在人呢?”
“不大清楚,不过刚才听文妈妈的意思,似乎准备放出去配人吧。”
徐璐点头,秋菊这种心怀野心的丫头,留在府里也是祸根,放出去配人倒是不错的法子。
“文妈妈呢?”
“文妈妈去了外院,服侍三姑太太去了。”
徐璐这才豁然想起,府里还有客人呢,并且还是凌峰的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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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热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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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母还没走吧,要不要把三姑母迎进来接待呢?”
豆绿迟疑:“这个,刚才爷临走的时候,曾特地交代过奴婢,说三姑太太的事儿,小姐不必管的。”
徐璐放下了心,“既然爷都这么说,那就罢了。”她实在不想面对凌三那副令人添堵的嘴脸。她也不怕凌三向凌峰的父母长辈告状,因为她多少也猜测出,凌三并不受姑舅欢迎。得罪了就得罪了,也没啥大不了的。
豆绿服侍了徐璐简单梳头洗脸,这才移到外头去,豆绿说:“小姐,文妈妈领了十二个丫头,要不要现在就去挑几个出来?”
徐璐颌首,来到厅子里,豆绿赶紧掀了帘子,厅子里候着的丫头赶紧就跪了下来,“奴婢给少夫人请安。”
徐璐没有回话,慢吞吞地扶着豆绿的手,坐到当中的八仙桌旁,等把裙摆理顺后,这才道:“免礼。”
丫头们动作齐整地直起了身子,大概是得了文妈妈的指示,一个个低垂着头,鸦雀无声地立成两排,不敢有丝毫冒头。
徐璐打量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昨日蘅芜院的事儿,相信你们都已经听说了,我也不多讲。我对丫头的要求不高,只要心里有我这个少夫人便成了。不拿我当凌府少夫人的奴才,我可用不起的。”
丫头们又赶紧跪了直来,口称不敢。
徐璐并没让她们立即起来,而是等了一会,才让她们起来,她淡淡地道:“我不是个挑剔的主子,但并不代表我可以任人拿捏。我要的奴才并非要有多聪明多能干,我只要一心一意忠心于我的丫头。”
当下便有胆大的丫头立即表忠心。
徐璐不可置否,“我和爷一样,都喜欢清静,所以,蘅芜院的丫头,我只挑选五个。现我只问你们一句话,你们回答得好,我就留下,回答不好,从哪来就从哪儿回去吧。”
徐璐特地又顿了下,这才说:“前儿个,有一回,爷嫌屋子里服侍的丫头碍眼,要让她们下去。而我的头还没梳好,若你们是我的丫头,这时候是留下继续服侍我呢,还是听从爷的吩咐?”
底下沉默了会,很快就有人回答,“奴婢先给少夫人梳完头,方能退下。”
“奴婢们给少夫人梳了头就退下。”
一个穿青裙子的丫头道,“奴婢听少夫人的吩咐。”
徐璐看着青裙子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被点名的丫头一阵紧张,赶紧回答:“回少夫人的话,奴婢叫沁香。”
“站出来,你通过了。”
沁香心中一喜,赶紧站了出来,站到徐璐旁边去。
徐璐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这丫头倒是个有眼色的。她望着底下一个个眼露嫉妒的丫头,又问:“我和爷同时要洗脚,你们先服侍谁?”
几个丫头同时回答:“爷和少夫人一起服侍。”
“先服侍少夫人再服侍爷。”
徐璐又指了个丫头,“你站出来,通过了。”
那外丫头一脸沉稳地走了出来,站到沁香下首。其他几个丫头又嫉又羡,不过多少也明白徐璐的意思了。
徐璐又抛了几个问题出去,丫头的回答各异,但徐璐凭借自己的感觉,又挑了五个,其余丫头心里失望,但因徐璐昨日的表现太过强悍,倒是不敢有丝毫不满。
把七个丫头留了下来,徐璐拍拍手说:“好了,刚才你们的回答让我很是满意,但是呢,蘅芜院目前只差五个丫头,所以,到时候还会淘汰两个不合格的丫头。全是你们全服侍我满意,说不定就全留下来了。”
几个丫头赶紧跪下谢恩,又是一番保证。徐璐摆摆手,“现在说说你们各自的本事吧。”
花了大半个时辰,徐璐吃了早饭,重新对几个丫头进行了分工,太阳已升至正中了。
徐璐又重给几个丫头命了名,沁香是头一个向她表达忠心并回答最令她满意的,就以香字命字,其余诸人叫墨香,兰香,依香,沉香,秋香,静香。豆绿为头等大丫头,夏荷沁香二人为大丫头,其余丫头归二人管。
徐璐努力按着当初祖母曾教过她的大户人家的人事布局,吩咐得差不多后,而外头也响来一些不入耳的声音,徐璐吩咐几个丫头,“出去瞧瞧,看是什么事。”
其中一个自称腿快耳朵好使的叫墨香的丫头便飞快地往外头奔去,过了不一会儿,墨香回来禀报,“是外院的三姑太太,三姑太太穿着银杏红的长褙子,头上Сhā着个点翠朱钗,脸上好浓好浓的妆,叫什么来着,浓妆艳抹吧,正在外头双手Сhā腰骂着呢,因为少夫人没赶着过去服侍,生气了,这时候正在外头与守门的侍卫们理论呢。”
因凌峰特殊的身份,蘅芜院外头布满了凌峰的心腹护卫,蘅芜院不止院墙高大,大门也格外结实,常年也都是紧闭着的,一般人进出都是走旁边的小角门,这扇小门平时候也都是常年紧闭,内外都有人把守着。
凌三在甘兰厅里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徐璐过来服侍的身影,便主动登门,前两道门她硬闯成功,但这道大门却无论如何也闯不进来了。因为大门口四个带刀侍卫硬是不让凌三靠近院门一步,凌三把自己的身份一亮,依然吃了闭门羹,硬闯也不成,不得已,只好在外头破口大骂了。
徐璐很是无语,这样的长辈,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呢。虽然徐家族人当中也有诸多像凌三这样的极品,但这些人出身不高,有市井般粗俗的性子也不为过。但凌三好歹也是凌家出来的姑太太吧,堂堂正正的嫡女,居然也学市井妇人那般使泼撒野,实在令人失望透顶。
凌三在外头依然在高声大骂,内容不堪入耳,什么小小的乡下村妇,如今攀了高枝,就得意忘形,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不过是仗着身下两片肉讨得爷们欢心,给了几分颜面,就敢开起染坊怠慢长辈云云……
豆绿气忿不已,“小姐,不能再任三姑太太这样骂下去了。小姐好歹也是督抚夫人,岂能任由这可恶妇人随意侮骂。”
徐璐想了想,说:“那个,三姑老爷人呢?”
豆绿愣了下,摇头说:“奴婢一直在蘅芜院,还真的不清楚。”
“你叫上几个婆子,把三姑太太的嘴堵了。再让人赶紧去请爷回来。”
“是。”豆绿领着两个丫头赶紧出去了。
徐璐回到屋子里,不久后,凌三的侮骂声不见了,显然豆绿已领着人把她的嘴给堵了。甘兰厅是五间正层连成一排,布局成两明两暗的卧舍,正中进去,是一间不大的厅子,两旁则各一间卧房连着的厢房,外头是四四方方的天井,种了几株常青树,以梧桐树。绿叶遮天,倒也凉爽。
这时候,蒋天宏还不知道他的妻子干的好事,还坐在厅子里哀声叹气。
昨晚那个蠢笨如牛的妻子,把新侄媳妇给得罪了,凌峰从来都是护短的,当下就不再给自己求和的机会,只一味的渴酒吃菜,有关他进京叙职的事儿,只字不提。
蒋天宏便知道,想从凌峰这儿找门路,又没戏了,不禁恨透了那个总拖他后腿的妻子。
他回来后倒没有收拾凌三,而是考虑着凌峰的话,心里一阵惊骇,自己妻子再不对,到底也是凌家人,听凌峰的意思,还希望他把她往死里管教,最好是不再让她出来兴风作浪……这,这行吗?
他对这个妻子早已没了半点感情,之所以还敬着她,就是瞧中妻子背后的凌家,如果真如凌峰所言,把妻子给往死里收拾了,难保凌家人不找他拼命。可是,昨晚凌峰的话却让他的心如猫抓般难受。
“男儿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三姑母虽出自凌家,但早已是蒋家人,她的所作所为,又与我凌家何干?一个连自己的妻子都管不好的人,如何能够当好父母官?”
昨晚,凌峰非常不客气地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把酒杯一搁,惊骇不已的蒋天宏便吃吃地道:“这个,峰儿,你三姑母再有不是,好歹也是你姑母……”蒋天宠试探地开口,他实在笃不定凌峰的真正意思,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凌峰冷然道:“于公,我是堂堂督抚,我的夫人让一个下属官员女眷这般侮骂,这可是犯了大不敬的罪。于私,三姑母是我长辈,就算做了出格的事,也由不着凌家人来管教。三姑母已是蒋家妇,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蒋家,三姑母若有不是,三姑爷按着规矩管教便是,我们也不会说半个字。三姑母这些年来,性子越发往左了去,可姑父却毫无表态,真令人失望。”
蒋天宏拿酒杯的手一阵哆嗦,凌峰的意思是要他处置凌三,他倒是想这么干,可又怕凌家人会反弹。凌家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了,光凌峰一颗手指头就能永久地把他死死按在惠安县主簿的位置上。如今他在惠安呆了足足六年,上头早也消了气,好不容易有了进京叙职的机会,正想着来找凌峰,看看能否另外给个实缺,这时候,他敢下死手管教凌三么?
正头痛地想着,凌峰来了。
蒋天宏腾地从位置上起身,“峰儿怎么过来了?快快请坐,天气热,峰儿有什么事吩咐下人便是,何苦亲自走这一趟?”虽然对面的凌峰只是长辈,但蒋天宏可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这个侄子素来表现出来的强势,蒋天宏还记忆犹新。
凌峰俊脸冷冷地板着,人只站在厅子里,却不落座,沉着脸道:“我若是再不过来的话,我媳妇都要被三姑母骂到上吊的份了。请问三姑父,三姑母与徐氏究竟有多大仇恨?竞要大动干戈到像市井泼妇般在我院门外对徐氏侮骂不休?”
蒋天宏心里一阵哆嗦,望着凌峰冰冷的脸,悔恨无比,也才眨眼功夫,凌氏这个蠢货,又给自己闯祸了。
凌峰又沉着脸道:“三姑父和三姑母远道而来,小侄与徐氏以礼相待,究竟有哪对不住你们的,居然要这般对我?三姑父请吧,并非小侄和徐氏不懂待客之道,慢怠长辈,实是三姑母欺人太甚,小侄也已忍无可忍矣。等送走二位长辈,小侄便亲自写信去京城,向父亲请罪。”也不看蒋天宏的脸色,转身就对身后一众婆子小厮们吩咐着,“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帮着三姑老爷收拾了物什,侍候我姑父起程。”然后就那样回了后院。
凌府的下人一个个嘴上说着客气的话,手上却没慢上半分,纷纷闯进甘兰厅,已开始帮忙打包行礼。
刚才亲眼见到自己母亲被凌府下人捂着嘴拖出去的蒋丽丽,原本是要向凌峰告状的,但强势的凌峰只需轻轻一扫,便怂了,不敢再吭声,还想回来向父亲告状。可凌峰也太过分了,父亲的面也没半分客气,当场就下令赶人,蒋丽丽气得嘴都歪了。
“表哥,您怎能这样?好歹母亲也是表哥的姑母,嫡亲的长辈。表哥就是这样对待长辈?”蒋丽丽上前拉住凌峰,气急败坏地喊道。
凌峰甩开蒋丽丽的手,沉声道:“有句话叫上行下效,表妹,刚才你也瞧到了,你母亲眼里可没我这个侄儿呢。”
凌峰拂袖而去,蒋丽丽哑口无言,蒋昊一脸呆滞,蒋天宏气怒难堪,最后只好领着儿女,羞忿离开凌府。
凌峰虽然直接把人赶了出来,好在还补了辆结实宽大的马车。只是蒋天宏打开马车的帘子,便瞧到被五花大绑并被堵了嘴的妻子正拼命地挣扎着。
“娘……”蒋丽丽气急败坏地上了马车替母亲松绑,凌三嘴巴得到自由便从胸腔里爆出一声嘶哑怒火,“徐氏你这个贱人,丧了良心的,你居然敢这样待我……”
“啪!”蒋天宏厚实的巴掌狠狠甩了过去,把凌三打得晕头转向,脸上立时出现五个红通通的巴掌印。
蒋天宏铁青着脸,又狠狠踹了凌三一脚,“你就作吧,继续作吧,一直作到我蒋家从伯府沦落为贫民。”蒋天宏是真的怒了,自从娶了这个妻子后,他就没过过一天顺心的日子。先前因为这恶毒妇人占外甥女凌芸的便宜,害得他的嫡子没能娶到中意的媳妇,还成为帝都的笑柄。后来更是背着自己参与太子夺嫡的罪名,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泰昌侯府降为伯府,自己还算不错的差事也被撸了,在福建这偏远小地方一呆就是六年,好不容易熬到上头无人再记得他,准备走凌峰的路子,得到实缺时,她又给自己闯下如此大祸。
想着凌峰的态度,以及未来仕途的渺茫,大好的登天机会就白白丢了,蒋天宏越想越怒,又狠狠踹了凌三几脚。
凌三虽是继室,但因仗着自己是凌家人的关系,没少在蒋家横行,又仗着凌峰的成就,以及简在帝心的恩宠,蒋天宏对她一直是隐忍的。眼下见蒋天宏胆大包天,心头邪火直冒,瞪着三角眼吼道:“蒋天宏,你敢打我?老娘与你拼了。”
又是“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蒋天宏是恨极了凌三的,就在马车里,对凌三一番拳打脚踢,凌三一介妇道人家,哪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打得鬼哭狼嚎,求饶不已。
蒋天宏显然是真的被气狠了,想着自己仕途无望,想着蒋家渺茫的未来,昨晚被凌峰一番暗示,今日妻子又做出那种得罪人的事来,更是怒中火烧,发了狠地把凌三痛揍了一顿。蒋丽丽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狰狞面容,吓得瑟瑟发抖。弟弟蒋昊胆子稍大些,上前抱着父亲的腿,哭喊道:“爹,仔细您的身子。娘再有不是,也是您的妻子,孩儿和姐姐的亲娘,您就宽恕娘一回吧。”
听闻凌峰亲自回来,强行送走了凌三这个瘟神,徐璐心头高兴,又感激起凌峰来。觉得这人虽然恐惧了些,其实抛开他那致命的缺点,这人还是非常有可取之处的。
……
凌峰送走了凌三一家子,看看时辰,也快到中午了,就索性回了蘅芜院。
徐璐听到外头声响,看到凌身大步而来的身影,赶紧从贵妃榻上起身,轻快上前,“爷回来了?三姑母可是走了?”
望着妻子轻快的笑脸,凌峰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天知道,小妻子在面对自己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面容,笑容也是极勉强的,他面上不说什么,其实心里也是不怎么舒坦的。能够瞧到妻子轻快明亮的笑靥,凌峰的心情自然也好了起来,凌三带给他的阴鸷烦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做什么?”他瞧着放到榻上的白色布料,弯腰拿起来,左右瞧了瞧,是自己的里衣,“你拿我的衣服做什么?”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成日呆在屋子里,闲得发慌,就找了些料子做两件衣裳。呃,准备给爷做件里衣,因为不知道爷的尺寸,所以就找了爷以前穿过的衣服,刚才正在量尺寸呢。”
凌峰双眼亮了亮,说:“这样量不大量得准呢。”
徐璐说:“爷若是瞧得起妾身的手艺,就让妾身亲自量量尺寸吧。”
“你的荷包绣得非常好,相信做衣裳的手艺也是不差的。也好,就先量个尺寸吧。”
徐璐赶紧拿了量尺,开始给凌峰量尺寸,凌峰人比较高大,徐璐身子矮小,在给他量肩膀时,颇是吃力,不由道:“爷还是坐下来吧,我量不够呢。”
凌峰微微笑了笑,撩了袍子坐了下来,以他这个角度,刚好看到妻子微隆的胸部,今日徐璐穿了身浅紫色印白碎花小竖领中衣,外罩绣繁复图案的对襟长比甲,下身是亮紫色的长裙,裙据尾摆绣了桔红色蝴蝶穿花式样的图案,看上去明丽动人。头梳斜堕髻,正中Сhā了枝赤金点翠展翅小凤钗,额前垂着两枚用金丝线串起的翠绿宝石,一上一下,层次分明,叠韵交加,衬出娇好的面容,有一种华贵之美。
这时候,徐璐正挽着袖子,露出半截纤白皓腕,小手正拿着量尺,环着自己的肩膀,近身距离之下,他还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桃花香气,娇艳的脸蛋,微微抿起的双唇,有一种柔美的和谐美态,看得出来,这丫头对自己已不若当初进门时的惊惶与兢惧。
“好了。”徐璐收好量尺,用褐红色的泥笔在纸上写下尺寸,她微微弯着腰,在小几子上写着,露出臀部优美的曲线,凌峰看得一阵火起,恨不得摸上几把过过手瘾也是值得的。但屋子里还有丫头盯着,只好把这份冲动强捱了下去。
“这么一件衣裳,大约要做多久?”
徐璐想了想,“以前曾给爹爹做过两件,晚上熬了两夜,大约用了三天吧。”
“慢慢做,反正我又不急着穿,不要伤了眼。”
徐璐点头,笑得眉眼弯弯。“爷不去衙门了吗?”
“不去了,”凌峰看着她,受她的笑容感染,唇角也浮现一丝笑意,“今下午我就在家陪你。”
徐璐惊讶,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时辰不早了,爷要用午饭么?”
“也好,就叫人传膳吧。”
丫头便去传膳,餐桌上四菜一汤,样数不多,却也精致,徐璐在家过惯了粗糙的生活,现在吃着美味佳肴,无比享受,很快就吃了两碗饭。
“饭菜还合口味吧?”凌峰看着她胃口如此好,也颇觉开心,看来她对他确实没了多少恐惧了,否则胃口不会这么好。
徐璐讪讪地道:“让爷见笑了,我这人可不挑食的。”她对自己吃这么多饭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替自己辩驳,她可不挑食呢。他应该满意才是。
凌峰几乎笑出了声,这丫头,说她胖就喘上了,一点都不肯吃亏。不过看着她生龙活虎的模样,也颇觉欣慰。他实在烦透了她用一种怯生生又小心翼翼的恐惧目光看着自己,那样总让他有种无力的挫败感。
吃过午饭后,凌峰又让人在外头小花厅里摆上茶果,“会下棋么?”
“嗯,会一点点。”徐璐有些期待地望着他,他要陪自己下棋么?
“好,那就下一会儿棋,然后咱们午睡去。”
小花厅四面都有窗户,三面池水环绕,坐在花厅里,凉风习习,倒也不觉热。徐璐主动执黑子,用她史上最无敌的棋艺,把凌峰杀得落花流水——主要是凌芸被她杂乱无章的棋艺给弄得无从下手了。这丫头确实没说谎,她确实只会一点点。
接连下了几盘棋,回回都输,徐璐输得面上无光,最好只好把棋子一丢,嘟唇,“不玩了,一点都不好玩。”
凌峰哈哈一笑,“就你这泣鬼神惊天地的棋艺,以后我再敢不敢与你下棋了。”
徐璐噘唇,满脸的不服气,“讨厌,就爱欺负人家。”说不出的娇憨可爱,凌峰心里一热,忍不住捏了她粉嫩的脸蛋,“赖皮鬼。”
徐璐扮了个鬼脸,与凌峰相处得越久,越发找着了与他相处的个中精髓,这人虽然有着屠夫的绰号,又有那么一条恐惧的尾巴,但对自己也还算不错了,甚至还颇纵着自己。
“那个,我要午睡了,爷要一并睡午觉吗?”徐璐每日雷打不动的午睡习惯,到了时辰后眼睛就不大睁得开了,必须睡一会儿才会有精神。
“天气这么热,你睡得着?”凌峰淡淡地说,“让丫头们给你打扇吧。”
“不了,心静自然凉嘛。”
凌峰意外,没有说什么,“那好,你睡吧。”说着就起了身。
徐璐又问:“爷要去哪?您不午睡么?”
“我没午睡的习惯。”他笑着说,“我要去凫水,你要去吗?”他盯着她,想看她的反应。
徐璐垮下脸来,这回她没有再故作平静,而是嘟嚷道:“我才不要呢。”
凌峰没有勉强,她有这样的反应也在常理之中,先前那种明明怕得要命偏又故作镇定的模样,反而让他越发想欺负她。
徐璐虽然已渐渐接受了凌峰,但仍是不敢面对他那巨大的蛇尾。不过木已成舟,与其天长日久地提心掉胆,还不如试着去接受。于是,她鼓足勇气,先凌峰一步谴退了屋子里的丫头,并让人在院门外守着。
凌峰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怕我凫水的模样么?”
徐璐咬了手帕,最终决定实话实说,“到底已是爷的妻子嘛,总归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
凌峰心里一热,看她的眼神又变得柔软。她能有这样的想法,实是出乎他的意料。想起他的前妻,在得知他的真身后,当场就吓得晕厥过去,醒来后,无论他如何解释,好话说尽,依然不肯让他再靠近一步。嘴里大叫“妖怪,离我远一些”,甚至还要请法师来降伏他。
而徐璐这个小妻子,出身不若前妻高贵,胆子也并不见得比其他姑娘大,但有一点却让他佩服,那就是处在逆境之下的顽强求生意志,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她也没有怨天尤人,以泪洗面,而是勇敢地接受这一现实。虽然刚开始表现不尽如意,但比起前妻的反应来,又要强一百倍一千倍。如今,他只稍稍对她好些,她的回报就远胜于他的付出,甚至还能说出嫁鸡随鸡的话。显然,她已经在努力接受自己了。
他这么一个先天的异类,他也没指望能让自己的枕边人坦然接受,却被徐璐的“开始试着接受自己”而热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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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大暴发了,我都佩服自己了。
第71章 老夫老妻的事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说了句自己都震惊的话来:“如果我不在你面前露出尾巴,你是不是就不会怕我?”
徐璐想了想,点点头,“爷没必要为着将就我就委屈自己嘛,你去凫你的水,我睡我的午觉,互不打扰,不就结了?”
凌峰没再说话,“那你去睡吧。”
徐璐果然睡觉去了,屋子里温度太高,她不愿在卧室里睡,让人搬了罗汉床,放到花厅里,脱掉比甲,只着一件中衣,就着习习凉风,确实舒爽。
花厅三面都与池水相连,徐璐在花厅里午睡,凌峰就在池子里凫水,果然是互不打扰。
豆绿惊惧地望着凌峰那粗大的蛇尾扎进池子里带来的水啸浪滔,紧紧抓着徐璐的手,“小姐,还是回屋里睡吧。”
池子与小花厅紧密相连,她怕徐璐在此会睡不着觉的。
徐璐说:“不了,就在这儿睡。你也去午睡吧,不必管我。”
豆绿倒是巴不得离这个非人类的怪物姑爷远远的,但她又担心徐璐的安分,“万一……”
“没有万一。去吧,我也要睡了。”徐璐打了个哈欠,躺倒在矮榻上,用镯地冰竹编制成的席垫,无比舒爽,外头的凉风又时不时拂来,这儿确实是睡午觉的大好地方。
豆绿没得法,又惊惧地看了池子里如蛟龙般的姑爷,一咬牙,也回自己屋里睡她的午觉了。
凌峰在水里游了一会,发现徐璐已经睡着了,不由露出笑容,深深看了她美丽的睡颜后,尾巴高高扬起,再一次扎进深深的池底。
虽然天气热,但就着凉风这样午睡,徐璐还是颇觉肚子一截凉幽幽的,睡到一半,小手四处乱抓,准备把丢到一边的薄毛巾盖住肚子,半睡半醒之间,摸到一抹冰凉带水珠的滑腻,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心跳陡地快了数拍,睡意全没了,手上的毛巾也飞快地丢开,等她回过神来时,白色蛇尾已非常灵活地卷起毛巾,铺到她身上。
徐璐这才重新活回来后,看着栏杆外一脸带笑的凌峰,他下半身的长尾有一半在厅子里,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揪心。
她强行平复心头忽然涌来的兢惧,嗔道:“讨厌,又来吓人家。”
把她刚才的反应看在眼里,凌峰笑着说:“看你似乎有些发冷,所以特地拿毛巾给你盖上,倒落得一身埋怨,何苦来哉。”
徐璐看着身上的毛巾,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用尾巴拿毛巾盖在自己身上,以免她着凉,这才把心重新放回肚子里。
她放松了心情,用毛巾裹住自己,瞅着他说:“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嘛。”
“太阳已经不晒这儿了,要不要下来凫水?”
“还是算了吧,这儿的水好深的。”
“放心,有我呢。”
徐璐还是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我还没睡饱呢。”
凌峰也没再勉强她,尾巴一甩,又扎进池子里去了。
徐璐拥着毛巾,继续睡,但这回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海里总会浮现那长又粗的尾巴,把豆绿卷入半空丢出去的画面,他用那条长尾卷起丫头的身子,把丫头丢出院墙外的摔得血肉模糊的狠劲,以及刚才他用尾巴卷起毛巾给自己盖的画面,一边是他的心狠手辣的狠劲,一边是他对自己的照顾怜惜,再加上耳边响来的池水波动的声响,徐璐心里的茅盾又化开了。
凌峰尽管在池子里嘻戏,但他的耳朵却是格外的灵敏,徐璐翻了一个身,紧接着又翻了个身,他知道,她估计被自己刚才的举动给吓着了,所以睡不着了。
他有些沮丧,不过很快又把这份沮丧抛诸脑后,他的小妻子是那么的入境随俗,又是那么的聪明,想来不会钻太多牛角尖才是。
虽是如此想,但凌峰还是游到栏杆边,看着徐璐虽然闭着眼却紧蹙的毛头,“睡不着?”
徐璐睁眼,“嗯,嗑睡都被爷刚才给吓没了。”
“那就下来陪我。”他的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的,溅起无数水花。
徐璐迟疑地看着他腰腹下的蛇身,心里正在作天人交战,她是该相信他,还是该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会对自己好,不会伤害自己?
“想不想下来?”凌峰又问,“水里好舒服,好凉快的。”他盯着她被白色中衣掩盖下的那两个隆起,目光邪恶,“女子要经常凫水,胸部才会长大不少。”
徐璐双眼亮了亮,她生平最不满意的就是她的胸部了,虽然还是有些小看头,但比起田氏那如碗口大的饱满,又差了不止三个档次。她也不奢望她像田氏那样硕大到比碗口还要大,只希望再长大一些便成了。
如果凫水真能使这儿长大不少,还是可以试试的。
她又看了他的蛇尾一眼,又赶紧别开眼,这具蛇尾,对她来说,确实是道巨大的压力,就那么瞧着,也会平空打不少的冷颤。
“那个,爷若是变回去,我就下水。”徐璐还是决定退一步。
凌峰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表明。一条白色玉带陡然袭向她,还没反应过来,腰间已被缠住,然后在徐璐的尖叫声中,被带入水中,进而跌入冰凉的怀抱。
徐璐这会子也顾不上害怕了,死死地搂着她的脖子,双腿也紧紧攀到他腰上,语带哭腔,“你好讨厌,你真的好讨厌。”然后就那样哭了出来。刚才她是真的被吓傻了。
“爷怎么可以那样对我?”被蛇尾卷住身子,再在空中飞了一圈,那种失重的感觉,蛇尾带给她肌肤特有的冰凉,害得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凌峰一脸歉意地搂着她,轻轻拍着,“好了好了,别怕,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嗯?”
徐璐确实是生气的,但现在她已在水里了,哪里还敢生他的气,就怕惹恼了他,把自己丢在水里,她不被吓死也要溺死。
溺水的感觉可不好玩,于是她只能紧紧依附着他,她察觉出他对自己的身子还是很有兴趣的,于是尽可能地弓起身子,用柔软的地方抵在他*的胸膛上,只要他对自己有兴趣,那么施展一下美人计也无可非厚。
“这儿的水好深,我好怕。”
“不怕,有我在呢。”凌峰紧紧搂紧了她,感受着水里的压力,以及她带给他的感官刺激,他深吸口气,觉得小腹又窜起一把火,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胸膛。
徐璐微微挣扎了下,其实她并不讨厌他的碰触,相反,还有种异样的刺激与甜蜜,带给了她不一样的火热悸动,使得她并不抗拒他的触摸,反而还挺享受。
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急促的呼吸喷在他脖子处,凌峰一阵痉挛,想也不想,就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她那娇艳欲滴的双唇。
徐璐睁大了眼,挣扎了会,实在反抗不过,只好顺其自然。冰凉的池水也因为这对夫妻的加入,变得火热起来。
在屋子里睡得不怎么安稳的豆绿,陡然听到徐璐一声尖叫,身体本能使得她从床上一跃而起,想也不想就奔得后头的小花厅,花厅的矮榻上并没有徐璐的身影,反倒是不远处的池子里,有两具相拥而吻的人。
其中一个,不正是她家小姐么?
豆绿尖叫一声,“小姐……”
徐璐赶紧离开凌峰的身子,红着脸看向豆绿,羞得全身起火,凌峰把她按到自己怀中,对豆绿道:“没事就去外头守着。”
豆绿魂游天外,呆呆地应了声,呆呆地离开小花厅,去了外头的正厅,她脑海里总是浮现自家小姐与姑爷拥吻的画面,实在不敢相信,小姐胆子实在奇大,怎么就那样接受了怪物一般的姑爷呢?小姐不但不怕姑爷,还与姑爷……那样……
豆绿又羞红了脸,赶紧甩甩头,强迫自己想些别的。
被豆绿撞破自己的胆大的行为,徐璐羞得无地自容,忍不住又埋怨起凌身,“讨厌,都是你,怎么可以亲人家。”
凌峰如偷了腥的猫,搂着她的小ρi股,说:“你我是夫妻,最羞人的事都做过,这又有什么好害羞的?”
徐璐越发觉得没脸见人了,轻轻捶打他,“讨厌死了,我要上去了,快带我上去。”
“急什么,既然下来了就游上几圈。”他试着放开她,“按着那日我教你的,放松身子,来,不用担心会掉下去,我会托着你的。”
徐璐好容易把心底的羞怯抛诸脑后,果然挥动着四脚游起来,这回她倒是游得不错,不用凌峰托着,在池子里也游了小半个时辰,还一点都不觉累。连凌身都觉不可思议,“体力还不错嘛。”
徐璐骄傲地扬起下巴,“那是当然。”其实她也知道,前些日子她订是因为恐惧太过,饭吃不好,觉睡不安稳,哪还有力气去凫水?但现在不同了,她已不怎么怕了,吃得好睡得饱,加上凫水还挺有好处的,也就抛去敷衍的想法,认认真真地挥动四肢。
心态不一样了,成绩自然就显著了。徐璐在水中渐渐找回了凫水的技巧,状态越发神勇,甚至还可以像鱼一样在水里乱穿乱蹿。凌峰在她身后缓缓地跟着,虽然徐璐已经完全学会凫水技巧,但这儿池水深,还是不敢大意的。
徐璐游得兴起,对跟在身后那条蛇尾也就不怎么惧怕了,甚至还敢去摸它一把,惹来凌峰的反弹,狠狠地砸她一头一脸的水。
徐璐不甘落人后,捧起水来喷他,但她哪是凌峰的对手,很快就尖叫着败下阵来,“讨厌,就爱欺负人家,我不玩了,老是泼人家的水。”
凌身大笑,“明明就是你先使坏的。”
“人家是女子嘛,你就不知让让人家?”
“果然孔夫子说得对,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矣。”评
“那老家伙,就爱胡说八道。这世上若没有女子,你们男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凌峰色眯眯地盯着她被淋湿的娇躯,“是呀,你说得太对了。没了你们女人,我们男人活着确实没意思的。”
徐璐没有察觉他的目光,依然得意洋洋地像个骄傲的小孔雀,“就是嘛,所以爷一定要对我好些哦。”
“嗯,那是肯定的。”凌峰目光坚定不移地锁住她那绣人的曲线,“等会子到了晚上,爷一定好好疼你。”
“这还差不多。”发现他的贼眼,不由羞怒交另,双手捂着自己胸前的春光,又是一声尖叫。在他哈哈大笑的笑声中,她故作娇蛮地喝道:“不许笑,不许看。”
凌峰笑得更大声了,在徐璐羞到快要冒烟之际,双手一揽,把她揽到自己怀里,再一次吻住她那鲜艳欲滴的诱人双唇。
一直玩到太阳下山,徐璐才气喘吁吁地搂着凌峰的脖子,“我好累,实在游不动了。”
凌峰搂着她的纤腰,“嗯,那就上岸吧。”
今日玩得很是尽兴,被兴奋支撑着的徐璐,神勇了一下午。但因为处处被凌峰箍制,兴奋感没了,力气也就没了,这会子连上岸的力气都没了,被凌峰双手托着,游到岸边,她连上岸的力气都没了。
“哎,快推我一把啦。人家真的没力气了。”徐璐对凌身的表现很不满意。
“亲我一下,爷就推你上岸。”
豆绿听到动静,赶紧奔了过来,“小姐。”
“豆绿,快扶我。”徐璐骄傲地冲凌峰哼了哼,让豆绿扶她上岸。
豆绿手脚麻利,把徐璐扶上了岸,回到屋子里,豆绿早已把衣裳找好了,只是,徐璐却迟迟不早脱衣裳,因为凌峰还在屋子里呢。
“那个……你先出去啦。”
凌峰仍是拖着他那条长长蛇尾,一路迤逦到卧室里来,他双手环胸,“笑话,这是爷的屋子,我干嘛要出去。”
徐璐咬牙,“那,那你不许看。”
豆绿心里一阵哆嗦,暗自担忧,小姐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不怕惹恼了姑爷,蛇尾只需轻轻一卷,她们主仆还会有命么?
什么叫蹭鼻子上脸,什么叫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徐璐便是了。这丫头从来就是个怕强欺软的主,以前在凌峰面前,可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如今发现凌峰并不若传言般恐怖,骨子里的本性就被激发出来,五分娇蛮,五分任性使得非常顺溜。
凌峰却并无半分不悦,笑盈盈地望着小妻子红通通的脸,也不回避,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瞅着徐璐。
徐璐最终没法了,只好拉过一旁折叠起来的四折乌木梅的绣海棠迎春屏风,甚至在还拉开屏风之际,还给他一记得意的神情。
凌峰哭笑不得,这丫头倒是诡计多端,不过,在他这个强大的对手面前,一切的诡计都算不得什么了。
凌峰揪准点子,眼见徐璐脱得精光后,蛇尾一扫,屏风被拉开来,主仆二人花容失色,徐璐更是双手捂着最要紧的地方,豆绿也赶紧上前一步,遮住凌峰的视线,可惜,凌峰蛇尾一扫,便把豆绿给扫了出去。
“啊,救命……”豆绿吓得几乎要尿裤子了,以为小命即将不保,只觉眼前一黑,一番天眩地转,她人已被扫出了卧室。
“碍手碍脚的,出去。”凌峰一句冷哼,成功止住豆绿的尾音。
紧接着,白光在屋子里一闪,全身未着寸缕的徐璐也被拦腰卷了起来,徐璐还来不及放声尖叫,人已经被轻轻丢到床上,她惊魂未定,这回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他那条蛇尾带给肌肤的冰凉与惊颤。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徐璐牙齿发颤,手忙脚乱地把被子裹到胸前,看着凌身渐渐逼近的身子,她又被恐惧给包围了,刚才都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的?
“当然是做夫妻间才做的事。”凌峰恢复了双腿,朝床边逼近。
兀自恐惧的徐璐见他忽然收了尾巴,如此又大又长的尾巴,眨眼间就变成了人类的双腿,徐璐眨了眨眼,恐惧一下子就没了,她甚至还趴在床上,双眸死死地盯着他的双腿,“怪了,怎么说变就变的?”
凌峰上了床来,把她压到被子里,“别好奇了,快来尽做妻子的责任吧。”他咬牙,拉过她的小手往自己的下边探去。
徐璐双颊又红了起来,稍稍挣扎了下,也就从善如流地做尽妻子的义务了。虽然就这样光着身子不怎么妥当,可好歹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不一会儿也就习惯如常了。
第72章 名伎秦香香
外头的丫头得到准许后,这才来到院子里,收拾屋子,把衣物收起,叠放妥当,但却不敢靠近卧室一步。尤其豆绿还死守在出口处,这些丫头多少也知道男女主子要干些什么,就算没有豆绿把守,她们也是不敢靠近的。
其实,豆绿之所以堵在门口,也是有苦衷的,她主要是怕姑爷那条蛇尾,可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瞧到了,否则,这些丫头的小命也就不保了。另外,她还担心徐璐,就她那么点身板儿,要如何服侍姑爷呢?为此,豆绿越发同情自己的小姐了。
里头偶尔传来徐璐的闷吭,以及嘟嚷,“哎呀,我好累。”
“乖,再一会儿。”
过了良久……才听到里头有正常的说话声,豆绿心里如猫抓着难受,又过了一会,里头传来需要服侍的声音,豆绿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进去了。
屋子里有股散不去的春意,空气中浮现着一股春意气息,豆绿红着脸,偷偷地望着已穿好衣裳的凌峰,凌峰向她呶了呶嘴,“服侍少夫人。”
豆绿下意识扫了凌峰的双腿,突然打了个机灵,刚才被他用蛇尾卷着身子扫出来的情形又回到脑海。
她压下心头的惧怕,来到床前,徐璐祼着身子缩在被子里,头发散乱,脸庞通红,双眸迷离,额上还沁些微的汗水,双唇红艳得不似正常,艳得发亮,也有些肿,忍不住问道:“小姐,您的嘴怎么了?”
徐璐摸了摸双唇,脸蛋儿越发红了,不止双唇又酸又麻,连双腮都酸痛不已,她捂着唇,吱唔着,“没什么,快替我找衣服来。”她瞪了罪魁祸首一眼,都要怪他,太过分了,居然让她那样服侍他。
豆绿赶紧去找了衣裳服侍徐璐穿衣,又见徐璐的脖颈前胸有好些红红的印记,心头奇怪,刚才明明都没有的,怎么现在就出现了,难不成是姑爷咬的?
豆绿看着凌峰的眼神,越发恐惧了。这个姑爷不但恐怖,还喜欢咬人呢。
吃了晚饭,原本打算出府好生游玩一番的,但徐璐双唇又肿又亮,脖劲处也有好些被咬的红痕,哪里还敢到外边去,只好一边瞪了使坏的罪魁祸首,一边嘟嚷地只在园子里散步,消化时间。但因为心中有气,脚下的青石地板都让她蹬出一个洞来。
凌峰好笑地摇了摇头,又好生好气地向她保证,“行了,别生气了,明天,明天爷一定带你出去。绝不食言。”
徐璐见他这样,也就见好就收,“那可是你说的哦。”
“绝不食言。”凌峰笑得爽朗,捏着徐璐腰间肉嘟嘟一层小肥肉,格外开心,双眸柔柔地望着她的侧面,粉嘟嘟的面容,略带些婴儿肥,这两日倒是长了些肉回来,看起来格外的娇美可爱。最难得的是,这丫头虽然时有娇蛮,却很会拿捏分寸,在任性娇蛮与懂事明理之间找了个平衡点。就像刚才,虽说在使性子,却是见好就收,让他半分脾气也无,反而还觉得她懂事,就算任性也任性得可爱。
……
第二日凌峰果然没有食言,遵守承诺地带徐璐出府闲逛,厦门先前经济落后,倭寇却横行,也就短短两年时光,就大变了样,倭冠早已不见了踪影,地痴流氓也被消灭得干干净净,老百姓虽未到居安乐业的地步,但比起两年前的境况又有极了大的改善。
泉州的秋季依然阳光如火,但比起夏天晒在身上的炙热又要好上些许。今日凌峰带了徐璐来珍珠湾划船游水,
厦门临靠海峡,自从朝廷开放海禁以来,做海上生意的商人多如牛毛,商人们有了钱,财大气粗的表现便是所用画舫布置得极致奢华。天气炎热,停泊在珍珠湾里的画航,笙乐一片,画舫上舞伎伶人的歌声凑响了属于泉州乃至整个福建难得的太平之乐。
凌府的画舫约有六丈长,丈余宽,对于徐璐来说,已经是惊为天人了,在前后甲板上来回穿梭,欣赏着湖面上如炽的画舫,以及对面不远处伶人优美的歌声。
“这些人可真够享受的,居然还有歌舞助兴。”徐璐羡慕地望着对面那间足足有十丈长的巨舰,船舱里穿梭着身姿苗条的丫头,坐着好些满头珠翠的贵妇,以及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还有一群袒胸露乳的伶人正挥舞着广袖云衣,劲歌快舞,歌伎清亮婉转的歌声听得人如痴如醉。
凌峰顺着徐璐的目光,看着对面的歌伎,笑道:“不过是歌舞助兴罢了,你也喜欢?”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听说醉仙楼有个叫秦香香的名伎,惯会唱歌,抚琴,红极一时,好些风流才子都爱点她的牌子,听说这位秦香香还是个远近驰名的才女,她作的诗都会被人争相传告,不知是不是真的。”
凌峰笑道:“秦香香是泉州名伎,在泉州还算艳名远播,但在整个福建,可就差多了。真正的名伎还要数福州的小桃红,建州的杨玉娆。不过在泉州地界,这秦香香也算是不错了。你若喜欢,就把她叫来,给你唱上两曲。”
徐璐双眼一亮,“真的?”
“爷说话从来都算话的。”
徐璐心里喜兹兹的,以前她父亲做了厦门县令后,也见识了不少官场上的妇人千金,但这些人忒讨厌,总爱攀求,每家宴客,必会请名伎歌舞助兴,奸些在牌面上的名伎,更是各家争相邀请的对像,似乎,不请这些名伎助兴,就没面子似的。自己的父亲一穷二白,也是节俭惯了的,先前家中也宴过一回客,继母田氏倒想去挣挣面子,但一打听请个牌面上的名伎需要花费千金,最终田氏咬牙请了个二等的伶人,也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却也被其他的官家女眷笑惨了。后来田氏足足有一年,不敢出现在那群同僚官眷场合。
“听说,这些名伎都很美,并且大都会被有钱的客人赎回去做美妾,是不是真的?”
“嗯,不错。虽然这些青楼女子名气甚大,却也过着玉臂千人枕的悲惨日子。被赎身做妾,也算是她们最好的出路了。”
徐璐皱起了鼻子,说,“听说秦香香生得也很美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凌峰意外,“你不是想听她唱歌么?”
徐璐闷闷地道:“想听,但万一听了她的歌,我平白多了个妹妹,那可得不偿失了。”她不爽地看着他高大英挺的面容,意有所指。
凌峰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们凌家家教严厉,凌家男儿是不许娶青楼女子为妻,连妾都不允许,这个你就放心好了。”
一些秦香香的常客甚至还在船上隔着老远就打招呼,秦香香抱着琴,脸上毫无笑容,一如既往的冷傲矜持。倒是秦香香的丫头赶紧回话道:“我家姑娘已经外包,就不过去了,还请公子海涵。”
一听秦香香被人包场,纷纷好奇心起,这个秦香香可是难请得很,自恃才女身份,一般人还真请不到的,就算请到了,连个笑容都没,冷冷傲傲的,活像自己才是贵尊的名门闺秀似的。但这些人就吃人家这一套,秦香香越冷傲,越被捧得大红大紫。一些好事之人,又羡又妒地用眼神跟随着秦香香,看到她上了一艘画舫,不由大失所望,这艘画舫也太普通了,舫上的旗织即没官府的标志,也没某某大富家的姓氏,想来也就是一普通富户,居然能够请动秦香香这位美人儿,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甚至有些自恃身份的人还吩咐身边的长随,“去,打听一下那间画舫的主人,若是肯割爱,本公子出一千两银子,让他把秦香香让出来。”
……
秦香香上了船后,打量着船上的布局,心下失望透项,就这么大点的画舫,下人也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秦香香横了面无表情的凌非一眼,这人还挺会唬人的呢,冷着一张脸,又是那般口气,害得鸨母和她都以为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对她好一番死拖活赖威逼利诱。
进入船舱后,忽然只觉眼前一亮,外头倒看不出什么来,但一进船舱便发现里边大有乾坤,这里头的一桌一椅,大到案几,小到香炉盆碗,无不透出精致的贵族气息。秦香香在沦落风尘之前,也是位大家闺秀,很快就明白,这间画舫主人,应该出自书香世家,并且身份不会太低。她在脑海里搜索了天香楼的常客,实在想像不出,这间画舫的主人身份为何。
秦香香跟在凌非身后,看到凌非对立在粉蓝色的薄绸金丝霭霞锦帘前的俏生生的丫头道:“天香楼秦姑娘带到,请姑娘进去通报主子。”
丫头看了秦香香一眼,“侍卫长请稍候。”于是便进去了。
秦香香身边的丫头有些不忿,暗自嘀咕着,“架子还真大。”
过了会,那个丫头出来了,“凌侍卫长,主子有令,有请秦香香小姐。”
秦香香越发不满了,她在泉州高树艳织整整四年,从来都是别人捧着她的份,这间画舫主人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难道不知她在泉州城可是人人争请的对像吗?居然如此怠慢她。
秦香香昂着下巴,肩背笔直地踏了进去,便瞧到了坐到上位上的凌峰夫妇,只觉眼前一亮,男的俊,女的美,如同画中仙子般,这就是她今天要献唱的对像?
“奴家天香楼秦香香,见过公子,夫人。”秦香香抱着琴,恭敬有礼地福了身子。她目光惊疑地望着凌峰,她虽然不知道此人的身份,却也识得此人的。去年在林总兵林大人的赏菊宴上,便瞧到过此人。当时林总兵还曾扬言要给她赎身,把她送给此人,但这个英俊却又冷漠的公子哥拒绝了,这是秦香香毕生的奇耻大辱,想不到今儿又见着了。并且还亲自点自己献唱。
凌峰手上拿着莹白色的酒杯,淡淡地嘬了口,“唔”了声,也没怎么看秦香香,只侧头对徐璐道:“这位便是泉州城艳名远播的秦香香姑娘。”
从秦香香进来,徐璐便打量此人了,心头赞叹,这秦香香生得不算顶美,顶多中上而已,但却有种清高冷傲之气,白色绣牡彤的肚兜,外罩白底绣玉兰花的薄绸夏衣,浅绿底绣葱绿色的鸢尾长裙,手上戴着枚通体莹白的镯子,一双皓腕纤白如雪。头梳弯月髻,碧玉做的簪子,翡翠做的珠花,整身并无丝毫风尘之气,反而有种我见犹怜之态,却又有傲立岩石上的孤梅,微昂的下巴,清冷的双眸,紧抿的双唇,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高贵而遗世孤立。
徐璐打量了一会,暗自评估了下,好一个孤芳自赏的白莲花,清高冷淡的腊雪霜梅,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三分犀利,五分不屑。
徐璐郁闷无比,出钱的可是大爷呀,她居然还在此人眼里看到了对自己的不屑。
徐璐打量秦香香的同时,后者也在暗中打量徐璐,一件姜黄绣翠绿鸢尾的肚兜,外罩鹅黄色折枝绿萼梅花开襟褙子,烟白色的汗巾儿,外头是一件轻烟淡柳色系襟纱衣,下头是米白色的拽地裙摆,裙摆遍绣五彩刻丝的粉荷莲花,云鬓高挽,再簪了支栩栩如生的足足有半尺高的五翅凤钗,单指宽的赤金镶米粒五彩宝石的额箍,众星拱月地捧着额头正中那枚璀璨夺目的东珠,无比精致,也极致的贵气。
鹅黄色的开襟褙子里边露出半截姜黄的肚兜,淡柳色的纱衣,米白裙据,丰满圆润的精致脸庞,整个人显得青春活泼,洋溢着无穷的快活气息。
这是个养尊处忧的富家小姐,仗着家世和美貌,嫁了个同样养尊处忧的公子哥,是个不知世事,只知享受的米虫罢了。
秦香香在心里给予了这对夫妇自认中肯的评价,嘴里却道:“公子召见香香,是要香香唱歌,还是听香香抚琴?”
秦香香的冷傲以及矜持而清高的态度,使得徐璐对这些文人墨客擅长的文雅玩意骤然失了不少兴致,她看向凌峰,示意他作主。
凌峰便说:“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秦香香咬牙,泉州的人谁不知道她擅唱歌,更擅抚琴,可谓是琴艺双绝。
“奴家琴棋书画,样样皆有涉及,只是不怎么精通,公子若是不嫌弃,就让奴家献丑一二。”
还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徐璐有些汗颜,她真是白活了这十五年,琴长什么样的都没见到过,棋倒是会,却是奇臭无比,至于书和画,没一样拿得出手的。
“就弹两首曲子吧。”凌峰说,总算正眼瞧了秦香香一眼,“若是弹得好,爷重重有赏。”
秦香香咬了咬牙,再一次看了凌峰一眼,“是。”
很快,便有丫头摆上几子,端来墩子,秦香香优雅落座,她的丫头把琴小心放到几子上,然后撩了白色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皓腕以及一双巧夺天工的纤纤玉手。
徐璐再一次自卑了,她的皮肤也还算不错,但十指又短又粗,指尖倒是尖尖的,却肉乎乎的,与人家的修长笔直又灵巧的指头一比,立马被甩出两条大街了。
秦香香十指轻弹,美妙的琴音倾泄而出,专注地抚琴,也不看任何人,弹得浑然忘我。
徐璐不懂音乐,也不得不赞叹,弹得确实不错,曲调悠扬,带着婉转的凄凉,这是些伤秋悲春的风花雪月类的曲子。她再一次叹口气,除了这些曲调,就没别的调子?
秦香香表面在专注抚琴,却一直注意着凌峰,发现此人似乎没被自己的琴声所吸引,依然淡淡地喝着,甚至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里大怒,又不甚服气。自己好歹也是一方名伎,纡尊献唱抚琴,你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性子,想当初,本地第一大族王家,以及泉州第一首富,见了自己不也客客气气,甚至还为自己一掷千金。这人平白生了副好相貌,却是个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
琴声停止,秦香香起身,朝二人福了身子。
“奴家献丑了,请公子夫人指教。”
徐璐也没听出其意境来,但为了表示自己的内涵,鼓了鼓掌,又夸了句:“不错,秦姑娘弹得真好。爷,您认为呢?”
秦香香望着凌峰那张漫不经心的脸,漫不经心地道:“嗯,还行。”
秦香香心中越发来气,她又福了身子,“公子还有别的吩咐吗?”她连最基本的“多谢客人指教”的话也不愿说了。
“听说你歌也唱得好?”
秦香香谦虚地应道:“都是世人抬爱罢了。”
“也好,就唱上两首吧。”
秦香香不得已,又唱了一首曲子,不得不说,这秦香香的歌喉确实是不错的,声音婉转,纤柔轻巧,一曲把秋天淡淡的秋意情怀表现得淋漓尽致,歌声完毕,余音还梁耳半日。
徐璐也听得如痴如醉。等她唱完,这回的掌声是名副其实的。
“秦姑娘唱得可真好,难怪有泉州第一名伎的称号。”徐璐笑着说。
“夫人过誉了。”秦香香看了眼前高贵的年轻少妇,心里却有些惊骇,她沦落风尘数载,多少也会看人识贞洁,这位年轻的小夫人,眉宇间有股春意,却还是处子之身,这可能吗?
目光不由看向凌峰,秦香香双手紧了紧,这人额宽鼻长,显然不是那种肾虚亏阳之人,这位少夫人又是如此的貌美如花,美人在怀,又怎能够坐怀不乱?
凌峰不知道秦香香的心思,看向徐璐,笑了笑说:“如何,要不要再让秦姑娘献唱一首?”
徐璐打了个吹欠,“秦姑娘琴艺绝佳,歌声如天簌,今日一见,果真是三生有幸。只是爷,我困了,想睡午觉了。”她不是笨蛋,秦香香尽管面上一派矜持清高,可一双眸子却总是似有似无看向凌峰身上,她心里又岂没意见?巴不得秦香香早早走人。此人琴弹得再好,歌唱得再好,这辈子也不会待见她了。
凌峰是知道她雷打不动的午睡习惯的,说:“也好,那就先睡吧。秦姑娘,我让人送你回天香楼。”
秦香香心头失望,只好福了身子,“多谢公子。”
凌峰又道:“秦姑娘人比花娇,琴弹得好,歌也唱得好,夫人很是喜欢,来人,重重有赏。”
凌峰话音刚落,已有人捧了一个填漆的盒子出来。上边放了十二根金条,每根金条约有五两重。如此豪绰手笔,又把秦香香给惊住了。
秦香香让人收下金条,又说:“谢公子厚赏,奴家感激不尽,然,奴家却受之有愧,不敢得此重礼。奴家出道以来便立下规矩,若是有人能够用棋艺赢奴家三局,奴家非但不要赏赐,还会跟爷回去,这辈子生是公子的鬼,死是公子的人。公子可敢试否?”
秦香香最后一句话说得非常有底气,一双媚眼直勾勾地盯着凌峰。
徐璐大怒,这个该死的女人,当着她的面就要勾引她的男人,她的清高冷傲哪去了?原来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徐璐心头一松,“这是真的么?”她想了想,又有新的担心,万一秦香香主动看上了凌峰怎么办?抛开凌峰那条令人惊惧的蛇尾,他的外表确实非常吸引人的。
凌峰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小脑袋瓜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呀?那秦香香爷又不是没见过。”
徐璐又笑了起来,“那,爷就请这秦姑娘来献唱吧。”她也想过过一掷千金的贵妇派头,想着等会子可以一脸矜持尊贵地让人打赏,被众多凤流才子捧场的一方名伎却要对自己行礼答谢,光凭想像就美兹兹的。
“不担心爷瞧中此人?”
“不怕不怕,爷又岂是那种见色心喜的肤浅男子?”徐璐大大方方地给了他一记高帽子。
凌峰哈哈一笑,忽然又低下头来,暖昧至极地盯着她的某个地方,“那夫人要如何答谢为夫?”
做了近一个月的夫妻,这样的语气,徐璐再熟悉不过了,不过她脸皮一向厚,脸皮不红气儿不喘地偎近他怀里,娇声道:“爷想怎样就怎样。”这几晚上她可没少尽妻子的某些义务,虽然痛苦了些,不过能换得后半辈子的安稳,也值了。
凌峰吸呼为之一紧,以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瞧到她姜黄色肚兜下隐现的两颗逐渐饱满地山丘,再看着她嫣红的小嘴,眸子一黯,只恨现在是大白日。
凌非办事一向牢靠,又稳又快,秦香香很快就来了,坐着一艘小船,手上抱着一把琴,还带着两个丫头,来到凌府所在的画舫。
人的名儿,树得影儿,秦香香生得美,又抚有一手好琴,歌喉如天簌,在泉州城,确实算得上一方名伎,秦香香抱着琴,坐着小船,一出现在珍珠湾,便引来好些狂峰浪蝶的围观。
一些秦香香的常客甚至还在船上隔着老远就打招呼,秦香香抱着琴,脸上毫无笑容,一如既往的冷傲矜持。倒是秦香香的丫头赶紧回话道:“我家姑娘已经外包,就不过去了,还请公子海涵。”
一听秦香香被人包场,纷纷好奇心起,这个秦香香可是难请得很,自恃才女身份,一般人还真请不到的,就算请到了,连个笑容都没,冷冷傲傲的,活像自己才是贵尊的名门闺秀似的。但这些人就吃人家这一套,秦香香越冷傲,越被捧得大红大紫。一些好事之人,又羡又妒地用眼神跟随着秦香香,看到她上了一艘画舫,不由大失所望,这艘画舫也太普通了,舫上的旗织即没官府的标志,也没某某大富家的姓氏,想来也就是一普通富户,居然能够请动秦香香这位美人儿,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甚至有些自恃身份的人还吩咐身边的长随,“去,打听一下那间画舫的主人,若是肯割爱,本公子出一千两银子,让他把秦香香让出来。”
第74章 名伎引发的战争
凌峰挑了挑眉,显然他也知道这个泉州第一名伎的规矩。
“在下棋艺浅薄,还是不要献丑了。”他才没有兴趣与一个伎女下棋。他也不想出这个风头,那些时常出入青楼混得“数世英名”的才子墨客,从来不是他欣赏的。
徐璐心下松口气,觉得凌峰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没有被这个狐狸精给迷住
秦香香讶然,不可置信又不甘心地道:“公子为什么不试呢?就算您输了,您也没损失什么。但您万一赢了呢?若是公子赢了,香香就是您的人了。”说这话的时候,秦香香难得地红了脸。她一向瞧不起上青楼的男人,对这些人从来没有好脸色过。但眼前这个男人,却激起了她的好奇心。他虽然点了自己献唱,却没有像别的男人一样,对她动手却脚,甚至在言语上占便宜。她觉得这个男人或许会是她的良人。
至于他是否娶妻……秦香香瞟了徐璐一眼,小丫头罢了,生得再美又如何?还不被她放眼里。
这下子换徐璐绝倒了,凌身都已经拒绝了她,这女人还这么的倒贴上来,那句“自古侠女出风尘”的话又是从哪得来的呢?
徐璐好歹也看过几本野吏,对于那些出身风尘却侠肝义胆爱国优民的青楼女子表示出极大的钦佩,可眼下,这位名满泉州的秦香香,却让她一再失望。
你清高没有错,孤傲也没有错,毕竟你有清高的本钱嘛,沦落风尘却保持着一颗出淤泥而不染的身心,这需要何等的勇气?但为何不一直清高下去呢?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可是自毁名声呀?
徐璐当下也就不客气了,直截了当地道:“秦姑娘请慎言,我家爷一向洁身自好,可不能被些不三不四的人给坏了名声。依我家爷的身份,可不是那种需要靠玩弄名伎得到名声的人可比的。”
秦香香胀红了脸,徐璐这话太过刻薄了,什么洁身自好,不三不四,她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夫人,香香出身是不如您。香香虽沦落风尘,却一向洁身自好。”
“公然勾引我男人,还算洁身自好?”徐璐嗤笑一声,“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是我孤漏寡闻,还是秦姑娘的洁身自好与众不同?”
凌峰淡笑着摇头,对这个妻子再一次刮目相看,是谁说她的妻子柔弱无依来着?这丫头的嘴皮子功夫可是不弱的。
秦香香再一次无言了,她性子本来就冷淡,从来不屑与他人呈嘴舌之快,被徐璐堵得难堪,心里委屈,她泫然欲泣地看着凌峰,声音凄楚,“公子……”
凌峰淡道:“姑娘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从来不稀罕什么输赢赌注的,姑娘找错人了。”
秦香香再一次傻眼,她自付生得美貌,又才气纵横,那些想给她赎身带回去做妾的文人官老爷如过江之鲫,她自付只要她主动开了口,这男人还不顺水推舟?
秦香香带来的丫头也觉得自己的姑娘太过猛浪了,人家已有了娇妻,容貌丝毫不比你差,还会稀罕你一个青楼女子?吃了冷落还不甘心,还要再一次自取其辱。
不过,这位公子生得可真俊,一身说不出的气势,让人心醉不已。也不知是哪家公子哥,如此的气宇轩昂,若小姐真的从了良,她们跟了过去,也还是不错的。
秦香香也知道自己猛浪了,但此刻她已经骑虎难下,她承受不起被无情拒绝的后果,她的骄傲自尊也不许,于是还想力挽狂澜,“公子可是嫌弃香香貌丑无颜?”
徐璐现在连话都懒得讲了,还才女呢,真是把才女的颜面都丢尽了。
尽管不怎么了解凌峰,但多少也知道这个枕边人的脾性,如果真那么肤浅,连个这样的故作清高的青楼女子都瞧得上的话,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了。
凌峰也觉得眼前这女子完全被那些所谓的风流名士捧得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当下连话都懒得再讲了,直接道,“来人,送秦姑娘回去。”
秦香香绝望了,总算知道羞耻,掩面而去。
身后还响来徐璐的埋怨声:“早知道……就不该让她来。”
“是呀,白白浪费爷的金条。”
秦香香听了更是心如刀绞,恨得几欲滴血。
正在这时候,对面一艘巨大画舫,旗帜上写着大大的“王”字的大船驶了过来,凌峰的船也不小,但与眼前这艘大船相比,可就不够瞧了。
一个面目骄横的家丁隔空就对这边喊道:“秦香香姑娘,我们家公子请您上画舫献唱。”
那家丁的声音喊得很高,附近的船只听到后纷纷探出头来,也看到了凌家船上甲板的秦香香。
能在画舫上召伶人作乐的人家,大都是风月场所的老手,秦香香的大名自然是清楚的,心想,秦香香可是出了名的傲气,身份低些的,都是不屑一顾的,想不到这个又小又穷酸的船主居然能够请动,纷纷让船夫把画舫逼近这边,一个个都想探探画舫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秦香香一颗脆弱的心,再一次被凌非践踏,正是生死不能之际,陡闻还有如此多的人捧她的场,久悍逢甘雨,一颗脆成碎片的心总算得已修复,她目光怨毒地瞪了凌非一眼,忽然朝其中一个男子凄声道:“王公子,快救救奴家……”
美人的待遇从来都是最好的,尤其还是泉州第一名伎,一向以清冷高傲闻名的秦香香,如今放低身段求救,这位王公子一阵飘飘然,想也不想就使出他风流倜傥的功夫,中间还隔着两丈的距离,就给跃了过来,嘴里大喊:“香香姑娘别怕,王某来救你了。”
王公子王瑞身穿白衣,在空中姿态优美,一些旁观人都看得呆住了,心想,这是哪家公子,功夫这么好?
可惜,还没感叹完,便见场面急转,这位风度翩翩的王公子,还未落到秦香香面前,便被一个青衣冷面男子抬腿一脚就给踹回了原来的船上。
那王公子没能在佳人面前使出英雄本色,还当场出了这个大丑,气得大吼大叫,从家丁护院手中站直身子就一阵嘶吼:“靠近这艘船,把那小子给我打,往死里打。”
王家护院也抽出身上的刀,飞身来到这边,徐璐吓得脸色发白,“这,这怎么回事?”
凌峰护着她,淡道:“放心,凌非会解决的。”
凌家的画舫并不大,徐璐在船舱这边,也能依稀瞧到前边甲板上,凌非神勇至极,一人一剑,随便一挥,便把飞身上甲板的人统统杀落到湖里。也就眨眼功夫,王家护院已死伤大半。一时间,整个珍珠湾湖面上,一阵鬼哭狼嚎,有起哄的,有看戏的,也有愤怒的,王瑞见自己家的护院完全不堪一击,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摸着就给杀光了大半,气得鼻子都歪了。又吼道:“小子,你等着,小爷立即去叫人来,有种你不要走。”
凌非眼都不带抬一下的,再一脚把一心想爬到船上的王家护院给踹进了河里。这才看向缩在甲板上的秦香香,“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拧你走?”
秦香香吓得脸都白了,刚才凌非的神勇她看得一清二楚,再也不敢多生事端,就要下船,忽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慢!”
一个身子纤巧却雍容华贵的美少妇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女,一些就近瞧到徐璐容貌的公子哥们纷纷倒吸口气,纷纷在心中猜想,究竟哪个王八蛋这么好运,娶了如此美貌的小美人还不甘心,还想染指秦香香。
一些看热闹的妇人奶奶们也暗自猜测着,泉州什么时候有这么个貌美夫人,她们怎么从来没有瞧到过?也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奶奶。
徐璐冷冷地盯秦香香,“刚才本夫人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秦姑娘在此挑唆别人对我们大打出手,直至兵戎相见,按我大庆律法,挑唆至人命者,可按极刑处置。凌非,把此人送到官衙,按挑唆罪论处。”
凌非抱拳:“属下尊命。”然后大步上前,拧着秦香香纤细的胳膊,扔到另一艘小船上,显然是要送入官府定罪。
围观的人傻眼了,这是什么跟什么呀?召秦香香献唱的居然是位女子,还是位生得貌美的年轻夫人。显然这位夫人与秦香香处得并不愉快。也不知这位夫人是何方神圣,一个侍卫居然有如此身手,只是,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王家公子的人也被他弄得死伤过半,光天化日之下,未免太胆大妄为了吧?
一些有眼光的人多少也猜出这位夫人出身肯定不凡,把在泉州横着走的王家公子也打得落花流水,显然是有依仗的。就是不知这位夫人是哪家女眷,什么时候小小的泉州有这么一号厉害人物了。
但一些知道王家公子身份的人,却暗自兴奋着,王家是什么人呀,那可是福建总兵林骏的小舅子呢。王氏族人有好些在朝中任职,王家老爷又是福建少数有名的大富之一,整个王家,在泉州乃至整个福建,都是排得上名号的大家族。这位小夫人估计凶多吉少了。
徐璐不知道这些人心底的想法,回到船舱后,一脸的不满,“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居然遇上这样的事儿,唉。”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凌峰安慰道:“不是要午睡么?去睡吧,让人把船开到岸边的树荫下,那儿凉快。”
“不睡了,哪睡得着。那个,姓王的爷要怎么办?”她一脸担忧,泉州的人多少也知道王家的,这王家在泉州,比县令还要威风呢。
“好歹你男人还是这一建督抚,再厉害的地头蛇,敢来惹我么?”凌峰哼笑一声,他不去找王家的麻烦就谢天谢地了,王家还敢来惹他?那就正中下怀。
徐璐想想也是,她的男人可不是吃素的呢,
船夫把船停靠在湖边背阳的一面,这儿有着宽阔的树荫遮蔽,凉风习习,倒也舒服,一点都不显热。
徐璐让人放下白色的沙帘,这沙帘设计得很是奇怪,从里边看,外头的景像一揽无遗,可外头的人却瞧不出什么来,好些画舫上都有这样的纱帘,尤其在船上乘凉的女眷,这种纱帘即能挡住那些猛浪的目光,又能自成天地,观看湖面风景,又得到凉爽,一举数得。
徐璐正要躺下,忽然瞧到远处气势汹汹地驶来几艘大船,船上立着一群手持武器的士兵,看其方向,还是呈四面包抄的形式朝这边驶来。
凌峰也瞧到了,眯了眯眼,哂笑一声:“很好,林骏果然也被牵扯了进来。”
徐璐知道,林骏是福建总兵官,手底下有十万人马,但依然要听凌峰吩咐行事的,如今却带着人来找凌峰这个顶头上峰的麻烦,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爷,咱们要怎么办?”徐璐有些兴奋地问。
凌峰看她一眼,说:“王家我早就看不顺眼了,只是碍着林骏的面儿,一直没有动他们。”
徐璐想了想说,“要不,等会子他们来后,我装作惊吓过度落水,淹个半死不活。那样,爷不就有了动他们的借口么?”
凌峰身子一震,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她。
徐璐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来,轻声道:“恰巧,我也瞧不惯王家。所以,咱们干脆就将计就计。”
凌峰仍是震惊不已,“你……你当真明白我的意思?”
徐璐横他一眼,嗔道:“这有何难?虽然不懂你们男人的心思,但想要收拾某一个人,肯定要先找足理由嘛。有了理由,再正大光明收拾,谁敢说半个不字?”以前她祖母看田氏不顺眼,想收拾田氏时,就是故意先落个理由出去,等田氏上了钩,再狠狠收拾田氏。这一招通常都是屡试不爽。她当然也会,所以一听凌峰说看王家不顺眼,她就知道该如何做了。倒不是她有多聪明,而是刚才王家实在太嚣张了,是该给些教训。还有,先前那王夫人和林骏的妻子也还曾怠慢过自己,害得她在林家外头晒了半日的太阳,哼,眼下就新仇旧恨一起报了。
凌峰看着徐璐的目光,带着惊喜,他咧唇笑道:“好,不愧是我凌某人的妻子。”凌峰是真的高兴,简直是欣喜若狂了,想要睡觉马上有人递枕头的感觉,确实很好。他的妻子年纪不大,却能够跟上他的步伐,猜出他的心思,然后主动配合自己。
虽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但能够同心协力的夫妻,这世上又能有几个呢?
徐璐也察觉得凌峰对自己的赞赏,也颇觉得意,但见王家人马来势汹汹,已经渐渐把自己的画舫包抄住了,也来不及得意了,“好了,爷快去前头吧,我在后头见机行事。”
凌峰有些担忧,这珍珠湾的水可深呢,他怕她这个半调子的游水技巧,万一做戏做过头,他可没地方后悔去。
看出了凌峰的担心,徐璐俏皮一笑,“爷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等我一落水,你就马上下来救我不就得了嘛。”
凌峰不再说什么了,因为王家那个蠢货已经在叫嚣了,他只能郑重地道:“那你一定要小心些。”
王瑞一脸威武地对身旁长相严肃身穿铠甲的将军道:“周大人,对方护卫身手厉害,周大人等会子可得小心行事。”
叫作周大人的将军全名叫周远山,是林骏身边的左副将,福建近一年来已倾于和平,很少再有战争,没了战争洗礼,想要升官就不容易了。周远山还年轻,武艺又好,巴不得再依靠战争更进一步,这会子见总兵大人的小舅子有了难,他便自告奋勇领兵前来,一来能够巴结上王家,二来也是巴结总兵大人。只要得了王家公子的好感,不愁总兵夫人不替自己说好话。听说总兵夫人与这位王公子感情极好的。
周远山威风凛凛地扫了对方的画舫一眼,冷冷地说:“王公子放心,不过是普通富户家的护卫罢了,身手再好,还能躲得过我军中的百发连机弩?只要他敢反抗,只需我一声令下,包准把他刺成刺猬。”
王瑞哈哈大笑,拍了周远山的肩膀,“好,周大人,等下就靠你了。对了,虽说这户人家可恶透顶,但祸不及女眷嘛,男人若有反抗就地格杀了,女的嘛,就给他们一线生机好了。”
周远山一听,心头鄙夷不已,什么被对方护卫不分青红皂白打伤,还杀了王家半数护院,原来是姓王的色中饿鬼瞧中了人家女眷的姿色,妄想明抢,难怪会被杀得哭爹喊娘。
尽管心里鄙夷,但周远山却不得不依着王瑞了,他太想更上一步了。
“王公子放心,周某带出来的人虽然不多,但全都是军中精锐,个个以一挡十,区区一个护卫又算得什么?王公子请靠后,在下这便过去,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抓来,任公子发落。”
周远山威风禀禀地立在船舱,目光威严地望着对方小小的画舫被他十数艘巨舰包围,士兵们已弓在弦上,全都对准了画舫,渐渐逼近,还有五百步,四百步,……只要他一声令下,包准把对方射成窟窿。
周远山身边的校蔚站到前去,舌绽春雷:“船上的人给我听着,你们已被官兵包围了,赶紧束手就擒,否则,爷爷一声令下就可以把你们射成马窝蜂。”
王瑞站在周远山身边,举目眺望,果然瞧到了对方甲板上,踹自己的凌非,恨恨地道:“周大人,就是此人。小爷我要抓活的,等会子抓到他,我要亲自侍候他。”
周远山看了凌非一眼,说:“王公子放心,周某一定如您所愿。”只是,周远山忽然眼皮跳了跳,怪了,这人怎么这么面熟?
王瑞恨恨地瞪着凌非,恨恨地道:“这人还真是胆大包天,咱们都已把他包围了,他还站在那儿,想当活耙子是不?”
周远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的军舰一出,湖面上的画舫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唯独这艘画舫,却毫不理会,而那人甚至立在甲板了,也是动也不动。
忽然,那人动了动,冲这边大声喊道:“可是林骏麾下副将周远山?”
周远山身边的校慰大怒,“大胆,我家大人的名讳岂是你一介草民能叫的?”
凌非没有理会校慰的狐假虎威,冷冷地喝道:“周远山,督抚大人在此,还不快过来拜见督抚大人?”
周远山眼皮猛跳,他刚才没听错吧?
督抚大人?
凌非忽然一扬手,“督抚大人令牌在此,周远山,接着。”一块黑色的物体隔着三四百步远的距离,凌空朝周远山飞来,稳稳地射向周远山的门面。
周远山接过,身子晃了晃,赶紧把令牌换到左手去。而右手却悄悄背在身后,无人知道的是,周远山这只右手在轻轻颤抖着,他的手掌心,有一道被令牌压过的痕迹。
周远山强忍着右手臂的痛楚,左手拿出黑色玉牌,上边写着个凌字,不正是大名鼎鼎的凌督抚的令牌么?自己上峰的上峰。
周远山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甲板上。
王瑞不知道周远山的心思,冷哼一声,“哼,什么督抚不督抚的?开着个小小的船,居然敢冒充督抚?周大人,居然也有人敢冒充督抚大人,实是可恶。大人赶紧下令吧,把这些人全都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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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夫妻同心
周远山看着令牌,正是吓得全身哆嗦的时候,但听王瑞的话,又颇觉得有道理。督抚大人那可是堂堂安国侯世子,家财万惯,富贵泼天,又怎会开这么个寒酸的船?比普通富户还要不如的。想来应该不会是督抚本人,或许与督抚有些相关的人物吧,不然哪敢光天化日之下冒充督抚的。
只是,周远山虽然野心勃勃,但也细致如发,尽管心头怀疑,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说:“王公子,对方有督抚大人的令牌。依周某看,还是小心为上。”他的意思先把对方身份弄清楚了再说。
王瑞不耐烦地道:“我敢保证,对方绝不是什么督抚大人……”话还没说完,忽然背后响来一阵巨喝,“何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袭击督抚大人?”
周远山心里一阵恍惚,赶紧回头,忽然脸色大变,只见他们的背后,密密码码地使来无数艘船只,船上全是清一色黑衣带刀武士,当先一排是人高的巨盾,身后是一排排手持连弓弩,拉弦如满月的弓弩兵。
对方的船驶得飞快,一眨眼间,就已离他们的船只有百步之摇,还来不及想对策,对方船上已有人大吼,“周远山,你好大胆子,胆敢带兵围攻督抚夫人,你有几个胆子?对方听着,督抚大人在此,统统放下武器,举手投降,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对方只稍稍停了下,又嘶吼道:“督抚夫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灭你们九族。”
周远山心里一阵哆嗦,他目力极好,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首领,是凌督抚麾下大将,叫张少清,此人天生神力,又是神射手,据说能拉五石弓,骑术好,武艺好,有勇有谋,是凌督抚少数的心腹爱将之一。此人一旦出面,那是不见血不收兵的人。
人的名,树的影,张少清的身份,很快就被人认了出来,再来凌督抚的大名,军中的将士哪个不知哪个不晓,那可是有屠夫之称的杀人狂。曾经一口气枭了三千投降士兵的首级,只因为他们投降得太慢了,丢武器也丢得太慢了。
所以,张少清话一出口,周远山带来的人马全都集体打了哆嗦,想也不想就放下了武哭,然后抱头蹲下,一个个如丧考妣。紧接着,张少清的话,又令他们一阵哆嗦,心想完了完了,对方船上居然是督抚夫人。督抚前阵子才新娶了夫人,他们也是知晓的,就算不知督抚大人对这位新夫人有多少感情,但凌大人护短的名声那是出了名的。
这回也亏得张少清及时赶到,否则督抚夫人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只有被抽筋扒皮的份,想着督抚大人的冷血酷厉,心里更是骂死了周远山,把他祖宗十八代都咒遍了。
不说普通士兵,周远山本人现在也是腿肚子抽筋。他带领士兵围攻督抚夫人,法不责众,凌督抚不一定会惩罚士兵,但他这个带队的人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心里更是恨毒了王瑞。这个天杀的,杀千刀的,胆子可真是肥得很呀,连督抚夫人的主意也敢打。
现在他总算明白过来,王瑞所说的对方护卫就是凌非,那可是督抚大人身边第一侍卫长呀。
凌非那可是凌督抚身边的心腹中的心腹,从来不离左右,如今也在船上,要么就是凌督抚对这个新夫人格外的疼宠,连心腹侍卫也要派来保护,要么就是凌督抚本人也在船上。不管是哪一种,周远山都得天眩地转了。这时候的他双膝跪在甲板上,全身半丝力气都没了,有的只是无穷的绝望悔恨。
王瑞也傻眼了,他实在不明白,就这么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画舫,那个美若天仙的少妇,怎么就成了督抚夫人呢?
也就在眨眼间,周远山带来的人马已全都抱头投降,张少清带来的人马,不费一兵一卒,便控制了所有人马。当张少清带着人马,来到周远山的船上,周远山赶紧痛哭求饶,“张大人,属下不知道船上的是督抚夫人,属下受人蒙蔽,向您请罪。”
张少清冷冷地道:“周远山,有什么话,等会见到督抚大人再解释吧。”然后一挥手,厉喝:“统统捆起来,带走!”
一群士兵如狼似虎地扑向周远山等人,又踢又踹地把他们按倒在地上,王瑞挣扎着大叫,犹自不死心,“你们不能抓我,我姐夫是福建总兵,我是泉州王家二公子,在整个福建,我们王家……”话还没说完,又被人狠狠踹了几脚,几个大头兵骂道:“老子管你是天皇老子,犯到老子手上,等着被侍候吧。”
王瑞被打得眼冒金星,但仍是不肯死心,还嘴硬地叫道:“我姐夫是福建总兵林骏……”
又是几脚狠踹,把他踹得差点提不起气来,“他妈的,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敢嘴硬。别说是你姐夫,就是你老子,也要受你牵累,蠢货。”
不一会儿,林总兵林骏也赶过来了,他也听说了自己的小舅子伙同副将,带兵围攻督抚夫人。林骏听说此事,几乎双眼一黑,二话不说,就从温柔窝里跳了起来领着人直冲珍珠湾,生怕来迟一步,小舅子死了便死了,怕就怕还要牵累自己。凌峰那杀千刀的可是最擅连坐的。
林骏十万火急地赶到珍珠湾,便见湖面上全是清一色官船,一些民船全远远地驶了开去,听说场面也已经控制,督抚夫人仍在船上,周远山等人也还没有接近督抚夫人的画舫便被张少清给控制住了。不由长长舒口气。
林骏才松口气,蓦地便听到一阵尖叫:“快来救命呀,抓淫贼呀,快来人呀……”
林骏一口气又提了起来,举目望去,便见督抚夫人的画舫上,出现几个妙龄侍女,并拥着一个华服丽人惊惶地从船舱里奔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穿清一色青衣的男子,只是衣服*的。林骏气得一口气就那样堵在喉间,厉声吼道:“来人呀,把这大胆狂徒给本官拿下。”
林骏吼得声嘶力竭,他太熟悉这些青衣人的身份了,是王家的家丁打扮,显然是自己的小舅子干的好事,瞧中了督抚夫人的美色,就派家丁前去明抢,如今还被捉了个正着。
徐璐从船舱中奔跑出来,身后青衣家丁追出来,林俊的嘶吼,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林骏的命令一下,身后便有士兵举着箭往船上射去,林骏对于自己的亲兵的箭术那是很有信任的,心想,小舅子是没有活路了,现在只有丢车保帅才是王道。
正想着,忽然又是一阵尖叫,“不好了,夫人落水了,快来人呀,救命呀。”
林骏眼皮子一跳,果然,美若天仙的督抚夫人,被船上陡然出现的陌生男子吓得慌不择路,跌落湖里去了。林骏吓得魂飞魂散,这下子所有的计谋都用不上了,珍珠湾的水本来就深,闺阁女子不会凫水,若没有人救,只有溺死的份。就算有人下去救了,男女授受不亲,督抚夫人的名声也是毁了,如此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就此折戟,凌峰的怒火可想而知,估计整个王家都要拿去陪葬,说不定自己也要受到波及,林骏这时候什么想法都没了,呆呆地望着湖面。
湖面上所有官船齐齐朝徐璐落水的地方奔去,却没有人敢跳下去水去救人,不是他们不谙水性,而是督抚夫人是女子,他们下去就算把人救了上来,岂不毁掉夫人的名声?
眼看督抚夫人就要沉没下去,忽然,船舱中奔出一个身影,纵身跳了下去,把人救了起来,后来大家才认了出来,救人的正是凌峰本人。众人松了口气,又祀求着督扶夫人没事。
这时候,林骏等人心头七上八下的,凌峰把夫人救起来时,夫人已经晕迷不醒了,也不知能否救得活。大富人家的夫人奶奶们身子娇弱,稍微受一点寒就会要去半条命,这会子又是是惊吓,又是落水,也不知能否救得回来。
林骏失魂落魄地跳上甲板,凌峰抱着*的徐璐,脸色铁青,双眸似要喷火,对着湖面一众官兵厉吼:“别挡道,都给我滚一边去。”然后抱着徐璐蹬蹬地飞身上了岸边,纵马往城里奔去,显然是要去找大夫。
剩下的林骏也急急忙忙往岸边赶了过去,被人控制住的周远山已是如丧考妣,垂头丧气,要死不活。只有王瑞还搞不清楚状问,兀自对林俊叫道:“快放开我,姐夫,快来救我,把这帮狗日的军法处置。”
林骏气得双目喷火,奔过去,左右开弓把王瑞打了个痛快,并吼道:“你这个混账,老子要被你害死了。”也不等船只靠岸,隔着一丈宽的距离,就跃到岸上,匆匆抢了匹马如狼似虎地拍马前行。
张少清神色疑重,刚才凌督大人的架式,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王家,这回是凶多吉少了。于是张少清肃了神色,“王瑞大胆包天,纵人行凶,纠结官兵,欲图谋害督抚大人,欲对督抚夫人不轨。水军营撤回。骁骑营,弓兵营,步兵营,立即随我去包围王家,把王家上下统统捉进大狱。”
“是!”这群大头兵最喜欢的就是抄家抓人了,不但富了自己的腰包,还能一呈威风,一举数得。
张少清能成为凌峰的心腹,甚至左右臂膀,自然是极有眼色的,凌督抚刚才的神情,以及对夫人的狂怒担忧,已经证明,不管夫人是生是死,王家是死定了。恰巧督抚大人本来就要对付王家,只是苦无机会,此时现成的大好机会送上门来,张少清哪还能错过的,当下就领着人气势汹汹地去王家了。
……
凌峰抱着徐璐一马当先风驰电掣驶回凌府,徐璐便睁开了眼,笑嘻嘻地望着凌峰,“刚才我表现得不错吧?”
凌峰一边牵着缰绳,一边低头看她一眼,“别说话,风大。”他越发搂紧了她,生怕全身*的她着了凉。
徐璐看着两旁飞逝的景物,吓得闭了闭眼,说:“慢些慢些,我快要吐了。”
凌峰并没有放慢速度,依然打马前行,“再忍忍,万一着了凉可不好的。”他已有些后悔让她参与此事了,她身子娇弱,万一着了凉可要怎么办才好?
感觉得出他对自己的关心,徐璐心里甜兹兹的,紧紧地偎紧了他。
很快,凌府到了,凌峰抱着徐璐火速奔回了屋子,来到蘅芜院,三两下就剥掉了徐璐的所有衣物,徐璐哭笑不得,一边挣扎一边抗议,“唉呀,你扯得我好痛,我自己会脱的。”
“闭嘴。”凌峰喝道,三五下扯光她的衣物,又把她按在床上,“闭嘴,不许说话。”他动作飞快地拿了被子把她包裹住,紧紧抱在自己怀中,看到跟进来的几个丫头一脸茫然,不由喝道:“愣在那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找衣服服侍少夫人更衣?还有,去厨房熬姜汤来,少夫人落水了,不能着凉。”吩咐完后,这才把徐璐放到床上,任由一群丫头给她更衣,绞干头发。不一会儿,外头已有人禀报,“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老大夫被拉得气喘吁吁,气都还没喘匀,又被推了进来给徐璐诊脉。
其实徐璐身体健康着呢,就只是落水而已,又被及时救了起来,天气又不冷,根本没事的,但为了稳重起见,仍然叫了大夫仔细诊治了一翻。
老大夫仍是上回那个老头儿,被气喘吁吁地抓到凌府,得知督抚夫人落了水,脑海里浮出一张略带婴儿肥却又粉嫩娇怯的小姑娘时,怜惜之意顿生,也顾不得身上这把老骨头,拼了老命,甩着老腿老胳膊地赶着。
不过在赶路的同时,老头儿犹在想,这位新夫人不是与凌督赞犯冲,就是被凌督抚身上的煞气冲着了。这才成亲不到一个月呢,已经连续叫了两回大夫了。
不过在给徐璐把了脉后,老头儿又纳闷了,除了有些微的惊悸之症外,这个新夫人身子好得很呢,半丝毛病都没有,脸色红润,似乎还比上一回长胖了不少,不由奇怪。十天前,这个新夫人还面容瘦削憔悴,心怀兢惧,可现在却是生龙活虎,动若脱兔。
得知徐璐确实无事后,凌峰这才松了口气,又让人重赏老大夫,亲下了封口令。紧接着,姜汤也熬好了,凌峰逼着她喝下。这才挥退屋子里的人,搂着徐璐,要她脸上亲了几口,“我的夫人,可真有你的。王家这回是死定了。”
徐璐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来,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他,“我要不要再晕迷不醒?”
“不用。大夫和丫头那儿我已下了封口令。”凌峰倒不担心有人会反水。
“不过这阵子就得委屈你呆在屋子里了,哪儿都不要去。”
徐璐点头,既然要做戏,肯定要把戏做足的。
“估计这时候已有人心烧火撩了,爷要不要出去处理?”
“急什么?现在我的夫人可是生死未卜,本官担心自己的夫人,守在屋子里也是常理。谁也不会说半个字来。”
徐璐咯咯地笑了起来,搂着凌峰的脖子,眉开眼笑道:“爷,有没有人说您阴险卑鄙狡诈?”
“有。”
“谁?”
“你呀。”凌峰笑道,“就算有,也不敢当着我的面说,是吧?而你倒是第一个当着面说我的人。”
“那倒也是哦。”徐璐又笑了起来,这才发现,凌峰尽管已换了衣服,但头发都是湿湿,于是直起身,“爷快把头发放下,我给你绞干。”
凌峰没有反对,果然坐到桌前,任由徐璐细心地给他绞干头发。这时候,外头天色已暗,豆绿进来,问道:“小姐,时侯不早了,要传膳么?”
徐璐看着凌峰,笑道:“唉呀,不说我还没感觉到呢,今儿有一天没吃饭了,现在肚子都咕咕叫了。”
凌峰笑道:“那就传膳吧。”
吃了饭后,徐璐也累了,嚷着梦周公去。
“你去睡吧,我还得去外书房处理些事。”
“那爷什么时候回来,我好让人留门。”
“不用了,今晚我不睡了。”
“啊……爷可是有要事要处理?”
“我夫人可是生死未卜,我哪睡得着,自然要熬夜守在夫人床前,自然是一夜未睡了。”
徐璐张大嘴,“没必要做到如此逼真吧?”
凌峰冷笑,“冲着王瑞领兵冒犯我,王瑞已是个死人了。如今,又让我的夫人受此惊吓,记王家脱一层皮也不为过。但打蛇不死,后窜无穷。所以,我不但要钉死王家,还要林骏以后的忠心。”
徐璐迷惑了,“爷已经达到目的了呀?干嘛还要委屈自己?”
凌峰微微一笑,摸了她的脸蛋儿,说:“想要灭掉王家满门,就你落水,份量还不怎么够。所以,得再给他们加把火。”
平淡的语气里,血腥意味却异常浓烈,这也是徐璐第一次发现,她的枕边人,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屠夫。王家是何等超级豪族,就因为不怎么安份,暗地里小动作不断,他就要灭王家满门。这是何等的心狠手辣?
徐璐不再说话了,放开了他,“你们男人的事,我一介妇道人家也是不懂的。那我就不问了,爷去吧,不过不要呈强。”其实她很想对他说,少造些杀孽,不过想来他是不会听进去的,瞧他尽管眉宇间带着疲惫,精神却奋亢,她便知道,他动王家的心思已是不容更改了,也就歇了劝解的心思。
凌峰再看了她一眼,妻子的皮肤雪白,眉宇间带着惹人怜爱的粉嫩气质,大大的杏眼,却带着忧虎,这让他格外的怜惜,低头,吻了她丰润的双唇,不一会儿,他放开了她,等匀了呼吸,这才大步离去。
凌峰走后,徐璐却一时没了睡意,王家呀,那可是超级大豪门呀,就她有限的认知里,光泉州城,王氏家族就有数上千口人,而在泉州,福州等地,也有王家的分支。甚至王家也还有族人在朝中当官,若是真要一网打尽,这要多大的手笔?需要安多少罪名才能达到灭族的目的?
徐璐对王家人没什么好感,王瑞的母亲林氏还曾奚落过她,王家人在老百姓心目中名声并不怎么好,欺男霸女,胡作非为,强占民田,甚至还有逼良为娼的事儿,王家人死了就死了,但这样一个大族,凌峰究竟要罗织什么样的罪名,才能够灭掉王氏家族,进而达到牵制林家的目的呢?
……
外界传闻,督抚夫人受了惊吓,又失足落水,凌督抚大怒,当场下令,把王家人全都控制起来。督抚夫人徐氏被救起来已是晕迷不醒,淹淹一息,直到第二日依然晕迷着,高烧不退,大夫说是得了急性风寒,能否救得回来也难说。
徐璐不愿破坏凌峰的计划,只好呆在屋子里,哪里也不去,就算有人登门看望她,也被劝了回去,据说,林骏的夫人王氏从昨日开始,已来过数回了,都被门房上的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又过了一日,徐璐“清醒”了,但身子虚弱,烧是退了,却咳嗽不断,依然很危险,王氏再一次吃了闭门羹。
又过了数日,据说督抚夫人总算捡回了条命,却依然在屋子里休养,但却又噩梦连连,显然被那日王瑞等人的动作给吓住了。凌峰心疼爱妻,非常震怒,把王瑞打入大狱,其余爪牙也被如数丢进大牢。周远山也因“擅离职守,为虎作伥,领兵冒犯督抚夫人”被打了五十军棍,一撸到底,发配到城门守门去了。这数日来,王家上下日子可不好过。王峰的母亲林氏几乎哭瞎了眼,从她儿子做出冒犯督抚夫人的混账事来,便知道,儿子估计是凶多吉少了。紧接着,王家上下一致朝她发难,指责她若非她纵容儿子,王瑞哪会犯下滔天大错,甚至连累王家。
林氏心里又闷又苦,儿子不知生死,公婆妯娌丈夫接连怪她,这两日简直是水深火热,外头又有官兵把守,消息也递不出去,也不知外边怎样了。
但尽管如此,林氏仍然心存侥幸,好歹她是京中泽云侯府的千金,虽说只是庶女身份,但福建总兵林骏,既是自己的侄儿,又是自己的女婿,相信凌督抚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王老夫人冷笑连连地搓穿她的侥幸心理,“督抚夫人是何许人物?相信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吧?”
林氏心头一紧,婆母这可是戳中自己的心窝了。她一方面希望那徐氏干脆死了算了,这样一来,以后见到此人就不会满面的难堪了。但又怕此人真的死了,凌督抚会牵怒王家,尤其是自己的儿子。后来不知听谁说的,王瑞被打入大狱,被人一日三顿鞭子侍候,已被打得血肉模糊,林氏心如刀绞,三翻五次想冲出去亲自跪求凌峰,但都被挡了回来。
过了两日,王家人的柴米油盐也快要用光,一大家子都被关在家中,上千口人吃喝拉撒全在家中进行,茅坑里的屎粪已渐渐淹过地面,臭气薰天,各个主子屋子里的马桶里集满了粪便,薰鼻欲吐。厨房外的腐烂垃圾也堆成小山高,苍蝇满天飞,下人们更是人心浮动,不服管束。王老夫人实在经受不住这样的煎熬,病了下来,张少清倒是没有为难王老夫人,还特地请了大夫上门给王老夫人看病。于是王家人赶紧拿金子的拿金子,拿银子的拿银子来贿赂这位大夫,打听外头的近况,以及督抚夫人现在如何了。
老大夫说:“据说督抚夫人已经醒来了,却也受罪不小。凌大人爱妻如命,一直守在夫人床前,哪儿也没去。”
林氏又赶紧问她儿子王瑞如何了。
“这个老夫就不大清楚了,不过据说日子不大好过呀,毕竟,他别的不去惹,偏要去冒犯督抚夫人,还弄得大张旗豉。”老大夫摇了摇头,他也是泉州城的人,王家霸道蛮不讲理是亲眼见识过的。那个王瑞,就是十足的土霸王,如今落到比他更残忍更厉害的凌督抚手上,也是活该,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想着儿子在牢里遭罪,林氏心如刀绞,又连忙问她女儿女婿的近况。
老大夫摇了摇头,“老朽只是区区大夫,那些事哪能清楚的。”
于是林氏又赶紧往老大夫手上塞了几根金条,以及一封信,请老大夫必务要把信带给她女婿林总兵。
看在金条的份上,老大夫勉为其难应了。
第二日,林氏在家中千等万等,总算等来了前来复诊的老大夫。迎上林氏那期翼的目光,老大夫暗叹一声,拱手道:“惭愧惭愧,林总兵最近闭门不见客,老夫这封信虽然递进去了,但林总兵很快就把信给撕了,并要老夫转告夫人,若非夫人管教不严,他何至于受此牵累?如今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实在无能为力了。”
林氏满脸的不悦,“这怎么可能?骏儿不可不能见死不救的,你究竟有没有把话带到?”好歹她是林骏的姑母兼岳母身份,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的。
老大夫轻咳一声,说:“夫人,林总兵不是肯不相帮,而是真的无能为力,他现在已是自身难保,哦对了,忘了告诉夫人,督抚大人准备把王二公子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林氏双眼一翻,就那样晕死过去,老大夫不慌不忙地又抢救林氏,林氏清醒了过来,又是哭天抢地,又是对林骏破口大骂的,“林骏这个白眼狼,瑞儿好歹也是他表弟,他怎能见死不救?还有丽儿,瑞儿可是她亲弟弟呀。她怎么就不想想办法呢。”然后又是一堆难听的话。
老大夫等她骂得差不多后,这才悠悠道:“其实这也不能怪林总兵和林夫人,实在是督抚大人雷霆震怒,林总兵当场就被收回了虎符,并被革了职,如今呆在总兵府闭门思过呢。”
林夫人当场傻住。
老大夫又继续道:“林夫人日子也不好过,这几日天天往凌府跑,想见见督抚夫人,大门的边都没摸着……据说,林夫人也病下了。”
……
又过了两日,督抚夫人身子略有好转,能下地走动了,督抚大人这才松了口气,解除了对王家的禁制。王瑞却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王瑞被打五十大板,发配去海军军司衙门做苦役。
围在王家的官兵退后不久,王家人这才有种重新活回来的感觉。王瑞发配也就发配了,这个差点把家族带入灭亡的祸根,谁也没想过要去救他。唯独爱子心切的林氏则四处奔走,想把儿子救回来。
徐璐在家中好吃好睡,听闻林氏要求见自己,问凌峰,说:“不是要王家彻底消失么?爷怎的又放过了他们?”
凌峰淡淡一笑,“官场上的争斗,也不是一味的血腥撕杀。”
徐璐眼露迷惑,凌峰原本也不打算告诉妻子的,但这回妻子表现非常完美,作戏也是作到自己的心坎里去了,觉得这个小妻子若好生培养,将来也会成为自己不可多得的贤内助。于是,凌峰说:“泉州和福州的王氏族人,前两日已向我递了投名状。表示会全面支持官府创建海兵,并答应每年资助海兵训练,造船修路,造福乡邻。另外,王氏族长还秘密交了王氏一半的产业与我,以换取王氏全族性命。”
徐璐惊讶,不就是派人把泉州王氏圈禁了起来,把王瑞给发配了,王氏其他族人就如此坐不住?这也太奇怪了。
“爷暗地里还做了什么?”徐璐不相信,区区泉州王氏得罪了凌峰,其余王氏族人就会如此的心急火燎。虽然她不懂官场,也不怎么擅长阴谋斗争,但多少也知道,越是超级豪门巨族,越是心狠手辣。他们有着普通人所没有的壮士断腕的狠劲,一旦某个家族子弟有可能连累全族,绝对会毫不手软地除掉,以得到止损的目的。
再则,身为超级豪门巨贾,在朝中也是根深蒂固,虽说凌峰在福建如日中天,但以王家人平时候的嚣张跋扈,以及天老大地老二自己老三的架式,也不可能乖乖束手就擒,少不得也要反抗一番吧?
泉州王家虽然是大户,但比起泉州福州的王氏一族,又要逊色多了,就算泉州王氏真的全军覆没,整个王氏一族虽然会受影响,也断不会伤其根基。但凌峰也不过是让人圈禁泉州王氏,这些人就坐不住了,不但跑来递投名状,甚至还交出王氏一半的产业,这是何等的概念?
凌峰轻轻地笑了,看徐璐的眼光带着赞赏,小妻子虽然出身不高,没见过多少世面,却也有着一颗聪明的头脑,以及看待事情的长远目光。
“你说得对。我确实做了些手脚。”
“能让王氏族人火烧ρi股眼巴巴送来一半产业,想必爷的这个手脚已是抄了他们的老底吧?”徐璐扶着双颊,笑眯眯地说,一副“就知道你做了手脚”的得意模样。
凌峰哈哈一笑,决定还是告诉她真相,“有人密告王氏家族勾结倭冠,虽然还没有确切罪据,但我试着让人散发消息出去,第二天福州泉州的王氏族人就跑来找我。”凌峰故意没有说太多信息,他主要是想考考小妻子的思维能力。
徐璐说:“看来王家ρi股确实不干净呢。”
凌峰“嗯”了声,徐璐又说,“不过爷也够厉害了,无中生有,以虚坐实,爷这一招使得可真妙。王家虽然可恶,但他们倒还算识时务,早早弃械投降。最难得的是,懂得主动向爷递投名状,这样一来,王家虽然损失了一半产业,但却保全了王氏半数基业。而爷也从中得到颇多好处,一举数得,爷这招玩得可真妙。”
以徐璐目前的年纪,以及空白的人生阅历,能讲出这样的话来,已算是极为难得了。
凌峰很是满意,虽然大问题上还是不太能明白,离命中核心也不远了。于是他又说,“王家交出的那些产业,基本上都可以养一支军队了。不过,我仍是决定上交一半到国库。”
徐璐想了想,觉得她对政治还是不大明白,还是不要乱说好,于是就说了句:“这些事儿我一介妇道人家哪能做主的,爷应该与幕僚们商议才是。”
凌峰心头柔软,他的妻子实在聪明,却又难得地不揽权,不胡乱出主意,比起好些自作聪明又不懂装懂的妇人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他看徐璐的目光越发柔软,“再过两日,你身子也已养得差不多,我决定,在家中办一场的庆贺宴。庆贺我的夫人转危为安。”
徐璐点头,她嫁给凌峰一个月了,没有外出做过一回客,也没有邀请过任何人。身为督抚夫人,哪能成日呆在内宅里的,多少也要代表男人的脸面,四处走动。有时候,男人在外头不好开口,与同僚或下属官员也不好靠得太近,夫人圈子里却没这个顾忌,有时候,夫人在外头的一言一行,也可以代表着自家男人的某些政见。
在官眷圈子里,夫人外交,往往更能起到润物细无声的作用。
凌峰要自己走出大门,与他的下属官员来往,显然也是需要她做他的传声筒。或许,也已经开始真正认可她这个妻子了。不管出于哪个目的,对徐璐来说,这是个很好的开怒。
若自己只能被当作纯碎生育工具,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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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土毫读者们都跪哪去了?
第75章 督抚夫人的威风
“多谢爷对妾身的关心。只是,妾身年纪小,又没经过大世面。万一坠了爷的威名,可就是妾身的过错了。”
凌峰淡道:“你身为督抚夫人,在福建全省,再也没有比你更尊贵的官眷了。只有别人巴结你的份,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端着架子便成,我看谁不开眼敢欺负你。”
徐璐心里仍是有些紧张,不过也知道身为当家主母,迎来送往再是正常不过了,不会也得会,总不能因为不会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吧?这样也不现实。既然已做了他的妻子,就得努力距上他的步伐,先天的条件她无力改变,后天就得靠自己了。
“那等会子就把文妈妈请过来,我还得多多请教她呢。”
凌峰点头,“文妈妈是娘身边最得力的,迎来送往这方面最是拿手,若有不懂的地方,大可请教文妈妈。”看出徐璐的紧张不安,他又安抚她,“其实这些事儿也挺简单的,一回生二回熟,你那么聪明,一定会办好的。”
“万一办砸了怎么办?”徐璐还是有些担心,她从来没有办过席,也没有贵妃人打交道的经历。祖母在世的时候说过,贵妇人可不好相处的,身份不够格的,当场给你难堪的也有,她虽然嫁给了凌峰,但平凡的出身是她的弱处,她怕压不住场面。
“有文妈妈在,不会办砸的。”凌峰尽可能安慰她,也知道她年纪这么小,家中又没个主事的长辈,妻子又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陡然挑此重梁,让她承担起督抚夫人的职责,确实是不小的担子。但他相信,他的妻子一定会办好的。
……
又过了两日,督抚夫人大至康复,督抚大人心喜若狂,特地请了闻名福建的梨园班子入府唱戏,给夫人解闷,并替夫人举办一场庆祝宴,请了一堆好友,以及亲近的同僚下属官员一道入府叙旧。
官场上闻风而动,一些上得台面,自认与督抚大人颇有交情的官员全都携家带口赶往凌府,送的东西也大多都与补品有关的,也有送名贵头面首饰之类的。
徐璐是今日的主角,虽然年纪是在场诸位官夫人中最小的,但却无人敢轻视她。
今日的徐璐穿着亮紫色对襟贡缎长衫,下身米白色绣桔红连理枝花纹长裙,头梳流云髻,斜Сhā一枚碧玉簪,头戴金黄色的展翅凤鸟点翠珠钗,耳饰红宝石耳环,手上拧着方水红绣帕,看着清新娇艳,楚楚动人。
无论老少,见到徐璐的第一眼,都觉眼前一亮,这位新的督抚夫人,确实是个少见的美人儿,明丽娇媚,清新可人,却又显得端庄贵气。若非早已打听过这位凌夫人的出身,还真以为是哪家名门千金呢,居然如此气派,丝毫没有高嫁女的卑微局促。
这些人先是向徐璐的康复表达了由衷的高兴,紧接着便是一道怒斥王家,一些人更是大放马后炮,“王家仗恃着在朝中有人,一味的强取豪夺,这回更是胆大包天,胆敢欺到夫人头上,也活该姓王的倒霉。”
“据说,事情是因为泉州名伎秦香香所起,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一些年纪轻些的妇人试探性地问。
其多妇人双眼一亮,纷纷看向徐璐,想听徐璐是如何回答。
徐璐有些不高兴,看了说话的妇人一眼,“早知道秦香香在这些纨绔子弟中有这么厉害的号召力,我就绝对不会请此人了,反而惹出那么一堆麻烦。”
众人茫然,但很快就琢磨开了,显然,督抚大人召见秦香香基,惹来不明就里的王瑞的嫉妒,误以为微服出巡的督抚大人只是普通富户,这才心生教训之心,谁知踢到铁板,惹来倾覆之祸。
又有人问:“听说那狂徒是冲着秦香香而来,倒把夫人给冲撞了,夫人还真是无妄之灾。”
徐璐没打算过多解释,“唔”了声,说:“秦香香身为泉州第一名伎,又才艺双绝,在纨绔界有强大号召力也不为过。”
众人又点头,尽管传闻是王瑞不忿秦香香被别人请走,这才上去找茬的,谁知碰到个硬茬子,英雄没当成,反而成了阶下囚。
仍有人不肯死心,又问:“所谓色令智昏,这便如此了。但这事儿又与秦香香何关呢?听说夫人还把她打入大牢?”
众看了说话的妇人一眼,觉得这人忒是没眼色,秦香香怎会没过错,在督抚夫人面前,长得漂亮,又才气纵模,就是一种过错。这还需问么?
如果换作是她们,也会这么做的,打入大牢也太便宜了,直接弄死更好。
徐璐盯着这一而再再而三挑起话题的妇人,她现在身份不同往昔了,若真要一字一句地解释,又太*份了,也给凌峰丢面子,但不解释呢,让这些无事生非的人一通乱传,对凌峰的名声也是有碍的,于是,便对自己身后的丫环稻草使了个眼色,“沁香,那日你也在船上,就与这位夫人好生解释解释吧。”徐璐的语气可不怎么好呢。她剜了这个说话的妇人一眼,暗自把她记上了,心想,这么喜欢八卦,又这么喜欢刨根问底,这可是犯了官场社交大忌。也不知是哪家的夫人,这么没眼色。
沁香脆生生地应了,三言两语就道出了事情始末,“那日夫人一时无聊,又听说秦香香的大名,一时好奇,便让人请了秦香香去船上唱歌抚琴。这秦香香果真闻名不如一见,歌唱得好,琴也抚得好。就是没个眼色,一直赖着不肯走。说要与爷下棋,还说了句特羞人的话,爷当场就恼了,让人把秦香香赶出去了。正巧这时候,王瑞赶过来了,秦香香一见,就喊了句让王公子救救她,这才引发了冲突,所以夫人让人把她打入大牢,她也毫无冤枉。”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纷纷在心里琢磨开了,虽然沁香也没说秦香香半句不是,但言语间,颇是不屑。秦香香赖着不走,这不明摆着要勾引督抚大人么?但督抚大人却恼了她,把她赶出去了,督抚大人在美色在当,也是毫不动摇的,这证明了什么了,自然是督抚大人心里有新夫人的。秦香香挑唆离间,确实不是好东西。
妇人们又骂秦香香不是东西,果真是下贱娼妇,除了勾引人,也没别的本事了。
一些心直口快的更是直言不讳,“也亏得夫人脾气好,若换作是我,肯定给她两耳刮子,让她知道,勾引男人的下场。”
刚才那个刨根问底的妇人又说:“李家姐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有督抚大人在,夫人何必出这个头,自有督抚大人作主嘛。夫人,您说是吧?”
徐璐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更是不满了,她这分明在讽刺自己在丈夫面前,没有发言的权利,更没有打发人的权利。如果凌峰不赶走秦香香,那么秦香香真的留下来,她也毫无办法了。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说话这么的讽刺人。她与她又没有仇。
徐璐侧头,对姓李的夫人道:“弄了半天,还不知夫人如何称呼呢?”
那位说话爽利的妇人赶紧说:“泉州同知李敬海,是妾身夫君,妾身娘家同样姓李。”
“原来是李太太,听你的口音,似乎不是福建人氏吧?”
“夫人高见,妾身原是山西人,这回随夫君一同到任上的。”
徐璐点头,“我一个人呆在家中,也怪烦闷的。以后若是得空,李夫人就常来府里坐坐。”
众位夫人又羡又妒地看了这李夫人一眼,心想这人还真是运气好,怎么就入了督抚夫人的眼缘呢?
李夫人愣了愣,然后喜笑言开地道:“我也想与夫人作个伴,就怕夫人嫌我聒躁。”
徐璐微微地笑了笑着说,“只要不对我不爱听的事儿刨根问底,别的也都没什么的。”然后又对别的妇人道:“诸位夫人也是如此,张夫人,黄夫人,刘夫人,还有这位……”徐璐盯着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妇人,那妇人受宠若惊,赶紧起身一脸恭敬地道:“夫人,妾身娘家姓朱,本地城门把总梁胜利正是妾身丈夫。”
众夫人一听,唇边浮现一丝不屑。但徐璐却依然笑容诚恳,“原本还是本地人氏,那就是再好不过了,反正相距也不远,以后可得常来玩,打打牌也是不错的。”
梁朱氏满脸的高兴,显然是受冷落久了,陡然得到关注,格外的兴奋,说话都语无论次了。
徐璐又问梁朱氏,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得知和自己一样,擅长女红,于是便找着了话题,“女红好,咱们女人就该相夫教子,而不是拿着张嘴巴浑讲别人的不是,万一祸从口出,给自己丈夫添上麻烦,可就是罪过了。”
众人连声称是,却与刚才那个刨根问底的妇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心里暗自撇唇,这人也真是的,什么东西,这样的场合就敢给督抚夫人上眼药水,难怪要被劂回来。
看了言笑宴宴的徐璐,众人再也没了任何轻视之心,这位小夫人可真够厉害了,不高兴立马就给你没脸,半分情面也无。瞧这周华氏,徐璐与别的妇人都喜笑言开,唯独看都不看她一眼,邀请了在座诸人,却唯独落下此人,显然是恼了这周华氏刚才那番话了。
不过,众人在心里暗自讥笑周华氏的鲁莽和没脸色,心里又各自琢磨开了。
显而易见,与外界传言不符的是,泉州名伎秦香香似乎心大了,不过这也难怪,凌督抚是何许人,年轻又英俊又手握重权。秦香香想傍上大树也是正常不过的,但若当着人家夫人的面就想傍大树实在是不像话了。甚至还因为此人平白遭了一回罪,难怪要被督抚夫人当场拿下。
不过,这位小夫人发作得也太厉害了些,秦香香说拿下就拿下,这周华氏身份也还不低,说给没脸就给没脸,半分情面都不留。看来,以后说话还得再小心了,要是当场被人难堪,可就只有钻地缝的份。
官场宴客规矩,通常来得早的都是些身份不高的,而身份高的人,往往都是最迟抵达,一来可以显示出其压轴身份的贵重,二来在最后出场,受到的关注自然也多。这也是所有大人物的通病,像福建布政使,刑按察使和都指挥使,这三位高官,仅此于凌峰督抚的身份,自然来得最迟。在太阳快要攀到顶的时候,才姗姗来迟。
当听到有人传唱后,徐璐也从坐位上起了身,走了两步,把三位贵妇迎进了厅子里。
“……前儿个听夫人病下了,我这颗心急得跟油煎似的,早就想登门看望夫人了。耐何我家那口子不让我过来,说怕扰了夫人清静。如今夫人病好了,我这颗心呀,总算可以放回肚里去了。以前夫人大婚的时候,我也还远远见过夫人一面,那时候夫人可比现在圆润多了,如今瞧瞧夫人,都瘦成这样了,真是作孽哦,那王家人也太大胆包天了,死一百次都不为过。”说话的是一位五十上下的妇人,是福建布政使霍文泰的夫人。
徐璐有些尴尬,这妇人也太自来熟了吧,她都不认得她呢,就噼里叭啦说了一大堆,这要她如何接话嘛?
“不好意思,请恕我眼拙,这位夫人是……”三位高官夫人同时抵达,徐璐却又认不出她们的身份来,不得不行打断这妇人的话,先把身份弄清楚再说。
霍夫人拍了自己一掌,“瞧我,只顾着与夫人说话,倒没有自我介绍。凌夫人,我夫家姓霍,外子是福建省布政使,叫霍文泰。外子虽然年纪一大把,却无比钦佩凌大人,外子不此一次与我说,这辈子能与凌大人共事,简直是几世修来的福份。”
徐璐笑着说,“原来是霍夫人,我家夫君也时常在我面前提及霍大人呢。说也亏得在霍大人的全力支持,夫君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把全省政务理顺。昨儿个还特地交代我,若是霍夫人来了,要我好生招待霍夫人呢。”
霍夫人爽郎大笑,又说:“夫人不必客气,又不是什么外人,夫人身子才好,可不要太过劳累了,不然,凌督抚可要心疼了哦。”这话是完全带着揄揶成份的,一群贵妇人也善意地笑了起来。
徐璐故作害羞,说了句:“夫人就爱拿我打趣,等会子不给你看戏了。”
霍夫人赶紧求饶,其他夫人也凑趣了几句,全场气氛立马带动起来。与霍夫人一道前来的另两位女眷,又与徐璐相互见面,徐璐纷纷寒暄几句,对刑按察使杨夫人说:“我听外子提起过杨大人,杨大人是难得的实干派,外子很是欣赏。”
杨夫人一脸的高兴,自己的丈夫是寒族出身,能爬到一省刑按察使的位置,已经艰难了,但却依然不敢拖大,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话得罪人,给丈夫带来灾难。听徐璐这么一说,当下高兴起来,就谦虚了几句。
“也多亏了督抚大人指挥有方,才有我家老杨的今天。真要论功劳,还是督抚大人高瞻远瞩,眼见卓远。我家老杨不过坚决执行督抚大人的命令罢了,当不得夫人这般夸赞。”
杨夫人说话倒是有趣,即恭维了凌峰领导有方,又表达了杨大人对上峰命令的无条件执行,这是当面表忠心呢。
徐璐说:“不管如何,杨大人的功劳,我们老爷也是看在眼里的。”
杨夫人一听,就暗自高兴起来,果然,只要对凌督抚忠心,自己丈夫的好处肯定是有的。
徐璐招呼杨夫人入座后,又招呼着别的妇人,“……想必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都指挥使夫人,虽然没见过王大人,但王大人的威名连在乡下的我都略有耳闻。今日能见到王夫人,还真是三生有幸。”
一些不起眼的,并且官位小的官家女眷,徐璐也毫不怠慢,让人又是倒茶,又是看座的,招呼得很是热情,从不冷落任何人,面面俱到。倒让这些平时矜贵不已的官夫人刮目相看。
一些夫妇甚至还偷偷交头接耳,“不是说督抚夫人出身普通么?瞧瞧人家这份气度,这待人接物,可老到了。”
第76章 狼狈为奸
此次宴客,是在凌府二进门外的一处园子里,这儿占地约有两三亩地宽,中间是一个大大的花埔,两边是一片青石地砖铺就的空地,这时候早已拾了个人多高的戏台子,而客人们则坐在不远处的花厅里,一边喝茶嗑瓜子,一边看戏。
因福建不比京城,没有那么严格的男女大妨,此次宴客,男女虽然是分开入座,却也没有完全隔开。每张八仙桌坐着四五岁妇人,各自形成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圈子。
边厢,徐璐坐在正中,与福建布政使夫人,提刑按察使杨夫人,和都指挥使王夫人,围成小圈坐到一起。因凌峰身份最高,徐璐妇凭夫贵,尽管年纪小,却也坐到最高首位上。
其他夫人暗自打量徐璐,纷纷在心里感叹,这出生好,也比不上人家嫁得好呀,瞧瞧人家,出身也只是普通,可就是入了凌督抚的眼,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督抚夫人了。运气好,以后再一口气生下儿子,凌夫人的宝座那是坐得稳稳当当。
当然,一些有经验的夫人却看得出,这位新夫人似乎还是处子之身呢,还真是怪事,凌督抚年纪轻,也才二十余岁,新夫人又是如此的貌美如花,按理正该是胡天海地蛮干的时候,但这位新夫人却仍是处子之身,真是说不过去呢。
徐璐一边看戏,一边与几位近处的妇人聊天。言语上,并无半分傲慢自得,很是自谦,话虽不多,却也不会显得怠慢。惹得这些夫人再一次感叹,不愧为凌督抚亲自选的夫人,着实不一般啦。
其实徐璐也是挺紧张的,生平第一次与官夫人接触,她完全没有经验,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少说少错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在此之前,凌峰也特地交代了,哪些夫人该结交,哪些人该疏远,她拼死拼命地死记硬背,今日倒也派上用场。刚才除了周华氏居心叵测外,大多数人都还隐有巴结之意,像霍夫人,王夫人之流,这两位福建最高身份的官夫人,除了自来熟外,而凌峰格外看重的提刑按察使杨盛容,其夫人虽然也当场表了忠心,但也是不卑不亢,进退得宜,即不过份热络,也不过份疏远,真正做到了“亲而不近,疏而不远。”
期间,也有一些低品秩官员女眷来徐璐这儿套近乎,徐璐知道她们打的主意,不外乎是想让她在凌峰耳边吹吹枕头风,给她们家的男人升官或是弄些好处,但这些事儿徐璐哪里敢答应,不动声色间转移话题。
这些人失望而回,徐璐佯装没有瞧到,与杨夫人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着。而都指挥家的王夫人,又左右看了看,佯装不经意地问:“怎么不见总兵林夫人?”
周围一圈的妇人立马静了声,纷纷看着徐璐。
众所周知,霍夫人和王夫人都与林夫人王氏不对付,王夫人这会子提起总兵夫人,想当然是不怀好意的。
总兵夫人王氏,因其弟王瑞的缘故,娘家夫家两头不讨好,日子过得极其艰难。前阵子天天找关系,但凡能在凌督抚那递得上话的统统找遍了,她们这些位不高权不重的人躲都来不及躲,实在不清楚总兵夫人王氏最近如何了。
霍夫人看了四下,说:“王家妹妹,现在哪还有什么总兵夫人的。林骏纵容属下亲属围攻惊扰冲撞致督抚和夫人,天理难容,罪大恶极,这样的人,如何还有资格统御一方军务?”
王夫人面带同情之色,“这王氏也太倒霉了些,被自己的兄弟给坑了。”
霍夫人不以为然地道:“那王氏纵容兄弟胡作非为,完全是咎由自取,又怨得着谁呢?”她看着徐璐,说:“督抚夫人才是无妄之灾,好端端的遭此大罪,若换作是我,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周华氏赶紧附和着说,“就是就是,也不过是革了林总兵的职,又没伤筋动骨,能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
众人看了周华氏一眼,都眼带不屑,刚才你还三番五次给徐璐难堪,现在才来抱佛脚,晚了。
徐璐扫了周华氏一眼,没有说话,说:“前阵子我病得厉害,没法子见人。其实,这事儿也怪不着林夫人的,横竖都是林总兵御下不严所致,至于王瑞那个恶徒,虽是林夫人胞弟,但与林夫人并不相干的。我家爷再是震怒,也没有牵怒女眷的道理。”
听徐璐的意思,虽然不待见林夫人,但并没有牵怒林夫人的意思,众人一听,赶紧熄了踩人的心思。
王夫人又道:“唉,要怪也要怪这王瑞太不是东西了,给自己胞姐惹下这么多的福事。”
众人一听,也颇觉有理,林夫人也挺可怜的,胞弟闯了祸,到头来还要连累自己,连累丈夫的差事,以后在婆家还要如何抬得起头?
霍夫人眼珠子转了转,对徐璐说,“夫人,林总兵虽有御下之过,好歹也要看在军中不可一日无将的份上,督抚大人就真的不给些通融?”
徐璐奇怪,霍文泰与林骏一向不睦,怎么这霍夫人还要替林骏说话?
不过很快,徐璐就明白过来了,霍夫人这哪是给林骏求情,分明是来拭探军情的。林骏被革了职,总兵的位置空了出来,肯定要有人来顶上的,这个人是谁,谁也说不清,但谁都想要这个位置,就算自己没能力顶上总兵位置,但与自己沾亲带故的人顶上了,那也是大大有益处的。
徐璐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林总兵个人能力还是非常不错的,在总兵位置上也做了不少有益朝廷的事,能力是值得肯定的。只是出了个害群之马,也怪倒霉的。不过我只是个妇道人家,尽管同情林总兵的遭遇,却也不敢干涉官员任迁大事。不过霍夫人如此关心林总兵,我少不得也要在爷跟前说上两句,希望林总兵能官复原职,戴罪立功。”一副看在“霍夫人面上”的表情。
霍夫人脸都绿了,赶紧说:“夫人说得好,咱们妇道人家,哪能干涉爷们外头的事?夫人还年轻,可万万不能犯这样的错,让爷们恼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徐璐笑了笑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霍夫人和王夫人都这么关心林总兵,想来霍大人和王大人也是觉得林总兵罪不至革职的地步吧?两位夫人的心情我能理解的,等会子就与爷提提,相信爷会看在两位大人的份上,给予通融。”
这下子,连王夫人脸色也绿了,她与霍夫人相互瞪了一眼,都在暗地里埋怨对方,“都是你这嘴上没把门的老货干的好事。”
官场上的事儿,并不空茓来风,霍夫人王夫人与总兵夫人王氏本来就不睦,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今日这二人本来就是想再踩王氏一脚的,偏偏没能如意,估计连撞墙的心思都有了。
……
席后午时过后,徐璐揉了揉眼角眉头,官眷们极有眼色地起身告辞,徐璐让人把客人送到二门处,自己则叫住周华氏,“周夫人,看你还满关心秦香香的,等下回去,我送你一份大礼。”
一些落在后头的夫人们纷纷停下脚步来,奇怪地看了周华氏一眼,周华氏下意识地道谢,但很快就觉得不对尽了,秦香香只是风尘女子,她堂堂官夫人,如何可能去关心一介青楼女子,可徐璐却硬是给她冠上这样的话,这要让她今后要如何做人?
徐璐说完这话,也没再理会周华氏,又侧身与李夫人说话去了,等把所有人都送走后,徐璐这才回到后院来。
凌峰不久后也回来了,徐璐笑着迎了上去,给他宽衣。
“爷喝得多了吧,满身的酒气,厨房里已熬了醒酒汤,爷快喝了吧,不然到时候头痛可难受的。”
“也没喝多少酒。”凌峰笑着说,不过仍是接过徐璐手头的醒酒汤,喝了个干净。然后夫妇二人又来到后头的小花厅里,这儿靠背太阳,外头又有一大片池水,很是凉快。
徐璐把刚才与众女眷相处的经过捡了重点来说,“果然不出爷所料,霍夫人王夫人根本不见得王氏好过,言语间多有碾踩之意,甚至还想试探我,总兵位置会由何人顶替。”
凌峰脱得只剩下一袭中衣,闲适地窝在软榻上,笑望着妻子庸懒舒适的面容,“你是如何回复的?”
徐璐笑如狐狸般,“当然是依爷的意思回敬她们了,让她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嘿嘿。”
霍文泰和王盛,这二人是同穿一条裤子的,与林骏不和,这二人的夫人也与王氏不合,这时候自然是落井下石了。刚才这二人还想借着王瑞一事,勾起徐璐对王氏的怨恨之情,但徐璐并没有上当,反而还将了她们一军,大度地表示,不会迁怒到王氏身上,反而还暗示,再过不久,还会让林骏官复原职。而她之所以这么做,还是看在霍王两位夫人面上的。想来到时候林骏真的官复原职,这二人的表情肯定会很非常精彩的。而她们各自的丈夫也会气得撞墙吧。
凌峰放声大笑,“好,你做得很好。”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小妻子能够完美坚定地执行他的计划,太让他惊喜了。
徐璐皱了皱鼻子,“咱们是夫妻嘛,夫妻本来就要齐心合力嘛。”她多少也明白,官场上的事儿,女人是不好Сhā手的,但有时候,夫人之间的相互走动,却是带着浓重官场色彩。霍夫人王夫人想从徐璐这儿拭探口风,徐璐这么一说,她们肯定会认为是出自凌峰的授意。
凌峰说:“再过几天,霍家娶儿媳妇,你也过去凑凑热闹,顺便把林骏官复原职的事儿透露出去。”
徐璐点头,“那我还需不需要把这份功劳送给霍夫人和王夫人?”
凌峰满脸止不住的笑意,“嗯,那是再好不过了。”
徐璐双眼发亮,忍不住道:“爷,你好卑鄙哦。”真要让霍文泰王盛二人知道林骏的官复原职得力于自家夫人,那这两位夫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了。而徐璐离间这两对夫妻的事儿就成功了。
凌峰眉目柔软,看着妻子一脸的自得模样,心里也高兴起来,“我来制订计划,你去施行,嗯,不错不错,咱们夫妻俩倒也狼狈为奸,蛇鼠一窝了。”
徐璐嗔道:“瞧爷说的,你自儿个是狼,我可不是狈。人家高风亮节,冰清玉壶,一心一意为爷办事,没得半个好,倒落得个蛇鼠一窝的下场,这这这还有天理不?”
凌峰哈哈一笑,“夫人此言差矣,载:狈前腿短,需搭在狼股上才能行动。狼狈作案配合无间,虽是贬义,却也足够形容咱们合作无间,也表示物以类聚。我是狼,夫人狈,我有手段,却苦无施展的机会。如今有了夫人,你我相辅相成,不是狼狈为奸是什么?要知道蛇鼠一窝方能持久,狼狈为奸方能完美攻击敌人。我觉得这话说得正好。”
徐璐翻白眼,有些好笑,又有些无耐,“爷就是歪理多,说不过爷。”嘴上如此,但心里却是高兴的。这样看来,今日她做的事,凌峰显然是满意的,还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已是认可了她。
徐璐知道自己有几两重,她没有优越的出身让凌峰自豪,也无法在仕途上给予帮助。靠娘家得到丈夫的敬重,这已是不现实。一味的表贤惠,效果也不怎么好,这世上贤惠的妻子多了去,不差她一个。更何况,她也不愿为了贤惠就委屈自己。而凌峰这样的男人,一味的贤惠也不一定就能高枕无忧。
这几日“养病”期间,她也想了许多,像她这样毫无根基整个娘家都要靠男人的妻子,大多数女子都只能走以色事人的老路。年轻的时候,多少还能有些恩宠,等年老色哀,等待她们的便是丈夫的冷落,夫家的白眼,妾室的横踩,奴仆的阴逢阳违。运气好些的,努力生一堆堆的孩子,若孩子出息,有上进心,那倒可以高枕无忧。但若孩子不成器,十足会受到牵怒,就只能蹉磨在这种漫无天日的屋子里。
那日在船上她自作主张的表现,让她感觉得出,他对自己那日的表现,是比较满意的。否则这几天不会对她这么好。
所以她决定,做贤妻的同时,还要做贤内助。不奢望他对她多好,只希望他能拿她当成他真正的妻子,妻子的定义并不只是单纯的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妻子还可以如他刚才所说的,当他背上的狈,狠狈为奸,必定所向披靡。而夫妻同心,其利必断金。
在官场上,有些话,有些事,凌峰反倒不方便出手,这时候,她这个做妻子的就可以派上用场。
就拿今日的事儿来说吧,凌峰不满意霍王二人,身在高位,却没多大本事,反而牵制了一些真正才学之士,这令他非常不满,偏偏这二人又不识时务,明知他对他们多有不满,仍是死皮赖脸地懒着不肯挪窝,所以他也只能想办法逼他们挪窝了。
但他可以用雷霆手段震摄那些地痞流氓,可以用血腹手腕镇压那些被策反的官兵,却不能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这些身在高位碌碌无为却又没多大过错的官员。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的死对头林骏抬上去,就可以看一场免费的窝里斗,以林骏的本事,这二人绝对不是对手。
想到这里,徐璐又一脸阴险至极地说:“或许,我还可以抽空见见林夫人,给她说说话儿。”把霍王二人对林骏的碾踩透露出去,自己再扮一下救世主的角色,只要林夫人不笨,都知道该如何做的。霍王二人会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而凌峰也会多出一个对他忠心耿耿的总兵官。
凌峰想了一会,再一次放声大笑,“好,很好,我凌某的夫人越发阴险狡诈了,比我还要狠呀,一石三岛,果然好计。”
徐璐心里得意,但嘴里却说,“爷还好意思说我,可怜人家冰清玉洁的大好姑娘,却被教成了满肚子坏水的黑心肠。”
凌峰笑得乐不可支,把徐璐拥在怀里,捏了她柔嫩的脸蛋儿,“好好好,是爷的错,夫人可别生气了吧。”
徐璐咬了咬唇,又说:“刚才与霍王二位夫人说话的时候,我可是放了一回大话,说要亲自向爷求个情,再给林骏一次机会的。”
凌峰一听,便知道小丫头打的什么主意了,“林骏之所以能官复原职,是因为督抚夫人吹的耳边风,嗯,这个不错。好,就这么办了。”
徐璐高兴,立即往凌峰脸上亲了记,“就知道爷会答应的。”只要把“林骏之所以能官复原职是因为她向凌峰吹的耳边风”的消息传出去,对她也是有颇多好处的,至少不会再有人看轻她。
凌峰一脸坏笑地抬着她的下巴,“就这么点表示?”
徐璐红了脸,“那爷还要怎样?”
他低头,靠近她的耳朵,在她耳边轻喃了几个字,只见徐璐几乎跳了起来,抡起拳头就虎虎生风地捶他的胸膛,叫道:“唉呀,你好坏,讨厌死了,我不干,打死我也不干。”
一旁侍候的丫头见状,目瞪口呆,心想,少夫人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豆绿更是胆战心惊,觉得自家小姐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难道她就不怕姑爷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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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理我,没人理我,没人理我…。我好难过,好伤心,好沮丧
第77章 仆债主还
凌峰讨价还价地道:“你可知,这样的传闻传出去,可是有损我堂堂督抚的名声。所以我这点要求不为过吧?”
徐璐嘟唇,“但爷得到的好处却不比这个少呀。”
凌峰苦笑,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虽说这样会对凌峰造成一定的不利影响,但却能得到林骏足够的感激与未来死心踏地的效忠。这样算来,确实是他占了便宜的。
他捏了她的鼻子,一脸无耐地道:“你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刁钻了。”
徐璐得意洋洋,笑嘻嘻地道:“与爷学的嘛。爷不知道,有句话叫近墨者黑?”
凌峰再一次苦笑,“说你胖就喘上了?嗯?”又揪了她的鼻子,脸上带着宠溺的笑,眼前的小妻子,让他又想起了那日在段记布庄里的她,古灵精怪,不肯吃亏,穿着粗布衣裳,却一脸的自信,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活灵活现,那灵黠的双眸,动人的神彩,多变的表情,让他实在移不开眼。
婚后的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一副小媳妇的委曲求全,战战兢兢,敢怒不敢言,再到现在的本性毕露。见证了这丫头的勇敢的转变后,他的心也柔软起来。
再来这些日子她过人的表现,更是让他乐不可支,这丫头确实是个人才,不但能够准备无误地揣摩自己的心思,给她安排的事儿,也能完美地执行,虽然年纪还小了些,已有贤妻的架式了。
徐璐见他动作轻呢,神色温柔,便知道,她的表现让他很是满意,又趁机提出一个事情来,“今儿个,有个周华氏,总是爱对我刨根问底,我心里烦她,当场就给了她没脸。临走的时候,还承诺了要送她一个大礼。爷,这个大礼还需你同意才成哦。”
凌峰好笑地问:“什么样的大礼?”
徐璐扬起谄媚的笑,“这人忒讨厌,总是问秦香香的事儿,我想,既然她那么关心此人,就把秦香香放出来,赏给她,爷觉得怎样?”
凌峰有一会儿的呆滞,然后哭笑不得地道:“赏给她干什么?说不定转手就给卖了,还能赚不少银子。不妥,赏给她男人不是更好?”
徐璐心里一喜,但面上却说:“这个,不大好吧,我也是女人……”这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女人送女人礼物,肯定不能给人家的男人赏妾赏美人的。这得要多大的仇恨呀?
凌峰心里好笑,面上却说:“我是男人,男人更不能为难男人的,让周子君成日里看着个大美人儿却不能吃进嘴,多残忍?这事儿爷来作主,把秦香香赏给周子君做妾。相信周子君会感激涕零的。”上峰赏下属妾,再是天经地义不过了,谁也不会说半个不是,反而还是一桩美事,证明这个下属得上峰赏识。就是周华氏,也还得把秦香香供着。
徐璐狠狠点点头,“嗯嗯,爷真是太好了。”
他与他鼻子碰鼻子,轻喃道:“不怕我了?”
“不怕。”甚至还作势要咬他。
“那今晚……”
“不干。”声音非常坚决。
“为什么?”
“你不是说人家还小嘛。”徐璐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涎着脸笑,现在她越发摸清了他的脾性了,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翩翩君子的时候,她在地上打滚都可以,当他心情好的时候,可以使点小性子,但一定要见好就收。当他施展霸王性格时,就得赶紧来个以柔克刚,百试不灵。
凌峰恶狠狠地道:“爷我后悔了,不成么?”闻着她身上香甜的味道,又被她小手一搂,只觉气息也粗重了,恨不得把她揉碎,嵌到怀中。
徐璐声音越发放得软软的,“不是有句话叫君子一诺,终生不悔么?”
“屁的君子,爷我从来不是什么君子。”凌峰恶意而笑,看着她陡变的脸色,得意至极,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往屋里走去。
徐璐心头怦怦跳着,她现在已不排斥与他亲近,但想着要与他那个,还是会害羞的,她搂着他的脖子,“那个,不成的呀,现在天都还没黑呢。”白日宣淫,要是传扬开去,她可没脸见人了。
凌峰不屑地道:“咱们夫妻闺房情趣,别人管得着吗?”
徐璐仍是不干,“不成的呀,人家,人家……小日子来了。”
凌峰顿住身形,“我不信。”作势就要摸,徐璐赶紧挣扎,“真的啦,不骗你的。”
他叹口气,放开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等他平复了心头的火气后,这才道:“今晚我去平姨娘那。”
忽然胸口有些闷闷的,徐璐很不是滋味地道:“爷走了,我一个人睡,会害怕的。”她找了个拙劣的借口。
凌峰挑眉,“你胆子不是一向很大么?”
“谁说的,我胆子小的很。真的,很小很小的。”她一脸认真,尽管她知道男人三妻四妾瑞是天经地义不过了,可一想到他要去姨娘那,心里就不舒坦。她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凌峰叹口气,他某个地方已经非常难受了,可小妻子的情绪不得不顾,这还真难办。他不是不想与她共赴*,实在是她太小了,他怕伤害了她。尤其是他不同于常人,年纪太小,怕伤身子。可是,让他留下来,实在是考验他的自制力。
徐璐偷偷瞄了他一眼,也觉得过意不去,于是又道:“要不,就用那天晚上的法子,可好?”
……
第二日,凌峰果然让人把秦香香从大牢里的秦香香提溜出来,让人拾缀一番,并告诫了几句,一顶四抬小轿送到了周家。沈剑鸣亲自办的差事,自然是办得妥妥当当,回来后,还特地对徐璐交代,“周大人非常高兴,特地嘱咐下官回来向夫人至谢。”
徐璐并不关心周子君的反应,她问:“周夫人呢?应该也很高兴吧?”
凌管家意有所指地道:“那是当然,督抚大人所赏,周夫人理应高兴才是。”
徐璐难得促狭地笑了起来,她自然明白,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别人赏给自己丈夫的女人,但凌峰却是周子君的上峰,赏给他的妾,不接也得接,不然后果可严重了。落了上峰的面子,让你前徒无亮,到时候连哭的地方都没有。尤其周子君又是如此的高兴,周夫人也只能打落牙齿血吞了,说不定还得把秦香香供着,毕竟秦香香背后代表着自己丈夫的上峰。
泉州第一名伎的名声确实不是盖的,凌峰把此人赏给下属督抚衙门主薄周子君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官场。羡慕的,嫉妒的,说闲话的幸灾乐祸的什么都有。
……
这日凌芸来到凌府,对徐璐好一通赞赏,“弟妹对周华氏这一招玩得可真痛快。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望着徐璐年轻还显稚气的面容,凌芸佩服不已,让兄弟娶徐璐,只是无耐之举,矮子里拨高个,主要是看中她有一颗较坚强的承受之心,这才动员兄弟娶她为妻。
对于徐璐能否接受凌峰,凌芸也并不抱希望的,她只求兄弟有个名义上的妻子,能替他主持后宅就成了。但徐璐的表现,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这才多久时光,她便接受了兄弟,甚至还配合凌峰,狼狈为奸……不对,应该是合作无间的一举拿下林骏以及王家。如今,又拿秦香香去整治周华氏曾经对她的无礼,这主意甚妙,即能反将周华氏,又树起了督抚夫人不容侵犯的权威。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姐也别夸我,我也是被逼上梁上罢了。”周华氏已快要甩她的脸了,若再不反攻回去,她只要沦落为笑柄的份。本来她出身低微,世人都认为她配不上凌峰,再让周华氏这么一逼,她若是捏着鼻子认了,更会让人瞧不起。所以她只能反击回去。幸亏凌峰还算给她面子,帮她一并收拾了周氏,这样一来,别人想明着给她难堪,也得考虑下后果了。
凌芸拉着徐璐的手,一道坐了下来,“那周华氏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谁。弟妹这一招使得妙,就要给她些颜色瞧瞧。不然就真要蹭鼻子上脸了。”
徐璐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附和着,“大姐说得极是。”然后又问起凌芸的孩子,轩哥儿。
凌芸说:“今儿天气凉快,随他父亲去清源山了。”
“清源山景色倒是不错,自古以来,就以三十六洞天,十八胜景闻名于世,其中尤以老君岩、千手岩、弥陀岩、碧霄岩、瑞象岩、虎乳泉、南台岩、清源洞、赐恩岩等为胜。流下了不少举世闻名的游人墨客的足迹。姐姐并非本地人,若是得空,倒可以去走走。”
凌芸摆摆手,“得了,你那姐夫呀,就是个粗人,让他去玩,除了埋头爬山外,就没别的事做了。他眼里可没什么山川美景,就只有那些佛刻雕像,任风景优美如画,在他眼里都算不得什么的。每次与他一道出去,他在前边埋头疾走,我在后边奋起直追,埋怨他几句,还振振有词,你们女人就是麻烦。接连几次,干脆不与他一道外出了,没得把人给活活气死。”
徐璐掩唇偷笑,凌芸的话倒引起了她的共鸣。以前父亲任厦门县令时,倒也时常去爬山玩水,她和父亲倒也闲情逸致,慢走慢看,欣赏一地风景。继母却毫无耐心,走马观花了事,回头还埋怨他们,“这些树呀花的,有什么好看的?”每每让她与父亲无奈至极。
凌芸又说:“前阵子与你姐夫一道出海去了,回来才知道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可惜我没在场,没能看到好戏。今儿个总算抽了空,趁着他们爷儿几个都出去了,就我一人呆在屋子里,也怪无聊的,干脆过来与弟弟说话解解闷儿。会不会打扰到弟妹?”
徐璐赶紧说:“爷可是大姐的亲兄弟,这儿便是大姐的家,大姐什么回家就什么时候回来。我欢迎都来不及呢。”
二人正说着,有丫头进来禀报,“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凌芸讶异地道:“弟妹这是要外出?”
徐璐说:“听说斗英阁新排了几出好戏,广受好评,我也想去见识见识。姐姐来得倒是巧,咱们就一道去听戏,可好?”
凌芸双眼一亮,“我也听说了,正心痒痒着呢,原想把戏班子请到家中来,可惜屋子狭小,无法搭建戏台。既然可以登门看戏,那就一道去吧。”
然后二人便一道动身,上了马车后,凌峰感慨地道:“还是泉州好,女人外出倒是自由多了。哪像京城,除了在家相夫教子外,也没别的消谴了。”
徐璐偏着头道:“以前祖母在世的时候,倒与我提起过大富之家的规矩,据说很是森严呢。女人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姐姐是大家闺秀出身,想来也是如此吧?”
凌芸笑着说:“我家还算是好的,我娘对我很是宽容,时常带我去游山玩水。别人家的小姐,确实如此的。尤其嫁人后,成日里呆在内宅侍候公婆,相夫教子。平日里除了迎来送往外,大都呆在内院里。这边的风气倒是明朗,比如说上门看戏,京城稍微有些身份的人家,可没这个规矩。他们宁愿花大价钱请戏班子进府,也不得抛头露面。就算要出去,也还得禀明婆母,唉,女则教条,真是害人不浅。”
徐璐感同深受,女人活得可真苦。
一路说着,便到了斗英阁。
因事先与斗英阁的班主打过招呼,所以徐璐一行人,一下马车,便被人带到旁边的楼梯口,上了二楼来,二楼三楼全是清一色的包厢。其实说是包厢,也就中间隔了道实木屏风,中间摆着张长条桌,设了几把椅子,提供茶水瓜子。
坐到包厢里,隔着栏杆,比坐到楼下看舒适多了,既能看清戏台上的一切,又不吵杂拥挤,端得舒适。当然,价格肯定要比底下大堂里要贵些。
凌芸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戏,兴奋了半天,这儿瞧瞧,那儿啾啾,然后问徐璐,“在这种地方看戏,大约要多少钱?”
“大堂里一场戏十文钱。包间一两二十文钱,咱们订的是视野最好的包间,就二两银子吧。算上茶水点心瓜果,不超出五两银子吧。”
凌芸双眼一亮,“也忒便宜呢。以前我在京里的时候,请戏班子在家中唱戏,搭建戏台,酬金和赏银算下来,也要上百两呢。一些财大气粗的,数百两都不止呢。”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徐璐。
徐璐却面不改色,上回凌峰为了庆贺自己“大病初愈”,特地请了戏班子进府,确实是笔不小的开支。但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人几乎到齐了,戏台上已开然开唱,是才推出来的。
凌芸听了半响,忽然垮下脸来,这唱戏的是闽南语,她根本听不懂。
徐璐赶紧让人去找班主,把剧本拿来,让凌芸对着剧本看。因听不懂闽南语,凌芸也只好如此。
只是沁香出去了好半天,却不见动静,徐璐生怕她出事,又让豆绿领着墨香依香去瞧瞧。
凌芸笑着说:“你也太过小心了。泉州在峰弟的治理下,治安大有改善。横竖就在一个屋檐下,沁香哪容易出事。”
徐璐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讪讪地道:“是我多虑了。”她发现其他包厢也有不少男客,于是又改口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凌芸说:“这倒也是呢。”于则又集中精神看着戏台,不过语言不通的情况下,看戏确实辛苦了些,就算集中精神也没能够听明白。
徐璐泉州本地人,倒听得津津有味,正听到精彩处,忽然豆绿气喘吁吁冲了进来,“小姐,不好了……沁香被人抓起来了。”
徐璐一个激灵,忽地转头,“怎么回事?”
豆绿气得满面通红,“奴婢也不甚清楚,奴婢下楼的时候,戏班子里的人便与我说,有个丫头冒犯了客人,撞坏了客人的一盆珊瑚做的盆栽。把香芸打得半死,还要来找小姐您,说要小姐代沁香赔赔损失。”
豆绿才刚说完,外头就响来一记响亮的声音,“刚才一个丫头打坏了我家主子的珊瑚盆景,仆债主还,麻烦二位过去向我主子赔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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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群懒鬼哦,难道是跟我学的不成?
第78章 来一回仗势欺人
徐璐与凌芸同时起身,来到包厢门口,四名铁卫正面无表情地拦着一个婆子,那婆子似对几个铁卫心怀畏惧,也不敢上前,只能隔空咸话。
那婆子瞧着徐璐凌芸,赶紧大声道:“我家主子那珊瑚盆景足足有二十斤重,至少要值上万两银子呢。”
徐璐问那婆子:“沁香人呢?”
那婆子道,“奶奶过去瞧瞧便知道了。”
豆绿急急忙忙地道:“刚才沁香与我说,她是因为被一个姑娘撞倒了,这才把那珊瑚给撞坏了。那姑娘却含血喷人,倒打一耙。那姑娘还指使下人毒打沁香。奴婢去的时候,沁香满脸都是血,好惨的。”
徐璐怒瞪着那婆子,“好一个做贼的喊捉贼。”她冷笑一声道:“把我的丫头打了,还让我过去?你家主子是王妃还是皇亲国戚呀?”她坐了下来,“若真是沁香打坏了你家主子的贵重之物,说个价钱,本夫人照赔就是。但若是栽脏陷害,那可就对不起了,今日少不得要好生说道说道。”
凌芸一脸厉色,“还不快去把你家主子叫来。”
那婆子阴阳怪气地道:“我家主子是何等身份,就怕二位当不起我主子的亲自登门。”
“呵,你家主子是何等身份呀?说来听听,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那婆子傲然道:“二位奶奶可听好了。我家主子是泉州知府夫人,京城镇国侯夫人的妹子。”
凌芸脸色微变,镇国侯?那不是已解甲归田的北方三兵总督,如今授柱国将军衔,获封世袭罔潜的镇国侯的方知义么?
徐璐并不把泉州知府夫人身份看在眼里,但京城镇国侯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那可是与凌家同等爵位的人家,她见凌芸脸色微变,目光看了过去。
凌芸恢复神色,淡淡地道:“罢了,让你家夫人过来,本夫人就在这儿等她。”
那婆子以为只要搬出夫人的身份,一般人肯定要矮上半截,恭恭敬敬,不说知府夫人的身份,就镇国侯夫人妹子的身份,也足以傲啸全福建了。但凌芸却依然让她家夫人亲自登门,冷哼了一声,给了凌芸一个“不知死活”的眼神,“也罢,老婆子就再跑一趟。只是两位奶奶可得做好准备。我家夫人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喊动的。”
凌芸说:“请得起请不起不是她说了算,而是本夫人说了算。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滚。”
那婆子恨恨地瞪了凌芸一眼,转身,对身后几个护卫大声道:“你们在此好生守着,千万别让她们跑了。”
“是。”几名护卫齐声称喏,非常威武雄壮地立在包厢门口。与徐璐带来的铁卫形成对峙的局面。
徐璐问凌芸,“大姐……”
凌芸淡淡一笑,“弟妹甭担心,峰弟与镇国侯可是忘年交。镇国侯夫人温柔良善,视峰弟若子侄。她是有妹子,不过只是从姐妹罢了。一不同母,二不同父。一家子都要靠方二伯伯,哼,仗着方二伯伯的势,可没少狐假虎威。今日撞到咱们手上,就让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徐璐又问,“这个知府刘向东,才是刚上任不久的知府吧?”
凌芸指了她的额头,“我也是才到泉州不久的,哪知道泉州的官场。不过别的不清楚,这刘向东倒是知道得不少。此人是已致仕的户部尚书刘飞鹏的儿子,这刘飞鹏先前还未致仕的时候,是贵妃党,与峰弟一向不合,甚至兵戒相见。后来贵妃失势,此人惶惶如落水之犬,亲自向峰弟递了投名状,又充当峰弟的杀手,亲自咬了不少贵妃派的人,峰弟这才放他一马,让他平安致仕还乡。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飞鹏虽然已致仕,官场上还是有不少人脉的。这刘向东借着刘飞鹏的势,能当上泉州知府,也是峰弟卖刘飞鹏一个面子。”
门口进来一人,半跪在地,“夫人,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璐愕然,这人叫胡浩然,是凌府的铁卫,也是此次保护她们的铁卫首领。
“这儿没外人,你什么话但讲无妨。”
“是。谢夫人赏脸。”胡浩然半跪在地上,“刚才姑奶奶说得完全对,刘向东能做上泉州知府,也是爷看在刘飞鹏的份上,特地关照的。显然,这刘向东没有他老子识时务。才当上泉州知府,就处处与爷的人打擂台,妄想把持泉州政务。爷其实老早就想收拾他了,只是还没腾出手来。”
凌芸呵呵一笑,对徐璐道:“弟妹听到了吧?现成的送上门的机会,可不要错过哦。”
徐璐双眼一亮,她最喜欢的就仗势欺人了。看着对手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就异常兴奋。难怪大多数人,一旦得了势就要猖狂,实在是欺负人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不一会儿,门口便响来一阵躁动,显然是正主来了,却不得门而入,显然是被铁卫们拦了下来。
“滚开,狗奴才,信不信本小姐把你打入大狱关起来?”门口响来一记娇蛮的喝斥。
铁卫们毫无所动,依然冷冷地屹立当场,眼都不眨一眼。
“反了反了,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铁卫们面无表情,如木头人一般。
娇小姐气急,转过头来,瞪着自己带来的护卫喝道:“狗奴才,都傻了不成?还不赶紧把这些刁民给我押下去。”
几名护卫显然畏惧这几名铁卫身上的气势,但小姐的命令又不得不从,迟疑地上前,才刚摆开动作,便觉胸口一痛,人已倒飞了出去。他们的同伴也是落得同样下场。
包厢门外,有片刻的寂静,紧接着,娇小姐气急败坏的声音又响了来,“反了反了,我爹是泉州知府,京城镇国侯夫人是我姨母。你们敢这样对我,等着坐牢吧。”
徐璐见差不多后,这才给豆绿使了记眼色。
豆绿昂首挺胸地打开包厢的门,对几名铁卫道:“夫人有令,请刘夫人刘小姐进来。”
几名铁卫这才让开道路。
刘夫人与刘小姐冷哼一声,从容进入包间。但她身后的婆子丫头却被拦到门外。
刘小姐进入包间来,就指着豆绿等人,“知府夫人断案,闲杂人等统统出去。”
豆绿等人不为所动。
刘小姐怒喝道:“给脸不要脸的贱婢,来人……”
刘夫人赶紧制止女儿,“先别忙,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哪能脸红脖子粗的动武?”刘夫人看向徐璐凌芸,在心里琢磨着二人的身份,穿金戴银,衣着不俗,丫头看上去也与众不同,显然也不是普通人。刘夫人好歹也比女儿见过的世面多,知道徐璐等人应该也是官夫人,尤其刚才她已自报家门,这两个年轻妇人依然没有半分示弱的表现,显然是有所倚仗才是。
刘夫人笑了笑,优雅坐了下来。
沁香被人扶了进来,豆绿香兰等人瞪圆了双眸,纷纷奔上前,“沁香,怎么样了?”
徐璐看到沁香的模样,眸子眯了起来,“沁香,他们还打了你?”目光冷冷地射向刘夫人母女。
刘夫人依然老神在在地坐着,对徐璐的眼光视而不见。刘小姐却沉不住气,哼了声,“打坏了我的珊瑚盆景,打死也不过。”
沁香跪了下来,哭道:“夫人,奴婢刚才奉夫人之命,下楼去找班主。到了楼下,这位小姐从斜里出来,撞到奴婢,奴婢站立不稳,不小心撞到旁人。那人手上抱着珊瑚盆景,就这样掉了下来。这位小姐就认定是奴婢打坏的,劈头盖脸就让人把奴婢抓起来,说要奴婢以命相抵。奴婢死不足惜,却连累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徐璐胸口怒火万丈,冷冷地问道,“是谁打了你?”
沁香犹豫了下,抬头看了刘小姐,“是这位小姐指使身边下人打的。”
凌芸扬声道:“胡浩然。”
“喏。”一个铁卫闪身进来,半跪在地,“姑奶奶有何吩咐。”
“把刘家带来的下人拧进来。”
“是。”胡浩然闪身出去,随着尖叫声响起,刘家带来的婆子丫头全被拧了进来,一个个完全是被扔进来的,摔得七晕八素,找不着北。
徐璐朝凌芸使了记感激的眼神,对沁香道:“仔细瞧瞧,是谁动的手。”
沁香见徐璐似要替自己作主,胆子也壮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指了刚才那个婆子,“是她打我的。足足打了奴婢十五个巴掌。”
那婆子被胡浩然等人血腥的动作给吓坏了,连忙叫道:“你胡说八道,只是打了你几下而已……”
徐璐冷冷道:“胡浩然。”
刘夫人撑不住了,面色变了数变,站了起来,指着徐璐道:“你太嚣张了,你可知我是谁?”
胡浩然闪身过来,从地上揪起那婆子,左右开弓,在她脸上甩了十五巴掌,身为武艺高强的铁卫,巴掌噼哩叭啦地甩下去,那婆子已去掉半命条,血水糊了满嘴,牙齿也掉了一地。
胡浩然打完后,又把那婆子掷到地上,那婆子吐了一地的牙齿,痛得连哼都不敢哼了。
“你是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知道,谁打了我的丫头,我铁定要打回去。”徐璐又对沁香道,“你说是这位刘小姐撞了你,你才撞到别人身上,此事可否属实?”
“奴婢不敢欺骗夫人。”
“可有证据?”
“有,斗英阁的班主,还有这儿的客人。他们都瞧到了。”
“胡浩然。”
“在。”
“持本夫人的手令,去请班主过来,为了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务必多请几个人证。”
胡浩然面无表情地闪身出去。
徐璐又对沁香道:“你起来。兰香,去找个大夫来。”自始自终,都没有理会过刘夫人刘小姐。
这时候,再是骄狂的刘小姐也知不对劲了,眼前这个不比自己大的年轻夫人,一派镇定雍容,她都自报家门了,一般人再是自恃身份都要笑脸相迎。但眼前这个年轻夫人,却半分颜面也不给,说打就打,还气神定闲成这样。刘小奶心头也鼓鼓的,一时间还真不敢再放肆。
刘夫人更不必说,她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也没少见识过高门贵妇的威风的,说不给脸就不给脸的,眼前徐璐和凌芸,至始至终,连正眼都没瞧过自己。她好歹也是堂堂知府夫人,京城那种遍地贵族的地界,她这样的身份,也只有陪笑脸的份,确实不敢放肆。好容易随丈夫外放出来,原以为四品知府,至少在泉州地界能够横着走吧?想不到这么快就遇上对手了。
刘夫人在脑海里把所有官眷都回想了下,实在想像不出,眼前这二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一人说着标准的本地话,一人却是京腔片子。
忽然间,刘夫人想到了什么,望着凌芸,小心翼翼地道:“这位奶奶好生面熟,是从京城来的吧?”
凌芸正眼都不瞧她,只一味欣赏自己手腕上如一汪绿水的手镯,“是京城人氏,不过哪比得上刘夫人的威风。”
刘夫人再一次提起了心,这人说话说得如此漫不经心,显然也是有所凭仗,瞧这人谈吐举止,应该也是京城的贵女,她赔着笑脸道:“我也是京城人氏,家父林如海,在钦天监里任职。家姐是镇国侯夫人,外子是本地知府。这是小女,闺名盈盈。不知这位奶奶是哪家贵人?”刘夫人也不敢把她四品知府夫人身份拿来显摆了。只能把她最大的靠山镇国侯府搬出来。
只要是京城人氏,没有不惟怵镇国侯的。虽说镇国侯方知义已卸甲归田,但在军中影响还在,又简在帝心,与阁老方知礼,安国侯府,庆昌侯府也是亲密无间。得罪了镇国府,就相当于得罪了另外三大家族。一般人是没胆子敢惹的。
凌芸淡淡地说:“贵人可不敢当,不过是靠着父荫罢了。今儿我不是正主,夫人不必理我。”
虽然凌芸没有道出身份,但刘夫人更加认定,这人身份不一般,她都抬出镇国侯了,依然没掀起半根眉毛,显然身份不会低于镇国侯。至于徐璐,刘夫人倒没有放眼里,但也不可掉以轻心。说不定,眼个年轻夫人就是仗着有人撑腰,才敢硬仗腰子与她作对呢。
刘夫人对徐璐赔笑道:“听奶奶的口气,是本地人氏吧?我在泉州也有三个月了,怎的没见过奶奶呢?”
这是在套徐璐的身份了。
徐璐哪会理她,依然眼都不带抬的,只顾着嗑自己的瓜子。
刘夫人心中来气,她并不认为,这徐璐能有多么贵重的身份,不过是某个当官人家新娶的媳妇罢了,居然敢在她面前摆架子。
刘夫人尽管生气,但顾忌着凌芸,也不敢随意发火。只能讪讪地道:“今儿的事,也不过是误会,只要把话说开就好了,何苦弄得气鼓气胀?”
徐璐淡淡地道:“若真是误会那就罢了。怕就是怕有人想仗势欺人,浑使知府夫人的威风呢。”
刘小姐瞪眼,嚷道:“我娘都这样了,你还么还咄咄逼人?”
徐璐板着脸道:“大人说话,小孩子Сhā什么嘴?没规矩。”
刘夫人母女噎了噎,面色铁青,徐璐年纪也不大,虽然是妇人打扮,但胭脂底下也有遮掩不住的稚嫩,刘夫人好歹也是三十出头的人物,女儿今年也十四岁了,可不比她小多少,她居然老气横秋地说出这翻话来。
凌芸也暗暗发笑,却与刘夫人想法不同,自己兄弟的身份,徐璐这么说话也并无不妥。只是,放眼当今世上,如此年轻的一省长官夫人,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吧?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胡浩然已领着斗英阁的班主,以及几个目击政人进入包间里来。
斗英阁班了已经知道徐璐的身份了,一进门来就跪了下来,声音颤抖地道:“小人拜见夫人。”
其余几个被带进来的证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徐璐让他们起来,然后指了指沁香,“我这丫头,你们可认识?”
班主还没说话,刘小姐已嚷了起来,“杨班主,你可得仔细说话哦。”
杨班主脸色一变,徐璐已冷冷地道:“本夫人说话,你Сhā什么嘴?来人,给我掌嘴。”
依香兰香几个早就看刘小姐不顺眼了,闻言立马上前去,左右开弓地甩了刘小姐几个嘴巴子。
刘小姐被打蒙了,捂着脸半天没回过神来,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甩耳光。
事情发生的很快,自己的下人又全被挡在外头,刘夫人气得发狂,搂着闺女,气得全身颤抖,“好好好,果然好样的。这位奶奶好大的威风,不知是哪家的奶奶,如此硬仗腰子,改日我倒要让我家外子亲自登门拜访拜访。”
徐璐不屑地别开头,“拜访我家?你也配?”刚才胡浩然已说得清楚,刘向东的老子对凌峰递了投名状,但刘向东却不识时务,妄想与凌峰打擂台,这样的人她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先收拾了再说。只要她拿捏住了大道理,还愁别人说她?
她看向杨班主,“有什么话尽管说。谁敢威胁你,自有人替你作主的。”
第78章 钓鱼
班主看了气得全身颤抖以及吓得脸色发白的刘小姐,又看了看徐璐,心思一转,很快就正色道:“认识,认识,刚才这位姑娘下楼来找小人,正说明来意,刘小姐从斜里出来,不小心撞到这位姑娘,姑娘一个不防,身子就歪向另一边,恰巧撞到了刘夫人身边的侍女,那侍女手上抱着珊瑚盆景,不小心掉地上摔坏了。然后,刘小姐就命人打这位姑娘。”
徐璐又问其余几个证人:“班主的话,可否属实?”
几位证人已见识了徐璐的手段,哪里还怕知府夫人,全都点头说是。
徐璐又望向刘夫人,“刘夫人,他们说得可是属实?”
刘夫人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甩了袖子,冷声道:“今日梁子是结定了。咱们走着瞧。”
“我有让你走吗?”
门口几名铁塔一般的铁卫拦住刘夫人的去路。
刘夫人气得横眉倒竖,转身对徐璐厉声喝道:“你敢强留本夫人?”
徐璐笑了笑,“撞我的侍女,行栽赃陷害之事,还打人,人证物证俱在,这事儿可没完。”
凌芸Сhā口道:“不知刘大人遇上这样的事,会如何处置?”
徐璐微笑,“刘大人能官至知府,那自然是秉公断案的。”
“可万一人家护短怎么办?”凌芸装模作样地说,“毕竟,一个是他妻子,一个是他闺女。”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刘小姐还不是王子,也不是公主。”徐璐吩咐铁卫,“护送刘夫人刘小姐,咱们一道去泉州府衙。”
刘夫人冷笑一声,像看死人一样看徐璐,她还以为她有什么招数呢,原来也就这么点本事。她丈夫再如何混账,也不至于帮外人的道理。只要离开这里,去了知府衙门,她决定要她看。
徐璐和凌芸走到后头,凌芸说:“干嘛要去衙门,直接让刘向东过来不就得了。”打出凌峰的旗号,刘向东再是嚣张,明面上也是不敢得罪徐璐的。
徐璐淡笑不语,侧头对豆绿几人道:“等会子到了衙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别说出我的身份。”
豆绿几人虽然不解,但也知道她们夫人又要整人了,欣然答应。
凌芸看了徐璐不怀好意的笑容,也明白过来,“啊,我明白了,你是想……”
徐璐笑着说:“收拾刘向东,还有什么比得过冒犯上峰夫人这个罪名来得更加凌厉呢?”
凌芸哈哈一笑,比了个大拇指,“弟妹,如果我说你和峰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大姐说笑了。这姓刘的本就欠收拾,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好个顺水推舟。等峰弟成功收拾了刘向东,你就是大功臣啦。”
徐璐笑了笑,没有接话,实际上,她也无话可接。
上了马车,一道去了知府衙门,斗英阁发生的事儿,已传遍大半个戏班子,大家也知道了新来的知府夫人和小姐,无故打了某家夫人的侍女,侍女的主人护短,与知府夫人较起真来了。也不知最后鹿死谁手,有些好事之人,也派了下人一路跟踪到衙门去。
刘向东听到有人击鼓鸣冤,赶紧升堂,当看到被领进来的一对千娇百媚的年轻妇人时,眼都直了。来不及说话,一个哭泣愤怒的声音已响了来,“爹爹,女儿被人打了,您可要替女儿作主呀。”
刘小姐看到自己父亲,赶紧嚷了起来,可惜她的双手被人反扭在背后,动弹不得。只能屈侮地被迫跪在冰冷的堂下。
刘夫人也被人反扭着手,强跪于堂下,喊道:“老爷,您可以替我们母女作主呀。今儿让人这般侮辱,我不要活了。”
熟悉的声音,不就是自己的妻子和闺女么?刘向东睁大眼,看到被打得双颊红肿的女儿以及髻发散乱的夫人,脸色大变,赶紧从桌案后走出来,“夫人,这是怎么回事?是何人如此大胆,胆敢欺辱我妻女?”说到最后,刘向东已吼了起来,指着反扭着妻女的两个面无表情的丫头吼道:“大胆刁民,本官面前,休得猖狂。还不放开本官妻女?”
两名丫头冷冷放开二人,后退两步。刘夫人母女得到解放,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扑向刘向东,哭得稀里哗啦,一个怨毒地叫刘向东把徐璐等人抓起来,大刑侍候。一个要刘向东把他们乱棍打死,让他们知道她的厉害。
看着妻女的惨状,刘向东也是极致的愤怒,但理智并未失去,而是戒备地盯着徐璐等人,“大胆刁民,欺辱本官妻儿,你可知罪?”
徐璐嗤笑一声,“你这妻女欺我侍女在先,栽赃嫁祸在后,还动手打我侍女,我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何错之有?”
刘向东面色古怪,他还以为妻女做了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原来只是打了对方一个小小侍女,他被气笑了,拂袖冷笑道:“小小侍女,奴才秧子,打了便打了。今日你动手欺我妻女,还公然找上门来,胆子倒是大。”
刘夫人怨毒地盯着徐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闯。今日就要你明白,进入这知府衙门,让你有来无回。”
刘小姐也一副看死人的目光,“只要你向我磕一百个响头,再让我打你一顿嘴巴,并陪我两万两银子,本小姐大人有大量,饶你一回狗命。”
徐璐笑了起来,“好大的口气。”她对一旁虎视眈眈的衙役笑道,“都听到了,堂堂知府,居然纵容妻女对我一个老百姓威胁恐吓,还敲诈勒索。还有没有王法?”
衙役们也古怪又怜悯地望着徐璐,在心里想着,这小美人长得如此水灵,可惜脑子却坏了,难道她不知道,衙门八字开,有钱无钱莫进来么?她硬气地打了知府妻女不赶紧逃跑还送上门来,岂不自投罗网么?
刘向东听徐璐这话,反倒松了口气,说:“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本官告诉你,在泉州,本官就是王法。”然后唱令左右,把徐璐等人拿下。
几名铁卫如山岳般忤在当前,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似乎就变得苗条纤细了,因胡浩然等人气势太过阴狠,衙役们动作犹豫起来。
徐璐冷冷地道:“你就是王法?好大的口气。这大庆朝的律法是刘大人设的么?”
若在平时,徐向东肯定会发现不对劲的,但这时候他已被愤怒冲昏了理智,狞笑一声,“本官的本事还多着呢。看你这小娘子细皮嫩肉的,本官等会子可得好生招呼招呼你。”
豆绿等人脸色变了,恶狠狠地瞪着刘向东,恨不得生吃她。
徐璐却没有动怒,闲闲地道:“刘大人要如何招呼我呢?”
色ⅿⅿ地看着徐璐精致的面容,刘向东狞笑一声,“你马上便能知道了。来呀,把这欺辱夫人小姐的贱妇给本官拿下,剥掉衣服,上祼刑。”夫人在场,刘向东能过过眼瘾也还是不错的。
徐璐沉下脸来,俏脸满罩寒霜,豆绿等人更是怒不可竭,喝道:“放肆,大胆。”
几名铁卫身形一动,如鬼魅般袭向刘向东,把刘向东打得双颊红肿,唇角流血,嘴里喝道:“大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家夫人乃福建督抚夫人。你一个小小的知府,吃了熊心豹子胆?督抚夫人也敢欺辱?活得不耐烦了?”
刘向东被打得双颊发麻,头昏脑胀,但耳朵可没闲着,听到胡浩然的话后,耳朵便翁翁作响,立时傻住了般。
他对凌峰多有不满,自己父亲以前是何等的威风,却被凌峰挤兑得年纪轻轻就不得不致仕的下场,昔日门庭若市的刘家,到如今凄凉的境地,全是拜凌峰所赐。老天也开眼,居然让他有幸任泉州知府。在起程的时候,他便发誓,他一定要替父报仇,要让凌峰知道他的厉害……可他还没来得及施行报复呢,自己就公然得罪了凌峰的夫人。如此*祼的把柄递出去,以凌峰心狠手辣的性子,他还有活路么?
刘夫人刘小姐也傻了眼,目光惊疑地望着徐璐,她们来到泉州虽然时日偿短,但多少也听说了,本地最高品秩的官夫人,就属凌督抚的年轻夫人。但今日亲眼见到本尊,未免太年轻了吧?
刘夫人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何徐璐等人在得知自己身份后,还如此的有恃无恐。她总算知道,这些铁卫为何会有这般恐怖的身手,更明白了,今日女儿的贸然动手,自己丈夫头顶的乌纱帽可就难保了,一时间,如五雷轰顶,惶恐不安。
刘小姐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一会儿的震惊过后,又瞪圆了眼说,“你说你是督抚夫人,可有证据?”
凌芸怜悯地看了这刘小姐一眼,摇了摇头,这个坑母坑父的货,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刘小姐果真是初生牛犊来着,还大声嚷道:“督抚夫人又怎样?我娘家世也不低。镇国侯可是我二姨父。方阁老和庆昌侯与咱们家也是姻亲呢。”
凌芸嗤笑一声,“好厉害的身份,我好怕哦。”她笑盈盈地望着徐璐,“还真是怪了,方家两位伯伯什么时候有姓刘的亲戚?我怎么一点印像都没有?”
“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知道?”
“盈儿,不得无礼。”刘夫人赶紧制止女儿,一脸复杂地盯着徐璐,“原来是凌夫人,也要怪我眼拙,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对夫人多有冒犯,还请夫人恕罪。盈儿也受到教训了,这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望夫人大人有大量,饶恕则个。”
徐璐俏脸满罩寒霜,“不好意思,我这人心胸狭隘的很。有人已决定要我有来无回,还有人要我磕一百个响头,还要打我嘴巴子,刘大人更是厉害,还要给我上祼刑。不知刘大人,小妇人究竟犯了何罪?需动用如此大刑?”
刘向东眼睛骨碌碌地转头,忽然似下定了决心般,把公堂上的衙役全赶了出去,然后蹬蹬地来到徐璐面前,长身作揖,“夫人,下官该死,下官该死。下官对夫人多有冒犯,下官万死也难消夫人心头之恨。只是还请夫人饶了小下官一回。夫人要对付下官,只要抬抬手指头,就能让下官烟飞灰灭。但凌大人身在宦海,总有一些小事,能用到我这种小人物。”因还有妻女以及凌芸等人在场,刘向东还不至说说得太过露骨,他一脸郑重地向徐璐保证,“夫人您就暂且记下这一笔账,看下官日后的表现吧。”
诺大的公堂,这时候静悄悄的,只闻得徐璐清淅的冷哼声。
她目光冰凉地扫了刘向东等人,转身就走,这种人的话,她会信才会有鬼。
既然已经坐实了刘向东一家子欺侮她的确切证据来,成功地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她也能功成身退了。接下来,就看凌峰的表现了。
刘向东怂容妻女欧打上峰夫人的侍女,行栽赃陷害之事,上峰夫人上门讨公道,这一家子一个比一个横,口出恶言,威胁恐吓,狮子大开口讹诈巨额银两。刘向东更甚,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对上峰夫人施祼刑,并叫嚣他刘向东就是王法。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不管说到哪儿去,凌峰一巴掌拍死刘向东,也无人说什么的。
人活于世,混得就是一个体面,区区下属官员胆敢对上峰夫人如此无礼,张嚣不成人样,若不树立个典型,还要不要在官场上混?
徐璐是带着满意离去的,而刘向东,大概也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不止是丢掉乌纱帽那么简单,以至于等徐璐前脚一走,他后脚就把妻女打得半死,并痛骂妻子蠢货,丧门星。
“你平时候作威作福我不管,但你好歹也要长长脑子吧?什么人不能得罪,你心里就没个数?”刘向东跳脚怒吼着,“那凌峰本就看我不顺眼,连为夫都要避其锋茫。你倒好,知府夫人的威风都使到人家跟前了。你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
刘夫人也后悔至极,但她也很冤枉呀,“我哪知道她就是凌峰的夫人。她先前又不肯言明身份。”
“蠢货,在动手之前,你就不先问个清楚?人家不告诉你身份,你就把人家当作普通草民了?普通草民会有那么厉害的护卫?普通草民会像她那样嚣张?说你没脑子,还不肯承认。”刘向东又气又恨,背着双手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他能够来到泉州任职,是走了世叔张启峰的门路,张启峰是吏部左侍朗,地位仅次于尚书方知礼。因泉州成立海上贸易试点,在经济与军事方面,都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泉州知府已凌驾于其他州府,非一般人是不能够胜任的。也亏得张启峰是帝王宠妃秦妃的表兄,靠着秦妃在后宫施力,这才层层递进,让他捞了这个肥差。
刘向东也是带着雄心万壮来到泉州的,只是千头万绪还没理清,对于凌峰这个顶头上峰,他都还没想好怎生对付,妻女就给他惹出这种大祸来。递了这么个实实在在的把柄出去。
官大一级压死人,可不是说着好玩的。凌峰身为福建最高行政长官,四品以上主政一方的大吏,虽无任免权,但却有纠察地方百官之权。若让他递书进朝廷,声称他刘向东仗着秦妃与张启峰之势,在泉州怂容妻女公然欺辱其妻。就算秦妃再是得宠,张启峰再是权势薰天,他这个还未坐热的知府宝座就要拱手让人了。
而他失去了知府位置,在张启峰以及婉妃眼里,不就成了弃子一枚么?到时候,凌峰想怎么收拾自己还不是小菜一碟?
刘向东不是笨蛋,理清了这里头的名堂后,当机立断,立马整理衣冠,让人准备轿子,赶紧去了凌府。
……
徐璐回到家中,凌峰后脚就回来,张开双手,抱住徐璐,接连转了几大圈。
徐璐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适应了失重的感觉,搂着他的脖子,嘻嘻地笑着,“爷心情似乎不错哦,捡了金子,还是银子?”
“没捡金子,也没捡银子。”凌峰搂着她,大步来到里屋里,把她放到靠墙的阔榻上,亲着她粉嫩的脸蛋,“比捡了金子还要高兴。”他双眸亮晶晶地盯着她,“你做的很好,非常好。刘向东那个蠢货,居然让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给收拾了。”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徐璐也毫不谦虚,“这里头也有胡浩然的功劳。若不是他事先告诉我,爷正要找法子收拾刘向东,我也不会借机生事了。”
“胡浩然自然是要赏的。但你的功劳比他更甚。”凌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小妻子,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妻子简直就是上天特地派给他的,闻弦歌知雅意,瞌睡来了立马有枕头,口渴了有冰饮,就因郑浩然一句话,就能把刘向东一家子收拾得服服帖帖,还递了那么一个大把柄出来,现在主动权捏在他手上,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就算宫中的秦妃,与他不合的张启峰,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而这一切的一切,全是他的小妻子的功劳。
因着一丁点小事,就能掌控全局,算无遗策,借着刘夫人以及闺女犯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能把刘向东这条大鱼也给拉下水来,还生生捏住了刘向东一家三口众多的致命把柄。
这事儿看起来简单,但施行起来,若无对前因后果的剖析,对人性的细心揣摩,以及对各方势力的深刻了解,是不可能做到如此完美的。
他自小也习惯从小处入手,擅长从小事进攻,全方位出击,以极小的代价,以阳谋对阴谋,换取最大化的利益。但徐璐年纪不大,却也是满肚子的心眼。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也能让她制造出无比浩大的声势来,自己还不沾片叶腥味儿,反倒让对手里外不是人。
凌峰越想越美,越美越高兴,忍不住刮了她的鼻子,“你这招钓鱼的本领,使得非常精妙。你是如何办到的?快与我说说。”
徐璐刚开始也还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但见凌身如此不要钱地大夸特夸,也飘飘然起来,口齿伶俐地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徐璐颇有讲故事的天赋,一场明明就是仗势欺人的钓鱼把戏,在她嘴里,倒成了她维护正义,不向恶势力低头,不畏权贵,向为官不仁的昏官进攻的正义之战。
最后说到在公堂上的表现,徐璐手足并用,讲得活灵活现,凌峰也听得认真,几乎要随着徐璐的话,进入现场,想像着小妻子威风八面,而刘家人一败涂地的场面。
良久,徐璐总算讲完,心安理得地接过凌身递过来的热茶,大大呷了口,满足低叹,“爷,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看爷的了。”心安理得地把茶盏递过去,凌峰再一次拿着鸢尾纹白瓷茶壶,注了大半的水,并亲手递给她。
徐璐接过,这回口不怎么渴了,但仍是浅浅呷了口,又好奇地追问,“爷接下来要如何对付姓刘的?”
“刚才,姓刘的已经向我赔过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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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njinghao童鞋好本事,把人物理的如此清楚,佩服一个。
第79章 翻手为云
“啊,这么快?”
凌峰淡淡一笑,“刘向东是刘飞鹏的儿子。刘飞鹏出身寒族,一无靠山,二无银子开路,却过关斩将从小小的县城秀才,成为举人,再成为进士,一路披荆斩刺,再一步一个血印坐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这对于出身寒族之人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若无别于常人的勇气和决心,若无对官场的研究,以及抗打抗摔的毅力,是不可能做到朝廷二品大员的。刘飞鹏做到了,可惜,就因为的寒微的出身,更加决定了他想往上爬的野心。他太想成为人上人了,太想紧抓权势了,以至于后来走错了路,抱错了大腿。随着他的靠山失势,他也被连根拔起。”讲到这里,凌峰又感叹不已,“若是一般人,早就惶惶不可终日。他倒是个能人,贵妃没了,他立刻改弦易辙,向方伯伯递了投名状。大力支持方阁老的政见,保住了整个刘家,并使其儿子得到重用,不可谓不厉害。大丈夫能屈能伸,莫过如此。”
徐璐对官场并不了解,但也知道,这世道,不管商场,还是官场,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官场上的生存之道便是识时务,耿直不阿的人毕竟是少数。
“那刘向东呢?他才来找爷,该不会也是向爷服软吧?”她可是听说这刘向东不怎么服气凌峰呢。妄想与凌峰打擂台,真是不知死活。
凌峰轻轻一笑,“这刘向东倒是有大志向的,先前靠着方阁老的提携,倒也平步青去。后来随着宫中的秦妃逐渐受宠,张启峰也受到重用,刘向东能任泉州知府,也是张启峰的手笔。这人便以为靠着秦妃就可以与我掰手腕了,谁曾想,他手脚都还未展开,就让夫人给收拾了。”然后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徐璐想了想,也觉得今日实在太巧了,她的运气也实在太好了。好死不死就把刘向东将死了,想着今日的表现,连她自己都觉不可思议呢。
“这刘向东与他老子一样,都是识时务的。刚才我一出督抚衙门,这刘向东便过来了。”
“向爷赔罪?这人手脚倒是满快的。”至少在态度上,就非常不错了。不过徐璐可不会轻易原谅这人,她幸亏是凌峰的妻子,如果只是一般人,今日之事,也还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呢。
“我觉得他诚意不足,所以没有理他。”
徐璐说:“这人太嚣张了,居然与我说,他就是王法。还有他的妻女,明明就是刘小姐撞了沁香,才使得泌香把他的珊瑚盆栽给撞坏了,她就把沁香往死里打,还要我赔偿,开口就要价两万两银子,真当我是冤大头了。”
凌峰挑了挑眉,“什么样的珊瑚盆景?这么值钱?”
“我也不大清楚。不过,能让刘小姐如此大动肝火的,想来确是名贵吧。只是,刘向东这个知府,一年薪奉有多少?居然买得起名贵的珊瑚,这会不会是贪污得来的?爷也该好生查查了。”
凌峰点头,“夫人说得对,是该好生查查。”
当天晚上,徐璐在书房里服侍凌峰写折子,上边全是有关知府刘向东合着妻女欺辱督抚夫人的事儿,写得抑扬顿挫,满怀气愤,并把人证物证,以及那个价值连城的珊瑚盆载都呈了上去,这折子真要递交吏部,就算不革掉刘向东的差事,他在婉妃张启峰那儿好容易得来的地位也就付之东水。
等凌峰写完后,徐璐拿过一瞧,便笑了起来,“那珊瑚盆栽什么时候变成十万钱了?”
凌峰搁下笔,潇洒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刘向东才上任三个月,就有十万雪花银;而今上一向提倡廉俭节约。”
徐璐明白过来了,这岂不侧面证明,刘向东贪污受贿?又继续往下看,又皱起眉头来,“怎的只把张启峰拖下水?”
为什么不把秦妃也一道拖下水呢?
凌峰笑道:“欲速则不达。张启峰靠秦妃才有今日成就,仕林中人无人不知。包括今上心里也门儿清呢。刘向东小小一个知府,也万万不至于仗着张启峰就敢在地方上为非作歹邈视上峰。若无更厉害的人给其撑腰,哪有这个胆子为难上峰夫人?”凌峰对于朝堂上的阴谋权术,早已轻车驾熟。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在小妻子面前,也并不藏私,反而细细解释,他如此做的目的。
“若公然把秦妃拖下水,虽说可以中伤秦妃,打击异已。但并非上策。圣上是贤明之君,有些话,点到即止为可。”
徐璐讪然而笑,听凌峰这么一说,这才明白,政治斗争,大开大合并非不可行,但也要讲究纡回而战。把秦妃拉下水也不是不可,但如此一来,岂不有埋怨圣上识人不清的嫌疑?
隐晦的告状,肯定比公然指责帝王宠妃横行无忌还要来得高明。这样一来即能攻,又能守。还不至于得罪人,惹帝王不悦。
看得出来,凌峰对人性以及权谋争斗的本领,已湮上乘。通过一件小事,经过仔细运作,就能酝酿发酵出巨大成果,化被动为主动,让对手吃不着还兜着走。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徐璐等墨迹变干,小心折了起来,“这折子,爷并非真要递进京吧,”她说得是肯定式语气。
凌身一愣,“又让你猜中了。”他半是欣赏半是惊奇地望着她,“你还不到十五岁吧,怎么脑袋瓜子这么好使?”
徐璐撇唇,没好气地道:“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歹与爷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了,爷肚子里打什么鬼主意,我还猜不出么?”
凌峰无耐至极,“你呀,说你胖,你就喘上了。不过还真让你说对了,这折子,我确实还有大用处。”
……
第二日一大早,刘夫人便登门拜访徐璐。
徐璐这时候还在床上梦周公呢,闻得刘夫人登门,轻哼了声,说:“就说本夫人心口疼,没空见她。让她回去。”
反正主动权掌握在她手上,她想怎样拿捏就怎样拿捏。就算姓刘的有多少诚意。
徐璐睡饱了觉,这才姗姗起床,在后花园里做了几个简单的动作,再回到屋子里吃过饭,又去外头园子里走了一圈,这才正式换上衣裳。
而此时,刘夫人已经前头厅子里等了足足大半个时辰了。
徐璐见差不多了,这才去了会客厅里,刘夫人正满脸不安坐在椅子上,身下似乎有刺,怎么也坐不稳。等徐璐进来后,一个鲫鱼打挺,就从椅子上射了起来,小跑步上前,带着谄媚的笑容,“凌夫人,臣妇刘余氏,特地来向夫人请罪来了。”说着掀了裙摆,双膝跪地,一派请罪姿势。
徐璐冷冷一哼,“刘夫人请起,你这个大礼,我可受不起。”她赶紧回避了刘夫人的跪拜。
刘夫人又膝行到徐璐面前,一脸诚恳地道:“凌夫人,林氏有罪,昨日之事,原是小女娇蛮任性所致,也是余氏管教无方。我已经悔不当初,不该纵容小女胡作非为,更不该颠倒黑白污陷夫人的侍女,更不该无故欧打夫人婢女,千不该万不该,冒犯夫人,还蹿掇着外子以权压人,夫人,如今余氏全家,都已知错了,还请夫人宽宥。”
“夫人何罪之有?昨日我还得感谢刘大人手下留情,没有真对本夫人施以祼刑才是。”
刘夫人心里一紧,就知道徐璐是真的动了怒,又赶紧道:“是林氏没有管教好闺女,冒犯了夫人,还给夫人制造了那么大的麻烦。余氏知罪,已狠狠惩罚过小女。如今,妇人不止代替小女,还代替外子,诚心诚意向夫人陪罪来的。”
徐璐眼皮微掀,“其实也没什么麻烦,横竖没有伤筋动骨,不过是小事罢了,刘夫人用不着亲自登门道歉。这事儿我知道了,刘夫人请回吧。”让一个堂堂封疆大吏夫人跪在自己面前像孙子一样,也不是事儿,传扬出去,还道是她官威老大呢。
徐璐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于是让刘夫人起来。
刘夫人却死活不肯起来,“夫人若是不肯原应该林氏,原谅外子和小女,林氏就长跪不起。”
徐璐冷笑一声,“刘夫人,你这是在威逼我吗?”
听出了徐璐语气里的冷意,刘夫人一个激灵,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她又犯了一个错误了,于是赶紧起身,毕恭毕敬地半弯着腰,“夫人,林氏真的已经知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也知道现在说这些也已无用,但我仍是恳求夫人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就请夫人看我的表现吧。”
徐璐双眼微抬,心道,总算有点道歉的样子。但也仅仅如此了,这刘向东走了张启峰的门路,冲着这点,凌峰就不可能待见他的。
“好,我知道了。”徐璐喝了口茶,如是说。
“夫人若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刘夫人上前一步,银牙一咬,道:“夫人不肯原谅我,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但……”她犹豫了片刻,看着徐璐身后那群丫头,最终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张张来,“夫人请过目,林氏和外子是诚心来向夫人道歉的。请夫人明鉴。”
徐璐接过,略有意外,这上头是刘向东亲笔,上头写了昨日妻女以及刘向东本人冒犯上峰夫人一事,写得倒是详细,并未有避重就轻之嫌,甚至与昨日发生的事儿基本吻合。
她看了刘夫人一眼,说:“刘大人倒是实是求是呀。”
刘夫人本就忐忑,但见徐璐语气不似刚才冷漠,心下稍稍放宽,赶紧解释说:“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不敢有丝毫的限瞒。”
徐璐把信纸还了回去,“夫人的诚意我瞧到了,但我瞧着,还不大够。”
刘夫人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憔悴的脸上强行挤出一抹笑容,“夫人,这已是我们最后的筹码了。”主动把自己的罪证递了出去,还签字画了押,这就相当于主动把自己的命脉捏在凌峰夫妇手上,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徐璐让人拿出一份纸笺,递给刘夫人,“夫人请看这个。”
刘夫人心怀疑惑,折开纸笺,忽然眼大了眼,心跳如雷,却又全身冰凉。
她忽然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林氏的错,是林氏教女无方,开罪夫人。外子功名来之不易,这寒门子弟能够熬到今天,实属不易。只要夫人能够原谅林氏和外子一回,日后夫人但凭吩咐,肝脑涂地,绝无二言。”然后她又抬头,一脸诚恳地望着徐璐,“我也知道,在夫人眼里,林氏无足挂齿。我和外子终身所有力量,都无法抵卸凌大人弹指之力。但我仍是那句老话。只要夫人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就请夫人日后看我的表现吧。”
刘夫人是真的没法子了,她好歹也是官夫人,要是她对一个年纪与自己闺女一样大的女子磕头求饶的事传扬出去,她也绝对混不下去了。
刘夫人也知道,这些大人物,想要碾死他们刘家,完全是轻而易举。更何况,他们还递了个如此沉重的把柄过去。刘向东虽借着张启峰的手搭上了秦妃,但也只是刚刚搭上而已。秦妃还不至于为了救他们就与堂堂安国侯世子耗上。
这张弹勋自己丈夫的奏折,“价值十万的珊瑚盆景”,“我就是王法”,因妇人之间的龌龊,就要给上峰夫人上祼刑,若真听进圣上耳里,丢官罢职都还只是轻的了。
唯今之计,就只能改弦易辙,投靠凌峰。把自己当成筹码及大人物手头的棋子,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若丈夫真的因此丢官,她就不能再呈官夫人的威风了。到时候就是别人来踩她,她只能忍着受着了。
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身份,打死她都不愿过墙倒众人推的日子。
在颜面与未来的荣华富贵之间,付出些颜面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于是,刘夫人伸手颤危危的手,放在嘴里,咬了咬,应该是怕痛,咬了半天,也没咬出血来,最后又取下头上的梅花簪子,在手上刺了个血洞,就着鲜血,在凌峰昨晚写好的那张秦折末尾处,还写了句,“此珊瑚盆栽是特地搜刮十万民脂膏梁制作而成,只为孝敬吏部左侍朗张启峰大人。”最后,按下自己的手印。然后恭敬地比手递交给徐璐。
徐璐接过,略有意外,却无比满意。看了刘夫人一眼,说:“刘夫人有心了。地上凉,夫人快快请起。”然后又让人奉茶,上点心。心头却想着,这姓刘的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山穷水尽,怕是绝不会拿出这份城心的。不过也挺佩服这刘夫人,倒也是能屈能伸的人物。
凌峰也真够狠的,有这份文书在手,就不怕姓刘的再翻了天。
刘夫人见徐璐收下自己的血书,又给自己看座,就知道她过关了。徐璐端着茶水放到唇边,却并不急着喝,“刘夫人还有别的事么?”
刘夫人这便知道,人家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于是赶紧告辞。等出了凌府,刘夫人这才发现,她背后全是汗湿一片,她伸手抹了额上涔涔的汗水,长吁了口气,总算过关了,丈夫的官位保住了。虽然屈辱了些,但总好比被一撸到底好上太多了。
第80章 种瓜得瓜
凌芸很快就知道了刘向东的事儿,已由徐璐出面收拾并解决了,不由大为惊奇,赶紧过来寻问徐璐,“怎么样,你是如何收拾他们的?”
徐璐把刘夫人呈上的书信,以及那份“血书”一道递给了凌芸。
凌芸瞟了眼,“这刘家倒是厉害,很识时务呢。”她出身凌府,这种事也见得多了,一看就明白过来。
徐璐笑了笑,“爷说,官场上,对付不识时务的,可比识时务的人难多了。”
“你们也太狠了,一来就把姓刘的打得服服帖帖。”
“打蛇不死,必后窜无穷。”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上,徐璐倒是深有体会的。
凌芸点头,“那倒也是呢。这刘向东,倒是个可造之材。”当一枚棋子,绝对够格的。
“不过,这道血书,也只能管一时,却不能管一世呢。也不知峰弟是何心思。”只要张启峰垮台了,或是时间一久,这份血书,也就没多少价值了。
徐璐沉思片刻,“爷的意思是,收买人心,光靠雷霆之威也是不成的。”
凌芸赞赏地点头,“嗯,不错,先赏一巴掌,再给颗甜枣,恩威并施,倒不怕姓刘的翻盘子。论阴谋诡计,论驾奴属下,峰弟最是拿手,我倒是不担心他。我只是好奇,你居然也能跟上峰的脚步,太让我喜出望外了。”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姐没听说过么,近朱者赤嘛。”她小小地拍了一记马屁过去。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凌峰对她的影响甚深。她也习惯了凌峰的思维与处事方式。所以不知不觉中,也受到了影响。
就拿昨日之事来说吧,刘夫人母女那般行事,她当场便可表明身份,这二人畏于凌峰的权势,肯定会伏低作小赔礼道歉。但她至多也就痛骂她们出出气,过过上峰夫人的瘾罢了。却不能起到真正的震慑作用,说不定反而还会激发这对母女的怨恨之心。
所以要打就要把人打痛,痛到对方受不了,才会服服帖帖,甚至连恨都不敢恨。
在官场上,位高权重者,并非没敌人,只是敌人都隐身了。
与凌峰相处久了,徐璐也习惯了官场上的办事规矩与逻辑,今天不把刘向东等人打死,可能将来某一天,就会被对方狠咬一口。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并非说着好玩的。从古至今,有相当一部份如雷贯耳的历史人物,却也是败在小人物手上的。
……
之后,刘夫人又携带女儿刘盈来向徐璐请安。
刘盈脸色不怎么好看,比起先前,人也憔悴了些,下巴也尖尖的,想来这些日子没少受父母怨怼教训。在见了徐璐后,也是一身的扭捏。
徐璐忽然间又失笑了,也是,先前还大摆威风,忽然间就要伏低作小,甚至差点连累父母吃受挂落,心中自然会有极至反差。
刘夫人一脸谄媚地对徐璐道:“我家里经营了间药材铺子,这儿有上等的大黄,天麻,冬虫夏草,伏伶,都是平日里用得着的。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夫人有心了。”徐璐大方地让人收下礼物,也让人回送了些礼品。刘夫人笑容更甚,
刘夫人又让闺女刘盈给徐璐叩头,请求夫人原谅,刘盈一张俏脸胀得通红,扭扭捏捏地磕了个头,起身后,便一直垂头不语,一味地看着脚尖,满身的不自在。
刘夫人心中来气,暗自揪了她一把。
徐璐赶紧说:“罢了,不过是小孩子罢了,夫人不必如此。我早已没放在心上了。”
看了徐璐仍带稚气的面容,刘夫人心头古怪,只觉唇角发苦。这个比自己闺女大不了几天的年轻夫人,却是高高在上的督抚夫人。他们刘家新投靠的上峰夫人,想着这阵子对此人伏低作小,也是满身不自在。
不过总算保住了丈夫的官位,甚至还靠到凌峰这条大船上,倒也是因祸得福了。要知道,但凡投靠了凌峰的官员,仕途上都是一帆风顺。而但凡与凌峰为敌的,下场通常都是非常凄惨的。这也是刘向东改弦易辙的真正原因。
刘夫人说了一通感谢话后,又小心翼翼地道:“……虽说夫人已经原谅了我们的冒犯,可为着此事,我们这些日子都没能睡过好觉。现在想来,只觉做了一场梦似的,也亏得夫人大度,没与我一般计较,不然我现在哪还能平安坐在夫人面前的。可夫人越是宽容,我这心里越是难过得紧。”
徐璐笑了笑说:“刘夫人不必如此,即然误会已经解除,大家也不算外人了。不是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么?”
刘夫人赶紧说:“是是是,还真是不打不相识的。既然夫人也不拿我当外人,那我就斗胆说一句,前儿个,不是听说王家二公子冒犯夫人么?”
徐璐颔首,“是有此事。为着此事,我都在床上躺了好些时日,刘夫人有何高见?”
刘夫人急忙道,“高见不敢有。按我家老爷的意思是,这王瑞不过是一介平民,却如此胆大妄为,冒犯冲撞夫人,实是可恶。按律当发配边疆。不知夫人的意思是?”
徐璐略有意外,她在心里思付片刻,这才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王瑞身份可不一般,我家世子爷现在也挺伤脑筋的。往重了办,怕王家反扑,轻了判,我又咽不下这口气。不知刘夫人可有高见?”
“高见倒是不曾有,但我家老爷说了,不管王瑞是何等身份,但冒犯冲撞夫人您,那就是重罪。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若是凌大人不方便出手,我家老爷倒可以代劳。”
徐璐再一次意外,心想,这刘向东倒是个妙人儿,因着把柄,不得不投靠凌峰,但没想到会投靠得如此彻底。
刘夫人向徐璐扯了个诚恳至极的笑容,心里却又是另一个想法了。
既然已打定主意投靠凌峰,那就得拿出实际行动才成。官场上,人人都想搭靠山,走捷径,但成功者却廖廖。这是为什么呢?究其原因,是因为你巴接的人,一向是你求人家,人家却不求你。对于上位者来说,你就是可有可无的人。所以刘向东决定,继续投靠了就投靠得彻底,干脆主动出击,恰巧凌峰目前就有个不大不小的难题摆在眼前,自觉机会来临,于是刘向东赶紧让夫人过来与徐璐通气,表示你不好出面处置王瑞,我倒是可以帮你处置。
这样一来,凌峰就要卖他一个人情。
上位者是不会欠别人人情的,在他没还完人情之前,肯定要多加关照你的。不得不说,这刘向东确实有钻营的潜质。单这份心机与见识,已能令徐璐刮目相看了。
不过,对王瑞,凌峰已有论断,徐璐可不敢私自作主的。于是感谢了刘夫人一番,说她表示知道了,会把这事转告给凌峰的。
目的得到,刘夫人心里一喜,不管最后能否帮到凌峰,但他们的态度已摆在那。徐璐少不得也要记下他这份人情的。
晚上徐璐把这事儿与凌峰一说,凌峰先是意外,然后又恢复如常,“这刘向东与他老子还满相似的。”
也不知这话是褒是贬,徐璐也不去深究,反正她话已带到,凌峰是重用还是冷落,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这一日,是布政使霍文泰娶儿媳妇的大喜日子,凌峰携着徐璐也一道过去贺喜,身为福建最高官员,凌峰当之无愧成为证婚人
徐璐是在场所有女着当中,身份地位最高的,又是督抚新夫人,自然受到众多关注。当徐璐一进入厅子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连高座首位的霍老夫人也赶紧起身相迎。
“夫人百忙之中莅临寒舍,实令寒舍篷壁生辉,夫人快请上座。”霍老夫人生得富富态态,白白静静的面皮儿,格外的热络。
徐璐笑着说,“使不得,今儿是贵府二公子大喜之日,在座诸位辈份都比我高,我打横陪坐便是了。”
就算徐璐身份高,但也不能去坐首位,必须得由主家最高长辈入座的,这点礼节她还是懂的。
霍老夫人又坚持了一番,徐璐也坚决推辞,霍老夫人这才作罢,但仍是让徐璐坐在下首东面首位。原本坐在那的妇人则把位置让了出来,让徐璐入座。
徐璐歉然地对让位的妇人笑了笑,这妇人也礼貌地颔首致意,说了句:“凌夫人这头上的珠子可真漂亮,市面上恐怕都难买到吧?”
徐璐笑了笑,说:“这是婆母所赏,今日二公子大喜,所以就戴出来沾沾喜气。”
这妇人目光闪了闪,“听闻夫人婆母远在京城,居然还能这般顾着夫人,夫人可真有福气。”
徐璐笑了笑,这回却不再接话,她嫁给凌峰,婚礼是在福建的凌府举办的,但姑舅却没有到场,在媒约之言父母之命的风俗下,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徐璐戴着婆母所掌的珠子就向世人证明,她也已让婆母接受了,你们实在没必要再“担心”我了。
徐璐是新人,长得又漂亮,但身份又最高,虽然她尽量少说话的本色,但一屋子的人却可劲地找她说话,她也不能一味的装冷淡清高,一些无伤大雅的问题就简短问答了,一些小伤大雅的,就模棱两可地回答,而某些大伤大雅的问题,则闭嘴不谈,甚至理也不理。
能进入官场上,又能混出一方天地的,自然也是知道进退的,这样的场合下,还真没人敢与徐璐当场难堪,所以一位云夫人提及:“凌夫人生得如此貌美,难怪能让督抚夫人瞧中。唉,难怪有人说,生儿不如生女强,确是这个道理。”
这是在暗指徐璐是靠身体美色获取凌峰宠爱的。
对于堂堂正妻来说,这无异是极至讽刺了。
徐璐冷冷看了这云夫人一眼,侧头对都指挥使王夫人笑着道:“霍夫人今儿个肯定忙坏了吧?王夫人与霍夫人一向交好,怎的不去帮忙?居然在这儿躲起来,当心霍夫人不饶你。”
王夫人与霍夫人还是表亲,关系自然非比寻常的,徐璐这么打趣,也是正常。王夫人看了那个面带讪色的云夫人一眼,笑着说:“不满夫人,这老货,可是嫌我粗手粗脚呢。”
徐璐说:“粗手粗脚好,不然就要被抓壮丁了。这样坐着喝茶聊天,多舒服。”
众人哈哈一笑,又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而云夫人见无人理会,最后不得已,只好闷声喝茶。
王夫人见状,一脸关心地对这妇人道,“咦,云夫人,怎么只瞧到你一人?以往你和林夫人,周夫人可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呢,怎的今儿个只有你一人?”
墨香低下头,在徐璐耳边轻声解释道:“那天的周华氏是这位云夫人是嫡亲的姐妹。而这对姐妹与林总兵夫人又交好。”
徐璐明白了,怪不得呢,这云夫人要故意针对自己。
云华氏剜了徐璐一眼,“我妹子家中的新姨娘有些不大懂规矩,我妹妹怕她走后新姨娘把家里的房梁掀了,所以就留在家中给新姨娘立规矩来着。”
众人一听,如吃了鸡血般兴奋,如今整个泉州哪个不知,知府衙门主簿夫人周华氏,得罪了督抚夫人,督抚大人着了恼,当场给穿了小鞋,把泉州第一名伎赏给了周子君。这个小妾进入周家后,这周夫人就没有一天顺心过。今儿连霍家办喜事都没有来,也不知是被小妾给气的,还是这小妾当真那么厉害,使得主母半步都不能离开。
当然,云华氏这话也说得妙,也有指责秦香香仗势凌督抚威势恃宠生骄之嫌,这才把主母给气了,若真这样,那就是凌督抚的不对了。
众人看向徐璐,想看她如何说话。
徐璐像个没事人似的,拿着茶淡淡喝了口,“好茶。”然后看向云华氏,轻飘飘地说:“云夫人这话应该不属实吧?那日在凌府,周夫人可是很关心秦香香呀?在我面前三句话不离秦氏。我们爷听说此事,这才把秦氏赏到周家,专门替周夫人服侍周大人。周夫人如此关怀秦氏,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定然会得到秦香香的感激才是,如何还会兴风作浪?”
第81章 世上最悲惨的莫过于先贵后贱
众人心里都在想,这位年轻的督抚夫人可不是善茬呢,一句话就把云夫人的反击化解开,还点明了事情错不在她,而是周华氏自己先惹出来的。
再来,徐璐又以种瓜得瓜的话来反堵云氏,若非周华氏事先招惹她,她也不会给她这份“体面”了。还有一点更值得让人回味,明明就是周华氏在言语上略有不敬徐璐,徐璐那日也说了要送周华氏一份大礼,次日,秦香香便被督抚大人给送到了周家。
显然,督抚大人对这位新娶进门的夫人是格外看重的,否则不会言听计从。这般给周华氏没脸。
云华氏滞了滞,又冷笑一声说:“我那妹子没个眼色,得罪了凌夫人,也活该咎由自取。”说着冷着一张脸,又重重喝了口茶,然后把茶水重重放在几子上。
云华氏这话说得也极有意思,周华氏得罪了徐璐,所以徐璐就报复回去,这多少有种指摘徐璐心胸狭窄之嫌。
徐璐毫不以为意,侧头对王夫人道:“那日听王夫人霍夫人所言,后来我仔细想了想,也觉得二位夫人说得不错,林总兵虽有卸下不严之责,但过不掩功。更何况,林总兵虽是王家女婿,却也没有替内弟抵过的道理。所以当晚我便与爷说了此事,爷也觉得林总兵因此事而罢职,未免惩罚太过,是以,当下决定让林总兵官复原职。”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全惊骇地盯着徐璐。
王夫人神色呆滞,半晌反应不过来。
徐璐笑得灿烂,又继续说道,“也多亏了王夫人霍夫人及时提醒了我,否则,真要革了林总兵的职,也显得我太小气了,我们爷也不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今儿早上临走的时候,爷还特地交代过我,等会子见了霍夫人王夫人,一定要好生谢过两位夫人。若没有二位夫人的提醒,我们爷就真要做一回公私不分的昏官了。”
在场诸人纷纷望着王夫人,不明就里的,一片羡慕,能让督抚夫人亲自道谢的,这世上可没几个呢。
一些知道王家与林家恩怨的人,则暗自幸灾乐祸着,督抚夫人这个道谢,可就把霍夫人王夫人架火上烤呀。要是让霍文泰和王璋知道,林总兵能官复原职,是拜自己夫人所赐,不知要气成什么样。估计甩她们两巴掌的心思也有了。
与王夫人灰白的脸色相较,霍老夫人的脸色也很是难看,她们霍家与王家自来就是死对头,对林骏自然没有好感。想不到儿媳妇倒是胆大包天,居然背着霍家,背着自己,敢暗中帮助林家,真是吃了熊心貌子胆。
可惜霍夫人这会子正在外头忙碌,没有到跟前,不然听了这话,估计也要跌倒在地。
王夫人脸色青白交错,尽管心里又怒又急,可面上却要客气谦虚几句,“夫人言重了,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
徐璐说:“虽被被王瑞那个狂徒冲撞,让我恨极了林夫人,不过如今我病也好了,气也消了,多少也理解林夫人的难处。可是爷令已出,却是不好收回来了,也亏得二位夫人提醒,才给我家爷一个弥补过错的台阶,如今皆大欢事,也是不错的。”
众人连忙附和着,这位督抚夫人虽然年纪轻,但却深受督抚大人宠爱,可不能得罪的呀。
不过人家可不是云华氏所说的心胸狭窄之人,林王氏把人家得罪得那么狠,人家也没有给林骏小某鞋穿,反而还对林骏官复原职,这得要多大的心胸呀?
知府夫人林氏携女刘盈抵达霍府大厅,便瞧到一屋子的女眷,鸦雀无声如木头一般坐着,不由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泉州除了凌峰,霍文泰,王盛,林骏等几位大官外,就数刘向东这个知府官位最高了。这些官员女眷畏敬自己也在情理当中。
霍老夫人是朝廷三品诰命夫人,自然不必像迎接徐璐那样,从位置上起身,亲自来到门口迎接。
但刘夫人好歹也是泉州最高地方长官夫人,应得的礼节还是做足了,笑眯眯地招呼着刘夫人母女,夸赞了刘盈一番,尝了一个镯子作见面礼,然后让人给刘夫人母女看座。
厅子里早已坐得满满当当,一些有眼色的,身份地位不够格的妇人已赶紧起身让座了,但刘夫人却只朝徐璐那走去,脸上是满满的笑意,“凌夫人,唉哟,您这么早就来了?”
徐璐礼貌而温和浅笑,“我也是才来不久的。”
刘夫人朝徐璐左右瞧了瞧,一些有眼色的妇人尽管不愿,却也不得不把位置让了出去,刘夫人矜持地道了谢,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毕竟她也是在座诸位中,少有的高官夫人。
大庆朝等级观念尤其深厚,那让座的李夫人尽管心头不忿,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刘夫人因非本地人氏,丈夫又是才刚上任,为了尽快打出局面,自然就可劲地巴上徐璐,拉着徐璐拉拉杂杂地说着话,徐璐也知道她的心思,这人虽然势利了些,却不失为聪明人,花花轿子人人抬,也不介意给她面子,与刘夫人谈笑风生起来。
再则,徐璐已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功成身退,身心放松之余,有人聊天说话,倒也不至于冷场。
吃饭时候,刘夫人自然也与徐璐同坐一桌,徐璐倒也没有反对,等吃过午饭,便向霍老夫人告辞。
因为林家的事儿,霍老夫人对媳妇满肚子的怒火,冲掉了娶孙媳妇的喜气,但徐璐这个督抚夫人却是不敢怪罪的,反而还再三挽留,无果后,还亲自把徐璐送到外头。在徐璐一再要求留步的情况下,这才作罢。
霍夫人这时候也知道了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心里七上八下的,刚才迎接新人时,丈夫那恨不得生吃自己的眼神,使得她心里一阵哆嗦。林骏如果真的被革了职,那么接任总兵的肯定是副总兵梁晋光。要知道,梁晋光可是霍家表亲呢,现在梁晋光没了指望,不知要多恨自己呢。
看着霍夫人强撑着笑脸的模样,徐璐还反省来着,是不是做得太过份了?
凌峰捏她的鼻子,说:“霍文泰也没什么大过,但也无甚功绩,尤其为了自己的颜面问题,明知福建并不适合种植棉花,却依然强令佃农大肆种植棉花。这样的昏官,当真误国呀。”
徐璐不再说话了,握着拳头说:“贪官亡国,昏官误国。这样的人,确实不该呆在这么重要的位置。”
凌峰说:“王璋也不是什么好鸟。先前福建盗匪猖獗,倭寇横行,这蠢材不组织官兵抵御倭寇,居然强迫沿海老百姓搬迁,弄得天怒人怨,你说可恨不可恨。”
徐璐也是泉州人氏,自然知道这事儿的,当时自己的父亲也还气忿得连连摔板凳呢。只是她很是奇怪,“你连朝廷三品大员都杀,为何不把这二人给办了?”
凌峰苦笑,“我杀的那些人,虽位高权重,但在朝中并无根基。但这二人,与各世家勋贵,多少也有些渊源。霍文泰的表亲梁晋光,是副总兵。我若是动了他,必得引发梁晋光的不满。虽然梁晋光算不得什么,万一怀恨在心,也替自己埋下祸害。而王璋,她一个堂姐,是福建安王妃。”
徐璐明白了,“要打蛇,必定一棍子打死,否则一定后窜无穷。我明白爷的顾忌了。”连皇帝都不能只凭喜好办事的。
凌峰点点头,又解释着,“明知这二人尸位素餐,但因为有所顾忌,也只能从长计议。不过也亏得你有办法,给我想了这么个厉害的借刀杀人之计。”
徐璐笑了笑说:“分明是爷在运筹帷幄,与我何干?我不过是执定爷的吩咐罢了。不过,虽然今儿个狠狠离间了王霍二人,但离借刀杀人还远着呢。爷认为呢?”
凌峰点点头,“夫人说得极是,要把林骏这把刀好生利用起来。还得让夫人出马才是。”
“爷是不是已有了主意?快说来听听。”徐璐赶紧坐正了身子,双眼晶晶发亮。
凌峰笑了起来,搂着她的身子,低头在她唇上索取了一个又长又蜜的吻,直到徐璐气喘吁吁时,这才放开了她,“这个不急,得慢慢来。过两日,我会让人放出话,让林骏重新回到军营里,相信林王氏听到风声,肯定会来登门拜访你的。”
徐璐眼珠子转了转,再一次折服于凌峰的计谋,只是放出话去,要恢复林骏的总兵之位,但却没有说俱体时候。这就是等着林骏主动上门来表忠心呢。
而凌峰也多少知道她与林王氏的恩怨,却把这个大好机会让给自己,让她在林王氏那找回场子,树立威信,这样的男人,她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了。
……
果然不出凌峰所料,让林骏官复原职的消息传出去后,不出三日,林王氏便登门拜访。
徐璐在东厢房里接待,林夫人王氏她以前也是见过两回面的。那时候,她还只是卑微的,靠卖绣品的落魂女子,而王氏与她母亲王夫人,则处在她衣食父母的身份上,对她多有挑赐傲慢,压根还把她当作她们林家王家养的绣娘罢了,格外的不可一世。
可以说,不管是林王氏也好,还是她母亲也罢,徐璐都是毫无好感,如今有现成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报复回来。
但徐璐并没这样做,她虽然很想按着自己的想法狠狠报复回去,但也不能坏了凌峰的好事,于是乎,只能端着架子,坐等林夫人的拜访。
看着林氏小心翼翼的神色,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呀,双方身份互换,徐璐虽然得意,却也深深告诫自己,必须以此为鉴,官场上,必定多栽花,少种刺。不论其他,人人都知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官场上的小人比比皆是,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是绝对不能把人得罪死的,否则,三十年河西的报应就会落到自己头上。
那日凌峰也对自己告诫过了,林骏是个有能力的人,就是野心太大,这样的人,用起来,稍微不注意,就会把自己埋进去。但凡是当官的,没有一个不想升官发财,下属有野心也不是坏事,但野心太大了,可就棘手了。这回王瑞冲撞事件,虽然只是偶然发生,却也让凌峰随机找到了压制林骏一种携机。
这回凌峰是捡了几个大便宜的,王家不但投靠了过来,还奉上了一半身家财产,以及那些勾结倭寇的证据。把自己腰眼上的死茓都送到敌人手头,王家的诚心不可谓不足。凌身也是一名政客,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不但收接了一大笔财富,把王家这样的巨贾富豪收入襄中,还一箭双雕地磨了林骏的性子。
更甚者,凌峰占尽了便宜,算计了别人,别人还得感激零涕,这就是传说中的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的经典本事吧。
“……凌夫人。”
林夫人王氏面色憔悴,穿着青缎的夏衣,中规中矩的发髻首饰,没有任何出挑之处。在年轻鲜嫩的徐璐面前,完全被比到天边去。
想着先前光鲜亮丽而此刻一脸晦暗的王氏,徐璐再一次感叹,收拾了心绪,说:“林夫人,请坐。”
王氏绞着帕子,上前走了几步,飞快地看了徐璐一眼,心里跟油煎似的,这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前贵后贱。而这世上最难堪的莫过于有朝一日,得去求自己从来没正眼瞧过的人,王氏尝到了前贵后贱世态炎凉的苦涩,她在徐璐面前有多不自在,心里便有多么的难堪。
但她却没了别的法子,习惯了权势带来的好处,没有人会甘心过上那种贱泥般的日子。在徐璐面前丢掉的面子又算得什么,横竖别人也看不着。
第82章 贤内助
王氏不敢坐,而是恭敬立在徐璐面前,“凌夫人,说一千道一万,一切都是我们家的不是。别的场面话我也不多说了,在这儿,我只与夫人一句话,从今往后,王氏和夫君,必以世子和夫人马首是瞻,若有半句虚言,必遭天打雷劈,让我粉身碎骨,不得好死。”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徐璐。
徐璐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端着架子,面无表情地盯着林氏。
王氏看徐璐没反应,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了,失去权势的涨味,她算是彻底尝过了。而从徐璐这儿得到的难堪,她也是彻底领教过了,以前她也曾这样给过徐璐难堪,尽管心里难受,却不敢有半分怨言。
“凌夫人,我知道您不大待见我。以前我确实做得太过。”王氏看着徐璐,鼓足勇气,抛下一句非常光棍的话,“但我现在已经这样了,您再踩我一脚,我也只有被打入尘埃里,但那样对您也没什么好处是不?我现在已经得到报应了,您对我的不满应该有所减少了,是吧?”
徐璐盯着手上的茶杯,半晌都没有开口。良久之后,这才掀了眼皮,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夫人见徐璐似乎有所松动,当即道:“我夫君这个总兵之位,也是来之不易。您也知道,夫君虽出身泽云侯府,却并非长子,侯爵之位根本轮不到他。林家虽家大业大,但林家子弟却也众多。一旦分了家,我们也只能沦落为林家的旁支偏系。这个总兵之位,也是夫君努力了多年的结果。那周远山虽是夫君的副将,但这回确是此人自作主张,与夫君毫无关系的。夫君卸下不严,祸及夫人,世子爷怎么处置都不为过。只是夫君能有今日成就,多有不易,实不想前功尽弃。夫君还年轻,未来的路也还长着,请夫人再给我夫君一个机会。只要夫人一句话,以后王氏和夫君,必以世子爷和夫人马首是瞻。”
说到激动处,林夫人甚至脸色都红了。
徐璐依然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林夫人的眼,“林夫人,你觉得,令弟那样对我,害我差点一命呜呼,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林夫人沉默了下,这才说:“夫人,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王氏的命运,还有夫君未来的前途,都经已捏在您手上了。只要您一句话,就可以把我碾进泥里。那样一来,夫人是痛快了,但对世子爷却并无多大好处,不是吗?”
徐璐挑眉,“林夫人何出此言?”
林夫人道:“霍文泰和王璋是夫君的死对头。而世子爷也对这二人彻底不满,若是世子和夫人信得过我和夫君,我们绝对会想尽办法,把这二人拉下马来,总好比世子亲自出手来得强吧?”
徐璐眉头动了动,她没有想到,这林氏夫妇还有这般本事,居然能揣摩出凌峰的心思。
发现徐璐眉头动了动,林夫人又赶紧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来,双手恭敬地递给徐璐,道:“夫人,这是我们夫妇最大的诚意了。”
徐璐接过,略有意外,上边工整地写了林骏昔日剿灭倭寇时,阴逢阳违,甚至为了给凌峰拖后腿,故意延误军机,缓施救援,差点令凌峰及三千水军全军覆没一事。
徐璐心头一跳,飞快地望了林夫人一眼,在心头暗忖,林骏连这些都写了下来,这等于把林骏的老底都掀了出来,任由凌峰拿捏。
万一哪一天林骏背叛了凌峰,凌身只需把这书信公布天下,就凭这个,林骏也只有砍头的份。
望着徐璐柔嫩的脸,林夫人唇角抽搐着,她尊贵了半生,人到中年,却不得不对比自己小一半岁数的小姑娘低声下气。
徐璐把笺纸放到几子上,不可置否,“林夫人,这是何必呢?”
林夫人赶紧说:“以前是我不好,开罪了夫人。如今我们夫妇的命运都捏在世子和夫人手上,自然要拿出十二分的诚意的。”林夫人紧张地望着徐璐,她已经把所有底牌和诚意都亮出来了,若徐璐依然不收,那她真的没办法了。这阵子她日子过得确实艰难,娘家因胞弟的缘故,损失了一半家业,王家由福建第一豪门巨贾沦落为三流家族,被发配的胞弟也被逐出了家族。自己父母也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如果她的夫君再因此革职,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尊贵惯了的人,陡然陷入泥里,物质上的反差不必提,平日里受尽白眼,被嘲笑挤兑,甚至连昔日自己从来没放进眼里的下级女眷都要踩上几脚,更不提霍王两家死对头,一副不把他们逼到地狱不罢休的架式。使得林夫人越发渴望丈夫能够重新站起来,好狠狠把那些踩过自己的人狠狠打回去。
而林骏先前的野心勃勃,在遭此变故后,除了希望能够保住总兵的位置,别无他求。
徐璐没有当场表态,而是思索了半响,说:“我考虑一下。”
林夫人很是失望,但见徐璐把信笺收了起来,眼里又揉进欣喜,她始终相信自己的丈夫,在凌峰眼里,应该还有用处的,不会轻易沦落为弃子。她更相信凌峰是个高瞻远瞩之人,有谋略有胆识,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只要他们拿出最大的诚意来,相信凌峰不会拒绝的。
但是,林骏仍然让她走徐璐的路线。一来可以化解之前与徐璐的恩怨,二来徐璐虽然是新妇,但对凌峰已经有了较大的影响力。与徐璐尽释前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林夫人也知道,林骏被撸掉差事,多少有被徐璐报复的可能,可她连计较的勇气都没有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已经今非昔比了。
徐璐拿起茶杯喝茶,却并不喝,据祖母说,这是一种变相地逐客令,若是聪明有眼色之人,便会明白。
林夫人果然开口说:“那妾身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有空的话,还请夫人给妾身一个机会。”
林夫人走后,徐璐收起几子上的书笺,伸了个懒腰,豆绿进来了,清脆地笑道,“小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实在太解气了。”那回徐璐被林氏放鸽子,豆绿心里就憋着一把气,可以说,她对林夫人的不满,不比徐璐少分毫。刚才王氏瞧到自己那副小心恭敬,还拿金手镯打赏自己,还请她多多在小姐面前美言的态度,豆绿便想大笑三声。
徐璐把兴奋掩到心底,淡淡地道:“时候也不早了,爷也该回来了,你去外头瞧瞧,爷一回来就通知我。”
……
凌峰看了林夫人给的投名状,唇角浮现一丝笑意,大力拍在桌上,“好,夫人做得太好了。”
徐璐莞尔一笑,“这也多亏了爷指导有方。”她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凌峰,眼带感激,“也亏得爷把这个出气的机会给了我。”
自从凌峰派人向徐家提亲时,她每时每刻都在想,等嫁入凌家后,她第一要做的就是在那林氏母女面前耀武扬威一番,狠狠耀武扬威一番。
可惜事与愿违,嫁给凌峰两个月了,连家门都很少踏出半步,前一个月她只顾着害怕,想方设方要如何生存下去,哪有胆子去找王氏的麻烦。后来倒站稳了脚跟,却又要顾全大局,不得轻举妄动。如今,凌峰把这一现成机会送到她手上,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她哪有不明白他的心思的。
凌峰伸手摸她的脸,淡淡地道:“你是我妻子,你被人欺负了,就是欺负我。”
徐璐伸手握着他的手,放在胸上摩挲着,“以后爷看谁不顺眼,我就整他的后宅去。”虽然女人地位低下,但在后宅的作用却是非常大的。而男人在官场上的路子能否宽蔽,有时候也得归功于女人在内宅交际方面的付出。看哪个官员不顺眼,就在他的后宅里整些事儿,就完全可以给他安个“内宅不修”的罪名,顺道把这人凉到一边去也是有可能的。若这人的内宅再出现重大问题,一个“管束不力”“不修私德”的罪名,都可以丢官罢职了,端得无比厉害。
凌峰莞尔,改抚为捏,宠溺地道:“你呀……”
徐璐俏皮一笑,赶紧低头吃饭,刨了几口饭后,又赶紧给他夹菜,“这些都是爷爱吃的菜,爷赶紧吃吧。”
凌峰三五下解决了她夹给自己的菜,又把一碗南瓜银耳汤推了过去,“多吃些这个,瞧你那小馒头,真不够看。”
徐璐鼓起腮帮子,挺起胸膛,“爷也太小瞧人家了,人家还小嘛,再过两年,就能长大了。”她天天吃厨房特地给她熬的药,据说是宫中的太医的秘方,吃了还挺有效果呢,都比以前大了些。
凌峰色眯眯地望着徐璐淡金色绣团花圆领薄衫下的隆起,点点头,“嗯,看上去似乎有看头了。不过还得让我亲自拭了才知道。”
徐璐脸微微一红,不敢再接话,低头吃饭。
吃完饭后,时候还早,徐璐又建意去后院的湖水里划船,凌府的宅弟并不多,但从珍珠湾截过来的水,却占了三四亩地宽,虽然这会子湖面上只剩下一片残荷,但在水上轻舟漫过,想来是不错的。
凌峰并不愿去,他身为一省督抚,方方面面都要管,事儿非常繁多的,但见徐璐兴致勃勃,不忍心拒绝她,于是同意了。
其实徐璐心里也有些笃不定的,她也知道他公务繁忙,如今一日三餐能在屋子里与她一道共用,已经非常难得了。但她就是想多与他相处一下嘛,不过见他能够答应,还是很高兴的,当下搂着他的胳膊,兴高采烈地吩咐下人去准备。
夫妇二人上了只小船,没有让船娘上船来,她自己拿着船浆,有模有样地划着浆。看着船儿轻快前行,格外的兴奋,“您,你瞧,我也会划船了。”
凌峰坐在船尾,笑看着她兴奋的脸,虽然天色渐暗,但她眼里的光亮依然明亮,兴彩万丈,他也感受了她的快活,但仍是提醒了两句:“小心些,千万别撞翻了船。”
“不怕不怕,我会凫水嘛。”
“水里有蛇。”
徐璐脸上的笑容僵住,手上的运作渐渐放缓,她盯着凌峰的脸,小心地求证,“爷没骗我吧?”
凌峰淡淡一笑,“你真有那么怕蛇?”
徐璐拧了眉头,打了个冷颤,“当然怕啦,但凡是女人,我想没有不怕的。”那种滑滑腻腻,又冰冰冷冷,长长的信子,冰冷的三角眼,看着就令人心底发颤,脚底发冷,估计就算是成年男子也会怕的吧。
凌峰又问:“那你怕不怕我?”
“以前怕,但现在不怎么怕了。”徐璐老实地回答,但又飞快地说:“只要你不拿尾巴缠我,我就不会那么害怕啦。”看他似乎有些不高兴,她又赶紧解释,“你现在这样,与正常人无异嘛,何必要变回那样子的。只要你不变成那个模样,我绝对不会怕你的。”
凌峰声音低淡,“我也不想那样子,只是天气太热,或是太冷,变回去会很舒服。”虽然有着异于常人的蛇身,但他与正常人是无疑的,天气冷了,或太热了,也会觉得不舒服。只有变身为蛇身模样,才好过些。
徐璐想了想,说:“这样呀,那,以后爷在人后就变回去吧,只要,只要你不全变成蛇就好了。”这是她唯一能接受的了。
凌峰哭笑不得,“从我出身起,我就是人首蛇身的模样,你还要我怎么变?”
徐璐松了口气,“爷在变身的时候,记得要通知我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嘛。”
凌峰不可置否,“我现在就想变了。”
徐璐赶紧道:“不成的。”
“为什么?”
“这儿太危险了,万一让人瞧到可不好了。”要是真让外人知道他的异类,估计会被当成妖怪来除之而后快吧。
凌峰脸上浮现淡笑,心情稍稍好过一些了,她虽然仍是怕自己的模样,但还能够关心他的安危,这已经很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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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通知,今明两天停电,我设置了预传章节。
第83章 一切都是为了站稳脚跟
徐璐一听,双眼一亮,不得不佩服凌峰的手段来。
“再等等,反正会有人坐不住的。”
凌峰看她藏东西的地方,不由自主地笑了,这个妻子,每每行事,都会出乎他的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徐璐心里一喜,他把这么重要的书信都交给她保管,显然心里已有她了。她喜兹兹地接过,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这才找了个妥善的法子保管了起来,连豆绿都没让她知道。
凌峰把书信交给徐璐,“好生收着,千万别弄丢了。”
当满面憔悴又卑微的林夫人递过来的投名状时,徐璐心里已经在动摇了,但她仍是坚定地执行凌峰交给她的任务,不管林夫人如何表态,都不能立即松口,要装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这是凌峰交给她的,上位者,在下属面前,就得装出莫测高深,该表态的也不能轻易表态,尤其得让林骏知道,他的官复原职,是多么的不容易,是他这个督抚经过许久的慎重考虑才能够答应的。
“王氏看起来好不可怜,想来这阵子日子也不好过,爷就行么好,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吧。”徐璐说。
徐璐点头,有这个信物,就不怕林骏再有二心了,这完全是把他的所有身家性命全递给了凌峰,凌峰要他生,他就生,要他死,就必须死。
凌峰再一次把王氏给的纸笺看了一遍,笑道:“看来这林骏此次确实学乖了。”
不过这也是她的小小喜好了,凌峰也不以为意,想着她孤身一人嫁给自己,无靠山无背景,除了巴上他,获得他的重视与宠爱,也无别的出路。这才每做一件事,生怕他不知道似的猛邀功。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
凌峰好笑地看她一眼,这个妻子,非常的聪明,一点就透,天生的阴谋家,什么都好,就是爱表现。每每替他完成一件事,就赶紧来邀功,片刻都等不得呢。
“这是林骏夫妇给出的所有筹笃,想来这已经是他们最后底线了。但我仍是照着爷的吩咐,没有立即给王氏回复,爷是不是还要继续磨磨林骏?”回到屋子里,徐璐屁颠颠地又提起王氏的事来。
但他也回报了她不少,比方说,对她的尊重与重视,在外人面前给她撑足了腰。让她在霍家,王氏面前,摆足了架子,挣足了颜面。
不过否认,那日在珍珠湾,她看出凌峰有意拿王家开刀,所以她主动把自己当成棋子,故意落水,让凌峰有正大光明对付王家的理由。紧接着,又拿林骏开刀。在府里设宴举办所谓的庆贺,也是为了其他目的。她每一件事都完成得格外好,小整了霍王两位夫人,又敲打了嘴碎不安好心的周华氏,在霍家,又离间了霍王两家与林家的恩怨,还小小反击了云华氏。紧接着,又按着凌峰的要求,吊足林骏的胃口,她都办得非常好。
徐璐吐了舌头,为他看出自己的心思而羞怯,但心里也高兴,她这阵子卖力的付出,总算得到回报了。
他伸手捏了她的鼻子,“你那么聪明,想来也不会替我惹麻烦吧。”
上了岸后,凌峰扶着徐璐,一路往屋子里走后,他心情非常好,已同意徐璐跟他一道去福州。徐璐尽管高兴,却也怕给他惹来麻烦,“爷去福州是要做正事的,我若是去了会不会打扰到爷?”
徐璐拿着浆,往岸上划去,经过刚才的一番动作,她已经能熟练地划浆并掌握平衡。
凌峰从臆想中回过神来,“嗯,上岸吧。”
当整个天地被黑暗吞噬,湖面上拂来一股冷风,徐璐搓了手臂,白日与夜晚的温差还是比较大的,于是轻声说:“爷,天黑了,咱们也该上岸了。”
……
徐璐还不甚明白,正要问个清楚,但见凌峰陷入沉思当中,脸上不时闪过兴奋之色,知道他正在想对策,便闭口不谈,重新拿着船浆,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船。
藩王再是可恨,也只有朝廷方有处置权,地方官是没有权利克扣安王岁奉的。若是安王向朝廷哭诉,自己也不会落得好。他这些日子正在努力想办法,安王府一年几乎就有数个孩子出世,按着这些宗室的排场,一个孩子就会有两个奶妈子,十数个下人服侍,这又是一大笔开支,全得由当地财政负担,极是要命。他即不想与安王交恶,又不想恢复安王原本的岁奉,正在头痛之际,徐璐倒是无意中给了他一记灵光。
凌峰确实兴奋的,他身为福建地方上最高级官员,统管全省军政事务,与安王自然是井水不犯何水的,但问题就在于安王府人口太多了,光福州税赋几乎都填了进去。组建海兵,总理河道,抚治流民,整饬军务,样样都要花钱。光应付这些,就已经很吃力了,还要养安王这一大家子米虫。这让他大为光火,所以前年借口倭寇横行,全省官员裁减奉禄共同抗倭的方案在他血腥镇压下,全面通过。安王也被裁减了一半用例,岂能善善甘休。
徐璐愣了下,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兴奋。
凌峰愣了下,忽然猛拍大腿,喝道:“好,说得好。小璐,你可真是我的福妻呀,哈哈。”
徐璐说:“我是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见识。但我多少也听说了,藩王虽尊贵,然在封地也有许多限制,如二王不得相见;不得擅离封地;即使出城省墓,也要申请,得到允许后才能成行,不知福建是否也是如此。”
尽管已经知道皇帝的心思,但藩王与朝廷之间的牵扯,却也不是凌峰能够抗横的。
徐璐赶紧闭嘴,但心里却是明白的,安王这么庞大的人口,光主子就要近千口人,还不包括奴仆下人,护卫,这得要多大的开销?全国各地的藩王没有一百位也有数十位吧,个个都这么能生能养,这要多大的财力才能养活呀?想来皇帝心里也痛恨,但又不敢明张目胆地对付藩王。
凌峰淡淡一笑,“为人臣子,岂能妄揣圣心?”
徐璐说:“这么说来,圣上其实也……”
凌峰说:“藩王是不能干政,但地方上每年的税收,却要拿三成来供奉这些亲王宗室,有时候甚至还多。福州是安王的地盘,安王子嗣众多,根深叶茂,安王府发展上百年,如今上下连主子就有近千口人,整个福州的税收基本上都填了进去。前年我主政福建,倭寇横行,老百姓流离所失,朝廷国库空虚,士兵们连饷银都发不出,所以我便擅自作主,裁了安王一部份份例,安王向朝廷上书告我的状,圣上留中不发,却也私下里要我多少顾忌些。不能让宗室的人逮着把柄。”
徐璐说:“不是说,宗室亲王不得干涉政事么?”王爷虽然尊贵,但因为不能干政,也就是贵而不尊了,在地方上,与当官的都是井不不犯河水的。就算安王与凌峰不对付,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福州还有个王爷,安王,是太祖皇帝的第九子。安王与我有些恩怨。”
“那倒不至于。”他一来福建,就大开杀诫,如今那些官员全都被他吓破了胆,如今他在官场上,几乎是一呼百诺,不怕有人敢给他阴奉阳违。
徐璐愣了下,说:“怎么,难道还有人不长眼睛,要为难爷不成?”
“此次前去,不一定顺利。”
凌峰笑着摇头,这丫头为达目的,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而他反而还挺享受她的撒娇与恳求。
“主要是,我一个人呆在家里,会很无聊的,还不如跟爷一道过去,我会很乖的,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徐璐一叠声地保证着,见凌峰没什么表示,又撒娇道:“最重要的是,人家胆子很小的,万一爷走了,我一个人睡觉,晚上会害怕的。”
“舍不得我?”凌峰笑问。
徐璐皱了皱眉,一副矛盾的模样,她仔细想了想,说:“按理我是该高兴的,可不知怎的,一想到要有一个月见不着你,心里还有些难受呢。”她抿着唇,脸色摇摆不定,忽然郑重其事地道:“我不管了,我也要去。;”
“你不是怕我么?我这样离开了,你应该松口气才是呀。”
“爷既是公务在身,那我就不跟过去了。只是爷这样一走就是一个月,可要我怎么过呀,唉。”她长长叹了口气,一脸的不舍。
徐璐有些打退堂鼓了,他去福州可不是游山玩水,既然还要呆一个月,如果只是他一个大男人的话,只需带上小厮,护卫,身边随从,轻车从简便成,反正地方官也会把他招待他的。但她也要跟去的话,少不得又要带上奴仆丫头,她若是去了那边,地方上的官员女眷,也要接待自己,应酬肯定是跑不了的。想要与他一道外出溜玩,也就难了。她要是一道跟过去,也只能替他打理日常锁事,别的忙也帮不上了,说不定还会扯她的后腿呢。
“此去福州,主要是视察海兵训练情况,督理税粮,总理河道,抚治流民,整饬边关,都有涉及,估计要呆一个月左右。”
小船有一会儿的摇晃,徐璐赶紧停止跺脚的动作,等船平稳了,这才讪讪地道:“爷,好不好嘛。”
“要要要。”徐璐停了手上的动作,跺了跺脚,想也不想就说,“呆在屋子里闷都闷死了,爷就让我去嘛,我会很乖的,不会给爷添麻烦的。”
凌峰很想说,让她不怕他,他又不吃人,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于是换了话题,“明日我要去福州视察,你要不要一道过去吗?”
“呃?”徐璐胸口有种怪怪的感觉,他一般很少称呼自己的,这会子叫她的名字,让她格外的怪异。
“小璐。”
第84章 最后一根稻草
现代人就是这样,离开了电,真是不方便。今天10点多钟才来电,好一阵手忙脚乱,生意都没法子顾了,先传上来交了差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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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璐心想,看来今日的事已经是压垮王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连总兵的位置也不要了,只求保住性命,不陷入牢狱之灾。也不知梁晋光等人是做了什么手脚,居然把他们逼到这等地步,好歹林骏也是泽云侯二房嫡次子呢。
“如今我和夫君已不奢求官复原职,只求保住性命,不至于身陷囫囵,就已心满意足,还求夫人成全。夫人的大恩,王氏必永生不忘。”
王氏不肯起来,依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我如今已是走投无路了,什么人都要来作贱我,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好歹也要拉扯我们一把,不然,我是真的没法子活下去了。求夫人给我们一条活路吧。”王氏是真的没办法了,什么脸面全统统不顾了,只求徐璐拉她一把,给她一条活路。
徐璐吓了一大跳,赶紧起身,扶着林夫人,一叠声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徐璐仍然在东厢房里接待林夫人,今日的林夫人比往日更要憔悴,确如豆绿所说,人也瘦了一大圈,双眼红肿,一进得门来就跪在徐璐面前,痛声哭道:“夫人,王氏求您了,一定要给王氏作主呀。杀人不过头点地,千错万错,都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您。您要打要杀尽管冲着我来好了,只求您看在我家夫君对世子爷忠心耿耿的份上,好歹拉上一把。”
林夫人已经狼狈如丧家犬,打扮方面肯定不会用功,她再弄得光鲜亮丽,也有刻意炫耀之嫌。于是就只捡了普通的钗子戴上,衣服也只是平常的居家服,苹果绿的对襟长褙子,同色的裙子,周身并无多少刺绣,只在领口以及裙摆处用白色丝钱绣了密密麻麻的夕颜花朵,看上去清清爽爽,韵致精雅。
徐璐打量着镜子里琢渐明丽的面庞,以及鬓边栩栩如生如要冲天飞去的丹阳凤簪,说:“把这个凤簪取下,换上小些的,朴素些的。”
如果林骏还没失势之前,林家的下人还有可能这样干。但如今林骏已如过街老鼠,肯定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哪还能当街呈凶的,这不明摆着授人把柄么?显然是被有心人给推动的。
怪不得呢,原来霍文泰也坐不住了,亲自赤膊上阵了。
“是,大概也是瞧出了刘向东有偏袒之意,所以布政使司霍大人也亲自到场了的。”
“是刘向东升的堂?”
两个嬷嬷给徐璐梳头描眉,上簪子,Сhā步摇,戴凤钗,豆绿没事可做,这儿弄弄,那儿抹抹,又说:“刚才奴婢听说,林夫人的陪嫁去外头买菜,不知怎的与人起了冲突,据说,这个女管事打了人还拒不认错,被愤怒的老百姓扭送到官府里去,衙门公堂上,这女管事依然不肯承认有错,还口出狂言,被下令打了二十大板。”
豆绿唇角翘了翘,显然心情非常好,“可不是哦,刚才奴婢瞧到她的时候,差点都没认出她了。憔悴得不得了,人也瘦了一大圈,还哭得双眼红肿,看着也怪可怜的。”
徐璐一下子就惊醒了,“看来这林夫人总算忍不住了。”算算时日,从流言开始,到凌峰避去泉州,再到流言全面暴发,前后也就五个日夜。
这日,下午,徐璐正在午睡,就被人吵醒了,豆绿道:“小姐,林夫人要见您。”
梁夫人兴奋得不能自已,接下来数日,更是山珍野味不要钱似地全往凌府送,与此同时,外头又传出了林骏更加不利的流言,如强抢民女,杀民冒领军功的事儿也被抖了出来。
徐璐自然是按着凌峰交代她的,依稀透露了有让梁晋光上位的可能,“我一介妇道人家,哪能参与官场上的事儿。不过按着规矩,在主将没了的情况下,让副将顶上去也是有的。就是不知梁副总兵有没有这个资格了。”
武将们兴奋了,林骏空出了总兵职位,按规矩,副总兵梁晋光上位的可能性非常大。于是乎,梁家也门庭热闹起来,梁夫人也时常往徐璐这儿凑。一副与徐璐亲热不已的模样,一会儿夸徐璐生得好,一会儿夸她的衣裳搭配得好,一会儿又夸她有福气,倒也没明着说让她在凌峰面前替梁晋光美言,却也拐弯抹角打探了一番。
林骏就算不死,也无缘总兵之位了。
福建上下,无人不知,林骏对凌峰多有不敬,凌峰一直没有发作,主要是没有适合的机会。眼下,大好机会送到嘴边,相信以凌峰的聪明,不会平白放过的。尤其现在还有如此之多的铁证。
所以,大家都在等凌峰,等他从厦门回来,再给林骏一记重击。
没有人知道刘向东对林骏的偏袒,就算刘向东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依然没有提审林骏,众人却误以为刘向东惧怕凌峰的威热以及林骏身后的泽云侯府,倒也没放在心上。这刘向东确实没胆子查办林骏,但凌峰可以呀。
刘夫人回去后,把徐璐的态度告诉给了刘向东。刘向东又亲自去了一趟林府,向林骏表示,在我的不懈周旋这下,督抚夫人把外头闹事之人强压了下来,你现在还是安全无虞的,请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你的安全问题我是绝对保证的。
刘夫人松了口气,只要不逼着她男人处置林骏就成了。她怕的就是徐璐年轻气盛,呈夫人威风,强逼着她男人处置林骏,那她才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夫人的意思,我明白的。只是,官场上的事,我一介妇道人家,如何好干涉的?这事儿还是由爷来作定夺。只是爷此去厦门,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刘大人的难处,我也明白。断不会为难刘大人的。”
徐璐淡淡一笑,她自然明白刘夫人的心思,一来委婉道出林骏身份不简单,另一方面,又怕处置林骏,被林家人算账。干脆直接向徐璐点明,刘向东不好处置林骏一事,把难题抛给徐璐。
刘夫人又委婉地提醒着,“我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还曾在泽云侯府见过几次。夫君以往在泽云侯府,也曾与林骏喝过几次酒。有这点子情份上,还真不好查办此人。这法理之外,无外乎人情,还请夫人体谅。”
刘夫人笃不定徐璐心里的想法,叛林骏死罪,刘向东是万万不敢的,京城泽云侯府可不是善茬。刘家小胳膊小腿的,可得罪不起的,所以这才听其夫君吩咐,赶紧来探徐璐的口风。
徐璐问:“不是说证据确凿吗?刘大人只需按律办案便成了,何来的没底之说?”
“夫人,林骏这事儿,您可得给个确切的吩咐才成呀。”刘夫人一脸焦急,“不然,我家大人心里可就没底了。”
这一日,知府夫人余氏也登门来,向徐璐讨教林骏的事儿。
果然,一些觉得林骏挺冤的文官们全都集体沉默,有的还落井下石,痛踩林骏,甚至要官府彻查此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要林骏必须给个交代。
李夫人走后,自然又把徐璐说过的话给委婉透露了出去,倒不是李夫人嘴碎,而是提醒一些与她交好的人,林骏的事儿,还是不要去渗和了。
要知道,这位督抚夫人虽然年轻,但在凌督抚心中可是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的。
李夫人心中一禀,听徐璐的语气,似乎不准备再任用林骏了。那她就没必要再替林骏说好话了。她与林夫人王氏没多少交情,自家男人与林骏也只是点头交,实在没必要为了林骏一人,得罪了督抚夫人。
徐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淡淡地说:“空茓不来风呀。”
李夫人说,“凌督抚治军严谨那是出了名的,林总兵如何会做出这等事来?反正我是不信的。”
这两日,也有不少下属官员女眷登门拜访,嘴里不时说起林骏的事儿来。
第二日一大早,凌峰便起程去了泉州,虽然泉州离泉州不远,快赶慢赶,也就几个时辰,但毕竟是离开泉州了。
……
夫妻二人同时笑了起来,外头的丫环们却满身起了鸡皮疙瘩,怎么爷和少夫人的笑容,如此的奸诈呢?有种阴险的硌人的阴森森的感觉。
徐璐也觉得与他相处久了,也多少学了些他那算计人的阴险本事,俏皮地眨眨眼,“爷还真说了,咱们就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难怪会互看顺眼。”
这个妻子,虽然出身上普通了些,但官场上的智慧却是不低的,有她替他镇守内宅,与他合作无间,他制订计划,她帮他施行,配合得天衣无逢,他就能更加放开手脚。
凌峰也笑着说:“也亏得把你娶进了门,若是你嫁到别家,岂不便宜了别人?”
想到凌峰的算计后,徐璐叹口气,“也亏得我是你妻子,若是你的对手,岂不要被爷给玩死?”王瑞事件,明明只是偶然发生的,却让凌峰顺着事情的发生,一步一步地操纵出了这么多的后继发展,打击异已,收买人心,进一步控制福建官场,端得厉害无比。
明日凌峰一离开,泉州发生的事儿,他肯定就不知道了,不知情的情况下,自然不会出手了。等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等林骏绝望之下,他再出手,那样就完美无缺了。林骏想不对他死忠都难。
凌峰也要等时机成熟后再出手,这样不但能收割林骏的绝对忠心,还可以把那些暗中使坏的人一网打尽,一石二鸟。
徐璐立马就明白了,凌峰分明就是出去避锋头的。林骏都已经送上投诚书,但凌峰仍是觉得不够,还得再整他一番。这会林骏被人碾踩成泥,凌峰若是知道了,好歹也要拉上一把,但他为了得到林骏更进一步的忠心,肯定要先放任林骏再受一阵子的委屈,让他知道世态的炎凉,也让他明白,哪些人可靠,哪些人该对付。
凌峰嘿嘿一笑,一脸的莫测高深,“所以就要夫人仔细把好关,外头的传闻先不急,坐观其变。”
“那林骏的事儿怎么办?外头都这样了。”
凌峰神秘一笑,“当然是公事。”
徐璐愣了下,“是为了公事么?”
“讨厌。黑心鬼。”徐璐抡拳头捶他,凌峰任她捶打,把她拉到怀中,狠狠亲了一记,这才道:“别想太多。你已是我妻子,我怎会不给你饭吃呢?对了,明日我就要去夏门一趟,为期五天,你可得乖乖呆在家中。随时注意外头的情况。”
凌峰煞有其事地点头,“嗯,说得不错。夫人要是不给为夫办事,到时候为夫就不给你饭吃。”
徐璐白他一眼,嗔道:“我这是夫唱妇随,没办法的事。不然,万一让爷不高兴了,爷要是不给我饭吃怎么办?”这话虽然有玩笑成份,但也有试探之意。
凌峰哈哈一笑,搂着徐璐亲了两口,“咱们五十步笑一百步。你不也一样?”
徐璐想了想,也觉得这样也好,但仍是觉得,凌峰也太阴损,太无耻了些,暗中把人家整得体无完肤,再假仁假义地帮拉人家一把,到头来就得换取人家的感恩戴德,实在太缺德了。
凌峰也不料到霍王梁三家动作会如此的快,不过这样也好,倒也不必自己出手了。只等差不多后,他再来收场。那时候,林骏对自己会更加感感涕零。
如同凌峰所言,过了没两日,外头便传出好些有关林骏不利的遥言来,林骏在任内,强抢民女,收受贿赂,甚至还有商人去衙门告状,称林骏之前在他铺子里强买强佘,一匣子珍贵的南珠,要卖数百两银子,林骏只拿几把金豆子就换了去,等等,反正林骏能否恢复总兵之职都还说不准,外头就要好些告状声了。
第84章 赚到了
徐璐合着豆绿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林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嘴里问道:“这阵子我一直都呆在家中,外头的事还真不清楚。爷成日忙公务,后宅都很少踏入。前两日还去了厦门公办,不过爷在临走前已经交代了我,显然不会亏待林大人的,怎么夫人还伤心成这样?”
林夫人也来不及琢磨徐璐话里的意思,又哀哀地哭着,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包括林骏被人指责强抢民女,草菅人命,强买强卖,胡作非为,杀民冒领军功之类的事儿,衙门里天天都有人去告发林骏,虽然知府刘向东还没有正式立案,但却三番五次让人“请”林骏去官府问话,林骏身为世家子弟,又是武将,被这些莫须有的指责气得肝火大冒,甚至在朝堂都气得吐了血,显然是气得不轻。
林夫人拉着徐璐的手,哀泣道:“我家夫君虽说脾气直了些,有不好的坏毛病,但如何会做那些戳背脊骨的事?这事儿分明就是有人蓄意为之。那些所谓的苦主,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哪像是苦主的样子,他们只一味的叫喊起哄,真要他们拿出证据来又蔫了气。可恨的是霍文泰那个老狗,故意把脏水往夫君身上泼,夫君虽有一身的本事,嘴上功夫却是远远不及的,三五下就被气得失去理智,在朝堂上把霍文泰给打了。让霍文泰捉着了把柄,就借口夫君咆哮公堂,欧打朝廷命官为由,给打进了大牢,甚至还上了枷锁。可怜我夫君自小养尊处忧惯了的,如今被这些没起子的胡乱欺辱陷害,我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他被衙役拿下,心里就跟油煎似的。”
徐璐目瞪口呆,这才几日功夫呀,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
今上午都还好好的呢,一个午觉下来,就有如此神速的发展,也太神奇了。
她看向豆绿,豆绿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也不知道这事儿。
林夫人见徐璐面带怒色,又继续道,“最可恨的是,我的陪嫁嬷嬷,今早只是去菜市场买个菜罢了,平白无故被人推了一把,与那人理论,反被讹上了,我那嬷嬷是个爆炭脾气,在那人言语刺激下,忍受不住,就推了那人一把,那人就越发作态起来,要把平嬷嬷扭送官府。不过是买个菜,却一个飞来横祸,被弄进了衙门,那刘向东才刚问及原由,那姓霍的又逼着刘向东给平嬷嬷上了板子。可怜平嬷嬷,年纪一大把了,到头来,还要受这种罪。如今躺在床上,高烧不已。夫人,我好恨,那些人分明就是故意的,墙倒众人推的滋味如今我也偿到了,我这滋味真的好难受。我不求您给我作主,只求您让我见见世子爷。好歹泽云侯府与安国侯府也还有些交情,世子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给我夫君一条活路吧。”说着又跪下去磕头。
徐璐总算明白了事情经过,看来那些人为了阻止林骏官复原职,便先下手为强,就先搞臭林骏的名声,一盆盆屎盆子先扣上去再说,一个名声败坏的人,如何还能领兵打仗?
徐璐也看到林夫人满面的无助慌乱,显然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想想也对,她娘家才被凌峰砍去了筋骨,正是自身难保的时候,林骏被革了职,如今又被官府抓去了,她一介妇道人家,平时再如何的尊贵,也会没了主意的,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上门也是有的。
凌峰的计谋已然生效了,他什么都不做,只需放两句话出去,自有人野心勃勃的人去对付林骏。眼下林骏就被整到生死边缘,也该凌峰出手了。
于是徐璐当下就怒道:“真是欺人太甚,这些人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不问青红皂白就胡乱责罚人,还有没有王法?平嬷嬷也罢,林大人虽说罢了差事,但朝廷正式文书还没下达,仍然是朝廷命官。刘向东区区一个府丞也敢来越级拿人,眼里还有没有朝廷律令?来人,立即去持了爷的贴子,去拜访拜访这位青天大老爷。我倒要瞧瞧,这位父母官要如何给堂堂总兵安上罪名。”
林夫人听徐璐这么一说,脸上浮现期望,她紧紧抓着徐璐的手,“夫人,那个,您说夫君他……”
徐璐仍是一脸的怒气重重,小脸儿紧崩着,她压下火气,对林夫人说:“虽然我不过问官场上的事儿,但多少也知道,林大人只是回家闭门思过而已,又不是真正罢免差事。这些人就这么的迫不及待兴风作浪,实是可恨。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
林夫人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眸子忽然揉进喜悦的光亮,如枯木逢春,全身都有了力气,她又惊又喜地道:“夫人说的是真,真的吗?”
五天前,她还抱着让林骏官复原职的希望,但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林骏能全身而退已经是不错了。此时此刻,徐璐又说出这种话来,心里如过山车一般,一会子惊一会子喜的。
徐璐脸儿依然板得厉害,“虽然我与林夫人是有些不对付,但我们身为女子,又岂能因私人恩怨影响爷们的交情?我们爷虽恼林大人卸下不严,却也颇为欣赏林总兵的本事。那日我清醒后,爷便与我说了句话,说林骏虽有不是,但好歹与爷同一条心,有某些政见上,也与爷保持着一致。若为了王瑞一事就拿下林大人,未免不近人情了些。所以我便知道,爷虽革了林大人的职,也只是暂时的,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等再过一段时日,自然是柳暗花明,否极泰来。上回夫人登门,爷便说夫人不必如此的。但感受了贤伉俪的诚意,正要想个正当理由恢复林大人总兵之位,谁曾想,这子就出了这等子事。”
紧接着,徐璐又长长叹口气,“爷此次去的不是时候呀,他才一离开,就出了这等子事。也都要怪我,也只当是某些人嫉贤忌能弄的些小把戏,就没有理会,谁知会演变成这翻田地,太令人生气了。夫人不必着急,我这便让人去知府衙门,先把林大人救出来再说。相信爷也该回来了,等爷回来后,再给这些人颜色瞧瞧。”
林夫人双唇颤抖,陡然来的喜悦,注入了她早已绝望的心田,这会子得到灌溉,陡然滋生了无穷的力气与感动,她泪水涟涟地说:“多谢夫人,夫人不计前嫌,王氏羞愧难当。若我家夫君得以平安,夫人便是我们的大恩人。夫人的大恩大德,王氏永世难忘。今后只要夫人一句话,王氏绝无二言,唯夫人马首是瞻。”
这王氏说话还真有水平,她并没有立即对徐璐投诚,而是附加了个条件,要她忠心的前提是徐璐要保林骏的平安。
徐璐说:“夫人别跪着了,快起来。有什么话坐下再说。”安抚了王氏,徐璐又让人打了水,拿来毛巾,让王氏洗了脸,又重新梳了头,趁她洗脸之际,徐璐这才开口,“这阵子,副总兵梁晋光的夫人,都指挥使王夫人,布政使霍夫人,还有其他几位夫人,”她一口气说了好几位夫人,“可是天天来找我说话,并向我告林总兵的状。唉,我耳朵都听出茧了。”
林夫人面上一阵紧张,“夫人,王氏向您保证,我家夫君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也绝不是那种作奸犯科之人,还请夫人明查秋毫。”
徐璐摆摆手,示意她不必紧张,“我也相信林总兵不是那样的人,但众口铄金,积毁蚀骨,为了慎重起见,每发生一起流言,我便让人去彻查此事。那些苦主我也全都让人控制起来,并让人彻查了他们的身份,这才查出,这些人,都与霍王梁三家有关的。那梁晋光,是霍家的亲戚。”
林夫人先是一喜,然后脸色一寒,咬牙切齿地道:“霍文泰,王璋,梁晋光,好,很好。你们等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今生今世,那定是不死不休。”然后她又脸色一整,对徐璐道:“夫人,旁的话我也不多讲,从今往后,世子爷和夫人的朋友便是我们夫妇的朋友,世子爷和夫人的敌人,便是我们夫妇的敌人。以后夫人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除了上刀山下火海外,其他吩咐,绝无二话。”
徐璐说:“夫人这是何必呢?”
林夫人正色道:“夫人,我说的是真心话。”
徐璐说,“我相信夫人,上刀山便免了,以后咱们便是朋友。这朋友间,又何必如此客气的?”
林夫人感动,她抹着泪,说:“是,夫人说得是,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客气话就不必再说了。总之,一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徐璐笑着说,重新拿起茶杯,“夫人请喝茶。”
……
在徐璐这个督抚夫人的干涉下,那些苦主,让人全都绑到了公堂上,并且当着霍文泰的面,一字一句地念出这些人与霍王梁三家的关系,尤其与这些人接触过的人,给过好处的人,全都一溜地被捆到公堂上。霍文泰一瞧,傻眼了,哪还坐得住,赶紧让人放人了事,并对林骏一千个一万个道歉,姿态放得很低。
林骏被关在大牢里,气个半死,只痛骂世态炎凉,人走茶凉,雪中送炭的人太少,落井下石之人太多,还没感叹完,便被放了出来。看着霍文泰那张通红的老脸,以及面前冷冰冰的沈剑鸣时,立马就猜出了是督抚大人救了他。不由虎目含泪,对沈剑鸣抱拳头,“沈大人,大恩不言谢。林骏记在心里了。”世家子弟,自有世家子弟的说话方式,感激话也不是说在嘴边的。
沈剑鸣面无表情地道:“督抚大人有要紧事去了厦门,临走前特地交代在下要严密关注此事。因为这些人明显是受人指使,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在下一直按兵不动,倒让林大人受委屈了。”
林骏心里一热,沈剑鸣还叫自己林大人,显然还是承认自己总兵的身份。从地狱重回天堂的感觉,令他感慨万千,这些天墙倒众人推,破鼓众人捶的感受他深有体会。尤其被人泼脏水设计陷害却无人帮他说话的炎凉世态,令他看清了人心向下的本质。而督抚大人,却如同黑暗里的黎明,冬天里的阳光,风雪里的棉袄与雨伞。
林骏再一次抱拳,“感激话林某不必赘言,督抚大人对林某的大恩,林某铭记于心。日后林某必将用实际行动来报答督抚大人再造之恩。”
沈剑鸣依然面无表情,但神色却有所缓和,他也跟着抱了拳,道:“林大人,以后你我,还有凌非,刘大人,可就是同僚了。”
刘向东愣了愣,很快就高兴起来。虽然投靠凌峰是逼不得已,但不可否认,凌峰在官场上的能量非同小可,投靠他可比投靠秦妃来说,可不是同等档次。
林骏也是心头一热,沈剑鸣这句话的涵义他再明白不过了。凌峰在官场上,从来都是广栽花,少种刺,在全国各地,提拔了不少的有志官员,心腹官员也着实不少,但心腹中的心腹,那是非沈剑呜,凌非,张少凡等人莫属。如今,他却有幸成为这三人的同僚,显然,这是凌峰认可了他。将视他为最机要的心腹,这如何不令他心热感动?
……
林骏在沈剑鸣的干涉下,很快就被放了出来,而泉州府丞杨开祥却被抓了起来,理由是恶意陷害朝廷命官,
明眼人都知道,杨开祥只是替人受过而已。至于是替谁受过,大家心知肚明。
听说林骏被人恶意陷害,并下了大狱,督抚大人凌峰从泉州快马加鞭赶回,连家都不回,便马不停蹄赶往府衙,亲自审问此事。
就算林骏曾犯下重错,自己小舅子又干了那种事,但督抚大人仍然器重此人。
这就是大人物的心胸,无不令人钦佩。
人证物证据俱在,杨开祥辩无可辩,不得不认罪。凌峰大怒,当下摘了杨开祥乌纱帽,严查快办。
后来,又有人告发杨开祥收受贿赂,贪赃枉法,凌峰又让人搜查杨府,搜出巨额银票,名贵金银器玩等物,杨开祥吓得直打哆嗦,这才供出了收受副总兵梁晋光贿赂的事儿。
紧接着,副总兵梁晋光也被拿下,被下了大狱,理由是陷害忠良,诬蔑嫁祸上峰,并干涉公堂司法,以权压人,暗中挑事,罪不可恕。
林骏咸鱼翻身,总兵实力竞争人物梁晋光反而陡糟巨变,让人眼花缭乱,大呼不可思议。
“这杨开祥可真倒了八辈子霉了,好端端的受无妄之灾。不过,也活该他倒霉。”那日在公堂上,沈剑鸣那句话,让刘向东下定了追随凌峰的决心。刘夫人更是三五不时往凌府跑,一来夫人外交也能有着润物细无声的政治功用,二来也是为了加深凌刘两家的亲密感。
刘夫人虽说势利了些,但对官场上的规矩却是较为熟悉的,为了进一步向凌峰证明,她家男人是值得重视的,刘夫人在徐璐面前,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只为了让凌峰明白,她家男人,是值得重用提拔的。
“明眼人都知道,杨开祥是替霍文泰受过,林总兵受人污陷,就这姓霍的跳得最凶。我家老爷给他的罪是陷害忠良,诬蔑嫁祸上峰,干涉公堂司法,以权压人,暗中挑事,实际上,却是暗指霍文泰。”
徐璐不住点头,对刘向东倒是刮目相看,这人确实聪明,很快就看明白凌峰处置杨开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给霍文泰一个警告罢了。
刘夫人为了表示自己也是有两下子的,就把自己猜到的如数说了出来,“凌大人这一招使得可真妙。虽说表面上不关霍文泰什么事,但凌大人一来就把杨开祥梁晋光给治了大罪,这二人又是霍文泰的人,尤其是梁晋光。如今,这二人落了罪,仕途也毁了。霍文泰被砍去左右臂膀,杨开祥又是替他受过,不知要如何恨他呢。还有梁晋光的家人,我想,此时此刻,霍家应该焦头烂额了吧?”
徐璐嗑着瓜子,并不怎么说话。
刘夫人又扼腕道,“可惜了,没能把姓霍的拉下马来。”
徐璐说:“霍文泰好歹也是朝廷三品大员,一方封缰大吏,想要治他的罪,也只有朝廷方有这个资格。”凌峰虽然也有资格的,但为了避嫌,是不可能真正出手的。
如今整个福建上下都知道,凌峰与霍文泰并不合拍,这对上位者来说,反倒是好事。若福建真被凌峰治成铁桶一块,对上位者而言,可不是好事。这回凌峰故意留下霍文泰,也就是出于上位者的平衡之意。
如今,徐璐多少也明白了,为什么上位者明明知道自己的臣子是大贪官大奸臣,却仍然重用,并非上位者糊涂,而是为了制衡别的手握重权的臣子。当然,这并非是对能力卓越的臣子的疑心,而是为了平衡,以免一家独大。
刘夫人听徐璐这么一说,很快又改口,“不过这样也好,姓霍的如今被凌大人狠狠打了一回脸,又剪除了左右臂膀,想来接下来更会老实不少了。”
其实,福建官场都知道,霍文泰早被凌峰收拾得服服帖帖了,这回为了总兵的位置,鼓起勇气铤而走险,最终却落得这般下场,霍文泰是彻底失去了与凌峰叫板的资格了。
徐璐再一次为刘夫人的敏感而心惊,她连这个都能看出来,是刘向东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意思?若是前者,那倒也没什么,只要是当官的,都能够瞧明白。若是后者,那这刘夫人的政治智慧可不低呢。
晚上,凌峰这才回到凌府,得到消息的徐璐,已从屋子里出来迎接,“爷,您总算回来了。”徐璐一身湖绿色绣暗纹云缎的束腰长褙子,浅碧色长裙,如蝴蝶般,轻快地上前相迎。脸上带着欢欣的笑容,双眼晶亮地望着凌峰风扑尘尘的脸。
受了她高兴的感梁,凌峰上前把她抱在怀里,转了个圈,“府里还好吧?有没有想我?”
徐璐刚开始还脸红耳赤,很快就镇定下来,搂着他的脖子,娇声道:“托爷的福,一切都好。爷一去好些天,可把我想死了。”
凌峰横抱着她,往里边走去,丫头们赶紧低头跟上,却在心里惊骇不已,爷与夫人的感情真的很好呀。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爷走后,人家就茶不思,饭不香,瞧,脸都瘦了。”徐璐掐了自己的脸,她确实有些想他的,也不知为什么的,吃饭的时候会想,睡觉的时候会想。
凌峰打量她水嫩的脸,哈哈大笑,轻拍了她的ρi股,“嗯,是瘦了。只要不是这儿瘦了就成。”目光光色眯眯地望着她脖子下方。
与这人相处久了,徐璐也变得脸皮厚了,不但在他胸膛上摩察着,还在他耳边大言不惭地道:“嗯,是长大了哦。”
“那我得验证一番。”说着就抱着她进入了内室。
徐璐大窘,“这样不大好吧?”
“咱们是夫妻,有什么不好的。”凌峰把她放到床上,丫头们自然就止步于外头,不敢进来,耳边却听到里头徐璐清脆的讨饶声,以及凌峰爽朗的笑声,不由会心一笑,主子感情可真好,对于她们这些丫头来说,也是好事。
主子们感情好了,心情自然就好了,他们这些丫头的日子自然也就好过了,反之,她们就得崩紧皮。
在床上闹了一阵子,凌峰把徐璐脱得衣衫不整,摸遍了她全身,还是比较满意的,望着手头白白嫩嫩如馒头的地方,格外的欣喜,就好比自己心爱的所有物,长大长了,也长好看了,而自己则可以收割了。
他低下头来,徐璐轻呻一声,躺在床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弓着身子,微微瞌眼,尽管怕他的真身,但她现在越来越喜欢他的碰触了。
对于男人来说,世上最快乐的事,莫过于温玉在抱的美味享受。但世上最残忍的事,却是看着一桌的美味,只能看却不能吃。
凌峰被挑起了火气,怎么也无法扑下去,最终,还是徐璐用老办法给他灭了火,等他们从床上起来,重新梳洗打扮出来,外头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吃了饭后,洗了澡后,徐璐又窝到凌峰身上,向他说了这几日针对林骏的事。
凌峰说:“你做得很好,控制的也很到火候。辛苦了。”
徐璐说,“主要还是爷指挥有方,我可是没什么功劳的。”
“还是要多亏你。若非你事先你把风向透露出去,何人敢这般对待林骏?林骏也不会向我投城了。”
徐璐笑眯眯地道:“听爷这么一说,我的功劳还是满大的。爷要拿什么奖赏我?”
“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只要爷一辈子对我好。”她主动贴他的唇。
他回吻了她,把她搂得更紧,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妻子完全是替他量身定做的。
他身边也有不少能人志士,武艺高强的凌非,让他从来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
执行力极强,安排官员任免,任什么官,沈剑鸣最拿手。
在未娶徐璐之前,以前也不觉得缺少什么,但现在,他却发现,有了这个与他同样狼狈为奸的妻子,他着实轻松不少。
以往对付政敌,虽然也游刃有余,但到底要费些功夫。如今,在徐璐面前透露两句出去,不消几日,妻子便给他办得妥妥当当。他也没有特别嘱咐她,她却办得非常漂亮,也就是与些内宅妇人说说话,透露些口风,但收到的功效却是丝毫不差的。反而更是水过无痕,令人找不着把柄。
他的妻子虽然年纪小,却有大局观,能够举一反三,尤其他说话只需点到一半,她就能一眼看出事情的本质,并且每每能够做到与他夫妻齐心的境界,这样的妻子,他是真的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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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三天没来与大家嗑牙打屁,收藏就掉成这样了?是我写得太烂,还是都去看盗版了?若是前者,我就只能面壁检讨。若是后者,我就要哭死了。拜托亲们,有经济条件的,好歹要留我口饭吃呀。
第85章 来一个坑一个来两个埋一双
徐璐又对凌峰说起刘向东夫妇来,“这刘向东,爷使着可还顺手?”
凌峰讶然,“为何这么问?”
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徐璐在他胸膛画着圈,“今日刘夫人与我一番话,我发现,这人还满厉害的,对官场上的规则很是熟悉,并且爷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得明白。”
徐璐主要是提醒凌峰,这刘向东好用归好用,但不与他一条心,可得防着些。拥有聪明的下属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若使用不当,稍不注意就会受到反噬。自古以来,被下属出卖背叛算计的可不在少数呢。
凌峰当然明白妻子的心思,再一次搂紧了她,“刘向东本来就聪明,否则也不会以寒族身份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就能官升知府实缺。”
徐璐现在做了官夫人,可不再有以前那种“当官当得好,就是好官”的想法了,而是站在凌峰的角度去全方位思考。
“就是不知是否与爷一条心。”现在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了。
凌峰笑了笑,“不碍事。刘向东有往上爬的雄心和毅力。否则,也不会去投靠张启峰了。良鸟择木而栖,我能给他提供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他自然要与我一条心。更何况,刘家最大的靠山是镇国侯府,而镇国侯府与我相交甚笃,刘向东没道理舍弃我这么上好的木钟,跑去抱张启峰大腿。”
徐璐明白,这事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官场上更是如此,只要有共同利益,也只有利益,才能使大家拧成一股绳。虽然现实,但这却是事实。
吃了饭,又去净房洗澡,夫妇二人光着身子坐在巨大的木桶里,材质坚硬、韧性好、木结较少、色彩均匀、手感光滑、纹理细腻漂亮的香柏木制的浴桶,只有半人高,二人同时坐进去,也并不显挤,用木桶泡澡是非常舒适的,在深及胸部的温水中,在淡淡的木香中,其舒适度非经历过的人是不能体会的。再加上香熏、特制的草药,澡豆,等等辅助的材料,是一种非常奢华的享受。
徐璐是最喜欢泡澡的,以前娘家时,也是有浴桶的,但哪有这等舒服,一旦水凉了就得起来,用个皂角都是奢侈的行为。如今,热水随便用,凉了有人渗水,香薰浴,草药浴,牛奶浴任选,一天换一个花样,随便洗好久,都无人说什么。
徐璐头发高挽,偎在凌峰怀中,适合的水湿,扑鼻的香气,结实的胸膛,肌肤相亲带来的细腻而柔和的安全触感,令她舒服地喟叹一声,“嫁给爷就是这点好,泡澡真舒服。”
凌峰笑了笑说,“除此之外呢?”
徐璐想了想,“好处实在太多了,说不完。”
“总算知道嫁给我的好处吧?瞧你先前还怕我怕得要命。”
徐璐娇声道:“以前咱们不熟嘛。”
“现在呢?还怕我不?”
“不怕了。”
“那我就露出尾巴了。”
“别别别。”
“怎么?”
“这儿太窄了,哪放得下你的真身。还有,丫头们都还在外头呢,万一闯了进来,这可开不得玩笑呢。”
凌峰哼了哼,“过两天咱们去海边。”
“去海边做什么?”
“玩,看海,看日出。”
徐璐又想起那天晚上,第一次见到他真身的模样,说:“好。”
下巴被抬起,她对上他深沉的眸子,“我去海边,只有一个目的,”
“我知道。”徐璐静静地说,“不就是凫水嘛。”
“那会不会怕我?”
徐璐想了想,一脸坚定,“我觉得,既然喜欢上了爷,那就要试着接受爷的所有。我,会努力接受爷的全部。”虽然还有些心理障碍,但她相信,她一定会克服的。
凌峰心里一暖,她居然说喜欢他,她一个小姑娘,哪来的胆子,就不知道矜持二字?可他心里却是暖暖得,她没有害羞,没有扭捏,而是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一点都不避违。却给了他无限的冲击,他的小璐,确实值得他去疼,去宠。
洗了澡后,凌峰穿着徐璐试做的中衣,徐璐左右打量,不是很满意,“怎么没有以前好看呢?下回我再努力。”
凌峰笑了笑,扯了身上细棉衣裳,“我觉得很不错的,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徐璐眉开眼笑,“好,以后你的衣服,我全都亲手做。”
望着她温柔喜悦的脸,凌峰的心情也愉悦,“嗯”了声,任由她给自己擦头发。
徐璐又问他在泉州是否还顺利,他淡淡地道:“还行。”
然后徐璐又问了林骏的事儿,“……王氏以前与我有些不对付,不过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这些日子看她狼狈不堪的模样,什么气都消了。那林骏,横竖还是有本事的,爷是不是该给些甜枣了?”
“你觉得我对林骏太过分了?”
徐璐没有回答,而是说“爷自有爷的考量,爷做过的事儿,我不好置评什么,不过,有句话叫过犹不及。”
显然,小璐也在指责他做得太过份了。
凌峰淡淡一笑,“你说得对,过犹不及,反而不美。”
徐璐又赶紧说,“那爷是不是准备收手了?”
“嗯,差不多了。”
徐璐松了口气,凌峰又说,“我打算明日就恢复林骏的总兵官之位。相信经历这了么多墙倒众人推的事儿,应该知道该如何决择了。”
徐璐正要表态,忽然觉得不对劲了,迟疑地道:“爷的意思,那林骏以前可是对爷不怎么恭敬?”
凌峰笑了笑,“林骏出自泽云侯府。泽云侯府四代相传,根深叶茂。而我凌家,几年前,也不过是区区伯府,在京城也只是个三流贵族。因为有从龙之功,这才升为侯爵。饶是如此,在林家人眼里,我这个新晋的侯府世子,仍然比之不上的。林骏年纪比我长,出身又比我高贵,却一直屈居我之下,自然不会服的。”
徐璐想了想说,“林骏不会还对爷做过什么吧?”
凌峰目光冷峻,望着镜子,但思绪却已在远方,“两年前,我奉圣命前往福建,抵御倭寇。而那时候,林骏早已在福建。但福建土豪劣绅多如牛毛,官官相护,甚至还出现了有官员私通海盗的罪恶行为。我来福建不到两个月,深感福建官兵战力低下,畏首畏尾,当官的更是毫无尊严,瞧到倭冠就望风而逃,还主动拿物财贿赂这些横行的倭冠,以求得短暂的安宁。更可恶的是,还无耻镇压奋勇杀敌的将士。我大怒之下,一口气斩杀了数千余名作战不力的将官和士兵,其中,便有好几个是林骏的心腹。从那时起,他便对我怀恨于心。有一回,我在海上视察将士们训练情况,险遇倭冠,对方战力强悍,我方伤亡惨重,眼看就要覆亡。求援的人早已通风报信,但援兵却迟迟未到。”
徐璐接过他的话,“是林骏故意派兵支援吧”
“这家伙很狡猾,他借口福州也有倭冠踪迹,领走一半兵力。而被留下来的将士,却又心怀异心,虽然后来我斩杀了那几个援助不力的黄力武,却也上了林骏的贼当。”
“啊,这是为什么?”
凌峰淡淡一笑,“那留下来的将官,原本就与林骏不对付。林骏知道我在海上遇险,早就领兵而去。并在半路里,偷偷斩杀了请援的将士,并嫁祸给黄力武。那时我不察,摆脱了海盗后,回去后就立即斩杀了黄力武。后来才知道,黄力武与林骏本就是死对头。”
徐璐气得水面,溅起高高的水花,“这个林骏实在太坏了。”她收回先前对他还有同情的心,气鼓鼓地握着小拳头,“这人太可恶了!爷怎么整他都不为过。”
看着徐璐替自己抱不平,她那一心要维护自己的样子,凌峰心里暖暖的,把她搂在怀里,劝劝亲吻……她的小璐,实在可爱。
“后来我在得知林骏对我的阴逢阳违后,我也没少给他小鞋穿。”凌峰笑容邪邪的同,“这两年来,他这个总兵之位也坐得不安生。那梁晋光,便是我一手扶起来的。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徐璐张大了嘴,过了半晌,才道:“爷你好坏,好卑鄙哦。”驱狼逐虎,借刀杀人,也只有他才干得出来,并且玩得风吹斗转。
凌峰哈哈一笑,紧紧揽着她肉乎乎的腰身,“这回的借刀杀人,夫人也有参加哦。”
徐璐整理他的衣襟,“唉,没办法呀,嫁鸡随*。”
凌峰放声大笑,揉了她的小脑袋,“先休息吧,明日让你看一场好戏。”
凌峰的好戏,指的是林骏夫妇对他们的感恩戴德,以及一大群官夫人们炉火纯青的变脸功夫。
在一片惊愕声中,凌峰莅临军营,痛斥林骏卸下不严之过,念在林骏对朝廷有不小的贡献,暂且饶他一回。恢复林骏总兵官之职,并在军中亲自送还虎符,戴罪立功。
最后,凌峰雷厉风行罚了先前参与陷害嫁嫁林骏的将官,其中涉案人员还包括参将、游击将军,守备等,凌峰毫不手软,一律降职,并每人打五十军棍。
其余官卑位轻者,全一撸到底,打四十军棍,除为士卒,林骏跪地恳求,表示人非圣贤,岂能无错,请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军中功名来之不易,不能太寒了将士们的心。
凌峰略一考虑,便给了林骏一个面子,林骏也非善类,一举拔掉梁晋光的人马,杀气腾腾地斩杀了两名出头鸟,至此,林骏总兵官的威信这才重新树立起来。
林骏在凌峰的授意撑腰下,再一次撑控大局,恢复为赫赫威名的一省总兵官。那些故意为难林骏,甚至想一举踩死林骏的武将们,可就坐不住了。纷纷让自己的夫人去总督府,找徐璐求情诉苦。
徐璐演技高超地痛斥那些无中生有的人,并表示出对林骏被陷害而自己却偏听偏信的愧疚,这些官夫人们一个个面红耳赤,也纷纷自我批评,说她们实在不该人云亦云,现在也后悔死了。谁会想到,那些流言居然是有人故意散发的,那些所谓的状告林骏的苦主们,却是受人指使。
徐璐见火候差不多后,又恶狠狠地拍了桌子,俏脸含霜地道:“都是霍梁氏,王金氏,梁秦氏,若非这三人时常在我耳边说林总兵的坏话,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如何会误会林总兵?三人成虎,众口烁金的威力,我算是领教过了。以后可得吸取教训吧。”
一群人赶紧点头,纷纷表示她们也是受了这三人的挑唆,这才故意与林骏作对的。
一位先前也曾狠踩过林王氏的妇人迟疑地道:“其实,咱们原本就与林大人并无多大仇恨的。我们也全都是被人蹿掇的,这才做了糊涂事,现在想来,早已后悔死了。从昨日知道真机后,便想亲自向林夫人道歉的,却无颜面对林夫人,唉。”
有人起了头,其余夫人就没有任何顾忌,把霍王梁三个夫人出卖了个底朝天,嫁祸,陷害,恶整林骏的事儿,全是这三人干的,她们都是受了蒙蔽。
徐璐沉着脸,气道:“这三人也没少在我面前说林总兵的坏话,唉,三人成虎的威力,我总算是见识到了。”
众人又一致声讨这三人的恶劣行径,纷纷表示,要与这三人断绝往来。
徐璐看着义愤填膺的几位夫人,又一脸的苦闷:“爷对这回的流言事件,也是非常震怒的,还斥责我,这样拙劣的谎言也能相信。我一个妇道人家,被爷斥责两句也没什么的,大不了呆在屋子里闭门思过几日便罢了。可想着其他受人蒙蔽的官员,若因为这事儿就让爷打上不堪重用的标签,多年付出付诸乌有,岂不遗憾终生?”
众人一听,打了个激灵,她们包括自己的男人,对林骏不止是袖手旁观,还落井下石,甚至还合着梁夫人踩了几脚的。梁晋光已被拿下,包括他的亲信也全被林骏收拾了。梁晋光是何等的份量,督抚大人轻轻一个手指头就给按倒在地上,就让林骏收拾得惨兮兮,他们这些小胳膊小腿的,就更不是对手了。
她们的男人已经得罪了林骏,如果再让总督大人嫌弃,这前途就真是无亮了。于是一干妇人又赶紧请徐璐帮忙在督抚大人面前说说好话,她们确实是受有蒙蔽的。
徐璐一脸的苦恼,说:“就因为我轻信了外头的流言,爷已狠狠斥责了我。”看着一群人巨变的脸色,徐璐又笑着对大家说,“所以我当下就交代了门房,以后不许让霍王梁三位夫人登门,爷听说后,脸色这才好转。”
众人双眼一视,心里立马有主意了,看来,回去后,就让赶紧让自家男人离霍王两家有多远得多远,必要时,踩上几脚也是成的。
晚上,徐璐向凌峰邀功,“我已经对这些人暗示过了,相信大家都是聪明人,自会乖乖照着爷的吩咐,替爷做事。”梁晋光已经被收拾了,接下来,就是霍王两家。
凌峰笑道:“小璐辛苦了。”
徐璐笑着说:“我是爷的妻子,替爷分忧是我的份内事。”
凌峰:“虽然这些事儿,交给沈剑鸣等人一样也会办成,但却没有这等奇异的效果。”他笑望着她,伸手揽了她的肩,一道往里走去,现在凌峰总算明白,为什么父亲会那么器重尊重母亲,原来,有些事儿,交给夫人去办,确实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夫人之间的能量,也是非同小可,以往他单打独斗惯了,现在才知道,有时候,男人不便出面的事儿,利用夫人,确实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外头,男人之间,多有利害纷争。会唔之中,更多的左冲右突,唇枪舌战,纵横捭阖,利益交换。夫人之间却不一样了,话唠家常间,不动声色间就能打探自己所不知道的消息,能办自己所无法办成的事儿。
就拿今日的事来,他讨厌霍王两家,但因这二人身份地位非同一般,他也只能把这份讨厌埋藏在心底。但自己的夫人就不一样了,她只需在闲话家常间,稍微透露一丁点风向出去,上有所恶,下必慎焉。他相信,当整个福建官场都知道霍王二人没前程时,不必他出手,自有人会帮他一道踩这二人。
……
林骏虽然能重新掌兵,却也是背了军令状的,若是再干得不好,那总兵之位只有让给别人坐了。所以为了坐稳总兵位置,肯定得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并且,他会非常感激凌峰。
凌峰轻而易举地得到林骏的忠心,自然是好事一件。
而林骏坐稳位置后,肯定要收拾先前踩他的人,其中,霍王两家首当其冲。
虽然大庆朝武将地位不若文官,但真正一方统兵大吏,要兵有兵,要权有权,想要给当官的整些事儿来,那也是轻而易举的。
霍家的盟友以及姻亲梁晋光,已经彻底垮台了,霍文泰虽算不得丧家之犬,但日子绝对不好过就是了。霍文泰失去梁晋光这个有力盟友,有军中就没任何话语权了,不管是林骏,还是凌峰,想对付他,就容易多了。
过了没几天,传说霍夫人病重的消息来,徐璐从一个先前与霍家走得较近的夫人口中了解道,原来霍家上下,一致把梁晋光倒台的事儿全安到霍夫人头上。霍老夫人一日三顿又厚实又威武的小鞋给霍夫人穿上,霍夫人想不生病都难。
徐璐问这位夫人,“消息属实吗?”
这位夫人是福建省从三品右参议王估军之妻,与霍家也些姻亲关系,以往与霍家走得也较近,但最近霍家倒了霉,便立即疏远了,如今赶紧来抱徐璐的大腿,闻言狠狠点头,“千真万确,我陪嫁嬷嬷的一个要好的姐妹就在霍夫人身边当差,特地告诉我的,为着梁晋光的事,霍夫人天天被婆母搓磨,前儿个,霍老夫人病下,霍夫人在屋子里服侍了半夜便病下了。夫人也知道,如今天气凉快了,夜里温差也大,霍夫人年纪也大了,如何熬受得住?”
徐璐说,“那霍老夫人呢?”
“霍老夫人倒是病好了,就是霍夫人却给病下了。所以被移到庙里养病了。如今,霍家是由其长媳妇何氏主持。而霍大人房里的事,则由一个姨娘代为照管。”
徐璐皱眉说,“霍大人这是要干什么?宠妾灭妻么?”她看着王佑宫夫人,怒气腾腾地道,“生病了就请大夫,哪有把生病的人送到庙里去的道理?这不是宠妾灭妻是什么?”
王夫人先是一愣,忽然说:“是呀,霍大人也确实不像话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居然玩宠妾灭妻的事来,实在不像话。”
聪明人自然不需太多言语,只需暗示两句便成了,王佑军夫人忽然顿悟了什么,严厉指责霍文泰弃病重妻子不顾,却宠幸姨娘,这事儿若传扬开去,霍文泰的仕途也到头了。
等王佑军夫人走后,徐璐又会心一笑,她是越发佩服凌峰了,这人究竟生了颗什么样的脑袋呀,九弯十八拐,一个小小的挑唆事件,居然就能想出这么多的后惯发展。把对手们的心思,脾性都了解得透彻,量身订做的计谋也为他们准备好了,来一个坑一个,来两个埋一双,这种的本事,她自叹拂如。
……
果然,又过了没几天,外头都在盛传霍文泰宠妾灭妻的事儿,传得有鼻子有眼的,霍夫人在哪个庙里都打听得一清二楚,有的甚至还亲自瞧了,亲眼证实了,回来后更是大肆批判霍文泰。
凌峰觉得火候差不多后,这才把消息递到福建监察御史。凌峰虽为福建最高军政长官,但处置霍文泰这种三品大员,也得经由当地监察御史。当地监察御史都御史职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霍文泰宠妾灭妻,这已是德行有污,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御史有权劾之。但霍文泰又是行政长官,当地御史有弹勋之权,却无处置权,这事儿又移交到朝廷中枢。虽然结果还未下来,但在福建全省官场上,已传得沸沸扬扬。
当官者,你娶多少个妾外人没意见,但弄到宠妾灭妻的地步,那就得玩完了,丢官罢职,没得商量。
霍文泰得知自己的事儿已被御史弹勋到中枢,这哪还坐得坐,赶紧去把夫人接回来。只是,夫人没能接回来,又被曝出,霍文泰为了消除宠妾灭妻的证据,居然把自己的夫人给暗害了,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霍文泰在杀害妻子时,被人无意中发现了。
直到霍文泰被打入大牢后,徐璐一脸严肃地问凌峰,“霍夫人是你干的?”
凌峰看她一眼,不悦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可是……”看到凌峰面露不悦,徐璐先前的气势汹汹立马软了下来。
“可是什么?你觉得我会那么无聊,为了掰倒霍文泰就去对付一个妇道人家?你未免太小瞧我凌某人了。我不动手,不代表别人不动手。霍文泰倒了霉,肯定会有人接替他的位置。权势使人疯狂,你想不想见识一下?”凌峰冷着脸说。
徐璐知道自己的质问惹他生气了,赶紧灭火,“是我错了还不行吗?爷消消气。人家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我当然相信爷的,爷是顶天立地男子汉,哪会做这种没品的事?也是我一时被糊涂,爷就原就原谅人家这一回嘛。”
凌峰脸色恢复如常,但依然板着脸道:“据凌非讲,霍文泰的人赶去时,霍夫人已经死了。那霍夫人,是上吊自尽的。凶手也已被控制住,是庙里一个尼姑干的。这个尼姑,是霍夫人被送到家庙里的第二天剃度出家的。此人并非别人,而是张文琦的家奴。”
“张文琦?”
“张文琦是左布政使,地位仅北次于霍文泰。”凌峰说完这话后,就埋头吃饭,留下徐璐慢慢去领会这里头的名堂。
当凌峰添第二碗饭时,徐璐开了口,“这个尼姑,爷要如何处置呢?”
“先关着,等霍文泰下去后,再丢出来。”
徐璐明白了,显然,霍夫人的死,又让凌峰找到了一石二鸟的好计谋。也让徐璐得知,那个张文琦,并非凌峰的人。所以,等霍文泰下去后,这尼姑被丢出来,就可以拿下张文琦。然后,就能轻松地安Сhā上自己的人就成了。
拿下霍文泰,又能扶持上自己的人,还能打击异已,接下来,就只剩下都指挥使司王璋来。
都指挥使司是一省的军事长官,掌一方之军政,各率其卫所,以隶于五府而听命于兵部。权力也是非常之大的,连总兵官林骏都要听其号令。对付此人,却又比对付霍文泰困难多了。
凌峰却并不急于对付王璋,“这事儿不急,明日咱们去海上玩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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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裙带的力量
一路打闹回到家中,凌峰便被叫走了,说是朝廷派了钦差下来,快要抵达泉州。凌峰自然要去迎接的。于是徐璐只好一个人回了府。
徐璐又问了钦差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因为钦差还没到泉州,下人也不甚清楚。
到了下午,凌峰从衙门里回来,面色沉峻。徐璐赶紧起身,“爷喝了酒吧?瞧一身的酒味。要不要喝些醒酒茶?”
“不用了,反正也没喝多少。”
徐璐从丫环手上接过茶盏,亲自递到他面前,“喝了酒的人会口渴,爷喝口茶吧。”
凌峰面无表情地接过,喝了口茶水,然后把茶盏递给徐璐。
徐璐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心情不很好,也不敢多问,轻轻捏着他的肩膀,“累了一晌午,爷也该累了吧,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养精蓄锐。”
凌峰摇了摇头,“心情不好,睡不着。”
徐璐赶紧问:“怎么,那位钦差大人,给爷气受了?”
凌峰冷哼一声,“一个靠裙带起家的,也把自己当根葱了。”
显然,那个钦差身份不会太高,并且是某个宠妃的人,这回来福建,仗着钦差身份,还给了凌峰气受。凌身一向骄傲惯了的,又掌管一方军政,又是堂堂侯府世子,只差天老大他老二了,自然会心中不忿了。
徐璐柔声问道:“我是妇道人家,官场上的事儿也不是很懂,也没法子替爷分忧。不过若是爷心里不舒坦,与我说说也是好的,纯当发泄好了。”见凌峰不说话,她又问道:“爷,那个钦差是什么身份?来福建可是有什么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假公济私罢了,就拿鸡毛当令箭。”
原来,这个钦差,并非那么明正言顺,也只是为了给皇帝办理私事而已。就是秦妃深得帝宠,因为已经是正二品妃位,地位仅次于皇后以及正四妃,在宫中风头正健。前阵子皇帝偏殿起了大火,秦妃当机立断,以自已柔弱娇躯护得皇帝平安。皇帝感念其忠心,特地赐她为四妃之首,封号为婉。因秦婉妃是平民出身,再是恩宠,已封无可封,只好封其家人。
然后皇帝派了秦婉妃亲信,从四品都转运盐使司同知秦忠良,以及秦婉妃心腹大太监杨长宁,一道前往福建泉州,宣旨恩封秦婉妃生母为二等郡夫人。其兄秦天信,正五品初授奉议大夫。
那秦忠良仗着所谓的“钦差”身份,凌峰碍于情面,不得不去了趟秦家,那秦忠良也着实不可一世,居然正儿八经地以“圣上口谕”为由,让他不得不跪下听旨,实际上,圣上根本就没口谕。不过是拉虎皮扯大旗罢了。
不过凌峰克制的很好,他虽然瞧不起裙带关系,但这种靠宠爱上位的朝廷新贵,却是人人敬而远之的。
秦天信一直经商,大庆朝规定,商人不得入仕,但皇帝依然给了个官职,虽只是散官,有名无权,但对于一介商人来说,已是邀天之宠了。尤其秦天信的夫人秦王氏,也被封为五品宜人,赐绣四季花瑞草冠服。
当官能封妻荫子,这可谓是极大的恩宠。一旦封为诰命夫人,可以不时得到赏赐,享有代表身份和地位的冠服,一定品级的命妇还可以参与宫廷大典、上奏朝廷等。她们对于外界时事也有一定的发言权。
秦忠良其实并非秦婉妃娘家人,但因姓秦,见秦婉妃深得帝宠,就主动投靠了过去,以秦婉妃族兄自居,除了吏部左侍朗张启峰外,秦婉妃在朝堂上并无根基,有人主动投靠上门,倒也默认了此事。这回皇帝下旨封赏泰婉妃娘家,秦忠良自告奋勇接下差事。虽只是宣读圣旨,但因圣旨在手,也算是钦差身份,扯虎皮拉大旗,从京城一路抵达福建,可没少大摆钦差官威。
凌峰身为福建最高军政长官,也不得不对这秦忠良以礼相待,甚至屈膝折交,这令一向尊贵惯了的他如何受得了?没有当场发飙,也算是他诚府深厚了。
知道前因后果后,徐璐大松了口气,安慰着说:“原来是为这个。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个道理谁不明白?爷把那秦忠良当作是难缠的小鬼不就结了。”
凌峰怒道:“姓秦的爷还不放眼里,就是不顺那老王八堂堂七尺男儿为了荣华富贵,居然连祖宗都改了,实是令人羞启。”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是极讲祖宗根源的。而秦忠良为了荣华,居然擅改祖宗,以秦婉妃族兄自居,这对注重宗族礼法的凌峰如何受得了?
但徐璐却并未生气,她只有好笑,又柔声安慰道:“人家擅改祖宗,到底与爷不相干是不?关爷什么事儿呀,爷又何必气成这样?这人靠着裙带就把自己当根葱,不正是应验了裙带关系的力量么?靠这种关系上位的,从古至今,又有几个落得好?爷只要这么一想,不就万事大吉了?”
听徐璐这么一说,凌峰也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置气,想着自己生了大半日的闷气,也有些不好意思,“是呀,我生什么气呀?唉,到底被人奉承惯了,如今被落了面子,就一时想不开了。”
徐璐又说:“爷也是尊贵惯了的人,何苦与这种人见识?没的气坏自己。更何况,是骡子是马,谁人不知道呀?大家恭敬他,也不过是瞧着秦妃的势罢了。背过身去,谁把这人放眼里?爷与这种人计较,也太不值了。”
凌峰总算面露笑容,“嗯,你说得是,是我钻牛角尖了。”
见他总算不再板着脸,应该想开了,徐璐高兴,胆子也大了,又趁机问道,“秦婉妃的母兄是什么人家?我见过么?”
“就一介商户罢了,不值一提。”凌峰才瞧不上秦家人,就算秦老夫人被封为二等郡夫人,依然不被他瞧在眼里,他母亲武氏还是超一品侯夫人呢。
“既如此,咱们与秦家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爷认为呢?”徐璐也见多了一朝得势就猖獗的暴发嘴脸,再来她并不认得秦家,也就没多少感觉了。
但凌峰不同,他今天是真的受了气的,那秦忠良借口宣读圣上口谕诓他下跪,秦家人的嘴脸,这让出身伯府后来又由伯府晋升为侯府的他来说,是极难忍受的。
像秦家这样的人,这世上没有一千也有上百,以前在京城又不是没见识过,却依然气成这样,凌峰心想,自己确实有骄横自满的心态了。这在官场上,可是万万要不得呢。
接下来数日,凌峰都低调行事,对秦忠良等“钦差”倒也礼遇有加,让人挑不出错处来。按规矩,一个地方上出了诰命夫人,是值得庆贺的事,徐璐身为官面上最高长官夫人,也让人备了份礼送到秦家去,表示恭喜。
但之后没两天,秦家又让人回请徐璐,说秦家举办席筵,请徐璐务必赏光。
本来按着规矩,同等地位之间送请柬,为了表示尊重,也该由主子出面亲自相送的,也只有身份不对等的情况下,位尊者可以让下人代为相送。但位卑者若要宴请位尊者,一般都是主子亲自送请柬的。
凌家是何等身份,秦家又是什么地位?筵请徐璐居然只让下人送请柬,还只是送到门房处,徐璐更是不喜,再则,秦家人才靠着秦婉妃就抖起来后,就合着秦忠良一道大摆威风,连凌峰不放眼里。徐璐更是不喜,借口说身子不舒服,称身子不爽利,婉拒了。
徐璐原以为自己婉拒了,秦家也该识相了。但没想到,到了第二日,秦家大奶奶秦王氏亲自登门,特地前来探望徐璐。
徐璐那个恼怒,遂问稻香,“这王氏什么意思?我不是已经称病了么?门房上的是如何回话的?”
稻香说:“夫人倒是冤枉门房上了,外头都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夫人病了,正在屋中修养,暂时闭门谢客。可这秦大奶奶就是个二百五,非要说来探望夫人,甚至还带了好些上等礼品呢。”|
徐璐也很是无言,遇上这种一朝得势就自认天下舍我其谁的横着走的人物,她也是没办法的,总不至于硬碰硬地与对方耗上吧?虽然凌峰不怕秦家,可到底要顾忌圣上对秦婉妃的恩宠。
可她已经够忍让了,这秦家人还蹭鼻子上脸,这可让她非常不爽了。总不至于身在“病”中,还要带病招呼客人吧?
徐璐想了想,对稻香说,“去把胡浩然找来,我要事吩咐他。”
胡浩然是凌府地位仅次于凌非的侍卫,自从徐璐嫁进来后,就一直听其吩咐,因为对凌峰很是忠心,话不多,却极其有眼色,做事张驰有度,徐璐也很是看重他。
胡浩然很快就进来了,徐璐在正厅里面见了他,也没别的多余的话,就一句,“你现在快马加鞭赶去秦府,不拘任何一个地方,在秦家放一把火,弄得动静越大越好。不过,最好把握好分寸,千万别伤了人。”
胡浩然愕然抬头,眼神微微波动,但并无任何言语,只低声道:“属下尊命。”转身就走,半分多余的话都没有。
这下子,反轮到徐璐愕然了,她还准备解释一通呢,可这人倒是好,二话不说就领命而去。也不想想,她可是叫他去干坏事呢。
“小心些,千万别被人发现了。”徐璐不放心地在后头加了句。
胡浩然转身,抱拳说:“不劳夫人操心,属下知道该如何。”
秦大奶奶王氏被人领着进了凌府,被带到正厅里来,丫头亲自奉了茶,稻草上前福了身子,说:“秦大奶奶请稍候,我家夫人正在梳妆打扮,一会儿就出来了。”
秦大奶奶头梳元宝髻,正戴朝阳五凤大挂珠钗,耳饰镶红宝石的鎏金耳坠,金菊芙蓉束腰长褙子,刺小金花的淡金马面裙,整个人华贵雍容,气势不凡,光鲜明丽。
秦大奶奶一脸关心地道:“不急,凌夫人这病,不碍事吧?”
“有劳秦大奶奶关心。夫人这病倒也没什么时候的,就是全身酸软,四脚无力,头晕脑胀,其他的,倒也没什么的。”
全身酸软,四肢无力,还头晕脑胀?都病成这副模样了,还能见客么?秦大奶奶心中略有得意,有权有势果然不一样,若在平时,她恐怕连凌家大门都进不去,可现在,皇帝一道恩荫圣旨,却让秦家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高高在上的督抚夫人,安国侯世子夫人,也不得不带病见她呢。
秦大奶奶身边的丫头有些不悦地道:“圣上天纵英明,天恩浩荡,咱们倒也托了婉妃娘娘的福,我家老爷如今已是正五品的奉议大夫,我家奶奶已是正儿八经的朝廷诰命夫人。秦家上下,也都改了称呼了。都改叫大奶奶为夫人了。”她看着稻香,一脸责备。
稻香赶紧跪下来,道:“奴婢恐惶,请秦夫人恕罪。”
秦夫人说:“不知者无罪,快起来。”她瞧了瞧另一边房门,“凌夫人真能见客么?若是真无法见客,就不必起来了,我进去也成的。”
稻香在心里鄙夷不已,果然是没规矩的暴发户,这种情况下,明知主人家有病,就该识相走人才是。唯独这王氏不懂规矩,反而还想进入卧房里去。她以为她是谁呀?
“秦夫人来者是客,夫人一向最重礼数的,哪能衣冠不整的情况下就见客人的道理?还请夫人再稍坐片刻,我家夫人很快就出来了。”
秦夫人也就继续坐了,只是吃了三杯茶后,仍然不见徐璐的身影,不由大为不满了,可诺大的厅子里半个丫环都没有,她也不好四处走动,只好逮着机会,趁一个小丫头进来换茶水时,冷着脸问:“你们夫人究竟能不能见客?”
小丫头赶紧说:“夫人请恕罪,奴婢是茶水房的丫头,夫人这时候正在喝药,等喝了药就过来见您。”
于是,秦夫人只好继续等待了。
秦夫人的丫头晓婧轻声道:“夫人,这凌夫人该不会故意怠慢您吧?”
秦夫人眉头一皱,很快就说,“别胡说。凌夫人最是识时务的。就算怠慢别人,也不会怠慢咱们的。”如今秦家可今非昔比的,她笃定,就算贵为督抚夫人的凌夫人也是不敢怠慢自己的。这么久都不来见自己,想必病的确实不轻。不由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呈强过来的。现在倒落得进退两难的境地。
立马走人呢,又显得太不厚道了。直接去人家卧房呢,又不大合礼数,毕竟她们从未谋过面,就去人家的卧房,也不大合乎规矩。
正左右为难之际,忽然一个凌家的下人急匆匆奔进来,对秦夫人道:“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贵府好像出事了。”
秦夫人起身,“出了什么事?”
凌家小厮朱小航道:“小的是凌府采买上的,每日这个时候都要去北大街采买东西。路过贵府时,发现贵府后院某一处走水了。火势还满大的,到处都是浓烟,贵府四周都围了好些救火之人。据说是贵府叫什么玉霞院的走了水……”
秦夫人面色一变,丫环晓婧失声叫道:“那不是大爷的屋子么?”
晓婧嘴里的大爷,就是秦夫人的长子,呣子连心,秦夫人还坐得住,提着裙子就走了。
稻香进入屋子,徐璐正拿着把小剪刀,对着高脚小方几上的百合盆栽细心地剪着枝条,地上桌上,落了无数条残枝叶子。
徐璐并未起身,也未回头,专心至致地剪着多余的枝丫,“走了?”
稻草说:“是的,夫人,秦家传出消息,秦家某个地方走水了,火势还满大的,据说走水的地方还是秦夫人的长子,呣子连心,秦夫人哪还坐得住。”
她把几盒包裹得精致的礼品往桌上一放,“这是秦夫人送给夫人的补药,秦夫人走的时候太过匆忙,连补品都未拿走。”
徐璐瞧了一眼,说:“再送回去的话,也太见外了,你就让药房上的登记在册,收了吧。”
凌家与秦家并无恩怨,虽然瞧不起秦家,但也不至于明着得罪。要是把药品原封不动还回去,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了。
“你从库房里找几件平时用不着的,名贵却无多大用处的,好生包装妥当,送到秦家去,纯当是我给秦夫人压惊。”
稻香就是专管库房的,脑海里立马想到了几件物品,于是忍着笑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便去准备。”
稻香离去后,豆绿又进来禀报,“小姐,胡浩然胡侍卫求见。”
徐璐放下剪子,拍了拍手,“快请他进来。”然后她整理了衣服,也去了外头的偏厅。
胡浩然进入偏厅,在门口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半膝跪地,“夫人。”
徐璐让他起身,自己坐到主位上。
胡浩然道:“夫人,属下幸不辱使命。在秦家一间较为宽大的院子里放了把火。秦家上下可慌了神,这时候想必已乱成一团了。”
“你做的很好,没有伤着人吧?”
“没有。当时属下只是在院门一角引了把火,把院子里的人都引出去后,再进入主院里引火的。”
徐璐面露激赞,“很好。只是这大白天的,应该不会让有发现吧?”
胡浩然傲然地道:“夫人但请放心,秦家又非铜墙铁壁,就只些会三脚猫的护院在高墙外守着,内院更是稀松平常,属下进入秦家,完全是如若无人之地。更何况,属下去的时候,还特地蒙了面。穿了宽大的衣裳,他们就算见着了属下,也不会认出来的。”
“难怪爷不止一次于我说,由你护着后院,绝对安全。不止功夫好,心也细。”
胡浩然谦虚道:“夫人过誉了,属下当不起夫人这份赞誉。属下只是尽一份内事罢了。”
徐璐让人拿了几匹布料以及一些市面上难买到的上等药材,赏给胡浩然,紧接着,又让人拿了上百个钱赏了二门上的朱小航,称他做事机伶,极有眼色。
也亏得朱小航及时进来向秦夫人报备这一消息,不然徐璐少不得也要“带病”见客了。
豆绿拿了钱出去后,不一会儿就进来说,“小姐,朱小航说,他也是事先得了胡侍卫长的吩咐,待看准了时机,方进来向秦夫人报备的。”
徐璐讶然,好一会儿才道:“难怪爷对胡浩然如此看重。”不但给了胡活然一月五两银子的月奉,还把他娘老子以及妻儿都安排在凌府附近。实际上,胡浩然除了一身高强的武艺外,那机伶的反应能力,以及举一反三的本事,能想主子所不能想,做主子不能做的事,着实当得起凌峰的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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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架火上烧
秦家那一场大火,不但烧掉了秦家的气焰,也让秦家损失惨重。那间玉霞院靠近主屋,火势一起,没有应对经验的奴仆下人如打昏了的鸡,四处逃散。秦家各个主子也并无良好的组织能力,再来那时候,秦家也还有好些客人没走呢,一时间慌里慌张的,客人也吓得够呛,秦家下人因惊慌过余,反而发生了踩踏事件,连秦老夫人也在此次大火中,被人差点撞断了老骨头。不过所幸没有伤亡,但秦家人处置此次危机中的不当表现,使得那时在秦家作客的一些客人,忿然离席。据说好些女眷都在私下议论,秦家欺人太甚,秦家大爷尊贵,我们就不尊贵了?出了事只顾自已逃命,丝毫不过问我们的死活,未免太自私了些。
后来又有人曝出,秦家小小一介商户,服饰居然公然使用姜黄颜色,着王公贵妇方能配戴的七尾凤钗,秦家当时的客人当中,就有一位夫婿是言官身份的,据说还准备上奏了朝廷,弹勋秦家恃宠生妄,擅用禁忌簪越之物。
徐璐起先让胡浩然去秦家放火的用意不外乎是把秦夫人给逼回去,倒也没想到,这一场火,居然还把秦家架到火上烧了一番。
凌峰听说此事,倒也夸赞了徐璐一番,说她果真有一石二鸟的好本事。
徐璐也颇为得意,但嘴上却谦虚着,“谁会想秦家这么倒霉,那日好巧不巧就有位言官夫人呢?”
凌峰也觉得徐璐的运气着实好,每回遇事,都能让她无心之中的反击而弄成一箭双雕的好戏来。
这回纵火事件,也只是徐璐为了把秦夫人逼走,很简单的一件事,可就这么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却把秦家真正架到火上烧。
“言官虽品秩不高,却有纠察百官之权。言官清贫,这是众所周知的。好些当官的也都如此。秦家一朝得势,就抖了起来,在人家面前大肆铺张显摆,还得瑟。这些官太太如何不恼?更何况,靠裙带上位的皇亲国戚,本就让人病诟,再不收敛,还真不知死字是如何写的。”言官本就是无事也要搅出七分浪来。因言官清贫得让人难以想像,所以格外嫉恨权贵,想方设法也要盯着这些权贵的错处。言官立论唯恐不偏激,言辞唯恐不夸张,往往凭借着捕风捉影、小道消息,就极尽耸人听闻之能事。他们关心的并非所论是否属实,而是能否凭借刻薄的言辞哗众取宠,一举成名。
可以说,言官就是一群让人谈虎色变的代名词。秦家猖獗没有猖獗到正路上,这回主动犯到言官手上,就算不脱一层皮,也要被刮下一身油来。
果然不出凌峰所料,听说那位姓张的言官,果然把秦家一朝得势就猖獗的事儿给写到了奏折里,据说引工据典,言辞激烈,把秦家批得体无完肤。
次日,凌身拿了一位言官的奏折递给徐璐,“你来瞧瞧,这张奏折若是呈到御前,秦婉妃就算不失宠,也要受半个月的冷落了。”
徐璐接过,大致看了下,不得不感叹,“这姓张的笔杆子也太锋利了。”无中生有,夸大其辞还是轻的,完全只能用丧心病狂可以形容了,大有把秦家置之死地的架式。不了解真相的还真以为秦家该杀光,并且不杀难以泄愤。
“言官的职责是纠察百官,勇于进谏、尽人臣之责本是件好事,但无端放纵,心态扭曲成这样,于朝廷于国家,可也没好处呀。”
凌峰说:“你说的很对,附势苟全、趋利避害、甚至枉法残民,言官也猛于虎呀。不过这些人唯一的优点就是看人下菜。当年镇国侯方知义,也让言官攻击了一回,不过却让镇国侯胞兄,也就是如今的方阁老,据理驳回,舌战群儒,把那些信口开河的言官给骂得集体夫声。之后,方阁老仍不肯罢休,又追到人家家中,痛骂那领头攻伐之人,引经据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直把那人骂得口吐鲜血。后来,镇国侯方知义回京领受犒赏时,当着圣上的面,把那些曾攻奸过他的言官也好一番还击。镇国侯虽是武将,却胸有沟壑,言辞犀利,句句见血,刀刀致命。刚开始几个言官大有挽袖子与他来舌战到底的架式。但镇国侯接连抛出几个问题后,便把他们驳得哑口无言。”
徐璐大为惊,连连拉着凌峰的袖口,“爷快与我说说,那镇国侯是如何反击的?”
凌峰笑了笑,“一共三个问题。尔等领过兵,打过仗吗?没有。没有?没有你就在此大放阙辞?言官们质问:可当时靼鞑来范,你确实是接连败退,领兵不出,这还有假?镇国侯当场就给那言官一拳,把那人打得趴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言官们集体怒了,但镇国侯却对皇上说:敌众我寡,只能智取,不可力敌。可这蠢货,却妄想拿他的鼠目之见,要臣与敌人硬碰硬,分明就是要自寻死路。就如刚才,这老家伙老胳臂老腿的,但凡有两把子力气的都能把他打倒。可他仍然不知死活,故意挑衅,被臣狠揍也是咎由自取。当时靼鞑大军来势汹汹,而我军却伤兵残将,兵力悬殊,如何能够硬碰硬?臣身为三军主帅,肩负圣上期许,无数百姓身死都扛于一身。花最少的代价夺取最大的胜利果实,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可在这群顽固不化的老家伙眼里,倒成了臣贪生怕死。臣没死在战场上,那是托了圣上鸿福,老天眷故。若死于这群言官之口,臣一百个不服。”凌峰学着方知义的话,学得惟妙惟肖。
徐璐听得目瞪口呆,最后只能弱弱地来了一句:“这位镇国侯好威武。”
凌峰点头,“可不是吗?以往被这些言官骂过的文武百官不知凡几。又有几个能像方家兄弟这般,雷霆反击的?镇国侯占据上风,仍不肯罢休,反而还把这群言官骂成尸位素餐,胡搅蛮缠,贪官昏官你们不去骂,在恶势力面前畏缩不前,在面对国家危难时毫无责任心,却只为一已之私,就恶意攻奸忠臣良将。身为言官,必当有凭有据,张弛有度,一旦过犹不及,必造成严重后果。在没有确切证据之下,只凭臆测就胡乱攻奸,捕风捉雨,夸大其辞。也亏得圣上圣明,否则,你们就是残害忠臣的刽子手,我大庆朝的千古罪人。”
徐璐击掌,“骂得好,骂得真够痛快的。后来呢,后来呢?”
“哪还有后来?见识过方家兄弟的厉害,谁还敢不知死活凑上前去?躲都来不及呢。”
“虽说他们有纠察百官之权,但也不该胡乱攀诬好人。我觉得镇国侯反击的很好。”
凌峰笑了笑,让徐璐把奏折收回来。
徐璐纳闷,“不是要呈进京么?怎的还要收起来?”
凌峰冷笑一声,“刚才朱小航已禀告我,今儿一大早,张海山在去衙门的途中,与一伙江湖人士起了冲突,被打得淹淹一息。我倒是捡了个便宜,趁他们混乱之中,把这奏折给搜了过来。”
“啊,这么巧?”徐璐惊叫,“是秦家做的?”
徐璐莫测高深地笑了笑,徐璐眼珠子转了转,说:“我明白了,秦家得知张海山弹勋他们,就派人警告张海山。而爷嘛,觉得现在不是弹勋秦家的时候,就趁乱把这奏折给搜了过来。秦婉妃正是冠宠六宫,秦家现在更是烈火烹油,就算圣上收到这奏折,也断不会说什么的。张海山倒白白做了一回恶人。还不如把奏折收起来,在最好的时机里拿出来,更能起事半倍功的效果。我分析的对吗?”
“虽未完全中,但也不差了。”凌身赞赏地笑拍她的脸。
徐璐笑眯眯地道,“我也觉得现在不是告状的时候。秦家才得了恩荫,就立马传出秦家嚣张跋扈的传言,这岂是不是打圣上的脸么?”上位者的心态,是不能用平常人的心去揣测的,按以往祖母给她说过的就是,就算圣上心里知道秦家就是扶不起的烂泥,但为了面子问题,也绝对不会在这时候动秦家的。张海山这份奏折,说不定还会让圣上心里不喜呢。
“不过现在也好,张海山被秦家人打了,就算他不敢把秦家怎样,但肯定会怀恨于心。只要找到机会,定会狠狠咬他们一口。秦家平白树了这么个敌人,秦婉妃不倒还好,一旦倒下,秦家必会墙倒众人推。到时候,爷再添把柴,保证秦家死得轰轰烈烈。”
徐璐在说这话的时候,双眼晶亮,脸颊发红,一张玉一般的脸儿,娇憨精怪并存,活灵活现,让整张脸儿都明媚起来,更是奇特地攫取了他的心。
凌峰不住地点头,目光温柔地望着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越发见识不凡了。与她说话论事,实在省时省力。以前他的妻子杨氏,也不是不好,贤慧,温柔,把他侍候的很好,一年四季衣裳鞋袜,全亲手制作,甚至为他洗手做羹汤,把他侍候的周到妥贴,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来。但徐璐,论起侍候人的本领,那是半分也不及杨氏的。论起温柔贤惠,也是远远比不上。每日能给他准备好膳食,偶尔做一两件衣裳,已是难得了。可就这么个不贤惠不温柔的妻子,却给他带来了无穷的乐趣。
她多变的面容,活灵活现的眸子,娇蛮任性却又掌握着分寸,让他恨不起来,只有满满的爱怜。
尤其是此时此刻,她笑着的模样,那满足而又得意的模样,那晶亮的双眸,像要做坏事的狐狸般的笑容,更是让他爱怜至极,想也不想就把她拉到自己怀中,狠狠地爱她,亲吻她,才能抒解他内心的狂热悸动。
徐璐也满喜欢这种亲吻的感觉,每光她被凌峰拉到怀中,被他不算温柔的亲吻当中,她总能感觉得出,他对自已的呵护怜惜之意,这令她胸口胀满了热意。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回吻他,她越来越喜欢他的碰触了,简直到了欲罢不能的地步。唯一不喜的是,每当他搂着自己时,总爱动手动脚的。她只是喜欢静静地偎在他怀中,享受着他对自己的呵护,如此而已。
“即然那些言官这么可恨,那爷有没有被他们欺负过?”良久,徐璐又担心起这个来。
凌峰淡淡一笑,“他们倒是想?不过他们没那个胆子。”
“哦?”难不成,他比方家兄弟还要厉害不成?
凌峰阴阴一笑,“谁要是无中生有弹勋我,我就让人反过来收拾他。”
“爷要如何收拾人家?”徐璐好奇不已,“总不至于像秦家那样粗糙吧?”
“那倒不至于。这些言官,总会抓着别人一丁点小毛病,就大肆攻奸。难道只有他们会,别人就不会吗?我也给他们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徐璐迷惑不解的眸光下,他轻笑出声,亲了她粉嘟嘟的脸颊一下,解释着,“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完美的,总会有那么一点缺点毛病。那些言官再是高大圣洁,总归有缺点的。于是,我也让人找他们的毛病以及错处,大肆攻伐。你攻我品德败坏,我也让人攻击你不敬嫡母,宠妾灭妻,不顾宗族,你身为言官,自己都修德不修了,还有脸来攻奸别人?”
徐璐点点头,道理是这样没错,可言官自成体系,他是如何在言官队伍中安Сhā自己人的?不过想来,他能年纪轻轻就做到一方封疆大吏,没点政治智慧,哪会有今日成就?
夫妇二人正温存着,好不惬意,好不快活,凌峰因为心情好,所以格外纵容徐璐的任性,给她捏肩捶腿,样样都干,甚至徐璐试探性地说她想用自己的嫁妆买几间铺子,以便日后收租挣些零花银子,他当即就把一间米行的经营权交给她打理。说让她先试试身手。她鼓足勇气向他提出,想去游山玩水几天,他也满口答应。徐璐真希望,这种美好温馨的时光能永远持续下去。
朱小航气喘吁吁地奔了进来,人还没走近,声音已远远响了来,“爷,夫人,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徐璐赶紧从凌峰怀中坐正身子,凌峰懒洋洋地斜靠在椅背上,朱小航的大嗓门已响到屏风后了,“爷,不好了,姑奶奶出事了。”
徐璐心头一惊,赶紧起了身,只见凌峰飞快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就去了外头。徐璐犹豫片刻,极快地整理了衣裳,也跟着出去了。耳边就听到朱小航气忿至极的声音,“姑奶奶在斗英阁,与人起了争执。对方气势汹汹,香草怕姑奶奶吃亏,特地要小的赶紧回来通知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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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哦,自从编辑把作品相关给我移到最下边来,上传章节总要出错。他们也太懒了,都10点了,还没有上线。
第89章 惩治暴发户
原来,凌芸带着儿女去斗英阁听戏。因今儿人多,去的时候,斗英阁只有一间包厢了。所幸她先来一步,倒也订下了最后一个包间,正要被领着去包间时,另一个赶来听戏的妇人便非要让凌芸把包间让给她。凌芸自然不干的,对方就语出威胁,凌芸也不是吃素的,她的出身,以及她男人和兄弟的地位,在泉州地界,还真没有让她惧怕的人物。于是非常强硬地拒绝了。对方一怒之下,就挥鞭子打人。凌芸也带了人马的,双方很快就打起来了。
凌芸的男人官令宸本就是武将,指派给凌芸身边的下人自然也是有功夫在身的,对方吃亏甚多,更是大怒连连,说要去搬救兵,让知府刘向东亲自领人来捉凌芸下大狱。
虽然朱小航并不惧怕知府,但仍是怕凌芸吃亏,于是赶紧回来搬凌峰这座大山来了。
凌峰火大至极,在泉州地界,居然还有不开眼的人惹自己的长姐,岂有此理,欺负凌芸就是欺负他。于是杀气腾腾地领着人马,就要杀到斗英阁去,替长姐主持公道。
但徐璐听出呈凶人就是最近红级一时的泉州新贵秦家夫人以及秦家姑奶奶秦氏时,又赶紧拦下凌峰,“爷,这事儿横竖不过是女人间的龌龊,爷若是去了,反而还会把事情弄得复杂。不如,就由我去处理吧。”
凌峰停了下来,也觉得徐璐说得有道理,反正凌芸也还没吃亏,就先让徐璐去处理吧。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直接与一群女人对上。
“也好,你先去处理,态度强硬些也无妨。”凌峰是真的动怒了,秦家区区一个靠裙带勉强爬上来的人物,他给出三分礼遇,也只是抱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想法。哪知秦家还真蹭鼻子上脸,倒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徐璐点头,“我知道怎么做的。”
凌峰又说,“不必顾忌,有什么后果,爷给你撑着。”凌峰其实并不愿妻子出这个头的,妻子太年轻了,秦家又是那种暴发户似的新贵,这种人一般人还真没胆子下狠手收拾的。下手轻了,人家更不会把你放心上。下手狠了,必定得罪人,并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不过后来一想,凌峰仍是让徐璐去了。
他堂堂一省督抚,若连个暴发户都收拾不下来,也实在太丢分了。
徐璐领着人,飞快地赶往府衙,因为秦夫人以及小姑子秦氏已让人报了知府大衙,衙门里的捕快见凌芸衣饰精贵,不似普通富妇,也不敢造次,客客气气地把双方人马请到衙门里去,由刘向东亲自处理。
徐璐在路上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自己不忙着出面,只让人秘密通知了刘向东。
得知督抚夫人亲自前来,刘向东心里一突,赶紧让人把徐璐迎到后堂。
刘向东鞠躬弯腰地把徐璐迎到上位坐下,自己则恭敬立于阶下,腰都没有直起过,“夫人有什么吩咐只管让人吱一声,何苦亲自跑一趟呢?”
徐璐心想,这刘向东倒是个人物,还真是能屈能伸呢。不过这样的人用起来也确实顺手,聪明,有主见,又有本事,最重要的,有眼色。至于忠心与否,徐璐倒不必担心,横竖凌峰手头还有刘向东的“投靠文书”呢。若真要舍弃凌峰另投他主,只需拿出这张文书来,保管姓刘的被打回原形。
徐璐笑道:“这儿是刘大人办公的地方,平日里没什么事,我也不愿过来打扰刘大人的。耐何我家世子爷嫡亲的姐姐出了点事。世子爷一向敬重这位大姐,一听说大姐被人欺负,片刻都坐不住,赶紧让我过来过问。没有打扰到刘大人吧?”
刘向东心里一个激灵,“原来,那位官太太就是凌大人的亲姐姐?”
徐璐点头,“是。我家世子爷对这位姐姐是打从心里敬重的。姐夫又是堂堂三品大员,姐姐她本人也是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诰命夫人若被人无礼冲撞,刘大人,按我大庆律法,要该如何处置?”
刘向东心里一禀,看来徐璐这是要往死里收拾秦家人,于是一脸正气凛然地道:“我朝律令,无品秩者冲撞尊者,杖责四十。品秩差二三等者,冲撞之人杖责四十。对方一个是五品宜人,一个虽是贵族女眷,却并无品秩。往顶了处罚,亦需杖责四十。”
徐璐说:“既如此,刘大人就秉公办案吧。”
刘向东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夫人,对方虽只是不入流的身份,可却是今上的宠妃秦婉妃的娘家人。一个是秦婉妃的嫂子,一个是秦妃嫡亲的妹子。”他生怕徐璐孤陋寡闻或是年轻气盛,一时作出不明智的吩咐来,又加了句,“前阵子还有钦差亲自领了圣旨到泉州向秦家宣旨,秦家满门立时显贵,如今已然是泉州地界赫赫有名的新贵。”意思就是劝解徐璐,要小心对待。
徐璐淡淡地笑了,“新贵么?刘大人在朝为官多久了?”
刘向东愣了下,但仍是回答道:“回夫人的话,下官二十六岁为官,到如今,已有十一载。”
“刘大人可否计算过,我朝出了多少位宠妃,多少位新贵家族?”
刘向东窒了窒,他还真没算过,前朝宠妃就有数位之多,靠宠妃冒出来的新贵更是不计其数,但真能成气侯的,却是少之又少。绝大多数所谓的新贵,在宠妃亡故或失宠后,也就被打回原形。
刘向东很快就明白过来,徐璐的意思是要他大担地下手,不必顾忌。秦家如今虽说抖了起来,实则也就是黑夜里的烟花,灿烂过后,就只能迅速湮灭于黑夜之中。
但刘向东依然有顾忌,又说:“夫人高瞻远瞩,看得宽,想得远,下官佩服。只是还得请夫人三思,虽说烈火烹油,迟早也有燃烧殆尽之时。但此时此刻,这把火也才刚烧起来,想要熄灭,也得等一段时日。若此时就强行断火,恐会烧着自己。”
刘向东仍是觉得,现在就与秦家耙上,不是明智的事。虽说凌峰势大,但秦婉妃这个宠妃的力量,威力还是非常巨大的。只要在圣上跟前嘴巴稍微一歪,枕头风的威力一般臣子也是消受不起的。
徐璐微微一笑,“秦家这把火要烧就烧呗,可他们都已烧到我家大姐头上,想要我大姐忍气吞生,刘大人觉得可能么?”
刘向东苦笑,拱手问道:“那依夫人之见?”
徐璐正色道:“简单,刘大人只需按律办事即可。”
得罪的人事儿让他干了,这还叫简单?刘向东头皮都麻了起来,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夫人,这,这不大好吧?”
知道他的顾忌,徐璐微笑着安慰他,“刘大人只是秉公办事而已,冲撞位尊者,本就该律法处置。就算是秦婉妃,也挑不出错处的。”
你说的倒是轻省,反正又不是你出面,得罪人的活儿都让我给包了,人家恨的也是我,与你倒是不相干,你倒是赚了便宜,又赚了名声。刘向东在心里腹诽,心头发苦,但也知道,既然已下决心投靠凌峰,就得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或许,这就是凌峰考验他的忠心也说不定。
于是刘向东就铿锵道,“夫人说得是,下官明白。下官这便秉公处置。”
于是,刘向东虎虎生威地迈着八字步,来到公堂上,惊木一敲,对双方人马说:“这位夫人是朝廷三品诰命夫人,秦夫人是朝钦封的五品诰命宜人,双方皆有诰命。我朝律令,品秩差二三等矣,相逢即打马回避,不得懈怠。秦夫人,你区区五品诰命,与官夫人相差四级,即见尊者,为何不回避,反而故意冲撞?你可知罪?”
秦夫人愣了愣,说:“刘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向东再一次敲了惊木,大声喝道:“大胆,公堂之下胆敢咆哮本官。该当何罪?”
秦夫人吓了一跳,赶紧说:“刘大人,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人怎可能是三品诰命呢?”
秦夫人的小姑子,秦婉妃的妹子秦氏也开口说,“什么时候咱们泉州城的诰命夫人满大街都是了。”
后头的徐囊听得满头黑线,确实,像凌芸这般年轻的诰命夫人,尤其还是少见的三品,确实是少见的。本地同品阶的诰命,有霍文泰的母亲和妻子,却也年纪一大把了,最年轻的林骏夫人,也是三十多岁了。像凌芸这等年轻的三品诰命淑人,确实不常见,难怪秦家姑嫂不肯相信了。
凌芸冷笑一声,拿出自己的诰命赦令,秦夫人当场傻住,她实在没有想到,她靠着小姑子抖起来的威风,第一次显摆就铁到大铁板。
人家堂堂三品诰命,足足比自己高了两个品阶,真要以冲撞定她的罪名,似乎也还说得过去。
这辈子见过最大的权贵就是小姑子的公公淮安伯府的秦夫人,这时候也恐惶起来,赶紧说:“这个……不知者无罪,还请夫人瞧在婉妃娘娘的份上,饶恕则个。”
秦氏却冷笑一声:“三品淑人就很了不起了?再是尊贵,能尊贵过我姐姐婉妃娘娘?”她眼珠子一转,又昂起头来,“就连福建督抚凌峰都要对我下跪呢,她又算得什么。”
徐璐在后头再一次抚额,果然是无知者无畏。凌峰堂堂一省督抚,又是侯府世子身份,真真正正的世家贵胄,岂会给你磕头?想来就是那日凌峰所说的,让秦忠良那老王八给扯了虎皮拉大旗的那一次了。
还有,这人以为婉妃娘娘似乎就是秦家的终极护身符了,能够永垂不朽,秦家就能一辈子屹立不倒。这秦氏哪来这么强的自信?
凌芸微笑着说:“我自然尊贵不过婉妃娘娘,不过,我只需尊贵过你二人便成了。”她刚开始并未道出身份,这刘向东去了一趟后堂,就把她的身份给道了出来,显然应该是让“有心人”给提点过了,于是也发火了,对刘向东说:“刘大人,按我朝律令,位尊者,被低品秩者冲撞,该如何处置呀?”
刘向东毫不犹豫地说,“按律当杖责二十。”
凌芸又不好怀意地看了秦氏一眼,“那么,让一个无品无秩之人冲撞,又该如何处置?”
“按律杖责四十。”
秦氏尖叫起来,“我姐姐是帝王宠妃,婉妃娘娘。我公公是淮安伯府,你敢处罚我?信不信我让人掀了你的乌沙帽。”
刘向东陡然拍了惊木,断然怒喝:“大胆刁民,你一个无品无秩之人,居然哮咆公堂,口出狂言。我刘某知府一位,乃朝廷命定。你区区一介内宅妇人,居然妄自干涉起朝廷任命?是谁给你这个权利的?就算尊贵如宫里的婉妃娘娘,也断然不敢妄自干政。”
秦氏原来就要说是婉妃娘娘给她胆子的,可听刘向东这么一说,倒不敢再这么说,但她这阵子被人奉承惯了,连堂堂布政使,左右布政使,参议官,都指挥使,还有其他伯府夫人奶奶,见了自己都是客客气气,这让秦氏生出一股“天下舍我其谁”的心态来,她昨日还被布政使母亲霍老夫人邀去霍家作客,并高坐首位,便觉得这世上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都得看她脸色行事。
于是,秦氏冷笑一声说:“刘向东,你好大胆子。明知我姐姐是婉妃娘娘,还敢对我呼来喝去,你死定了。我现在就修书与我姐姐,让她在皇帝姐夫跟前告上一状,让皇帝姐夫摘了你的乌纱帽,把你打入大狱,灭你九族。”
徐璐再一次摇头,实在不敢相信,这秦氏的自信心为何如此暴棚。还皇帝姐夫都叫了出来。
刘向东气得浑身颤抖,连连吼道:“无知,狂妄。秦氏冲撞贵人,咆哮公堂,侮骂朝廷命官,口出狂言,嚣张跋扈,罪无可恕。来人呀,理应杖责四十。不过看在婉妃娘娘的面上,刑罚减半,只杖责二十。立即行刑。”刘向东毫不犹豫地抛出令箭。
左右两边衙设立马上前,抬来板凳,把秦氏绑于凳上,扬起板子高高扬起,重重落下。秦氏又惊又怒,气得大骂不休,不过很快,板子打在ρi股上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让她来不及骂人了,只能哭天喊娘地惨叫着。
秦夫人见小姑子被打,吓得跟什么似的,连忙对刘向东说,“刘大人,婉妃娘娘是何等尊贵人物,今日你打了她妹子,可曾想过婉妃娘娘?”
刘向东已认定今日之事是凌峰故意考验自己,尽管不愿太过得罪婉妃,但若能借此向凌峰表明忠心,也还是不错的。据说这位官夫人与当今皇后娘娘可是很要好的。
既然已经得罪了秦家,刘向东越发光棍,索性就得罪过彻底。于是,又怒拍惊木,喝道:“就因为看在婉妃娘娘的面上,本官这才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尔等却不依不饶,妄想干涉公堂司法,这可是大罪。也罢,那就按律处置吧。还有妆,秦王氏,冲撞贵人,不服教诲,来人,重责二十。立即行刑。”
徐璐在后堂暗自点头,觉得这刘向东倒是个有魄力的。冲着他这份魄力,也该给他份周全。
要知道,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宠妃的力量可不容小觑的。虽说风水最终会轮流转,但又有几个能够等到风水轮流的那一天?大多当官的对宠妃家族,从来都是敬而远之。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不然宠妃枕头风一吹,说不定祸事就从天而降。
刘向东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也是见识过裙带家族的跋扈与嚣张,但在明知得罪宠妃不会有好下场,依然选择投靠凌峰,光这份魄力,就足以让徐璐钦佩了。
秦夫人以及小姑子秦氏在公堂上被打了一顿,什么脾气都没了,等这姑嫂二人被带走后,徐璐这才从后堂出来,凌芸上前拉着徐璐的手,“也亏得你及时赶到。不然今日还真无法收场。”想着刚才那对姑嫂嚣张的态度,凌芸摇了摇头,她长这么大,也不是见没过嚣张之人,但器张成这样,还真让她难以置信。
徐璐拉着凌芸的手,柔声道:“姐姐也不过是不想暴露身份,否则,你拿出淑人诰命的赦令,就可以让她们气短嘴消。”
凌芸笑着说:“刚才你没瞧到她们那副张狂劲,仿佛天底下就只有她们最尊贵似的。那时候我就在想,就算我是公主,恐怕人家也不见得怕我。”
暴发户的心态,确实有这个可能,徐璐想到以前徐家村的张玉芬,张玉芬被一个员外买去做妾,给了张家两百两银子,当时在村子里可是引起了格外的轰动。两百两银子呀,对于乡下人来说,可不是普通数目。张家人靠着那两百两银子去了厦门县城做生意,据说生意还做大了,有一回衣锦还乡,那个威风自不必说。当时父亲徐成荣还是厦门县的县令,人家张家人还不瞧进眼里呢,甚至口出狂言,“我只需花三千两银子,就可以让你丢官罢职,你信不信?”
纵观秦家这种一夜陡然尊贵的人家,品秩等级什么的,还真无法震慑人家的。所以凌芸还真成了龙游浅滩遭虾戏的典型了。
肯定了刘向东依法办案的精神,徐璐携凌芸飘然而去。
第90章 恩威并施
晚上,徐璐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说给凌峰听,尤其说到秦氏在公堂上,威肋刘向东,还要皇帝姐夫摘他的乌纱帽之类的话来,见凌峰没什么表情,不由冷哼一声,“秦婉妃也只是个妃位罢了,还不是正四妃呢。秦家人怎么就抖成这样呢?”
凌峰笑了笑,“小门小户,本就没多少见识。又因井底之蛙的眼界,因缘际会,陡然鸡犬升天,受世人敬仰巴接,心态自然就变了。秦家正是如此。”
徐璐又说,“今日刘向东在我的威逼之下,可没对她们客气。爷,这刘向东,倒是个人物。”
凌峰呵呵一笑,“识时务,能屈能伸,又有决断,最重要的,不似那种所谓的中立派。这人倒可以重用。”
徐璐也是如此想法。
凌峰话峰一转,又道:“不过人性本就复杂,就算目前来说刘向东表现还不错,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徐璐赶紧道:“那依爷的意思是?”
凌峰笑了笑,“最近沈剑鸣正让人四处搜集刘向东的为人品性,以及覆历,等把此人调查请楚了,再另行定夺。现在就下结论,为时还早。”
利益能把人拧成一股绳,但同样的,为了利益,也可以把这股绳子给弄断。凡事都有两面性,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凌峰也不敢保证,自己能真正尊贵一生。为官者,做到他这样的高度,总会未雨绸缪一番的。他只希望,万一哪天他倒下了,他带出来的人至少不会对他落井下石。
徐璐点头,又给他捏着肩膀,轻声道:“嗯,小心无大错。只是爷,既然这秦家如此心态,这回吃了大亏,少不得要报这个仇。刘向东到底也是为了咱们强出头,模竖咱们也得给他撑着才是。”
凌峰目光温柔,伸手在她丰盈的小ρi股上拍了两下,最后又改为捏,感受着手底下十足弹性带给他的无上满足感。
“我已经让人以刘向东的名义上奏朝廷,八百里急件呈给了王士方。王士方是方阁老的人马,他知道该如何做的。”
“这王士方是干什么的?”
“吏部给事中。”
等问清了吏部给事中的权利以及重要性后,徐璐这才放下心来,“先下手为强,这倒是好主意。秦家并无别的进京渠道,也用不起八百里加急,等秦家的告状信呈到秦婉妃面前,秦婉妃再向皇上告状。皇上早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先入为主的观念,秦家已经落了下风。爷,我分析得可对。”
凌峰双手揽过她肉乎乎的小蛮腰,把她搂进怀中,“不错,越发厉害了。站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吧?”他有些奇怪,小妻子似乎不怎么爱坐,大多数都是他坐,她站。当真站不累似的。
徐璐嘟着唇道,“我也想坐呀,只是我最容易长肚子了。不敢久太久的。”她摸了摸小肚腩,她挺胸收腹,倒也看不到小肚腩,但只要一坐下来,那一层肥肉就顽强地冒出来了。所以她一般是不大敢久坐的,吃了饭后,一个时辰内是绝不沾登子的。就怕坐太久了,小肚子越发肥壮。
凌峰摸了她的小腹,果然,那儿柔柔的,伸手一捏,确实可以捏出一层肥骠来,不由笑了起来,“没事,等会子我给你施个法,保证不会再有小肚子了。”
“真的吗?什么法子?爷快帮我。”徐璐简直是掀喜若狂了。
凌峰神秘一笑,“现在还不是时候,到晚上再说。”
徐璐迷惑,什么法子还需要晚上才能见效?
等到了晚上,徐璐就知道为什么要晚上才能练习了。凌峰教她在床上练习减小肚子的法子,倒也正儿八经地帮她揉按肚子,只是揉着揉着,就往别的地方揉去了,徐璐忿而推开他,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忿忿地道:“怎么可以这样?爷太欺负人了。”
凌峰大为无辜,“我怎么就欺负你呢?减小肚子最好的法子就是阴阳结合。不信,咱们试试。”邪淫的目光在徐璐祼露在外头的肩膀扫去,因为侧睡,一张肉嘟哮的脸蛋儿更是嘟出一道饱满的孤型,小嘴儿也微嘟着,却格外的让人眼馋。
他趴过身去,在她侧面上,狠狠吻了下去,紧接着,放肆的唇舌又朝她圆润润的肩膀进攻,她的肩膀也肉乎乎的可爱,摸起来格外柔软,胳膊也肉肉的,却并不粗,看上去像连耦,又像棉花,真想咬上一口。
实际上,他吻着吻着,果真咬了一口。
他的力道也不大,却把徐璐咬痛了。
徐璐可不干了,胡乱拍打他,“你狗变的呀,痛死我了。”
凌峰笑嘻嘻地在她被咬过的地方轻吹着气,“实在太可口了,真想一口吃了你。”整个人又趴在她身上,手脚并用,把她摁进怀里,他实在是抱不够她。
徐璐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拼命地挣扎着,“唉呀,快放开我,都快没气了。”
他果然稍微减轻了力道,却依然没有放开她,依然在她脸上拼命吻着。徐璐被逼得左右闪躲,正要蹬他,忽然脚下凉凉的,不由蹬了过去,那道冰凉立马伸了过来,延着她的脚踝往上攀爬,她立马明白这是什么了,赶紧推他,纹丝不动,不一会儿,她整个人便被他的蛇尾给包裹住了,连同他,被紧紧裹在一起。
虽然已不再怕他了的尾巴了,但他的蛇尾把自己全身裹住,还是满吓人的,徐璐拼命捶打他,“干什么呀,快放开我。”
“不放。”他双手搂着她,蛇尾在她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弹到脖劲处,二人就像裹粽子一样裹到一起,他实在爱死她了,真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永远不放开她。
徐璐挣扎无用,只好就此投降。很快,她也适应了这种裹粽子的方式,紧紧地挨着他,肌肤相亲的感觉,感受着从他上身传来的温热,令她胸口胀得满满的。
第二日,刘夫人急急忙忙地来找徐璐,请过安后,便焦急地道:“夫人,大事不好了,今儿一大早,我便听说,秦家派人去京了。”
徐璐招呼着刘夫人喝茶,“不急,先喝口茶再说。”
刘夫人强行镇定下来,拿了汝窑白瓷杯,像征里喝了口,把茶杯放到几子上,又说:“夫人还不知道吧,我听说秦家写了告状信,已经送进京了,今儿天没亮就走了。说是要进京向秦妃告状,告我家老爷是非不分,欺辱良民。夫人,您可得想个法子呀。”
徐璐淡淡地道:“原来就为了这事,瞧你都急成这样了。”
刘夫人能不急吗?事关自家男人的前程,秦妃又深受帝宠,她男人狠狠得罪了秦妃的娘家人,公堂上杖责秦妃的娘家嫂子和妹子,打狗也要看主人呢,这就是打秦妃的脸呢。秦妃万一在圣止面前告刘向东一状,丢官罢职都还只是轻的。
“刘大人按律办案,有何不对?秦家要告就告呗。”徐璐轻描淡写的话,差点就让刘夫人把房子都给急翻掉。
“唉哟,我的夫人。您年纪小,没见过官场上的倾辄,更没见识过宠妃的力量,那可是一言就可以定别人生死的。夫人千万别不当回事呀。”刘夫人急得嘴角都要起泡,看徐璐不以为然的模样,心里也恨起她来,若不是自家男人非要投靠凌峰,抱凌峰的大腿,也不可能落入这种两难境地了。
徐璐见刘夫人着急得差不多后,这才淡淡一笑,“夫人,这事儿还真没什么大不了的。瞧把你急的,不就是皇上的妃子吗?再是受宠,再是怨恨刘大人,她又能如何呢?后宫不得干政,可是铁律。圣上天纵英明,也绝不会为着一个妃子片面之辞就寒了臣子的心的。夫人放心好了。今儿一早,我家世子爷已经把这事儿,以刘大人的名义,把昨日之事,原原本本写到了奏折里头,飞鸽传书至京城。不出两个日夜,便可到吏部给事中王士方手上。王士方那可是御前最得用的人物,由他呈上去,自然是最妥当的。圣上肯定会赞赏刘大人处罚公允,断案公道的。”
刘夫人将信将疑,“夫人,这,这是真的么?”
徐璐摆出上位者的威严来,“我家世子爷说了,他最是看重秉公断案,不畏强权的父母官。刘大人昨日之举,世子爷非常赞赏。但秦家却又非一般人物,为怕刘大人受秦家报复,便未雨绸缪,让人先把这事儿上书朝廷,请圣上裁夺。就算秦家是婉妃娘娘的娘家,但圣止英明果决,也断不会是非不分的。夫人放心好了。横竖,朝廷里还有那么多像刘大人这样的正直官员呢。”
刘夫人欣喜若狂,徐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事先把这事儿先秦家一步捅到御前,皇帝心里有了数,之后秦妃再向皇帝告状,其威力可就大打折扣了。
再来,徐璐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凌峰在朝中还有不少的人,若这事儿真在朝堂上议论开来,替刘向东说好话的人也会非常多的。
“夫人,我,我嘴笨,不知该说些什么,但请夫人放心,日后但凭夫人吩咐。我定肝脑涂地,再所不辞。”刘夫人心里不止是喜悦,还有浓浓的感激。昨日凌峰“逼”自己丈夫站队,她心里是不大舒服的,今儿一早又听说了秦家进京状告他们的事,心中忐忑,更是恨极了凌峰。她一大早就找上徐璐,也只是想借此向凌峰诉苦,逼着他们来处理这事。
但凌峰却自动自发就帮他们把事情处置了,还不劳他们行动,甚至没有向他们邀功。这表明了什么,刘夫人再清楚不过了。凌峰这颗大树,虽然霸道了些,却也能够真正替底下人遮风挡雨。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做到一方封疆大吏,无论心机,还是眼界格局,着实非同凡响。
以往的刘夫人,从来都是恭敬而理智的,唯独今日,却半分形像也无,面露感激神色,激动而无法自抑,显然凌峰这个恩威并施的手段,是真的把她给收脱了。
徐璐心里也高兴,官场上,多一个忠于自己的官员,可比多树一个敌人更来得划算多。凌峰这招恩威并施的手腕,已施展得炉火炖青了。徐璐也自叹弗如。
安慰了刘夫人一番,徐璐也没别的话要说,就那么轻轻淡淡几句话,也没半分邀功,只是提点了几句,就让刘夫人感激涕零,这样的忠心,几乎没有花费半分价钱呢。
之后几天,刘夫人也时常来向徐璐报备,秦家那边的事,秦家姑嫂被刘向东打了嘴巴又打了板子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泉州,大多数人无不拍手叫好。
说起这事,刘夫人喜得见眉不见眼,三十多岁的年纪,还穿着一袭茄紫色的衣裳,满面红光,声音宏亮,显然这阵子过得很是舒心。
“我家老爷不止一次与我说,也还多亏了凌大人手腕强硬,狠狠打击了秦家的嚣张气焰,让她们不敢再放肆。”刘夫人对徐璐是满满的感激,尤其经过这件事过后,刘向东之后在泉州城的威信一下子就树立起来,连那些仗着朝中有人的巨贾富商,世家大族的夫人奶奶们,对刘夫人也变得客气有礼,不敢再拿架子。
刘夫人已不再把徐璐当小姑娘看了,自动自发地当作与自己平辈,以及上峰夫人看待,说话也恭敬。
“昨日里,我在云夫人那听戏,秦家老夫人也一道去了,见着了我还质问我,说我家男人为何要故意与她媳妇闺女过不去。我听着可真是好笑死了,也就回她一句,我家老爷可是依法办处置,可没有故意与谁过不去的道理。”刘夫人不屑地冷笑着说,“那老太婆还不肯罢休,又是讥讽又是挖苦,最后还威胁上了。呵呵,我也没与她客气,直接就说,‘按律处置虽不近人情了些,可好歹不至于让人说我家老爷偏袒谁或是官官相护什么的。就拿老夫人来说,万一哪天您让人冲撞了,那冲撞您之人也大有来头号,这可如何是好?左边是坎,右边是崖,不管偏袒谁都落不得好。还不如按律处置,这样谁也说不出半句不是来。’那老太婆被我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丢下一句‘刘夫人嘴才可真好,老婆子可说不过你。’然后就气冲冲得走了。”
徐璐说:“无妨,不过是呈嘴上功夫罢了,理她作甚?”
“可不是呢,不过是仗着自己闺女受宠,就抖成这样了。俨然把别人当成自个的下属了。什么东西。”刘夫人出身不大高,但娘家靠着大嫂娘家何家,以及三姐夫家方家,这些年也过得顺水顺水,随夫家一路外放为官,也受了多方巴接,也养成了看人下菜的性子,比自己尊贵的人,无比巴结讨好,不如自己的,人也抖得厉害的,绝对是不屑至极。
徐璐也知道,像刘夫人这样的人,官场上并不少见,也不多话,只是郑重其事地嘱咐了句,“秦家如今正是烈火烹油的大好前程,这时候泼冷水可不大好。夫人切记了。”
刘夫人愣了下,“夫人的意思是?”
徐璐笑了笑说,“其实也没什么的,有句话叫众人拾柴火焰高,好歹柴禾也有用完的一天。夫人明白吗?”
刘夫人仍是不大不明白,正在问过清楚,徐璐已转移了话题,说:“再过两日,我家姑奶奶便要起程去山东。夫人帮我想想,我该给姐姐姐夫准备什么样的礼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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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又去潜水了,我恨你们
第91章 秦夫人的阳谋
凌芸原本在山东呆得好好的,实在放心不下凌峰的终身大事,这才领着儿女跑到福建,督促此事。这一晃,就在泉州住了半年之久,如今凌峰也娶了媳妇,这个弟妹,也非常合她的心意,凌芸是一百个满意。心事了却后,自然要起程回山东的。
徐璐从了刘夫人的意见,给姐姐准备了两大车日常花用,泉州特产,一些不常见的舶来品,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主要是为了表示对长姐的尊敬与爱戴。
凌芸看着两大车礼物,把头摇成拔浪鼓,说东西太多了,要减些出来。
徐璐坚决不允,二人争执悄下,最后官令宸作主收下,凌芸这才作罢。因凌芸的贴身大丫环香草又有了生孕,怕路上动了胎气,凌芸体贴香草,便让香草夫妇留了下来,让徐璐代为照顾。
徐璐满口答应,“香草是姐姐身边第一得用之人,如今留给我,倒是便宜我了,少不得把香草的本事好好榨出来据为已用。”
凌芸笑呵呵地说,“不是我自卖自夸,香草确实能干的,有她在我身边,家里内外的事儿,可从没让我操过心。弟妹,咱们如今也不是外人,香草留给你,确是便宜你了。”
徐璐抿唇笑了起来,“是是,姐姐说得极是。以后少不得要请教香草,等把香草榨得差不多了,再还给姐姐。”徐璐倒也坦然,她出身本来就不高,大富之家的繁文缛节,管家理事,人情往来,没有金刚钻,可揽不起瓷嚣活。如今凌家人口简单,她还能勉强糊弄过去,等日后回到京城凌家,她再原地踏步可就不够瞧了,趁着凌芸留下香草,她肯定得好生学学钟鼎鸣食之家的管家理事本领。
香草被说得不
好意思,赶紧福了身子,说:“夫人您总是拿我开心,舅夫人您也使我取笑。奴婢这张老脸会没地方放的。”
凌芸哈哈一笑指了她啐道:“年纪轻轻就有一张老脸了,讨打是不?这岂不是说我也老了么?”
香草赶紧讨饶,“夫人奴婢错了,奴婢可不是那个意思。”
笑闹了一阵子,徐璐又回归正题,对凌芸道:“姐姐把香草两口子都留给我,你那儿可就没得力的人使了。稻香是文妈妈一手调教出来的,就算能力比不上香草,倒也勉强能用。姐姐你看如何?”
稻香早已得了徐璐的指示,这时候朝凌芸跪了下来,“姑奶奶。奴婢稻草给您请安。”
凌芸打量稻香,笑着说:“真打算给我?稻香可是文妈妈自小调教出来的,你真舍得?”
徐璐说:“确实有些舍不得呢,不过姐姐留下香草,你身边可就没个使唤的。恰巧稻香是我身边少数几个能送得出手的。姐姐就收下吧。”
凌芸也是知道稻香的,也不客气,果断收屯稻香。
十一月十二,宜出门送行,凌芸官令宸夫妇正式起程,林骏夫人,知府夫人也一道亲自前来相送,并与凌芸徐璐同坐一辆马车。
待送走凌芸夫妇,一行人反回城里,凌峰不耐与一群妇人同行,留下大半人马护送徐璐,自己索先打马回城了。
望着凌峰远去的背影,刘夫人据着唇笑着说:“我家那口子和凌大人一样,就爱骑马,不爱坐车,呵呵。”
林夫人也附和着,“男人都爱驰骋千里的感觉,我家那位也是如此。让他改骑马坐车,简直要了他老命,就算下雨天也非得骑马。没法子改了。”
徐璐最后总结了一句:“嗯,你们不说,我现在才发觉,还真是这样呢。”到现在,她还真没见过凌峰坐过马车的。
林夫人刘夫人被她的模样逗笑了,瞧着外头上百名护卫,林夫人又感叹地说:“凌大人对夫人可真够好的。虽说不耐烦与咱们同路,却留下大半人马护卫你。足可见心意。”
徐璐说:“哪是护送我一人。”
林夫人拉住刘夫人说,“唉,我忽然想到,咱们可真够多余的。”
刘夫人愣了下,说:“可不是。若非有咱们,说不定凌大人就与凌夫人恩爱同行。唉,怪不得刚才凌大人脸色黑黑的。”
林夫人拍了大腿,“对呀,我也想起来了,刚才凌大人看我的眼神,可不友好。原来是怪你我碍了人家小夫妻了。”
徐璐被说得好不自在,“你们再胡言乱语,当心我撕了你们的嘴巴。”
林夫人刘夫人大笑,最后林夫人又正色道:“夫人可别怪我多嘴。凌大人对你,那可是真心实意的。前阵子我家老爷回来与我说,新任副总兵是从贵州调过来的,叫什么赵盛奇的。这赵盛奇在贵州也是号人物,这回调到福建来,一来就送了两个苗族美人给凌大人。凌大人没与夫人说过吗?”
徐璐木住,心跳陡然慢了半拍,良久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刘夫人拍了大腿,“啊,原来是这个,我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她笑望着徐璐,说:“大约有大半个月了,夫人还不知道吧?那两个美人儿,凌大人可是正眼都没瞧过,就直接给赏人了。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夫人呀,凌大人对你可真是情深意重哦。”
徐璐这才感觉自己的心重新恢复了心跳,她望了望刘夫人,又看向林夫人,“怎么你们都知道,唯独我被蒙进鼓里呢?”
林夫人捂着唇笑着说:“不知道最好,不然可真要气死。我原本也不想告诉夫人的,不过瞧着凌大人对夫人是真的好,干脆就与您说了。那日里,凌大人直接把美人转送别人,赵盛奇可是不大满的。凌大人却说,‘赵大人的美意本官心领了,这两个美人儿美则美矣,可苗女脾气一向火爆,我怕拙荆性子温柔,降不住她们。到时候一怒之下,天天与我闹脾气,那本官可就麻烦了。’”
徐璐心跳再一次慢了半拍,她直勾勾地盯着林夫人,“他,他真这么说?”
林夫人正色道;“那还有假?这可是我家那位亲口与我说的,当时还有好些武将在场子的。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那赵盛奇也不知是生的什么脑子,反而还对凌大人说‘凌夫人这么凶?那可了不得’,还要凌大人拿出做男人的威风来,还说什么,‘哪有男人让女人爬到头上撒野的’,最后还说,‘我家那婆娘,让她往东,不敢往西。’哼,真是个棒槌。”
刘夫人皱起眉头,“这赵盛奇,还真是个棒槌,哪有这样对上峰说话的。凌大人如何答复的?”
林夫人笑着说,“凌大人没有理他,只与我家那位喝酒。把赵盛奇凉在一边。”
刘夫人击掌,“凌大人这招倒是妙。”
徐璐想了想,也觉得对付这种没有眼色的人最好的回敬,她可得学着点呢。
林夫人又继续说,“凌大人也没有真正冷落赵盛奇,好列人家也是副总兵,多少也要给几分颜面。过了一会儿,凌大人就对赵盛奇说,‘你家夫人真这么听话?那可得见识见识。把尊夫人请到这儿来,让咱们开开眼界可好?’这赵盛奇反而红了脸。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赵盛奇家居然有个河东狮吼。”说完这话林夫人就笑开了,觉得挺搞笑的。
徐璐和刘夫人也笑了起来,自己本就惧内,还要在人前大言不惭说什么男人的威严,确实够搞笑的,不过这也能证明出,这赵盛奇确实是个棒槌,倒不是那种别有居心之人。徐璐对他擅自给凌峰送女人一事儿倒也看开了。
原来林夫人在徐璐面前一直带着拘谨讨好,不过这一路说笑下来,倒也拉近了不少关系。刘夫人也是如此,她已被自家男人授下死命令,从今往后,全心全意抱上凌峰大腿,与徐璐交好,今日这翻相处下来,也着实拉近了不少距离。
马车进了城,街上人来人往的,速度变慢了不少,林夫人的总兵府很快就到了,林夫人下了车后,车上只剩下徐璐和刘夫人。刘夫人对徐璐道:“这个林夫人倒是健谈。”
徐璐笑着说:“那也要看对象的。”
刘夫人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林夫人的健谈确实要看对像的。不过今日与自己倒是说了不少的话,那是不是证明,林夫人本身已认可了自己?这么一想,刘夫人自然是高兴的。自己丈夫虽是堂堂知府,但能够与军中力量交好,那是再好不过了。尤其总兵手下十万精兵,又是堂堂正正的三品大员,地位仅次于凌峰的一方虎将,与之交好准没错。
徐璐鼻间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儿,是记忆中的卤鸭子味道。恰巧这时候肚子也有些饿了,更是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于是让人停下马车,让人去买只来解解馋。
香草的男人叫李胜好,因香草怀了孕无法长途拔涉,所以把她的男人李胜好也留了下来。李胜好今日跟随徐璐一道给凌芸夫妇送行,也一道跟了去。这时候得了徐璐的命令,便下车去买鸭子去了。
这间卤鸭子店是泉州最有名的,前来打包带走的客人分外多,又临近中午,食客更是络绎不绝。一个身穿淡青色裙子的丫头,手上抱着一个绿油油的荷叶,里头包着一个才卤好的鸭子。走了没两步,忽然朝李胜好望了两眼,先是一惊,然后神色一凝,又急匆匆地上了停在店门外的一辆华丽马车上。
“夫人,您瞧那个奴才,是不是那日那个姓官的身边的奴才?”
马车里坐着个年约三十的妇人,她这辈子最恨的是打了她二十板子的刘向东,第二恨便是让她挨了板子的罪魁祸首凌芸。但她连凌芸姓什么叫什么,是什么身份都不清楚,只知道那女人夫家姓官,其余的就一无所知,挨了板子回去后,被婆母这么一质问,更是引为人生第一奇耻大辱。
奉夫人正斜靠在大枕头上引目养神,听晓婧这么一说,立马坐起了身,掀开了窗帘,果然,瞧到刘胜好。正是那日官夫人身边的奴才。
秦夫人面色狰狞至极,四处望了望,便发现街边停了数辆华丽马车。
徐璐正坐在车上,与刘夫人说着闲话,她现在满门心思都在那美味可口的卤鸭子身上,可越是期待着,刘胜好越是没动静,正等得不耐烦之际,忽然旁边传来一阵喝斥怒骂之声。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明明就是你故意来撞我……啊,原来是你……”
徐璐心中一动,这声音,于是她掀了窗帘望了过去。忽然眉毛皱了起来。
只见刘胜好正气愤地与一个妇人说着什么,那妇人身后冒出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上前就揪着刘胜好猛打。
徐璐看得怒火直冒,怒斥:“简直是胆大包天,胡浩然!”
“喏。”胡浩然应了声,就要过去处理,但那几名大汉却揪着刘胜好,朝马车走了过来。
秦夫人气势昂扬地走到胡浩然跟前,下巴一昂:“怎么,你敢打我?”
晓婧朝胡浩然扬了扬手上的赦令道,“朝廷钦封的五品宜人在此,还不退下。”
马车里的刘夫人撇唇,对徐璐低声道:“区区五品诰命,在京城地界,简直不值一提,可在外头,却是顶了天了,难怪会狂成这样。”
徐璐一脸郁闷,她还是堂堂侯府世子夫人呢,又是一省督抚夫人,可到目前还是白身呢,听凌峰讲,她的诰命要明年开了年才会下来。
胡浩然果然顿住了身形,倒不是他怕奉夫人,而是没有得到主子的吩咐之前,确实不好动手。
但秦夫人主仆却误认为胡浩然是怕了她,更是冷笑连连,昂首又走了几步,对着马车上的车把式道:“狗奴才,让开。还不把你家夫人叫出来评评理,你家的奴才冲撞了我,是不是该按律处置呀。”
刘夫人听得一阵火气直冒,她按耐住徐璐,低声道:“夫人,先让我出去与她理论。”
徐璐点头,也低声道:“也好,不能承认是刘胜好冲撞了她。”她就早看出了秦夫人的来者不善,那日被刘向东打了一顿板子,但在凌峰的有意保护下,秦家人并不知道凌芸的真实身份。但秦夫人刚才却看到了刘胜好,显然就把马车里的她认作是凌芸了。
这回秦夫人倒也聪明,没有来冒犯她,却从刘胜好身上下手。故意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坐实了刘胜好冲撞她的罪名来,到时候任打任骂还不是随了她?
不得不说,秦夫人这个法子确实好。教训了刘胜好,也是下主人的脸呢。身为主人,连奴才都护不得周全,还有何颜面可讲?
秦夫人这招算得上是*祼的阴谋兼阳谋,她借口刘胜好冲撞她,来个按律严办,到时候把刘胜好暴打一顿,她的脸也丢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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跺脚,打滚……我还是恨你们……
第92章 容嬷嬷的烦心事
这时候,刘夫人出去,与她评论,找个由头变成秦夫人冲撞刘夫人,那么理由就站到她这边来了。
因为刘夫人也是堂堂诰命夫人呢。
刘夫人很快就明白了徐璐的想法,点点头,表示知道该如何做。
秦夫人瞧到马车里下来的刘夫人,惊疑,“怎么是你?”
刘夫人淡淡地道:“不知这奴才如何冒犯了夫人,让夫人这般大动肝火?”
秦夫人尽管疑惑马车上的不是先前那个人,而是刘夫人,但她并不怕,而是昂起下巴道:“这奴才刚才冒犯冲撞了我,刘夫人,你也是堂堂知府夫人,应该知道我大庆律法吧?”
“奴才冲撞尊位者,按律应杖四十。这个我当然是知道的。怎么,这奴才冲撞了秦夫人?”
“不错,把我给撞了,还口出狂言,对我不敬。刘大人一向秉公执法,还请夫人替我作主。”
“我家老爷一向秉公处理的,夫人请放心。只是,这人真是奴才么?是谁的奴才?可有证据?”
“……”秦夫人被问住了,回头瞪着刘胜好,“你主子是谁?快说?”
刘胜好得了胡浩然的眼神示意,瞪着眼睛道:“你这妇人好生无理。我乃京城人氏,可不是谁的奴才。我清清白白的良民,什么时候变成奴才了?你含血喷人。”
徐璐在马车里听得连连赞赏,这刘胜好反应倒是快呢。不愧是凌芸使出来的人,脑子就是够使。他一口京腔片子,又说是京城人氏,就算你想找证据一时半刻也找不到。秦夫人把他归类为奴才,可是极不妥当的。
秦夫人大怒,“放肆,你说你不是奴才,可有证据?”
刘胜好嚷道:“你说我是奴才,可有证据?”
“你……”
刘胜好大声嚷道:“快来人呀,朝廷诰命夫人当街打人呀,要逼良为奴呀,大家快来凭凭理呀。”
徐璐在马车里笑得打跌,这刘胜好,果真是人才。对付秦夫人这样的,你就要比她更横更混,比她更无理取闹。
秦夫人确实是气惨了,却又一时找不到话来说,最后只能喝道:“不管你是良民还是奴才,但你冲撞了我,该当何罪。”
刘胜好梗着脖子道:“官字两张口,随你怎么开,你说我冲撞了你,证据呢?”
刘夫人被提了个醒,于是赶紧道:“对呀,秦夫人,凡事都要讲证据,你说这人冲撞了你,证据在哪?可有证据?”
秦夫人指着自己的丫头,以及几个大汗,“他们就是证据。”
刘夫人笑了起来,占上风的感觉令她从容不迫地道:“他们都是你的奴才,让他们充当证人,自然作不得数的。”
秦夫人眼珠子转了转,正要说还有围观的老百姓可以作证,刘夫人似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威严的目光朝围绕观的人群一扫,“我是泉州知府夫人,刚才秦夫人说这位小哥冲撞了她,你们可是瞧到了?”刘夫人使出知府夫人的威仪来,目光冷淡而压迫性地逼视众人,“若是作了违证,可是要受反坐的。开口之前可得想清楚再说话。”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回答,开玩笑,他们本来就没看清楚,谁敢去作证呀。
老百姓天生对当官的都有一种畏惧心理,刘夫人又是如此的官威,更是不敢胡乱开口。反而还在心里赞赏刘夫人为民作主呢。为一个不相干的平民老百姓打抱不平。这个秦夫人,看那尖酸刻薄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于是,老百姓的道德天平自然面然就偏向了刘胜好和刘夫人。
刘夫人笑了笑,说:“秦夫人,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当街无故欧打平民,逼良为奴,就算你是诰命夫人,也是犯法呢。而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秦夫人,你还是随我去一趟知府衙门吧。”
老百姓哄然叫好,觉得刘夫人太牛气了。居然这般不给官夫人面子,这是何等的威风呀,这才是真正的为民作主。
刘胜好更是感动得“泪水长流”,“刘大人已是青天大老爷,夫人也莫过如此,夫人您简直就是草民的再生父母了。若是没有您的及时出现,草民就真要被冤死了。”刘胜好挣脱了几个大汉的箍制,朝刘夫人磕着头,感汉涕零的模样。然后又泪水满面地指着秦夫人,控诉道:“大家快来瞧瞧,这位夫人好生无礼跋赢。家中长辈想吃这儿田记的卤鸭子,我就赶紧过来给长辈买只卤鸭子回去。谁知好端端的祸从天降,这位夫人明明走得好好的,偏走了没两步自己就歪倒在地,非要说是我撞了她,天地良心呀,我连她衣角都没碰过,她就讹上我了。这位夫人,草民一没钱,二没色,您何苦来哉呢?”
徐璐在马车里笑得打跌,直道这刘胜好忒坏,一肚子坏水,居然把“刁民”本色演得淋漓尽致,这秦夫人一味的跋扈,却无应变之才,被这等“刁民”反咬一口实在太容易了。
秦夫人气得脸色铁青,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见他嘴里不干不净,怒道:“放肆,大胆,再敢胡言乱语,当心我本夫人割了你的舌头。”
刘胜好果然不敢再嚎。忽然又朝刘夫人嚷道:“刘夫人,您可要替草民作主呀,草民现在是比窦娥还要冤呀,光天化日,平白无故的被人讹上,草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呀。”
旁观的老百姓更是起轰得厉害,刘夫人威严地说:“你放心,知府大人一向秉公办案,从不偏袒任何一方。不管对方是何等身份,有多大的后台,只要犯了法,一律按律查办。秦夫人,这事儿明显是你不对,请随我去一趟知府衙门吧。”
秦夫人傻了眼,明明算计得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又见刘夫人似要动真格,尽管心里恨刘向东,但也怕死了那打在身上的板子,只好先走为强。
刘夫人见秦夫人灰溜溜地离去,正自高兴,觉得自己太厉害了,完美地完成了凌夫人交代下来的任务,正得意着,忽然马车里传来徐璐的声音,“朱小航,你带人拦下秦夫人。扭送到官府,此人逼良为奴,当街无故欧打平民,冲撞知府夫人。直接抽秦氏两巴掌,以示惩戒。还有,把那些对平民动手的奴才统统拿下。一并送到府衙,由刘知府定夺。”
“是,夫人。”
刘夫人却愣了下,她真是不明白呀,已经让秦夫人服了软了,怎么凌夫人还不肯罢休?那日她不是亲口说了么?暂且不与秦家耗上,这才几日功夫呀,又变卦了。
不过尽管心里纳闷,但刘夫人面上却喝道:“秦夫人,你无欧打平民百姓,还逼良为奴,该当何罪?”
秦夫人转身,目光瞪得老大,似是不可置信,又似愤怒震惊,“余氏,你还要怎的?”她现在都气死了,自以为神机妙算,到头来却两头抹空不说,还落得满地鸡尿,正气得磨牙呢,这刘夫人还要兴师问罪,什么东西?真当她秦家是好欺负的?
秦夫人阴阴地道:“刘夫人,有句话叫过犹不及,你家男人头顶上的乌纱帽,也是花了大力才当戴到头上的吧?若是为着些许小事就丢官罢职,甚至性命不保,会很遗憾的。”秦夫人之所以不愿与刘夫人计较,是因为自己的婆母已写了告状信进京,相信再过不久,婉妃娘娘就会替他们作主了。她看刘夫人就像看死人一样,心里兀自想着,现在你就作吧,你作得越是厉害,就会死得越难看。刘夫人语气铿锵,“你一介内宅妇人,靠着圣恩这才勉强封了诰命。你不好生感激皇恩浩荡,反而还替圣上决定官员任用来了,好大的胆子。如今还威胁朝廷诰命夫人,罪加一等。来人,送秦夫人去衙门,让人好生与夫人讲讲大庆律法。”官字两张口,上说有理,下说也有理。挪织罪名来那是毫不含糊的。一般没有见过世面的,只有被碾得死死的份。秦夫人只一味的狂,却无应变之才,对官场也并无多少了解,哪是刘夫人的对手。刘夫人对付起她来,那真是绰绰有余。
秦夫人尖叫:“林氏,你敢?”
刘夫人不理会她,上了马车。秦夫人气不过,拍开上前就要抓她的侍卫,然后奔上去前抓刘夫人。被胡浩然拦下,秦夫人大叫,“狗奴才,你敢拦我?”
胡浩然递了个令牌,“夫人慎言,在下录属府军前卫都指挥史。可不是什么奴才。”
秦夫人再一次晕厥了,她只是商贾之家,根本不懂什么府前卫都指挥史是什么玩意,有多大权利,但福建省倒也有个都指挥史,正三品的官儿,就是不知眼前这个侍卫是几品,可区区知府夫人居然用得起都指挥史之类的人物,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秦夫人再是横,这会子也不敢再放肆了,乖乖任人再一次扭送进官府。不过,想着自己的靠山,她又冷笑起来,你就作吧,再过不久,看你还作得起来。
“看这人,倒还有恃无恐。”刘夫人皱着眉头。
徐璐说:“前日里,京城已捎来了飞鸽传书,王士芳在信中言明,皇上已经瞧了刘大人的奏折,声称刘大人做得很好,为官就要公正严明,秉公执法。不畏强权。”
刘夫人欣喜不已,“真的么?皇上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
徐璐淡淡一笑:“需要我把那道书信拿给夫人么?”
刘夫人赶紧摇头,“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圣上真是千古明君,就是圣明,呵呵,没有被美色迷惑。”她很快也想到了秦夫人刚才的动作和表现,显然,秦夫人还在做着“再过不久,就可以扬眉吐气”的美梦中。
刘夫人嗤笑一声:“怪不得这么横,原来她以为我家老爷快要官帽子不保了,呵呵,做她的春秋大梦去。”
不过刘夫人心里却在想,怪不得徐璐刚才要死里整秦氏呢,原来皇上已经在这件事上定了调子,秦家再是蹦哒也无济于事。偏这秦王氏还不自觉,又主动惹上门来,这时候不狠狠踩上两脚更待何时?
这么一想,刘夫人又觉自己实在太过小气了,太没有魄力了,瞧瞧人家,比自己可小了一半的岁数,却是大气从容,不畏强权,冷静自信。不像自己,总是患得患失,生怕得罪了这个得罪了那个。太小家子气了。
人在官场,再是八面玲珑,也做不到左右逢源,还不如放手去搏,畏手畏脚反而会失去上位者的信任。
徐璐问了刘胜好的伤势,刘胜好说:“劳夫人挂念,奴才皮粗肉厚,没事。”
徐璐说:“那王氏本是冲着大姐去的,没承想倒让你替大姐受过了。回去我定要好好补偿你。”
刘胜好笑嘻嘻地作揖,“夫人千万别这么说,这么点委屈算得什么,也亏得奴才替主子受了过,不然主子要我们面前受了委屈,那还要奴才做什么?”
这人倒是挺会说话的,难怪大姑姐这么看重此人。
“好了,回你的车上去吧,看你那张脸就硌人的很。不过你放心,我的人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可以欺负的。今儿你做的很好,回去我还得再赏你。”
刘胜好千恩万谢地走了,马车正式启动后,刘夫人却激动于徐璐刚才那番话,“夫人慈悲,这些奴才能服侍您,也是他们的福气。”
徐璐淡淡地道:“爷时常与我说,若是无法护得底下人周全,谁还会替咱们卖命呢?我觉得爷这话很是在理。所以绝对不允许别人欺负我的人。奴才也不成。”她有些歉然地对刘夫人道,“上回沁香事件,倒不是我以势压人,还请夫人见谅。”
刘夫人面色讪讪的,尴尬地笑了笑,“夫人这话倒是见笑了,本来就是我们的不是。夫人这是在臊我呢。”心里却是热乎乎的,怪不得凌峰年纪轻轻就有那么多追随者,单这份护短的劲儿,就足以让人感动了。还是丈夫的眼光毒,一眼就瞧出了凌峰是值得追随的。徐璐都可以为了一个奴才与宠妃的娘家人耗上,这是何等的勇气魄力?一般人可是做不到的呢。
徐璐回去后,果然重赏了刘胜好,又放了香草几日假,让她专心照顾刘胜好。香草却说:“夫人千万别被他蒙骗了,他呀,皮厚着呢,这么点小伤,还伤不了筋,动不了骨。照顾他作甚?没得照顾出一身的懒骨头。”
一屋子的丫头都笑了,徐璐笑着说:“你好歹是做妻子的,也该给自己男人留些颜面吧。哪有你这么说自己男人的。”
刘胜好笑嘻嘻地附和着,“还是夫人最疼奴才了。”
香草瞪了他一眼,轻斥:“油嘴滑舌,也都是夫人惯的你。”
刘胜好一脸委屈地对徐璐道:“夫人您瞧瞧,小的不过是说句实话罢了,就盖这么个大帽子与我,太冤了我。”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徐璐说:“行了,别在我面前贫了。回去养伤吧,没事别在我面前悠转,看着就硌人。”
转眼间,就到了寒冷的冬季,泉州的冬天很短,进入十一月份后才会变冷,不过气温并不低,就是海风比较大,吹得人很是受不了。
因为外头风大,徐璐便很少再外出,只呆在屋子里,绣绣花,下下棋,与丫头们踢毽子,偶尔去斗英阁听戏,或是邀请几位要好的夫人打叶子牌,去附近的庙子里上上香,逛逛山,日子过得再是惬意不过了。
相比以前在闺阁时的日子,徐璐觉得这便是天堂也不为过了。凌峰对她极是放权,内宅的事儿几乎不再管了。因整个凌府,也就她和凌峰两个主子,奴才里头也没那么多的勾心斗角,管理起来分外简单。基本上都不用她操什么心。
因为无事可做,徐璐便准备清算打理自己的嫁妆。于是她让豆绿去把容嬷嬷叫来。
豆绿笑着说:“也好,我也好久没见到容嬷嬷了,怪想她老人家的。”
当初,徐璐嫁人时,因容嬷嬷年纪大了,徐成荣并不赞成容嬷嬷作陪嫁。徐璐当时也觉得,她那样的出身,嫁入凌府,也不知能否站稳脚跟。也不好带容嬷嬷去跟着她一道受罪。可若是把她放到娘家,田氏那样的刻薄性子,容嬷嬷的日子更不会好过。所以思来想去,她仍是把容嬷嬷带在身边。但却并未带她进凌府,而是住在徐成荣临时给徐璐买的两百亩田庄里替她打理那个小庄子。
如今她在凌府已站稳脚跟,她也想趁此机会,把容嬷嬷带到府里来,顺道打理自己的嫁妆。
到了下午,容嬷嬷才来到凌府,给徐璐磕头,徐璐亲自扶了她,眼含热泪,“小姐,听豆绿说,姑爷对您很好,老奴这便放心了。”容嬷嬷上下打量徐璐,也才三个多月不见,印像中总是一身的粗布衣衫的徐璐已没了以往青涩和寒酸,精致的珠翠头面,华丽至极绣功出色的衣裳,把一张出水芙蓉的面容越发衬得清丽出色。红润和脸庞可以看出日子过得极好,舒展的眉宇以及清亮的眸子代表她日子过得也舒心,姑爷对她应该是不错的。
徐璐上下打量容嬷嬷,说:“嬷嬷不必担心我,嬷嬷在外头一切可好?”
“好,都好。只是庄子上没什么收成,老奴愧对夫人。”容嬷嬷满是皱纹的脸上尽是自责,“不瞒夫人,就算夫人不来找我,我也要想办法来找夫人了。您那两百亩良田,都快要被人强占去了。”
徐璐大为吃惊,“这怎么回事,嬷嬷快与我细说。”
豆绿端了杯茶进来,并扶着容嬷嬷坐了下来,容嬷嬷这才把事儿详细提了遍。
原来,徐成荣仓促下给徐璐买来的两百庙良田,手续虽然齐全,但对于那些土豪劣绅来说,压根不当一回事。这不,徐璐的那良田附近,就有一湾湖水,前不久被一个员外给买了下来,把那河道两旁占为已有,开劈成渡假别院。因地势狭小,又强占了数亩良田,这被强占的就是徐璐的陪嫁田产。容嬷嬷当然不干的,就与对方理论。但对方毫不理会,仍然强占了这边三亩多地,并且只给了极低的价钱,先前种下去的玉米全给糟蹋了,也不赔偿。容嬷嬷当然不服了,就叫了佃农上门理论,却被打了出来。容嬷嬷年纪又大了,又是女流之辈,自然不好去交涉。她也看出了对方蛮横霸道,想来也是有些许背景的,否则不可能如此强横。于是就报出家门来,堂堂督抚夫人的陪嫁庄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来强占。
但对方却毫不畏惧,居然说是福州安王的岳父母,督抚夫人又算老几?完全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式。容嬷嬷却是傻了眼。她虽生活在底层,但也知道,能封为王的,那都是堂堂正正的亲王,皇帝的叔伯兄弟,一般平民老百姓那是躲都来不及的。而自家小姐,虽说是督抚夫人,可比起亲王来,确实又不够瞧了。再来,自家小姐那样的出身,能否在夫家站稳脚跟也说不定,她哪里敢拿这些事儿去烦徐璐。于是就不敢真去闹了,还正想着打落牙齿血吞,徐璐却让人来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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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血了,大受打击呀。
第93章 一切都要合法才成
豆绿端了杯茶进来,并扶着容嬷嬷坐了下来,容嬷嬷这才把事儿详细提了遍。
原来,徐成荣仓促下给徐璐买来的两百亩良田,手续虽然齐全,但对于那些土豪劣绅来说,压根不当一回事。这不,徐璐的那良田附近,就有一湾湖水,前不久被一个员外给买了下来,把那河道两旁占为已有,开劈成渡假别院。因地势狭小,又强占了数亩良田,这被强占的就是徐璐的陪嫁田产。容嬷嬷当然不干的,就与对方理论。但对方毫不理会,仍然强占了这边三亩多地,并且只给了极低的价钱,先前种下去的玉米全给糟蹋了,也不赔偿。容嬷嬷当然不服了,就叫了佃农上门理论,却被打了出来。容嬷嬷年纪又大了,又是女流之辈,自然不好去交涉了。她也看出了对方蛮横霸道,想来也是有些许背景的,否则不可能如此强横。于是就报出家门来,堂堂督抚夫人的陪嫁庄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来强占。
但对方却毫不畏惧,居然说是福州安王的岳父母,督抚夫人又算老几?完全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式。容嬷嬷却是傻了眼。她虽生活在底层,但也知道,能封为王的,那都是堂堂正正的亲王,皇帝的叔伯兄弟,一般平民老百姓那是躲都来不及的。而自家小姐,虽说是督抚夫人,可比起亲王来,确实又不够瞧了。再来,自家小姐那样的出身,能否在夫家站稳脚跟也说不定,她哪里敢拿这些事儿去烦徐璐。于是就不敢真去闹了,还正想着打落牙齿血吞,徐璐却让人来找她了。
容嬷嬷一脸自责道:“夫人,老奴无用,连个庄子都看不好,平白让人强占了去。”
豆绿一脸气忿,“王爷又了不起了?王爷就可以强占民田?夫人,这安王也太不像话了,咱们可不能吃这个亏。”
徐璐说:“事关亲王,就不是小事一件了。若对方好言好语,区区数亩田给了便给了,也没什么的。但对方如此强横,也太不把人放眼里了,少不得要理论才是。否则,对方还真以为我是软柿子好捏呢。”过了会,徐璐又吩咐豆绿:“给我备车,我亲自去会会他们。”
豆绿大声应了,赶紧出去让人备车去了。
容嬷嬷却一脸不安,“小姐……夫人,这不大好吧,您都是凌家妇了,哪还能随意外出的?姑爷不会怪罪您吧?”
徐璐笑着说:“爷才不会管我这些小事呢。走吧,我还从未去瞧过我的庄子,今儿便去瞧瞧吧。”
凌府标志的马车静静地停到垂花门外的空地上,徐璐踩着小木凳,索先上了马车,容嬷嬷和豆绿也随后上了车子,容嬷嬷瞧着车窗外数十个面带煞气的凌府护卫,心头一阵哆嗦,忍不住发问:“夫人,这些人都是凌府的护卫?”
徐璐还未开口,豆绿已洋洋自得地解释着,“那是自然。小姐自从嫁到凌府后,爷就拨了四十名护卫给小姐。但凡外出,少不得要带二十人一道出行。喏,嬷嬷快看,那个叫胡浩然,是凌府的副侍卫长,还是从四品的府前卫呢。”
容嬷嬷活这么大把岁数,见过的最大的官儿就数文家那位知府了,知府大人已经是顶了天的人物,与知府同品秩的居然还给自家小姐当护卫,不免惊骇,“一个护卫也有四品官儿?”看来她家小姐着实受姑爷疼宠重视,否则也不可能任意外出了,居然还让四品大员护卫。
“豆绿,姑爷对小姐应该很好吧?”
豆绿沉默了下,要她怎么说呢?到现在她还是很怕凌峰的,可是,她家小姐似乎已放开了心思,不但不怕姑爷,反而还亲热得很呢。而姑爷对小姐也确实很好的,如今内宅里几乎是小姐一人说了算,这么一想,姑爷对小姐应该算是好的。
容嬷嬷不满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应该算是好’又是什么意思?”
豆绿有口辩不得,她怎么好对容嬷嬷说,姑爷并不是人,是人首蛇身的怪物?就凭这一点,她就实在说不得姑爷的好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这个姑爷让她喜欢不起来,但不可否认,他对徐璐确实很好就是了。
于是豆绿又点头,“姑爷对小姐很好的。嬷嬷不怕担心。”看着容嬷嬷脸上深深的皱纹,以及枯黄黯淡的脸,豆绿又改口了。其实她也知道,若非她和小姐瞧到了姑爷的真身,姑爷应该不至于娶小姐的。如今她靠着小姐过着如云般的日子,她也该满足了。
容嬷嬷欣慰地看着徐璐,“只要小姐过得好,我就放心了。相信老夫人在地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
想起慈爱的祖母,徐璐眼眶也红了起来,“祖母以前就与我说过,日子都是用心过出来的。我相信,只要有心过,日子肯定能过好的。”
容嬷嬷点头,“我就知道我的小姐能干又厉害,什么样的日子都难不到你。看你过得舒心,我就放心了。”
一路说着,马车已驶出了城外,来到效外,徐璐的陪嫁庄子里。
两百亩良田对如今的徐璐来说,已不怎么看在眼里了。但她的田被人强占去,若不去交涉,那她的面子可就没地方摆了。那日后任谁都可以仗着点身份跑来强占她的良田。就算对方是安王的岳父母,这口气也咽不得。因为一旦咽了,就代表她示弱了,一个软弱的督抚夫人,对凌峰对她本人来说,都不会是好事。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口香,这话说得不假。她现在不单是为了自己而活,还得考虑凌峰的颜面。若她太过软弱,丢脸的绝对是凌峰。
她自己丢脸倒无所谓,但绝不可能给凌峰丢脸。
从凌府一路来到效外,也用了小半日时光,抵达庄子时,已经是下午了,大家都有些饿了。徐璐下了马车,来到庄子里。这间庄子占地面积并不大,是上一任地主留下的,因为两百亩良田也需要有人打理,所以徐成荣便咬牙把这间庄子也一并买了下来。因为一直都有人打理居住,倒也能住人。如今,庄子上除了容嬷嬷外,还有几户临时雇佣的长工夫妇。
徐璐这一行队伍太过鲜明,华丽马车,以一群带刀骑马护卫,视角上就给人一种肃杀不好惹的气势。当瞧着容嬷嬷从华丽马车上下来时,一些还在地里干活的佃农可沸腾了。
容嬷嬷这时候也是昂首挺胸地吩咐长工家的媳妇子,赶紧烧火做饭,先把肚子填了,再去找那户人家理论。
侍卫们并不因为到了乡外,就降低警戒,依然五人一组把守在庄子四周,神情冰冷,脸色严肃,一些经过此地的佃农不得不小心而过。
这么大的阵仗,周围四邻肯定是惊动了,包括那户强占了徐璐田地的人家。
张员外听说此事后,也有些坐不住了,不但打人去打听对方是何来头,还不甚放心,又亲自去瞧了,只见那间小庄子周围,那神情骠悍的带刀护卫如狼般的眼神射过来,只觉心脏碰碰地跳着。
张员外好歹也是走南闯过北的,也见识过不少世面,知道这户人家身份地位绝不会太低,否则不可能请得起如此之多的侍卫。看那训练有术的模样,不是某权贵人物便是手握重权的官家人士。
张员外心下发怵,赶紧回去与老妻商量,张员外之妻陈氏却不以为然,“怕啥,咱们女儿可是安王的宠妾呢,管他是什么身份,能大得过安王?”在陈氏眼里,她的便宜女婿安王在福建地区那绝对是顶了天的人物。管对方来头有多大,还能大过亲王?
张员外听老妻这么一说,也觉得这话有理。这几年来,他们夫妇靠着安王女婿这个名头,官场上,商场上都是一帆风顺。甚至连福建布政使都要给他面子。想来这户人家再是尊贵,也尊贵不过安王的。
但张员外仍是有些不安,又让人出去打听那庄子的东家究竟是何身份。
过了大半个时辰,那小厮进来回话说,对方是福建督抚大人之妻,确实是为了解决田地被张家强占一事而来。
那个有着杀神凶名的凌督抚?张员外一个哆嗦,抖着声音赶紧对老妻道:“惨了,这下子可真是惨了。人家居然是凌督抚的夫人。唉,你呀你呀,这回可是给我惹下大麻烦了。”
屠夫凌峰的威名,在福建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陈氏也是吓得一个激灵,前两年,凌峰大肆屠杀与倭寇勾结的官兵,那场面之血腥,手段之残忍,可是令她终身难忘的。尤其被杀的里头还有他们张家的大恩人周凤柏。
陈氏正恐惶着,忽然儿媳妇丁氏进来说:“婆婆,对方可是带了四十余名侍卫前来,这哪是商量事的,分明就是来显摆威风的。说不定稍不如意,就要动手了。这事儿恐怕难以善了,唯今之计,也只能差人立即去福州通知姑奶奶。”
陈氏一个激灵,对呀,凌峰他们张家惹不起,但安王惹得起呀。
于是张氏说:“对对对,我一时糊涂了。媳妇,你赶紧的,让人快马加鞭,去福州通知玉芬,让她赶紧禀报安王,请王爷替咱们作主。”
丁氏微笑着说:“不劳婆婆吩咐,媳妇早已吩咐下去了,这会子,估计已经离开泉州城了。”
“啊,这样最好,这样最好。”陈氏又像活回来了般,赞赏地看着老二媳妇,“还是老二媳妇镇得住场面。”她埋怨地看了老大媳妇一眼,有些不满,还是书香门弟出身呢,却总是个软弱的,前怕虎后怕狗的,什么事儿都挑不起来。
老大媳妇向氏知道婆母对她多有不满,她心里也委屈呢,又见老二媳妇丁氏朝她来了记得意冷瞥,心里更是火大,她强忍着怒火说,“婆婆,这么做不大好吧?咱们强占了人家的土地,本就是咱们理亏在先。但如今占了也就占了,再说些好话,多使些银子便是,何苦把事儿闹大?”
向氏觉得家中动不动就去找姑奶奶,找安王,一回两回也就罢了,回回都要去找,鸡毛蒜皮的也要去找,安王再是宠爱姑奶奶,迟早也会有厌烦的时候。再则,姑奶奶只是个妾罢了,不过是仗着年轻貌美一时得了宠,总会有年老色衰的时候。等姑奶奶不再受宠,张家也就失去安王这个靠山,以张家平时的为人,到时候还不被昔日的仇家给生吃?
向氏对以色事人的恩宠一向看得淡,所以从来不去麻烦姑奶奶,甚至还未雨绸缪一番,可惜没有人能够领情。反而说她胆小怕事,挑不起大梁。这种一心为了大家好却不被理解的苦楚,令向氏格外难以容忍。
丁氏冷笑着说:“大嫂又来了,回回遇上事儿你总想着息事宁人。你也不想想,咱们是何许人家,若回回都让人欺到门上来还不还手,这张脸还要不要?”
向氏耐着性子劝解:“这回本就是咱们无理,咱们若再强辞夺理,安王也不可能相帮的。”虽说亲王是尊贵,可亲王并不管事的。凌督抚却是手握重权,要人有人,要兵有兵,安王能管一时,还能管一辈子?
丁氏嗤笑一声,“多大点的事儿,还有堂堂亲王兜不住的?大嫂你也太胆小怕事了。”丁氏对婆母道:“婆婆,您别听大嫂的。大嫂就是个胆小的,谁说咱们无理?人家带了这么多侍卫来,个个臂大腰圆的,还手持兵器,分明就是要以势压人,欺负弱小。咱们手无寸铁的,都被人威胁到家门口了,去求王爷作主,也是无耐之举。王爷哪会袖手旁观的道理。”
陈氏双眼一亮,对呀,她们强占人家土地确实无理,但对方却带那么多人马来,分明就是要以势压人。这时候他们来个先下手为强,偷梁换柱,直接对安王说凌峰的家室带兵欺负他们,不就是无理变有理了么?
向氏先是大怒,然后又是深深的无耐,还有更多的忧虑。凌督抚岂是那么好相与的,这么点小事就要搬出安王来,若是凌督抚给安王面子那也就罢了,若是不给,安王要权没权,要人没人,虽是尊贵的亲王身份,但凌督扶却是手握重权,兵多将广,明面上安王也是吃不下的,只能上书朝廷请旨制裁。但堂堂一省封疆大吏,又岂是那么容易受制裁的?安王若是吃了亏,颜面受损,还不得把张家恨死?
向氏能够想到的,可张家却无人想到。不由深深忧虑。
陈氏一脸欣喜地对丁氏说:“还是你鬼主意多。既然如此,那赶紧把这事儿告诉安王呗,请王爷赶紧替咱们作主才是。”
丁氏笑盈盈地道:“婆婆放心,媳妇做事,您还有不放心的?”
陈氏又惊又喜,“原来你已经行动了?哎,我的儿,果真有你的。”
向氏深深叹口气,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去了。她可以想像,名震闽南的凌督抚就算慑于安王淫威,吃下这个明亏。但之后肯定会记恨上张家,想要捏死张家,简直太容易了。安王也不可能一辈子护着张家吧?
不成,不能真让张家再这样跋扈下去的,向心深深忧虑着,张家越是作,将来越会被踩进泥里。安王这块招牌,也只是建立在张家姑奶奶的受宠上,若是姑奶奶失去宠爱,张家还剩下什么?
……
在等庄子上的人做饭的功夫,徐璐大至了解了那强占自家土地的张家是何等身份了。张家一直经商,在泉州以及福州等地都有分号,生意做得还是不错。至于安王是其女婿这一说法,徐璐并不相信。
据她所知,安王有一王妃,四位侧妃,这一正四偏妃都是出身官宦之家,并没有商贾之家的。所以可以推断出,这张家的闺女,只是安王的一个小妾罢了,想来还比较得宠,不然张家人不会如此嚣张。
既然得知张家并非安王真正的岳家,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徐璐让人递了贴子去张家,先礼后兵吧。
只是递贴子的朱小航回来一脸气忿地道:“夫人,那张家人好可恶。小的递贴子去,只有他们家二奶奶出来见我,那二奶奶说,张员外并不在家中,张夫人身子也不适,概不见客。如今张家都由张二奶奶作主。夫人若是得闲,就请过去坐坐说说话儿,聊聊天。”
豆绿等人敢得惨了,容嬷嬷说:“这张家除了张大奶奶外,其他人真是越发猖狂了。”
徐璐侧目,“张大奶奶?”
容嬷嬷赶紧说:“是的,这张家是什么来头老奴也不怎么清楚。不过张大奶奶老奴倒是比较清楚的,据说是泉州前任已致仕的主簿家的闺女,世代书香,还是满有教养的。也挺明事理的。可惜,张大奶奶人虽好,却是作不得张家的主。如今张家都由二奶奶丁氏作主的。这丁氏出身不高,原是个戏子出身。为人刻薄自私,性子也张扬,仗着安王的势,这才来麦子坳多久呀,方圆三十公里的佃农,都让她欺辱过。就连咱们家的佃农,也让她让人打过的。”
徐璐皱眉,“既然这人如此嚣张,嬷嬷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
容嬷嬷一脸自责,“夫人恕罪,老奴年纪大了,腿脚已不大便利。原想雇个人去通知夫人您的,却又怕夫人不方便管这事儿,所以,就……”
徐璐明白她的顾虑,容嬷嬷是怕自己在凌家没能站稳脚跟,自顾都不遐,所以不敢来叨扰她罢了。
“罢了,既然今日碰上,少不得要让这丁氏付出点代价。胡浩然,你亲自去一趟张家,与张家人把话说清楚。强占了我的土,我也不与她浑闹,就让她拿出比市价多三成的价钱给我便是。另外,原本地里的庄稼,也让他们破坏了,少不得也要按市价赔偿。三亩多地的玉米……”徐璐问清楚了每亩地玉米产量以及价钱后,又说:“加上地价和玉米,让张家一共拿四十八两银子得了。”她自认自己还是满公平的。今非昔比的她,这区区几十两银子,还真不被她看在眼里的。但一笃归一笃,若任由张家强占她的土地而不吭声,她还有何威信可言?
胡浩然冷着脸问:“若是张家不肯怎么办?”
徐璐顿了下,“不肯?”她实在难以理解,张家经商,请得起那么多下人,建得起那么大的宅院,区区几十两银子还会吝啬不成?
湖浩然说:“刚才属下在外头,亲眼瞧到有人从张家角门里出来,骑着快马从东方离去,是朝福州的方向去的。”
徐璐满面的问号,去福州干什么?人家去福州与她何相干?
容嬷嬷忽然一拍大腿,“夫人不好了,张家该不会是去福州搬救兵去了?”
安王确实在福州,张家在明知她是督抚夫人,还敢拿架子怠慢,本来就不合常理。但听容嬷嬷这么一说,显然张家因为有所倚仗,所以才有恃无恐。
徐璐这下子倒是为难了,对付区区张家,还不在话下。可牵涉到安王,没有凌峰的授权,她还真不敢给凌峰惹蒌子的,若这区区小事儿也要惊动安王的话,少不得还要凌峰拿主意。
徐璐一时犹豫起来,想了想,就对胡浩然道:“你先去与张家一趟。若乖乖赔偿也就罢了。否则,就把他们占去的院墙给拆回去。”
胡浩然领命而去。过了不久便回来回话,“属下把夫人的话带给张二奶奶,那张二奶奶就借口这么大的事儿,她作不得主。不敢回复我,等张员外回来后再另行定夺。”
豆绿气忿地道:“夫人,这分明就是他们的缓兵之计。”
福州离泉州也还有一段距离,快马加鞭去把人找来,来回也要大半天时日。显然,张家确实是请了安王出面,这才敢与徐璐耗上的。
徐璐对朱小航道:“持我的贴子,去把知府刘向东请来。”
朱小航迷惑,“夫人,这事儿分明就是张家无理,夫人直接吩咐,小的们领着人去拆了他们的院墙便是,何苦惊动刘向东。”
徐璐淡淡地道:“你懂什么?要拆也是衙门里的人来折,这才合法。懂吗?”她加重了合法二字的语气。虽然她是有资格让人直接拆了张家的院墙,但若让有人心知道了,少不得要落个以势压人的名声。土地让人给强占了,徐璐私下领人去拆,虽说得过去,到底会给人留下把柄,还是正儿八经让官府出面最为适合,谁也挑不出错处来。就算安王亲自来了,也无法说她半句不是来。
第94章 凌督抚威武
刘向东已完全投靠了凌峰,朱小航才把事儿一说,刘向东便怒气腾腾地亲自操了家伙,领着人杀往张家。
刘向东倒也谨慎,与徐璐的想法一样,先去张家与张家人交涉。声明,你们这样强占人家的土地是不合法的。但占都占了,你们就按着市价另外再加上三成的价格赔付,另外,还得赔付土地里的玉米,同样按市价结算,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明知张家无理的情况下,刘向东依然公正处罚。他觉得他这么处决,真的是很公正了。张家反而嗤之以鼻。觉得督抚夫人自己不来与他们交涉,居然让知府出面,显然也是个怂包。
于是张家越发不把督抚夫人放眼里,也不理会刘向东的判决书。刘向东气坏了,指着张家人的鼻子,“占了人家的土地,理应给银子。这事儿说到御前也是你们无理。本官公正执法,尔等若是不服,那本官就只能强制执行了。”
于是刘向东下令强拆张家占去的多家土地,张家人哪里肯干,带着长工小厮就要与官兵硬拼。刘向东大声喝道:“大胆刁民,胆敢暴力抗法,无法无天。来人呀,把这些刁民统统抓起来,打入大牢,本官择日再审。”等把张家主力全抓了起来,官兵动作也快,三下五除二便把张家的院墙拆了干干净净。因为土地被占了去,一年半载内也无法种出粮食来,这笔损失,肯定要算在张家头上的。于是刘向东又下达判决书,责令张家赔偿苦主损失,一亩地赔偿二十两银子。
陈氏见自家的下人都被抓了起来,张员外也让官兵抓走了,吓得六神无主,唯独丁氏临危不乱,依然从容主持大局,并冷静安慰起婆母来。
“婆婆不必担忧,安王的人很快就会来了,到时候看他们还威风得起来。”看着在院子里嚣张跋扈的刘向东,丁氏眼里露出冷意。她刚才并未说出安王这一层关系,主要就是为了整治刘向东。刘向东越是把张家整得厉害,安王的怒火越是凶猛。丁氏自从嫁给张二爷后,实在喜欢欣赏那些前一刻还高高在上下一刻就如丧家之犬的人。对方越是张狂,她越是痛快。等会子被打脸也被打得越凶越猛。
丁氏看刘向东的眼神,简直像看空气一般。也因为她的镇定从容,反倒让张家上下吃了颗定心丸。陈氏被安抚好后,看着尽心服侍自己的老二媳妇,再看她从容发号施令的模样,越发喜欢这老二媳妇了。
官兵把张家的院墙拆了一大半后离去,刘向东也得徐璐复命。徐璐说:“一切都合乎程序么?”
刘向东恭身答道:“夫人放心,下官执法,一向是合乎我大庆律法程序的。就算官司打到御前,下官也是占理的。”
徐璐点头,夸了刘向东一翻,让人又去通知凌峰。想来这个时候,安王的人马也该到了。她没经历过大世面,还真怕把事儿搞砸。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让凌峰出面最好。
安王的人马果然在天将黑的时候抵达,安王并没有亲自前来,而是派了一名管事以及数十名随扈,光看这一群人来势汹汹的模样,便知张家那位闺女有多得安王的宠爱。
不过徐璐并未出面,只是让容嬷嬷和刘向东去处理这事,她就在隔壁聆听。
刚开始,安王那位大管事气势很盛,声色俱厉,一来便给刘向东扣了顶“渺视权贵,欺凌百姓”的罪名,并威胁刘向东,若不秉公办理,小心他头上的乌纱帽。
刘向东得了徐璐的指示,从容不迫地回应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又把自己的判决书呈了上去,并表示他是秉公执法,并未偏袒任何一方。
那名大管事拿过地契,以及刘向东给出的判决书,气势立马就弱了。但他堂堂王府管事,就算已方有错,也是决不承认的,反而指责刘向东目无安王,明知张家是安王的人,还要折辱张家人,这就是欺辱权贵,渺视宗室,身为朝廷命官,也是要打板子的。
刘向东不慌不忙地道:“据本官所知,张家乃徐家村人,张进山是徐家村的村民,张家上下三代本官早已查得清楚。其妻陈氏,邻村陈家村人。育有二子一女。其长子张大牛娶泉州前主簿向海正之女向氏为妻,次子张二牛娶聚艺园戏子丁氏为妻。其女张氏,被商人周凤柏买了去。一年后,转辗于安王府,成了安王的小妾。张家上下数代,皆为农户。五年前,张家弃农经商,便为商户,一非权贵,二非宗室,何乃本官折辱权贵,渺视宗室一说?”
徐璐在隔壁听得大为惊异,原来这张家居然就是徐家村人。豆绿和容嬷嬷也是面色微动,豆豆小声与徐璐道:“夫人,那张家不就是张玉芬的老子娘吗?”
张玉芬徐璐也是知道的,同样都是徐家村人,张玉芬比徐璐大上几岁,却因为生得貌美,早些年被一个员外用两百两银子买了去,张家人也靠卖女的银子,进城经商,后来逐渐显达,便举家迁往县城里居住。在徐家村里是少数几个富起来的人物。在徐家村也是极有名气的。
容嬷嬷撇唇,“堂堂农户,甘愿被当作买卖的贱妾,侥幸作了安王的小妾,就敢耀武扬威?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在大庆朝,农户的地位可是高于商人的。位于士农工商中排名第二位。商人却在最末一流。
徐璐也很是无语,搞了半天,原来这张家人并非外人呀,还是同村人呢。只是人家如今靠着闺女显达了,成为大员外了,派头也讲起来了。
早知这张家人的底细,哪需要如此复杂?直接让刘向东以冒充亲王亲戚为由,就可以把张家剥层皮了。何需弄得如此复杂?
不得不说,刘向东的嘴才真不是盖的,三言两语就把那安王府的大管事驳得哑口无言。他指责人家不把安王放眼里吧,刘向东一句“妾室娘家如何能成为王爷正经亲戚?”就把他堵得结结实实。
梁大管事指责刘向东官官相护,欺压良已吧,刘向东又是合法合程序地处置,并且人证物证皆在,再来,刘向东还一句:“张家人卖田经商,此为贱籍。贱籍公然强占良民土地,罪加一等。若非看在张氏女是安王小妾的份上,本官还会从重处罚。”一副本来就瞧在安王的面上才从轻发落的。把那名大管事噎得半晌无言。
陈氏也心慌了,兀自吼道:“欺负我们还有理了?明知我是安王的亲戚,还敢让人强拆院墙,抓我家老爷,分明就是不把王爷放眼里。梁管家,您一定要替妇人作主才是。”
这时候,凌峰进来了,只见凌峰三并并入两步踏入屋子里来,也不看梁大管事等人,只是问刘向东道:“刘大人,拙荆被人强占的良田,可有要回来?”
刘向东恭身答道:“回大人,下官惭愧。对方刁顽,眼里丝毫没有大庆律法,下官没能要回来。”
凌峰板着脸道:“既然没要回来,那就按大庆律法处置,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刘向东正色道:“按我大庆律令,非法强占民田者,罪判五年刑拘。严重者,判十年刑役,并流配三千里。耐何……”
不等刘向东把话说完,凌峰就冷然道:“证据确凿,那为什么不判?”
刘向东一脸无耐道:“可对方自称是安王亲戚,这位便是安王府的大管事,梁大管事。梁大管事指责下官理应看在安王份上,不予处置。”
凌峰看得梁管事,也不理会梁管事的作揖,只是冷然道:“梁管事可是要代替安王干涉地方司法?”
梁管事滞了滞,堂堂亲王,干涉了又如何?可当着凌峰这个煞星的面,这话可不敢真的说出来,因为一旦说了出来,安王的罪过可就罪大了。
于是梁管事说:“凌大人误会了。在下并未要干涉地方司法。只是张家与安王有些渊源,听说张家吃了官司,便特地叫在下来瞧一瞧,问个究竟。”
“那现在梁管事问清楚了么?”
“……问清楚了。”
“那对于刘大人的判决,可有异义?”
“这个,在下并无异议。只是,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在下恳请凌大人,看在王爷的面上,可否宽恕则个?”
凌峰侧头对刘向东道:“也罢,看在安王的面上,本官就放张家一马。张家强占拙荆的土地之事,就按市价赔付银子即可,梁管事可有意见?”
能不动兵刃解决好事儿,那是再好不过了。梁大管事欣然同意。张家人畏惧于凌峰的威势,又见梁大管事似乎也落了下风,哪里敢不同意的。于是说按着赔付标准,总共赔付一百两银子。
凌峰又说:“很好,既然张家全额兑付,那么强占民田这一罪名便可作废。但张家多次派人欧打无辜村民,又该当何罪?”
“……凌大人,您这是……”
凌峰冷冷地道:“还有,张家这些年经商,从未交过税,据调查,这数年来,张家就偷税漏税达八千两银子这多,刘大人,这又该如何处置?”
刘向东语气铿锵道,“无故欧打良民者,按律杖责三十大板。致伤残者,流配三千里。偷税者,罚钞千贯,并杖责三十大板。”刘向东大义禀然地盯着张家人,又道:“张家欧打村民,打人致残,偷税逃税。并胆大包天,明知此地乃督抚夫人陪嫁田地,仍然强占为已有。今日督抚夫人亲自与张家交涉,仍然刁顽穷凶恶极。渺视权贵,不服管教,此等刁民,不重罚不足以泄民忿。大人,下官恳请对张家从重处罚。”
凌峰又道:“证据确凿么?”
“证据确凿!”
“可张家与安王乃是亲戚……”
刘向东笑了起来,“大人,您也被张家给蒙憋了。张家可不是安王亲戚,不过是安王小妾的娘家罢了。如何当得起正经亲戚。”
“这么说来,张家还冒充亲王亲戚这一罪名了?”
梁大管事一个激灵,赶紧说:“凌大人恕罪,张家确实算不得王爷亲戚。可张氏姨娘好歹也是张家出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
凌峰打断他的话,“梁管事,不是本官不给你面子,而是刚才你也瞧到了,张家无故欧打良民,偷税逃税达八千两银子之多,已严重触犯我大庆律法。若是不处置张家,本官威严何在?官府颜面何存?安王即要管这事儿,本官也不好不给安王面子。那就这样吧,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本官就不再干涉此事。刘大人。”
“下官在。”
“你立即禀奏朝廷,把张家的事儿上书刑部和宗人府,若是刑部宗人府作不得主,就呈书御前,请圣上裁夺。”
刘向东不愧为刘向东,立马大声道:“下官领命。下官即日回衙门,上书朝廷。请朝廷定夺。”
凌峰威严地点头,冲梁大管事颔首致意,“本官还有要事在身,恕本官先行一步。请梁大管事代本官向安王爷问个好。”
“凌大人慢走,凌大人慢走。”梁大管事赶紧拦下凌峰,架子也不敢再摆了,一脸谄笑,“凌大人,凡事好商量嘛。多大点的事,何必惊动上面呢?”
梁大管事心里恨死了凌峰,若这事儿真要惊动上头,安王少不得要受一顿申饬。安王已经让凌峰给欺压得一肚子邪火了,这近年来,在福建的威信已大不如前。若再让圣上申饬,安王的颜面更是荡然无存。将来在福建地界,更不会被人当回事了。而他本人,也要因办事不利,被安王往死里收拾才是。
于是,尽管梁大管事心里一肚子邪火,还得对凌峰赔上笑脸的原因了。
凌峰说:“是呀,多大点的事呀,居然连王爷也给惊动了,本官也惭愧的很呀。”
梁管事板起脸来,“这事儿都是张家惹出来的,凌大人,要不这样吧,就让张家按律补上所漏税赋,这事儿就此作罢,大人以为何?”
“梁管事,本官说过,看在王爷的面上,本官便不再管这事儿。”
梁大管事心里一个咯噔,这姓凌的不肯善罢甘休呀,于是又不得不赔着小心,加了筹码,“那,再罚交三倍税款?”
补齐漏掉的税,再交三倍罚款?不就要三万多两银子?陈氏双眼一黑,差点就要站立不稳。
丁氏嚷嚷道:“凌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呀。您就算不给我们面子,好歹也要给安王面子吧?我们张家做生意,横竖也是替安王打理的。”
隔壁的徐璐愣了下,不知该说无知者无畏,还是该说这丁氏蠢笨至极?
果然,梁大管事和凌峰同时斥责丁氏来。
“胡言乱语,胡说八道。我们王爷清贵无比,如何会做那种下贱营生?”
凌峰则挑了挑眉说:“真是如此?”
丁氏被梁大管事这么一喝斥,心里也打鼓。但见凌峰脸色似乎有所松动,以为他被吓住了,于是又说:“那还有假?我们做的一切营生,都是安王授意的。实际上,张家所有营生,幕后都是安王枯作主。”说到最后,丁氏已经近乎挑衅地盯着凌峰了。
安王名下的产业营生,你一个地方官也要过问治罪,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梁大管事正要喝斥,但转念一想,对呀,张家确实犯了事儿,落到凌峰手上,不死也要脱层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口张家产业乃安王产业不就得了?量这姓凌的也不好意思再上书朝廷吧?
刘向东心下也犯了难,涉及潘王,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就能处置的。
凌峰也不言语,深深看了丁氏一眼,“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证明张家的产业是安王的。”
丁氏滞了滞,他们确实无法拿出证据来,不过却有张家每年供奉安王府的茶叶,丝稠,米粮,珠饰,海外舶来品的清单。于是丁氏又赶紧让自己婆婆陈氏拿出每月送给安王府的礼品清单,表示这些清单,全是上交的利润。若不是安王的产业,他们何苦上邀这么多红利上去?
凌峰把那份清单捏在手头,交给刘向东,“仔细收好。这可是安王勾结商贩的呈堂供证。”
“啊……”张家人和梁大管事傻眼了,也糊涂了,勾结商贩,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他们不甚明白,但心里也有些打鼓,似乎,他们递了个致命的把柄出去。
刘向东也回过神了,对呀,身为潘王,朝廷可是明文禁止,不得经商,不得做任何营生。安王擅做营生。可就是犯了朝廷律令了。若是把证据呈上去,朝廷哪会坐视不管的,少不得要申饬警告一番的。
第96章 查账
凌峰也不与张家人理论,也不理会梁大管事,直接就去了隔壁。
徐璐瞧到凌峰的身影,赶紧起身,福了身子,“爷。”她双手互绞,有些不安。今日这事儿也是因她而起。也不知他会不会怪罪她给他惹事。
凌峰面上毫无表情,只是对她说:“庄子上的事都处理完了?”
“除了张家的事外,别的倒没什么事儿。”
凌峰大声道,“张家的事儿已超出我的处置范围。我会上书朝廷,请皇上圣裁。”
徐璐眨眨眼,一时不明白这句话的涵义。
凌峰也不解释,只是携了徐璐离去。
梁大管事和张家人从里头冲了出来,“凌大人请留步,有事好好商量……”最终被数名侍卫拦下,无法近身。
徐璐正要回头,凌峰却按着她的肩膀,低声道:“上车。”
徐璐心里也忐忑着,果然不敢回头,任由凌峰扶着她上了马车。
这时候天色已黑透,护卫们高举着火把,一路急驰,只见长长的火龙弯涎在乡道间。
徐璐坐到马车里头,掀了窗帘看着骑在马上的凌峰,心下有些不安,今日之事儿已超出她的承受范围,安王护短,张家张狂跋扈,明明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件事,却升级为凌峰与安王耗上,她心里也忐忑着。
凌峰对她说:“外头风大,把帘子关上。”
徐璐依言放下车帘,心里却微微舒了心思,他还顾得上关切自己,应该没有生自己的气才是。
回到凌府,徐璐从车上下来,凌峰已在车外侯着她了,亲手执起她的手,扶她下了马车,就着中门外通明的灯火,她抬头看着她,头发被吹得有些散乱,却依然不掩其英姿。他看自己的神色柔和而温暖,她脚下踩了个不知明的物体,身子就要往一旁歪去,他强而有力的臂膀立时拉住她,
她抬头冲他羞涩一笑,凌峰伸出手来,据着她柔嫩的小手。
衡芜院内,这时候也灯火通明,丫头们上了热茶,徐璐也亲自上前解下凌峰肩上的麒麟纹藏青缎面披风,“爷,今日之事,我是不是鲁莽了。”等丫头们收拾得差不多后,徐璐这才轻声道。
凌峰讶异,“怎会,今日的事你做的很好。”又喝了口热茶,把茶放到几子上,起身说:“今日的事,你做得很好。我现在已有了万全的主意对付安王了。你不要多想,自个睡吧,不要等我了。我去外书房与幕僚们商议些事。”说着就要离去。
徐璐这时候也顾不得发问,赶紧拿了挂在衣架上的披风,“外头风大,爷把这个披上。”
凌峰也不拒绝,夜间的气温又有所降低了,再加上冰冷的海风吹在身上,着实有种坠冰窑的感觉。他享受着妻子对她的关心与温柔服侍,看着她亲自在胸前打了个结,这才低头吻了她的脸颊,“早点睡,不必等我了。”
徐璐知道他要找幕僚们议事,也不多说什么,点点头,“我让下人熬些夜霄送到外书房。”
“好,多做些。那几个都是标准的馋货呢。”
次日,徐璐一大早便起了床,豆绿不可思议地道:“夫人呀,这太阳可是打天边出来了?”
徐璐斜她一眼,“少贫嘴,还不去叫嬷嬷进来服侍我梳头。”
豆绿吐了舌头,拿了洗脸盆,舀了帕子,服侍徐璐净手洗脸,说:“往日里夫人要睡到食时末方起床,黄妈妈都已习惯了夫人的作息,一般都要食时二刻过来。”
徐璐脸儿一红,瞪她,“叫你去叫,哪来那么废话。看来我真把你给惯坏了。”
豆绿见徐璐板着脸,不敢再造次,赶紧小跑出去了。
黄妈妈很快就过来,先给徐璐福了身子行礼,一脸惶恐,“夫人恕罪,老奴一时起晚了,累夫人久等了。”
徐璐摆摆手说:“不关你的事,快给我梳头吧。”
坐在镜前,徐璐又对豆绿说:“这时候也不知爷起了没?你去外书房看看,若是起了,就赶紧来回我。”
豆绿应了声,身子却未动。徐璐看过去,“怎么还不去?”
豆绿抿了抿唇,说:“这个时候,爷肯定是起了的。哪还需用去瞧。”
“你倒是比我还清楚呢。你去过外院了?”
“没,明摆着的嘛。”
“哦?”
豆绿嘟嚷嚷地道:“爷可不像夫人,每日里都要睡那么晚才起来。我听外院的朱小航说,爷每日里鸡鸣便起床,雷打不动呢。”
徐璐很是意外,放下手上的玉佛手,“既如此,爷也不知吃过早饭没?”
“这个奴婢便不大清楚了。夫人,要不奴婢再跑一趟?”
“去吧,若是爷还未吃饭,就请赶紧让厨房多准备些吃的。”忽然听到外头响来一阵响声,不由笑了起来。
凌峰从外头进来,屋子里的豆绿沁香赶紧行礼,黄妈妈因为手上还捏着徐璐的头发,也是朝凌峰点头恭身问安
徐璐因正在梳头,也不好起身,只是笑望着凌峰,叫道:“爷吃过早饭没?”
凌峰一身宝蓝圆领直缀,看上去清神气爽,“还以为你没起呢,今儿倒是勤快。这么早就起来了。”
徐璐脸儿一红,“爷就是讨厌。我这不是起了吗?还来取笑人家。”
“往日这个时候,某人都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凌峰笑着坐到徐璐面前,“今儿怎么起那么早?”
徐璐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忽然睡不着,便早早起来了。爷每日都起那么早么?也不知身子吃受得住。”
“习惯了。倒是你,脸色可不怎么好,昨晚没能睡好?”凌峰这才发现,徐璐眼睛底下有着两道青影及浮肿。显然是没有睡好所致。
徐璐越发不好意思了,“大概是昨日太累了的缘故,反而睡不好。”
凌峰若有所思,忽然又笑了起来,“还真是凑巧了,昨晚我在外书房,也没能睡好。”
徐璐豁地抬眸,仔细打量他一番,倒没怎么发现他脸色不好什么的,不过心里却高兴起来,“是不是外书房的床不合爷的心意?”
“嗯,应该是吧。”
“那,等会子我亲自去外房替爷布置布置。”徐璐也很好奇他的外书房是何模样的,只是找不到去的借口。这回总算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了。
听说,他的外书房还有两个貌美的婢女。凌峰在外书房呆的时候可比呆在内院多了去,两个年轻貌美的丫头天长日久地服侍在身边,她这个主母却是鞭长莫及,可是不放心呢。
“那倒是不必。”
“爷可是不信任我?”
“大概以后不会再睡在外书房了,所以实在没必要费功夫去布置。”望着徐璐粉白温润的脸庞,她那把玩玉佛手的胖乎乎的小手,以及露在衣服外连耦般如白胖馒头的一小截雪白手臂,再闻着屋子里弥漫的梨花般的香气,凌峰已暗自下了个决心。
“还是你这儿的床睡着最舒服。”凌峰也不好意思对妻子说,昨晚一个人睡在外书房,满脑子想的都是妻子温玉软香的娇躯。怀念她小鸟依人地偎在自己避膀处,侧睡的脸庞肉乎乎得恨不得咬上一口。平躺着又有种孩子气的娇憨,尤其她睡着后,会非常霸道地拿手脚搭在他身上,他也习惯了捏着她的肉手肉腿睡觉。
徐璐转忧为喜,双眼一下子就亮开来。她绝对不会告诉他,昨晚因没了他在身边,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手脚没地方搭,一整晚又在担心,他会不会去姨娘那睡,会不会直接让丫头服侍之类的。
早饭是在里屋吃的,徐璐见他心情似乎不错,便问:“爷,张家那事儿,爷打算如何处理?”
凌峰刨了口饭,笑了起来,说:“原来我还不打算动他们的。谁曾想,他们倒是先主动惹上咱们了。这个巴掌肯定是要还回去的。”
徐璐心下感动,张家明明惹的是她,可他却主动把她的事纳为他的事儿。这是不是代表他已经正式接纳了自己?
想到这里,徐璐心里热乎乎的,自责道:“也都怪我,若非我一时气盛,也不会连累爷与安王对上。”
凌峰看她一眼,“这与你何关?明明就是姓张的仗着安王先来惹你,妄想占你的便宜来打我的脸。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我凌某人的颜面问题。”
徐璐愕然,不愧为一方督抚,说话就是有水准,小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件强占民田的事儿,在他嘴里就演变成张家仗安王的势故意打他的脸来了。
不过,凌峰这么说没什么错。她的田地被张家强占了,若不讨个说法,就这样怂了,外人会怎么瞧她?对于凌身来说,妻子被人占了便宜,若不啃声还击回去,他督抚的威严也会受到严重挑战。就算张家有安王出面也不行。现在已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而是涉及到堂堂一方封疆大吏的颜面问题。
“那这事儿,爷要如何处理?”徐璐蹙眉问道。
“昨儿张家不是说了么?安王擅做营生买卖,这可是犯了大忌的。”
徐璐想了想,好像,潘王有不得经商这个规定,可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安王真的经商,朝廷也不至于就要拿下此人吧?
“当然不止一道罪名。”凌峰气神定闲地道,“除了擅自经商外,还有仗势欺人,强占民田,飞扬跋扈……最重要的,还擅离封地。”
徐璐越发不解了,“爷怎知安王擅离封地?”该不会是他还派人暗中监视安王吧?有这个可能哦,凌峰手下有一大群武艺高强的护卫,随便派一两个去福州就可以监视安王了。
凌峰笑了笑,“安王性子还是比较谨慎的,就算私下里有偷偷擅离封地,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人捉不着把柄。”
徐璐越发迷糊了,“既然如此,想要捉到安王致命的把柄,可不容易呢。”
“所以咱们得主动出击。”
“啊?主动出击?”
凌峰淡淡一笑,“想个法子,把安王引到泉州来。并且闹些事儿出来。”
“爷已有了好法子么?”徐璐了解凌峰的脾气,他会这么说,肯定已有了万全的主意了。
“嗯,法子倒是想好了,但这事儿还得夫人来办。”
“我?”
“夫人的陪嫁庄子里有块上等的珊瑚石,价值连城。张家也正因如此,这才想办法强占夫人的田地。好占为已有。安王生平最爱珊瑚石,得知此事,誓必要来泉州前自一瞧究竟的。”
徐璐明白了,“爷是打算把这假消消息传到安王耳朵里么?好来个引蛇出洞?”
凌峰赞赏地看了她,“不错。只要把安王引到泉州来,我就有法子给他罗列罪名,不愁朝廷不裁他。不过,这事儿,还得让夫人出马。”
“关我什么事?”
“你不是与我说,你想吃天河鱼庄的海鲜么?”
徐璐点头,她确实爱吃海鲜,天河鱼庄的海鲜烹任水平是泉州城数一数二的,她一直想去尝尝鲜来着,可惜一直不得空闲。
“也罢,夫人一时心血来潮,便去天河鱼庄好好尝个鲜。以夫人低调不喜张扬的性子,自然只能微服私访。低调打扮成普通富家奶奶的夫人,却要订天字一号包间,恰巧与安王给碰上了,最重要的,天字一号包间,就只剩下最后一间包厢。而安王的小妾,叫什么张玉芬的,却与夫人是认识的,还是儿时的玩伴。但凡是女人,没有不攀比的。张玉芬穿金戴银,而夫人却是普通。想来这人会非常乐意在夫人面前显摆她的能量。肯定还会花大价钱包下最后那间包厢。而夫人牛脾气发作,也要那间包厢。到了最后,自然会引发冲突。”
会有这样的事?徐璐仔细想了想,又抛了几个问题出来,安王就算会来泉州,他又怎能算出此人会去天河鱼庄?还带小妾张玉芬?还有,张玉苍就算是宠妾,但也不至于敢作安王的主呀。
徐璐把问题一一抛了出来,凌峰不屑冷笑,“看张家人的德性,就可以算出张氏显摆又愚蠢的德性来。至于安王,这人本就是馋货,天生就爱吃海鲜,福州全城都是知道的。一旦来了泉州,哪有不四处打听哪里有特色海鲜的道理。只要稍微动点脑筋,便可把此人引到天河鱼庄去。如此简单的事儿,有何好复杂的。”
这哪里简单了?
如果没有对人心的细致揣摩,对人性的了解至深,对人手的合理安排,以及对各方人马的深刻了解,如何做得到把对手的每一步都算得如此精准?
这不是只要聪明就能办到的,还得精微掌控全局,对人性了解透彻,对各个敌手量身订制的精准方案才得以施行,哪一个环节出错了,则全盘皆输。
徐璐就算再活十年二十年,都做不到凌峰这般算无遗策的本领。
“那我需要该如何做?”徐璐直接问。凌峰手底下还有一大群幕僚,相信不会是吃素的。应该把局势都已掌握在手里了才是。她倒是不担心凌峰的计谋会出问题,而是怕她无法完美完成凌峰交给他的任务而使他的计划功亏一篑。
“什么都不用做,等消息便是。”
徐璐点头,不就是在安王面前扮演死要面子的普通妇人么,这也简单。
把安王哄骗出封地,虽说得简单,但施行起来,也还是有些难度的,这其中就要考验凌峰幕僚以及手下办事人的本领了。但底下人办事再厉害,最少也需要十来天时日。
所以这阵子,徐璐也还不得空闲。因为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凌峰又把凌家在泉州的产业交给了徐璐,让她查查账,准备做年底交结汇总。
这可难住了徐璐,她会打算盘是不假,也只会记些简单的账,能够勉强看懂账本已算不错了,生意方面的事儿,还真是一窍不通的。
凌峰大概也知道她不耐烦这些,也不强求她,只是让她做做把关督察便成。
“这些管柜也全是我娘一手训练出来的,个人能力那是没得话说,但品性操守方面,就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徐璐便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来,凌峰这是不怎么信任这些掌柜呢。
凌峰又解释:“倒不是怀疑他们品性什么的,自古以来,人心向上,人性向下,再是忠厚的人,一旦少了有效的监管,道德方面的风险便会加大,不管任何行业,再是信任的人,都少不了有效的监管,这点务必重视起来。”凌峰知道妻子出身不高,估计没有受过系统的管家训练,也就耐心与她讲了。
凌峰又向徐璐惯输着掌家夫人的必血本领,适当有效地放权,可以锻练底下人的本事,但严格的监管以及分明的奖罚却也是必要的。
想要维护好一个大家族的秩序,合理的奖罚制度以及有效的监督是必不可少的。身为大家族掌舵人,不需要凡事亲力亲为,但监管和奖罚却是重中之重。确立底下人发挥作用的框架,可以改善并适当查漏补缺。纯化降低某些道德风险,并能约束底下人,起到用人制度上的良性循环。
“主弱奴强,呼之不至。这些掌柜,能力都还是不错的,但每年必不可少的查账,主要也是起震慑作用,使他们这才放肆贪墨。这点你要切记,就算不懂,也得想办法弄懂。实在弄不懂,就找个可靠的厉害的来监督。监管的目标和手段都具备公正严明的情况下最为有效。穿贯无绳,散钱委地。身为主人,只需做到那条系钱的绳子就成。绳断,钱也就惯穿不起来。一个家族的凝聚力,也就散了。”
徐璐听得连连点头,果然管家理事,确实是一大学问呢。也亏得凌峰有这个教她的耐心,肯让她学习,并给她试身手的机会。若换作其他人家,她这个主母也就只有当作摆设的份。
接下来,徐璐就埋入宠大的账本核算当中,当然,她是不可能一本一本地清算的,必要时,还是动用了凌峰外院的几个账房。凌峰外院的几个大小厮可不是吃素的,徐璐只需把自己的意见一提,他们便自动给力得妥妥当当。一个午觉下来,朱小航,剪秋,凌剑几人已把账本算得清清楚楚。
徐璐大为讶异,“你们倒是厉害,我以为这么多账本,少不得要三五日才能查清呢。”
朱小航笑着说:“夫人吩咐下来的事,不管大事小事都是天大的事,小的们哪敢怠慢?”
“但未免也太快了,真看不出来,你们几个年纪不大,倒是算账的好手。”
“夫人这回可算是白夸小的们了。小的们虽然会算账,却不会套用公式,这么多账本,若不套用公式,哪弄得出来?还不是小的祭出夫人您的招牌,请了外院的几位大账房,帮着清算的。”
徐璐笑道:“怪不得呢,到底还是你们机伶。豆绿,赏,一人二两银子。还有外院的几位账房,但凡参与了查账的,统统有赏。朱小航,你把银子收妥了,等会子就由你去赏他们。”
朱小航大喜,赶紧谢恩。夫人这一招,可是让他在外院账房的人面前大大开了个脸的。
徐璐把账本翻了翻,这上边的数字已经全部精减了,全年购物进货,人工,各类税赋开支全一栏一栏地写得清清楚楚,每月都有总结,营利多少,毛利多少,纯收入多少,全一目了然。徐璐这样看起来倒也不吃力,也省事省力。
紧接着,又按香草给出的建议,让人去钱庄里取出账簿来逐一统计,香草说的也很有道理,凌家所有产业,都是与钱庄合作的,因为钱庄对于每一笔存取都有详细记录,是不会作假的。大至数万两银子小至数两银子的支出存取,钱庄都有记录。倒不怕掌柜们唬弄。查账决窍,只需把钱庄的存取账簿,与店铺里的流水账琢一对账,便可一目了然。这就可以防掌柜们中饱私藏。但在进货渠道方面,掌柜们想要从中牟利,也是轻而易举的。这一块暂时还没有有效的监督。不过香草也是有办法的,她自小被侯夫人武氏培养,成为凌芸的陪嫁大丫头,除了查账方面有着独特的技巧外,做监管也是有其异想不到的本事的。
香草给出的建议是,直接去供货商那拿账本,供货商就算为了讨好这些掌柜,会给些折扣或是与掌柜们一道做假账糊弄东家,但原始账本肯定是作不得假的。只需把供货商的账本拿出来一对便可知了。
当然,也不排除那些供货商与掌柜们勾结起来一道糊弄东家,这时候就身为东家就得靠智取胜了。
徐璐问香草,“这要如何以智取胜?”
香草笑了笑说:“以前奴婢小时候也有幸跟在夫人身边,也见识过夫人对付与掌柜勾结的供货商的手段。那便是直接中断双方合作计划,要么换掌柜,要么交出真正的交易价格,要么取消合作。一般情况下,这些供货商只要不傻,都知道该如何做的。”
徐璐双眼一亮,这倒是个斧底抽薪的好法子。
朱小航等人虽年纪不大,做事着实牢靠,办事也稳妥,徐璐才发了话,他们当日下午便把上下游的供货商的账本呈了上来,果然,这些账目与掌柜们记的账大有出入。
于是,徐璐只得让人把这些掌柜再一次请来。
凌家在泉州也有六七处产业,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对徐璐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营收了。所以当瞧到这几间铺子居然有四五千两银子的亏空,气得都要杀人了。
她们徐家,一年的嚼用也就二十两银子左右,她未嫁给凌峰之前,还靠卖绣品为生呢。这数千两银子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天文数字了。
掌柜们在被第二次召见时,就已知道自己做的账出了问题,一个个如考丧妣。但徐璐细心观察,便发现其中一个管事却是毫无惧色,一派悠然自得。不由纳闷了,所有掌拒中,就数此人的账本最有问题,足足有三千两之多的缺口。倒比那些小贪小墨之人还要沉得住气。
香草在徐璐耳边轻声道:“这位管事我认识的,是夫人另一位陪嫁胡妈妈的小叔子,叫李荣。”
原来是自己婆母陪嫁的小叔子,在奴才堆里,自然也是得脸的人物,这些人手上有些权势,又得了主人器重,还真不会太把年轻面浅的新主子放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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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徐璐的小金库
徐璐想了想,把李荣召了上来,说:“你们几位管事,就数你的账本出入最大,足足有三千两银子的缺口。你也不必与我解释什么了,我也不处罚你。只需把缺了的银子补上来便是。”
李荣沉默片刻,抬起头来,却依然倔嘴道:“少夫人可是冤枉小的了,小的可没有贪墨过银子呢。实在是,近一年来,生意难做呀。”然后借口说今年雨水多,影响了茶叶生长和质量,进货价反而还上涨了。但今年因同行竞争激烈,利润就薄了许多。倒并不是他故意贪墨,实是生意难做。
徐璐说:“既然你说生意如此难做,那我也不勉强,就换个人好了。”
李荣呆住,屋子里的其他掌柜也呆住了,夫人居然说换就换人,这未免太果决了吧?
“少夫人,小的不服。”李荣跪了下来,据理力争道。
“你说生意难做,那我换人做掌柜,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你有何好不服气的。”徐璐目光冰冷,他已经够给他面子了。明明ρi股下夹着屎,被指摘出来,索性大方承认,然后求情原谅,补上贪墨的银两,她还可以看在婆母的份上,放他一马。但他太不聪明了,还敢拿些是似而非的理由塞唐她。真当她是傻子不成?
李荣强自辩解道:“夫人没有做过生意,肯定不知道生意有多难做。也并非是小的不会做生意,而是今年不止茶叶涨价,就连其他药材也跟着涨价。可因为竞争激烈,我们反而不敢加价,这其中的利润便给摊薄了。不能再按往年那样算账了。”
“你说的是茶叶,和一些海外来的舶来品么?”徐璐让人拿了个册子扔到他脚下,“这上头全是供货商的进货均价,我仔细对比了一下,进货价比去年不但没有涨,还略有下调。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原材料涨得凶呢?”其实徐璐哪知道外头的价格行情,这些全都是外院的账房们抄录出来的。凌家也有采买的管事,只需把管事叫来,稍微一问,便可知外头的行情。
李荣随手翻了翻册子,脸色大变,额上总算滴出两颗汗珠儿。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还没及笄的年轻少夫人,人又小,又没见过世面,家世又低,嫁给世子爷本就撑了天,少不得要战战兢兢地服侍世子爷,讨好婆母才是。他可是夫人身边的得力管事之一,年轻的少夫人为了在凌家站稳脚跟,肯定不敢查他的账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这个少夫人居然天不怕地不怕,一来就查他的账,还查了个底朝天。她哪来的底气?难道她就不怕得罪夫人。
年轻夫人想要在婆家立威,肯定要先来三板斧的。但也要看立威的对像才成。若是拿婆母身边的管事立威,这可是犯了大忌的。
她哪来这个底气?
徐璐就算猜不出他的心思,多少也知道他的想法,也懒得再与他解释,直接吩咐左右,“把他给我捆了,关进柴房里。让他清醒清醒。”
李荣大惊,赶紧跪下来求饶。
徐璐看都不看他,只是吩咐朱小航等人,“实在懒得与这种人废话,堵了嘴巴,等会子请爷回来处置。”她是不好处置婆母身边的人,但凌峰却是可以的,并且正大光明。
李荣一听,最后一丁点佼幸心理都没了,赶紧挣扎着说请少夫人开恩的话来。
徐璐依然不看他,只是对剩下的几位掌柜道:“李荣贪墨主子银子,被查了底朝天还不知悔改。这样的人,我和世子爷可是用不起的,少不得要让爷请出家法来处置。你们呢?李荣的下场就是你们的榜样,还不老实交代清楚。”
众人见夫人的管事都被拿下了,他们这些半路出来的掌柜,更是没有与少夫人硬抗的底气,纷纷跪下哭求,他们被猜油糊了心,一时做了糊涂事,如今知道错了,只求徐璐宽宥他们。他们一定把银子还上,一分不少。
徐璐也只是为了杀鸡儆猴,倒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年营业十多万两银子的铺子,只贪墨数百两银子,也还在廉洁范围内。水清则无鱼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真正一文不贪的人她还不敢用呢。但该敲的警钟肯定还得敲。否则一旦轻放过他们,将来还会养成大柱虫。
告戒了几个掌柜,收回了被贪墨的银两,每人再给了几句警告,表示下不为例。若再有下回,那就不是现在只交还银子这么简单了事。
众掌柜哪里还敢造次,李荣的下场可还摆在当场呢。
等掌柜们离去后,徐璐问香草,“这李荣,平时为人如何?”
香草愣了下,说:“奴婢十二年前就随姑奶奶出嫁,这李荣的为人还真不清楚的。”香草顿了下,又说,“不过昨儿个奴婢看此人案牍,却是有些奇怪呢。”
所谓案牍,就是凌府每一个管事奴才,都按照香草所示,把所擅长的本事,以及以前干过什么差事,服侍过哪些主子,家中有何人,年纪多大,有什么特长之类的全一一记在册子上。
徐璐问:“他的档子有何不妥的?”
香草回答:“李荣是胡妈妈的小叔子,他大哥叫李光。原是夫人陪嫁庄子的一名管事。因胡妈妈的缘故,也颇得夫人重用。这李荣原来是夫人在京中一间香料铺子的管事,一直在那香料铺子里干了五年。两年前才由夫人指派到泉州来,帮世子爷打理这边的产业。另外因泉州解释海禁以来,商贸发达,夫人是经商高手,眼界独到深远,一眼便瞧中泉州是块经商宝地,便从京里的各大掌柜抽派了几位得力管事过来,好分享海上贸易带来的庞大利益。李荣能被夫人亲自指派过来,显然也证明此人颇有实力。可却在短短两年里就行贪墨之事。这倒是出乎奴婢的想像。不过瞧在此人的档子后,这才明白问题可能出在了李荣的家人身上。”
“家人?”
“是的。李荣是凌家的家生子,又是管事。凌家对管事都很是优待的。不但有三进的四合院居住,还有奴仆服侍。以李荣的薪奉来算,李荣养一家老小也绰绰有余的。可李荣的妻儿老小都留在京里,他如今还另行纳了美妾,不止一个,还是三个呢。那三个美妾又给了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每个小妾还有丫头服侍,儿子女儿也还有奶妈子侍候,这得需多大的开销?咱们府里,管事的妻儿老小自有府里将养,但姬妾却是从不过问的。这李荣纳的小妾,可是不归府里管的。他想凭做管事的奉禄养那么多美妾庶子女,没点本事可是养不起呢。”
徐璐明白了,香草的意思是,李荣之所以贪墨,是因为纳了几个美妾又生了一堆庶子女,花销老大,所以不得不把主意打在公账上?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美色可真是害人不浅呢。”凌峰得知此事后,感叹一句,然后吩咐凌非,“你现在就带人去审问李荣。”
凌非领命而去,凌峰又吩咐朱小航,“带人去李荣住处,把他的小妾和几个孩子统统看管起来,不许放人出来,也不许放人进去。”
过了不多久,凌非回来,禀告凌峰,“李荣已经交代了,他之所以贪墨,也是受姬妾挑唆所至。另外,李荣的姬妾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花销渐大。他做掌柜的薪奉无法养活一大家子,这才铤而走险。”
凌峰鄙夷而笑,“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也要学大老爷们养姬妾。”
徐璐也啐道:“可不是,若是养得起,随他养多少个。养不起还要养,这种毫无自制力的人,可不是干大事的料。”
凌峰沉吟半晌,吩咐凌非,“让李荣把贪墨的银子补上。看在母亲的份上,可以即往不咎。不过,他是不再适合再做管事了。打发回京城,让母亲处置吧。”他身为儿子的,对于母亲派过来的人,多少还是要给母亲几分面子的。
凌非板着一张脸说:“估计追不回来了。”
凌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说,“即如此……收回他现居住的房子地契,奴才就地发卖,姬妾卖入教坊司。”
徐璐问:“那李荣的几个子女怎么办?”
凌峰毫不犹豫地道:“李荣不是还有个结发老婆么,就送往京城,让他妻子处置吧。”
“这种情况下,李荣的妻子,如何容得下这几个孩子?”
凌峰毫不在意,“那也不关咱们的事。李荣自己造的孽,就得承受这种苦果。”
“可是他那几个姬妾,打发卖了便是,何苦送入教坊司?”女子一旦进入那种烟花之地,命运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凌峰却哂道:“她们明知李荣的身份,还怂恿他贪墨主家财产,还不是为了享受?这种享受了可是得付出代价。”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把她们丢入那种地方,能有什么样的下场,徐璐总觉得这么做很残忍,也太伤阴德了。
“我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李荣和他那些姬妾,也不算无辜,但也要分主谋和同谋。李荣若是耳根子不软,也不至于犯下如此错误。我觉得,就惩罚李荣一人便足够了。那几个姬妾,捆来卖了便是,何苦打发进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
凌峰看她一眼,“你倒是心善的。卖给别人是卖,卖入教坊司也是卖,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区别。更何况,对于这种欺主的奴才,小惩小戒可起不了什么作用。你身为主母,将来还要统御更多的下人心软可是不成的。”
徐璐滞了滞,“可是……”
“你不必再说。我意已决。”
徐璐滞了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凌峰这样的处置,李荣的姬妾及子女的下场,是完全可以想像的。对她来说极为残忍的,可在凌峰眼里,却是连眉毛都不皱一下,是她太善良了,还是他太冷血无情?
徐璐尽管心里不忍,可到底不敢反驳凌峰。在她内心里,她是不愿惹凌峰生气的。尽管他平时表现温和体贴,可骨子里依然对他有种深深的惧怕。
这阵子凌峰都表现出平易近人的淡淡体贴,使得徐璐几乎忘了他的身份和性子,也就在此时此刻,他干净俐落又冷酷无情地处置李荣时的果决铁血,才让她对他有了新的认知。
她的枕边人,还真是个极端的性子呢。温和起来让她如沐春风,只觉胸口甜甜蜜蜜。可一旦翻脸无情,也足够让人胆战心惊了。
凌峰似是没有察觉徐璐对他重新聚积的惧怕,说:“李荣被处置了,他所管理的铺子可不能一日无主。你看有没有合适的掌柜替他?”
徐璐收回满肚子的心思,想了想,说:“段记布庄的管大虎。爷觉得成么?”
“为什么会选他?”
徐璐说:“在凌府名下所有的铺子,就属段记布庄的账做得最是精细,外院的账房清算了大半天,并未发现有可疑账目。就凭这点,管大虎是值得重任的。再则,以前我还未出阁,也承蒙他们夫妇照顾我。我觉得,无论品性还是为人,还是做生意的手段,管大虎都是非常不错的。”
她以前也受过管大虎的恩惠,在所有掌柜中,她对管大虎夫妇的印像是极好的。所以想也不想就推荐他替李荣的位置。
凌峰略有意外地看了妻子一眼,“管大虎为人是不错,生意方面并没多少花架子,不过胜在为人实城,在一群油奸嘴滑的生意人当中,反而更受欢迎。不过让他替李荣的位子,对他来说,又有些难度了。毕竟,李荣专与那些巨贾大富打交道,那些才是真正的老奸巨滑。以管大虎实诚的性子,估计只有被坑的份了。”
“应该不至于吧?人家打理诺大的布庄生意不也很好?”
凌峰笑了起来,“段记布庄可是有一批人专门负责采买选购新鲜款式,管大虎只负责看管铺子互责营运。他这种实诚的人,用起来倒是不必担心,但若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上,可就有些难度了。你也别总想着因为对他有好感,就任人唯亲。”
徐璐吐吐笑,“我就不信爷在任用底下人的时候,不会凭自己喜好。”
凌峰微微一笑,“身为上位者,就要尽力避开人治。若是看谁不顺眼就压着不提拔,看谁顺眼就给予重用,这可是上位者的大忌。大搞专权虽然可以建立起绝对权威,却也容易一叶障目,形成刚愎自用的性格,而底下人却成为毫无主见的应声虫。这是非常危险的。”
只凭自己喜好任用人才,确实是不妥当的。徐璐若有所思,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这大概便是上位者与普通人的区别吧?她因为对管大虎有好感,所以想抬举他。可凌峰考虑的却是这个人的能力和脾性。上位者,个人喜好反而排到最后,他们优先考虑的是底下人能力是否出众,而不是因为对此人反感或厌恶就冷落打压。
可是话虽如此,真正要做到这一点,可是异常困难的呀。
徐璐就自认做不到这一点。
最终,凌峰谴派了另一名叫王德有的管事接替顶替的位置。而李荣则被谴送入京,他的姬妾被卖入卖坊司,而服侍李荣的那十来个奴才,则全被捆来卖了,约得了六十两银子。至于李荣的子女,也被送入京城。也不到两天功夫,平时地位仅次于两位大管事的李荣,就这样被果决处置,可把其他掌柜给吓破了胆。纷纷在心里说:凌督抚屠夫的名号,确实不是叫假的。少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呢。看来以后确实不能再使小动作了。
接下来数日的查账,徐璐便轻省多了,也学到了不少查账知识以及生意技巧。也进一步摸清了福建凌家的产业和营收。总得说来,凌家在银钱方面,虽比不上那些土生土长的巨商富贾,但也不差了。养一府的人也还绰绰有余。
因为后院人口简单,外院总账房拨到她手头的银钱也不多,也就是内院日常开支花用,但她的四季花用衣饰头面等都是有专人负责打理并记账的。她只需每日打扮得美美的,把账本管好,做好监督这一块,每月基本上也能剩下不少的银子来。尤其每月还雷打不动有五十两银子的月银,每天数银子的感觉,尤其听到那美妙而清脆的碰撞声,真的很棒。
……
又到了月底,外院又送来了下个月衡芜院的日常开销,以及徐银的五十两月银。徐璐喜兹兹地按着上个月的开支,自动截了六十两银子出来,这样一来,她这个月就有一百一十两银子的“小金库”了,数了数箱子里的银块,足足有上百绽了,更是乐开了花。
每到月底,必雷打不动数银子的她,并没有防备凌峰会这个时候回来。
当然,凌峰也没有料到,她的妻子数银子时的表情是如此的丰富可爱,一边数着一边双眼冒金光,那种打从心里的得意,整张脸都亮开了。尤其唇边那如花的笑靥,满足而幸福,凌峰心里也柔软起来。
“夫人藏了多少私房了?竞然高兴成这样。”
徐璐身子僵住,看到走到面前的凌峰,她也来不及收拾箱子,只好讪讪地笑着,“效益不错,有近五百两银子了。”她知道以他的精明,瞒是肯定瞒不过的。所以非常干脆地主动承认。
凌峰上前一步,看了箱子里白花花的银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不到我还养了个大柱虫呀。这才多久,就贪了这么多银子。称之为硕鼠也不为过。”
徐璐皱了皱鼻子,说:“爷少胡说八道,人家这可是正大光明地存银子的。”
“正大光明?那夫人与我解释解释,这么多银子,是打哪来的?”
徐璐一笔一笔地与他算账,“外院账房每月给我五十两银子零花,我一文不动的。人家很节约的。”
“嗯,还有外院每月给你两百两银子作日常开销,你肯定也截了不少吧?”
徐璐义正严辞地道:“人家哪有,人家这是精打细算嘛,只要不铺张浪费,就能省下不少银子的。”说到这里,她甚至还倒打一耙,“以前你们也实在太浪费了,二三十人,一个月就要花用那么多银子。也亏得我来掌管内宅,不然还要浪费好多。爷不知道吧,以前厨房那一块,一个月就要花用上百两银子,我一来,就砍去了不少不必要的浪费。这省下来的银子,都可以买间铺子了。”一副“我非常会当家”的得瑟模样。
凌峰大笑,“怪不得呢,每日的夜宵都没了,原来是为了省钱呀?”
徐璐一本正经地道:“晚上吃夜宵,会长胖的。长胖了可不好。”
“究竟是怕长胖,还是怕花银子?”
徐璐坚决不肯承认她是因为省银子才坚决抵制宵夜的,于是说:“我可从来没有吃夜宵的习惯。爷有吗?”
“有。”
徐璐大惊失色,“唉呀,爷怎么不早说嘛。你若是早说,我定让厨房每日给你准备夜宵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才有不好意思的感觉。她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全花他的,她花他的银子用他的银子,却反过来克扣他的伙食,这让她有了浓浓的愧疚感,于是放下箱子,说:“以后爷要吃什么,我就让厨房做什么。”
“这样一来,岂不又让你多花银子?”
徐璐白他一眼,“比省银子更大的乐趣是爷能吃得更好。”
凌峰笑了笑说,“这么说来,我在夫人心目中,还是重过银子的。”
徐璐也乐了起来,捂唇笑道:“爷这是什么话嘛?在人家心目中,爷自然比银子更重要的。”她虽然爱银子,但也还没有到不择手段的地步好不好?
凌峰也呵呵一笑,夫妻俩又说了会子玩笑话,徐璐见他今天这么早回来,不由好奇,便问:“往日里不到天黑爷是不会回后院的,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遇上了一件要紧的事,一时拿不定主意,特地来向夫人请教。”
“什么事还有爷摆不平的?”徐璐好奇,赶紧坐正了身子。
“据探子回报,安王夫妇已不在福州,据说正秘密抵达泉州,原因成迷。”
徐璐不满地拧他的脖子,这人越发讨厌了,每每说正事的时候,就只说那么一句,多说两句话,会死人呀?非要她使出浑然的解数去猜去想。
第98章 安王小妾
“爷有什么话一口气说完嘛。”
凌峰笑着说,“考验你的反应能力。”
她不满地道:“爷也太瞧得起我了,每次与爷谈正事,我都要绞尽脑汁,爷就绕了我吧,听说思虑过度,头发会掉的。”
他摸着她柔顺光滑的头发,如锦缎的触感令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想不想去外头玩?”
徐璐皱着鼻子,“别给我画这个饼了,爷要我做什么坏事,明说便是,何苦遮遮掩掩的。说吧,需要我做什么?”以往她主要是想表现出自己聪明的一面,所以每每他说出前一句话来,她就一口命中他未说的话,甚至切中他心底想做的事来。但现在,她却讨厌这种你猜我想的感觉,实在太浪费脑子了。
凌峰无耐地摇了摇头,这丫头呀,确实聪明,他才起了个头,她便知道他要干“坏事”了,也不知这丫头的脑袋是如何长出来的。难道这世上真有“心有灵犀”这句话?
“好吧,那我就说实话吧。等安王夫妇抵达泉州地界,你就去天河鱼庄,很凑巧碰上安王。然后,很凑巧为着最后一个包间,与安王起了冲突。当然,因为你这无知妇人的不识好歹,挑起了安王的怒火,让他们欺负你,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怎样,有把握吗?”
徐璐皱了眉,“爷没说错吧?是要我被他们欺负?”
凌峰点头,“没错,让他们欺负你,越狠越好。必须要在人多的地方,还有,你必须得表现出受人欺负的可怜模样,越可怜越好。”
徐璐翻翻白眼,“爷好狠的心,别的丈夫生怕自己妻子被人欺负。爷倒是好,居然反着来,有你这样做丈夫的么?”
“没办法,原本只打算娶一个生儿育女的妻子。可没想到,这个妻子本事可多着呢,不拿出来好生用用,如何对得起爷的米粮。”
徐璐作势掐他,他赶紧捉住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好了,别闹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再商量商量,安王能否上勾,就得靠夫人明日的表现。”
……
翌日,徐璐带着豆绿,夏荷,沁香,一道外出,据说泉州有家著名的天河鱼庄,那儿的海鲜,那是远近驰名的好吃。徐璐呆在家中吃得腻了,想换换口味。身为督抚夫人,这么点权利还是有的,坐着青色帷幔的马车,低调出行。
天河鱼庄位于城内最热闹的大街最中心的位置,这儿进出的皆是非富即贵的人物,专门负责接待的小二都养成了一双火辣的眼睛,今日的徐璐打扮低调,穿着也不是很打眼,小二倒也热情地把徐璐迎进了二楼左拐进去的大堂。
徐璐在出发时,便知道天河鱼庄待客的规矩,寻常的老百姓,全在底楼用餐。有点钱但又不怎么有身份的,就在二楼左拐上去的大堂。女眷一般都是进二楼右拐,倒也与男客区分了开来。
若是男女混吃,那就进入三楼用餐。若是大富大贵的人物,则是请到后边的小院子里专门设置的包间里,那儿才是真正的权贵人物该呆的地儿。
今日徐璐打扮低调,也只被当成普通女客对待,迎店的小二给安排了二楼的左包间里,显然不符合徐璐的目的。于是,徐璐便说,“给我订个包间。”
小二吃了一惊,再一次打量徐璐,平凡普通的素缎细花面料,周身连个刺绣都没有,虽然看着倒也舒适,是个美人儿,但看其打扮穿着,以及身边丫头的普通穿着,便认定为小官吏家的年轻奶奶,小官吏没什么油水的,这是众所周知的,还比不上一个普通商户挣的银子呢。也亏得凌峰看大部份官员靠奉禄实难养活一大家子,这才提高了薪奉,给足了银米,福建官员的生活这才得到了改善,可以养两个丫头,穿两件好些的衣裳。但比起那些商户,也还远远不如,但人家胜在手头有权,只要底下有人孝敬,日子也还是不错的,一般人也不敢得罪的。
于是这位人精似的小二笑着说:“这位奶奶,天河鱼庄确实有不少包间的,地字号的包间,二两银子一间,起步价是五两银子,人字号包间五两银子一间,起步价是十两银子,天字号包间十两银子一间,起步价三十两银子。请问奶奶要订哪种包间?”
小二笃定眼前的徐璐,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总共加起来,绝不超出五两银子,是以故意把价格抬了上去,其实,天河鱼庄的包间,并没有起步价这一说法的。这小二主要是为了为难徐璐。
哪知徐璐就是个穷崩面子的,虽然一脸的为难,仍是咬牙订了一间天地号的包间。
小二心里鄙夷,于是又说,“哎呀,实在不凑巧,天字号的包间今儿个全满了,实在对不住,要不,这位奶奶订别的包间好吗?人字号还有几个包间没有订出去,那儿环境也是非常不错的。”
小二说的是实话,也不知怎的,今日的包间,一大清早就被订光了,天字号的包间,也就只剩下最后一间,但小二却不愿把这么上好的包间让给徐璐这样的人糟蹋。
天河鱼庄的天字号包间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一旦进入包间,少不得都是百两银子以上的花费,眼前这个年轻小夫人,就算订得起包间,但绝对消费不起。小二能成为天河鱼庄的迎客伙计,自然要替东家多多地挣银子的。
徐璐说,“不成,我就要天字号的包间。”
小二一脸为难,他很想说,以你的身份,天字号的包间你包得起么?怕就怕没钱付账,到时候我就得吃苦了。但又怕得罪客人,于是只好委婉地道:“这位奶奶,天字号包间确实没了,不过看奶奶也是诚心要捧咱们东家的场,小的也不能让奶奶失望是不?昨儿有人订了包间,现在都还没有来,估计不会订了。小的把这个包间让给奶奶也成。只是,这位奶奶,咱们天河鱼庄的规矩,但凡订天字号包间的客人,须得先行付款,奶奶,您看……”小二故作谄媚地笑着,实际上是考验徐璐是否有付款能力。
忽然,小二眼光四方,耳听八方,看到又有客人登门,一辆豪华的三驾马车,黑金色的彩轴车,大气高贵,一群护卫环绕于周围,马车上下来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穿得异常富贵华丽,与之一道下车的年轻美妇也是满头的珠翠,丫头婆子前呼后拥,个个着红戴绿,这才是真正的贵族世家,连下人都穿得精神富丽。
小二赶紧迎了上去,腰低得弯弯的,“老爷,夫人,可是来用餐?”
那中年人傲慢地道:“据说你们天河鱼庄的海鲜乃泉州一绝,今儿个,本……本老爷特地过来尝尝。”
小二一脸热情地说,“老爷您不是泉州人氏吧?那您可真来对了,咱天河鱼庄,在泉州那是数一数二的,但凡在咱们店里吃过海鲜的,全都是赞不绝口的。今儿个我们店里还上了几式新鲜大龙虾,才从深海里打捞的,可新鲜呢,咱们的掌厨那可是服侍过皇帝老爷的,手艺没得说。小的看老爷您也非普通人,这才给您推荐了我们的黄大厨,一般人,小的还不推荐呢。”
那中年人一脸傲慢威严地道:“既如此,那就尝尝吧。”
小二一点的恭敬,“好好好,请问老爷夫人要计什么样的包间呢?”然后又说了天地人三个等级的包间,那年轻美妇一脸不耐烦地道,娇斥道:“这还有用问,当然是天字号包间。”
一个随从模样的男子丢了绽银子过去,说:“带我们老爷夫人去天字号包间吧,把我们老爷夫人服侍好了,赏钱那是少不了的。”
小二垫了垫手头的银子,笑得见眉不见眼,连忙恭敬地迎接贵客去包间。
徐璐这时候怒道:“喂,你这小二,真不像话。天字号包间明明就是我先订的,怎么就让给别人了?”
小二说:“这位奶奶,天字号的包间便是这位老爷事先订下的。”
“你少哄我,刚才我听得清清楚楚。这人根本就没有订过包间,你分明是瞧人家比我有钱,看人下菜罢了。不成,我就要天字号的包间。”
小二一脸为难,正要说话,徐璐又蛮横地道,“我先来,又是先订的天字号包间,所以你必须把包间让给我。否则,我与你没完。”
开门做生意,一般都是和气生财的,但像徐璐这样不开眼来捣乱的,小二也不是没遇到过,他也不辩驳,而是一脸为难地看向中年夫妇,“老爷,夫人,刚才这位奶奶确实有意要订最后一个包间。按着先来后到的原则,您二位,是不是就吃点儿亏,让让这位奶奶?”
小二做了多年迎客了,多少也明白有身份有地位的客人的心理。那是宁愿舍银子也不能舍掉面子的。尤其是这对中年夫妇,一看就知大有来头的,而这徐璐,也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官吏家的媳妇,或许偶尔被别人孝敬了一笔银钱,就赶紧跑来显摆炫耀,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早已见怪不怪,并且非常阴险地把事儿挑到中年夫妇身上。
小二笃定,中年夫妇绝不会任由一个小官吏家眷骑到自己头上的。
果然,年轻美妇果然目光横了过去,瞟了徐璐一眼,忽然愕然,“咦,徐璐,是你?”
徐璐也做出一脸愕然,看着这年轻美妇,“张玉芬?怎么是你?”
这张玉芬不是别人,正是徐家村的人,因为长得漂亮,后来被一个大官人周凤柏瞧中了,给了两百两银子的聘金,纳为妾。张玉芬的父母高兴得跟什么似的,靠着那两百两银子,做起了买卖,又靠着便宜女婿的名头,生意还做大了,在徐家村还颇有名气。
只是一般人都不屑这张家人卖女求荣,不怎么来往。但别人越是不屑,这张氏夫妇越发显摆,今日买丫头服侍,明日圈地修大房子,招摇至极。
后来那周凤柏因为有事儿犯在凌峰手上,被凌峰当场砍了脑袋。张玉芬也不知走了什么门路,辗转到了安王手里,还成为宠妾,不得不说,这张玉芬确实是有本事的。
当然,闺女有本事,身为父母自然是极有脸面的,仗着安王的势,前阵子强占了徐璐的田地不说,还有恃无恐的。
徐璐打量张玉芬,穿着水红色对襟茜纱长褙子,襟口开得较低,露出里头大红色的镂空花边纹的抹胸,下身是红色长裙,裙摆绣着满满的粉红折枝海棠,拿着绣嫦娥奔月仕女扇的手腕上,露出刻繁复花纹的金绞镯。头梳双把头,四支赤金的小凤簪各Сhā在两边,中间簪着枚华丽夸张的宝蓝翠鸟展翅凤钗,额头上垂着数根细小的珍珠链子,中间垂着枚滴珠状的红宝石,把一张花容月貌更是衬得美若天仙,令人移不开眼。
做妾却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所有妾中最为辉煌的榜样了。
徐璐打量张玉芬,张玉芬也在打量徐璐。
头梳流云髻,髻上Сhā着数朵细小的粉色绒花,偏戴一支展翅小凤鸟,以及白玉簪,这算是全身上下最为值钱的了。耳饰珍珠耳环,白底子的绣红色夕颜花的左衽束腰长衫,胸前戴着枚珍珠坠子,手腕上戴着细细的银手镯,手上拿着把纸做的小圆扇。这身打扮,看起来也是娇俏迷人,端雅秀气,自有种爽落之态。但无论是首饰,还是衣着布料,都只是普普通通。哪比得上自己的穿金戴银?
于是张玉芬挺起了胸膛,拿着小香扇轻扇,朱唇轻启,“原来是徐家妹妹,好巧,居然在这儿碰上了。怎么,徐妹妹也嫁人了?”她瞧着徐璐绾起来的头发,不似少女那般把头发束着垂在身后,这才有此一问。
又瞧着徐璐普通的衣料,于是又问,“妹妹嫁到哪去了?也不请姐姐喝顿喜酒?”
第99章 交锋
张玉芬轻笑出声,“哪里,也不过是你姐夫疼我罢了。只是妹妹呀,你在咱们徐家村,那也是远近驰名的美人儿,就算不嫁个皇亲国戚,好歹也要做个高官夫人吧?瞧你……唉,不过也难怪,你那个继母,可不是好相与的,倒是委屈妹妹了。不然,妹妹的造化肯定比我还要高。”
徐璐说:“张家姐姐说笑了,身为当家主母,哪能光靠美色的。也只有做姨娘才会如此吧。”不轻不重地刺了张玉芬一把。
张玉芬脸色一变,皮笑肉不笑地道:“妹妹说得是。妹妹也是来吃饭么?订了位置没?”
“这正是我气愤的缘故,明明就是我先来的,这人也太不像话了,姐姐来评评理,凡事也有个先来后到,是不?”
张玉芬下巴微抬,笑得矜持无比,“妹妹也是要订天字号包间?唉呀,这可真不巧。我们家老爷每每外出吃饭,全都是订最好的包厢,普通的酒庄可是瞧都瞧不上的。妹妹,实在不好意思,你就通融通融,你的损失,我们老爷自会赔你的。”
张玉芬才刚说话,就从一个穿粉红色坎肩,白色裙子,腰缠红色汗巾儿,头簪翠绿衔红宝石珠花的貌美丫头手上接过一绽银子,递到徐璐面前,“这是十两银子,算是姐姐赔你的损失。妹妹就订别的包间吧。啊。”说着还摇了摇徐璐的手,一副友好姐妹的模样。
徐璐把银子推了回去,淡淡地道:“不好意思呀,我也是第一次出来吃东西,闻得这儿的饭菜最好,天字号的包间最为清静,这才特地过来瞧瞧,可不能这么败兴而归。还是烦请张家姐姐退退步。”
张玉芬脸色不怎么好看了,但好歹又是同村的,也不好就这样发作出来,于是对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婆子早就不耐烦徐璐的德性了,上前一步,喝道:“你是哪家的夫人,这么的没眼色,没规矩?我们夫人来吃饭,自然是要用最好的包间。我们夫人看在与你是同乡的份上,多有客气。你倒是蹭鼻子上脸了。速速报上你的家门,我倒要瞧瞧,是何方神圣,连我们家老爷的面子也敢驳。”
另一个丫头也说:“也不瞧瞧你什么身份,我们老爷什么身份。”
张玉芬厉声喝道:“闭嘴。这是我儿时的好姐妹,岂能由你们不敬?”
二人赶紧恭身退下,不敢再说话。张玉芬又对徐璐说:“好妹妹,你看这事儿弄得?若是姐姐我一个人来吃饭,肯定是要让你一让的。只是,你姐夫那,我可是不好说话的。”
徐璐淡淡地道:“张家姐姐好像是替人做妾吧?姐姐家的老爷,我可不敢认的,不然别人会说我没规矩的。”
*祼地趴了张玉芬一道脸皮,张玉芬气得全身发抖,她虽然是妾,但这两年来一直受宠不断,主母从来不过问她,在后院的地盘上,她俨然是第二个主母。如今老爷出府,她都能亲自跟随,张狂惯了的人,如今陡然被人当众趴出姨娘的出身,怎不让她抓狂?
张玉芬也维持不住“好姐妹”的脸色了,沉下脸来道:“妹妹可是瞧不起我这个做妾的姐姐?可惜了,姐姐这个正室主母,却不得不让我这一回呢。今儿个的天字一号包间,姐姐我是包定了。妹妹若是真有本事的话,就让店家给你另弄个包间。”说着捉着中年人的手臂,娇声道:“老爷,我们走吧。”
那中年人看了徐璐一眼,眼里带着某些不明光亮。
徐璐却气得俏脸儿通红,很想找他们理论,但看着对方人数众多,只好娇斥一声,拦下那个领路的小二,“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明明就是我先订的包间,凭什么要给他们?去把你的老板叫出来。我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人,这不管买还是卖,都要讲个先来后到吧?凭什么就要让给他们?怕我付不出银子么?”徐璐气急败坏地从怀中掏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看仔细了,那个天字号包间,姑奶奶今日要定了。要是不给我,我就让人砸了你这破店。”
小二故作为难,又看向张玉芬。
张玉芬眼带煞气,冷笑一声,对中年人娇声道:“老爷,瞧瞧吧,还有人这么不开眼来惹您呢?不给些颜色瞧瞧,还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中年人故作大度:“这不是你的好姐妹么?看在你的份上,就且绕她一回吧。”
“老爷仁慈。”张玉芬皮笑肉不笑地对徐璐说,“妹妹瞧到了吧,老爷也是瞧在姐姐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否则,要是遇上别人,姐姐早就被丢出去的份了。妹妹,快别倔着了,我们老爷就这个脾气,姐姐也是没法子的,今儿的事,姐姐实在帮不上妹妹。为了表示姐姐的歉意,妹妹今儿在天河鱼庄的消费全算姐姐的。这总成了吧?”说到最后,已是一副施舍的口吻了。
她如何不知徐璐的心思,她应该嫁了个小官小吏吧,想必还有那么点点权势,又是正妻身份,所以便觉得天老大地老二她是老三了。一副自己很了不起的模样,如今忽然瞧到比她还要厉害,还要有脸面之人,心里如何能平衡?再加上她们以往在闺中时,也不怎么和睦,自己穿金戴银,奴仆成群服侍,她却寒寒碜碜地领着一两个丫头壮威,怎不嫉妒自己呢,为了面子,也只能一倔到底了。殊不知,她越是倔,下场越是凄惨。
福州安王是何等身份,那可是一等亲王爵位,地方上的官员见了都要行跪拜礼,今儿若非王爷是微服出巡,早就治你个大不敬的罪,打入大狱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张玉芬却是有些遗憾的,她可是安王最宠爱的妾室呢,如今整个徐家村也该都知道了,可惜自己父母却不在徐家村了,无法接收到徐家村人的羡慕嫉恨。
估计徐璐也不知自己的身份吧,偏她又不能说出来,不然绝对可以享受她那惊讶嫉恨以及恐惶的表情了。
锦衣夜行的滋味,真不好受。
张玉芬心里猫抓着难受,看徐璐张狂的模样,心里越发高兴,你作吧,狠狠地作吧,惹怒了王爷,被王爷抓来打入大狱,到时候,我会看在好姐妹的份上,去搭救你一把的。到时候,看你还张狂得起来,看你还敢瞧低我。
徐璐虽然不是张玉芬肚子里的蛔虫,但对张玉芬的脾气却是再了解不过了,这人就是个爱显摆爱出风头的人,当年她给人做妾,她父母可是兴奋得只差敲锣打鼓了,后来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成了安王的妾室,还颇受宠,估计尾巴都要翘到天边了。如今虽然不好暴露安王的真实身份,估计心里早就猫抓着难受吧。
徐璐阴恻恻地笑了笑,她已想好了让安王主动暴露的法子了。
于是,徐璐又道:“姐姐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今日之事,也不关姐姐的事。千错万错都是这小二的错,姐姐快进去吧,我来好生找这店家算账。”
这时候,天河鱼庄早已围满了好些围观的人,连楼底下的食客也纷纷看着这边,刚开始还不知怎么回事,后来人群中有人悄声说着,“那个穿金戴银的女人,是这位小夫人的同乡,是给人做妾的,却这么张狂。故意挤兑这小夫人呢。”
在场大部份男客也是有姨娘的,但也没有这般张狂到把小妾带出家门的地步,于是纷纷谴责这个小妾,说这人是狐媚子,那男人迟早都得糟报应。
人群里又有人说,“那个小夫人可真够倒霉的,人家明明先订了包间的,那小二势利,瞧着那个小妾的男人挺有钱的模样,就赶紧把唯一的包间给那男人了。小夫人年轻气盛,如何不生气?”
“那个做妾的女人也不是东西,一口一个妹妹,实则是埋汰人家呢,当咱们是傻子,听不出来呀?”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什么时候一个做妾的也这般张狂了?”
“也不知这男的是什么身份,公然带妾出来,真够恶心人的。”
“那男的一看就是个二杆子,瞧他那满头肥肠的模样,不是贪官就是个为富不仁的地主。”
“怪不得能养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妾。什么玩意?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的。”
安王听了这些议论声,气得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瞪了围观的人,拂袖瞪着小二喝道:“蠢材,还不带老爷我去包间。”然后又对身边的护卫吩咐着,“把这些刁民统统赶出去。”
那些护卫早就忍耐不住了,抽出鞭子就往人群里冲去,人群中传来爹呀娘呀的惨叫声,但人群中也有些江湖汉子,武林豪杰,看不过这些护卫的仗势欺人,便与这些护卫打了起来,其中一个,一脚踹中其中一名护卫,那护卫便倒飞向安王。
安王被砸了个正着,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气得满身肥肉颤抖,指着那些人喝道:“反了反了,胆敢袭击皇亲国戚,你们等着诛九族吧。”
人群中曝出一个愤怒的声音:“快来人呀,这人居然要诛我的九族呀。”
众人愤怒不已,诛九族?只有皇帝才有这个魄力诛别人九族,其他人说这话那就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呢。
徐璐对气得俏脸通红的张玉芬道:“张家姐姐,你看吧,你这样强取豪夺,旁人都瞧不过去了。还是把天字号的包间让给我吧。我这儿有一百两银票,纯当时给张家姐姐的补偿。”说着拿了一张银票出来,朝张玉芬扬了扬,一副施舍口吻。
张玉芬忽然朝徐璐扬起巴掌,豆绿眉毛一竖,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狠狠推了张玉芬一把。
张玉花穿着弓头鞋,本来就不怎么站得稳,也没有防备,被豆绿推得仰躺在地,头上的凤钗簪子脱落,头发也披散了一半下来,越发的狼狈。张玉芬已是动了肝怒,恶狠狠地吼道:“徐璐,你好大胆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徐璐不屑地道:“不就是个妾么?有何好得瑟的?”
张玉芬被人扶了起来,发狠地叫道:“你可看清楚了,我家老爷不是别人,是王爷,安王,福州安王。”她看着徐璐呆住的脸色,脸上扬起痛快的得意之笑,“徐璐,你好好睁开眼睛瞧瞧。这可是福州王安,你好大胆子,连安王也敢冒犯。还不跪下。”
徐璐眼珠子转了转,说:“这怎么可能?安王不是在福州么?你少哄骗我。”
张玉芬哈哈大笑,“王爷,把您的玉牌给她瞧瞧吧,让她见识见识。”
安王略有不豫,他来泉州,主要是为了那个珊瑚石而来,经过泉州城,听人说起天河鱼庄的美味海鲜,勾起馋虫,这才想尝尝鲜的。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的。
徐璐却冷笑道:“就你这猪脑肥肠的模样,怎么可能是安王?我看分明就是假冒的。冒充亲王,这可是要下大狱的。”
外头围观的百姓里,也早就安Сhā了凌峰的人,闻言更是起着哄,大骂安王是假冒的,要把他扭送衙门治罪。说着还真要动手却脚,安王没了法子,只好怒道:“看清楚了,本王就是福州安王。尔等刁民,胆敢冒犯本王,你们一定要治你们大不敬的罪。”
众人前进的步伐陡然停止了,他们看着安王手上那块玉牌,愣了片刻,忽然有人嚎叫一声,“唉呀,还真是安王。”然后人群一轰就散开了,跑得不见人影。
而徐璐这时候却脸色煞白,神情惊惶,当然,她身子健康,脸色也不是想白就能白的,只能故意表现出惊惶的模样来。
她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真是安,安王?”
安王冷哼一声,身份暴露了,他也不急着使王爷的威风了,而是非常矜持地背着双手,从鼻吼里喷着气,“你这妇人,好生无知,你可知,冒犯亲王,是何等大罪?”
张玉芬偎着安王,笑得得意,“徐家妹妹,刚才姐姐便给了你机会,是你不要的,现在姐姐也不好替你求情了。”
徐璐扑嗵一声跪下,声音颤抖,“小妇人不知安王大驾,冒犯王爷天颜,还请恕罪。”
见徐璐服了软,又匍匐在自己脚下,张玉芬更是得意,锦衣夜行的滋味确实没意思,如今总算把身份亮了出来,看着所有人全都矮下头来,享受着众人诚惶诚恐的恭敬,甭提有多美妙了。
“本来我也想给你留两分颜面的,只是,妹妹,我也救不了你了。”张玉芬头发披散,也实在摆不出威严的模样,只好草草丢下一句话,躲到了包间里去了,她得重新把头梳好,这样的狼狈如何能见人。
一些愤怒的老百姓一听说是安王,就纷纷怂了,偷偷地溜走了。但安王却不依了,他活这么大把岁数,还从未这么狼狈过,于是让护卫们把这些老百姓给捉了起来,又让人持他的贴子,去请泉州知府来。护卫们冷哼一声,见身份暴露了,就摆出了王爷的威严来,对护卫们喝道:“来呀,持本王的贴子,把这妇人关进大牢。哼,本王倒要瞧瞧,是何方神圣,连本王也敢辱骂的。”
徐璐忽然哭了起来,“王爷好生霸道无礼,抢我订下的包间,对我动粗,让一个妾室侮我谤我,我都忍了。如今还要抓我去大牢,把我丢到衙府大牢那种腌赞地儿,一旦去了那种地方,这不是要我的命么?王爷怎可如此狠心?怎么说我也是官家女眷,王爷再是尊贵,好歹也要给朝廷命官些许颜面。”
安王怒及反笑,“贱妇大胆,到了这种时候,还敢与本王顶嘴。看来不给你松松筋骨,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说着就要让人掌徐璐的嘴。
香沁赶紧喊道:“我家夫人乃福建督抚,京城安国侯世子夫人,王爷就算贵为藩王,也没有对勋贵夫人动粗的道理。”
安王略有意外,看向徐璐,“你是凌峰的夫人?”不能怪安王不肯相信,实在是徐璐穿得太寒碜了,不但不信,反而还认定徐璐冒充勋贵夫人,罪加一等。仍然让人掌徐璐的嘴。
泌香一脚踹向那名想动手的嬷嬷,怒道:“王爷请三思。王爷您是尊贵,但我家夫人也不是想打就能打的。”
安王冷笑道:“今儿本王就是教训她,谁敢说本王半分不是?”说着就要命人动手。
泌香把徐璐从地上扶了起来,并护在身后,怒道:“朝廷明文规定,各地藩王不可擅离封地。安王封地在福州,如今却擅离封地,私奔泉州,要是让御史知道了,少不得要问王爷个究竟了。”
安王脸色微变,但仍是强硬地道:“大胆贱婢,敢对本王不恭,来人呀,把这主仆四人统统给本王拿下。”安王眼里闪过一丝杀机,朝廷对藩王越发管制严厉,但藩王制度也只是朝廷官员才清楚的,区区一个奴才身份的丫头也敢堂而皇之地来指责他,这令安王无比愤怒。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响来,“不知拙荆如何开罪了王爷,惹王爷如此生气。凌某在此向王爷陪罪了。”
在里间重新梳好头的张玉芬赶紧出来,她倒要瞧瞧,徐璐的男人是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见门口出现一个身穿大红色绣蟒服,头戴黑色二叶官帽的年轻男子,把徐璐拥在怀中。张玉芬眼都直了,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俊美的男儿,爽朗清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这人的眼睛犀制,挺鼻丰唇,脸庞刚毅,如亭渊岳峙,同样容貌不俗的安王,也只能沦落为赔衬,不由心中大为嫉妒,“这徐璐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居然嫁了这么个俊美男儿。”
看到徐璐身上的衣着,张玉芬很快又安慰自己,这人长得再如何的英俊出色,到底也只是小官小吏,哪能比得上堂堂安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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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忙过了,还不快来欢迎我,说不定在大家的掌声之下,我一个激动,来个万更哩?
第100章 不懂规矩
安王皱了眉头,一脸警惕地盯着凌峰,“你是凌峰?这妇人是你什么人?”
凌峰道:“此乃拙荆。不知何故开罪了王爷,惹得王爷大动肝火,大庭广众之下就要喊打喊杀的。”
徐璐从凌峰怀里抬头,一脸委屈,“夫君,妾身听您的吩咐,特地来这儿提前定个包间。只是这店小二忒是可恶,明明已经说好了,都准备付银子的,这人明明在我后头,却抢我定下的包间,妾身气忿不过,就与这人理论。可这人居然纵妾室侮我,还要动手打我。到了最后,这人还要抓好我下大狱。夫君,我好怕。”说着往凌峰怀里钻了钻,紧紧抱着他的腰,一脸的楚楚可怜,咬着唇儿,泫然欲泣的模样,惹得不明就里的人纷纷给予同情之色。
凌峰心里暗笑,这丫头演戏的功夫确实是一流的。若非他在对面盯着这边的一举一动,也要被她的演技给骗了过去。
凌峰脸色沉了下来,“好端端的就要抓你下大狱?夫人可是犯了何错?”
“妾身也不知道。”徐璐抽泣道,“因为我不肯把包间让给安王,安王的妾室就要冲上来打我。沁香搭了我一把,安王就生气了,扬言要把我下大狱。围观的人看不下去,安王又吩咐护卫欧打他们,最后还说要诛他们的九族。”
凌峰盯着安王,厉声道:“安王爷好大的威风。本官主政福建三年,还从未听说过有宗室亲王纵容妾室欺辱欧打朝廷女眷的,安王倒是开了我朝先例。”
安王气忿不已,刚才明明就是这妇人可恶透顶,冒犯他在先,又恶言相向在后,怎么到了这人眼里,全成了他的不是了?
把丫头叫进来,服侍她洗嗽,梳了个规整的髻,穿上华服,吃了半碗小米熬得鲜鱼粥,借口呆着无聊,去园子里闲逛了一会,便从花园那道月洞门,直接去了外院。
凌峰的会客场所设在外院的第一进院落,这儿有高大阔蔽的会客大厅,也有与下属商议办事的聚事厅,也有会见普通客人的小偏厅,凌峰今日的客人就在偏厅里,想来客人身份并不是很重要。
徐璐放了一半的心,觉得击退这个潜在的情敌还是比较有把握的。站在影壁处,她想了想,又折回了后院。
这人的身份也打听清楚了,是天河鱼庄的东家,叫赵东海。赵东海在泉州还是颇有能量的,不然他的鱼庄也不能开到现在了。这人除了手眼通天外,识时务的本事还是有的。昨日徐璐在天河鱼庄受到冷遇,还让凌峰黑着脸离去,赵东海哪还能坐得住,今日一大早便过来陪罪来了。
这赵东海生怕凌峰不会原谅他似的,还特地带了闺女赵玲玲。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赵东海想巴结上凌峰,把女儿送来,至多也就是个妾。还得经由她这个主母同意才成,倒是不怕她翻什么花浪来,她唯一担忧的就是,凌峰的态度。
她没有娘家可支撑,若凌峰执意要留下赵玲玲,她也没理由反对的。所以,也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于是,徐璐让人去请赵玲玲来后院说话儿。
“你去对爷说,既然来了客人,就得好生招待。不过赵小姐娇贵,哪能由爷们接待的道理,传出去像什么样。还是请赵小姐进后院来,由我亲自接待才好。”
香缘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时光,赵小姐姗姗而来,她一路打量着蘅芜院的格局,一边进入正房里来,进入正厅,还来不及打量厅子里的摆设,墨香对赵玲玲道:“赵小姐,这边请。”
赵玲玲只好随着墨香的手势,进入左边的屋子里,屋子里侍立着几个颜色不一的丫环,六尺长的贵妃榻上坐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妇人,想来这便是督抚大人新娶的夫人了。
赵玲玲心头越发紧张了,她已经受父亲赵东海嘱咐过了,昨日天河鱼庄怠慢了凌峰,凌峰黑着脸离去,赵天海久经江湖,生怕赵家会受到官场上的打压,今日一大早便过来陪罪,并还带了她来,其用意很是明显,父亲要把她作为陪罪的棋子,送给凌峰。
刚开始赵玲玲是不情愿的,可刚才亲眼见着英俊威武的督抚大人后,她一颗芳心就怦怦跳了起来,十六年来从未心动过的心忽然跳跃起来。这样伟岸英挺的男儿,身居高位,又是侯府世子,身份尊贵,她一介商户之女,能与勋贵家联姻,就算做妾,她也是原意的。
正做着美梦时,忽然督抚夫人有请,理由又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她心里又紧张起来。但父亲又跟她打气,说:“既然督抚夫人要见你,也是我儿的福气,赶紧去吧,别让夫人久等了。”
赵玲玲一万个不情愿,她今天被父亲带来的目的,不是傻子都知道的。督抚夫人心里没气才怪,万一等会儿刁难她,这可要如何是好?
似是知道她的心思似的,赵天海又笑着说:“督抚夫人再是和善不过的,我儿可不能在夫人跟前失了礼仪。不然为父可不绕你。”
赵东海刻意把“和善”嚼得又重又长,聪明如赵玲玲也就明白过来了,督抚夫人没什么身份,自然就没什么地位了,肯定只能和善了。父亲这要是她不必害怕呢。
于是,赵玲玲带着一颗即将奔赴战场的心,进入屋里来。
屋子里侍立着几个丫头,屋子里摆设简单,靠窗的一面摆有几道绿叶盆栽,替室内增添了无数绿意。靠壁的一面,设有一张软榻,榻上摆着个几子,一个华服丽人坐在榻上,手上端着个白玉般的瓷杯,正冲自己浅笑,“赵小姐来了,快过来坐。”
赵玲玲心想,这便是督抚夫人了。
安王恶狠狠地瞪着凌峰,正要使出王爷威风,但凌峰下一句却让他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我朝规定,藩王不得擅离封地,王爷何故来泉州?可有上报过福州衙门?”
安王心里一紧,藩王确实不得擅离封地,若是被发现,轻则申饬,重则丢爵被囚,而他与凌峰又素来有宿怨,如今又得罪了他妻子,生怕凌峰公报私仇,赶紧说:“自然是通报过的。”
“可有福州官府文书?”
“……”
凌峰又质问道:“这妇人可是王爷妾室?”他冷冷看向张玉芬。
张玉芬大怒,正要斥责凌峰的无礼,但安王却低声答道:“妇人没见识,冒犯尊夫人,还请世子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凌峰上下打量张玉芬,后者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凌峰又问:“这位夫人穿金戴银,披红挂绿,想必是王爷侧妃吧?可有入皇室碟谱?”
张玉芬见不得凌峰咄咄逼人的态度,冷声道:“你是什么人?是什么官职?胆敢与我家王爷这般说话?你可知尊卑?”张玉芬这辈子只见过曾经致仕的周员外,那人曾任南京礼部尚书,也是买下她的那位员外周凤柏,后来周凤柏又把她转赠给安王。她长这么大,除了那位周员外以及安王外,也就是王府的一些低级长史。那些人对自己也是巴结恭敬居多。王爷位尊,仅次于皇帝,这是张玉芬这些人普遍的想法,自然不会把凌峰放眼里,更不清楚凌峰身上的官袍代表的是何身份,只是觉得徐璐穿着如此简单普通的衣裳,先入为主的观念便认定凌峰虽然长相俊美,人又年轻,官衔又能高到哪里去。
安王怒道:“大胆,快给本王闭嘴。”
“王爷……”
安王甩了她一巴掌,“贱人,还不赶紧向凌大人凌夫人道歉。”
张玉芬懵了,不明白堂堂王爷,怎会惧怕一个小官僚,太本末倒置了。
凌峰冷冷地盯着安王,声音冷峻:“我朝藩王律,藩王不经官府许可,就擅离封地,此罪一。公然带妾室出门,并任由佩戴金饰,着正红衣服,为宠妾灭妻,此乃私德不修,此罪二。与民争利,纵容妾室辱蔑欧打朝廷官眷,仗恃侮人,为罪三。欧打无辜百姓,并扬言诛其九诛,更是大逆不道,此罪四。在本官眼皮子眼底下,王爷就公然欺负拙荆,显然不把我这个朝廷命官放眼里。本官领授圣命,主政一省军务,有监察百官万民之权。还老百姓安宁是本官职责所在,王爷所作所为,天理难容,本官定要向朝廷申诉。王爷,好自为知吧。”凌峰冷冷说完,拉着徐璐便走。
昂然出了天河鱼庄,凌峰对左右侍卫吩咐道:“虽说安王犯了事,却不是本官能够处置的,在朝廷下达处置文书之前,仍是尊贵的王爷,尔等不可怠慢,立即护送安王回福州。小心看护。”
“是。”一群铁卫气势铿锵地冲了进去,“护送”着安王,拌随着张玉芬惊惶的娇呼,被弄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就走得干干净净,围观的老百姓大声叫好。
也有人认出了凌峰的身份,全都想争相挤过来打量这位给老百姓带来大实惠,赶走倭寇,肃清贪官的福建第一高官。不过凌峰并未理会,而是抬头看了天河鱼庄的招牌,“这家店子,倒是惯会看人下菜。”
徐璐得意地看了刚才那个神气的迎客小二此刻如土的面色,说:“做生意嘛,都是如此,不足为奇。”
凌峰冷哼一声,拂袖离去。那迎店小二面无人色,以及匆匆忙赶来,却仍然来迟一步的东家,当问清了事情经过后,几乎一头栽倒在地,好不容易被人扶起来,东家恶狠狠地甩了迎客小二一巴掌,骂道:“你个混账东西,你这回可是坑惨老子了。”
督抚凌峰的威名,福建全省,谁人不知呀?尤其在泉州,那简直就是如雷惯耳的人物,谁要是惹上他,基本上就在阎罗王那儿排了号了。
在回去的路上,徐璐昂着小下巴,一脸得意地道:“怎样,刚才我表现得不错吧?”
凌峰点头,“不错,做得非常好。”
就一个擅离封地的罪名,还不足以掰倒安王,但宠妾灭妻,纵容妾室侮辱欧打朝廷女眷的罪名,再加上无故欧打百姓,还说了那句诛其九族的话,就算不夺爵,岁奉减半那是肯定的。
皇帝巴不得给这些藩王扣一堆堆的罪名,好名正言顺地撸掉他们藩王的身份,没了藩王的制肘,朝廷也会少一半的负担。只是,这也只是凌峰的猜测,皇帝再是痛恨藩王,也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一切,只能意会。
徐璐成功地完成了凌峰交给她的任务,也颇是得意,很是神气活现了一番。
第二日,外头下起了雨,徐璐越发不想起床了,赖在床上,听着外头的雨声,目光从小圆桌上精巧的珐琅三足鼎的小香炉,来到凹墙里的白底青瓷的美人觚里Сhā着的各式鲜花异卉。漫天红枫金色夕阳雕刻仙灵芝纹的坐式大屏风,窗棂下,绿色植物盆栽被雨水淋刷成碧翠鲜艳的颜色,清淅盎然,绿意盈人。
因外头下了雨,屋子里有些冷意,她把脖子下的枕头丢到一边去,胡乱折了被子一角充当临时枕头,闻着被子里传来的薰染的玫瑰香味,外头有丫头们抬着脚尖走路的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响,以及衣裙上的玉佩撞击的叮环声响,满足地叹了口气。
直到现在,她都还有种做梦的感觉。
她以为,凭她再普通不过的出身,运气好,嫁给文继轩那样的官家公子哥,相夫教子,服侍公婆,与数个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做个外表光鲜内里却溃烂的官夫人。运气不好,嫁个普通的男子,过着不好不坏的市井日子。或是嫁给有出息却得努力往上爬的穷书生,与他一道苦熬日子。但她确实没有想过,她会嫁给凌峰,并且过着这种舒心写意的日子,没有姨娘在身边恶心人,没有公婆在头上压着,小姑妯娌也没有半个,底下的奴才对她也恭敬,关起门来,她便是主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丈夫对她也敬重喜爱,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美好。以至于凌峰那条人人畏惧的蛇尾,都不再那么恐怖刺眼了。
她重新翻了过身,目光散漫地望着床顶精美的翠绿虫草花纹,翘起一条腿,一只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优哉游哉的。
外头响来丫头的声音,“时辰也不早了,也该去叫夫人起来了。”
豆绿说:“不急吧,昨晚夫人睡得好晚的。”
徐璐立马红了脸,昨晚,她确实很晚才睡,半夜里又还醒了一回,豆绿就住在另一间屋子里,想来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那也不成的,还是赶紧叫夫人起来吧,听外院的染墨讲,爷的外院来了客人,还带了个好看的小姐来。那样的场面,我见得多了。”
徐璐心里一个咯噔,能在外头接待的客人,肯定是男客,男客带个貌美女子来,用脚趾头想是怎么回事。
可叹她刚才还洋洋自得地满足于现在的安宁平顺富贵的日子,想不到现实就给了她一记耳光。她多少也知道,相当一部份人,都喜欢送美人出去,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与利益。
徐璐头都气炸了,以凌峰这样的身份,有求于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送个把美人儿实在是太过平常。她倒要去会会那人,敢当着自己的面给自己的丈夫送人,太不把她这个正妻放眼里了。
今日的徐璐穿得很是精神,丝毫没有昨日的普通简单,此刻的她,戴上官夫人常戴的祥鸟大钗,精美的鸟身,赤金点翠的设计,用绿石宝镶嵌的凤鸟眼睛,栩栩如生,高傲而凌厉地望着远方。尾巴高高扬起,一副炫然欲飞的冲天姿态,就那样簪在规整的元宝髻上,让整张原就明媚的脸儿更是衬托得高贵起来。
身上是大红色金丝钱挑绣金牡丹花纹对襟秋衣,下身是桔黄色月华裙,裙摆上的连理枝刺绣繁复精美,从花骨朵到含苞开放,一共七福,朵朵鲜艳,颜色各异,无一不精美。赵玲玲虽只是商户女,但家中有的是银子,什么样的刺绣没见过,但徐璐这裙摆上的刺绣,却让她大开了眼见,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绣法,不知要花去多绣娘多少心血,才能绣出来。
赵玲玲也是心细之人,这人身上穿的,戴的,无一不精致,一派督抚夫人派头,而这人眉目舒展,闲适写意。身边的丫头服侍恭谨,动作齐整,显然对这位新夫人还是颇有敬畏之心的。那么就可以证明,这位新夫人还是颇得凌峰喜爱的,否则,再是美艳的花,不经心护养,总会有凋零之状。
这位夫人与自己年纪差不多,或许比她还要小,却一副夫人的派头了,心里有些微不舒服,不过她仍是恭敬地给徐璐福了身子,“玲玲参见夫人。”
徐璐放下茶杯,笑着说:“赵小姐不必多礼,来呀,给赵小姐设个坐儿。”
她现在是已婚妇人,又是督抚夫人,见一个没怎么见过面的未出阁的女子,只让人设个座就成了。
一个丫头搬来一个墩子,赵玲玲看着束腰的小杌子,又看着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的徐璐,居高临下的架势,心下不舒坦,这人出身也并不比自己高多少,却一副夫人派头了。
如果她不是运气好,嫁给了凌督抚,哪会有今日的威风。
赵玲玲道了谢,坐了下来,ρi股只坐了一半,一派恭敬神色。
徐璐察颜观色的本领还是不错的,虽然这赵小姐掩饰得不错,但依然让她捕捉到了一丝不以为然,她心里并没多少生气,只在心里感叹着,连一个商户女都敢轻视自己,看来妇凭夫贵并非哪儿都能吃香的。
“昨儿回来得晚,今早起得迟了,赵小姐登门,倒给怠慢了。”徐璐又说,“外院的人也太不像话了,像赵小姐这样的客人,自然是要先请到后院的,怎能请到外院由爷们接待的道理。传扬开去,还会说咱们家没规矩呢。赵小姐你说是不是?”
赵玲玲满面的通红,徐璐这分明是在嘲讽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来凌家作客,不见女主人,却跑去见男主人,不止是不懂规矩,还有那么一层“不知聒耻”的讽刺。
第101章 送上门的诱惑
绕是赵小姐已打定要给凌峰做妾,被徐璐这么*祼地说出来,脸上依然火辣辣的一片,讷讷不成言。
“是玲玲不懂规矩,让夫人笑话了。”赵玲玲咬牙,不得不解释说,“家父有要事见凌督抚,一时情急,就忘了规矩。也亏得督抚大人不拘小节,不然玲玲可就大大失礼了。”
徐璐意外,嘿,这位赵小姐并不若外表那么柔弱呀,还懂得反击呢。
她说忘了规矩,而凌峰不拘小节,并未怪罪他,岂不暗指自己心胸狭隘?
徐璐端了茶杯,轻啐了口,“赵小姐这话说得好,咱们泉州人一向不拘小节惯了的。爷虽非泉州人,但处得久了,也同样如此呢。”然后轻言细语地问了赵玲玲年纪,可否识字。
赵玲玲一一回答,“家中请有西席,倒略识得几个字。”
徐璐笑着夸奖道:“原来赵小姐还是个才女,失敬失敬。”
“不敢当,在夫人面前,哪有我卖弄的资格。”赵玲玲谦虚道。
“赵员外给赵小姐请西席,出门在外也把赵小姐带在身边,可以想像,赵员外有多么重视赵小姐。”徐璐看着赵玲玲道,“冒昧问一句,赵小姐可有许人家?”
赵玲玲心里紧张起来,她已打定主意给凌峰做妾了,凭她的美貌,想来是不难的。可到底还要经过眼前这妇人同意才成。于是赵玲玲回答:“有劳人夫人关怀,还不曾。”
徐璐又问了赵玲玲家中可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家中除了玲玲外,偿有两个亲弟弟。”
“哦,就没姐妹了?”
赵玲玲面色似有不预,但仍是回答道:“还有一个姐姐……与我同岁。”
徐璐这便明白了,估计她这个姐姐与她并非一母同胞,或许姐妹间相处也不会愉快就是了,说不定还有宿怨呢。
徐璐又笑眯眯地问道:“赵小姐这么的貌美多姿,想必令姐也是人间绝色吧?”
赵玲玲脸色微变,但仍是细微谨慎地道:“夫人说得极是,论姿容,玲玲却是不及家姐一半的。”
徐璐一脸向往,“赵小姐已是个大美人儿,令姐比赵小姐还要美,我实在想像不出,这样的美人是如何的了得。倒想见上一见。”
赵玲玲不再吭声了,徐璐便知道,她对自己的姐姐是极不待见的。于是徐璐又问赵玲玲两个弟弟的情况,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后,豆绿从外头进来,恭敬地福了身子,“夫人,连姨娘白姨娘来向您请安了。”
赵玲玲心里一惊,据说凌峰屋子里除了一个主母外,偿有两位姨娘,看来传言不假。
徐璐庸懒地道:“没瞧到我这儿有客人吗?让她们回去吧,另外,前儿个交给她们的一些针线活儿,让她们无论如何,明日就得给我赶出来,就说我要用处。”
“是。夫人。”
豆绿正要出去,徐璐又叫住她,她揉了揉脖子,“脖子有些酸,让她们进来替我揉揉。”
赵玲玲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一个恭敬地匍匐在徐璐脚前,给她捶腿,一个立在她身后,给她揉捏着脖颈,神情谦卑。而徐璐却一脸理所当然地舒服地享受着,仍色变了数变。
这两个姨娘一个穿着粉红色锦缎撒花长褙子,头簪水红珠花,Сhā着支碧玉珠杈,翠绿的凤钗,一个穿浅紫色对襟纱衣,里头是粉紫色的夏衣,粉色汗巾儿,也是满头的珠翠,看着倒也有姨娘的派头,却做着奴婢的卑贱活儿。
这,这位督抚夫人,未免也太托大了吧?
徐璐一边享受着两位姨娘的精心服侍,一边与赵玲玲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赵玲玲这时候哪还坐得住,满心的疑惑不解,还有更多的不以为然……这两位姨娘身份低贱,也只能讨好主母方有安宁日子。而自己好歹也是大家闺秀。父亲虽不在朝为官,到底也是泉州有名的大户,在官场上,也是能量匪浅。她又是堂堂赵家嫡女,想来就算给督抚大人做妾,这位主母也万万不会拿她当婢妾一样对待吧?
如此安慰着,赵玲玲心里却有些惶然,她父亲也是有几个姨娘的,这些姨娘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她可是看在眼里的。如果让她这样的堂堂赵家嫡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对一个不如自己的女人伏低作小,她死也不会同意的。
两个姨娘额上淌出了细汗,却连抹都不抹,依然神色恭谨地服侍着徐璐,赵玲玲看得胆战心惊。
偏徐璐还笑着与她说,“赵小姐以后也是要为人主母的吧?”
赵玲玲脸色尴尬,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不愿再继续呆下去了,赶紧起身告辞。
徐璐也不阻拦,赏了她两方绢帕,以及两匹上乘的布料,便让她离去了。
赵玲玲出了蘅芜院,这儿有两条路,一道是通往外院,一是直接通往门房之地。她驻足想了想,便朝门房的方向走去,只是眼角处瞧到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朝这边走来,能在这种地方来去自如,不是凌峰又会是谁?
赵玲玲一颗芳心暧间又沉沦了,她佯装不注意地转身,低头迎了过去。
果然,在距她五步之遥的地方,凌峰止住步子,说:“赵小姐。”
赵玲玲一颗心怦怦直跳,如此近距离之下,她一颗心又慌又乱,脸蛋儿飞过一丝嫣红。
她福了身子,柔媚温婉地道:“玲玲见过凌大人。”
“免礼。令尊已在外头等着了,赵小姐从这儿过去,便可与令尊汇合。”
赵玲玲一阵失望,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她也不好再厚颜留下了,只好又福了身子,声音越发柔媚,“多谢凌大人款待,玲玲告辞。”
凌峰淡淡颔首,“赵小姐路上小心。”然后便不再看她,大步踏入蘅芜院。
赵玲玲跺了跺脚,只好离去,与父亲一道回到家中,发现父亲脸色不怎么好看,忍不住问道:“爹爹,您与凌大人的事儿,谈妥了么?”
赵东海淡淡地“唔”了声。
“凌大人已不再追究昨日咱们店里伙计的过失了吧?”想着刚才凌峰对自己的态度,赵玲玲又升起了一种信心。
赵东海道:“唉,你一个姑娘家,这事儿甭过问了。我去见你母亲去。你也回你的屋子里呆着吧。”
望着父亲急匆匆的背影,赵玲玲很想问她是不是真要去凌府,但见父亲已经离去,也就不好开口了。
……
凌峰进来后,便瞧到今日的徐璐贵气的打扮,只觉眼前一亮,笑了笑说:“今日倒是比往日精神多了。”
徐璐嘟唇,“爷这是什么意思?嫌我往日打扮得不好么?”
“我夫人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只是今日更加美丽高贵,为夫差点都看呆了去。”凌峰坐着坐了到另一边的榻上,拿起她递过来的茶水,呷了口,“好端端的见赵家小姐做甚?”
徐璐原本还要质问他是否瞧中了赵玲玲的美色呢,可这时候,却反而说不出理由了,于是说:“爷一个大老爷们,居然亲自接待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成何体统?少不得要我这个主母亲接待了,不然,像什么话?”
凌峰哈哈一笑,“还是夫人想得周全。”
徐璐仔细观察他神色,似乎并未被赵玲玲吸引,这才稍稍放下了心,皱了皱鼻子,说:“这赵东海登门,想必是为了昨日怠慢了爷而陪罪来吧?”徐璐好歹也做过几年知县千金,也见识了老百姓对当官的敬畏之心。昨日天凌峰在天河鱼庄黑脸而去,赵天海再是有通天的关系,也会坐不住的。
凌峰淡淡地道:“夫人料事如神。”
徐璐又试探地问:“那爷可有原谅此人?”昨日的事儿,其实是徐璐故意挑起来的。倒也不能全惯那天河鱼庄。
“夫人觉得,为夫该原谅此人么?”
徐璐沉下脸来,“不该。”
“哦?”
“陪罪就陪罪,还带个闺女陪罪,成何体统?”徐璐恨恨地道:“就算要陪罪,要么他带着儿子登门向爷陪罪。要么让他夫人带着闺女向我陪罪。哪有一个大男人的,带着闺女向爷陪罪的道理。哼,司马昭之心。”
徐璐非常不爽赵东海,陪罪就陪罪吧,她和凌峰都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又岂会与他计较。只是,千不该万不该拿闺女来陪罪,像什么话。当我是摆设么?
凌峰哈哈大笑,“夫人高见。那依夫人之见,为夫人又该如何?”
徐璐翻翻白眼,“人家只是向爷陪罪,又不是向我陪罪。”
意思就是,就算凌峰原谅赵东海,她也不会原谅他们的。
凌峰说:“夫人说得极是。我是这么与赵东海的。”
徐璐愕然,“爷说什么?”
凌峰并未回答,只是轻敲桌面,漫不经心地道:“今儿下午,或是明日,赵太太估计会登门拜访。夫人若是得空,就抽空接待一下吧。”
徐璐双眼一亮,很快就明白过来,“爷的意思是……”
凌峰淡淡一笑,“天河鱼庄怠慢的是夫人你,赵家就算陪罪也是向夫人陪罪才是。只要夫人原谅他们,我便不再追究此事。”
徐璐知道,凌峰这是在替自己立威,她出身普通,家世更是普通,就算成为督抚夫人,好些人都是不看在眼里的,总觉得她是依附于凌峰而活。
昨日的事儿,虽然是她故意挑起来的,但天河鱼庄的表现,也确实对得住“看人下菜,出尔反尔”的罪名。但赵家却不来找自己陪罪,反而跑去向凌峰陪礼,这就说明,她这个督抚夫人,在这些人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的。
而凌峰却把处置权交到自己手上,大有她不原谅赵家,赵家就得倒霉的架式,这岂止是替她立威,分明就是替她撑腰来着。
徐璐放柔了眼神,眉开眼笑地道:“多谢爷。爷对我再好不过了。”
凌峰淡淡一笑,“你是我妻子,当然要对你好。”他可是很护短的。昨日他对面楼上看得清清楚楚,那天河鱼庄的小二,就是个势利的家伙,为了打发自己的妻子,居然故意挑动安王对妻子动手,实在是可恶。今日赵东海来陪罪,还带个未出阁的闺女来,简直是司马昭之心。心里却很是愤怒,你店里的伙计得罪的是我妻子,你居然带闺女来向我陪罪,却还带着闺女来,这是陪罪呢,还是故意给我妻子上眼药?
见他在看了赵玲玲的姿容后,依然要给自己撑腰立威,徐璐心里甜兹兹的,胆子也大了,也开起了玩笑,“那位赵小姐长得可真不错呢,爷看着就不动心?”
凌峰哈哈一笑,一脸的傲气,“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那样的姿色,我还瞧不上眼。”
“我不信。”那赵玲玲,生得确实不差的,连同样为女人的她都有些嫉妒了。
凌峰看她一眼,忽然认真道:“世上的美人何其多,有些只能远观,有些只能欣赏,而有些只能敬而远之。通常这些美人,欣赏也就罢了。”
徐璐捧着下巴,半开玩笑地道:“那我呢?在爷心目中,我又是什么样的女子呢?”
“你嘛……”凌峰故意卖了个关子,说:“就只能做我的黄脸婆罢。”
徐璐大怒,冲上去就要掐他,反而他给按到了怀里,夫妇俩打闹了好一会儿,刚开始屋子里还有些笑骂声响,渐渐地,便没了声音。外头的丫头会心一笑,心头高兴,爷和夫人的感情越发好了。
唯独豆绿一脸的菜色,姑爷那么可怕的人,小姐居然不怕他,居然还敢对姑爷动粗,胆子也太大了。她就不怕姑爷万一凶性大发,把她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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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带总是断掉,也不知是线路问题,还是我的主机有问题,这主机一晃又用了四年半了。这阵子总是掉线。章节传不上来,弄得满肚子火。
昨天又把章节弄颠了,也亏得昨晚一位读者来告诉我,赶紧去改了。都不敢上来与大家哈皮了。
我现在就去改忏悔,面壁思过去。
第102章 识时务为俊杰
翌日,一大清早,赵太太便来到凌府。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估计凌夫人还从起床,或是正在梳妆打扮吃早饭什么的,总之,这个时候,肯定不会见她。但她仍是这么早就来了,一来是为了表不自己的诚意。二来也是为了做给外人看。
昨日她吃了闭门羹后,回去后丈夫都变了脸色,一个劲地说他糊涂,做了混账事。原以为向凌督抚陪了罪,就可以高忱无忧。再把亲闺女送给凌督抚做妾,这样一来,赵家不但没事,还会与凌督抚攀上关系,将来赵家在泉州,谁还敢放肆?
可千算万算却漏算了督抚夫人在凌峰心目中的位置。
被凌峰直接下了逐客令,女儿也被请了出来,赵天海这才知道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据说督抚夫人年轻貌美,又是新妇,自然会得凌峰的一时宠爱,他却在得罪了凌夫人在先,又把自己闺女送给凌峰做妾做后,这不是明摆着与凌夫人过不去么?难怪自己夫人要吃闭门羹。
尤其后来又打听到,这位凌夫人虽说出身普通,但生得貌美如花,深得凌督抚宠爱。上个月被王家公子王瑞冲撞,那王瑞不但被发配,还连累王家差点满门覆灭,甚至那王瑞的胞姐以及其夫婿也因卸下不严,被革职查办。若非王林两家及时服软,不止王家会被夷灭,林骏的总兵位也要被撸去。
再则,一位姓华的夫人公然质疑并嘲笑凌夫人的出身,被凌夫人二话不说就抽了回去,甚至那位姓华的夫人屋子里头还多了位名满泉州的名伎秦香香。这也是出自凌督抚的手笔。
得知事情完全属实后,赵东海肠子都悔青了,悔不该带闺女去给凌夫人上眼药水,
赵太太也觉得丈夫做事鲁莽了,就算要攀上凌督抚的关系,也不一定要拿女儿做牺牲吧?既然知道凌夫人深得凌督抚宠爱,他们就走凌夫人路线也是一样的。
赵太太并未在凌府外头待太久,很快就被迎了进去,被迎到一个宽阔的院子,凌府的丫头倒也恭敬有礼,上茶倒水,非常殷勤。这才稍稍去心头不安与紧张,在心里不无担忧:这位凌夫人出身普通,却有幸嫁入高门,又生得貌美,又得凌督抚的宠爱,这种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女子,她见得多了,
这位凌夫人在天河鱼庄受到怠慢,又被安王一通欺辱,昨日又被丈夫上了眼药,不知会如何计恨他们赵家呢。
赵太太哀哀地叹口气,已经作好受磋磨的心理准备了。
等了大半个时辰,太阳升得老高了,正当赵太太快要坐不住时,才看到徐璐姗姗来迟。赶紧上前施礼,“妇人赵李氏,见过凌夫人。夫人万福金安。”
自己一大把年纪,却要与一个比自己女儿还要小的姑娘行礼,赵太太心里也无比悲忿,却又不得不如此。谁叫人家运气好,嫁了权势薰天的封疆大吏为妻。
而她虽然穿金戴银,却只是一介商妇,论身份地位,两者却是相差甚远。
徐璐进得门来后,在主位上落了座,这才道:“赵太太免礼。”然后让人给赵太太看座。
赵太太这才直起身子,偷偷打量徐璐,看到徐璐的面容后,尽管有准备仍是吃了一惊。眼前这个小姑娘,生得确实好看,丝毫不比自己女儿差,但那周身的气派,却是女儿拍一辈子马都是赶不上的。面容秀美,端庄又恬静,并无想像中的高傲目中无人之态,反而平和近人。梳着齐整的双把头,髻边簪着两朵福建才流行起来的丝绒玫瑰花,一枚羊指玉打造的羽毛状五尾凤钗,凤钗两侧嵌南珠枝花,钗座垂下的红宝石流苏垂在额间,衬得一张玉一般的脸明丽妩媚。米黄色绣细青花的开襟束腰夏衣,两襟用丝线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里头绣连理枝浅淡桔红色抹胸,裙边系着一条红色宫绦,垂着一块美玉,下身姜黄色的缕空月华纱裙,手持一把八扇形的香骨团扇。夏天衣服宽大而松散,徐璐露出半截雪白皓腕,戴着枚南珠串起的手链,庸懒而端庄地坐在椅子上,伸出雪白皓腕,接过丫环递来的参茶,从容优雅地喝着,这动作,这神态,像画中的仙子,娇贵而纯洁,又有着不容人忽视的威仪,不敢造次。
赵太太心头暗叹,如此美人儿,千娇百媚,气质上乘,媚而不妖,艳而不俗,端庄优雅中又见高贵沉静,若非早已知晓这人出身确实普通,任谁都会认为是某家高门嫡女。
如此集气质与美貌的人儿,难怪凌督抚也会捧在手心疼着。赵太太尤以闺女为傲,但见凌夫人,这种想法立马粉碎。她闺女美则美矣,一无气质二无灵气,站在凌夫人跟前,立马被甩出几条大街。
赵太太打量徐璐,徐璐也在打量赵太太,大概是为了应陪罪的景,赵太太穿得很是朴素老气,莲青色夏衣,褐色马面裙,莲青与褐色本就是庄稼人或老年人才穿的颜色,赵夫人年纪并不大,穿在身上,越发老气横秋,毫无生气,头上首饰也并不出众,略显普通,以赵家的雄厚财力,不至于戴不起名贵名面,今日穿得如此朴素老气,显然内心已经服了软。
又有丫头重新进来给赵太太换了茶,赵太太低声谢过,恭谨地坐在墩子上,赔笑道:“早就听说凌夫人貌美如花,胜似西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民妇能见夫人真容,实是三生有幸。”
对于这类夸奖,徐璐倒未露出任何得意神色,反倒是似笑非笑地道:“令千金也是貌美如花,我能见着赵小姐真容,也是三生有幸。”
赵太太呆了呆,一时笃不定徐璐话里的真假,因徐璐语气温和,也没有上位者高高在上的鼻孔朝天,可昨日丈夫带女儿登门,显然这位凌夫人也是知道的,否则不会把女儿叫过去立威了。因此赵太太认定,这位凌夫人可不是在夸奖女儿。
想着赵家的命运还捏在凌峰手上,而凌峰又对凌夫人颇是维护,想要请得凌峰的原谅,还得先过凌夫人这关。而丈夫女儿又得罪了凌夫人,于是赵太太又道:“凌大人少年英雄,又是难得一见的当世美男子,如潘安在世,宋玉重生。小女一直仰慕凌大人风采。闻得外子要拜访凌大人,小女对外子好一番撒娇磨磋,外子一向疼她,便就着由着她了。昨日回到寒舍,小女与小妇人说,能亲眼见到凌大人真容丰采,这辈子无憾矣。”说到这里,赵太太观察徐璐的神色,却沮丧不已,这位小夫人虽然年纪小,却完全喜怒不形于色,她居然丝毫看不透此人。
赵太太虽心头忐忑,到底也是浸淫内宅多年的主母,也是见惯了场面,习惯了权贵交际的人物,虽然内心紧张,但说话依语气依然不缓不慢,三分恭谨,七分镇定,“承蒙夫人瞧得起赵家旗下的鱼庄,这是我赵家手令,但凡持手令到赵家旗下,无论是用餐还是购物,一律只收半价,夫人若不嫌弃,还请收下。”
赵太太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牌子,用羊脂玉做的玉,上头打造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图案,背面刻了个赵字,大概这便是赵家的标识了。
无论是当朝勋贵,还是巨商大贾,江湖门派,一旦发展到了一定势力,有了根基后,都喜欢自行发行所谓的信物,拥有此信物之人,不说号令其名下所有从属之众,却也可以当作是一种身份的像征,而赵家是商业巨贾,发行的信物就能在赵家任何一间铺子以半价购物,甚至免费购买。
一旦持了这块手令去赵家名下的铺子里购买,不但能得到恭敬接待,还可以省下一半的钱,确实很诱人。但徐璐也只是微掀了眼皮,便道,“赵太太有心了,只是我与赵太太非亲非故,就贸然收下夫人大礼,可是不妥的。赵太太还是请收回吧。”
赵太太一脸诚恳地道:“夫人,这令牌,赵家只发行了五枚,分为青红白紫黑五种,其中白色尤为重要。拥有此令牌,除了买卖便宜外,最重要的,拥有此令牌,可号令所有赵家诸人,包括身为赵家家主的外子。凌大人的眼界格局,赵家恐怕还登不得台面,但三个好汉一个帮,相信还能替督抚大人尽一份绵薄之力的。是不?”
徐璐坐正了身子,轻言细语地道:“赵太太果真是七窍玲珑心思,难怪赵家生意做得这样大。”
赵太太懵了,徐璐东打一枪,西来一句的,把她弄得云里雾去,压根就猜不出徐璐的心思。她分明是来向凌夫人陪罪,投诚,这凌夫人也不知是听懂了,却故作糊涂,还是压根就没听懂。
“咱们这点家底,在夫人眼里,可就算不得什么了。”赵太太心头愁肠百结,她与多个巨贾之家的夫人来往,从来没有今天这般,一肚子话没地方说,一身的力气,无处使的无力感。
“赵太太不必多言。”看赵太太似乎被她绕进去了,徐璐也有些无耐,她没有与这种生意人打过交道,也学不来拐弯抹角,最后,还是拿出她的必杀技……开门见三。
“赵太太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说句实在的,那日之事,我和我家大人都未放在心上,我家大人好歹也是一省督抚,肚量还是有的。所以赵太太实在没必要惶恐。”
赵太太将信将疑,她也与不少官夫人打过交道,这当官的都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官腔说得头头是道,圆圆满满,可实际上却是猪狗不如。与官夫人打交道久了,也得出了经验,在没得到确切保证之前,她是绝不能放松警惕的。
“夫人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计较店里伙计的无理,是民妇的福气。夫人不计较,但民妇却不能无动于衷。店里的人有眼无珠,怠慢了夫人,让夫人败兴而归,还差点给夫人惹来大麻烦,民妇在这此向夫人赔罪。这令牌是赵家对外信物,也今日送与夫人,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做个念想。还请夫人务必收下。”
徐璐说,“虽然那日确实集了一肚子火,不过近来因为被别的事给耽搁了,倒把这事儿给忘掉了。既然赵太太这么有诚意,我也不好拂了赵太太美意。我嫁入凌家时日偿浅,但我们家大人已时刻告诫我,当官的绝对不能与民争利,所以这令牌我是万万不能收的。若赵太太真心要赔罪,就请夫人多多支持我家大人在税赋的改革便是。”
赵太太连忙保证道:“自从督抚夫大人来我福建,做了多少有利于老百姓的事儿,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不消夫人明说,我们都要支持督抚大人的。”
徐璐高兴地点头,“有赵太太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两年来,我们大人斩杀查处了多少贪官污吏,可仍然有顶风作案的官员,实在令人生气。就拿王华周来说吧,此人专司泉州商业税赋,却中饱私襄,官商勾结,大大损害了朝廷利益,害得国库空虚,实是罪大恶极。”她瞧赵太太面色茫然,又继续道,“福建依山傍海,地理形势,决定了倭寇的横生,以及海运事业的兴盛。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庞大的治安压力。练兵,造船要花钱,修筑城墙,建设城池都要花钱,可这钱从哪儿来?全得靠地方税收。官府想提高税赋,以税养兵,这原也是好的。可这王华周欺上瞒下,不去找那些富得流油的巨商富贾,乡绅士豪,偏去逼迫老百姓。唉,老百姓有什么,不就是背靠黄土,在土里刨食,本就辛苦了,还要承担一大堆的苛捐杂税,逼得老百姓家破人亡。商税和盐、茶、酒等货物税的征收,才是维朝廷机购运转的重中之重。工商税收更是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但我发现,泉州地区的工商税,在整个福建却最为低廉。刚开始爷还以为是本地官员为了刺激经济发展,施行的薄税政策。后来一查,才知道,原来这些商人与王华周相互勾结,这些年来,也逃了不少的税,我家大人格外震怒。国库空虚,都面临着发不出将士饷银的窘境。可那些个别商人,白白享受着朝廷优待,和将士们的浴血保护,本来就该他们担当的责任,却让贫穷劳苦的庄稼人承担,实是可恶。”
说到最后,徐璐已狠狠拍了桌子,俏脸上一片寒霜。装作没有瞧到赵太太豁然变了的脸色,继续森然道:“这类商人,一味赚钱,却不思回报朝廷,回报百姓。还与贪官勾结,一道祸害百姓,我家大人极是震怒,准备派人对这些偷税漏税与王华周勾结的商人逐一清查。一旦查处出来,就强制补交偷漏的各类税斌,并罚五倍的税款。尤其是那些数额巨大的商贾,更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严重者,抄家。”
赵太太内心惶然,大庆朝重农轻商,商人的税赋都比较重,地税、牙税、当税、契税等杂税加起来,基本上占了营收的五成左右。为了增加收成,哄抬物价,垄断经营,打击同行,那是家常便饭的事。尤其为了更快地增加财富,通常都会买通官府进行偷税漏税。赵家也与王华周勾结了数年,省了不下百万税赋。若是让凌峰给查了出来,再按五倍的罚款,赵家就得伤筋动骨了。
徐璐看着赵太太,“夫人,你们赵家,应该不会偷税漏税吧?”
赵太太心里一阵哆嗦,她也想力持镇定的,但却无法办到。跪倒在地上,“夫人,我赵家有罪,民妇也有罪,请夫人给我赵家指条活路吧。”
赵太太也是没法了,人的名,树的影,凌峰在福建那可是有杀神屠夫的绰号,以往那个在福建指手遮天的海家,是何等的威风嚣张,凌峰扬起的三板斧,只亮出第一板斧,就给烟灰飞灭,尤其海家还有个女儿还是当今皇上的宠妃呢。海家如此的树大根深,都让凌峰三下五除二就给杀得干干净净。远的不说,就说王家吧,王家也是福建鼎鼎大名的超级巨贾,比起泉州第一首富的赵家,又要牛气多了。王家在凌峰雷霆手段下,不出三日功夫就服了软。赵家小胳膊小腿的,更是不经折。于是,一听凌峰要对偷税的商人动刀,赵太太二话不说就讨饶了。
徐璐心想,这赵太太倒是个妙人儿,懂得见风使舵,不像有些土豪绅贾,明知对手强硬,却自恃本事,非要硬杠。虽说最终下场凄场,但想要对付,确实也要费一翻功夫。这赵太太倒是干脆,直接服软,倒也省了她不少事儿。
当然,以凌峰的心思,虽然不喜这些商人过于无耻的追本逐利,但商人唯利是图本就是天性,把他们一网打尽也不现实,按凌峰原来的主意,也就是拉两个出头鸟来,好好杀杀威风,其余商人自然就老实了。既然赵家如此闻弦歌知雅意,这样一来,改革税赋便容易多了,倒也省了凌峰不少事儿。
基于赵家如此的识时务,徐璐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并且还透露了官府未来走向,比如,泉州准备成立海司衙门以及专业护航队,打造海上军舰。每艘军舰设大将军炮,百发连机弩,用军事方式保护出海的商家,商家只需拿出一部份费用,便可以请到训练有术的水兵护航出海,比自雇护卫又要好上太多。
自雇护卫都是江湖人士,武艺虽高强,却从未进行过强化军事训练,临阵杀敌并不能发挥最大威力。反倒是经过专业训练过的水军,单打独斗虽不在行,但胜在有着丰富经验的海上战争,并且还用军舰护航,又有先进武器,这是任何一家护卫队都是办不到的。
当然,官府军舰也并非出钱就可以请到的,首先要满足几个先决条件。
徐璐笑眯眯地看着赵太太,后者一脸的狂热,藏在恭敬面容下早已有颗活跃的心思了。
“我一个妇道人家,对这些也不是很清楚。要亲自问过我们家大人方能知道。不过,依我对我们大人的了解,想来也只有那些合法经营,规矩纳税的商家方有此申请资格吧。”
赵太太心思越发活络了,连忙保证说,“先前我们家也够糊涂的,占了官府不少便宜,也亏得夫人及时点拔了民妇,使得我赵家不至于一路错下去。今日民妇向夫人保证,督抚大人的税改政策,我赵家第一个支持。”
赵太太这是变相地表示,服从官府安排,补齐先前漏交的税,彻底支持官府即将推出的税改。
徐璐很是满意,又给了颗甜枣,“我相信赵家能够做到泉州第一首富,显然也是有实力申请舰队护航。”徐璐又透露给赵太太,官府成立护舰队,也并非护送所有商户,总得优先照顾合法经营,依法缴税的商户。
赵太太心里又琢磨开了,赵家能成为泉州第一首富,也是托了福建日渐繁荣的海运事业,但因为海盗原因,赵家也培养了一大批打手护卫,这是一笔非常昂贵的开支。如果真能争取到军舰护送,那就能省很多事儿了。海运事业巨大的利益回报,促使赵家可以忽略掉那微小的护舰队开支。尤其借着第一个响应官府税改的东风,搭上督抚大人这条船,对赵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想着赵家的死对头吴家的日益猖獗骄傲,赵太太越发坚定了要找个更大靠山的想法,而眼前的凌督抚,就是现成的靠山与资本。虽说先前因赵家开罪了督抚夫人,但知错能改,善莫大蔫,相信督抚大人不会计较就是了。
赵太太走后,又办了一件漂亮差事的徐璐迫不及待地去了外院,想邀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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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都杯弓蛇影了。
今天应该没有错了吧?我仔细查了两遍了。
第103章 外书房有心大的丫头
因凌峰大多时候也在衙门里办公,就算回到凌府,也是在外书房里呆着,极少回后院来。凌峰的外书房便设置在凌府后花园深处一幢宅子里。在月洞门处,婆子丫头还备了单人拉的马车,徐璐觉得这么点路程还坐车,未免娇气,也不利于锻炼。索性徒步过去,反正后花园再宽阔,也就千百步的距离罢了,还累不倒她呢。
一般大多数人家的书房都设在清幽之地,对环境的要求格外严格,除了清静外,防守也特别的严。进入后花完深处,一条不宽的青石铺就的小路,弯曲而幽静地延伸到眼光尽头,一处静立在湖泊处的独栋二层小楼在参天古树下露出一方屋角。
走近后,阔气宏伟的高大院墙,黑漆大门上挂着着匾额,上边龙飞凤舞地写着“壮月楼”三个大字。门半蔽开着,进入大门,再徒步进去,齐整的青石地砖,打扫得寸叶不见,地面纤尘不染。
踏入门槛,徐璐便瞧到天井里有丫头正拿着水壶在浇花,她认出这丫头,叫妙琴,是专门在外书房服侍的丫头。
那丫头也瞧到了徐璐,赶紧上前施礼,“夫人。”
“爷在里面吗?”
妙琴回答道:“夫人要见爷么?爷正在里面呢。”
徐璐点头,继续朝前头走去。也不知是从哪移植来的老槐树,把整个院子遮了几乎一半。以至于徐璐在走近后,才发现,这儿居然还有层层侍卫把守。
徐璐还未踏入台阶,就被人喝斥一声,不知何时,眼前出现两个青衣男子,腰缠长剑,神色严肃警戒地盯着徐璐,“站住!书房重地,闲人免进。”
徐璐那个气,她知道凌峰的外书房应该有许多机密,让侍卫把守也是应当的。但她好歹也是凌峰的妻子吧,也被称为闲人,实在令人生气。
“你们瞧我像是闲人吗?”徐璐冷下脸来轻斥。
这些侍卫一直在壮飞楼当差,又负责死守外书房,而徐璐也从未踏足过壮飞楼,侍卫们也压根就没见过徐璐,也确实没有认出她来,不过瞧着徐璐头上那枚金光闪闪的凤鸟大钗,和不俗的装扮,以及身后的丫头跟随,也多少猜到了徐璐的身份。
但这二人却依然冷着脸来,其中一个抱拳道,“原来是夫人。属下怠慢之处,还请恕罪。只是爷的书房乃府中禁地,没有爷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半步。还请夫人谅解。”
徐璐大开眼界,她堂堂主母之尊,居然让侍卫给拦在门外。
“我也不能进去么?”徐璐皱着眉,一脸不高兴。
“抱歉,夫人,请不要为难属下。”
徐璐生气了,瞪着大开的书房大门,“爷在里头吧?”
“是。不过没有爷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去的。”
徐璐此刻进退两难,强闯吧,万一凌峰发火,她就惨了。可就这样离开吧,又太怂了。正在踌躇时,书房里头出来一个青衣小厮,是凌峰的小厮,叫凌小年。
凌小年一脸恭敬地对徐璐打千作揖,“夫人,爷知道您来了,赶紧吩咐小的来迎您进去。”
徐璐心头松了口气,真要让她就此回去,也太丢面子了。她昂首挺胸踏过半尺高的门槛,便发现,这书房还真阔大,五间上房,全给设计成书房,她正四处观望打量,凌小年又对她伸手,“夫人,这边请。”
徐璐只好撇下满目的打量,随凌小年一并往左走,凌峰的书房简而不繁,家具布置简洁,款式和花纹也不繁琐。几、桌、椅、屏帷、笔砚文具、书几都以简洁素雅为主。其实说是书房,这儿的书并不多,就是两面实木大书架摆成十字形状,上头搁置了些书籍,名贵古玩或是一些花瓶古薰之类的,另一个书架摆放着画卷、瓷做的花鸟,用以充架。角落里摆了几盆青叶盆栽,靠墙的一面,挂了几件兵器,有弯弓,大刀,宝剑,各若干轴,名贤墨迹,角落里的衣架上,还挂有一套白色盔甲。再往里头走,雪青布幔背后,却是另有乾坤。
徐璐怔了怔,一个红木的长条大案静静地摆在正中,上头摆着文房四宝,以及一些文书密谏。桌案后一把太师椅,赫然坐着凌峰。而下面几把通体光素无雕饰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上,也坐着好几个人。她没有想到,凌峰的外书房里居然还有人在此,想来都是凌峰的幕僚吧。
这些人见到徐璐,也全身起身,齐声作揖,“见过夫人。”
徐璐微窘,赶紧还了一礼,“有没有打扰到诸位?”
我们正在商议事儿,你陡然闯进来,当然打扰到我们了。
幕僚们大都是学富五车的文人,生来便有与生俱备的高傲,自是不大瞧得起内宅妇人的,他们正商议着事儿,徐璐就闯将进来,若非顾忌着是上峰夫人,早就不给好脸色了。
徐璐也觉得不好意思,她完全没有想到凌峰书房里还有人,看样子似在商议军机要事。
凌峰起身,来到徐璐跟前,语气温和,“你先去那边坐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好了。”
徐璐小心观察凌峰神色,看他似乎没有动怒的迹像,心头微松,点了点头,又折了回去。她来到书房的另一边,房门右侧进去两间房,落地式的雕花琉璃屏风后,桌椅齐全,靠墙的一面设有椅子茶几,靠窗的地方设有软榻,大圆桌过去,洗脸架盆碗齐全,还有一张床,看着床上的被褥枕套,徐璐有个古怪的想法:如果凌峰哪天与自己吵架了,这人完全可以歇在外书房了。瞧这儿,一应摆设寝具齐全,就算十天半月不回后宅也都成的。
徐璐在软榻旁的四方小几子上抽了一本书,就靠坐在软榻上,看书打发时辰。
她带来的丫头,并未进入屋子里,只是留到外头抱厦里侯着。凌小年是外男,也不好过来服侍徐璐,便把专门在外书房服侍的妙琴妙棋喊了进来。
妙琴捧着一盘瓜果,上头撂着个茶杯,妙棋手上端着个填漆的盘子,二人朝徐璐福了身子,声音清脆道:“夫人,请喝茶。”
“夫人,这些水果都是井水湃过的,今儿天气有些闷热,吃些水果减减热。”
二人分别把茶和果盘放到小几子上,徐璐看了妙琴一眼,说:“天气有些闷,又走了一大段路,怪热的,拿把扇子来,给我打打扇。”
妙琴愣了下,笑着说:“夫人吩咐,原是奴婢的福气。可奴婢手上还有些事儿,都是爷交代下来的。夫人您看,等奴婢把爷交代的事儿弄妥当了,再来服侍夫人可好?”
徐璐淡淡地道:“既如此,那你去吧。”
妙琴又说了几句奉承话,然后恭敬退下,出来后,唇角却浮起一抹得意冷笑。
哼,什么东西,仗着是爷的夫人居然敢指使起我来。我虽是凌府的奴才,可一直服侍在外院,你再横也管不到我头上。尤其她那样的出身,只要抬出爷来,量她也不敢再指使自己。
徐璐又看了妙棋一眼,妙棋没有妙琴那么厚的底气,先前秋香几人的下场还明晃晃地摆着呢。于是赶紧说:“夫人稍候,奴婢去取扇子来,给您打扇。”然后快速去了西厢房,那儿有一间专门的库房,专门用来堆放四季应用之物,很快找出把扇子,来到屋子里,站到徐璐身后,不轻不缓地打着扇。
其实现在十月的天气,虽然有阳光,但并不热了,尤其书房四周都有古树围绕,树荫成林,屋子里非常凉爽。但徐璐生气刚才妙琴胆大包天。明知凌峰书房里有人,居然不告诉她,让她在凌峰以及下属幕僚前落了个娇蛮跋扈的名声。刚才有心要治治她,这人倒是有骨头的,居然敢拿爷们的事来堵她。
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眼见就要中午了,凌峰与幕僚们还没有出来,而妙琴也一去不复返,徐璐静下心来,觉得妙棋还算守本份,于是让她下去。等她书看到一半时,凌峰总算过来了,“好端端的怎么跑到外院来了?”
徐璐抬头,不紧不慢地起身,“想爷呗,所以就过来了。”
凌峰坐到软榻上,拉她一道坐到软榻上,俊脸凑了过来,双目含笑:“有多想?”
她身子偎近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凌峰哈哈大笑,“真如此?那让我感受感受。”说着厚实的双唇就落了下来,压在她嫣美的双唇上。她搂着他的脖子,夫妻二人倒在软榻上,亲热了好一会儿,凌峰这才放开她,“嗯,果真如此。”
徐璐脸色微红,习惯性地捏了他一把,“爷的正事商议完了?”
“商议完了。”他看着她,说:“我一般都喜欢在书房与幕僚们商议大事,边边有许多重大机密,所以我在书房四周布下了天罗地网,任何人踏入这儿都要受到盘问。你以后要过来,事先通知我一声。”
尽管他说的很是委婉,但徐璐仍是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变相地替刚才侍卫们的粗暴说话呢。
她哪会与那些侍卫置气,都是职责所在罢了,只是当着下人的面,被驳了面子,一时下不了台罢了。
她一脸愧疚:“都是我不好,不知道爷书房里还有人。不然我肯定不会过来打扰的。”
凌峰点点头,他知道这丫头一向明事理的,稍微点拔两句便明白了。
“赵太太走了?”他从果盘里拿了块苹果片,自己吃一半,剩下一半递到徐璐唇边。
徐璐毫不在意地含住,“嗯,走了。”她拿出一块白色令牌,递给他,把与赵太太的事儿简单说了下,凌峰大喜,“好,这赵家确是个识时务的,倒让我省了不少的事儿。”
徐璐又说:“爷可别高兴得太早。我瞧着赵太太这么识时务,又一心支持爷的政策,于是就擅自作主,把爷准备建护航队的事儿透露给赵太太了,赵太太很是心动。”
凌峰想了想,说:“只要赵家遵纪守法,让护航队保驾护航也不是不可。”
“这么说来,爷是同意了?”
凌峰刮了她的鼻子,笑道:“夫人的面子,自然要给的,不但要给,还得大大的给。我和幕僚们商议了一上午,也制订了较为详细的税改政策和海运规则,既然这赵家是第一个投诚的商户,咱们自然要优加关照。还得劳烦夫人一趟,想办法把这税改消息透露出去。先让大家有个思想准备,等时机成熟了,护航队在海上一亮相,再把政策一推,这便事半功倍了。”
徐璐仔细想了想,说:“爷这法子倒是不错的。爷要我怎么做,我一定竭力去办。”
“也不要你刻意去办,就是时常出席一些交际场合,再在适当的时机里透露两句便成了。”
徐璐点头,“这阵子门房上的收了好些请谏,全是邀我入府赏花品铭什么的,因为我年纪小,又没见过世面,怕压不住场面,给爷丢脸,所以都找了理由拒绝了。爷与我透个底,护航队只与五家商户合作,除了赵家外,究竟还有哪四家?爷与我提一下,我心里才好有个数。”
凌峰笑了笑说,“你自己看着办,夫人觉得哪些人家合适,就选哪家。我全听夫人的。”
徐璐大惊,“这怎能行的,爷别开我这种玩笑。”
凌峰轻描写地道:“也没有让你去挑选,只要把事情稍微透露出去,这些人只要有眼光的,自然会主动登门的。到时候,咱们再睁大眼,仔细挑几家识时务的,又一心支持官府政策的,再大力扶持,这不就结了?”
徐璐双眼一亮,“爷这个主意倒是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凌峰这样的想法不可谓不妙,如今朝廷开放海禁,泉州和天津卫是全国首屈一指的海贸试点,早就吸引了一些眼光独到长远的商户,虽然海上贸易有诸多风险,但也架不住那成百上千倍的利润。只要税改成功,那么官府就会有大把的银子了。
一般来说,海上有两大风险,一是海上风暴,二是海盗,前者只能听天由命,但只要小心防范,还是没大问题的。但若遇上海盗,可就麻烦了。官府出动专业护航队,那便是把商人们的风险降至最低。只要稍微会算账的商人,都会明白,花点小钱就能挣回成千上百倍的利润,绝对划算的。
而官府也能依靠护航队,大大除低水师开支,一举数得。
夫妻二人又推敲了好些细节,做到万无一失后,时辰也不早了,凌峰看看天色,便说:“午饭就在这儿用吧。”
徐璐没有意见,很快,丫头们就上了菜,妙琴总算出现了,合着妙棋服侍他们用饭。
徐璐看着妙琴,问:“爷交给你的差事,可办完了?”
妙琴看了凌峰一眼,回答:“回夫人的话,已经办完了。夫人还热吗?要不,奴婢给您打打扇。”
“你看我像热的样子吗?”徐璐看了凌峰一眼,“爷究竟给了妙琴多少繁重的差使?一直忙到现在才空闲下来。”
凌峰皱眉:“能有什么要紧的差事?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璐也皱起眉头来,“既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要忙到现在才得以空闲,爷也太不体贴人了。”她一副为下人着想的模样,“下回我来的时候,希望爷给我留点儿人手服侍我呀。”她细声细气地解释着,“爷的书房是何等重要,我也不好带丫头进来的。唉,习惯了让人服侍,忽然要自己动手,还真不习惯的。”她挽了袖子,姜黄色的袖口不知何时有了污迹,“主要是穿这种衣服干活,太不方便了。瞧,袖口都弄脏了。”
凌峰面色不善地看了妙琴一眼,后者低下头去,不敢抬头,他淡问:“今儿上午都做了些什么?”
妙琴心跳如雷,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年轻面浅的夫人居然公然告起自己的状了,害得她半天找不出话来。只能跪下来,“爷恕罪,奴婢今儿肚子有些疼,所以就偷了一会儿懒,没能服侍好少夫人,是奴婢的错,请爷恕罪。”
徐璐说,“原来如此,害我误会了你。现在肚子还疼吗?”
“有劳夫人关心,奴婢现在肚子已不疼了。”
“那就好。我现在腰又有些酸,你来给我捶捶吧。”
捶腰是件累人的活儿,站直了腰,又无法捶到腰,就算跪下来,也依然使不上手。若是主子有心要整治人,只需把身子紧靠着椅背,这时候想使力都使不上,就只能站起身,弯着腰,站在榻前,才能触摸到腰,没有经历过的人,很快就会明白,捶腰绝对比打扇子还要累人。
妙琴给徐璐捶了一会儿腰,就累得不行,双手以及腰背酸得厉害,却又不敢停下来,心里诅咒不已,但在凌峰面前,也只能强自忍着。
夫妇二人总算吃完饭,得知凌峰下午还要出去,也不好再多呆,也只能回她的院子,于是对凌峰道:“妙琴这捶腰的手法倒是不错,可比豆绿香芸几人厉害多了。”
她笑眯眯地望着凌峰,凌峰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于是便说:“既如此,那就把妙琴拔给你服侍好了。”
徐璐感觉腰间捶的力道陡然放松,偷偷地笑了起来,若无其事地道:“那怎能行呢?妙琴一直在爷的外书房服侍,若是把她拔给了我,爷这儿怎么办?”她喝了口妙棋递过来的消食茶,又淡淡地道:“更何况,在外书房服侍,可比在内院服侍我强多了。说不定,妙琴还不愿意呢。”
凌峰看了妙琴一眼,“夫人瞧得起你,要你近身服侍,你可愿意?”
妙琴脸色一白,身形摇摇欲坠,她从凌峰淡漠的神情里,总算明白,她自恃美貌,以为能在外书房服侍,证明在凌峰眼里是有一席之地的。但凌峰刚才一句话,却让她希望破灭,全身尽冷。
徐璐说:“罢了,既然妙琴不愿意,就算了吧。”
妙琴却大大松了口气,似重活回来般,手上又有劲了,腰也不腰了,腿也不累了。继续卖力地给徐璐捶腰。
徐璐也并非要妙琴服侍,只是借着凌峰的手,让她看清楚一件事,她再如何的拔尖要强,也只是个奴才。奴才服侍主子天经地义,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是凌家的女主人。
平时候我在后院,没有机会吩咐你。但我都来了外书房,你再自恃身份不愿服侍我,可就犯了奴才的大忌,是要被主子收拾的。
从小,徐璐就被祖母训诫,对于奴才,千万不能一味的宠信,还得恩威并施。一旦发现有异心,必须给个雷霆镇压。在夫家,更要留一百二十个心。奴才在主子面前,天然处于弱势地位,但也绝不能小看这些小人物。尤其是服侍在爷们长辈身边的奴才,有时候比新人还要有脸面的。若无必胜把握,也只能忍着受着。一动就得雷霆万钧,一棒子打死,否则必后患无穷。
妙琴自恃服侍凌峰,脸面与一般奴才不同,就敢给徐璐使绊子,还明着拒绝不肯服侍女主子,这可是犯了大忌。徐璐身为女主人,若不想办法收拾她,那她夫人的威信绝对会一落千丈。别的奴才也会有样学样,到时候可就难管理了。
恰巧她又完美地解决了赵家的事,凌峰就算对妙琴有想法,这会子也绝对要站在她这边。天时地利人和她都有了,收拾这种心大的奴才,也就轻而易举了。
妙琴这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徐璐只需让她见识到她这个女主人在爷们面前的地位,她是聪明人,自然会明白,她这个女主人是轻怠不得的。就算心里有想法,日后肯定也不敢再有任何轻怠了。如果她再聪明些,识时务些,就赶紧把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收起来,这才是保命的根本。
休息了一会,凌峰的幕僚也已来了,徐璐说:“这儿也没我的事,我就先走一步。”
凌峰拦着她,“横竖下午也没什么事儿,干脆就在这儿吧,看看书,睡午觉也好。反正也没多少要紧的事。”
徐璐也想留在这儿,这儿的布局非常妙巧,起居室里布置得写意舒适,最重要的,她也想和凌峰呆在一块。但嘴里却说,“这样不好吧,会不会打扰到爷?”
“我在那边商量事,横竖也两不相干的。你自行打发时间吧,我先过去了。等商议完事儿,就过来陪你。今晚带你去外头逛逛。”
徐璐双眼一亮,忙不矢地答应了。
凌峰走后,妙琴果然没了脾气,服侍徐璐战战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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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破宽带,总是断开,也不知是线路的问题,还是我的主机老化了。
幸亏官网不影响码字。否则真要急死。
第104章 路见不平,哭给你看
见妙琴老实了,徐璐也不再穷追猛打,打发她出去,自己找了本书看。看了会儿书,瞌睡就来了,于是又上了床午睡起来。
凌峰与幕僚商议完了事,果然遵守诺言,带徐璐去外头逛街。
夫妇二人换上轻便装束,侍女也没带,就那样大摇大摆从后门出去,拐个弯,便去了外头大街。
泉州开放海禁,也有两年时光,靠着天然优势的码头,泉州的经济仿若重新注入了一股新鲜活力,在短时日里便吸聚了不少眼光独到的投资商,大街小巷的小商小贩遍地可见,老百姓生活水平提高了,便有闲余时间提高生活质量,夜间生活也丰富多样起来。光做夜间生意的花街自是不必提,主要街道上的铺子,夜间都在开门营业,明亮的烛火把店内照得通亮,一些小吃店,百货店,布庄,金行,胭脂水粉,酒楼之类的更是人声鼎沸。
徐璐长这么大,逛街次数倒是多,大都是只看不买。如今嫁了个有钱的夫婿,腰杆子自然就硬挺起来,每进一家店子,倒也买了不少物品,也亏得这些掌柜会做生意,凌峰只需付钱,然后交代“明日直接送到府前街十六号的凌府。直接与门房上的说,是凌夫人之物便是。”
府前街十六号凌府,那岂不是督抚大人的府邸么?掌柜们只觉脚底发凉,全身发颤,激动不已,可等他们回过神时,人都已走远,不由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逛了近一个多时辰,徐璐满载而归,吃的用的应有尽有,甚至有些并不怎么用得着的,或是可买不可买,只要她露出些许兴趣来,凌峰一概让掌柜记下,送往凌府。
徐璐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早已在计算花费的银子,老天,就这么一个多时辰里,她已经花掉了平常普通人家一辈子都无法想像的数字。不由大为心虑。
“前边还有一间专卖西洋玩意的,走,去瞧瞧看。”凌峰指着前边灯火通明装悠毫华的店铺。
泉州自开放海禁以来,西洋商铺就多了起来,但价格贵得离谱,徐璐先前只在外头多瞧了两眼,就让里头的小二喝斥了两句。如今的她底气是有的,又瞧这店铺,正是先前曾喝斥过自己的,就有种想还以颜色的冲动。
“今晚买的已够多了,还是算了吧。”
凌峰好笑地点了她的鼻子,“口是心非。”
徐璐微窘,最后还是腼着脸与他一道进入铺子里。
原先那个曾喝斥过自己的小二仍然在,不过早已不认得徐璐了,热情恭敬地上前招呼着,六尺高的身子一直没有直起来过,脸上是所有小二都会有的恭敬和谄笑,徐璐忽然就释怀了,确实是每个人都有势利的一面,也有人性复杂的一面,不能一概而论的。
因为刚才买得太多了,徐璐实在没有可买的,也就兴趣缺缺,小二不肯甘心,眼前这对年轻夫妇衣着华贵,举止雍容,应该出身在非富即贵之家,哪肯放过这么一条大肥鱼,眼珠子一转,又拿起门口巴掌大的小镜子,满面的笑容,“奶奶您看,这小镜子应该适合您吧?”
镜子很小,圆形状,只有巴掌大小,背面是用檀木雕刻而成,上头还有精美清晰的花纹,镜面平整光洁,非常清晰。从镜子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白里透红的脸蛋儿。以及额上垂吊的红宝石流苏,从来没有见过还有这么小巧的镜子,徐璐好奇心来了,拿在手头左右翻看地照着,爱不释手。
“这玩意倒是不错,挺稀罕的。”徐璐一边照着,一边在心里暗自思忖着,如此精巧的东西,也可以随身携带,妆容花了,或是头发散了都可以随时关注了。
小二很有眼色,连忙趁势打铁,“这镜子可好卖了,一天都要卖几十个呢。好多夫人奶奶们都喜欢,主要是携带方便,就只有咱这铺子里才有卖,还是从西洋那边弄回来的,可稀罕了。”
店小二一双嘴直说得天花乱坠,徐璐好笑不已,她也想买,不过今晚花的钱太多了,于是问:“那这多少银子?”
“不贵的,也才二十两银子一个。”
徐璐那个乍舌,这么一块玩意就要值那么多银子,足可以当她们徐家以前一年的嚼用了。她如今财大气粗起来,也忍不住吃惊。
“贵了,我觉得不值这个价。”说着就把镜子放了回去。
小二急了,又天花乱坠地说了一通,徐璐尽管心动,但仍然没有回头,倒是凌峰却对小二道,“十两银子,两面镜子。若是成就买,不成就算了。”
小二故作为难,“爷,您也太会砍价了,小的看您气宇轩昂,风度翩翩,一看就是出身自非富即贵的人家,哪差这么点银子?您老人家可别与小的为难。”
凌峰淡淡一哼,“一句话,成就卖,不成就算了。”他用嘴呶了呶被徐璐放回去的镜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成本,在我面前也敢抬高价,当我是冤大头不成?”
也只是淡淡的语气,却让小二感到一股迎面扑来的强大压力,他心里一虚,赶紧陪笑道:“爷可是冤枉小的了,小的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唬弄您不是?实在是这镜子销路一向很好,一直供不应求。这物以稀为贵……”
徐璐说:“行了行了,既然你们不够卖,那我就不买了。你们留着自己卖吧。”她心头也有些生气的,果然奸商奸商,无奸不成商。卖东西也要看人下菜,真是的。
小二急了,赶紧陪笑说了一通好话,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了两块给徐璐。
徐璐赶紧说:“就一个好了,两个也浪费的。”她今晚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的。就算凌峰不计较,她本人也不好意思了。
凌峰说:“没事,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店小二心里鄙夷,不值几个钱,你还砍价,砍得如此凶猛。
徐璐小声说:“今晚都花了几千两银子了……”泉州城小商品发达,便宜的能便宜到让人颤抖,但贵的也贵到让人尖叫的程度。凌峰刚才给她买的,有便宜货,也有贵的,但总体来说,还是贵的居多。
“只要你高兴就好。”依然是淡淡的语气,仿佛说天气般漫不经心,可听在徐璐耳里,却是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店小二张大了嘴,他也接待过不少一掷千金的巨商富贾,但大都是年纪一大把的,很少有年轻公子哥儿一掷千金的情况。主要是年轻人只成了家,却还未立业,都要靠长辈接济,也没有多余的闲钱讨得女人欢心。眼前这位年轻公子哥花钱如流水,却是眼都不眨一下,也不知是何出身,如此威武。
徐璐也感动得几乎落泪。
小二一边收银子,还一边说着他们亏了,这一单不赚钱,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什么的,凌峰摆摆手,“这些话你可是找错人了。”
本来还想多介绍商品的,但徐璐已拿着买来的两面镜子离开了店子。
徐璐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镜子,边走边道:“怪不得每个女人都想嫁入高门。”她双眼晶亮地望着凌峰,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和感叹。
“一掷千金的感觉,真的好威风。”主要是被人奉承巴接,用羡慕的目光跟随,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
这丫头,有时候狡猾如狐,但有时候,又实诚得令他忍俊不禁。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但就是这样的她,却让他无法自抑地沉迷于她编织出的庞大情网中。
凌峰温和地揽着她的肩膀,这时候,夜已深了,街上的人流也渐渐稀少,但仍是护着她,不让她受到冲击,“那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嫁入高门的价值。”
徐璐抬头望着他,“我呢?对爷来说,我应该有这个价值吧?”
“那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会心甘情愿为你花钱?”他虽然不愁银子花,但也有吝啬的一面。
徐璐心里甜兹兹的,比吃了稀蜜还要甜,捧着镜子,简直如稀世珍宝一样稀罕,“四千多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呢。”
“银子本来就是用来花的。”
“可今晚花得也太多了。”她依然有小小的不安,“我是不是很败家?”
凌峰停下脚步,“是有点。”
她鼓起了双颊。
他笑了起来,揪了她肉嘟嘟的脸颊,“偶尔败败也没什么的,主要是我高兴。”
前边有人卖冰糖葫芦,徐璐说:“我要吃糖葫芦。”
凌峰顺着她的手指头望去,只见一个六旬左右的老头儿在卖冰糖葫芦,摇了摇头,说:“外头的东西不干净,若你喜欢,回头让厨房的给你做。”
徐璐跺了跺脚,“人家现在就要吃嘛,爷就给我买一串嘛。”
“小……少夫人,奴婢身上有银子……”豆绿自告奋勇地说,被徐璐横了她一眼,豆绿莫名其妙,却不敢再出头了。但心里却觉得今晚小姐过份了,花了爷几千两银子,还得寸进尺,还要让爷给她买糖葫芦,她身上又不是没钱,简直就是恃宠生骄的典型。
凌峰又看了那老头儿一眼,摇了摇头说:“外头的东西不干净。”
徐璐嘟着唇,“人家以前也没少吃的,也没什么呀。就一串,一串而已。”她撒娇地摇了摇他的手。
凌峰投降了,实在是受不了她撒娇的功夫,这丫头放软声音,娇憨至极,声音软软腻腻,比糯米还要腻人,明明知道她恃宠生娇,但他仍是不忍拒绝她。
“好吧,就一串,下不为例。”他照例揪了她的脸颊,她脸上两团肉呼呼的肉,白里透红,看起来又团又圆,像大白馒头,又像小笼包,实在是掐上瘾了。
“就知道爷最好了。”徐璐喜笑颜开。
凌峰半是无耐地掏出银子,正要递给豆绿,徐璐却说,“我要爷替你买。”
“得寸进尺呀你。”凌峰故作恼怒。
“那也是让爷给宠坏的。”徐璐扬着讨好的笑,凌峰无耐,也狠不下心来凶她,只好亲自去买了两串,一串给徐璐,一串给豆绿。
豆绿受宠若惊地接过,“奴婢多谢爷。”小心翼翼地接过,慢慢吃了起来。
其实糖葫芦味道并不怎样,小时候爱吃,长大了也就可吃可不吃,但今天气氛好,心情好,此时此刻,徐璐吃的已不是糖葫芦,而是一种幸福,一种叫甜蜜的味道。
凌峰几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互动,已让暗地里保护他们的暗卫们不约而同地揉了揉眼,一些打扮成商贩或普通老百姓的暗卫,几乎是目瞪口呆了。
他们跟在凌峰身边,已有不少年头了,印像中的主子,一向是别人将就他,可没有他迁就别人的。看来,这位少夫人在主子心目中,确实占了重要位置的。
……
回去的路上,发生了点小小意外。
一头驼着木柴的毛驴,与旁边巷子里冲出来的车厢相撞,驴子来不及收蹄,受惊之下,前蹄高高扬起,把对方车厢几乎掀翻,驴背上驼的木柴也七零八落地散了满地,还差点打到徐璐身上。也亏得凌峰眼明手快拉了她一把,不然那粗重的木柴打在脚下,不肿也要痛上半天。
对方马儿也受了不少的惊吓,所幸车把式经验丰富,及时控制了惊马。车厢里的主人受惊之下,气势汹汹地下了马车,二话不说就把赶驴的人踢了一脚,并喝道:“老东西,怎么赶驴的,陪我二十两银子,并给我磕三个响头。本夫人就饶你一命。”
周围很快就围了人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却无人敢上前替老头儿解围。主要是对方气势汹汹,又衣着华丽,平头老百姓哪里敢惹。
徐璐用手肘顶了顶凌峰的腰,“爷,这事儿要不要管?”
凌峰淡淡地道:“关我什么事?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可那人好讨厌,好霸道。”尤其还生着一张横肉脸,一看就是个欺压百姓的土豪劣绅,或是为官不仁的官太太。
“天底下不平的事多了去,我哪管得过来。”凌峰握着她的手,“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可是……”徐璐咬着唇,“对爷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可对老大爷来说,那就是性命倏关了。爷,救人一命,胜造七极浮屠。”
“那妇人我认识,她也认得我,所以我更不方便出面。”
“那就更好办了呀,她认识爷,就更要买爷一个面子的。”徐璐看了那妇人,只见那妇人不依不饶地嘶吼着,老头儿已跪地磕头了,那妇人依然不肯罢休,还让车把式拉驴子,甚至连地上的柴都不肯放过。老头儿跪在地上,死死地拉着驴子,直说这毛驴可是他的全部身家财产,还是他从地主家借钱买的,还指望着靠它挣钱,反正说得极为可怜,徐璐同情心泛滥不说,正义感也暴涨,实在看不下去了,用力拔开人群,一声娇喝,“住手。”
徐璐站在当中,指着那明显愣了一下的妇人,喝道:“你这妇人,好生无理,闹市纵马,横冲直撞,没有出人命也是你家烧了高香。惊了人家的驴,还倒打一耙,忒是可恶。如今还恶人先告状,还要脸不要?”
那妇人被骂得直了眼,下意识道:“你是谁,多管闲事。”
“天下人管天下人。”徐璐上前一步,尽管身高不及这妇人,但气势不输人,声音宏亮,士气惊人,“今日之事本就是你不对,还敢恶人先告状,今日的闲事,姑奶奶管定了。若你觉得不服气,大可去告官,由官府来作裁决,可不能在这儿动用私刑,擅自强拉他人财物,这可是犯了抢夺罪,要受斩趾之刑。”
“你可知什么叫抢夺罪?”徐璐不给这妇人说话的机会,气势汹汹地再向前逼了一步,那妇人不得不后退一步。
“抢夺罪就是强抢他人财物,尤其还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更是罪加一等,按我朝律令,轻者流配,重则斩趾。你要不要试一下斩趾的滋味?”
“你你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若你是平头老百姓还好,若是官家人,那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丢官罢职都还只是轻的。”
妇人被徐璐无边的气势压得连退两步,怒道:“我兄长可是堂堂的侯爷之尊,我侄儿可是福建督抚,我家老爷可是五品的京官,哼,我倒要瞧瞧,谁敢罢免我家老爷。你吗?”
这妇人说话很快,特有的京腔片子,又脆又疾,徐璐也只听了个大概,就只听到“京官”二字。脸色更是沉了下来:“这可不是京城,而是泉州。还有,身为京官,居然欺负我们泉州老百姓,真当我们泉州人是好欺负的吗?”
徐璐的话引起了围观老姓的共鸣,纷纷出声支援她,直说京官有什么了不起,京官再大,也管不到泉州老百姓头上,更没资格在泉州地界作威作福。
周围人的声援使得徐璐胆气更壮,指着这妇人的鼻子,厉声道,“公然抢夺他人财物,人证物证俱在,身为官员女眷,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来人呀,立即报官。”她回头看了豆绿一眼。
多年主仆,徐璐与豆绿早已做到心灵相通,豆绿站了出来,“少夫人莫急,官兵马上就到。”
那妇人脸色变了数变,自己都自报家门了,眼前这年轻妇人非但毫无惧色,反而变本加厉,显然也是有所依仗的。想她侄儿凌峰在福建大名鼎鼎,这年轻妇人非但不惧,反而还变本加厉,心头也有些发怵,但面上却厉声道:“泉州知府叫刘向东吧,我与他家夫人可是认识的。”心里却在想,福建什么时候还有比凌峰更厉害的人物?
殊不知,她刚才的自报家门,因说话过快,徐璐并未听清楚罢了。
豆绿虽然并不主张徐璐出这个头,但嘴巴却是毫不含糊的,“我们知府大人一向铁面无私,从来不屑官官相护。”
刘向东在本地还是颇有官声的,围观的更是大声叫着,“碰到我们刘大人手里,管他是天王老子,一律按律查办。”
妇人强撑着镇定,但眼里的慌乱已出卖了她内心,放软了声音对徐璐道:“我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何必又与我过不去?”
徐璐冷哼一声,“路不平,有人踩。若非你仗势欺人,欺负我们泉州人,我吃撑了也不会与你过不去。”
徐璐高昂着下巴,身上衣饰精贵,语气又严厉,又熟知津法,显然也是官家中人,越发顾忌,但嘴里却说着狠话,“也罢,若非今日本夫人有要事在身,就与你耗到底了,哼。”然后在一阵起哄声下,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豆绿说:“小姐,就这样让她离去?”
徐璐横她一眼,“不然呢?”
这时候人群也散了,凌峰上前来,笑盈盈地说:“夫人真乃女中豪杰也。”
徐璐白他一眼,把头别向一边。
“怨我见死不救?”得到一个白眼,凌峰淡淡一笑,“那妇人的丈夫是锦衣卫同知,锦衣卫你知道吧?那可是皇帝的特务机构,最是跋扈了。一般的官员,能避多远就避多远。生怕被惦记上,不得安宁。你倒是好,真是勇气可嘉。”
徐璐虽然没见过锦衣卫,但也从祖母嘴里听说过,锦衣卫行事嚣张狠毒,官儿不大,却人人畏惧,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帝,杀人如麻,又执掌刑狱,但凡落到他们手上的官儿,不死也要脱层皮,所以好些当官的一听锦衣卫三个字,就避得远远的。
徐璐愣了下,哭丧着脸,“爷怎么不早说?”
豆绿见自家主子脸色大变,也跟着紧张起来,“爷,那锦衣卫很厉害么?”
徐璐问:“爷也怕锦衣卫么?”
凌峰看她一眼,“怕倒不至于。锦衣卫也不敢来惹我。只是那妇人与我却是有些渊源。那妇人是我堂姑母。”
堂姑母?
徐璐品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道:“同宗的?”
“三服之内。”凌峰好整以遐地瞅着她,“是我二爷爷的女儿,排行九,我父亲排行四。你说近不近?”
徐璐直接木住,都与自己的公公排到一起了,不止是三服,简直就是一家人呀。
“这可怎么办?”徐璐哭丧着脸,虽然婆母大如天,但婆家的长辈统统大于天,她一个还未正式拜见婆家的新妇,本来就该战战兢兢获取婆家亲戚的认可,却事先就把长辈给得罪了,这以后回了京,她的日子可就艰难了。
“凉拌。”凌峰背负着双手,慢悠悠地往前走。
徐璐提着裙子小跪步上前,拉着凌峰的手,轻轻摇着,“爷,人家真不是故意的,只是看不下去,这才挺身而出。可不是成心要与长辈过不去的。爷,你可不能见死不救的。不然,不然我……”
“你怎样?”
“我就哭给你看。”实在没了法子,徐璐决定耍赖一把。
豆绿说:“爷,少夫人真不是故意的,少夫人只是心肠热了些,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受罪,这才挺身而出。不是存心要与姑太太过不去的。还请爷爷发发慈悲。”
凌峰哼了哼,斜眼看着徐璐,慢声道,“叫你不要出头,你非要出这个风头。现在闯大祸了?”
徐璐点头如捣蒜,“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随便出头了。”她虽然有一颗正义之心,但大难当前,还是先顾自己吧。
“某人好像还埋怨我见死不救?”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事,爷做事一向顶天立地,我怎会怨爷呢?肯定是爷看错了。”
“你倒是能屈能伸。”凌峰被逗笑了。
徐璐打蛇棍跟上,涎着脸道:“那是爷教得好。”
再也装不下去,凌峰敲了她的脑袋,“巧言令色。”
见他似乎不再生气了,徐璐也松了口气,又摇着她的手,活像一只讨好卖乖的小胖松鼠,“这事儿也怪不得我,爷也要负一半的责任。若非爷事先提醒人家,人家也不会傻乎乎的站出来了。哼,说来说去,还是要怪爷。”
凌峰被气乐了,“好一张伶牙俐齿,弄到最后,反还是我的不是了?”
“不是你还会有谁?”危机已过,某人又恢复了本性,皱着鼻子自我安慰道:“话又说回来,刚才四周都麻乎乎的,姑母也不见得就看清了我的面容,以后见到我,就算认出了我,我来个死不承认,她找不到证据,也拿我无可耐何了。”
“嗯,聪明,高见。”凌峰一本正经地道,“只是忘了告诉夫人,我这位九姑母,此次来泉州,**不离十,应该是来找我的。说不定,这时候已坐在咱们家中等候咱们了。到时候呀……咦……怎么了?”
徐璐按着太阳茓,要倒不倒的模样,“唉呀,我忽然全身不舒服,头好晕。爷快带我去找大夫吧。”
因为异于常人的身份,凌峰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依然锐利而清晰,看着她红润的脸色,他又气又好笑地拉过她的手,笑骂道:“别装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有我在,不会让你少块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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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明月表妹住进来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抵达家中,就有门房上的来凛报说,有位自称是凌峰的九姑母和表妹前来作客。
徐璐硬着头皮进入厅子里,果然瞧见凌九,还有一个神色厌厌的少女坐在一旁。
那少女见到凌峰二人,就赶紧站起来,脆生生道:“表哥回来了,唉呀……”才刚站起来,身子就娇弱地歪在一边,凌九赶紧扶着她,“明月,你怎么了?”
叫明月的少女揉着额头,有气无力地道:“没事的娘,我还撑得住。”然后强撑着笑容看着咫尺的凌峰,露出明亮的浅笑来,“表哥!”
“明月表妹,看你脸色不大好,可是哪儿不舒服?”凌峰关切地问。
“没什么的,就是染了风寒,让表哥挂念了。”明月说与凌峰说着话,目光却瞟向了徐璐。
徐璐也在打量明月,“这便是新表嫂吧,表嫂好,明月这厢有礼了。”明月强撑着病体,给徐璐裣衽施礼,柔软而清雅,一副我见犹怜的娇人之姿。
徐璐生怕凌九认出自己来,尽量躲多远就躲多远,但这时候也没了法子,上前一步扶起明月,故意压低了声音,“表妹不必多礼,既然身子不舒服,就赶紧坐下,身子要紧。”她亲自扶了明月坐了下来,又说:“表妹似乎真的不大好,要不我去请大夫来瞧瞧。”
“多谢表嫂美意,我才刚看了大夫,也吃了药,休息一下就没事的。唉呀,表哥表嫂都站着,我哪能坐呢?”说着就要站起来。
凌九责怪地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你这傻丫头,身子不舒服,就别呈能了,好生坐着。你表哥哪会怪罪你的失礼。”
徐璐看了凌九一眼,也不知她是否认出了自己,但话里话外,只提凌峰一人,却不提自己,这事儿可值得玩味了。
不过凌九似乎真没认出自己来,心下也是松了口气。
凌峰说:“明月表妹,身子不舒服就坐着,实在不成,还是赶紧请大夫来瞧瞧才好。”
“多谢表哥关怀,明月不碍事的。”明月声音轻柔,尽管在病中,却依然有种我见犹怜之态,齐眉的刘海下,是一双欲说还休的水眸,一张瓜子脸儿格外的明媚小巧,额窄脸宽,下巴却又尖尖,严格说起来,这张脸并不匀称,但明月很会打扮,刘海遮住了过窄的下巴,脸颊两旁又垂了两缕发丝下来,刚好遮住了过宽的颧骨。总体来看,明月生得还是不错的,五官也小巧精致,算不得顶美,但一双上挑的大眼却是水意荡漾,如勾魂般,极至的妩媚。
“峰儿,你可回来了。这么晚了,怎么还要外出?害我等了这么久。”凌九略带抱怨的声音打断了徐璐的打量。
凌峰说:“姑母远道而来,想来也劳累了,要不先让您侄媳妇给您安排客房,姑母稍作休息可好?”
凌九摆摆手说:“我不累。我主要是为你表妹的事而来。”说着就抹起了泪。
凌峰说:“表妹除了身子不大好外?还有别的事不成?”
“峰儿你也知道,冯家也在做海上贸易,但因资金不够雄厚,实力不强,无法与那些大商家竞争,这近年来,反倒是走下坡路了。你姑爷急得跟什么似的,就特地谴我过来瞧瞧。我一介妇道人家,哪懂生意上的事,少不得要麻烦峰儿。你表妹是个孝顺的,京城离福建相隔老远,怕我在路上吃不消,主动跟了过来,主要是想在路上服侍我。谁知你表妹倒是先我一步病下。”
明月应景地在这时候咳了两声。
徐璐轻轻拍了她的背,说:“表妹似乎病得还满严重的,还是赶紧找大夫来瞧瞧吧。”也不等凌九开口,就走到门口,吩咐底下人去请大夫。
凌九也不阻拦,又垂泪道:“不止严重,而是大夫根本找不到病因,就是一味的咳,总是头晕无力,这一路上,也找了不少大夫,刚开始只当普通的风寒医治,谁知越医越是凶猛,如今就是咳嗽还有头晕脑子胀。眼看明月日渐消瘦下去,我这当娘的却无能为力,心头就跟油煎似的。”
明月虚弱地道:“娘,女儿不孝,给您添麻烦了。娘您也别担心,女儿不会有事的。有表哥在,表哥一定会医治好我的病的。”
徐璐不以为然地撇撇唇,你表哥又不是大夫,他能有什么办法医治好的病?
明月双眸柔柔地看着凌峰,声音也柔柔,“表哥,我和娘在泉州举目无亲,少不得要麻烦表哥,还望表哥莫要嫌弃。”
不得不承认,这明月生得不是顶美,但声音却极是好听,有股淡淡的磁性,还有珠玉落盘的清脆,更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勾影摄魂的无穷魅力。
凌九一脸为难地看着凌峰,“姑母知道你公务一向繁忙,实在不好叨拢,但明月这病也拖不起了,也只能请峰儿帮个忙,代我照顾明月。”
凌峰说:“多大点的事,家中别的没有,就是客房多的是,明月,等会子让你表嫂带你去客房,随你挑。”
“多谢表哥。”明月又对徐璐点了点头,“明月多谢表嫂。”
徐璐客气地道:“自家亲戚,表妹不必客气。”
凌九又说,“我来泉州也是有要事在身,实在没力气照顾明月。再则泉州地界,我也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法子给明月一个安静的养病环境,再来此次轻装从简,也没带几个下人过来,所以明月的病,还请峰儿多多费心了。”
徐璐听得大为皱眉,这凌九也还真托大,自始自终都没有理会过自己,是不把自己放眼里,还是自认凌峰一个大男人能够照顾好娇柔的表妹?
望着明月那尽管已修饰过却依然有两道压眼痕迹的眉毛,她就知道,眉毛压眼的女子,田宅宫会很小。此类人,会斤斤计较,不容易满足,野心过大,所谋之事却不切实际,器量小,容易骄傲,更易暴发情绪。用祖母一句话概括就是:这类女人很容易蒙生抢夺别人丈夫的举动。
所幸凌峰还满懂规矩的,说:“九姑母太高看我了,我一个大男人,连内宅都很少踏足,如何能照顾好表妹?照顾表妹还得拜托您侄媳妇才是。”他对徐璐柔声道,“表妹远道而来,人又病着,我就把明月表妹交给你,请夫人好生照顾表妹。”
徐璐说:“爷请放心,我一定会好生照顾表妹的。”她满面温柔地对明月道:“表妹,既然身子不舒服,还是去屋子里躺着吧。这样也舒服些。”
明月看了凌峰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娇娇弱弱地站了起来,“以后就要叨扰表嫂了。”
“没有的事,表妹客气了。表妹请随我来,我带你去客房。”
等安顿好明月后,大夫也来了,这时候已是深夜,徐璐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熬到大夫给明月把了脉,又让人重新熬了药,并安排了服侍娇客的足够数量的人手后,这才打着哈欠回到衡芜院。
洗了澡后,夏荷豆绿一边服侍徐璐穿衣服,夏荷一边说:“刚才爷打人进来说,今晚爷就不过来了,衙门里出了些事儿,爷过去处理了。”
“打听到是什么事吗?”
“奴婢依稀听了个大概,好像海上又出现了一批海盗,有两个商家的货船被血洗一空,那些水手也全葬身于大海,这些商家损失惨重,就闹到督抚衙门了。”
徐璐皱眉,海盗不是已经当肃清了么?怎么还会有?还发生在这种时候。
尽管心头有疑问,但徐璐确实累极,也没多问,就上床睡觉去了。
半夜里,发觉身上很是沉重,呼吸不畅,全身也热得要命,睁眼,果然发现自己被人手脚并用地抱了个满怀,凌峰的一只手和一条腿都压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就像才出生的婴儿般,整个人都被他覆盖在怀中,她熟门熟路地拿开他放到ρi股上的手,又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一条腿,然后往旁边移了移,成功脱离他的势力圈,继续睡觉。
过了没一会,一双大掌袭来,她又被带进一具温热的胸膛,又恢复了刚才被熊抱的命运,徐璐挣扎,“不要,好热的。”
凌峰果然微微松开了些许力度,但依然不肯放开她,徐璐无耐了,只好把手放在被子外头,脚下也蹬开被子一角,试图把热气散开。
刚才一翻动作,瞌睡也去了一半,一时半刻又睡不着了。徐璐就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又想起那个我见犹怜的明月表妹,以及凌九的态度,就一阵火大。尤其昨晚陪着明月熬到深夜,明月半句感谢话都没有,还提了一大堆的条件,床单要换成细绒的,屋子里冷,得放上炭火,还有屋子里还得燃上沉香,白日得燃梨香,夜间得燃沉香或檀香。徐璐并不爱香,家中还真没有备香料,就说明日去外头买。
明月居然一脸惊异地道:“表哥堂堂安国侯世子,屋子里怎会不备香料?表嫂,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还有,表哥是何许人物,哪能用外头的香,定要自己制作的才好。”
如果不是已得知这位明月表妹父族门弟一般,徐璐真要以为这位表妹出身勋贵名门了。
徐璐说:“我不大闻得惯那香味儿,所以家中一向不备香料的。你表哥也没说什么的。表妹就克服一个晚上,明儿个我派人去买些香料回来。”
“我闻不惯外头的香料,表嫂,我只用精香阁的香料,别家的香料我可是用不惯的。表嫂,要买就一定要买精香阁的香料。”
精香阁是京城老字号的分店,泉州也有一间铺子,但价格贵得离谱,全是达官显贵才用得起的。用脚趾头都知道,以冯家的家世,也不可能用得起如此名贵的香料。如今却在她面前充名门闺秀。
徐璐忍着快要暴发的冲动,说:“好,就去精香阁买。”
这明月如此的难侍候,徐璐就一肚子火,这哪是做客,分明是来当祖宗的。
一想到这明月的最终目的,又怒火中烧地揪了凌峰一把。
凌峰没有反应,犹不解恨,又重重揪了他一把,凌峰总算有了反应,迷迷糊糊地道:“揪我干嘛,可是做噩梦了?”
“对,我做了一个噩梦。”徐璐偎进他怀中,手足并用趴在他身上,声音可怜兮兮地,“我梦见爷不要我了,与明月表妹双宿双飞。无论我在后边如何哭泣,爷都不理我。还有,明月表妹还对我得意洋洋的说了好些让我难过的话。”
凌峰忽然拍了她的ρi股,“胡言乱语,说谎也不打草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一直都没睡?”
徐璐吐吐舌头,“爷真精明,什么都瞒不过爷。哼,我就不信,以爷的聪明,会看不出明月表妹对爷的心思。”越说越气,忍不住又捶了他一拳,忿忿不平地道,“真是太气人了,我才是你的正妻好不好?她倒比我还像主人,这儿不满意,挑剔得要命。还要我明日给她备香,她喜欢屋子里燃香,并且还指定要精香阁的香,别的都不要,还一再嘱咐我,不得买错了。还要我给她准备炭火,她不习惯这边的气侯,哼,果真是娇客。”
凌峰哈哈大笑,“安王那样的人你都能对付,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又岂能难住你?”
“可问题是人家是某人的表妹,又是长辈的闺女,人家远来是客,人又病着,我又是新妇,正是求表现的时候,只有别人挑我的份,哪有我挑人家的道理。”她扬眉,“就算我敢挑,人家肯定会说我这个新媳妇不会待人,到时候在公婆面前一说,我的形像全没了。”
凌峰声音委屈至极,“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你已经身在戏中,就得好好把这场戏演下去。动不动就朝我发火,我又朝谁发火去?你以为我不烦呀?只是有些话说不出口罢了。”
“人家可是当你是肥肉呢,恨不得来咬你一口。哼,我倒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想到自己出钱出力的,人家非但不领情,还要在背后捅你一刀,甚至还要抢她的男人,这么一想,就腻歪不已。
她也知道这事不关凌峰的事,但就是想不过。
“哼,谁说女人是祸水,有时候男人也是。”她恨恨地道。
凌峰哭笑不得,“这事儿与我何相干?明明祸从天降,你怎的跑来怪我?我何苦来哉?”
“不怪你怪谁?谁叫你要长那么好看?”又忍不住揪了他的脸,“早知道,你就该长普通些。”这样就不会被人处处惦记了。+
凌峰冷哼一声,“你以为全是因为我的外表么?你就大错特错了。”
“难道不是?”
“外表只是占一小部份。最主要的,还是看中我身后的家族,我手上的权势。若是没了这些,就光一副好看的皮囊,也不至于这般了。”
说得也有道理。
但仍是不大舒服,“那我要怎么办?眼睁睁看着我的男人被她抢么?哼,我可办不到。就妾都不成。”表哥表妹的,想来就腻歪,本来就是亲戚关系,又有长辈压着,她这个做正妻的都要靠边站了。作为高门之妻,首先要妨的就是自小与爷们一道长大的丫头,除此之外,就要防那些所谓的表妹了。人家就算做妾,那也是贵妾,到底是亲戚,长辈肯定也要护着。就算做了出格的事,看在亲戚情份上,也不会多说什么,但正妻就不同了。有表妹这种贵妾在家中,你对也是错,错更是错。
凌峰说:“庸人自扰,依你的本事,还会让她梦想成真?我可是特别看好你的本事。”
什么意思嘛,明明就是他惹出来的,居然要她出面周旋,真是的。
不过徐璐也知道,这个冯明月也并非顶尖的美人,长得还是一副薄命相,凌峰对她也并无多少感情,她倒是不必担心的。只是一想着摆明来抢她的男人,还处处挑剔自己,实在是气不顺。
尽管气不顺,但应有的礼节还是得顾的。第二日一大早,徐璐难艰地从被窝里起床,又去了客房。
客房离后院并不近,足足有上千步的距离。
客房布置清静而别致,为了照顾这位娇客,徐璐还从衡芜院里拨了四个丫头过来服侍,另外又让文妈妈挑了几个做事机伶的过来,前后也有十二人。徐璐自认对得住她了。
但才进入屋子里来,徐璐照例问了冯明月一句,“昨晚表妹睡得还好?丫头们服侍可还尽心?”
然后冯明月就抱怨了一通,客房的床太硬了,她睡着不舒服,还有屋子里挺冷的,她一整晚上都没睡暖和,另外,凌家的奴才做事太拖沓了。
“表嫂,也并非我挑剔难侍候,而是贵府的丫头实在没个规矩。昨晚吩咐她们拿细绒的床单来,推三阻四了好久,我发了火才慢吞吞去拿,等了老半天才拿了这么个粗得硌人的破东西来。还有,屋子里怎能没个炭火呢?让她们去弄个炭火,几乎没把我薰死。最后让她们把炭撤了,给我弄汤婆子来,也是拖拖沓沓了好久,我都快冻死了才给送来。表嫂,这些奴才我看一个都不要留了,全发卖了吧,另外再挑些机伶的。使着实在不顺手不说,没得还气坏自己。”
凌府的丫头尽管委屈气忿,但森严的规矩使得她们也只能跪了下来,连辩驳都不曾有的。
徐璐淡淡地解释说:“细绒的床单倒是有,只是如今天气还不算冷,就还未换上。都还放在库房里呢,库房里的钥匙在我这儿。那么晚了,她们大概也不愿来打扰我,这才委屈表妹了。另外,咱们福建气侯还是满宜人的,也并没有烧炭火的惯例。表妹让丫头们去找炭火,岂不强人所难?还有,三更半夜的,就算要汤婆子,也得现烧开水才是,丫头们都了是在屋子里服侍的,可没有在灶房里做过活,表妹让她们去做那种粗活,也是强人所难了。”
冯明月脸色冷了下来,徐璐装作没有看到,又继续道:“我知道表妹娇贵,可也要替丫头着想才是。瞧她们一个个的,昨儿个都还水灵灵的,也就一个晚上的功夫,就憔悴成这副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表妹故意折腾她们给我瞧呢。这些丫头都是我们府里最拔尖的,可是文妈妈亲自训练出来的,连一向挑剔的爷都赞不绝口。却依然让表妹不满意,那我可就没法子了,表妹若是实在不喜欢她们,那就只好去请了九姑母来,让九姑母给表妹安排吧。”
跪了一地的丫头心头激动着,还是自己的主母体贴心疼她们呀。主母不止长得好看,心地也善育,会替奴才着想,这个表小姐,长得不乍样,却满肚子的黑水,坏透了。
冯明月被徐璐一番抢白讽刺,早就惊呆了,“不,不用了……虽然她们个个又笨又懒,但有总比没有的好,就将就着用吧。”
徐璐微微一笑,“这样也好。时辰也不早了,表妹吃过药没?”
“……还没。”
“表妹都病成这样了,更该按时吃药才是。”立马有丫头去端了药来,徐璐下巴呶了呶,“服侍表小姐用药。大夫开了三天的药,你们可得仔细服侍表小姐用药。等表小姐用了药,再拿钥匙去开库房,取出细绒毯子来。还有,汤婆子也准备好,炭火也预备好。”
冯明月不愿喝药,但也架不过徐璐的热情,只好强忍着把药喝完,最后还差点呕吐出来,早已有丫头取了痰盂递到她面前去。
冯明月强忍着反胃的冲动,问:“表嫂,表哥人呢?”
“你表哥公务繁忙,每天天不亮就出去了,要晚上才回来。”
冯明白略有失望,凌峰一整个白日都不在府里,她还要怎么行动呀?于是只好勉强地说:“那我晚上再去找表哥。”
徐璐本想刺她两句,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只颔首道,“也好。”然后当着冯明月的面,对屋子里的丫头厉声吩咐,“表小姐是娇客,是咱们府上的客人,你们可得仔细服侍表小姐。表小姐病了,才看了大夫,你们可一定要记着,每日都要按时服侍表小姐用药。都明白吗?”
“是,少夫人。”
“还有,表小姐一般都在屋子里养病,你们没事也不要打扰到表小姐,做事干活手脚放轻些,也千万别累着表小姐。另外,外头风大,千万别让表小姐被风吹着冻着。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仔细服侍表小姐,更要好生看着表小姐。表小姐年纪小,估计在屋子里呆不住,想要去外头走走,你们也务必拦着表小姐,不说去外头,就是去院子都是不成的,千万别任着表小姐的性子来。表小姐若是出了一差二错,我唯你们是问。”
徐璐话里的意有所指,丫头们哪有听不明白的,纷纷磕头称是。
倒霉地被徐璐拔来服侍这个满肚子黑水的表小姐的沉香,兰香,依香,稻香等人,对冯明月可是讨厌透了,又听了徐璐的话外之音,一个个露出阴险至极的笑容,其中稻香再一次向徐璐磕头,大声道,“少夫人请放心,奴婢们一定不负您所托,一定好生服侍表小姐。不让表小姐吹了风,着了凉,奴婢们会仔细服侍表小姐用药的。”
现在她们决定了,私自在药里加黄莲,还有,连床都不让她下,哼哼哼。看谁熬得过谁。
徐璐嘱咐完后,又满脸温柔,轻声细语地与冯明月说了会子话,这才离去。而冯明月却是咬碎了一地的银牙。
今天的早饭是虾肉粥,半碟子卤鹌鹑,一盘子枣泥山药糕,再一杯蜂蜜,豆绿一边帮着剥鹌鹑蛋,一边说:“少夫人,依我看,这姓冯的分明就是装病。”
徐璐轻斥:“没规矩,要称呼为表小姐。”
豆绿不屑地道,“这儿又没外人,我才不要尊称她呢,她也配?哼。”
徐璐板着脸,“出了这道门后,你可得把头给我低下去。不能让人捉着明处的把柄,明白么?”
屋子里还有沁香等人,沁香笑嘻嘻地道:“少夫人的意思是,咱们明处是不能落下把柄,但却可以使在暗处是不?”
徐璐笑骂:“鬼灵精,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夏荷也笑了起来,“少夫人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少夫人放心,沉香她们都是再聪明不过了,不会给少夫人丢脸的。保证把这位娇贵的表小姐侍候得服服帖帖。”
相处久了,厦荷已不再惧怕徐璐,已能在主子面前行动自如,想着秋香等人的下场,夏荷无限唏嘘,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身为奴才,就要有奴才的自知之明,心大的奴才,不把主子放眼里的奴才,迟早没好下场。也只有相处久了,夏荷才明白,虽然做奴才确实悲惨,但能够做少夫人的奴才,这又是何其幸运。
笑闹了一阵子,豆绿这才回归正题,“这位表小姐也太让人失望了,既然有那等下流心思,就更要夹着尾巴做人,至少先得把狐狸尾巴藏起来才是,等心想事成后方露出原形吧。怎的才一进门就要大张旗鼓的把服侍的丫头都得罪光?”
丫头们互望一眼,沁香说:“对呀,这位表小姐也真是……也不知究竟怎么想的。”
徐璐胃口极好,喝完了虾肉粥,吃完了糕点,鹌鹑蛋也吃了好几个,这才拿了帕子抹嘴,“这不难猜,大概是想给丫头们来个下巴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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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激烈交锋
大概冯明月一心认定,她迟早要成为凌峰的妾室,为免受丫头挤兑,所以一来就使出下马威,好让下人们不敢怠慢她。
殊不知,她这招恰巧是最为下乘的,真要在奴才面前立威,并非一味的严厉挑刺,甚至故意找茬。单看冯明月昨晚使的这招,就让徐璐把她看扁了,是个没脑子却偏要行不切实际美梦的蠢货。
豆绿等人连连点头,夏荷更是毫不客气地冷笑,“立威?是了,以后咱们做奴才瞧到表小姐,肯定远远撇开的。表小姐这一招立威,确是高明呢。”
徐璐被她的反话逗得连连发笑。
尽管对冯明月左右都看不顺眼,可人家是娇客,又与凌家有亲戚关系,还真打不得骂不得。徐璐也只好用她的土办法,来个钝刀子磨人了,看谁熬得过。
反正分派过去的丫头全是她的人,也不怕她翻出风浪来,尤其这冯明月蠢笨自大到一来就把丫头给得罪死了,这以后肯定有她的好日子过的。
反正冯明月还得呆在屋子里养病,身边又有那么多“精心服侍”的丫头,凌峰白日又不会回来,只要冯明月的病一日没好,她一日也翻不出花样来。徐璐对她倒也放心,对沉香等人服侍人的功夫更是放心。
这样一来,徐璐的心思就全都放在外头了。
因忽如其来的海盗强抢商船并杀人灭口事件,使得海上又出现了一系列的军事行动。拌随着水师在海上扬威,泉州商界,也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商会交流活动。因是官府出面举办,带着官方色彩性质的交流,商户们闻风而动,这正是巴结凌督抚的时候,但凡有头有脸的,全都出席了。其中,还有好些能量颇深的豪门巨贾。
凌峰在外头忙得脚不沾地,徐璐也是有任务在身,这几日里,正马不停蹄地四处参加各种筵席,顺带把凌峰要成立海上护航队的事儿透露了出去。
徐璐每日早出晚归,通常都是上午出去,到傍晚时分才回来,豆绿颇是担忧,“咱们白日里都不在家中,万一表小姐被怠慢了怎么办?”
徐璐微笑道:“有沉香兰香她们精心服侍,我倒是不必担心的。”
“可人家却天天派贴身丫头四处打探爷的行踪,少夫人就一点都不担心?”
徐璐笑呵呵地笑着,冯明月有两个贴身丫头,一个叫诗情的,一个叫画意。其中,一个叫诗情的丫头大概是得了主子的吩咐,天天在垂花门处候着,大概是等凌峰吧。可惜凌峰白日都不在家中,也只有晚上才会回来,就算诗情运气好堵住了凌峰,说一大堆“我家小姐病得严重云云”,凌峰就一句,“那赶紧去请大夫。另外,再让少夫人过去探望表妹。”
诗情半是羞涩半是期待地说:“表公子怎的不亲自去看望我家小姐?”
然后凌峰就会一脸正色地道:“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我已有了家室,表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哪能随意相见的,没得坏了表妹的名声。你身为表妹的贴身丫头,自当替主子名声着想,怎可如此猛浪?”
诗情张口结舌,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凌峰从自己眼面前从容离去。
当时虽然天已将黑,但垂花门附近依然有徐璐的眼线,当时的情景全一字不漏地让徐璐知道了,她除了好笑外,反倒是高枕无忧了。
自作多情的人,还没有自知之明,这就不是可怜,而是让人瞧不起了。凌峰可不是那类纯情少年,说成身经百战也不为过。冯明月这么点心思,三岁小孩子都能够看出来。以凌峰的脾性和眼界,会瞧得上才怪。她又不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比起赵玲玲来,犹差远了。凭什么还妄想得到凌峰青眯?真是痴心妄想了。
豆绿嘟唇,“这几日,那诗情还不肯死心,又四处打听爷的行踪。这两日,又开始打探起少夫人的行踪了,也不知要干什么。”
夏荷不屑地道:“还能干什么?大概是巴不得少夫人天天在外头呢,她就好趁虚而入了。可惜呀,表小姐如今正‘病’着,就算她想,沉香她们也是不会同意的。”然后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豆绿却皱着眉说,“可到底是咱们家的娇客,沉香她们只是下人身份,如何敢替表小姐作主。”
徐璐淡淡地道,“若真如此,我又何必重视她们呢?”
快到掌灯时分,徐璐这才姗姗回到家中,还没回衡芜院,便见院门外立着个面生的丫头。
还是夏荷眼尖,认出了那人,“少夫人,那不是表小姐的贴身丫头么?”
徐璐也瞧到了,当然也认出来了。
豆绿轻哼出声,“这时候还跑到这儿来,肯定不是好事儿。”
慢吞吞地朝院门走去,徐璐对上前来的诗情冷着脸道:“你不是表妹的贴身丫头么?不好生服侍表妹,怎么跑到这儿来?太不像话了。”
诗情原本兴师问罪的面孔被徐璐的斥责给逼了回去,她赶紧道:“少夫人,奴婢也并非不顾主子的病体,而是特地来向少夫人反应一件事的。”
“什么事了?该不会是表妹嫌屋里的炭火质量不好?”
“不是。炭火虽然比不上京城的银丝炭,但也还……”
“可是采买的香料不合表妹心意?”
“……不,不是……”
“可是床单硌着表妹娇贵的肌肤,还是枕头硬了,被子粗糙?”
“……不,都不是……”
“可是饭菜不够好,屋里光线太强,抑或是,银筷子拿着不趁手?马桶太冰凉?”
厦荷等人几乎要笑出声了,她们的主子呀,还真是促狭呢。
诗情涨红了脸,她实在怕了徐璐转移话题的本领,飞快地说,“不是,都不是,而是少夫人拔给我家小姐的丫头,太不像话了。”生怕徐璐抢话,诗情一股恼地道:“成日里变着法子欺负咱们小姐,我们小姐都差点被气晕了。请问少夫人,这就是贵府的待客之道?我们小姐好歹也是表公子的嫡亲表妹,少夫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好歹也要照看一二吧?少夫人当时可是明明答应了我家夫人,要好生照顾我家小姐的。我家小姐都住进凌家好几日了,少夫人却连面都没露过,反而还教唆丫头欺负我们小姐,害得我们小姐病情加重,敢问少夫人究竟安的何心思?”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敢这般与我们少夫人说话。”豆绿挺身上前,怒目而视。
诗情把满腔的不忿全吐出来后,也知道她一个奴才身份,是不能对主子这样说话的,但她已经豁出去了,反正她又不是凌家的丫头,她家小姐迟早也要成为凌家的女主人,也并不怕徐璐,死死地盯着徐璐,“少夫人,给个解释吧。”
徐璐从鼻吼里哼了出声,“胡言乱语,搬弄是非,以下犯上,妖言祸众,胆子可是不小。别以为你不是我府上的丫头,就可以任意妄为。你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从哪儿来,就从哪儿滋回去。”最后一句话可是说得极不客气,已是板着脸喝斥了。
昂着下巴进入衡芜院,夏荷与身后几个婆子使了眼色,婆子们会意,拉着诗情就往客房的方向走,嘴里还说,“这位姑娘好生无礼,若非看在表小姐的份上,早就给你几耳刮子了,还能容你站着离去?”
“你们,你们放开我……我要见表公子……我要见……唔唔……”声音渐渐不可耳闻,豆绿亲眼看着诗情被堵了嘴巴,大声地道:“太没规矩了,看表小姐也是知书达理的,想不到身边的丫头如此无礼。立即送回表小姐身边,请表小姐好生管教管教。若表小姐没法子管,那就请咱们府里的嬷嬷代为管教也成的。”
豆绿说完,也就提着裙子进了院子,一干丫头早已各自忙活开了,夏荷也正指挥着丫头做事,她无事可做,来到徐璐身边,“少夫人,那诗情太不像话了。连少夫人都敢顶撞,太没规矩了。”
徐璐毫在不意,坐在镜子前,对着镜子取下耳朵上的耳环,“表小姐嘛,总是娇客,自然要嚣张些的。”
“不过,看那诗情气急败坏的模样,想来表小姐日子不太好过。”豆绿又幸灾乐祸了,上前帮忙取下主子头上的钗环首饰,拿着梳子小心地梳着,柔顺的青丝很是腻滑,自从用了何首乌洗头后,少夫人这头青丝越发腻滑了,比上等丝缎还要舒服。
徐璐说:“人家说得那样可怜,我看还是过去瞧瞧吧。”
豆绿想了想,“奴婢觉得,还是不要过去了。不然她们还以为少夫人怕了她们呢,哼。”
夏荷也忙得差不多了,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道:“依奴婢看,少夫人应该去一趟。毕竟人家是娇客嘛,少夫人也该表示一下关心才成。顺道再看看表小姐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徐璐戳了她的额头,“就你满肚子坏水,等会儿去了,千万别得意忘了形。”
夏荷吐吐舌,“少夫人放心好了,奴婢等会子铁定把痛骂沉香她们一顿,让她们再仔细服侍表小姐,不得有误。”
冯明月比徐璐想像中的还要狼狈,徐璐去的时候,正在打骂丫头,满嘴的脏话,听得她连连皱眉。
她拐进四折乌梨木的屏风,冷冷地望着正被丫头们死劲拦在床上的冯明月,“表妹请慎言,好歹也是堂堂的大家闺秀,怎么就满嘴巴脏话?”
冯明月披头散发,原先花容玉貌的脸儿也憔得不成样,她心里恨毒了徐璐,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来得正好,表嫂若是不喜欢我明说便是,何苦指使这些奴才来作贱我?”说着就哭了起来。
“好歹我也是冯家的小姐,居然落得这种田地。先表嫂在世的时候,对我可温柔大方了,想不到换了个新表嫂,怎么就如此大的差别?”
呵,当着新人的面说已故嫡妻的好,这可是极为打脸的行为。但徐璐并不与她置气,淡淡地道,“别人家的表妹对表嫂一向是客气有礼的,我家的表妹倒是反过来做起我的祖宗了。丫头们又哪儿得罪表妹了,值得如此大动肝火?”
“你眼睛瞎了,没瞧到我被她们折磨成这样么?”一想到这几日的水深火热,冯明月实在控制不住脾气,先前伪装的娇弱不翼而飞,“你选的丫头倒是厉害的,不让我下地,不让我外出,连如厕都不许,吃喝拉撒全要床上渡过,这哪是侍候人的,分明就是想治死我。我与你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徐璐淡淡扫了丫头们一眼,几个丫头脸色也不怎么好,脸色憔悴,神色蜡黄,双眼还带着血丝,也多少知道战况还是比较激烈的。
徐璐放软声音,“先前在我屋子里,你们一个个水灵灵的,怎么转眼几天,就成了这副模样了?”
丫头们跪了下来,“夫人,都是奴婢不中用,侍候不好表小姐。请夫人责罚。”
冯明月又摔了个枕头出去,打中沉香的脸,她恶狠狠地道:“装模作样的下贱胚子,你还好意思说你侍候不好我?恐怕你们一个个还巴不得治死我,下三滥的东西,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哼,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攀了高枝就以为自己是凤凰了。依我看,就算穿上凤凰的外衣,也只是一只上不了台面的土鸡。”冯明月把“土鸡”说得又重又长。
徐璐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后者一脸凶相,哪还有当初见到的娇媚可人,完全是穷凶恶极了,现在连表面功夫都懒得装了,看来这是要与她彻底决裂的征兆呀。
“表妹不是在病中么?说话还是如此的中气十足,看来病已经好了。”
“既然表妹身子已经好了,那还是赶紧去通知九姑母,请她老人家来接你回去,相信九姑母看到表妹精神如此好,肯定会很高兴的。”
“高兴你过头,徐氏,你这个恶妇,毒妇……”正要破口大骂的冯明月忽然像被噎住了般,面部表情极尽夸张地窒了下。
徐璐不明就里,还以为她被口水呛着了,正要开口,冯明月却生生挤出了泪水,呜呜地哭了起来,“表嫂,是不是明月哪里得罪了你,所以要这般整治我?我有时候是有些任性,说话也有些直,肯定在无意中得罪了表嫂。还请表嫂看在我是病人的份上,宽恕一二。表嫂若是不喜欢我呆在凌府,直说便是,我立即走人。表嫂又何必指使丫头天天作贱我呢?”
诗情跪了下来,膝行到徐璐跟前,哭道:“少夫人,您就行么好,放过我们小姐吧,我们小姐都病成这样了。您就放过小姐吧。小姐都快被折腾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紧接着,画意也跪了下来,朝徐璐碰碰地磕着头,“少夫人,奴婢给您磕头了,求求您放过小姐吧。小姐都病成这样了,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前一刻还盛气凌人,眨眼间就成小可怜了,徐璐心知有变,她又不是那等性子单纯的傻子,立刻就知道事情不对尽,也不回头,沉稳地扬声道:“爷,你在外头吧?怎么不进来?”
凌峰沉稳地从外头进来,脸色看不出任何神色,他身后又冲进一个身影,人还未到,声音已传到众人耳里,“我苦命的儿呀,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都病成这样了,是谁还想折腾你?啊,快告诉娘,娘要撕了她。”
声音刚落,凌九已扑向床前,又打量自己女儿无精打采,满脸的蜡黄,气息淹淹的模样,不止模样狼狈,甚至人也瘦了一大圈,顿时哭天抢地,“我把你交给峰儿的时候,你都还好好的,怎么短短几日就成这副模样了?”她望着凌峰,一把鼻涕一把泪,“峰儿你来看看,这才几日功夫,你表妹就被折腾成什么了。”她闻了闻屋子,脸色大变,“这是什么味儿?啊?”
诗情跪在地上哭道:“夫人,您总算来了,您再不来,小姐真要被作贱死了。”
画意也垂泪道:“今儿早上,小姐要如厕,她们不但不服侍小姐如厕,居然强迫小姐就在床上小解手。小姐不肯,就挠了她们一把,她们就不依不饶,死活不让小姐如厕,小姐强起下床,就又让她们推到床上,我和诗情上前帮忙也被抓了起来,不让我们近身服侍小姐。最后小姐憋不住……”
冯明月捂着帕子,“画意,别说了。”她整个人钻进被窝里,呜呜地哭着,“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尿过床,这要是传扬开去,我还要做不做人?娘,我不要活了。呜呜……”
凌九大恸,一边扯着被子,被子扯不动,又忽然扯着对凌峰吼道:“峰儿,你过来,你来闻闻,这被子……”一副痛心疾首。
凌峰狐疑地看了徐璐一眼,后者面不改色,他忍下心头的好奇,来到床前,轻轻一嗅,面色古怪,忍不住瞪了屋子里的丫头,沉声道:“你们怎么服侍表小姐的?嗯?”
沉香等八个丫头跪了下来,一个个泪流满面,“爷,您把奴婢打发去浆洗房吧,奴婢真的侍候不起表小姐了。”
兰香痛哭流涕,“爷,您就算把奴婢卖给残废,麻子,甚至杀猪的都成,只求您不要再让奴婢服侍表小姐了。”
依香也哭道:“爷,自从奴婢服侍表小姐以来,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其他几个丫头也齐齐磕头,哭声震天,“求爷大发慈悲,把怒婢们换下吧,奴婢就是做牛做马也不要服侍表小姐了。”
凌九大怒,气极反笑,“好好好!不愧是侄媳妇调教出来的丫头,果然厉害,总算让我开了眼界了。身为奴才居然比主子还要娇贵。”
她在屋子里四处转了圈,“徐氏,今日不给我个说法,我与你没完。”
面对凌峰的时候,又换了一副哀伤而愤怒的表情,语气沉重,“峰儿,姑母知道你公务繁忙,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但你看看,明月不过在你家中住了几天,就被作贱成这样,你心里可还有明月这个表妹,可还有我这个长辈?”说着又捂了脸,哭道:“由仆即主,奴才都这般猖獗,主人就更不必提了。我知道,你娶了新媳妇,自然要听媳妇的话,可也不能娶了媳妇就忘了亲戚呀?你看看你媳妇,都对明月做了些什么?”
凌峰看着徐璐,面色沉峻,“璐儿,究竟怎么回事?”
凌九不满凌峰的态度,怒道:“这都明摆着了,还需用问么?肯定是你这媳妇不欢迎我这个姑母,故意指使下人作贱明月了。”
凌峰一脸正色地道:“九姑母,是非曲直,自然要问个清楚才成。这样才能公平合理,是不?”
凌九怒道:“什么公平合理?你表妹都被作贱成这样了,你还要维护徐氏?”
明月哀伤地从被子里抬起头来,一脸的痛不欲生,“表哥,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个表妹就算被作贱死了,也比不得表嫂一句话?”
凌峰沉了脸色,“表妹这是什么话?亏得姑父还是锦衣卫呢,自然知道证据的重要性。单凭单方一面之辞,如何作呈堂供证?徐氏自嫁给我一直克守本份,尽心尽力服侍我,我又岂能因着外人一句话就怀疑她?在事情还未弄清楚之前,我是绝不会偏帮任何人的。”
徐璐心里暗笑,果然,还是自己的男人靠得住,瞧这话,说得多漂亮,多官方。
冯明月越发伤心了,扑在被子里哭道:“原来在我表哥心目中,我这个嫡亲的表妹还只是外人。怪不得表哥家的丫头都敢可劲的作贱我。敢情在表哥眼里,表嫂才是最重要的。”
凌峰怒道:“你表嫂是我妻子,于我来说,自然是最重要的。你是我表妹不假,但亲疏有别。你姓冯,不是姓凌。”
凌峰这话说得就不怎么客气了,不止凌九面色大变,冯明月也是张口结舌,不可置信地圆瞪着双眸,一双大眼里全是对凌峰无言的控诉。
凌九母女的表情让徐璐暗暗解气,见凌峰把气氛弄得僵住,她只好出声道:“你们几个丫头,胆大包天,叫你们服侍表小姐,但你们是如何服侍的?真以为我好糊弄,罚不得你们?”然后扬声道:“来人呀,把这几个丫头统统给我拉出去,乱棍打死。”
丫头们把头磕得震天作响,口中喊着求饶。
冯明月冷笑道:“表嫂这是要杀人灭口?”
凌九盯着徐璐,“不简单呀,侄媳妇年纪轻轻,打杀起人来,还真是眼都不眨一下。十二个丫头呀,就这样全都打死,也不怕她们作厉鬼找你?”
徐璐怒道:“九姑母这是什么意思?她们服侍不好表妹,我处置她们,也是替表妹出气。怎么九姑母还不满意?”
冯明月弱弱地道,“表嫂当真有魄力,十二条人命呀……”她幽幽地盯着凌峰,语气幽幽,“表哥可真有福气,娶了这么个雷厉风行的表嫂。”
凌峰面不改色,背负着双手,也不言语。
凌九冷笑一声,“我看出气是假,杀人灭口是真吧?”
徐璐彻底怒了,“看在亲戚情份上,我原本要保全九姑母和表妹的颜面,即然九姑母不领情,也罢,那九姑母,徐氏就得罪了。”
凌九眉毛高高扬起,“呵呵,到了这种时候,还嘴硬。峰儿,你可是娶了个好媳妇呢。”
凌峰面沉似水,看了徐璐一眼,又看了冯明月一眼,忽然有些举棋不定了,冯明月心头一喜,凌峰已经开始怀疑这徐氏了,她得再添把柴才是,于是给诗情使了眼色。
诗情会意,大声道:“夫人,表公子,奴婢位卑人轻,原本是没奴婢说话的份。但事关我家小姐折冤屈,今日就算冒着被打死的份,也要一吐为快。表公子,少夫人表面上看起来慈眉善目,但暗地里却指着底下人可劲的作贱小姐。小姐躺在床上久了,想出去透透气,她们死活不肯;小姐恼了,就要打她们,她们居然强行把小姐按在床上;奴婢上前去帮忙,也被赶了出来。这还只是轻的,小姐想如厕,她们也不让去,只让小姐在床上解决;还有,小姐肚子饿了,想吃点心,她们也不肯去厨房端,只每日里给端些稀粥,连一块肉末都没有。一日三餐,顿顿如此,小姐本就病得严重,更加要添加营养,可她们却不肯给小姐多吃,每顿就半碗稀粥。小姐身子本来就弱,如何受得了?下不得床,又无法外出,如同软禁。不对,简直比软禁还要可怕。小姐不但得不到自由,还成日里只能躺在床上,就算是个大活人,几日里躺下来,人也躺软了。这还不算,更可恨的是,屋里的炭火总是薰得人流泪咳嗽,让她们去换成银丝炭,她们也只说没有。小姐说,屋里没有,少夫人那儿总有吧,她们却说,少夫人那儿也没有。奴婢就不信了,少夫人堂堂凌家主母,如何连银丝炭都没?她们分明就是不想服侍小姐。接连几日,小姐被她们折腾得有气出无气进。一天天瘦下去,奴婢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天天与她们理论,她们也不理我,急了还要把我们赶出去。奴婢实在没了法子,眼瞧着小姐日渐虚弱,只好抑着堵一把的心思去找少夫人,可少夫人总是外出,成日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奴婢只好想了个笨法子,就天天守在衡芜院,今晚总算守到了少夫人。少夫人威风可真大,奴婢话还没说完,少夫人就让婆子把我拉走了,还说要治我的罪。看着少夫人身边丫头的嘴脸,奴婢才恍然得知,原来这些丫头就是少夫人指使的。奴婢这才真正急了起来,生怕表小姐非但没有养好病,反而还送了命,只好赶紧去通知夫人了。”一口气说完后,还抱着凌九的腿哭道:“夫人,您总算及时来了,再晚一步,恐怕您就看到小姐了。”
凌九气得脸口急剧起伏,双颊通红,显然是气极的表现,冲徐璐怒吼一声,“徐氏,你好毒。明月如何就碍着你了,你要这般作贱她?非要置她于死地。”
冯明月抽抽噎噎地道:“表嫂,明月自认没有得罪过你,为何你要这般对我?表哥,你可要替我作主才是。”说着又咳起嗽来,咳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凌九吓得要命,赶紧又给她拍背,“明月,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呀?”
冯明月有气无力,双眸焕散,“娘,我,我好累,让女儿睡一会儿吧。”
诗情扑上前去,声音凄厉,“小姐,你千万别睡,小姐真的不行了,大夫,快来人呀,快去请大夫……”
凌九吓得六神无主,使劲地摇了摇女儿,哭道:“明月,你千万别有事呀,你若是有事,我就是变成厉鬼,都不会放过害你的凶手。”
果然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人活于世,几乎个个都是演戏高手。徐璐看得津津有味,蓦地被凌峰瞪了下,她吐吐舌,暗自比了个手势,表示她已有对策。
凌峰没再说话,指挥着下人去请大夫,愤怒地踢了眼前的凳子,冲徐璐怒道:“徐氏,你若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就休了你。”
徐璐诚惶诚恐地道:“爷请息怒,我是冤枉的。我可没有指使丫头作贱表妹的,真的,爷一定要相信我。”
“我女儿都这般模样了,你还说你没有?徐氏,做人要凭良心呀?明月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怎的就如此狠毒?要这般作贱她?”
徐璐绞着帕子,一脸无措,然后又一脸凶狠地踹了就近的丫头一脚,喝道:“狗奴才,敢背着我胡来,看我不收拾你们。我什么时候指使过你们了?嗯?”
被踢的丫头捂着大腿,痛苦地道:“少夫人,奴婢们冤枉呀。请少夫人听奴婢解释几句吧。”
其他丫头也赶紧哭求着,徐璐恶狠狠地道:“好,你们就好生与我解释吧。”
“爷,少夫人,奴婢也知道表小姐身子弱……”
丫头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解释着,为何不让表小姐下床,主要是表小姐染了风寒,受不得凉,所以一切只听大夫的吩咐,不让冯明月吹了风。但冯明月却不肯听劝,成天就想出去走。
沉香说:“奴婢们都是少夫人派过来服侍表小姐的,若表小姐病情没有好转,奴婢可就罪大了。但表小姐丝毫没有病人的自觉,总嚷着要出去。奴婢只好以下犯下,不让表小姐外出吹风。爷,奴婢这么做,应该没错吧?”
凌峰说:“染了风寒的人,是不该外出的,你这么做,倒也没错。”
凌九急了,正要说话,但沉香又接着道出了冯明月的种种令人不忍直视的行为,比如,半夜里要起床三五回,还有,身为病人却一点都不记嘴,不是吃油炸的就要吃易上火的,甚至半夜里还起来偷偷喝冷水。她们半夜里都逮过她好几回了,不得已,只好几个丫头轮流在屋子里值勤,不让冯明月有机会喝冷水。但这样一来,她们可就遭罪了。但也没法子,因为冯明月压根没有病人的自觉,要么穿着薄薄的衣服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要么去净房里呆上半天,天气已变冷,她这样不着凉才是怪事。她们也没了法子,只好把守在床前,十二个丫头分为三拔,全天侯十二个时辰地守在床边,不让她光着脚在屋子转,不让她去净房里呆半天。可以说,她们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冯明月的病情着想。
几个丫头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冯明月的难侍候,如何与她们对着干,如何不爱惜身子,如何嚣张跋扈……徐璐也忍不住对她们刮目相看了,人才呀,果真是人才。说话行事滴水不漏,明明把人给整得几乎疯掉,但冠冕堂皇地说出来,反而她们是受害人了。
尤其几个丫头脸上,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血印,有的脸上甚至还红肿着,不用说,肯定是被打的。几个丫头又不约而同地把袖子撩了起来,露出被掐得青紫的痕迹,其中,一个叫若梅的丫头,更是摊开手掌,说:“这是表小姐拿剪刀,说要划花奴婢的脸,奴婢伸手挡了下,就被刺了这么个血洞来。”
凌九却是大喝道:“一派胡言,肯定是你们自己弄上去的,我家明月最是和气不过了,如何会打骂你们?峰儿,这些丫头实在可恶至极,明月被她们折腾成这样,你可要替明月作主。”
凌峰看了几个丫头一眼,声音威严,“九姑母说你们作贱表小姐,可是事实?”
丫头们连连喊冤,又说了一大堆表小姐难侍候的话来,凌峰却冷冷地道:“表小姐难侍候又怎样,但你们没有尽心服侍表小姐,就是你们的过错,如今还把表小姐气成这样,我不罚你们,如何对得起九姑母和表妹?来人呀,统统拉出去,打死。”
丫头们又大声喊冤,并说着不服的话来,凌峰也不理她们,只是淡淡地道:“你们口口声声说表小姐无时无刻都要作贱你们?就表示你们做得不够好,惹表小姐生气。天下无不是的主子,只有不是的奴才。没有服侍好主子,就是你们的不是。还敢喊冤?明月如今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呢,你们也冤吗?我看也未必。来人呀,给我拉出去,乱棍打死。”
丫头们恐惶至极,死命地朝徐璐磕头,“少夫人救救奴婢,奴婢不服呀……奴婢真的不服呀……”丫头们的哭声震天作响。
徐璐制止了外头进来的人,对凌峰说:“爷,你时常在外头,哪知道表妹的事儿?表妹确实难侍候,那晚表妹住进来我便知道了。但想着表妹来者是客,再难侍候也得侍候。这阵子丫头们天天都要跑来向我告状,我虽心疼她们全身是伤,却也想着表妹来者是客,就算委屈自己,也不能委屈了客人,就一味的让丫头们忍着受着……唉,现在想来,我原是错了。”
凌峰怒了,“天下无不是的主子,只有不是的奴才。她们没法子讨得表妹欢心,就是她们的过错。”
徐璐反驳道:“表妹也不喜欢我,那是不是也是我的错?”
“你是她表嫂,表妹只会尊重你,哪会不喜欢你,你别想岔了。”
“可表妹天天对我的丫头任打任骂,这哪是尊重?分明就是挑衅,不把我放眼里。”徐璐毫不退让,据理力争。
“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的,但表妹做得太过份了,我实在是不吐不快。”徐璐忽然脸色一变,指着地上的丫头,“爷瞧瞧她们,这才几日功夫,就被折腾得没个人样,爷就不心疼?往小了说,她们是奴才,任打任骂都是她们的命。可往大了说,就是表妹不把我这个凌家女主人放眼里,当着我背着我也要打骂她们,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表嫂,有没有我这个凌家女主人,我看她压根就没把她当成凌家客人,而是凌家主人了。”
凌九怒气冲冲地道:“峰儿,你听听,你听听,你这媳妇总算露出本来面目了。”
徐璐冷笑以对,“九姑母,你也别在这儿煸风点火,表妹为何会住到凌家,她有什么目的,我想您是最清楚不过了。需要我把这事儿也抖出来吗?”
凌九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就又怒道:“你太放肆了,胡言乱语,含血喷人,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有理不在声高,九姑母。”
“你是什么东西,敢教训我?别以为四哥四嫂不在身边,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改明儿我回了京,一定要在四哥四嫂面前美言几句。”
徐璐从头上取下一根点翠蓝鸟赤金凤钗,往冯明月的手背上狠狠戳了下去,冯明月一声惨叫,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吓了所有人一跳。
“徐氏,你太恶毒了,明月都这样了,你还要下此狠手。”凌九咆哮着就要去抓徐璐的脸。
徐璐机伶地躲过,来到凌峰身后,“九姑母应该感谢我才是,瞧,表妹已经醒了。”
“表哥我……”
忽然有个丫头叫道:“爷,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凌峰看她一眼,徐璐也认出了此人,是文妈妈拔过来的,叫淡菊的丫头。
徐璐淡淡地道:“淡菊,这儿没你的事,下去吧。”
淡菊倔强地扬起脸,“少夫人,您明明知道事情真相,为何还要奴婢隐瞒?表小姐可不会念及您的好。”
凌峰一脸狐疑地望着徐璐,“璐儿,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徐璐说:“爷多心了,没有的事。”
淡菊叫道:“少夫人,您就别再忍气吞声了,奴婢求求您了。”
徐璐怒道:“来人,把淡菊给我拉出去。”
淡菊却叫了起来,“爷,今日就算让九姑太太打死我,奴婢也要把事情真相说出来。表小姐她……”
“还不把她拉出去!”徐璐大怒。
屋门口的婆子这才急忙冲进来,就要来拉淡菊,淡菊拼命挣扎着,边哭边道:“爷,表小姐是装病的,她根本没病,她还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她的行李里还装有毒药,还还……唔唔……”
淡菊的嘴已被堵住,眼看就要被拉出去,地上跪着的丫头齐齐叫道:“少夫人,您不能再忍着了,表小姐是想害您性命呀。”一个丫头从怀中掏出一包药来,“这是夹竹桃粉,是从诗情不小心从身上掉出来的,她一个大姑娘家,居然随身契带这种毒物,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冯明月大惊失色,尖声道:“胡说八道,你们含血喷人。”
凌峰脸色大变,“淡菊留下来。”他声音威严,婆子们不敢不从,赶紧放下淡菊。
淡菊手脚并用地爬到凌峰脚下,说:“爷,奴婢小时候随爷爷学过医,也略通些医术,表小姐分明没病。当日,葛老大夫也过来给表小姐瞧过了,只因顾忌着爷,不敢说实话,但私下里也与少夫人说过,表小姐的病情并不严重,就是有些女儿家常有的小毛病,并不碍事的。当时奴婢也是将信将疑,这几日一直暗中观察,表小姐确实是在装病。奴婢就赶紧告诉给少夫人,少夫人却说,她早就知道表小姐在装病,不过因为表小姐身份特殊,又是爷的表妹,她也不好多说什么的,只让奴婢们好生服侍着。奴婢们也想尽心服侍表小姐,可表小姐根本不像养病的样子,反而还想生病似的,夜里偷偷起来喝冷水,白日里穿着薄衣服到处走,奴婢们怕表小姐真的病下,只好拼命拦着。爷,奴婢句句属实,不敢有丝毫欺瞒。”
丫头们这才齐齐松口,“表小姐确实是在装病,只因少夫人严令奴婢们不得声张,这才一直忍到现在。”
豆绿语气沉重地道:“少夫人,沉香她们对您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刚才差点就要被打死,也没有说出真相来。少夫人,您可不能寒了姐妹们的心呀。”
凌九母女的跳脚怒骂,徐璐只当耳旁风,这时候的她,一脸的沉痛,她失望至极地看了凌九母女,最后又看了凌峰一眼,忽然抹泪道:“罢了罢了,原是我的不是。若非我一味的忍让,也不会让丫头们受如此大罪了。是我的错,表妹再是包藏祸心,总归是爷的亲表妹,看来是我错了,我的一味忍让,非但没能顾全大局,反而还落得满身的不是。”
凌峰看了徐璐,只见她面色淡然,满脸的无耐,心里好笑,这丫头,果然有一手。先主动示弱,等敌人气焰嚣张到极至后,再行雷霆一击,直接抄对方老底不说,一棒子打下去,直接打到七寸,敌人甚至连半分挣扎之力都没。
凌九母女一味的跳脚怒骂反驳,冯明月一副又要晕过去的模样,加上凌暴跳如雷的凌九,凌峰冷冷一笑,真是蠢透了,这么点伎俩就妄想与我的小璐斗?简直连死字都不知是如何写的了。
这时候的冯明月,悲忿地哭喊道:“好好好,我是装病,我现在都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我还是装病,哈哈哈,表嫂的黑白颠倒,我总算是见识到了。”
凌九也是哀恸,震惊,愤怒,“峰儿,你来瞧瞧,明月是在装病么?你看看她的脸,你看看她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是在装病,哈,我倒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了。”
冯明月泪汪汪地看着凌峰,哭道:“表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
凌峰淡道:“表妹的为人,我再是清楚不过了。表妹什么都别说了,我心里都是清楚的。”
冯明月心里一喜,感动地哭了起来,“只要表哥能够信任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凌峰点点头,“九姑母,我知道你要事在身,无法顾照表妹,需要我派人把表妹送回京城么?”
凌九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脸色大变道:“峰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九姑母,我堂堂一省督抚,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大家好歹都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好,免得伤了和气。”
凌九震惊到后退两步,又惊又怒,凌峰的冷静使得她越发不安,但她仍然不肯相信,女儿的计谋这么快就见了形,“峰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也在怀疑明月?”
凌峰不耐烦地道:“我说过,大家都是亲戚,有些事我没有明着说出来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我不愿说,也是看在亲戚的情份上。九姑母,还需要我说得更难听些么?”
冯明月悲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这回是实打实地从床上栽了下来,额头触地,当场就撞了个大包出来,却没能晕厥过去。
徐璐很不厚道地想,不是冯明月不想晕,而是痛到晕不过去,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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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更总算甩出来了。
可真是把吃奶的劲都甩出来了。
很很地傲娇一下吧
评论区全都看了,感谢亲们的评论,xiaoiaox这位童鞋对古代女人活得累的想法,我还是很认同的。相比现代女人,古代女人确实过得很悲惨。有你的有些观点我并不认同。“感觉有点像小狗为了主人尝的一根骨头而努力摇着尾吧讨好主人的样子。”,你这话可是踩着我的尾巴了,我并不认为徐璐像小狗摇尾乞怜。理由嘛,明天再上。欢迎亲们把各自的想法交由评论区。
第107章 偶遇舅家人
凌九哭天抢地扶起女儿,又是一阵痛哭大骂,黑心肠,烂了心肝的,指桑骂槐,把徐璐得狗血淋头,连琏凌峰也被波及。
冯明月捂着额头,呜咽道:“娘,是女儿的错,女儿不该在凌家养病,不该自取其辱,千不该万不该呀……”
看她痛悔到极至的表情,徐璐心想,这会子应该是真的痛悔了,应该是心虚后的强弓之弩。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除了用这种浸入骨子里的痛悔,来掩饰被揭穿阴谋后的心虚外,也无别的法子了。就算骗不到别人,表面功夫也是要做的。
凌九也是如此,竭力用她的暴吼咆哮痛心疾首来掩饰内心的惊恐心虚,一边骂骂冽冽地骂着凌峰徐璐,一边扶着女儿就要往外走。
凌峰这时候却开口了,“姑母和表妹路上好走,但诗情画情这两个丫头,必须留下。”
冯明月身子摇了摇,不可置信地望着凌峰,悲忿道:“表哥,您真要赶尽杀绝?”
凌峰淡淡地道:“既然从诗情身上搜出了夹竹桃粉,这可就涉及到谋杀了。肯定得留下,好生盘问才成。”
冯明月这会子才是真正的急了,她也明白,两个丫头知道她的不少私密事,万一落到凌峰手头,她的阴谋诡计就像被剥光了衣裳,任人围观都还是轻的。
所以打死她都不会把两个丫头留下。
凌九又急又怒,“峰儿,你就为了一个外人,这般对我,对你表妹?”
徐璐说:“原来在姑母母心目中,我只是外人。怪不得,表妹在凌家,比我还像个主人呢。”
凌峰脸色沉了下来,“徐氏是我妻子,可不是外人。九姑母请慎言,至于表妹,我说过,她姓冯,不姓凌。”
冯明月身形摇摇欲坠,不可置信又略带期翼的目光,受伤地看着凌峰,双手捧心,似受无法接受凌峰突如其来的冷酷无情,“表哥,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尽管不屑这个所谓的表妹,但不可否认,这冯明月演技确实厉害,欲说还休的姿态,呈现出饱受打击和被人背叛的无边痛楚和绝望,还有对凌峰的失望,连她身边女人都不忍直视。
但是呢,我见犹怜之人必须要有副花容玉貌,但这时候的冯明月披头散发,面色蜡黄,额窄脸宽下巴又尖,再加上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披散着,整个人看起来鬼气森森的,哪还有半分美人的影子。
凌家下人堆里随便拉个出来稍作打扮都可以盖过她。
这样的姿色,居然的蠢人,居然还妄想嫁给凌峰,实在是好笑。
凌峰面不改色地道:“我一直都是这样的。谁要是敢伤害我的家人,我就要他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这两个丫头必须留下。”
随着凌峰话音一落,诗情和画意已被身手俐落的暗卫们扣了起来,两个丫头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呼喊小姐救命,夫人救命。
“峰儿,你别太过分了。”凌九怒不可竭,“虽然你是凌家世子,但也只是庶出,你别忘了你的身份。若是做得太绝,我铁定请出族中长老,罢了你世子之位。我说到做到。”
凌峰冷然道:“九姑母总算说出真话了。因我是庶出,所以九姑母才会觉得可以任意拿捏我,是吧?”
“你本来就是庶出,就算养在武氏跟前,也同样改变不了你庶出的身份。”
“九姑母也是出身公侯之家,自该明白等级尊卑。”也不给凌九说话的机会,凌峰袖子一甩,“连我嫡母都不敬的人,还配做我的长辈?请便,恕不远送。”
徐璐目瞪口呆,这是要断交的撕破脸的征兆呀?
凌九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倒是冯明月却怒斥凌峰道:“表哥,你为了一个徐氏,居然狠得下心顶撞我娘,还赶我们?表哥不顾我死活也就罢了,但我娘好歹也是你长辈,表哥,你太令我失望了。我现在都不认识你了。”一副痛心疾首的失望。
凌峰冷然道:“门在那边,不送。”冯明月脸色灰败,大概是没能得到预期目的,又落得被赶的下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周围又全是凌家的奴才,更是下不了台,又对徐璐吼道:“都是你,表哥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自从娶了你就变成另外一个表哥了。你这个狐媚子,丧家精。”
“放肆!”豆绿厦荷怒喝。
凌峰阴森森地盯着冯明月,“再敢胡言乱语试试?”
有些人天生就有种令人畏惧的威严,尽管平时不显山露水,但只要发作出来,却能让周围人感受到一股巨大压力和杀气。
冯明月双唇颤抖,经不住凌峰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忍不住后退一步,再是怨恨,果真不敢再胡乱骂人。
徐璐也不看冯明月,只是对抓着诗情画情的婆子媳妇吩道道:“把这二人给我看牢了,等我得了空,就好生审问。”
“是,少夫人。”
冯明月脸上闪过慌乱,凌九更是拔尖了声音:“徐氏,你敢?”
冯明月也顾不得其他,怒道:“今儿我在这儿,你们要带走诗情画情,先过我这关再说。”
凌峰淡淡地道:“表妹不是虚弱不堪么?怎的还这么中气十足?”
徐璐忍俊不禁,凌峰对付泼妇还真有一套,东倒一枪,西射一箭,却箭箭直指心脏,让人无招架之力。
冯明月反应再快,这时候也不免拙襟见肘。
凌九见状,悲从中来,她总算还算有点脑子,知道女儿装病一事,应该没有瞒过凌峰。可恨的是凌峰合着这徐氏,却将计就计,把女儿折腾成这样,如今反倒打一耙,还让他捉了这么个把柄,让她有苦说不出。
诗情画意知道的可不少,女儿妄想做凌峰的姨娘,借着装病进入凌府,想来个近水楼台,顺便找机会毒死徐氏,女儿就好就地扶正。若让凌峰知道了她们的打算,这辈子,他们冯家也没脸再登凌家的大门了。
凌家如今正是如日中天,而冯家虽然也还不算差,但比起来却差得远了。无论官场上还是官场上,冯家要靠凌家的地方也多。姻亲的力量更是无比强大,没了凌家做靠山,冯家能否保往现在的成就也难说,更何况,凌峰这小子对徐氏似乎还满看重,万一得知了她们的阴谋,一怒之下,冯家岂有好下场?
仔细分析了种种后果,以及凌峰的性格,凌九得出了个无比恐惶的结论。
她尽管瞧不起凌峰庶出的身份,可他的强大,他的庞大关系网,他杀伐果决的冷酷果毅,还有他对付政敌的手腕,以及他手上掌握的种种不为人知的资源,十个冯家都不够瞧。
先前还真是被猪油糊了心,怎么就妄想靠女儿把他拴在手心呢?
凌九都不知道是如何离开凌家的,女儿还在身旁嘤嘤地哭着,满身满心全是报复,要徐氏好看的话,望着女儿怨毒不甘心的脸,凌九骤然惊觉,先不论那徐氏的出身,单论容貌和气度手腕,女儿就被甩出八条街的距离了。可叹她还一心做着美梦。
……
让人把手软脚软的诗情画意关进柴房严加看管后,徐璐默默地跟在凌峰后头。
她一向敏感,一向善于察言观色……凌峰心情不怎么好。
想着刚才凌九说过的话,如果换作是她,也会心情不好的。
凌峰堂堂侯府世子身份,又是一方督抚,威风八面,要权有权,如此呼风唤雨的人物,却有着致命的短处,他是庶出。
凌九情急之下拿他的出身出事,对于一向骄傲惯了的凌峰,如何忍受得住?没有当场翻脸,也算是他诚府深厚了。
徐璐也知道,越是身份尊贵的人物,就越是在意自己的身世。
所幸,凌峰的气来得快,去的也快,闷了一会儿后,就恢复了正常,问徐璐,“那两个丫头,你打算如何处置?”
“到底是爷的亲戚的丫头,还是由爷来处置吧。”
“也罢,就由我来处置。”凌峰颔首,背着双手,踱着步子,来到门口,扬声道,“来人,去把染墨叫来。”
染墨很快就进来了,站在台阶下,神色恭谨沉稳,“爷有什么吩咐?”
凌峰站在门前,淡淡地道:“带着人,去柴房里把那两个丫头提出来,直接去九姑母家中,当着九姑母和明月表妹的面,打死。”
徐璐小小轻呼了声,捂着胸口,诗情两个丫头肯定不干净的,秘密处置了就是,可凌峰更狠,居然还要当着凌九母女的面,这哪是撕破面,分明就是赤祼祼的挑衅了。
染墨年纪不大,却很是沉稳,闻言眉毛都不皱一下地领命,“是。只是爷还需要小的带话给九姑太太和表小姐么?”
“那倒不必,你自己看着办吧。”
回到屋子里,徐璐就急忙迎上前去,小心地看郑他的脸色,“这样不妥吧?到底是爷的姑母?”
凌峰冷笑:“我拿她当长辈,人家可没有当我是亲侄儿。估计就是个可以利用拿捏的冤大头罢了。”
徐璐默然,这就是庶出的无耐了,就算凌峰已是世子身份,又坐拥高位,但因庶出的身份总给近亲长辈一种可以拿捏还可以占便宜的想法。
过了一会儿徐璐又轻声说:“可九姑母到底是长辈,万一传到公婆耳朵里……”这也是她真正的担忧的,虽然是凌九母女居心叵测,咎由自取,凌峰怎样报复回去都不为过,但传到公婆耳里,还以为是她挑唆呢。
尤其凌峰庶出的身份,庶子天然比嫡子多了不少条条框框,更得谨小慎微,不然长辈们一句“不知感恩图报”的大帽子压下来,就可以压死人了。
知道她的心思,凌峰淡淡地道:“我会修书回京,向父母长辈禀明情况。爹娘一向尊重我的主意。”
徐璐又说:“可九姑母那?”
凌峰忽然怒了,“无论她们有何目的,使些不登大雅之堂的阴谋诡计我都可以不计较,但居然还存着害人的心思,我又何需再忍让?”
原来,他是在替自己出气。徐璐心头又暖了起来,拉着他的大手,道:“总归没有得呈,爷就不要生气了。”
凌峰却语气森然,“当年,杨氏也曾中过夹竹桃毒。”
徐璐呆愣了会,忽然瞪大眼,“爷的意思是……”
凌峰点头,“当年杨氏才进门不久,九姑母就时常登门与杨氏说话,似乎还挺投机。后来过了不久,杨氏就出现头晕乏力,面呈紫斑的症状来,太医来瞧了,说是中了夹竹桃。当时家里上下全都如临大敌,刚开始我还以为是继祖母又在暗中使坏,后来仔细排查,才怀疑到九姑母身上。因没有确切的证据,倒也不好说什么,但自那时候起,就责令杨氏不得再与九姑母来往。后来九姑母也时常登门,因杨氏有了防备,这才没让她得逞,大概是无从下手,九姑母这才没再登凌家门。”他忽然紧紧抱着徐璐,“是我大意了,当年杨氏进门,明月也才不到十岁。如今明月正值花信之龄,她们更会迫不及待扫除障碍。若非你的警觉心强,心眼又多,后果不堪设想。”一想到徐璐有可能被她们害死,凌峰就怒不可竭,当时没有想那么多,等凌九走了后,越想越是心惊。凌九并非看中他的人,应该是看中凌家庞大家业。
凌九虽然是凌家女,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要占凌家的便宜,还有什么关系比得过把冯明月嫁给他来得名正言顺?
“只是让染墨当着他们的面处置两个丫头罢了,也算是小小的警告。若她们识趣,自然明白,我压根就没把她们放在眼里。惹急了我,哼,十个冯家都不够我灭。”
他这算是替自己出气么?徐璐心头甜甜,主动偎在他怀中,“爷对我真好。”
他却一把推开她,“明日赵家嫁女,赵家已邀请我作主婚人,你替我准备好衣服没?”
“……早就准备好了。给爷准备了一件紫红色的缎面直缀,包准让爷又精气又英俊。”哀怨至极地想,这男人真不懂风月,人家好不容易感动一把,正在酝酿气氛,却让他给破了,真是个不懂风情的大笨牛。
……
看着地上被打得血迹斑斑,才刚断气的丫头,凌九和冯明月手足发凉,母女二人几乎是被扶着才不至于软倒在地。
染墨一身青色长袄,黑色腰带,明明不大的年纪,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他目光如炬,如同出鞘的利剑,直直地盯着凌九母女。
“九姑太太,表小姐,小的任务已完成,就此告辞。小的在临走前,还特地问过爷,可还有话需要带给九姑太太,爷说他与姑姑太太无话可讲。九姑太太,您好自为之吧。”
等染墨离去后,凌九这才似活回来般,只觉手足冰凉,头晕脑胀。
冯明月却脸色苍白,眼里惊惧交加,紧紧偎在母亲怀里,痛哭道:“娘,表哥好狠的心。”她现在看都不敢看地上的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刚才两个丫头看着自己的希翼,再到失望,和绝望,最终变为怨毒,令她头皮直竖,浑身找不着一丝温暖。
她虽然有满肚子的心计,也曾打骂过不少丫头,可到底没有真正打死过人,也从来没有见过大活人在自己面前被生生打死的场面。
诗情画情被活生生打死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盘旋,就算她闭着眼,堵住耳朵,依然有她们无处不在的凄厉的惨叫声。
凌九脸色也很不好看,两个丫头的死活,还并不被放在心上。但凌峰当着她的面打死两个丫头的背后用意,才是令她深深惊惧的。
“凌峰这个竖子!”凌九恨得咬牙,恨得滴血,更多的还是悔恨。真不该纵容女儿去走那步棋的,目的没得到,反而弄得里外难堪。
是的,凌九确实难堪,一想到她们母女的阴谋诡计让人家识破了,还赤祼祼地上门打脸,比当街被剥光衣服还要来得难堪羞辱。可她尽管被羞辱了,却连还手的勇气都没有。
……
因今日是赵家嫁女,赵家特地来请徐璐过去喝喜酒,其目的不言而明,一来是巴结凌峰,二来也是借着请徐璐前去喝喜酒的机会,侧面向徐璐证明,赵家对徐璐是打从心里恭敬,绝不会拿闺女给徐璐添堵。
因安王被今上申饬,并借机降了三等爵位,奉禄减半的缘故,福建上下,对凌峰越发畏惧如神了。但凡上位者,都期望建立起无上的威严。但威严太过,也不是件好事了。是以今日凌峰特地交代徐璐,低调出行。
与凌峰相处日久,徐璐越发了解自己枕边人的心思。有些时候,不必细讲,便可明白意会。
这一日的徐路,打扮也着实低调。因赵家办得是喜事儿,她也应景地穿了件红色缠枝花掐金牙边贡缎褙子,下身桔黄色的马面裙。梳得规整别致的偏堕髻上,绕着用五色米粒大小的珠链子,斜Сhā赤金点翠金步摇,镶珍珠的玫瑰绒花偏戴在髻尾,正中巴掌大的赤金五尾凤钗,凤钗垂下的流摇拽在额前,把一张面容衬得越发明丽。羊脂白玉镶红宝石的耳坠在颊边流淌出无与论比的光茫。
徐璐这身打扮,即华丽又低调。即合乎总督夫人的身份,又不显山露水,不若一些贵妇,尺高的义髻Сhā满了十来斤重的珠翠,区区一个展翅凤钗,比两个巴掌还要宽,戴到头上确实能衬出雍容华贵之相,但这么多首饰戴在头上,可不只是为了好看,而是一种身份的像征了。
徐璐有心低调,去得也早,这更令赵太太受宠苦惊,早早地把她迎入厅子里,说了好些客气话,徐璐非常理解地让她自行去忙,不必理会她。
后来赵家陆续有客人到来,看到年轻漂亮却面生的徐璐,少不得问上两句,得知是鼎鼎大名的督抚夫人,全都收起了轻狂之色,虽然心里讶异督抚夫人如此年轻美貌,但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变得恭恭敬敬。
徐璐虽未坐在主位,但依然受到了四面八方的恭敬与众星捧月的热情对待,不得不感叹,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而丈夫的身份,决定了她们在社交场合里的地位。
因为安王的事儿在福建传得太过夸张,虽然舆论认定安王跋扈所至,但因为安王冒犯的对像是督抚夫人,凌峰为了给爱妻出气,这才上书朝廷。
安王的倒台,徐璐不可避免地被贴上“祸水”的标签。
而凌峰也被视为权薰天下的地方诸侯,封疆大吏权倾一时,连宗室亲王都敢对付,这对上位者来说,并不是件好事,尤其再这么传下去,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强势如凌峰也不得不重视的。
徐璐更是不敢托大,前阵子王家二夫人林氏自尽身亡的消息,足可以预见,流言对于女人的杀伤力,可见一般。
所以今日在赵家,一直表现得谦虚随和,不管任何人上前搭话,身份高低,都是一派以礼相待,好言好语。
因为徐璐的刻意低调,倒也与众多妇人相谈甚欢,一派其乐融融之像。甚至一些胆大心思活跃之人,还邀请徐璐有空过府做客。徐璐也觉得自己嫁给凌峰这么久了,也该扩展自己的交际圈。不然成天呆在内宅,时日一久,肯定会呆成井底之蛙。
赵家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赵太太又领着大家一道去园子里看戏。徐璐不喜欢一直拉着自己说过不停的某位夫人,便自行尿遁。如完厕,又特地在外头摩蹭了许久,这才折回来。
大多数人都出去看戏了,诺大的厅子,已空空荡荡的,她没有听戏的兴趣,也不想去听戏,然后痛苦地与一群夫人说些毫无营养的话题,便在赵家园子里闲逛了起来。
赵家不愧为泉州首富,就光一个后花园,占地也是十余亩地宽,抬头望不见底的花海,一直沿升至湖边,但凡有钱的人家,都喜欢在湖边建房子,然后拦下半边湖泊,归作私人领地。赵家也不例外,这儿的池水也是从外头湖水引进来的,如今正值深秋,池塘里只余下光秃秃的残荷,五光十色的鱼儿在池子里畅游着,一排排柳树沿着池边一直沿到远处,顺着堤岸一路往前走,前边不远处,正面迎来一群穿金戴银的妇人,全是生面孔,当走近后,徐璐便站到路边,打算先让这群人离去,只是这群妇人堆中,忽然有人大声叫道:“这不是表妹吗?”
徐璐抬头,便见一个穿金戴银满头珠翠的年轻少妇轻快朝这边走来,离徐璐四五步的距离后,忽然欣喜至极地叫了起来,“唉呀,真的是表妹。娘,大姐,快来瞧瞧,是徐家表妹呢。”
不一会儿,徐璐周围便围满了一群妇人,个个绫罗稠缎,珠翠环绕,一看便知身份不低。
“唉呀,真的是璐姐儿。”
徐璐也认出了这些人,居然是她母亲娘家的亲戚,于是挨个地叫了起来,“大舅母,二舅母,玲表姐,珑表姐。这位是……”徐璐把自己认识的全叫了遍,当看到几位面生的少妇时,不由面露疑惑。
大舅母王氏便说,“璐姐儿许久没来咱们家了,自然不知道几位表嫂了。来,与你介绍,这是你的大表嫂,这是二表嫂,三表嫂。”然后又与几位表嫂介绍了徐璐,“这位是你们已逝的四姨母唯一的闺女,璐姐儿。”
徐璐赶紧施礼,“原来是龙表嫂,虎表嫂,狮表嫂,妹妹这厢有礼了。”
大舅母上下打量徐璐一翻,嗔怪道:“你这孩子,好没良心,一晃好些年没有来舅家了,可是瞧不上大舅母?”
大舅母的女儿玲表姐也在暗自打量徐璐,虽然穿得略显朴素,但衣料珠饰却是上等的,尤其能出席赵家这样的场合,显然也是颇有些来历的。只是奇怪,徐家就只是个小门小户,四姑父也只是个小小的芝麻官罢了,那还是八百年前的事儿,据说出了孝期后,来到泉州四处跑官,却一直未能如愿,消息传到华家,还让众人狠是嘲笑了一番。但今日见这徐璐,看起来混得还算不错。
二舅母李氏看到徐璐的妇人发髻,笑问:“璐姐儿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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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好久都没得到过打赏了,所以我也好久没有去打赏区逛过了,今天一瞧,啊呀,真是惊喜呀。
第108章 有眼无珠
玲表姐珑表姐这才看到徐璐的妇人装扮,也追问道:“表妹你也嫁人了?表妹你才多大呀,及笄了没?”她记得上回地段记布庄见到徐璐时,她也还是姑娘打扮,这才几个月功夫呀?就给嫁人了。
徐璐不怎么好意思地道:“已经及笄了。”
“你也真是的,嫁了人都不通知咱们一声,眼里可还有我这个表姐?”玲表姐嫁得不错,丈夫是福州知府二公子,她就是知府家的二奶奶,也是华家里嫁得最有出息的了。
靠着玲表姐夫家在福州的影响力,华家近两年来,生意越发红火,在华家越发地位超然。
“时间过得可真快,想不到表妹也都嫁人了。”玲表姐感叹不已,向自己的母亲嫂子婆母比划着:“印像中,表妹还只这么高,想不到女大十八岁,表妹都嫁人了。”
玲表姐的婆母眼光独到,看徐璐穿着打扮也不似寻常人家,尤其身后还跟着四名神色稳重的丫头,也热情了不少,“既然是你表妹,那便是姨奶奶了。姨奶奶是泉州人么?”
徐璐没有回答,玲表姐赶紧说道:“表妹是厦门县的人,以前都是住在乡下的。哦,对了,我记得表妹是与文家公子订了亲吧?这么快就嫁人了?文家如今可了不得呢,文家老爷都高升去京城了。”
陈夫人也是知道泉州前任知府文成章高升去京城的消息,闻言双眼一亮,正要说话,但珑表姐拉了玲表妹一把,埋怨道:“大姐也真是的,表妹与文家公子早就解除婚约,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珑表姐的夫婿也是仕途中人,与文家还有些沾亲带故的消息,是以早就知道这事儿了。她瞪了玲表姐一眼,“女孩子被退了婚事,本就难堪了,你这不是在表妹伤口上撒盐吗?”
周围冷寂了一会儿,玲表姐一脸震惊歉疚地对徐璐道,“表妹,对不住,刚才是我多嘴了,你千万别放心上。”
与两位表姐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外祖母因怜惜她自幼失恃,不免多疼爱了一些,就引得几位舅母表姐对她满心不忿,视为仇人。徐璐也就见怪不怪,淡淡地道:“都已过去了,还提他作甚?”
玲表姐瞧徐璐神色冷淡,想来是不高兴被揭到伤疤,心里越发得意,外祖母在世的时候,眼里心里全是徐璐的身影,哪有家孙女的半分影子?再让母亲天天耳提面命地埋怨,女孩子儿一向体贴娘,自然就站在母亲一边,跟着讨厌徐璐了。
玲表姐的婆母一向善于察颜观色,瞧着自己的儿媳妇以及亲家一大家子对这个所谓的表妹那面和心不和的模样,也就淡了拉拢的心思,说了句:“看到老熟人了,去打个招呼,你们慢慢聊。”她看了儿媳妇一眼,示意她跟着自己一道过去。
玲表姐对婆母还是格外恭敬的,但这时候她满门心思都在徐璐身上,便笑着说:“那母亲就赶紧过去吧,媳妇与多年未曾谋面的表妹相见,很是高兴呢,想多叙叙旧。”
陈夫人有些不爽,不过当着亲家母的面,也没多说什么。
徐璐不欲与舅家的人太过亲近,反正碰上准没好事,外祖母去世后,几个舅妈对她的态度完全是天壤之别,几位表姐更是冷潮热讽不断。当年过年她还特地去华家向长辈们拜年,收了一大箩筐的冷板凳后,便再也没踏足过华家了。
一晃过去那么久,如今陡然相逢,骨子里对亲情的渴望还是占了上风。徐璐原来还挺高兴的,谁知这几位表姐依然狗改不了吃尿,热络的心思也就淡了许多。
“舅妈也是来赵家吃喜酒的么?正巧赵家请了戏班子,这时候过去应该还能占据好位子。”
大舅妈道:“那些戏我在福州也听得腻了,就出来转转,透透气。璐姐儿一个人来么?我那外甥女婿可有一道来?”
这王氏还是瞧出徐璐衣着的不凡,这才特地探徐璐的口风。
徐璐淡淡地道:“不巧的很,夫君比较忙,并未前来。”
一直没说话的三舅妈朱氏也开口道:“这时间可真够快的,转眼间,璐姐儿都已嫁了人。只是璐姐儿呀,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嫁人也不告诉舅舅舅妈,也太不像话了。”
徐璐说:“是璐儿礼数没有周全,还请舅妈恕罪。改日夫君得了空,就带夫君一道登门向舅舅舅妈磕头陪罪。”
朱氏便说,“这还差不多。璐姐儿和外甥女婿是住在泉州城里吧?”
“嗯,就在泉州城,离赵家也不算远的。”
玲表姐笑问:“表妹夫也住在城里么?不知是哪家公子?”
哪家公子?徐璐一时找不到回答,凌峰也并非福建人。说出凌峰的身份,似乎又有炫耀之嫌。以这几位表姐只盼人穷见不得别人好的性子,她又怕说出来会引发不必要的是非。
而徐璐的迟疑犹豫,则让玲表姐认定徐璐的夫家只是普通,或许上不得台面,心下越发得意,拉着徐璐的手亲热地道:“表妹,咱们好久没见过面,可得好生叙叙旧才是。”她与珑表姐使了眼色,珑表姐会意,笑着说:“表妹嫁人也不通知咱们姐妹,这眼里可是没有我们呀。这可是不成的,等会子定得罚三杯酒。”
徐璐连连摆手,“没通知表姐是妹妹的错,妹妹在此向表姐陪罪了。”她朝华家女眷们环福了身子,然后笑着道,“舅妈表嫂表姐远来是客,等会子吃了喜酒,咱们就找间酒楼小叙,妹妹做东,一定罚三大杯酒,可好?”
“酒楼有什么好去的,去表妹府上岂不更好?”玲表姐不怀好意地瞅着徐璐,“就是不知表妹是否方便。”
“方便倒是方便,只是寒舍地方狭小,怕容不下大家呀,若是招待不周,可是妹妹的罪过了。”徐璐并不想把他们带到凌家去。泉州是她的地盘,不招待也不成,但又不愿带他们到家中,她觉得,订一间高档的酒楼,好生招待一番也就尽到礼数了。
一般出嫁女为了显示夫家的雄厚财力或尊贵身份,都是可劲地在家中设宴招待亲友,以示面子。但徐璐却反其道行之,也只有一个解释了,那就是徐璐的夫君很是普通,连个招待客人的地方都没有,也实在够寒酸的。
玲表姐掩着唇笑着说:“表妹也太谦虚了,不过是吃顿饭而已,难道表妹都招呼不起么?咱们远道而来,表妹只把咱们往酒楼里搬,这也非待客之道呀。”
珑表姐也跟着道:“可不是嘛,表妹自幼饱读诗书,难不成连这么点礼数都忘了?”
几位表嫂还算厚道,她们也瞧出了这个表妹似乎嫁得不如意,但两个小姑子这话也太过分了,何必处处戳人家的伤口呢?大家都是亲戚,又不是仇人,何苦穷追猛打的。
于是龙表嫂便说:“既然表妹不方便,那就算了,就去酒楼吧。泉州的酒楼那可是出名的美味,我早就想尝尝了。”
另两位表嫂也如是说,玲表姐这才作罢,反正她已经把徐璐踩进泥里,也没必要再步步进逼了。
徐璐说:“好,那就这么定了。等吃了赵家的喜酒,咱们就到酒楼里聚聚,由我作东,也算是对舅妈表嫂还有两位表姐的陪罪。”然后又对身后的沁香吩咐,“持爷的贴子,去望月楼,订最好的包间。”
“另外,你回府一趟,告诉爷,就说我娘家亲戚来到泉州,今晚我在望月楼招待亲戚,若是爷得空,就去一趟望月楼。”
沁香恭身领命,朝众人福了身子,立即转身去了。
众人这才瞧到徐璐身后的四个丫头,心下不以为然,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还带这么多丫头出门,还真是打胖脸充胖子。
徐璐又笑着对华家女眷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去前头了?”
大舅妈颔首,“也好,那就去前头吧。”她亲热地拉着徐璐的手,边走边道:“虽说华家根在福州,但在泉州还是认识些人的。璐姐儿等会子随我过去,我给你介绍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夫人,对你夫家也是有好处的。哦对了,璐姐儿,我到现在都还不清楚,我那外甥女婿究竟是做什么的。”大舅妈也很想弄明白徐璐的夫家是什么身份,干什么的。
刚才她还没注意到,如此近距离之下,这才发现徐璐头上戴的,身上穿的,无不精致名贵,又提起了心思。
玲表姐Сhā话道:“表妹,大家亲戚一场,肯定要相互帮忙的。表妹夫若是经商,等会子我就与你介绍些商场上的朋友给你认识。若是从政,那就更好了,等会子随我一道去见见客人。”顿了下,又说:“你表姐夫虽说并无半分官职,不过有功名在身,给你介绍几个当官的也不在话下。”
珑表妹说:“得了吧你,姐夫好歹也是举人了,借着亲家老爷的东风还有咱们家打点,下个月就能去惠安走马上任,那就是标准的官老爷了,谦虚也不是你这种谦虚。”
珑表姐白她一眼,“你还说我,三妹夫的成就可比你姐夫好多了,还来取笑我。看我不拧死你。”说着姐妹二人就要干起来,被二舅妈三舅妈制止住了。
大舅妈嗔道:“都嫁了人,还这么的小孩子心性,也不怕人笑话。”
二舅妈也跟着道:“就是,这儿可不是咱们自己家,还是注意点身份。”
玲表姐珑表姐吩吩吐吐舌头,“娘,我和妹妹那是闹着玩呢。”
玲表妹对徐璐道:“表妹,表妹夫是做什么的?你先与我透个底,我才好给你安排呀。”珑表姐也跟着道,“表妹夫是做何营生?若是有关盐引和采矿方面的,我倒可以给你留意留意。当然,若是在官场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尽管说,你表姐夫别的本事没有,提携下亲戚还是绰绰有余的。”
珑表姐的夫家身份不若玲表姐高,但夫家也是有名的皇商,吴家专司盐务矿业,富得流油。虽说珑表妹的夫婿只是吴家旁支偏系,但捞到手头的几项差事,也是分毫不差的。与好些当官的都打着交道,在官场上的能量,并不比玲表姐夫家差半分。所以才会有这么高的底气。
徐璐点头,“多谢珑表妹,有珑表妹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珑表姐心情大好,“大家都是姐妹嘛,在能力范围内,帮助提携亲戚,那是责无旁贷的。”
一旁服侍的赵家下人都看不下了,这两个蠢货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人家凌夫人不过是客气两句,你们就真以为凌夫人不如你们,凌夫人认识的不管是官夫人还是商夫人,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甩出你们几十条大街。安国侯世子夫人,督抚夫人,不管哪一个身份,都足以让你们顶礼膜拜了。
徐璐也不跟华家人一番见识,华家姐妹本就是出了名的显摆得瑟,与她当年一个样,一小半壶水就叮当响。如今嫁给凌峰后,倒静心屏气,低调起来了。大概是身份不同了,心态也就不同的缘故罢。
她也理解两位表姐得瑟的心态,这完全是人之常情。但她不同,凌峰已经身处高位,若再这么张扬,迟早会给他惹来麻烦。越是身份尊贵之人,越是要低调行事,这已是官场生存最普遍的法则。
所谓满招损,谦受益。处在凌峰的位置,有雄厚背景,能力又强,如此年轻就身处高位,本就会惹来一大片的嫉妒,再不知收敛,那肯定会引发众怒的。官场上有嫉妒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轻重的张狂惹来一片妒忌,那才麻烦。
徐璐看了天色,说:“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也去入席吧,也给赵太太省些事儿。”
华家女眷没有意见,也就往饭厅走去,但她们仍是去迟了一步,偏厅里早已坐满了人,四处望了望,也就几个角落还有些位置,玲表姐不怎么舒坦,虽然她不是泉州人氏,但好歹也是福州知府的儿媳妇,这赵家未免太托大了,连个好的位置都不留着。
举目望去,发现自己的婆母也未坐到首桌,甚至离首桌还有好大一段距离,心里更加不爽,可当她瞧到首桌上坐的那些夫人后,满肚子的不满全化为云烟,心里则暗自惊骇:想不到这赵家还真厉害,区区商贾之家,嫁个闺女也能让这么多位高权重的官夫人前来贺喜。看来以后还得多与赵家走动才是。
徐璐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同桌的妇人她也不认识,含笑打了招呼后,便入了座,豆绿夏荷服侍她净手用餐,同桌的客人瞧她动作娴雅,不似普通人,于是便笑问:“这位奶奶好是面生。”
徐璐浅浅一笑,“夫家姓凌。”
“哦,原来是林夫人。”心里却纳闷,泉州姓林的多了去,坐的位置又如此偏远,大概也与她们一样,都是不怎么起眼的人家吧,也就没了别的想法,因没了压力,反倒在饭桌上与徐璐相谈甚欢。
华家的几位舅母因为有事要求着赵家,倒也不敢挑剔,随便找了位置坐了下来,因各个桌子都只空着一两个位置,华家三位舅母以及三位奶奶全都各自就坐。反倒是玲珑二位表姐,特地叫来赵家丫环,问:“泉州同知夫人坐哪一桌?”
丫环朝另一边指了指,果然那边有几张搭了红绸桌布的桌子,坐了一色雍容华贵的官夫人,这些席面附近的座位还空着好些个位置,于是姐妹二人便一道去了铺了红绸的席面坐了下来。
官夫人都自恃身份,看了这二人年纪轻轻,却与自己同桌,一位夫人笑问:“两位奶奶很是面生,是哪家的奶奶?”
玲表姐笑答:“福州陈家。”
珑表姐回答:“福州吴家。”
官夫人相互望了眼,另外一位夫人迟疑地问道:“可是福州知府陈家府上?”
玲表姐笑容越发谦逊。“夫人好眼力,奴家正是。”
然后这位夫人又问珑表妹,“福州吴家,倒是如雷惯耳,可是皇商吴家?”
珑表姐不好意思地道:“承蒙上头瞧得起,吴家在福州还有些名气。可惜我们只是吴家旁支,可不敢代表整个福州吴家。”
话虽如此,但珑表姐一脸的雍容贵气,在座诸位官夫人,就算自恃身份,也不敢轻忽大意,纷纷小心客气道:“原来是陈家奶奶和吴家奶奶,我夫家姓李,外子是泉州刺史,叫李长河。”虽然当官的都高人一等,在商人面前自有优越感,但福建商人如织,因靠着上千公里的海岸线,培养了不少巨贾大富,个个根深叶茂,与各大世家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止在商场能呼风唤雨,在官场上能量也不小。一些无背景无后台的低级官吏,还得反过来巴结这些人呢。
李长河乃泉州刺史,也是正五品的官位,在泉州地界,也算是佼佼者了,但福州知府陈国威,皇商吴家,可是不能得罪的。身为官夫人的李夫人,就算不陪笑脸,但也得客客气气的。
玲珑两位表姐凭着强大夫家背景,在全是官夫人的这一桌很快就打开了局面,这桌全是清一色官夫人,有泉州刺史,县丞,同知,通判,州同知等,二人互望一眼,心里也满是兴奋。虽然这些人的丈夫品秩都不高,但都是实权人物,交好了,自然是有好处的。
这些官夫人在姐妹面前,也存心卖弄,于是又说起了督抚夫人。
“今日督抚夫人也来了吧,怎么不见了呢?”李夫人四处望了望,又朝首席桌面望去,没有瞧到徐璐,很是纳闷。
同知夫人也四处张望了下,说:“怪了,刚才都还看到了。”
县丞夫人不屑地道:“估计是躲起来了吧,刚才在大厅里,我远远就瞧到凌夫人被一个不知打哪来的商贾妇人缠着说了老半天的话。我瞧得很是清楚,凌夫人不喜欢那妇人,偏凌夫人年轻面浅,不好开口打发那人,便借口尿遁了。估计也是怕了那人继续缠她,躲起来了吧。”
李夫人不屑道:“是何人如此放肆,凌夫人也敢去缠?”
“有何不敢的,凌夫人年轻面浅,没见过世面,拿不出督抚夫人的威仪打发人也是情理之中。”然后又叹了口气,“到底年轻了呀,若换作是我,早就一记冷眼射过去了,让那妇人滚得远远的。”
玲珑姐妹互望一眼,督抚夫人很年轻么?这倒是件好事儿呢。
年纪轻的官夫人,自然面子浅,脸皮薄,又不怎么见过世面,很容易就让人哄了去。如果这督抚夫人真的年轻,那倒可以好生结交。
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都有着较为一致的原则:那就是与其花费巨力去讨好世故老道的老太君们,还不如去巴接那些年轻的奶奶夫人们。
几位夫人说起督抚夫人的话题,就收不住尾,又纷纷赞扬督抚夫人是少见有谦逊守礼,毫无一省最高长官夫人的架子,平易近人,温和优雅。
玲珑两位表姐相视一笑,她们与多个官夫人打了不少交道,早就明白一个道理,没有哪个官夫人是平易近人的。那些官夫人表面看似随和,实则一堆堆的规矩,不与平民白丁往来,在商妇面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这与生俱来的天堑鸿沟,是永远磨灭不掉的。再是平易近人的官夫人,也都有着其骄傲和高人一等的架子。
如果真的毫无架子,那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丈夫在清水衙门里当官,要么出身不高。
玲表姐有意引着话题,倒也套了不少有关督抚夫人的信息,这位督抚夫人确实年轻,确实温和无架子,主要是身世太低微了。父亲也不过是建州五品刑厅,还是托了女儿的后福才得的差事。
听了有关督抚夫人的介绍后,玲表姐珑表姐越发加强了要与督抚夫人结交的心思,哪还有心思吃饭,早早就离了席,叫来一个赵家的丫环,询问起督抚夫人的下落。
第109章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因泉州是朝廷第一个开放海禁的试点州府。但凡消息灵通的人士,早已闻风而动,纷纷在泉州开设分支,或是把生活重心转到泉州来。而泉州第一首富赵家,则成了其他州府商家争相巴接的人物。华家消息也算灵通,因为早已有传言,这赵家已搭上了凌督抚这条线,将来的海上事业,肯定会越发红火。
华家虽然也有航船,却比不上赵家的天时地利人和,福州知府陈国威也想搭上凌峰这条天线,耐何无人举荐。后来不知打哪听说赵家搭上凌府,心思便活络了起来,赶紧让夫人携老二媳妇一道前去赵家,希望借着赵太太的手,与督抚夫人拉关系。
那赵家丫头回答:“这个奴婢也不甚清楚,凌夫人一向低调惯了的,也不喜人多,并未在大厅里用饭的。”
姐妹俩很是失望,见不到督抚夫人,也就作罢,总不至于跑去打扰人家用饭吧?
二人只好去了赵家的花厅里歇着,与华氏女眷会合后,又四处找起徐璐的身影来,她们可是打定主意,今晚要瞧到徐璐的丈夫的。
王氏知道姐妹俩的心思,就提醒道:“刚才璐姐儿的丫环过来与我说,璐姐儿去见新娘子了。等会子再过来与咱们会合。”
原来,徐璐只是与赵家小姐有些交情。
姐妹二人落了座,珑表姐挨着自己的母亲,笑嘻嘻地问:“大伯娘,三婶,决定好了没?今晚可是璐姐儿请客呢,望月楼,刚才女儿特地打听过了,是泉州第一酒楼,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
二舅母笑了笑说,“璐姐儿倒是舍得下血本。”显然也听出了望月楼的规格。
“大家亲戚一场,璐姐儿似乎过得也不差,咱们也该放心了。只是等会子见到表妹夫,可不能失了礼才好。”玲表姐打量着十双青葱食指,淡淡地道。
“也是,咱们好歹也是璐姐儿的娘家人,等会子见了表妹夫,可不能失礼。”珑表姐已打定主意,等会子见到表妹夫后,一定要给表妹撑腰作主。
又闲聊了一会儿,好些妇人已开始起身离开,正与赵太太道别。华家女眷却四处望了望,“这璐姐儿呢?还没吃完饭?”
玲表姐也四处瞧了下,说:“该不会是放咱们鸽子吧?”
身份不如她们,嫁得似乎也不太好,望月楼是何种地方?她那样的出身,请得起才怪。只是刚才被她们奚落得过份了,不得不争这口气。想来此刻回过神来,后悔了,干脆躲起来不见人影。人穷志短,也有这样的可能。
华家女眷沉默了一会,大舅母道:“不许胡说,璐姐儿不是这种人。”
众人没了声音,几位表嫂互望一眼,都皱了皱眉头,觉得婆母和小姑子也太过分了些,大家都是亲戚,徐家表妹年纪又小,又自小没了娘,家道还中落了,本来已经够凄惨了,身为亲戚,不但不相帮,反而还落井下石,可劲地踩人家,实在不像是耕读之家才有的品性,完全一副暴发户的嘴脸。哪有所谓的慈爱仁义?
看着赵太太送走了大部份贵客后,总算得了空闲,陈夫人也准备上前,与赵太太道别。只是才刚走近,便瞧到一个面熟的丫环走向赵太太,赵太太满面堆笑地上前两步,“唉哟,原来是豆绿姑娘,怎么不在凌夫人跟前服侍?”
赵太太知道豆绿是徐璐的贴身陪嫁,说是第一心腹也不为过。宰相门前七品官,虽豆绿只是个丫头,但也不能得罪的。否则,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奴才在主子面前,嘴巴稍微一歪,他们就有穿不完的小鞋了。
豆绿与赵太太福了身子,脆生生地道:“我家少夫人已经用完了膳,本来要亲自过来向夫人道别的。又怕夫人要招呼别的贵客,忙不过来,所以就让奴婢过来替我家夫人与赵太太道个别。”
赵太太赶紧说:“凌夫人也太客气了,再忙也不能怠慢你家夫人呀。走走,咱们一道过去,今下午还有新的戏班子轮留登门唱戏,凌夫人若是不忙,就留下来一道听戏也好。”
豆绿笑着说:“赵太太的美意奴婢代我家少夫人心领了。今儿个少夫人在贵府遇上了娘家亲戚,今晚可要在望月楼招呼娘家亲戚呢。就不过多耽搁了。”
赵太太一惊,“凌夫人的娘家亲戚也来了?唉呀,这这这,我怎么不知道?太失礼了,真是太失礼了。”赵太太赶紧又表示,一定要见见凌夫人的亲戚,至少要认识认识,以后多加走动才是。
哪知豆绿却笑着说:“以后时日还长着呢,不急。”然后又向赵太太告辞。
赵太太还要跟过去的,豆绿笑着说:“赵太太留步,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多礼。奴婢还要去见少夫人的娘家亲戚,先失陪了。”说着与赵太太福了身子,往后花厅走去。
赵太太笑着跟上前,“既是要见凌夫人的亲戚,我也一道去。大家认识认识。”走了没两步,便瞧到陈夫人,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豆绿,于是笑着上前道:“陈夫人,这么快就吃好了?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
陈夫人客气了几句,“全是山珍美味,外头难得一见,可让我大饱口福了。”
赵太太笑着说,“陈夫人能满意,那我就放心了。夫人请里头坐,”
陈夫人原本是要向赵太太告辞的,但这时候又改变了主意,与赵太太一道进入后花厅。
豆绿进来后,四处望了望,然后稳稳地朝华家女眷走来,朝众人福了身子,“几位舅太太,表奶奶,表姨奶奶,我们家少夫人马上就要过来了。舅太太可还有别的安排么?若无别的安排,那就直接去望月楼,我们少夫人已经在那儿订好了包间。”
少夫人?徐璐年纪这么轻,居然就成夫人了?
果然是没有见识的,随随便便就自称夫人,也不怕让人笑话。
大舅母王氏皱眉道:“璐姐儿呢,去哪了?”
豆绿回答:“我们少夫人刚才在外头被人缠着,一时走不开。特地让奴婢先过来陪陪舅太太。若有失礼的地方,还请恕罪。”
这时候赵太太上前,脸上满满的笑容,与华家女眷相互寒碜,赵太太分外热情,不但对华家几位舅太太称姐道妹,对几位年轻奶奶也是格外的照应。
华家女眷受宠不惊,她们来的时候,可没见这赵太太如此热情呀,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刚才客人那么多,哪能招呼得过来。现在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肯定要多加招呼才是。
赵太太坐了下来,与王氏手拉着手亲热道:“咱们一晃也有好些年没见面了。姐姐倒是一如往昔精神。华家如今在福州那可是如日中天,可让妹妹羡慕呢。”
王氏谦虚道:“再厉害也比得上妹妹你呀,听说妹妹家如今已得了官府护舰队的招标资格,若成功中了标,那赵家飞黄腾达,更上一层楼,指日可待呀,可让姐姐我羡幕呢。”
赵太太心里得意,整个泉州乃至全省,参与竞争的商家没有上千也有成百,他们赵家却靠着与凌督抚的关系,一举拿下初期招标资格,进入第二轮竞标流程。但懂得内幕的都知道,他们赵家迟早要夺标,现在不过是放出去的烟雾弹罢了。
一旦中了标,赵家便正式踏入官商的叙列,虽然税收略重了些,但能够保障出海安全,不至于被层层盘剥,尤其最重要的,成为官府扶持的官商,那就多了道免死金牌,大庆朝商户地位低下,虽富可敌国,在当官的眼里却毫无地位。而一旦成为官商,便可与官府直接对话,就算进了督抚衙门,那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赵太太尽管心里高兴,但依然谦虚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若不参与竟标,我们赵家迟早要被淘汰。还是姐姐好,在朝中有人,做什么都方便。”前几年福州华家也就是中等偏上的商家,与赵家还差了一截距离,但人家女儿嫁入知府陈家做了少奶奶后,靠着姻亲的力量,华定一举跃为福州少数几个大富之一,威势直逼赵家。赵太太也是有感而发,这生意做得再大,在朝中没个靠山,可就千难万难了。
她原以为靠上凌督抚便可高枕无忧,至少可以把华家甩出两条大街外,谁知这华家人居然是督抚夫人的娘家亲戚,还真是人算不知天算呀,所以不得不过来巴结奉承。
王氏不知赵太太的热情以待是有目的的,见赵太太热情谦虚,倒也受用,越发与赵太太亲切起来。王氏也是有私心的,华家虽然靠着与陈家吴家联姻壮大不少,但比起赵家,还是有距离的,华家也是心动那只有五名的官商资格。若成为真正的官商,那才是横着走的人物。想着赵家背后靠着的凌督抚,王氏更是坚定了心思,与赵太太越发亲切。
玲表姐见赵太太对自己母亲如此热情,在婆母面前也颇有面子,她坐在婆母身边,轻声道:“婆婆,这赵太太可真是热情。”
陈夫人心里存着心事,她看了站到一旁的豆绿,悄声问:“你那个表妹究竟什么来头?”
玲表姐愕然,“婆婆怎会这么问?”
“刚才在外头,我瞧到赵太太对你那表妹的丫环非常客气。”
玲表姐脸色微变,扭头打量豆绿。这个丫头她也是认识的,徐璐自小带在身边的丫头,徐璐是女大十八变,越长越美,这豆绿也是如此,以前瘦瘦弱弱的模样儿,如今倒长了些肉。头发梳得精神,珠钗凤环,衣着鲜亮齐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明明就是个普通的容貌,在首饰衣裳的衬托下,倒也有些看头。
豆绿也发现有人打量,侧头看着玲表姐,微微一笑,很快就别过脸去。
玲表姐脸色猛地一沉,心头暗怒,区区奴才,居然也敢无视自己,等会子一定要给她几分颜色瞧瞧才好。
“赵家能成为泉州首富,又能竞标官商叙列,自然是有本事的。赵太太身为赵家主母,也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物。”玲表姐既是说服婆母,也是说服自己。赵太太这样的人物,对于迎来送往早已轻车驾熟,不管是高官夫人还是卑微小人物,都是热情周到,让人挑不出毛病来。而像赵太太这样的人物,这世上也有很多,但对一个奴才都这么客气,还是让玲表姐有些奇怪。
不过她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只是一心认定赵太太这人很会待人的缘故。
徐璐来到赵家后花厅,赵家的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赵太太立马撇下华家几位女眷,徐热情洋溢地朝徐璐走来,“唉,凌夫人来了,您也真是的,娘家亲戚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差点就怠慢了贵客。”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夫人那么忙,哪好意思再麻烦夫人的。夫人现在也忙得差不多吧,我也该走了。”
赵太太道:“是是是,确实忙得差不多了,本来还想好生招待夫人的,不过夫人娘家亲戚远道而来,想来夫人也要忙着招呼亲戚,我就不叨扰夫人了。”
徐璐笑道:“赵太太累了一整天了,一定也累了。我也不打扰夫人歇息,这便告辞。”
赵太太满脸的笑容,“好好好,夫人还有要紧事儿,我也不留夫人了。我送送夫人。”
徐璐也没有客气,与王氏等人笑道:“几位舅妈,表嫂,表姐,望月楼那儿已订好位置了,咱们这便过去。您外甥女婿也与我回过话了,说忙完了手头的事这就过去。咱们现在过去,也就差不多了。”
王氏点头,与华家女眷一道起身,玲表姐的婆母陈夫人也一道受邀。不过她心里仍是存着疑惑,徐璐年纪轻轻,就被赵太太称为夫人,也不知夫家是什么来头。
陈夫人的丈夫是官场中人,她本人也有着四品的诰命身份,多少也知道官场上的称呼可是乱不得的。
夫人一般是官称,通常是官员的妻子才能称夫人,严格讲,只有被皇帝封为夫人的一二品官的妻子才能称夫人,但实际没有那么严格。夫人通常是家庭之外的人的称呼,当着外人的面也要称为夫人。而延到至今,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都统称为夫人。可这种尊称,大多年纪都较偏大,像徐璐这样的年纪,至多称为某某奶奶,像自己大儿媳妇一样,都快三十岁的人,也只能被称为陈大奶奶。而不是夫人或太太。但这赵太太却称徐璐为夫人,则让陈夫人多少有些迷惑了。不知徐璐夫家究竟是何身份。
一行人出了赵家大门,赵太太全程陪同徐璐,亲热至极,但陈夫人依然发现,与其说赵太太对徐璐亲,还不如说是恭敬讨好。陈夫人越发迷惑了,在心中暗猜,这个老二媳妇的表妹,或许出身不怎么出挑,想来人家运气好,嫁了个厉害的夫家吧,不然,以赵家泉州第一首富的声势,哪会对一个年纪比自己小足足两倍的人如此客气恭敬的。
再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多栽花少种刺的官场常青树也是办不到的,陈夫人自认自己绝对难以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如此恭敬客气的。
徐璐坐的是轿子,四人抬的青幔小轿,而华家女眷则坐的全是马车。赵夫人还特地上前,亲自挑起轿帘,这让华家人越发瞧不懂了,玲珑二位表姐看得佩服不已。
难怪赵家在政商两界如此吃得开,瞧瞧人家的做派,任何客人不管身分高低,都能得到如沐春风的高规格接待,她们回去后可得好生学学呢。
徐璐在前头领路,一群臂大腰圆青一色青衣劲装身穿甲胃手持长矛弯弓的侍卫,呼啦啦地把软轿围得严严实实。华家人看得目瞪口呆,互望一眼:看这架式,想来璐姐儿的丈夫应该是武官。
玲表姐脸色稍稍好看些了,又恢复了骄傲的神采。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自本朝宣德帝登基起,就大大提高了武将地位,比前朝略有提升,但读书人的地位依然凌驾武人之上。
第110章 舅家亲戚
望月楼是泉州第一大酒楼,坐落于珍珠湾,气势恢宏,雕梁画栋,三面环水,背面环山,这儿是泉州最大的酒楼,背后老板是福建第一巨贾王家的产业,泉州有句顺口溜:当官不去望月楼,枉在泉州走。望月楼不但有着丰厚的历史背景,还有着雄厚的官方资本。能进入望月楼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这儿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够进去的。这儿最大的特色就是没有大众饭厅,全是厢房。吃饭不受打扰,讨论公事做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之类的也不会让人发现,即隐撇,又保护了客人的*,很受客人欢迎。不管是商人谈生意,还是仕林中人请客,都喜欢在望月楼招待客人,这样即有档次,又能很好地保护客人*,一举多得。
泉州别的没有,就是商人多,商人多了,请客吃饭自然也就多了,望月楼即能满足客户对于面子的维护,又能满足口腹之欲,生意如何不好?
当然,望月楼还有多个昂贵的包厢,有钱却没权的人,有权却没钱的人,也只能在普通包间里用餐。而后头的特殊包厢,在身份上就控制得越为严实。
但凡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都会选择望月楼,一是衬托自己身份,二来被请的客人也特有面子。
当华家女眷一听徐璐请她们去望月楼吃饭时,没有人一个是反对的。她们远在福州也听说了望月楼的威名,自然也想感受一下这个闻名周围数个州府的第一酒楼的气派。二来也想侧面观察,这个家道中落多年的外甥女,究竟有多大本事。
徐璐抵达望月楼,并未从中门进去,而是直接就去了后头的屋子。
望月楼占地颇宽,她的前身就是一位巨富的家宅,后来因犯了事被抄了家,转辗让王家得到,进崦改装为酒楼。徐璐的轿子是直接去了后门,从后门进入,来到一处月洞门,轿子方才停下。
华家女眷包括玲表姐的婆母陈夫人从马车上下来,四处打量这儿,只见前边是巨大气派的丈多高的青石围墙,像一条青龙一般迤逦至远方尽头。他们停靠的位置,豪华马车以及软轿数不胜数,齐齐整整地把诺大的数亩地宽的院落占得琳璃尽致。那华丽至极的月洞门,以及两旁小偏门全都大蔽开来,上百个清一色朱红衣裳的护卫正腰持铁棍,站得笔直,门前一排青衣小帽的伙计,正对进出的客人核对身份,而这些客人,个个衣饰精致,华美至极。
陈夫人看了眼前的景像,不得不感叹,她身为福州知府夫人,什么样的场合没见过,但这望月楼的气派,依然让她震憾莫名。
华家女眷也是如此,光这一排排护卫就让她们心头打鼓了,这望月楼的幕后老板果然能量强大,就这聘请的护卫,就能甩出福州第一酒楼几条大街了。
一个女管事模样的中年嬷嬷小跑着上前,对徐璐弯着腰笑道:“哎哟凌夫人,总算把您盼来了。您这一来,可真让咱望月楼逢壁生耀呀。凌夫人,奴婢姓周,叫周四娘。夫人您称我为四娘就好了。”
徐璐淡淡一笑,没有与她过多客套,“周掌柜,我订的包厢可准备好了?”
“早就准备好了,别人的吩咐倒也没什么的,唯独凌夫人的吩咐莫敢不从。”
徐璐又侧头,对王氏几人道,“客人都是我的娘家亲戚,今儿可要好生招待才是。一会儿,我夫君还要过来,你派人在外头等着,来了直接让他去我的包间就成了。”
“是是是,四娘知道了,夫人快快里边请。”
徐璐又对王氏等人道:“几位舅妈表嫂表姐,还有亲家夫人,这边请。”
一行人进入月洞门,里头豁然开朗,一大片人工造就的湖泊,湖面上假山林立,连接着数道幽折水榭走廊,一直弯延到目光尽头。清澈的湖水,丰姿多彩又幽静回折的水上走廊,连成数道水中通道,一行人漫步在上头,享受着周围细腻的风景,目力所到的震撼美景,纷纷在心中感叹:这哪是酒楼,分明就是一处绝佳人间美景。
经过大片的湖泊,再穿过一大片美轮美奂的花园,在一排幽静茂密地古树林中,总算来到徐璐订的包厢,一间阔大二屋独栋小院,匾额上龙飞凤舞书写着“金雁南归”,华家女眷纷纷倒吸了口气,望月楼的金雁南归,紫气东来,鹏程万里,彤云西去,朱门北启,祥云送福,福瑞盈门这七个包间,是望月楼的镇店之所,一般能订下这些包厢的其中一间,身份地位可见一般。
众人纷纷望向徐璐,面色惊疑不定。玲珑二位表姐也阴沉着一张脸。她们在福州好歹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自然知道望月楼的规矩。这样的包厢,官方性质浓郁,一般只接待朝廷四品以上的高官,再是有钱的商人,也是无法订到的。也不知这徐璐是走了什么门道。
进入“金雁南归”院子,里边又是长方形状的院落布局,天井布置井然有序,草木繁盛,芬香扑鼻,二层小楼上下各五间,这儿地势较其他地方都要高,登上二楼,整个望月楼的美景全收入眼底。大片的湖泊直通东海,灯火辉煌,还可以看到隔壁“朱门北启”的厅堂里,一个身穿白衣的佳人正梵香抚琴。
因时候还早,大家便在二楼偏厅里坐下,大家围着墙壁设的座位齐齐坐了一圈,酒楼里的丫环点上梨香,上了茶水瓜果点心。
大概是心理作用,吃着望月楼的瓜果,都觉得这儿的水果比外头的甜美,茶水也比自家吃着香醇。
众人夸着茶果时,徐璐便说:“这是从西洋传进来的,这叫番茄,西洋人用来当水果吃的。这是金柚,是从海上东宁岛上买的,比咱们福建的琯溪蜜柚还要好吃。深秋吃柚子好处可多着呢,若是舅妈爱吃,等会子让酒楼的人多包些回去,尝尝鲜。”
一个正在上瓜果的丫头闻言便笑道:“夫人好眼力,这番茄和金柚全都是番外之物,咱们东家可是花费了巨力才从海外运回来的。味道可美味了,尤其是这金柚,是从东宁岛上买来的,那儿的柚子才多呀,又大又甜,味道确实美味。据我们东家说,今年东宁那边大降水,这金柚产量并不多,所以市面上还难见踪影。这金柚就只有咱们东家的商船才能带得回来,除了督抚大人外,一般人可是万万吃不到的。今儿诸位夫人倒是沾了凌夫人的光,夫人们有口福了。”
丫环不大不小地拍了徐璐一通马屁,但听在王氏几个妯娌眼里,却是百般不是滋味。
王氏望着徐璐,笑着道:“璐姐儿如今可出息了,外甥女婿想必不是普通人吧?”
徐璐道:“不过是沾了别人的光罢了,论出息,哪比得上玲表姐夫和珑表姐夫的本事。”她笑望着玲表姐,说:“玲表姐夫那才是人中龙凤。刚才我听珑表妹说,玲表姐夫已有了功名,即将去惠安赴任?可是真的?”
玲表姐笑道:“不过是区区芝麻官罢了,到底还是沾了长辈的光,并非自个的成就,也算不得什么的。”
以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就能任一方县令,也算是很了不起了。有些人穷尽一生,连个功名都考不上,玲表姐对于自家男人的成就,还是颇为得意的。
她想,就算徐璐的男人是个武将,也就四五品的官儿罢,武将多粗俗,出身大多不高,比起她男人雄厚的背景,又算不得什么了。
更何况,陈家在朝中还有不少人呢,有这些人帮辅,自己丈夫的前程那肯定是差不到哪儿去的。
这么一想,玲表姐又释然了。
玲表姐心头舒坦了,珑表姐却不怎么舒服了,她的夫家虽是大名鼎鼎的皇商,在官场上也是能量匪浅,在朝中也是大有靠山的。可自己的夫君只是吴家旁支偏系,如今靠着娘家和姻亲陈家,在吴家还算说得上话,但再过数年,吴家若又出了出息男儿,自己丈夫可就靠边站了。本朝规定,商人子弟不得入仕,比起陈家姐夫未来的成就,自己丈夫以后也就只能做个有钱的商人罢了。说不定,比徐璐的男人还要不如呢。
想自己堂堂华家嫡女,居然让一个破落户的表妹给比了下去,珑表姐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于是想也不想就道:“表妹夫怎的还不来?该不会是官儿大的人,瞧不上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亲戚吧?”
二舅妈李氏警告地瞪了她一眼,让她不要胡乱说话,虽然她对徐璐也是不大看得顺眼,但身在商场,少种刺多栽花才是处世之道。尤其这徐璐似乎嫁得还不算差,就更不能得罪了。有时候,姻亲的力量,是非常难得的,且最牢靠的。虽说武将地位不若文官,但好歹也是官,手握兵权,必要时,对华家还是很有帮助的。
到底是多吃了几十年的饭,李氏便说:“外甥女婿差事在身,今儿又非沐休的日子,哪能说来就来的?你以为是三姑爷那闲散的性子呀?”
三舅妈胡氏讶异地看了李氏一眼,也跟着道:“二嫂说得极是。有璐姐儿在这儿陪着咱们,已算难得了。哦,对了璐姐儿,你在这儿陪着咱们,会不会不太方便?”
徐璐微笑道:“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姑舅远在京城,倒是不大管我的。”
原来外甥女婿老家还在京城。三舅妈妈胡氏微微失神,“那敢情好,这没有长辈在身边,你们小两口倒也轻松写意些。”
徐璐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几位舅母两位表姐是什么心思,她再清楚不过了,实在不愿与她们多说话,于是起身,借口出恭,尿遁去矣。
徐璐在茅房里呆了好一会儿,这才出来,又碰上在这儿服侍的望月楼的丫头,端着空空的果盘和两个空碗,“凌夫人,您出来后,那些人还特地向奴婢打听凌大人的身份。是什么官儿,家中做何营生,甚至有几间屋子的话都问出来了。”似乎是很好笑的笑话似的,这丫头捂着唇笑着说:“不过奴婢没有告诉她们。”
徐璐淡淡一笑,“你做得很好。”然后赏了她一些碎银子。
丫头接过,道了谢,说:“掌柜的特地交待过奴婢们,不得透露夫人的身份,奴婢可不敢违背的。不过也就是夫人您脾气好,若换作是奴婢,才受不了这样的亲戚呢。”刚开始这丫头也与周掌柜差不多的想法,误认为这凌夫人攀了高枝,不愿提携亲戚,或是不愿让亲戚沾她的光,这才特地交代她们不许透露她的身份。但在见识这些亲戚的嘴脸后,总算明白过来。
有这样的亲戚,任谁沾了都只能遍地鸡毛了。
徐璐微微一笑,虽然对华家人有满肚子的不满,在人前,也是不好多说的,“我在这儿呆得也够久了,也该上去了。”
走了没两步,望月楼的掌柜周四娘已急匆匆地奔进来,“凌夫人,总兵府的林夫人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得知您在这儿,就赶着过来了,说要见您。不过被奴婢给拦住了。”
徐璐微微蹙眉,“林夫人?”很快,一身紫金二色掐荷叶领绣宝相花长褙子的林夫人已快步踏入门槛,朝徐璐这儿奔了过来,“妹妹呀,可让我好找呢。”
“姐姐有什么事儿,叫丫头说一声便是,何苦亲自跑这一趟?”徐璐唬了一跳,赶紧上前两步,“姐姐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林总兵,恐怕也忙得慌吧?时间可是很宝贵呢。”
林夫人摆摆手,“别挖苦我了。走,找个僻静的地方,我有要事与你说。”
自从林骏彻底倒向凌峰,林夫人与徐璐也走得极近,三五不时就要入府叙上一叙,倒也无话不谈,因泽云侯府与安国侯府本来就有姻亲关系,如今二人已是姐姐妹妹地称呼了。
也不知是尝过了人情冷暖,世态的炎凉,林夫人原本高傲目下无尘之态,忽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在徐璐面前一派的爽利热情。徐璐看在林骏好不容易让凌峰收服的份上,对她也多有客气,这一来二去的,倒也亲热如姐妹了。
“今儿去赵家喝喜酒,碰巧遇到了舅家亲戚,因是多年未见了,好歹也要招呼一下。家中倒是不怎么适合,所以特地在这儿订了包厢。她们就在上头,我也是借着出恭出来透一下气。若是不急的话,回去再聊可好?”
“不行,这事儿还真有些急。”林夫人拉着她,在院子里转了个圈,忽然指着周四娘,“那个,你是这儿的掌柜吧?赶紧的,收拾一间僻静的屋子,我们有要紧话要谈。”
周四娘知道这位美貌贵气的妇人是总兵夫人,不敢怠慢,赶紧说:“这间院子大,有的是房间,夫人请这边来。”说着就领着徐璐凌芸去了西间抱厦。
周四娘给二人上了茶后,悄然退去,豆绿等人则守在门口。
徐璐坐下后,颇是无耐地道:“姐姐就长话短说吧。”二人坐下后,徐璐这才问:“什么事儿居然还要姐姐亲自出马?”
“你不是给了我一张赵家的令牌么?今儿你姐夫家来了好些客人,我一时心血来潮,想尝尝赵家天河鱼庄的顶级海味,于是领着客人就持了这令牌过去。”林夫人说,“这令牌还真好用,我拿了令牌包下了天字号包间,那人便问我可是凌夫人。我说我是总兵夫人,那人倒也客气地把我引入了天字号包厢。然后天河鱼庄的掌柜还亲自过来跑了下腿。在结账的时候,还全程给免费。倒也让我挣了不少面子。”
林夫人不是鲁莽之人,想来还有后话,于是徐璐又问:“后来呢?”
“后来,唉,后来,这事儿被另一个包间的秦夫人瞧到了,这秦夫人便向我讨要这令牌。”林夫人一脸晦气,又把秦夫人的事儿说了下,“这秦家也不是什么顶好的人家,不过是有个姐姐在皇宫里做了妃子,然后秦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在福建也算是号人物。因为大多数人都顾忌秦家皇亲国戚的身份,大都礼让三分。这不,她瞧到我持这个令牌,便足足省去了好多银子,就非要让我把令牌给她一用,让她也省省钱。”
徐璐说:“姐姐给她了?”
林夫人一脸无耐郁闷,“我哪会真给她,说这个令牌并非是我的,也是别人送的。这姓秦的便问我,是何人所送。我原本不想告诉她,但想着凌大人的身份,想来姓秦的也会知难而退,于是便把妹妹推了出来。原以为这人也该打退堂鼓了。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居然扬言说明日去你府上,向你借来用用。我瞧着她不似在说笑,所以特地赶去凌家,又得知你在这边宴客,就马不停蹄赶过来了。如今我是一百个后悔,可却又毫无办法,只好事先与你说一下,好让妹妹有个心理准备。”
徐璐好一阵无语,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
林夫人一脸自责,“也都要怪我,在客人面前,让天河鱼庄的掌柜那么一捧,又给全免了银子,一时得意忘形,没及时把令牌收好,否则也不会让这不要脸的东西瞧到了。妹妹,你骂我吧,都是我不好,给你惹麻烦了。”
徐璐叹口气,这林夫人什么德性,她再清楚不过了,虽说在自己面前爽利又热情,可若换了个人,又是另一副面孔了。
这也怪不着她,王家嫡女,又是总兵夫人,确实有几分骄傲的。在一群官夫人面前,地位又非常靠前,更要显摆自己的能量也无可厚非,但显摆过头了,让人给钻了空子,遇到这么一个不要脸面不讲官场规则的秦氏,倒吃了个不大不小的哑巴亏了。
徐璐说:“唉,虽说这事儿也怨不得姐姐,不过姐姐以后还是稍微收敛些才是。”她盯着林夫人,一脸认真地道,“妹妹年纪小,按理,也不该多说什么的,但我仍是觉得,做人还是低调些好。”站在林骏凌峰这样的高度,无论出身还是官职,都已是升无可升的程度了,做官做到这一地步,那就讲三分政绩,七分人治了。只要不犯大错,不站错认,善终的机会是很大的。
但站到这样的高度后,尽管不可能再升了,也得警惕那些想要自己ρi股下的位置的人。而这时候,就该低调了。
见她似乎不怎么服气,于是徐璐又道:“上回的事儿,姐姐也该吸取教训了。”
上回林骏也没犯多大的错儿,不过是暂且在家闭门思过罢了,可却闹出那么多的陷害风波,追根结底,一是墙倒众人推的炎凉世态,二是林骏ρi股下的位置的诱人之处,使得那些人就敢铤而走险,只为了那不到一成的上位胜算。
林夫人全身一震,然后惭愧地低下头来,嚅嚅地道:“妹妹说得极是,可叹我虚长了你那么多岁数,却还没有妹妹想得明白。”
徐璐一脸诚恳地道:“姐姐年纪比我长,论理,不管姐姐做什么,也不是妹妹该说嘴的。可如今林大人已与我家爷都在同一条船上,总不能看着林总兵又因着小事儿再重蹈覆辙吧?”荣
教训下属夫人,以徐璐督抚夫人的身份,还是够格的。
但坏就坏在她与林夫人已姐妹相称,她年纪又比林夫人小太多,这样明着教训,也实在不适合的。但林骏已经被凌峰纳入可重点培养的幕僚之列,如果林骏再因林夫人而
被人捉着把柄进而攻奸,对凌峰也是没好处的,少不得也要提醒两句。
林夫人听徐璐这么一讲,这才认识了自己的错误,面容讪讪的,“让妹妹笑话了,我虚长你几岁,却连起码做人的道理都不懂。还要让妹妹来提醒,可真令我汗颜。妹妹说得极有道理,我这个性子,确实容易得罪人。这回,又给妹妹惹麻烦了。”
徐璐说:“罢了,这事儿我会处理的。姐姐也不要太过自责了。我还有客人要招待,就不陪姐姐了,姐姐请自便。”
林夫人起身,迟疑道:“既是妹妹的娘家人,横竖我也去帮妹妹招待一二?”刚才她可是听徐璐说得隐晦,因是多年未见的亲戚,既然碰到了,好歹也要招呼一下。还说家中不怎么适合待客,所以才把客人带到这儿招待,还要借着出恭才能出来透一下气。岂不表明徐璐对这些亲戚并不看重。
徐璐说:“倒不必麻烦姐姐的,我自己就能招待好。”
林夫人便说:“也好,那我就告辞了,妹妹可得想想法子,那秦氏可不能惯的。”
徐璐点头,她现在哪有功夫去理会秦氏,目前最要紧的是把舅家的亲戚打发了才好。
重新上了楼来,珑表姐便问:“表妹这出恭可出得久呀,都快有半个时辰了。”
“让大家久等了。泉州离福州可还有不短的路程,今儿吃了晚饭恐怕也无法赶路了,我刚才已吩咐了掌柜,特地给大家准备了客房。今晚舅妈们就纡尊在这儿住下,明日我再过来陪大家一起去逛逛泉州美景。”
大舅妈王氏笑道:“那倒是不必了,你龙表嫂在泉州倒也有亲戚,倒不必麻烦你了。”
徐璐看了龙表嫂,“龙表嫂也是泉州人么?”
龙表嫂说:“也算是半个泉州人吧,我外祖家也在泉州的。我娘家却是福州人的。”
“虽是舅家,可到底隔了一层,就这样带着一大家子上门打扰,恐怕不妥当吧?我看,我和媳妇就去本地驿站住一晚吧。”陈夫人看了王氏一眼,如是说。她是官夫人,不管去哪儿,都可以去当地驿站免费住宿,自然不屑去占儿媳妇娘家嫂子亲戚的便宜,这都隔了好几层了,让她去,她也不好意思去。
玲表姐也觉得去大嫂子舅家住宿不大好,也表示跟婆母一道去驿站住。
珑表姐也说:“我们吴家在泉州也是有产业的,我看,娘和婶子们就随我一道去别庄住吧,总不能真去打扰大嫂舅家吧?”为了显示自己的能量,珑表姐又说,“我们吴家在泉州也还有不少产业,那个多宝阁,琳琅布庄,还有吴记杂货铺,都是吴家的产业,你姐夫在其中也还有不少干股的。妹妹以后去这些地方,只要报上你姐夫的名号,便能给最低价的。”
徐璐笑道:“如此,那就多谢珑表姐了。”
没有得到想像中的羡慕与感激,珑表姐很是郁闷,于是又说,“也不知表妹去过这些地方没?”
“没去过。”
珑表姐恍然大悟,难怪呢。
豆绿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接口道:“我们夫人一般做衣裳,只去段记布庄。胭脂从来不会去外头买的,怕不干净,都是从京城玉脂坊捎带过来的。首饰头面也全是去段记金行里打造。姨奶奶的好意,我们夫人恐怕用不上了。”
珑表姐脸色陡然僵住,她没听说过段记布庄,但京城的玉脂坊却是时常耳闻的,那可是大庆朝第一胭脂铺,品种繁多,据说连宫里的贵人都指定要那儿的胭脂,名气大,价格自然昂贵,一般人也还买不到的。
玲表姐却是知道段记布庄的,当年在段记布庄时的情形又印入脑海,心里很不是滋味儿。那回她一时头脑发热,买了那么多布料回去,虽说是花自己的银子,但果真如徐璐所言,婆母虽然不说什么,但之后半年,她屋子里的嚼用便被婆母时常克扣,甚至还反过来打她的主意,没少刮她的嫁妆。要不是母亲特地过来走了趟,还不知要被占多少便宜。
几位舅母却是见识多广,王氏对徐璐说,“哟,璐姐儿如今可是发达了。”
“也就是沾了夫君的光,哪比得上两位表姐的成就。”听出了王氏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徐璐警告地瞪了豆绿一眼。
“齐缘来迟,还请长辈恕罪。”一句清朗的声音在门口响来,紧接着,一身清云锦织八团花长袍,头戴玉冠的凌峰,大步踏将进来。
屋子里四面窗户洞开,光亮大炽,俊美英挺,身材修长,气宇轩昂的凌峰,踩着沉稳的步伐出现在人前,如同屋子里注入一道金光,四周就响来一阵抽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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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 没脸
徐璐起身,小快步朝凌峰走去,笑道:“爷总算来了,我还真怕你再晚些来,可让我无法下台了。爷的差事不要紧吧?”
凌峰笑道:“无事。你娘家亲戚远道而来,再忙也要过来的。”狭长的双眸环视一圈,笑问:“这几位便是舅妈吧?晚辈这厢有礼了。”他上前几步,对着三位舅母团团作揖。
“公务在身,来得迟了,还请长辈休要怪罪。晚辈在此向舅妈们陪个不是,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恕罪则个。”
凌峰礼数周到,热情洋溢。玲珑表姐妹失神地望着眼前这个俊美得不像话的表妹夫,半天找不出话来。
舅妈们很快就恢复过来,笑着说:“外甥女婿不必多礼。都是亲戚,也没什么要紧的。公务要紧。看外甥女婿一表人才,气宇轩昂,我家璐姐儿倒是好福气。”
“能娶到璐儿,也是晚辈的福气。”凌峰呵呵地笑着说,直了身子,对徐璐道:“茶果点心都用得差不多了,也不让人再上点来。”
“唉呀,还真是失礼了。”徐璐赶紧让豆绿去办,有了凌峰在场,她心下也松了口气,说话行事也不再束手束脚的,笑盈盈地对凌峰介绍几位舅妈表嫂,在介绍两位表姐时,还特地把她们的夫婿的背景身份也给隆重介绍了。
凌峰笑道:“两位表姐夫一个经商一个当官,那以后可得多多走动才是。说不定对咱们还有帮助的。”
徐璐点点头说:“是呀,以后靠着两位姐夫,爷的差事应该又要更容易些。”
听了徐璐的话,玲珑两位表姐这才重新活过来了,目光又痴又怔地盯着凌峰俊美的脸庞,以及那说不出的刚毅稳重的气质。
尽管知道这样看自己的表妹夫是很失礼的行为,可她们总也移不开目光,借着喝茶磕瓜子的动作,来掩饰内心的波动与嫉妒。
介绍陈夫人时,凌峰更是热情周到,再一次抱拳道:“见过亲家太太。”
陈夫人矜持地微微一笑:“大家以后都是亲戚了,不必多礼。”望着凌峰刚毅而英俊的面容,从容稳重的举止。到底是官夫人,直觉认定,一眼就瞧出这个媳妇的表妹夫并非普通人,可不能得罪了,更不能拿大,免得开罪人。
凌峰落了座后,徐璐递了杯茶水过去,他接过,大大方方地喝了口,重新放到几子上,这才道:“舅妈远来是客,可得多呆些时日才好。就让小璐多陪您们两日。”然后侧头对徐璐道:“舅妈远道而来,家中又没个长辈,咱们更不能失了礼数。你可得好生招待好长辈。家里的事儿不必操心,我让文妈妈暂且管着。”
“听,都听爷的。”
凌峰又对表嫂们和两位表姐道,“没有瞧到几位舅兄,还有连襟,真是遗憾。下回再来泉州,可要把舅兄还连襟一同带来才是,好好喝一顿酒。”
表嫂们,以及两位表姐连连称是,不知为何,在凌峰面前,她们半句话都说不上,只能一味的附和。
凌峰大概是真的口渴了,喝完了自己的茶水后,又把徐璐的茶杯抓过去,同样喝了个精光。
徐璐见状,不免嗔道:“爷在衙门里连个茶水都没有么?”但手上动作却不慢,亲自执了茶壶,又重新斟了一杯茶水递过去。
凌峰苦笑道,“今儿还真邪门了,平日都不大忙的,就今日忙得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说完,又抓过茶杯,又喝了一口,似乎这才解了渴。
徐璐再斟满了茶水,就要坐下,忽然凌峰道:“别动,脸上有东西。”然后伸手给她抹去脸上的东西,他手指伸向她面前,讥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在脸上留东西,是给晚饭留的么?”
徐璐定眼一瞧,原来凌峰手指尖上赫然躺着枚果屑,也不知什么时候弄到脸上的,不由笑道:“真让爷说对了,我这正要留到晚上吃呢。”
夫妻二人幽默的对话让一旁服侍的丫头偷偷掩唇笑了。
王氏也跟笑了笑说:“璐儿和外甥女婿感情倒是好,我这就放心了。”
徐璐面色娇羞,玉一般的脸更是如桃花般,娇艳迷人。而凌峰也淡淡地笑着,虽未说话,但看徐璐的眼神却格外柔和。
玲表姐嫉妒的牙都要咬酸了,这个表妹夫,比她想像的还要英俊出色,甚至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自认见识多广,依然被凌峰出众的外表给吸引去了,但如此出色的男人,却是自己最看不顺眼的表姐所有,更令她抓狂。
女人的嫉妒之心何其可怕,在华家从来都是骄傲般存在的人,陡然让一直不如自己的人给比了下去,以至于玲表姐想也不想就说:“表妹和妹夫感情可真好。也亏得当初文家与表妹退了婚,不然表妹哪能再碰上表妹夫呢?”
陈夫人脸色豁变,剜了她一眼,眼带警告,就算你不喜欢你这个表妹,也没必要当面把人得罪死吧?就算你这个表妹因你这话被夫家嫌弃,这样对你又有何好处?
王氏等人虽然面色微微一变,但却没有开腔,显然是默认了玲表姐的话。
凌峰侧头看着徐璐,“文家?哪个文家?”
徐璐一时难以回答,玲表姐热情地道:“妹夫还不知道吧?文家就是你们泉州的前任知府,文成章的儿子呢。这文家可了不得,据说文成章已高升去京城了。文家公子,也就是表妹的前未婚夫,还有福建第一才子的名声,我远在福州也多有耳闻呢。文成章高升,文家公子未来的仕途之路,定然平步青云。”
“哦。”凌峰点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对徐璐道:“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也瞧到了好几个认识的人,他们也瞧到了我,若不过去打声招呼,未免失礼。我先去与熟人打个招呼,再过来招待诸位。璐儿,在座都是长辈,你可得好生招待亲戚,知道吗?”
“是。”
凌峰起身道,朝众人环抱拳,笑道:“我先去与几个熟人打声招呼就过来。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众人连忙起身,嘴里说着“都是亲戚,没什么要紧的”的话,目送凌峰,最后又倚在栏杆,望着楼下凌峰大步离去的背影,等他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内,这才有活过来的感觉。
舅妈们搓了搓手臂,刚才不知怎的,这个外甥女婿一进得门来,她就浑身不在自在,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她似的。
到了点后,便开始传膳,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应有尽有,因见识过凌峰非常人的气势,几个舅妈也不敢再小瞧徐璐,话也说得小心翼翼。两位表姐更不提,几乎是满肚子的酸味了。这个表妹夫,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俊品人物,怎么就让徐璐这个乡下来的丫头给拱了呢?她们各自的男人也还算俊雅,但与这凌峰一比,立马就甩出几条大街了。被自己一直瞧不起的人忽然嫁了个比她们还要好的男人,一肚子的酸意自不用提。
玲表姐不怀好意地盯着徐璐平静的脸,心里却乐开了花,她多少也知道男人的劣性子,阴差阳错娶了个被别人退过婚的妻子,如今被当场提了出来,就算表妹夫没有说什么,但心里肯定埋了根刺,不然刚才不会那么快就走人。
玲表姐可以想像,等会子徐璐回去后,少不得要挨顿捧了。
陈夫人哪会不知媳妇的想法,对她已不抱任何期望了,在席间委婉打探凌峰的身份,徐璐四拔两千金地道:“在督抚衙门里当差,不过是拿枪耍棒的武夫罢了,不值一得的。”
能在督抚衙门当差?又能吃得起望月楼的席宴,还在这种地方瞧到不少熟人,那官位肯定不会太低就是了。
“真想不到,姨奶奶家姑爷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将来成就更是不可限量呀。”
徐璐道:“将来表姐夫更是前程远大。”
陈夫人淡笑不语,望着默默无声的儿媳妇,心里直叹气,多好的姻亲呀,却让目光短浅的媳妇给破坏了。这个姨奶奶也不是个笨蛋,哪会瞧不出华家人热情背后的伎俩,人家也就将计就计,连家门都不让进,情愿花费巨大财力在望月楼订席面,也不愿把亲戚带到夫家去。那个姑爷也是个妙人,热情周到,礼数周全,却坐了一会就走了,丝毫不提把大家邀进府的话,看来也就是面子情吧。
估计今晚一顿饭过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了。
虽然没有探出这个表姑爷的身份,但能在督抚衙门当差,又有如此威势,想来官位绝不会太低,就算只是武官身份,肯定也是手握兵权的实权人物。陈家若是交上这样身份的人,将来的仕途道路,岂不又要宽上几分?
不止陈夫人如此想,几位舅妈也有差不多的想法,但因刚才玲小姐把徐璐得罪得太狠,以至于有些话还不怎么好开口。
凌峰过了好一会儿才过来,他在别处似乎也喝过酒,一张俊脸微微酡红着,但双眸依然清亮,深不见底。灯光下,他的脸宠更是有种无穷摄人的魅力,让人越发移不开眼。
凌峰坐了下来,却并不动筷,只是端起酒,起身道:“我是晚辈,又是第一回见面,这杯敬是我敬诸位长辈的。”他把酒杯遥遥与王氏等人一碰,便仰头喝了个精光。然后又与陈夫人敬了杯酒,说:“久闻福州知府陈大人的威名,今日能与夫人同席喝酒,可是凌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陈夫人举起酒杯,客气道:“说笑了,都是亲戚,以后可要时常来往才好。”其实陈夫人也知道,今日之后,他们不可能再见面了。但嘴上依然如是说。
“那是一定的。”凌峰又重新倒了杯酒,又与玲小姐珑表姐敬酒,“再敬三位表嫂,两位表姐一杯,祝五位青春永驻,心想事成。”
三位表嫂,玲珑两位表姐含笑举杯,含笑道:“我也祝妹夫心想事成,步步高升。”然后五人把酒喝得精光。几位表嫂也含笑喝了酒。
珑表姐又举起酒杯,对凌峰含笑道:“刚才是妹夫敬酒,现在也该轮到我们了。我也敬妹夫一杯酒。咱们能成为亲戚,也算是缘份了。”
凌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玲表姐夸道:“表妹夫果真好酒量。来来来,我也敬表妹夫一杯,祝表妹夫与表妹恩恩嗳嗳,白头到老。”她举起酒杯,但凌峰却没有任何动作。不由滞住,笑道:“怎么,妹夫可是不给我面子?”
凌峰淡淡地道:“别人的酒,我肯定是要喝的,但玲表姐的酒,我却是万万不能喝的。”
席面上的热闹立时冷却下来,玲表姐有些下不了台,强笑道:“为何我的酒喝不得?”
凌峰淡淡一笑,一如刚才玲表姐说起徐璐与文家公子的事儿,外人总会认为他会说什么,或是解释什么,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让人摸不清他内心是喜还是怒。
而此刻更绝,直接扫了玲表姐的面子,却连半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玲表姐不料凌峰说不给脸就不给脸,一脸俏脸胀得通红,她想发飙,却又没那个胆子,只能把炮口对准徐璐,“表妹可是嫁了个好夫婿呀,别人的酒能喝,就我的酒不能喝,这是什么意思,可是瞧不起我?”
当着母亲婶娘嫂子的面,尤其婆母也还在场,却让凌峰这般不给颜面,哪下得了台,玲表姐眼都红了。
徐璐正要解释,但又不知何从解释,索性学起凌峰来,淡淡一笑,却不言语。只招呼着众人吃菜。
玲表姐当场让这对夫妇给予难堪,身为母亲的王氏哪能任由女儿就这样没脸下去,于是举起酒杯对徐璐夫妇道:“你这个表姐就这个炮仗脾气,没个成算,又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舅妈在这儿代你表姐向你陪罪。”说着一口气把酒喝得精光,然后看向徐璐。
徐璐拿起酒杯,正要喝,却被凌峰拦住,“你身子都还未长开,还是少喝些为好。”
徐璐明白他的意思了,笑了笑说:“就只喝一点点而已。”
凌峰这才没有说什么,徐璐稍微沾湿了下唇,便放下酒杯。
酒桌上的规矩,在座诸人再清楚不过了,敬酒的人为了表示尊重,通常会把酒喝得精光。而别人向你敬酒,为了表示对敬酒人的尊重,同样会把酒喝得精光,以示领情。王氏身为长辈,向徐璐敬酒陪罪。已属难得了。但凌峰却不让徐璐喝得太多,这其中的意思,傻子都知道凌峰的意思了。
王舅妈心里发凉,忍不住再一次打量这个第一次见面却给人极深印像的外甥女婿。
从容的面容,先不谈那张让人惊艳的面容,单说此人雍容不迫的神情,刚才酒桌上谈笑风生的场景,以及刚才给女儿没脸的情形,无不让王舅妈又惊又怒。
女儿虽然做得不对,好歹也是官家女眷,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再则,他身为主人,说不给脸就不给脸,这岂是待客之道?
尤其她都亲自折腰陪罪了,他依然不领情,实在太托大了。
王舅妈心里也有些动怒了,女儿让人下了面子,就是下她的面子,尤其还当着女儿的婆母,这个场子,一定得找回来才是。
于是王舅妈冷着脸道:“璐姐儿好样的,如今攀了高枝,就不把亲戚放眼里了。”她对两个妯娌以及几个华家媳妇道,“看来咱们真不该来这趟的。”
没有人搭话,虽说大家都是华家女眷,但大家又各自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得罪徐璐的又不是我,凭什么要和你一起申讨人家呀?在座诸人没有一个是瞎子,都看出了这个外甥女婿的不同凡响,在敌情未明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把人往死里得罪的。
越是上层人物,越是要脸面,越是明白一个道理:只要不是九五至尊,就得明白这世上还有“一山还比一山高”的至理名言。
华家虽然富贵了,显达了,但这世上比华家更厉害的人也是大有人在。外甥女婿明知华家的势力,陈家的官位,依然不给面子,要么就是托大拿乔目下无尘二百五,要么就是比华家更厉害。
显然,后者的可能性非常大。
所以李氏朱氏两位舅妈没有附和,反倒还说:“怎会呢?能见到璐姐儿,还有璐姐儿的夫婿,这一趟还真没白来。”朱氏笑望着徐璐,她是在座诸人中,唯一没有与徐璐直接发生冲突并没有说过半句不好听的话,“璐姐儿从小就没了娘,咱们当舅舅舅妈的也没怎么看顾你。这顿饭,咱们吃着实在有愧。不过看到你有了归宿,夫婿对你也好,舅妈也替你感到高兴。你娘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徐璐说:“多谢三舅妈,能嫁给夫君,也是我的福气,我也很珍惜这份幸福。三舅妈能祝福我,我很高兴。”
王氏脸色再次僵了僵,徐璐这话的另一面意思便是:她感谢三舅妈的祝福,那么,刚才女儿故意破坏她的幸福,岂不要成为她的仇人?
没能得到自家人的声援,反而还被拖后腿,王舅妈心里暗骂“一盘散沙”,但此时此刻,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暗含不满的目光瞪了女儿一眼。
人家能在望月楼这种地方订餐,在这儿遍地都有熟人,证明身份也不会太低了,你偏还要去招惹人家,难怪要给你没脸了。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和气生财的道理谁不懂?她怎么就得意忘了形呢?
玲表姐也后悔了,被人当场给了难堪,却还无法找回场子,尤其还当着一大家子的面,这种滋味实在难受。
陈夫人也与王氏有着相同的想法,但却比王氏想得更多,更为深远。
福州知府陈家虽然在泉州没多少影响力,但好歹也是仕林中人,媳妇这个表妹夫也是官场中人,难道不知官场上的规矩?如此明张目胆得罪陈家,他又能捞得多少好?
显然,这人地位应该不低于陈家的。就是不知泉州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俊品人物,她怎么没听说过呢?
陈夫人在脑海里回想着泉州姓林又是武将的人家,除了一个林骏外,还真没别的印像了。
林骏姓林,眼前这人也姓林,林骏出生京城泽云侯府,整个福建官场都是知道的。这个林齐缘,难不成,也是林家人不成?
陈夫人问凌峰:“听齐缘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氏。”
凌峰道:“晚辈家在京城。”
陈夫人恍然,在心里深深吸口气,暗骂媳妇的有眼无珠,这么一根粗撞的天线搭在自己面前,却不及时抓牢,反而还一刀割掉,实在是蠢不可及。
徐璐奇怪地看了陈夫人一眼,也知道陈夫人应该被误导了,不过她并未点破,反而给了凌峰一个俏皮的浅笑。
凌峰淡淡一笑,悄悄地握了她的手,他一向低调惯了,从小也受够了被亲戚拿亲情要挟带来的烦躁与不耐,所以在听下人回报妻子要在望月楼招待娘家亲戚,得到妻子的暗示后,他便低调出行,甚至连大名都未用上,只肯以字替代。
齐缘是他的字,远在京城的众多好友都是这么叫他的,但外人却是很难知道的。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杜绝妻子的亲戚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又跑来抱他的大腿撞他的木钟,如果这些人品性好也就罢了,怕的就是食味知髓,这样的亲戚,他避之唯恐不及呢。刚才玲表姐故意给徐璐难堪,倒也正中他的下怀。他也故意给玲表姐没脸,
相信日后华家陈家就算真的知道他的身份后,也不会有脸再来求他了。
餐桌上菜式丰富,山珍海味,飞禽走兽,每一道菜都有着不熟的来历,各自的典故,但徐璐却很少动筷子,吃了几块点心填肚,便放下筷子。
众人都存了心思,就是龙肝凤胆,也没了食欲,很快就放下筷子。席筵过后,华家人也不好再多呆,纷纷告辞。凌峰和徐璐亲自把人送到门外,客客气气地说了句“保重”甚至连“以后常来泉州玩”的话都没有。
华家人望着凌峰身后那一排排威武雄壮的侍卫,唇角都有些发苦,这个外甥女,人家就算与文家没有成,却依然嫁入高门,并且身份还不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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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祸水东引
送走了亲戚,徐璐伸了懒腰,“谢天谢地,总算清静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凌峰,她与父族母族的亲戚都不亲近,完全是孤寡一人。这样的情形,在夫家哪抬得起头来。可偏偏,这个男人却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反而处处给她颜面。
“爷,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也回去吧。”望着凌峰俊美的侧面,这个男人,给了她荣华富贵,给了她脸面,还给了她诸多尊重,她实在没有理由不感激他。
“嗯,走吧。”凌峰来的时候,是骑的马,亲自给徐璐掀了轿帘,等她上了轿后,他则翻身上了马,身后护卫呼啦啦地跟上。
回到衡芜院,豆绿便笑着上前道:“刚才瞧姑爷和小姐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子估计也饿了吧?奴婢去厨房,吩咐他们再弄些吃的来,好填填肚子,不然半夜里可会饿肚子的。”
徐璐点头,她今晚确实没有吃什么东西,与那样的亲戚吃饭,还真是种罪过,就是龙轩凤胆也如同嚼蜡了。
“再让厨房的熬一碗醒酒汤来。爷刚才也喝了不少的酒。”
“是。还是小姐想得周到。”
凌峰哼了哼,“你家夫人都已嫁了人,以后就得叫少夫人了。还小姐小姐的叫,成何体统。”
豆绿最怕凌峰板着一张脸了,吓得心里一缩,赶紧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徐璐嗔道:“爷也真是的,你明知这丫头怕你,还爱吓唬她,也不怕把她给吓坏了。”
凌峰道:“你这倒是冤枉我了,我哪有吓唬她?”
“还说没有,只要爷眉毛一竖,这丫头就吓得跟什么似的,唉,可怜的丫头,也真是难为她了。”
“你都不怕我了,她又何必如此?”
徐璐白他一眼,“我可是爷的妻子,自然不再怕爷了,可她只是个丫头,哪有不怕的道理?”
“你当真不再怕我?”凌峰盯盯地盯着她,双眼亮亮的。
徐璐低下头来,声音低低的,“爷有何好怕的?不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么?”说完后,还跺了跺脚,一派小女儿姿态。
凌峰大喜,只觉胸口暖洋洋的,忍不住执起她的手,“真的不怕我么?那我今晚……”
“不要。”她赶紧叫道,看到凌峰陡然僵住的脸,赶紧解释说:“现在天气都凉快了,你那冰冷冷的抱着可不暖和。”
凌峰愣了下,忽然放声大笑,蓦地把她拥进怀中,力道大到令徐璐透不过气来了。
“可我就想那样缠着你,这可怎么办?”
想着他那巨大蛇尾缠着自己的身子那战栗又惊悸的画面,以及他的可恶的尾巴总爱在她身上使坏的场景,徐璐只觉全身一片躁热,居然有些期待起来了。
她偎在他怀中,小小声地道:“那好吧,不过不许欺负我。”说完这话后,她又红了脸,觉得这话实在多余。他变身回去的最大目的就是想缠着自己,欺负自己。不让他欺负自己,他何必变身回去呢?
蓦地感觉到腿间有个硬邦邦的存在,徐璐不敢再靠在他怀中了,赶紧推开他,“爷要洗澡吧,妾身服侍您洗澡。”她取下沉重的珠钗,脱下衣袍,一副准备服侍凌峰沐浴洗头的贤惠架式。
凌峰很是无耐,叹口气,“唉,幸好还有三十二天了。”深吸口气,强行逼回满身的臊气,随她一道去了净房。
豆绿领着人把膳食摆好后,等了好半天,依然没有瞧到有人从净房出来,她又不敢进去打扰,只能在外头等,快要等得不耐烦时,里头响来凌峰的声音,“豆绿,进来服侍少夫人。”
豆绿来到净房,眼前的影像令她乍舌不已,地上全是水,玫瑰混合着桃花花瓣遍地都是,徐璐和凌峰都坐在香柏木制的大浴桶里,似乎,自家小姐要吃亏得多了。
而凌峰就像吃饱喝足了的猫,一个人躺在浴桶里,也不起身,只对豆绿吩咐道:“还愣着做甚?服侍少夫人更衣。”
豆绿只好找来衣裳,给徐璐穿上,徐璐穿上米白色绣红牡丹的睡衣,头发半馆,她挽了袖口,瞪了坐在浴桶里庸懒如猫的男人,然后拿起毛巾和衣裳,来到浴桶前,粗声粗气地道:“水都凉了,还懒在里头干嘛?”想着刚才他对她上下其手,全身又不自在起来,揉了揉酸软的双颊,越发来了气,恨恨地在他身上揪了一把。
凌峰哈哈一笑,打了她的手一下,“放肆。”
徐璐扮了个鬼脸,嗤道:“那脏东西我都摸了,还怕你这?”
他赶紧躲开她的攻击,警告道:“可别玩火。”
徐璐哼了哼,当然明白惹火他的下场是很凄惨的,当下也不敢再撩泼他,侍候他穿好衣裳,夫妇二人这才一前一后地出了净房。
这时候餐桌上早已摆好了饭菜,徐璐刚才劳累了好半天,也着实饿了,拿起筷子,呼啦啦地就海吃了两碗饭。这才心满意足地道:“还是家里的饭菜好。”
“唔,我也这么觉得。”凌峰也吃了两碗饭,这时候,天色也不早了,好些人家都已熄灯睡觉,但他们却才填了肚子。
“对了,爷,宫中那位秦婉妃,真的很受宠么?”
凌峰讶然道:“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徐璐把今日林夫人与秦氏的事儿说了一遍,
凌峰问:“秦婉妃确实受宠,不然她母亲不会被封为二品郡夫人,她娘家嫂子也不会被封五品宜人了。若这秦氏明日当真过府向你讨要令牌,你给还是不给。”
徐璐皱着眉头,“我总得弄个明白,皇上宠这人宠到什么地步?若是宠到不顾一切,那咱们还真要小心了。”
“若只是一般的宠爱的呢?”
“那自然要给这秦氏颜色瞧瞧了。”徐璐毫不犹豫地说。
“哦?若明日秦氏真来向你讨要,你要如何应付?”
徐璐苦着脸,“还能如何应付?也就是笨法子,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凌峰呵呵一笑,“秦氏实在不值一提,不过是早已被毁券夺爵的山东瑞安王的妻族,还是旁支偏系的那种。瑞安王因与靖王掐架,被靖王掰倒,整个瑞安一支,几乎连根拔起,只余下少数旁支得以幸存。但这些年来日子也非常难熬。失去瑞安王这个靠山,秦氏一系更是艰难,这才不得不放下身架,隐性埋名前往福建,做起了海上走私生意。略有些家底后,就托关系捐了个五品中书令的散官。恰逢今上登基三年,后宫选透,秦氏也借着机会把秦家闺女送进了宫中。这秦氏颜色生得好,歌也唱得好,在宫中又无根基势力,皇上宠她自然毫无顾虑了。”凌峰顿了顿,又说,“再则,这秦氏也满聪明的,一直紧紧抱着胡贵妃的大腿。胡贵妃是皇上做太子时第一个纳进宫的侧妃,在后宫中比皇后资格还要老,虽说一直无所出,依然稳坐贵妃宝座,连皇后都要礼让三分。看在胡贵妃的份上,这秦氏在宫中倒也颇有些颜面。倒也惠及秦氏娘家。”
徐璐感叹,“果真是一人得道,难犬升天。”
凌峰淡笑不语。
徐璐忽然想起,她父亲不也因为成为凌峰的岳父,这才得了个差事么?与这秦家又有何区别?于是她又讪讪的改口道:“呆在家中,也实在呆得腻了,干脆,明日我也出去散散心得了。”
凌峰说:“避其锋茫,免于与秦氏冲突,这倒是个好办法。”
不过,这秦氏可是个厉害角色。这人在泉州可是有名的辣子货。
尤其这秦氏嫁得人家也不低,又是淮安伯府的二房奶奶,是泉州城少数的勋贵之家,一般的官太太可惹不起的。
以前秦妃还没得势时,秦氏就能仗着当淮安伯府二奶奶的身份,横行无忌,看中哪家夫人的宝贝,张嘴便要。也就是借来用用,改日再还之类的借口。可一旦借了出去,就别想再还回去了。这些妇人又自恃身份,碍于情面,倒也不好真的去让她还。
如今,秦氏的姐姐秦婉妃又得了圣宠,秦氏一门骤然显赫起来,更是让秦氏如虎添翼。淮安伯府二奶奶以及秦婉妃的亲妹子的双重身份,越发让人顾忌,所以回回都让秦氏得了手。
“你这样避不见面,也不是长久之计。”凌峰说。
徐璐嘟唇,“那可要怎么办?爷可得替我想个法子。”她若真的乖乖交出令牌,那才是没脸至极呢。就算不替自己考虑,也得替凌峰的面子考虑吧。
这秦氏既然不达目的不择手段,自我感觉又如此良好,一向我行我素又自觉身份不一般,若是拒绝,不管是生硬地拒绝还是委婉地拒绝,总之是得罪人的事。这人肯定要记恨自己。她虽然不怕得罪人,但也怕枕边风的力量。
从古至今,好些优秀的朝臣就是被枕边风给吹没的,虽说今上英明神武,颇有仁政之风,但祖母说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皇帝再是天纵英明,也有被美色迷倒的一天。为了凌峰,她可不能冒一丝一毫的险。
凌峰笑了笑,“简单,她想要你的令牌,你也可以向她要东西呀。相信秦氏才得了你的令牌,应该不会拒绝送你些东西的。”
徐璐大皱眉头,“爷的意思是,要我把令牌给她?”
“你先向她要东西,把东西要到手后,你再与她说……”凌峰在徐璐耳边轻语几句。
徐璐双眸一亮,眉开眼笑道:“祸水东引,爷果然英明,这样的法子也想得出来。”
凌峰笑着说:“目前为止,也只有这个法子最好,也最不易得罪人,还能看他们窝里斗。”
徐璐起身,斜躺在一旁的榻上,“我要先静一会儿,看看明日要如何行动。”
凌峰淡笑着摇头,他也知道,以她的出身和经历,并没有与权贵人物打交道的经验,才刚嫁给他,就让她做些高难度的活儿,也着实难为她了。
……
第二日徐璐起了个大早,然后高调离府,去参加泉州同知李夫人举办的赏茗宴。
李夫人娘家姓王,王姓还真是泉州大姓,但彼王非此王,李夫人娘家与泉州王家并非同宗,但在泉州,也还算叫得上名号。
凌峰身边有专门收集各势力情报的好手,今儿一大早,凌非便把有关王家的所有资料交给了徐璐。
王家只是普通的耕读人家,一边读书做官,一边下海经商,这也是官场上的惯例,官商勾结方能惠及全族,当官的扶持经商的,商场上自可畅通无阻。经商的拿银子给当官的开路,屡试不爽。
王家老大在京里任四品官,属言官范筹。一双笔杆子见真功夫,并有弹勋监察百官之权。官虽小,权力却不小,有御前直谏的权力。其女则嫁给泉州同知李长河,是为李王氏。今日席筵的正主。
王家老二则经商,其女嫁给秦家做了长房媳妇。这秦家失去了山东瑞安王妻族的身份后,不得不隐姓埋名,远抵福建,另行发展,倒也闯出了些名堂。后来因秦家闺女入选后宫,又颇得圣宠,秦家在泉州地界,越发得势。
如今,秦家大爷靠着秦妃的恩荫,也弄了五品中书令的散官。秦家二闺女秦氏,又是淮安伯储的二奶奶。
这秦氏仗着秦妃的势,在泉州地界,可不是一般的张狂,昨日公然向总兵夫人林王氏要赵家的令牌,得知令牌是徐璐之物后,居然还大言不惭说要来凌府向徐璐借来用用。那语气,那行事,大有她瞧得起的都必须“借”来用用的架式。
徐璐身为福建最高长官督抚夫人,对付这种伯府家的奶奶,有的是法子打回去。
但凌峰如今在福建如日中天,多少也明白满招损谦受益的道理。有时候,该低调就得低调。有些亏,该吃的还是得吃。而有些气,该忍的时候,还是得忍。
秦家,刘家,对于凌峰来说,只需动动手指头就可灭掉。但人家背后还有一樽皇帝宠妃的大佛。虽说本朝明文规定后宫不得干政,但枕头风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尤其凌峰也坚信,身在官场,多栽花少种刺是必要,低调才是王道。对付敌人,在没有必胜把握的前提下,要么忍,要么避其锋头。等时机成熟后,再挥起棍子一棒打死,以决后患。
如今,这秦氏把手伸向徐璐,眼下这种情况,还真不是翻脸的时候,但若真的乖乖交出令牌,又太丢凌峰的面子了。所以,凌峰给徐璐出了个主意,那就是祸水东引。
徐璐把王家以及秦家诸人的性格摸熟后,闭眼,在脑海里演练着,等会子见到今日的目标后,该如何开口。
同知夫人王氏不料徐璐会来得如此早,听到下人禀报后,惊讶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凌夫人真的来了?”
下人说:“千真万确,轿子已快要抬到二门里了。”
李夫人一脸喜笑言开,赶紧叫上妹子,秦王氏,“走走,咱们一道去迎接凌夫人。”
秦王氏自恃嫁入秦家,靠着宫中秦妃的关系,她本人如今已是朝廷五品的宜人,秦家在泉州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权贵人物了,但若能够与福建最高长官夫人交好,也是一件美事,自己在秦家的地位自然又要高上一筹了,于是欣然同意,与姐姐一道去了二门里。
姐姐只是小小的同知夫人,或许在普通老百姓眼里,是个了不得的官儿,但对于秦家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的。但这位督抚夫人居然纡尊折贵登门作客,姐姐的面子还真大。
秦王氏便趁着去月洞门的空闲,问姐姐李夫人,“姐姐与这凌夫人很熟?”
督抚夫人登门作客,对于李夫人来说,着实是件自豪的事,于是回答道:“我与凌夫人也统共就见过几回面,不过每次都相谈甚欢。”
秦王氏也就是秦夫人,倒是对这个姐姐刮目相看起来了,不得不道:“据说凌夫人出身不高,却很受凌峰的宠爱呢。先前与咱们同姓的王家公子冒犯此人,王家都差点被连根拔起。”
李夫人说:“这有什么?堂堂福州安王,那是何等身份?也因纵容小妾冒犯凌夫人,凌大人一怒之下,让人弹勋安王,如今安王日子可不好过。”然后李夫人又把自己听到的,见到的,有关凌夫人得凌峰宠爱的证据一一讲了出来,王家女婿林骏也因王瑞一事,被凌峰撸了差事,也还是这位督抚夫人求得情,才得以官复原职。
周华氏当场给人家难堪,小姑娘二话不说就打了回去,周华氏如今屋子里多了个名满泉州的名伎秦香香。这名伎还是凌峰亲自让人送的,显然是给自己妻子出气来着,件件桩桩,无不证明,这位年轻的夫人,有多么得凌峰的宠爱了。
为了证明自己能量匪浅,消息灵通,李夫人又加了句,“这凌夫人当场给周华氏难堪,我可是亲眼瞧到的。”
秦夫人看了自己的妹子一眼,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倒暗自惊讶,看来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本事呢。
第113章 刘秦氏
今日的徐璐打扮中规中矩,即不出挑,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对于低品秩的下属女眷李夫人,保持着三分礼貌,七分热情。
虽然徐璐年纪确实不大,但交际素养已甄成形。面对李夫人这样的低级下属女眷,也依然热情周到,没有摆上峰夫人的谱。面对秦王氏这样身份特殊的人物,也是客气周到,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在徐璐有意结交下,很快便与李夫人秦王氏打得火热,几乎姐妹相称了。
聊了约有半个时辰,李家的客人这才陆续抵达,李夫人便招呼客人去了,徐璐身份在那管着,老神在在地坐在首位上,不时与秦王氏低头说话,偶尔浅笑一声。
虽然都是些毫无营养的话题,但秦王氏却很是得意,瞧着别人那嫉妒羡慕的神情,对徐璐越发热情了。
“……最近婉妃娘娘从宫里赐了些时新花样子,还有些京里最流行的头面,不管是款式,还是做工,都是极致精美的。据说全是内务府孝敬给娘娘的。婉妃娘娘一天一个花样都戴不完,又不愿便宜了别人,这才特地赐给了咱们家。我们家女眷本就少,一时也戴不完,若是夫人不嫌弃,改明儿就让人送几件头面到夫人府上。”
徐璐暗自笑了起来,这秦王氏不管说任何事,都要把婉妃娘娘捎带进来。一是显摆秦家在宫里有人,二来也是为了显摆婉妃娘娘在宫中的受宠程度。就算徐璐这种不懂宫中规矩的人,也多少明白,内务府对宫妃的孝敬,都是视圣宠而定。内务府孝敬秦婉妃的头面居然戴不过来,显然是极受宠的表现了。偏这秦王氏还说秦家女眷少,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秦家别的没有,就是姑娘特别多,不算已出嫁的秦氏,秦家还有好几个未出嫁的女孩子以及三位妯娌。婉妃赏赐得再多,也有消化的地方。
秦王氏这么说,也只是想借个由头多与徐璐走动罢了。
徐璐正愁找不到理由呢,这下正中下怀,于是就说:“宫里的东西,自然是顶好的。我们外头的人那可是看一眼都是奢侈。若是再佩戴在身上,那肯定是极有面子的。我家里头面倒是多,但却没有一件与宫里沾上关系的,如今听夫人这么一说,我连拒绝的话都舍不得说出口了。”
秦王氏心头一喜,徐璐这话,显然也是稀罕着那宫中御赐之物,她这礼倒是送对人了。
“夫人瞧得上,那我明日就差人给夫人送到凌府。可好?”
徐璐先是一喜,然后又一脸不好意思:“到底是婉妃娘娘赐给秦家的,夫人送给我,会不会不妥?”
秦王氏把徐璐的表情看在眼里,越发高兴,说:“这有什么的,我们家别的没有,就头面特别多,也是托了婉妃娘娘的福。除此之外,我也没别的可送了。”
徐璐这才放下心来,说:“宫中之物,一般人可是佩戴不起呢,今儿个倒是沾了夫人的光,也能佩戴御赐之物了。只是,礼尚往来嘛,夫人都如此大方,我也不能没有表示不是?”于是徐璐左思右想,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来,低声道:“这枚令牌,乃赵家家主送与我的。持有这块令牌,在赵家旗下任何一间铺子里买东西,一律只算半价。”然后徐璐又向秦王氏简单说了下赵家的规矩,产业,以及各类铺子经营的品种,除了饭庄酒楼外,还有不少女子向往的胭脂铺子,布庄,织染坊,甚至还投资有两间医馆,所有生活花用方面,全都有赵家的产业。
秦家如今显达了,自恃身份不同了,吃穿住行用自然就水涨船高了,每日的花用也就海了去,身为当家人的秦王氏,表面上是腰杆子挺直了,实际上内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只有自己最清梵。这枚令牌若是到手,将来秦家吃的穿的用的就能省下一半以上的银子,天长日久的,这可不是小数目。
尤其徐璐专往好的一面说,赵家还有几间首饰铺子,上等的千足金,万足金,赤金打造的首饰,持令牌也能省一半钱,更是动心不已。
一般首饰铺子里的金饰品,也就是按着黄金的实际重量换算价格,再算上一成左右的制作费用,但若全以半价拿下这些金饰,这些金饰拿去融了,制成黄金,反而还能赚取近三成的差价。秦王氏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便激动起来,忽然想到了一种发财致富的路子。
秦王氏先是推辞了一番,“这可是赵家送给夫人的信物,夫人送给我,可就无法对赵家交差了呀?我看,还是算了吧,不割夫人所爱。”
秦王氏多少也知道,这种代表着某些身份地位像征的信物,哪能轻易转送人的。这可是对信物主人极不尊重的表现呢。尽管她非常想要这块令牌,但面子话还是得说上两句的。
徐璐说:“这不碍事儿,赵家送我这枚令牌,也不过是冲着我家爷的身份而来。这令牌送给夫人,赵家岂不变相得靠上婉妃娘娘,这可比靠上我家爷还要好呢,相信赵家会算这个账的。”
徐璐小小拍了秦王氏的马屁,把婉妃娘娘的重要性甚至高过一省高官,这绝对是拍到秦王氏心坎里去了。如今的秦家,虽说有当官的,也有经商的,也还颇成气候,但全都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若婉妃有个风吹草动,秦家立马就会被打回原形。但秦家却毫无自知之明,依然仗着婉妃的势,四处树敌埋钉子。
这样的人家,能得什么样的结局,徐璐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所以,把她推出去当靶子,一点都不愧疚。
秦王氏这下子再也没了客气,欣欣然接过令牌,左看右看,徐璐提醒她:“这令牌可得收好哦,夫人等会子大可去赵家铺子里试试。便知道这令牌的价值了。”
秦王氏确实想迫不及待拭一下这令牌的功用,但她还不算太笨,既然这令牌有这么大的功用,为什么徐璐不自己用呢?
徐璐无耐地道:“姐姐以为我不想要呀?耐何我家爷们不许我私自收受商贾的礼物。尤其如今正是非常时期。督抚衙门即将推出招标活动。不瞒姐姐,赵家在地方上还颇有善举,又一心支持官府推出的税改,甚至还事先补齐了先前漏缴的税。我家爷很是欣赏赵家,觉得赵家颇有义商典范,此次竟标活动,衙门有意偏向赵家。若是让外人得知我持有这枚赵家信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家爷收了赵家的好处才给办事呢,这影响可不好的。”
“赵家是头一个响应爷的政令之人,我们也要有所表示才是。这令牌送给夫人,对夫人,对赵家都是大有好处的。夫人得了这令牌,自是方便省钱多了。而赵家与秦家攀上关系,对赵家来说,好处也多着呢。双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
秦王氏点点头,徐璐这个解释非常合乎情理。不然,谁会放着这摇钱树似的令牌不要,给拱手让人的?
“多谢凌夫人,那我收下了。”秦王氏努力压抑着脸上快要溢出来的喜悦,小心翼翼地把令牌收好,
这时候,李家的客人几乎都来齐了,也有好些妇人都向秦王氏打招呼,她都没来得及理会,满门心思都在想着,等会子就持这枚令牌去赵家的首饰铺子买一批黄金头面。
午饭过后,徐璐便辞了李夫人秦王氏,才刚抵达凌府,门房上的便禀报徐璐,说今儿上午,淮安伯府的刘二奶奶持了贴子拜见徐璐,因徐璐不在府里,便留下贴子,说改日再来拜访。
徐璐大为吃惊,想不到这刘秦氏,速度还真是快。
“这刘二奶奶可有说过何时再来?”
门房上的恭敬地道:“这刘二奶奶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改日再来拜访。”
徐璐点头,不再说话。回到衡芜院,迫不及待把这事儿告诉给凌峰。
凌峰大喜,忍不住夸赞道:“你做得很好。来,爷赏你一个。”说着在她红唇上亲了一记。
徐璐恼怒地捶了他,说:“这事儿还没完。我还与秦王氏说,持令牌还可半价购买赵家铺子里的金饰,这秦王氏也是个贪便宜的,估计这时候呀,已经杀去赵家首饰演铺子里扫荡金饰了。若此人再贪心些,赵家可就得赔上老本了。”
凌峰笑了笑说:“看把你急的,你走后,为夫可也没闲着呀。”
徐璐意外,“爷又做了什么?”她与凌峰也做了半年夫妻了,多少也有些心意相通了,“爷已派人通知了赵家,让他们帮着做这场戏?”
凌峰却是一脸郁闷,“唉,又让你给猜中了。半点成就都没。”
徐璐嘿嘿低笑,得意至极,像极了耀武扬威的狐狸,“那还用说。”一点也不谦虚。
凌峰哈哈一笑,坐了下来,与她道:“赵家是生意人,哪会想不到这些。放心,秦王氏占不到便宜的。”
“爷的意思是?”
凌峰不屑地冷笑道:“赵家是生意人,如何会做蚀本的买卖?众所周知,黄金融了再打造成首饰,也不过就赚些手工钱罢了。除了店铺开支,人力成本,对于赵家来说,并不划算的。所以,但凡金饰,大都会镶些点翠,宝石什么的。首饰里头,多的是华而不实,又以次充好的勾当,利润就在这里头了。一般人若没个好眼色,就让这些奸商给骗去了。”
徐璐想了想,也觉得凌峰说得很有道理,纯金饰不是没有,但都是自己拿去打造的。一般首饰铺子里,还真没有纯金饰的,就连金手镯,也要镶些金银丝或南珠在上头,刚开始她以为只是为了好看,现在想来,应该是这些商家想出来抬高价钱的好法子呢。
“这么说来,秦王氏也占不到多少便宜了?”徐璐蹙起眉头。
“那也不这一定。刚才我已与赵家事先打了招呼,在那秦氏向秦王氏讨要令牌之前,先把戏做足。”
徐璐双眼一亮,凌峰这主意,确实不错。先让秦王氏尝到甜头后,自是会宝贝那枚令牌。她越是宝贝,秦氏向她讨要的时候,越是心痛。以秦氏那不肯吃亏觉得全天下人都得让着她的性子,与秦王氏交恶是肯定的。
徐璐有午睡的习惯,与凌峰说了一会儿话,双眼就涩得厉害,凌峰也知道她的习惯,让她睡觉去了。只是才沾上床,便有人来禀报,说淮安伯府的刘二奶奶再次登门拜访。
尽管知道这刘秦氏是个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架式,但徐璐也实在没有料到,上午刘秦氏白跑了一趟后,下午又来了。果真有毅力有耐性。
根据凌峰手下人收集的情报,这个刘秦氏性格强硬,极其霸道,有着为达目的不罢休,甚至不择手段的地步。纵观她之前的表现,可谓是战绩辉煌。布政使司霍夫人屋子里名贵的珊瑚盆景,让这刘秦氏给强行要了去,据说足足磨了一个半月。期间霍夫人也强硬过几回,但后来这刘秦氏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这霍夫人居然心甘情愿把珊瑚盆景亲自送到刘府。凌峰手下人也特地跟踪了此事,才得知这刘秦氏为了逼霍夫人就范,居然四处传播霍夫人的坏话,这话又钻进了霍老夫人耳里,霍夫人吃受不住,不得已花钱消灾。
霍夫人堂堂朝廷二品诰命夫人,也让刘秦氏给整成这样,其他人就更不值一提了。
据说淮安伯府的大奶奶蔡氏的娘家兄弟,有一回去姐姐婆家作客,让这刘秦氏瞧中了,死磨活赖地要把家中最小的庶妹嫁给蔡氏的娘家兄弟。蔡氏知道她的德性,哪里肯。前脚婉拒后,后脚就让娘家非常迅猛地给兄弟说了一门亲事,并在极短的时日内,让兄弟成亲。想来这刘秦氏应该能消停了,但这刘秦氏果真不是一般人,那位新任蔡家奶奶,才嫁到蔡家,当天晚上便一命呜呼,是被一条剧毒的竹叶青给咬的。
虽说凶手直指刘秦氏,但这刘秦氏像个没事人似的,就一句“与我无关”为由顶了回去。蔡家乃至整个刘家也觉这刘秦氏太过狠毒,却不敢对她怎样,反而越发把她供着了,处处顺着她的意。如此一来,天长日久的,这秦氏在泉州横着走也不为过。
紧接着,秦氏的姐姐婉妃又传出圣宠来,秦氏越发张狂起来,好些人尽管憎恨,却不敢拿她怎样。
宠妃的力量,可见一般。
徐璐也觉得,与刘秦氏这样的人相处,还真是提心吊担呢。遇上这种不顾规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心狠手辣不计后果,又有大靠山的人,平常人还真不敢得罪她的,只能敬而远之。
越发了解刘秦氏的为人后,包括徐璐自己,也颇觉寝食难安了。也亏得自己把令牌提前交了出去,真要让她惦记上了,以这人不择手段的性子,自己还真有些怵她的。
正兀自想着,刘二奶奶,秦氏已款款而来。
徐璐因她有放蛇的前科,哪里敢让她进衡芜院,只在后花园的一处亭子里接待。
刘秦氏被领进小亭子里,徐璐掐着时机,在刘秦氏前脚抵达,自己后脚也来了,客气地道:“二奶奶可是稀客呢,怎么有空来我这儿玩?”
这刘秦氏生得确实不错,二十左右的年纪,肤白貌美,轮廊分明,确实美艳,想必她姐姐秦妃也不会差不到哪儿去的。秦氏穿着葱绿八团云蝠妆花缎夹袍,下身湖绿色马面裙,云分高挽,凤钗精美而张扬,如同她的个性一样,张扬到极致,毫无收敛。上挑单凤眼,微微地眯着,有种居高凌下之态。
秦氏站起来,淡笑着说:“淮安伯府与凌府也不算远,大家都是朝廷勋贵,自然要多多走动才是。今儿厚颜登门,还望夫人不嫌弃。”
徐璐说了句:“二奶奶说笑了。我初嫁凌府,也没个说话的人,正闷得发慌呢,二奶奶这么一来,倒让我有说话的伴儿。”
丫头们上了茶果点心,徐璐拿了块瓜片放进嘴里,并作了请的手势,“二奶奶请喝茶。”
秦氏端起茶杯,放到唇边吹了下,笑着说:“极品大红袍,与我家是同一个味儿。”她笑望着徐璐,“这大红袍福建可是极为难得的,一般人可是很难喝到的。所以市面上便出现了好些冒充之物。稍微不注意,就吃到假货。夫人这大红袍倒是货真价实。”
“这是京里公婆捎带来的,大约有三五斤,若二奶奶喜欢,等会子包一斤回去。”
“夫人的心意我心领了。这茶我家中也有的。今年天气不错,大红袍产量还行,所以今年婉妃娘娘倒是赏赐了不少。”
徐璐有些腻歪,今上午秦王氏也处处把婉妃娘娘挂在唇边,这刘秦氏也如此。怎么着,靠着裙带关系,就能一辈子横着走不成?
望着刘秦氏矜持而自得的脸,徐璐甚至恶毒地诅咒着:真希望婉妃立时失宠,看这些人还得瑟得起来。
“原来如此,这大红袍民间可是极为难寻的,婉妃娘娘能一口气赐下这么多,足可见圣眷浓厚。”
秦氏越发矜持,嘴里却道:“夫人过誉了,娘娘也不过是运气好,有幸能服候圣上罢了。哪比得上凌大人这种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一言九鼎,一呼百诺,好不威风。”
徐璐笑得温婉而诚恳,“再威风,也比不上婉妃娘娘,帝王宠妃,圣眷深厚,我家爷可是万万比不上的。说不定,还得请婉妃娘娘帮着在圣上跟前美言几句呢。”
秦氏脸上光彩甚浓,嘴里却谦虚道:“夫人这话可就折煞我了,娘娘虽说颇得圣上宠爱,可后宫不得干政,也帮不上凌大人多少忙。倒是今后,我们秦家,刘家,还得靠凌大人多加关照呢。”
徐璐笑容端庄,“这是自然,只要我家爷做得到的,一定竭尽所能。就是怕二奶奶瞧不上眼呢。”
“夫人客气了。今日秦氏登门,却是有事相求。”
徐璐眉心一跳,果然,情报小组呈上来的分析无误,这刘秦氏确实是个不讲规矩的二百五。
“二奶奶说笑了,有什么话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让二奶奶失望。”
“夫人如此爽快,我也不好拐弯抹角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吧,闻得夫人这儿有赵家的令牌,特地厚着脸皮来借来用用。”
徐璐眼皮一跳,向人讨要东西,也太理所当然了吧?
不过知道这秦氏的脾气,徐璐也不与她置气了,只是一脸为难,“哎,二奶奶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呢。”
秦氏眉毛一挑:“怎么,夫人不肯割爱?”一副质问的语气。
徐璐略显不悦地道:“二奶奶来迟一步了。今儿上午,我去同知李家作客,恰巧碰到李太太的妹妹,秦家大奶奶,相谈甚欢,我一时高兴,就把赵家那枚令牌当作礼物送给了秦奶奶。二奶奶再向我讨要,我就算是神仙,也变不出来嘛。更何况,这送出去的东西,哪能再要回来的理?二奶奶可别难为我了。”一副为难的模样。
秦氏故意眯起眼,威严而莫测高深地盯着徐璐。
虽然徐璐是督抚夫人,品秩上比自己只高不低,按一般的规矩,待今年一过,明年三月间,朝廷就会下旨封徐璐为诰命夫人,以凌峰的品级以及侯府世子的身份来算,二品诰命肯定是少不了的。但再如何的尊贵,她仍是不放在眼里的,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罢了。只要她抬出婉妃娘娘的大名,绝对四夷臣服,屡试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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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昨天的事对大家说声换歉。
第114章 前戏
徐璐倒是一脸的懊恼,“都要怪我,今早走得太早了,不然就不会摆这个乌龙了。哎,不过二奶奶也不必沮丧,秦大奶奶与二奶奶那可是嫡亲的姑嫂,想必二奶奶向自己的嫂子借来用用,应该没啥大问题吧?”
秦氏淡淡地道:“夫人说得倒是在理。既如此,那我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徐璐身边服侍的丫头俱都面露不忿,这个秦氏,着实不像话,在督抚夫人面前,也如此无礼,实是可恨至极。
徐璐手头没有秦氏想要的东西,秦氏连半分客气话都不肯再说了,直接甩袖子走人。徐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上如此无礼的人物,倒也不怎么生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越是作的人,越死的快。就是不知她还能嘣达多久。
……
秦氏走后不久,凌峰派出去的人也回来禀报,那秦王氏,离开李家后,便直奔赵氏旗下的首饰铺子,把赵家的金饰全扫荡一空,十足的暴发户。
徐璐惊笑,“赵家一号首饰铺子,我也是去过的,那儿的金饰没有千件也有八百件,她一个人买得完?”
回话的叫朱小航,是凌峰使顺手了的小厮,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夫人没在现场,肯定不知道,那秦王氏有多好笑。一口气把所有金饰都扫荡得差不多,就算持令牌可以半价出售,那也不是小数目。那秦王氏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银,颇是难堪。但又实在舍不得把首饰放回去,于是让掌柜跟她回去取。”
徐璐笑着摇了摇头,这王氏也实在太心急了些。赵家的铺子又不会搬走,她又有令牌在手,她何必迫不及待成这样?
朱小航又继续道:“因紧着爷的事先吩咐,为了让秦大奶奶上钩,赵家首饰铺子里重新上了一批纯金打造的头面首饰,全是实打实的赤金。没有半分作假。秦大奶奶也还是识货之人,一瞧到如此之多的纯金首饰,眼都直了,恨不得全扫荡回去。”
看来,贪婪会使人疯狂,这话果真不假。
秦王氏被徐璐这么一忽悠,想不动心就难。就这么一买一卖,就能赚回大把的差价,怎不心动?等她尝到了甜头后,肯定要把这令牌当成聚宝盆一般宝贝的。
“其实,小的在店里看得清清楚楚,赵家首饰店里,纯金打造的首饰,还真没多少。好些金饰都嵌着南珠,点翠,银饰,还有各类宝石玉块。估计着,这些金饰也就只值总价的七成左右。这回为了圈住秦大奶奶,赵家倒也干脆,果真拿出了真金白银,秦大奶奶今日的扫荡算下来,赵家约摸要亏损上千两黄金呢。”
徐璐知道,赵家是泉州第一首富,也不差这么些银子的。但因为凌峰打了招呼,赵家就无条件地执行,亏本也在所不惜。凌峰少不得也要承他这份人情。以凌峰的为人品性,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是记着的。赵家表面亏损了些,但比起将来靠着官府经营的海上营生,那也只是九牛一毛了。赵东海是十足的商人,哪会算不到的。
“赵家倒是实诚的。爷会记着他们的付出的。”徐璐算是代凌峰明白无误地表达了对赵家的赞赏之意。想着这秦王氏如此的贪婪,又有些担忧了,“此人尝到了甜头,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了。”
朱小航笑着解释道:“夫人不必担心,咱们小组里特地对刘二奶奶分析过,此人是个无比贪婪的,又是个不择手段的。眼瞧着秦大奶奶手上那了不得的聚宝盆,如何不心动。肯定会想方设法要到手的。以刘二奶奶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本事,秦大奶奶迟早也会乖乖交出令牌的。不过,等刘二奶奶要到令牌,用处也不大了。”
“哦?这是为何?”徐璐来了兴趣。
“夫人有所不知,黄金也要分七青、八黄、九紫、十赤四种,赵家的金饰,很少能用上赤金的,大多数也就是七成的金再融些黄铜渗杂在里头,却能当成足金来卖。那刘二奶奶就算真把首饰拿去融了,也只能练出六成的金。何苦呢,劳累奔波,到最后,也就左手进右手出罢了。”
徐璐蹙眉,虽说奸商奸商,无奸不成商,但赵家以次充好的行为,又岂能长久经营下去?毕竟老百姓又不是啥子,那些能够买得起金饰的,也不是平常人家,也自能分辩出金饰的好坏来,赵家这么做,岂不自砸招牌?
朱小航又解释道:“首饰铺里,哪有真正足金的,大都是用青金再用红铜和黄铜按着比例兑成赤金的颜色,先用火烧,又用水银铸,一般人也很难分辩得出来。这世上,真正的行家,又有几个?刘二奶奶这个亏,是吃定了。”
“等那秦氏上了恶当,岂不去找他们的麻烦?”经过刚才的接触,徐璐对那刘秦氏也有了初步的了解。是个张狂不知收敛的人物,行事诡谲不计后果,这样的人,就算是公主也都不敢惹的。遇上这种狠辣不顾后果的,无人不怵。就连徐璐在得知这刘秦氏做过的事后,对此人也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生怕此人脑子发热,当面丢出一条毒蛇来,就算这人最终付出代价,也无济于事了。
朱小航又笑嘻嘻地道:“刚开始小的也有这个顾虑的,不过赵家的掌柜说了,金饰经过融化再另新打造,一般都会有损耗的。更何况,刘二奶奶买了金饰,总还得再找间金饰加工铺子吧?加工费用以及损耗算下来,她也没有赚头。”
徐璐明白了,觉得秦氏这回也实在只能算作是瞎折腾。
朱小航又继续道:“小的也仔细算过了,刘二奶奶就算以半价购买金饰,赵家亏损也不大。等刘二奶奶一口气买了上千两的金饰,等她拿去加工后一算成本,就知道并不划算的。相信以后不会再来一掷千金了。”
果然无奸不成商,这话果真不假。虽说半价确实诱人,对于奸商来说,也绝对不会亏损就是了。遇上一些利润较高的物品,那也稳赚不赔的。
徐璐收起对赵家的愧疚之意,但赵家这份情,却也得承的。不管怎么说,今日秦王氏在赵家扫荡的那些金饰,那可没有渗半分假的。
……
以徐璐对秦氏的分析,这秦氏如此的雷厉风行,想来从她这儿离开后,第一时间就是直奔娘家,找自己的嫂子秦王氏要令牌。
而秦氏,确实如徐璐猜想般,离开凌府后,果真直奔娘家。
徐璐兴奋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真恨不得亲自到现场看这对姑嫂的交锋。
所以当丫头禀报,朱小航在二门外有要事相报时,徐璐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快,让他进来。”
徐璐放下绣得七零八落的花篷,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来到厅子里,正襟危坐。
朱小航俐索地进入院子里,踏入厅子里,正要磕头,徐璐已摆了摆手,“行了,别拘那些俗礼了,赶紧与我说吧。”
朱小航恭敬地道:“夫人,果真如您所言,那刘二奶奶离开凌府就直奔秦家。在秦家呆了约半个时辰,刘二奶奶便出来了,瞧她面带喜色,想来事成了。”
徐璐又问:“那秦夫人呢?”
“这个……小的只一心想让夫人早些安心,所以刘二奶奶前脚离开秦家,小的后脚就回来了。秦夫人如何,小的还真不清楚。”朱小航刚开始的邀功又沦落为忐忑。
徐璐笑了笑说:“也罢,你也是辛苦了。豆绿,给小航弄些瓜果解解渴。”然后又亲自赏了朱小航二两银子。
……
到了晚上,凌峰踩着闲逢的步伐,回到衡芜院来,徐璐赶紧从榻上起身相迎,“爷回来了?今儿倒比往日要早些呢。”
凌峰一般是上午去督抚衙门,下午则在外书房与幕僚们议事,差不多要傍晚才能回来。今日确实比往回早些,太阳都还没下山呢。
凌峰接过徐璐递过来的茶,浅饮了口,坐到徐璐刚才坐过的榻上,“不早了,一下午整个脑袋瓜子就没停过。”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茓,“现在都闷闷的。”
徐璐瞧他面上似有倦色,赶紧给他揉着两边太阳茓,“以前我绣荷包,也没肩挑手提的,但绣上一整天下来,也是头昏脑胀呢。爷心里装着百姓民生,件件都要操心,肯定更累了。”
凌峰闭眼,道:“再重些,没感觉。”
徐璐加重力道,不一会儿,就累了,于是说:“爷干脆躺下来,我再给你揉揉可好?”她这样半弯着腰可也够累人的。
凌峰果然躺了下来,徐璐让丫头去拿了大靠枕来,放到他腰下,让他靠得舒服些,自己则搬了个墩子,坐到凌峰面前,微微弯着腰,伸出拇指给他按着。但这样仍是不怎么方便,索性坐到榻上。
这样一来,徐璐倒也顺手,只是按着按着,只觉腰间一紧,他的一双大掌已来到她腰间了,不由嗔道:“爷别闹了,丫头们都在呢。”做了半年夫妻,早已熟悉了他的动作,接下来,这双可恶的大掌肯定还会不安份往上移的。
凌峰笑道:“我做我的,与丫头们何干?”他微微使力,徐璐呀的一声,倒在他胸膛上。徐璐赶紧挣扎,尽管她也喜欢与他肌肤相亲,也习惯了他的怀抱,可当着丫头的面,她仍是无法放松自己。
只是当她抬头,便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了,丫头们不知什么时候走得干干净净,心下羞涩,但也羞愤,忍不住捶了他的胸膛,“讨厌的坏家伙。”
妻子娇柔不带半分火气的火气,反倒让凌峰越发心痒难耐,忍不住把她搂到胸前,一双大掌很是不安份地在她身上游移。徐璐尽管不胖,但抱在怀中的感觉非常棒,肉呼呼的触感,令他爱不释手。
凌峰以一种无比怜爱的姿态搂着徐璐,她本人也感受到了,心头也柔软起来,胸口似要淌出热流,胀得满满的,一种温暖的触感,带着少女的悸动,让她放开矜持,温温柔柔地靠在他怀中,吸取着他身上传来的独有气息。
凌峰忽然动了身子,把徐璐侧搂在身畔,双手又开始不安份,徐璐左支右拙,实在没法了,只好叫嚷道:“爷头不痛了?”
“有娇妻在怀,这会子精神全都有了。”看着妻子肉呼呼,软嫩嫩,白净净的脸蛋儿,一时嘴痒,低头在她脸上啾了一下,不过瘾,又继续啾,接连啾了好几下。最后,索性埋在她脖子下,吸取着她身上传来的迷人软香,并感受着妻子柔软身子带给他满是温暖胀意的悸动。
徐璐也很是享受这种感觉,偎在丈夫怀里,感受着他对自己的呵护,便把今日刘二奶奶秦氏的告诉给凌峰,最后问凌峰:“想必这秦氏得了令牌,应该会迫不及待去赵家大显身手吧?”
凌身赞赏地捏了她的鼻子,“越发聪明了。”
“那接下来呢?爷要如何布局?”
“我先前不是说过吗,佛曰: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秦王氏好不容易找到了生财捷径,便被小姑子给强要了去,如何会善罢甘休?更何况,这对姑嫂历来不和,此次秦氏强行索要令牌,便是压死秦王氏最后一丝理智,”
徐璐想了想说:“也不尽然吧。那王氏再恨秦氏又如何?她总不至于赤膊上阵,与秦氏拼个你死我活吧?”自古以来,当嫂子的都要吃刁钻姑子的亏。何况秦家双老都还在呢,秦氏又还有个婉妃撑腰,秦王氏哪来的底气与秦氏斗?
凌峰淡淡地道:“没机会,那就找机会呗。”
徐璐睁大眼,“爷的意思是……”
“简单,反正这对姑嫂已经交恶了,这时候秦氏再出个事,也无人怀疑到我身上了。”
“爷已有安排了?是不是又要我出面?”
“这回你好好呆在家中,哪儿也不许去。爷我自有安排。”
徐璐有些闷闷不乐,她才刚尝到祸水东此的乐趣呢。
似是知道她的想法,凌峰说:“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了你好。王氏出手,不管结局如何,秦氏至少也要伤筋动骨。让她们狗咬狗,咱们坐观斗虎也就是了,挑唆什么的也不必去做了。直接看戏即可。”
这时候,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有些昏暗,按着平时的规矩,丫环也该进来掌灯,徐璐推了推凌峰,声音软软的,“好了啦,爷也该起来了。天都黑了。”
凌峰又在她身上蹭了蹭,这才起身,徐璐拉着他的手臂,借着他的力道坐起身,发现头发忆有一半散落开来,不由嗔道:“都成疯婆子,看你干的好事。”她来到镜子前,取下发髻上的珠饰,因天已黑了,也不再梳妆,只是把头发放了下来。
凌峰拿着梳子替她梳头,抚摸着她柔软如缎的青丝,心情也柔软起来。
……
因秦氏和王氏这对姑嫂,就算因徐璐故意挑唆,短时日内,也不至于立马撕破脸。徐璐也只是让人紧盯着那边,自己倒也没怎么特别去关注。她现在的事儿可多着呢。
首先,已至十二月底,凌家要着手准备过年事宜。凌府外头的各处产业已陆续向府里交了账本以及全年营收,凌栋然以及凌天信两个大管事,除了要查账外,还得结算各掌柜们的年底分红,另外凌峰手下那数百亲卫,铁卫,暗卫,这些人全是凌峰养的私兵,也得好好犒劳一番。还有凌峰麾下一群知客幕僚心腹等,更要认真对待。
当然,这些人都是替凌峰办事的,这些事儿自然是徐璐这个主母负责的,翻出以往的档子,再视功劳大小分发奖赏,这倒也不难。难的是这些人还拖家带口,要安排其食宿住处,孩子教养及培训,样样都得过问。
除了这些事儿,府里得先把过年气氛搞出来,上大红灯笼,采买年礼,给下人制新衣裳,以及分发清算下人的年终红利,最重要的,还要给京城的公婆长辈们寄送年礼。
徐璐问了凌峰的意见,最后挑了泉州有名的特产,以及一些世面上也难觅踪迹的海外舶来品,弄了数大车送进京。最后还稍带上了自己给公婆亲手做的鞋子中衣鹤氅等,谨表她身为媳妇的对公婆的一片心意。
才刚把公婆的年礼准备好装车送走,徐璐总算松了口气,今儿可以好好睡个午觉补补眠了。天知道,她已有三日没睡过午觉了。
只是才刚沾上床,便有人来禀报,说刘二奶奶秦氏与徐璐的舅母表嫂们起了冲突。
徐璐奇怪,“舅妈他们还没有回福州?”
豆绿皱着眉头,“这个奴婢也不知,是外院的朱小航告诉我的。”豆绿顿了下,又问:“夫人,要不要召朱小航进来问问?”
徐璐原是不想管的,王氏舅妈以及玲珑两位表姐,她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的。不过涉及秦氏,少不得也要听听原因。
第115章 好一对坑人夫妇
朱小航进来,对徐璐道:“夫人,这刘二奶奶自从得了令牌后,成天往赵家的铺子里跑,今儿个又去赵家的首饰铺子里扫荡,大概是高兴过了头,回家心切吧,马车赶得老快,在经过中山大道时,拐角处驶出一驾马车,两马相撞,差点就惊了马。也亏得双方车夫驾术奇好,没能让马儿发狂。但饶是如此,那刘二奶奶也惊得从车厢里摔了出来。”
徐璐吃惊不已,“那后来呢。”一方面,希望秦氏就此摔死更好,但另一方面,又不希望秦氏出事,毕竟,她还要坐观斗虎呢。
朱小航道:“刘二奶奶倒也没摔着,就是受了惊。从地上爬起后,就持了马鞭把对方车夫给抽了几鞭子。对方马车上也坐着女眷,似乎身份还不低,并且还不止一个人,然后,双方就吵了起来。”
后来在朱小航的进一步解释下,徐璐这才得知,那与刘秦氏相撞的不是别人,正是远从福州来参加赵家喜筵的福州华家,徐璐的舅母表嫂等人。
那秦氏自认身份尊贵,被人冲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瞧她不问青红皂白就挥鞭打人,足可以预见,此人嚣张到什么程度。
但华家诸人也不是一般身份,被如此欺辱,如何能够善罢甘休,少不得又是一番对峙。
华家在泉州也呆了数日,该拜访的亲戚也拜访完了,今日拜访的是虎表嫂舅家,一个已致仕的老员外。老员外姓聂,是前朝退下来的官员,官拜礼部尚书,是手握重权的朝廷重臣。就算致仕回乡,在泉州也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华家三位夫人,三位表嫂,以及两位出嫁的姑奶奶,再加上姑奶奶的婆母,这几位在福州也是了不得的身份了。就算身处泉州,也是不容轻侮的。
刘秦氏蛮不讲理,华家诸女眷如何肯甘休,少不得一番议论。华家人多势众,刘秦氏吃受不住,就只好搬救兵去了。
刘秦氏身为淮安伯府的二奶奶,在泉州也算是贵胄女眷,婉妃娘娘承恩帝宠,她本人又“立得起来”,更是不把任何人放眼里。见华家人多势众,也不打没把握的仗,赶紧让人去叫了本地官兵来助阵。
本地官府自然知道秦氏的身份,来的速度非常快,但华家女眷身份也不低,其中还有福州知府夫人和儿媳妇,这下官兵们可就犯了难,于是只好全带回衙门里去,由知府老爷作主。
徐璐在得知此事后,华家女眷以及刘秦氏已在府衙公堂里,因双方都不是普通身份,也都把资格抬得老高。华家以及秦氏也知道对方身份不一般,但都一致认定“自己并非普通人,可不能由着对方打脸”,抱着“要让对方见识自己厉害”的想法,双方各使神通,把能使的身份,能托的关系都找了出来。
秦氏是淮安伯府二奶奶,帝王宠妃的妹子,新任知府刘向东自然是不敢得罪的。
华家女眷不但叫来了已致仕的聂员外,泉州第一首富赵家,福建三大巨贾王家,还把吴家在泉州分号的掌柜也给叫了来,大有拼财力,还拼实力的架式。
陈夫人更是把自己朝廷四品诰命夫人的赦令放到刘向东的桌案上,
刘向东头痛不已。
单论财力,秦氏肯定比不上的,论地位,似乎华家也要略胜一筹。秦氏虽是淮安伯府的二奶奶,却并无品秩,就是白丁一个,却架不住帝王宠妃妹子这一身份。再则,秦氏的大名在泉州夫人圈子里,可谓大名鼎鼎。
人的名,树的影儿,秦氏为了把自己娘家庶妹嫁给长嫂娘家兄弟,便毒死人家新婚妻子,有恃无恐到骇人听闻的地步。再则此人不顾一切后果的作派,一般人还真的不敢与她耗上。于是,刘向东在痛定思痛后,仍是倒向了秦氏。
刘向东能成为泉州新知府,本身也并不是无能之辈,至少还是有做官的基本的道德天秤的。就算偏帮秦氏,在大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徐璐听到这里,便问朱小航,“那刘大人是如何判的?”
朱小航回答:“刘大人的意思是,双方各退一步,华家向刘二奶奶道歉,此事就此作罢。”
双方马车相撞,也并非有意,不过是拐弯抹角处车夫视线受阻无意相撞,本也没什么。秦氏虽跌出车厢,并无伤筋动骨,大舅母王氏碰着了额头,双方都有损伤,但秦氏抽打对方车夫,却落了下乘。
刘向东如此处置,虽说有偏帮之嫌,倒也公允。总不至于判秦氏无理,向华家道歉吧?以秦氏下巴顶天的德性,也不现实。
再则,华家到底不是本地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就算受了委屈,也是没法子的。若真的较上真,以秦氏胡搅蛮缠的本事,说不定吃亏的还是华家。
但是华家却不服这种判决,大舅母额头被撞了个包,车夫又让秦氏暴打,还被秦氏一通侮骂,如今还要她反过来给秦氏道歉,门都没有。尤其亲家母陈夫人也在当场,若真的低了头,在陈夫人面前更是抬不起头了。所以坚决不肯低头。
而秦氏却是无理也不饶人,不但要大舅母向她赔礼道歉,还要赔她损失。华家更是炸了窝,双方各显神通,把各自的靠山全拉了出来,就要与秦氏一较高下。
华家找来的人也多次向刘向东施压,可秦氏也不是吃素的,梗着脖子威胁刘向东,若是不让她满意,就摘了他头顶的乌纱帽。
哪知这句话却惹了大祸,只见总兵官林骏大步踏将进来,对秦氏的公公淮安伯喝道:“刘伯爷,回头我倒要上书朝廷,看这泉州的知府任命,到底是谁在作主。一个无品无秩的内宅妇人,竟然威胁起了朝廷命官,还要扬言摘当官的乌纱帽。刘伯爷,刘二奶奶就算是公主,也没有这个权利。”
林骏身穿盔甲,从死人堆里磨练出来的杀气如今原原本本地散发出来,不说秦氏,就是见多识广的淮安伯也承受不住。
刘伯爷面色难看,赶紧说,“林大人请恕罪,秦氏不过是一时口不择言罢了。并没有冒犯刘大人的心思。还请林大人明察秋毫。”
林骏盯着秦氏,声音冷冷,“是吗?”
秦氏缩了缩脖子,但想起连督抚夫人都对她客客气气,一个总兵官又算什么,于是又大声道:“姓林的,你少来淌这趟浑水。到时候对你没好处。”秦氏虽然心头紧张,但依然不肯服输,她虽无品无秩,但姐姐却是皇帝宠妃,她就是皇帝的小姨子,这天底下,除了宫里的贵人外,还有谁能尊贵过她?
林骏横眉倒竖,指着刘向东怒声道:“刘向东,我就问你一句话,这泉州府衙,到底是不是你说了算?你要是说了不算,本官就奏请朝廷,换个人来做知府。”
“内宅妇人仗着裙带关系,都敢干涉公堂大事官员任命,这还了得。”
林骏这话可就重多了,刘伯爷一个哆嗦,若真让林骏坐实了秦氏仗着裙带关系,威胁甚至干涉起官员升迁,不说秦氏不会落得好,就连他们刘家也要吃受挂落。于是,刘伯爷赶紧吩咐左右,“二奶奶魔怔了,一时胡言乱语,扰乱朝堂公务,来呀,赶紧把二奶奶带回去,好生看管着。”
秦氏大怒,厉声喝斥几个靠近她的下人,“我看你们谁敢?”她怒瞪着自己的公公,“老爷居然帮着外人欺负我?”
刘伯爷气得够呛,他堂堂伯爷,又是长辈身份,居然让自己的儿媳妇当众顶撞质问,气得全身发抖,“放肆,你居然这般与我说话,没大没小,无法无天。就凭你刚才对我无理,我大可让老二休了你。”
秦氏双目血红,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公公,“我是婉妃娘娘的妹妹,谁敢休我?”
刘伯爷气得双目发昏,对几个迟疑不决的下人吼道:“反了反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秦氏给我带回去。让夫人好生管教。”
刘府的下人把拼命挣扎的秦氏带了下去,嘴里还兀自骂个不休,刘伯爷气得脸色铁青,只神色尴尬地对林骏道:“林大人恕罪,刘某家教不严,让林大人看笑话了。”
林骏冷然道:“伯爷毋须自责,我也是受督抚夫人所托,特地前来平息此事的。”
刘伯爷心里排诽不已,你真要是受督抚夫人所托,刚才怎么不帮我呢?反而还处处给我扣大帽子。
林骏却一脸疑重地道:“伯爷有所不知,刚才督抚夫人亲自与本官讲,最近听闻圣上派了不少御史到全国各地微服私访。已有一批御史,已秘密抵达泉州,督抚夫人昨日还对本官讲,要泉州上下的官员好自为知,莫要被人捉了把柄。今日之事,不过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何苦闹得惊天动地?甚至连摘堂堂知府乌纱帽的话都说了出口,这样的话若让御史听到了,这还了得。”
刘伯爷额上冷汗涔涔,林骏又冷然道:“更何况,我朝明律规定,后宫不得干政。婉妃娘娘恭谨服侍圣上,贤名远播。我等外人也是瞧在眼里的。如今却让人打着婉妃娘娘的名头,四处为恶,公然行仗恃欺人的事来。若是传进圣上耳里,于婉妃娘娘名声又有何益?”
刘伯爷更是吓得双腿双软,他们淮安伯府已经传承五代了,君子之恩,五世而斩,他儿子将来能否承袭伯爵之位,还得看皇帝及礼部的心情。这些年来他一直四处活动,希望能再继一代辉煌。若因老二媳妇的事儿让他功亏一篑,如何不冤?
于是刘伯爷赶紧向林骏保证,他治家不严,以至于妇人猖狂,他现在就回去,好生管教,决不容许妇人再胡乱干涉官场事。
林骏面色这才有所缓和,放软语气道:“伯爷,也并非本官不讲情面,而是贵府二奶奶实在太嚣张跋扈。公主皇妃都没有她那般张狂,她倒是好,张嘴闭口就要摘人乌纱帽。就算是督抚大人也没有她那般威风。这事儿若传到钦差耳里,钦差大人又会如何想?”
淮安伯一个劲地表示,一定会好生管束内宅妇人,林骏把话带到,喝退了秦氏,目的达到,也就扬长而去。
刘伯爷又勉强向王氏陈夫人等人道歉,王氏面色虽然难看,但对方是堂堂伯爷,也不敢太过托大,勉强接受了刘伯爷的道歉。
徐璐听说事情经过后,华家也没吃什么亏,也就不去过问,只是很奇怪,自从上回一别,都过去四五天了,他们怎么还不离开呢?
朱小航笑着说:“夫人有所不知,他们一家子正要起程回福州呢,谁知就出了这档子事。如今与刘二奶奶起了冲突,又去了衙门走了一糟,哪还呆得住,这会子估计已启程了。”
徐璐点点头,王氏舅妈等人离开泉州也好,她这阵子也经常外出,万一在某处人家碰上,还真不好装作不认的。
“最近,刘二奶奶如何了?”
“还能怎样?昨日里被林总兵教训了一通,刘伯爷一张脸老都快臊死了,现下有刘夫人的管束,估计这阵子也出不了门了。”
“那秦家夫人王氏呢?”
朱小航能够不及弱冠之龄就能成为凌峰外院的大厮,统领着底下十数个小厮,自然是有本事的,闻言立马笑得眉眼弯弯,“这事儿已不归小的管,都是周进负责跟进的。今儿早上,周进便已告诉了小的,秦家夫人最近好像不大舒服,正在请大夫瞧呢。”
不会吧,竟给气成这样了?
徐璐好奇,“秦氏向秦夫人要令牌的事,秦家上下知道不?”
“当然知道的。不过秦老夫人是刘二奶奶的生母,自然要向着亲闺女的。秦家大爷虽心中着恼,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本身就是个商人。还跑去占赵家那点子便宜,外人会笑话的。刘二奶奶就不同了,刘家身为伯府,排场老大,身为媳妇,手上没银子可使不转的。刘二奶奶迫切想找挣钱的门路,如何不稀罕赵家这块令牌?”
朱小航分析得很是在理,徐璐又笑着夸了他一番,让豆绿打包了一盘烤龙虾给他,“拿去解解馋吧,底下人也满辛苦的。”
朱小航眉开眼笑地接过,喜兹兹地离去了。
过了不久,香草又进来了,她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因为人瘦,冬天穿得也较多,倒也不怎么显的。走起路来依然健步如飞。徐璐却吓得跟什么似的,赶紧让人给她搬了个墩子,“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多少还得注意些呀。”她以前在乡下时,乡下妇人怀孕了依然下田干活洗衣喂猪做家务,所以倒不怎么规劝香草要多多休息什么的。但身为主子,该有的关心话还是得说的。
香草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奴婢身子壮得很呢,夫人不必替我担忧。夫人,今儿个门房上又收集了好些请柬。奴婢可作不得主,只能向夫人请示。”
徐璐有气无力地问:“都是些什么名堂呀?”
香草拿了竹制的请柬,一个个地看着,“同知李家夫人给闺女办及笄礼,左布政使张家夫人办的是品铭。副总兵赵夫人的儿媳妇才生了孩子,要办洗三礼。还有……”一共九张,满月酒,儿子行弱冠礼,甚至嫁女之类的应有尽有。
泉州因开放海禁,又单独成立了海上贸易司,这里头又新冒出了十数名四品左右的官员,成立的水师也有好几位三品之类的武将,反正,诺大的泉州,四品五品的官儿少说也有百十来个,还有那些与官府有着千丝万屡的所谓的皇商官商,也有十来家,凌家的门房几乎天天都会收到好些请柬。对于这些邀请,徐璐刚开始还能热情高昂,但时日一久,也就麻木了。在无目的情况下,她并不愿与这些官夫人打交道,全是一群拍马屁专打探阴私的八卦份子,去了也没什么好处的。尤其她年纪又小,在一群普遍三四十岁的官夫人当中,还得老气横秋扮演最高夫人的威严,实在吃力。
于是徐璐说:“按着老规矩办吧。赏花品茗尝海鲜什么的,统统不去。你自己找理由。洗三满月过生这类的,你从库房里挑些应景的送去便是。那个嫁女的,你替我从库房里挑些贵重的送去添妆吧。那个同知夫人家的及笄礼,我得去一趟。其他的,全都送礼吧。”
香草点头,“奴婢知道了。只是,夫人,右布政使家娶媳妇,您也不去么?”
“我去做什么?左布政使家嫁女,我都没去,右布政使家我若是去了,岂不得罪左布政使?”左右布政使是从三品的行政长官,徐璐要么都去,要么就一家都不去,一碗水端平。不然去了一家没去另外一家,可就得罪人了。官场上的人都是人精,上位者每做一件事,都得顾忌是否会给下头的人带来影响。
香草说:“夫人高见,是奴婢疏忽了。只是这个李夫人家也不过是小小的六品同知,夫人为何单单就去他们家呢?”
徐璐神秘一笑,“当然是有目的的。”没有让她大展目的的宴请,就是来龙肝凤胆她都不会去的。
晚上,徐璐把要去同知李夫人家参观李家闺女行及笄礼的事儿的告诉给凌峰。
凌峰说:“嗯,是该行动了。”
然后夫妇二人缩在床上,叽哩咕噜地商议着整人坑人之类的小阴谋,并不时发出奸笑声。
第116章 挑拨离间
数日后,同知李家闺女行及笄礼的日子。为了表示郑重,徐璐去的还是比较早的,李夫人喜出望外的表情,却让徐璐颇有愧疚。
人家是真心诚意邀请自己,虽然并不排除想借她的声势给她闺女抬高身价的想法,但好歹也只是人之常情。
而她来参加却还抱着坑人的目的,尤其对像还是人家的亲妹子,这么一想,徐璐越发不好意思了。
李夫人的妹子自然就是秦夫人。秦夫人身为亲姨母,自然也来得较早的。她一瞧到徐璐,面上便闪现复杂。
秦夫人至今都不知道,她与凌芸起的冲突,幕后就是徐璐授意刘向东收拾她的。她更不知道,那天在那个卤鸭子店外头,马车里坐的就是徐璐。
徐璐看到秦夫人,露出惊喜又愧疚的表情,赶紧朝秦夫人招了招手。
秦夫人也只好走了过去。一屋子的人见状,心头无不酸酸的,纷纷在心里想着:如果我家也有个做宠妃的小姑子也就好了。
徐璐轻声问候了秦夫人,“听说前阵子夫人病了……可是为着我送给姐姐的那枚令牌?”
听徐璐一来就提及令牌的事儿,秦夫人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很想埋怨徐璐嘴上没把门,把令牌的事儿透露给小姑子,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平白让小姑子占了便宜。可一瞧徐璐面上的愧疚,一肚子的气又消失了大半。
徐璐一边观察着秦夫人的神情,一边愧疚地道:“你那事儿我已经知道了,我真的很抱歉。实在没想到,你那小姑子,居然这么的没大没小,太不像话了。”徐璐一脸气忿,“那日刘二奶奶公然上门来找我讨要令牌,一副我必须给她的架式,我心里也很是不舒坦。就不想理会她,谁知她倒是来了气,一个劲的逼我给她。似乎若是不给她就是对不住她似的。我一时着了恼,就说早已把令牌给了夫人,她若是想要就去找夫人要去。我原只是气话,想着夫人好歹也是刘二奶奶的嫡亲嫂子,身为小姑子的哪能像嫂子讨要东西的道理。想来她就算找夫人讨要令牌,必定会碰钉子。那样我也出了气了。可这人也太无理了,连嫡亲嫂子的东西都敢强行讨要,着实出乎我的意料。这世上怎会有这种人?秦老夫人就不管管?”
徐璐的话说得合情合理,又毫无破绽,秦夫人仅剩的那丁点不满都消掉了,反而与徐璐同仇敌忾地怨恨起自己的婆母来了。
秦夫人道:“千好万好,哪敌得上人家的亲闺女?唉,夫人快别提了。一提这事儿,就一肚子火。”
徐璐果然不再提,却一个地自责,都怪她这张臭嘴,也实在难以想像,身为小姑子怎能向嫂子强讨东西呢。
一提及小姑子,秦夫人心头火气更大,但因有外人在场,倒是不好说出来的,也就轻描淡写地含糊了过去。
离间计没能成功,徐璐并不气馁。身为媳妇的受婆母受小姑子的气本就是家常便饭的事儿,若四处拿到外头说去,反而落了下乘。
这秦夫人倒也不是那种受了委屈就四处诉苦的,尤其秦氏做了那样的事来,她在人前居然还忍得住,没有说小姑子的坏话。诚府倒也颇深,这种人,凡事都忍在心里,但忍得越久,心里聚积的火山口就越发大。一旦爆发起来,绝对是天破天惊。
徐璐要做的就是把秦夫人心里的死火山,挑唆成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活火山。只需丢一根稻草出去,也能爆出巨大威力的那种。
与徐璐要好的总兵林夫人也过来,对秦夫人说她小姑子的厉害。林夫人因是旁观者,说起秦氏的坏话来,倒没有徐璐那般顾忌,用羡幕的语气说出了秦氏最近出手无比阔绰,也不知做了什么生意发了大财。
徐璐看了秦夫人的面色,埋怨地对林夫人道:“她那有什么好营生的,还不是借了秦夫人的光。”
林夫人一脸惊讶地看着秦夫人。于是徐璐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又自责一遍,自我批评一番。
林夫人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妹妹。妹妹也是为了不想开罪秦氏,便故意拿秦夫人作挡箭牌,原想着借着秦夫人让刘二奶奶知难而退。谁会想这刘二奶奶如此的……好强?连亲嫂子的东西都敢强。太令人吃惊了。”
徐璐说:“这事儿都要怪我,唉,姐姐也别再说这事儿了,你越说我心里越是难受。”
林夫人赶紧说:“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于是,大家便不再说刘二奶奶的事,秦夫人虽然心里堵着口气,也不好在人前说小姑子的坏话。林夫人转移话题,说起最近泉州城各家夫人的八卦,秦夫人打起精神来,渐渐地,倒也忘了这茬。只是,气氛正当热烈之际,知府刘夫人也凑了过来。
“唉呀,两位夫人,原来在这儿呀。可让我好找。”
看到刘夫人,秦夫人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那日在公堂上,被刘向东毫无颜面地打了一通板子,让她足足有半个月抬不起头来。她恨刘向东,自然就恨起了刘夫人。脸色冷冰冰的,冷嘲热讽地道:“你来做什么?我姐姐这儿可不欢迎你。”
刘夫人冷哼一声,说:“真是笑话,李同知与我家老爷好歹也是同僚,大家都是为官一方,今日李夫人闺女及笄,我自然是要来的。我来不来,与你何干?”
秦夫人冷笑道:“我哪管得着你来不来?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你要走就走远些。”
刘夫人也冷笑一声,“这儿可是李夫人的家,我坐哪里,你管得着?”然后刘夫人就坐了下来,对徐璐及林夫人笑道:“两位夫人倒是来得早,也不与我说声。”
徐璐语气淡淡,“又不同路,说与不说,都是不差的。”
秦夫人双眼亮了亮,看徐璐的语气,她似乎与这知府夫人不大对付呢。
林夫人却笑着说,“倒是我的不是了,刘夫人可别多心。我也是才刚到的。”
刘夫人赶紧说:“哦?刚才瞧两位夫人聊得尽兴,可是在说什么好玩的事呀,也说与我听听。”
徐璐不置一辞,并没有说话,倒是林夫人开口道:“也没什么的,就是淮安伯府的刘二奶奶,最近忽然财大气粗了,前儿个,听说请布政使司霍家一大家子去望月楼紫气东来吃龙虾套餐,花了三百多两银子呢。”
刘夫人说:“这事儿我也听说了,这刘二奶奶最近确实财大气粗了,出手阔绰的很,我等看似风光,估计连人家一个手指头都赶不上。唉,不愧为伯府女眷呀,瞧这一掷千金的气派,咱们就是努力一辈子都及不上了。”
林夫人也感叹地说:“是呀,我家那口子虽是总兵官身份,可一年就那么点秦禄,勉强能够支撑日常嚼用,若一遇上人情来往,可就捉襟见肘了。也亏得公婆和娘家时常帮补,不然这日子可真没法子过的。”
刘夫人也心有戚戚蔫,然后二人又诉起做官夫人的苦楚来,都是表面风光,实则内里烂穷的。
徐璐在心里摇了摇头,不怎么苟同,当官的奉禄确实不高,勉强能够一家子的花销,这还得精打细算呢。但当官的哪个真穷了?那些肥水衙门里的官员,可不会靠奉禄过日子的。底下人及各个关系户孝敬上去的,就能吃穿不愁了。
当然,也有真穷的官员,大多是那种一穷二白的寒族子弟,妻族父族都无支撑的那种,进的又是冷门衙门,毫无油水,平日里也无人孝敬,自然就过得寒碜了。在座的官夫人当中,也有一半左右是那种过得苦哈哈穷巴巴的。
但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主要还是当家人心态得放正。好些人当了官,自觉身份高贵了,身段摆得高高的,就视农耕买卖为贱业。什么都还要与别人攀比,这样的人日子过得好才怪。
刘夫人林夫人可不穷,她们出身都不差,再来各自的男人又是手握实权,方方面面都会有人主动来孝敬的,日子倒也轻松。但想要与那些富得流油的巨贾们相比,可就不够瞧了。当然,对于那些商人,再富得流油,官夫人们都是不屑的,她们唯一羡慕的只有即能当官,又有银子花的人。
所以说起刘二奶奶的阔绰来,二人都一个调,那就是嫉妒加羡慕。
林夫人又说起刘二奶奶最近拿钱给男人开道的事儿,“刘二爷虽是伯府子弟,却无官无职,就是个闲散人罢了,但架不住人家娶了个好妻子。如今,靠着刘二奶奶的银子,走了京城吏部左侍郎的门路,马上就要进京叙职了。”
刘夫人大惊失色,“还有这等事,我怎么不知道?”
林夫人语气酸酸的,说:“我也是才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据说官位不会低于五品,这可了不得呢,虽说是贵胄勋爵之后,可无官无职,一进入官场就是五品的官位,可真了不得呢。想当初,我家那口子,还顶着侯府嫡子的身份呢,也不过是从六品的侍卫做起,唉,人比人,气死人哦。”
徐璐瞄了秦夫人的脸色,也是一脸羡慕地说:“刘二奶奶的姐姐又是帝王宠妃,此次进京,靠着秦妃娘娘,刘二爷将来平步青云那是指日可待。”
林夫人也跟着附和,又头头是道地解释了宠妃的无上能量,还打包票,只要刘二爷会做人,讨好了婉妃娘娘,将来绝对会成为帝都新贵。
唯独刘夫人面色难看,林夫人随口问了句,刘夫人却不肯明说,只有秦夫人明白刘夫人脸色难看的原因,心里暗骂活该,可心头却是百般不是滋味。
徐璐见状,给林夫人使了记眼色,示意她再添把柴火。
林夫人会意,一脸羡幕地对秦夫人说,“刘二奶奶是夫人的小姑子吧?夫人可真有福气,日后刘二爷发达了,夫人不也跟着沾光?”
秦夫人勉强笑了笑,却不说话。
林夫人又说,“刘二奶奶也真会做人,手上有银子,却不小气,很是大方。据说前阵子从赵家铺子里买了几大车的海外来的稀罕玩意送进了京孝敬婉妃娘娘。婉妃娘娘得了这么些东西,又拿去孝敬皇上,还有皇后以及宫中各嫔妃,还有京里的各世家夫人。海外的玩意可稀罕呢,京里的人哪个不爱?如今呀,皇上对婉妃那可是恩宠有加。还有京里那些世家夫人,因为这些稀罕玩意,对刘二奶奶可喜欢了。婉妃娘娘说起这个妹子,也是赞不绝口的。”
徐璐吃了一惊,“还有这等事?”
“那还有假?千真万确呢。婉妃娘娘还因为这个,特地在皇上面前推荐了刘二爷,皇上也发了话,召刘二爷进京授个一官半职。有婉妃娘娘做靠山,刘二爷五品的实缺肯定跑不了的。”
刘夫人面色僵硬地道:“有婉妃娘娘作靠山,刘二奶奶会做人,手上又有大把的银钱,自古以来,官场上拿银子开路,从来都是所向披霏。唉,这刘二爷倒是撞了大运,娶了这么个能干的妻子。”却是丝毫不提,刘二奶奶心狠手辣,毒死夫家嫂子娘家兄弟新婚妻子的事儿。
林夫人又感叹了一会儿,又借口出恭,暂时离去了,刘夫人也不好多呆,忙不矢地走了。
徐璐一脸愧疚地望着秦夫人,轻声安慰着说:“……刘二奶奶能有今日成就,可全是靠夫人成全的。相信刘二奶奶也不是忘恩负义的,夫人倒也不必介意。”
秦夫人僵硬地笑了笑,“夫人说得极是。我相信小妹不是那样的人。”
徐璐瞧她笑容难看,双目似要喷火,手上的帕子被她扭得不成形,心里暗笑,正想着,要不要再来添把火。忽然一个娇蛮的喝声响来。
“喝,你这个女骗子,总算碰到你了。”
这声音很是响亮,诺大的地方陡然静了下来,大家的视线纷纷往这边瞟来。
徐璐为了把今天的任务圆满完成,便在厅子里找了个角落与秦夫人说话,她自恃自己的身份,一般人是不敢随意上前来打扰的,也就没什么防备。此刻被这声音也吓了一跳,抬头一瞧,忽然愣住了。
来人徐璐还是认识的,与她统共有过两面之缘的厦门县令千金杨诗诗。此时此刻,杨诗诗正杏眼圆瞪,双手Сhā腰地瞪视自己。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模样。
徐璐暗自好笑,还真是冤家路窄,前两次被她狐假虎威上了当,估计今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瞧这丫头吃人的眼神。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闯。你这个大骗子,先前唬得我好苦。今天总算逮到你了,居然还混到李夫人家中来了,胆子倒是不小。”
秦夫人心里正恨小姑子恨得滴血呢,被杨诗诗陡然来的怒喝吓了一跳,正找不着地方发火,闻言就瞪了过去,“哪家的野丫头,没大没小的,督抚夫人面前,也敢放肆!”
杨诗诗见秦夫人与徐璐在一起,便以为她与徐璐是一伙的,都是骗子,也不客气,指着秦夫人的鼻子就骂道:“你也不是好东西,给我滚一边去。”
奉夫人气得鼻子都歪了,她好久没被人这般指着鼻子痛骂过,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杨诗诗的母亲赶紧过来,把女儿拉到一边,厉声责骂:“诗诗,你魔怔了?秦夫人也敢骂?娘平时教你的规矩都忘了?”
杨诗诗不服气地指着徐璐嚷道:“娘,这女人就是上回女儿与您提起过的那个扬言要搞掉爹爹乌纱帽的大骗子。”
女儿接连两次让一个女骗子欺骗的事,杨夫人还是清楚的,当下就看向徐璐,目光冰凉,声音冷冽,“这位奶奶如何称呼?”
徐璐如今身份不一般了,自然不把杨诗诗放眼里的,计较都懒得去计较。杨夫人之流的小小县令夫人,更是不会瞧在眼里。杨夫人的质问,她是连话都不想说,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
徐璐这边发生的事儿,已让好些宾客都朝这边聚来。李夫人赶紧上前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杨夫人抓着李夫人的手道:“李夫人您来得正好,这人是个骗子,专会冒充官夫人招摇撞骗的。刚才已被我女儿逼出了真面目,李夫人赶紧让人把这骗子扭送进官府。”
周围的人一听,纷纷轰然大笑,敢说督抚夫人是骗子?看来这杨县令的官儿是不想再做了。
第117章 官场生存之道
李夫人板着脸,沉声道:“杨夫人,你这是喝多了吧?”也不给杨夫人说话的机会,就高声吩咐道:“来人呀,杨夫人喝多了,胡言乱语,赶紧的,把杨夫人送回县衙去。”
杨夫人急了,跺脚道:“李夫人,我说的是真的,这人真是骗子,我女儿可是让她骗过两回了。”
杨诗诗也赶紧说道:“是呀,李伯母,诗诗说得是真的。这女人太可恶了,三番两次欺骗我。李伯母赶紧把她扭送进官府,好好审问审问就知道诗诗所说不假。”
周围人更是轰笑连连,纷纷说这对母女今日是魔怔了,还是中邪了?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李夫人更是气得脸上肥肉一颤一颤的,徐璐可是她请来的贵客,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好些官夫人邀请了徐璐,她都没有去,唯独自己闺女行及笄礼,徐璐却亲自来了,这让她在一群官夫人里格外的有面子。也让外人猜想连篇……督抚夫人一直都不大爱走动,很少赴哪家的宴,唯独没有缺席过李家的筵,也不知这李夫人走了什么狗屎运,平白无故就入了督抚夫人的眼缘。也有的更深一步猜测,督抚夫人这般给李家面子,该不会是李同知要受重用的信号吧?
外头流言满天飞,人人都相信了李同知受凌督抚重用。唯有李夫人自己知道,自己男人并非得凌峰重用,不过是督抚夫人给自己面子罢了,这样的面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这才她在一干官夫人面前,也格外的有面子。所以她对徐璐是格外的恭敬感激。今日在自己地盘上,让外人这般折辱她讨好都来不及的贵客,李夫人如何不恼?
于是李夫人冷笑着说:“杨夫人说凌夫人是骗子?可有证据?凌夫人骗你了的钱了,还是骗你的色了?”
一干人轰然大笑,杨诗诗犹自不觉,指着徐璐恨声道:“这女人可恶的很,上回就借口是凌督抚的亲戚,骗了我的荷包和金镯子。”
众人笑得更大声了,总兵林夫人更是抱着肚子说:“真的吗,那骗了你多少钱?”
“呃,我没数过,大约有十来两银子。”
所有人都笑得一团,杨诗诗急了,跺脚道:“你们怎么都不信呢?这女人真的是骗子。上回不但骗了我的荷包和金镯子,第二回见到了我,我本来就要抓她去官府问罪,她又口出狂言,说我若是抓她,就要治我爹爹的罪。当时我还真以为她大有来头,一时信以为真,又让她给骗过去了。后来仔细一想,才知道我又上当了。今日里即然被我碰上,我是绝不会上当受骗了。管她是天王老子,王妃公主,我都不会放过你了。”
这下子,众人更是笑得打跌,林夫人抱着肚子唉哟唉哟地叫,就连心头气得滴血的秦夫人这时候也被逗笑了,笑得前伏后仰,对徐璐说:“真真是笑死我了,妹妹呀,你究竟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呀?居然让人家认为你是骗子。我们就算要替你正名都没法了。”
徐璐满面的无奈,摊了摊手,“没法子呀,上回我确实强要了她一个荷包和一个金镯子。”
众人一愣,真有此事?
徐璐看了豆绿一眼,豆绿会意,上前一步道:“那一回,奴婢和少夫人逛街,与这位杨小姐不小心相撞。这位小姐二话不说就打了我家夫人一鞭。衣服都被打破了,还出了血。”在一群人倒吸气的声音中,豆绿声音清冷响亮,“我家少夫人柄承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宽容想法,看她只是小姑娘,不予计较,只让她赔偿些医药费便是。这位小姐身上实在没带多少银子,就一个扁扁的荷包,连请大夫的赏银都不够。所以就多要了个金镯子。”
周围一片寂静,众人脸色白了又白,惊骇地瞪着杨诗诗,一副看死人的模样。
“杨夫人,你可生了个好闺女呀。”人群中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一听,可不是么?小小县令千金,居然敢当街呈凶,毒打督抚夫人,还要治督抚夫人的罪,生了几个胆子呀?
李夫人像看死人一样看着杨夫人母女,说:“杨小姐果真好样的,连督抚夫人都敢打,倒是我辈中的厉害人物。杨夫人生了这么个厉害闺女,我可比不上,咱这小庙,可也容不下您这樽大佛,杨夫人还是请回吧。恕不招待了。”
杨夫人再是义愤填膺,这时候也看出了不对劲,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徐璐一眼,又看了周围人一眼,说:“李夫人,这,里头会不会有误会?”
李夫人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让人请杨夫人母女离去。
杨夫人回头看了徐璐一眼,徐璐淡淡一笑,说:“我姓徐,闺名一个璐字。夫家姓凌,两水凌。家住中府后街一百二十八号的凌府便是。”
泉州确实有中府后街……杨夫人正在脑海里仔细想着那个地方,杨诗诗却说:“那你别走,我现在立即让人去打听。”
杨夫人忽然大叫道:“中府后街凌府,凌府,双水凌,天,莫不是……”
众人也跟着狠狠松了口气,觉得这杨夫人还不算太笨,总算开窍了。
忽然只听“咚”的一声,杨夫人双膝一软,就直挺挺地跪在徐璐面前,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有惶恐,又有惊呆及不可思议,。
“……凌,凌夫人……小女年轻不懂事,冒犯了您,请您大人有大量,宽宥了小女吧……我,我给您磕头。”说着就碰碰地磕着头,
围观的妇人心安理得地想着,这才对嘛,明明就是你们母女有眼无珠,冒犯督抚夫人,如今总算纠正过来了,也该好生杀杀威风了。
“算了。”徐璐起身,实在没有兴趣做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更不想瞧杨夫人那前倨后恭的模样,“快扶杨夫人起来。”
已有两个丫头上前扶了杨夫人,杨夫人却不坚决不肯起来,跪在地上叫道:“凌夫人,凌夫人,我们母女有眼无珠,冒犯了您,请您饶恕这一回吧。我们真的知错了。”
徐璐皱着眉道:“杨夫人,我说算了就算了。难不成你还想要我真与你们母女计较?”
杨夫人一个激灵,赶紧说:“凌夫人大人有大量,能够原谅小女的鲁莽和小妇人的冒犯,是小妇人上辈子烧了高香。小妇人向您磕头,诗诗,快过来,给凌夫人磕头,感激凌夫人宽容,不计较你的冒失。”
杨诗诗正云里雾去的,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但她到底还是有眼色的,瞧着周围人的态度,以及母亲的惶恐,知道她又闯祸了,木然地被母亲拉来跪下,木然而茫然地说着自己都不可思议的求饶的话。
“算了,以后切莫如此了。”徐璐向李夫人告辞,“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李夫人,我这便告辞了。”
李夫人挽留片刻无果,只得亲自把徐璐送到大门外,并愧疚地表示,“都怪我,千不该万不该把杨夫人请到家中来。这个混账东西,怎这么混呢?”
徐璐淡淡地道:“小姑娘嘛,只是被宠坏罢了。算了,这事儿也没什么好值得生气的。”徐璐并没有真生杨诗诗的气的,杨诗诗本性并不坏,就是脾气娇纵,有些小姐脾气罢了。让她做大奸大恶的事也还不至于,官家小姐都会有仗势欺人的德性。再来,徐璐之前确实有狐假虎威之嫌,如今被人家逮到,之所以没被折穿,也是托了凌峰的福。所以确实生不起杨诗诗的气来。
李夫人仔细看了徐璐的神色,发现徐璐是真没有生气后,这才放下心来,又陪了一阵小心,亲自送徐璐了马车,这才回到屋里来。
这时候林夫人刘夫人等人也向李夫人告辞。李夫人又热心挽留,无果后,只得再一次把人送到大门外,心里却集了一肚子火,直把杨夫人母女恨死了,她好不容易请动了这些官夫人,却让这对蠢货母女给坏了事。她连生吃她们的心都有了。
等送了大部份女客后,杨夫人这才反应过来似的,跪倒在李夫人面前,“李夫人,听说您与凌夫人交好,您可得拉妹子一把呀?”
李夫人心中有气,理都不理她,但架不住杨失人的胡搅蛮缠,以及许诺给她的好处。看着杨夫人头上赤金展翅镶大红宝石的凤钗,李夫人动了心,她丈夫只是六品同知,为官还是比较清廉的,若非她嫁妆较为丰厚,这日子也会像别的官员那样,每日粗茶淡饭地过了。但李夫人这样的条件,也只能过中等水平,想要尽情的治衣裳戴名贵头面,也只能想想而已。所以一听杨夫人要送她另一款赤金凤钗后,李夫人就改变了主意。
李夫人并不想去淌这趟混水的,她在徐璐跟前,也并无多大的面子,可杨夫人许下的利益实在太过动心,不得不认真考虑起来。
……
徐璐前脚回到家中,正与豆绿笑过不停时,李夫人后脚就来了。
李夫人已换了一身铁绣红的长褙子,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着些许讨好的模样道:“本来不该来打扰夫人的,更不该替杨夫人说话。可是,刚才,杨夫人曾许诺要送我一枚凤钗,让我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她瞟了徐璐并没有生气,又接着往下说,“夫人也是知道的,我家中的情况就那样。日子虽然能过,却也只是刚够温饱而已。杨夫人那枚凤钗,我实在是太喜欢了,所以,就,就忍不住想挣下那枚凤钗,还请夫人成全我这点小心思吧。”
徐璐笑了笑,说:“李夫人倒是坦白。”
李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夫人,虽说我如今也快奔四十的人了,实在不该再打扮得花枝招展,可漂亮首饰,人人都爱。我也不例外,家里条件也不怎样,屋里也没个像样的首饰,一瞧到杨夫人那枚漂亮的凤钗,就真移不开眼了。夫人,我也并非全替杨夫人求情,而是,而是杨夫人也还让我带话给夫人,只要夫人这回宽宥了她,是后但凭夫人吩咐,绝不含糊。只求夫人网开一面。”
徐璐叹口气,很想与她说,她真的没有生杨夫人的气,不过这些官场中人,若没有明确表示,是不会真相信她真能不计较的。于是就对李夫人说:“行了,今儿我作主,杨夫人那枚凤钗,归你了。”
李夫人愣了下,然后大喜,赶紧福了身子,连连笑道:“夫人您真是大度,我就说嘛,夫人年纪虽小,却心胸广阔,可不是常人能够比的……唉,瞧我都说了些什么呢,总之,我是真心实意感激夫人的。”
徐璐笑着说:“行了,别感谢来感谢去了,多大点的事,值得劳师动众么?其实,你这枚凤钗还真是白赚了。那胡氏,我是真没有打算计较的。唉,是她自个想不开了。我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么?”
李夫人再度愣了下,很快就涌出无比的感动和钦佩来。这才是上位者的风范呀,瞧瞧这气度,瞧瞧这胸怀,难怪能得凌督扶的喜欢敬重。娶了这样一位胸怀广阔从不给丈夫树敌的夫人,又是如此的贤惠美貌,谁不疼在手心呀?
李夫人此时此刻才真正钦佩徐璐,今日杨夫人母女那番作派,就是换作自己,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保徐璐却并未追究,甚至还给了她一个天大的面子。若是把今日督抚夫人看在她的面上宽宥杨夫人的事儿传扬开去,那么她走路都有光了。如此一来,她更要承徐璐这份人情。
李夫人真心诚意地对徐璐道:“多谢夫人让我白得了那枚凤钗,夫人这份情,王氏记下了。”
徐璐微笑点头,也是诚恳微笑,“李大人为官清廉,颇有建树,夫君很是钦赞。我与夫人相处也投机,这个面子自然要给的。更何况,杨夫人明显是多虑了。这枚凤钗,夫人不赚白不赚。”
李夫人呵呵一笑,心里更是感叹万分,对徐璐却是打从心里尊敬了。
李夫人走后不久,门房上又有人来报,说厦门县令夫人携了闺女在外头等候,说要亲自给徐璐磕头。
徐璐瞧了瞧天色,已经不早了,也没了见人的心思,就让人出去传话。豆绿自告奋勇出去了,居高临下地对忐忑不安的杨夫人道:“我们夫人说了,不知者无罪。夫人看在李夫人的面上,不会与夫人计较,夫人和小姐不必再介怀。两位请回吧,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杨夫人刚才已得了李夫人的原话,知道已得到徐璐的原谅,丈夫的官帽子应该能保住了,但仍是说:“冒犯夫人,小妇人罪该万死。也亏得夫人大量,不与小妇人计较。小妇人无以为报,就在这儿,向夫人磕几个头,以表小妇人对夫人的敬仰之情。”说着又拉了闺女,对着凌府中门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离去。
得知杨夫人母女还在门外磕了头,徐璐很是无语,觉得这些人未免小题大做了。她岂是那种睚眦必报之人?
晚了,凌峰一回来就问徐璐,“今日去了李家,除了王氏一事外,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呀,”今儿个厦门县令杨焕跑到督抚衙门里,向凌峰陪罪,说妻女不小心冲撞冒犯了他的夫人,要他宽恕。凌峰就知道,肯定又是自己的妻子扮猪吃老虎了。
徐璐上前给凌峰解下身上的披风,亲递了杯热茶过去,叹了口气,“怎么连爷也知道了?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些小事儿罢了。”于是把以前与杨诗诗的过节原原本本告诉了凌峰。
凌峰听完,大笑,“原本如此。这杨夫人还真够倒霉的。”
徐璐也抿唇笑了起来,“可不是么?所以今日发生的事,我并未放心上的。倒是人家不肯放心呀,不但找了李夫人来当说客,刚才还在外头磕头陪罪呢。这些人未免也太小心了。我又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么?”
凌峰说:“这你就说错了。”
“为什么?”
“但凡是当官的,没有不爱惜脸面的。对他们来说,面子比生命还重要。他们当场得罪了你,若是不立即向你陪罪,万一你事后给他们穿小鞋怎么办?”
徐璐不满,“我是那种人么?”
凌峰笑了笑说“你当然不是那种人,我也不是。可官场上,心胸狭隘的可不在少数。
杨夫人此举本也没错,她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但凡位尊者,就算心里恼了你,但面上也绝对是说些‘算了’‘不必计较’的话。若是你真轻信了,那死的人肯定是你自己。所以杨夫人此举,也只是官场常态罢了,不足为奇。你以后习惯了就好。官场上,细节决定成败。好些有志之士,不是败在才能不足上头,而是因为小节不修,让人记恨进而被埋没。所以你要记住一点,不管何时何地,在无必要的情况下,千万别轻易得罪人。就真无意中得罪了,也要赶紧修补回来。因为好些权贵夫人,心胸并不若咱们想像的那么宽广。”
徐璐点头,她明白凌峰的意思,当官的都是极注重面子的,一旦面子被扫,就算面上不说,心里肯定是恼的,只要把你记恨在心,就算暂且不会把你怎样,但暗地里使使绊子够你受了。再则,官场上,多栽花,少种刺是必须的。大人物虽然面对的敌人相对比较少了,但谁知道潜在的敌人又在何处?小心并无大错。
凌峰想着刚才杨焕在他面前的诚惶诚恐的模样,又感叹地道:“杨焕并一定真是忏悔,不过是瞧中我手上的权。他也怕我对他进行打击报复,故意做出来的姿态罢了。这有些小人物虽然不足为虑,但必要时,在适当的时机里捅上你一刀,绝对会要你的命。这种人,没必要去欺负,更没必要去得罪。因为人无千日好,谁知道这种小人物,到后来会不会又变成大人物呢?今日你做的很好。上位者,该给的面子就得给,该放过的就放过。当然,我这么说并非要你处处忍让。若真有人欺到头上,巴掌还是得还回去,打得越痛越好。”
徐璐轻笑出声,“什么道理都让爷占光了。那我还能做什么?”
凌峰一本正经地道:“你被人欺负了,我给你打回来。就这么简单。”
“那,万一我去欺负别人呢?”
“我妻子从来不主动惹事的,若是你都主动欺负人了,那更简单,我再帮你踩上一脚。”
徐璐笑得几乎弯了腰,直埋怨凌峰,“哪有这么偏帮的。爷这么做,岂不更加得罪人?”
“反正得罪了一次,那就得罪个彻底。”凌峰说完,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今日你做的很好,你还不知道吧,那秦王氏离开李家,并未直接回秦家,而是去了刘家。”
“啊,这么快?这王氏要做什么?”
凌峰唇角微哂,“你觉得,对于这种打不得又骂不得的小姑子,怎样才能置她于死地?”
徐璐茫然,摇头,一副“我很笨,想不出来,请爷赐教”的表情。
“不知道就算了,相信明天就可以看好戏了。”
徐璐瞪他,很是不满,总喜欢卖关子吊她的胃口,讨厌死了。
第118章 淡薄的亲情
翌日,鸡鸣时分,凌峰刚起床,徐璐也跟着醒了,并睁着醒松的双眸下了床,侍候凌峰更衣。
凌峰讶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往日你可是太阳晒ρi股才起来的。”
徐璐笑嘻嘻地道:“没法子,睡不着嘛。爷今日穿什么?天气也开始冷了,可得穿多些才是。”
“不忙,只是去练功房,又不冷。反而还会出汗。”凌峰的练功房就在衡芜院的西厢房,五间房子中间全部打空,便成了凌峰的专属练功房。
“嫁给爷这么久,还从未见过爷练功呢,今儿倒要好好欣赏欣赏。”徐璐下了床,手脚麻利地给凌峰找来白色的练功服,就要给他换上。
凌峰制止她,“算了,你还是睡你的吧,我自己来便成。”
“那不成,我会睡不着觉的。”
“怎会?今儿怎么突然起这么早?”他知道徐璐特爱嗜睡,若不是身份在那管着,给她无条件地放松,睡到中午都不成问题。所以他实在奇怪,今日她怎会起这么早。
徐璐嘟着双唇,很是不满地瞪他,“还不是得怪爷。”
“怪我?”
“不怪你怪谁?爷若是早些告诉我王氏会怎样报复秦氏,我就不会睡不着了。”
凌峰愕然了一会,忽然放声大笑,他实在没有想到,他的小妻子好奇心会是如此之重。
徐璐哼了声,更是不满,见他还笑自己,抡起小肥手就捶他的胸膛,“你还笑,都是你,害我睡不着。”
凌峰握着她的拳头,肉肉的感觉令他忍不住揉了又揉,捏了又捏,最后还放到唇边亲吻,“你可是冤枉我了,我只知道王氏昨儿下午就去了刘家,俱体要干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呀。还得等消息呢。”
“我不信,你肯定知道内幕的。”
“只知道一些,但也并不全面。俱体情况,还得靠王氏对秦氏究竟有多恨。若当真恨之入骨,那秦氏离脱一层皮也不算远了。”
徐璐更是好奇,“王氏究竟要如何对付秦氏?还跑去刘家。”
凌峰捏了她脸上的肉,肉嘟嘟的解感,令他爱不释手。
“你呀,还真是好奇心害死一只猫呢。”瞧她控诉又乞求的眸子,他也不怎么忍心了,于是就把自己知道的就告诉了她,“先前你也知道刘秦氏放毒蛇咬死了廖家的新婚媳妇吧?”
徐璐脑袋灵光一闪,“难不成,王氏也知道这件事?”
“不止知道,整个泉州官场,哪个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是因为无人去当这个苦主,别人又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所以倒让秦氏消遥法外。”
徐璐明白了,或许因为婉妃娘娘的关系,或许因为被害人的娘家不敢追究,才让这秦氏消遥至今。但若真要去告发,以刘向东“秉公执法”的品性,秦氏少不得要脱层皮。
王氏恨这个小姑子入骨,又让徐璐合着林夫人刘夫人等人挑唆一番,更是恨得滴血,拿这个来攻奸秦氏也说得过去。
“但她总不至真刀真枪上衙门去告发吧?这样做,对她可没好处。”王氏好歹是秦家的媳妇,身为嫂子告发小姑子杀人,虽然小姑子会因此落罪,但她肯定也不会有好下场,首先秦老夫人那一关,她就绝对过不了。
凌峰笑了笑,“所以这便是咱们需要关注的。”
得到事情真相,徐璐并未真正舒坦,而是在站在王氏立场考虑事情本身,王氏就算要告发小姑子,她肯定不会亲自出面的,应该会暗地里找人去扮演苦主。那么,王氏会找谁来扮演这个苦主呢?
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徐璐又恨这鬼天老爷,怎么还不亮,等天大亮了,她就可以着人去打听这事儿。说不定,她还可以助王氏一臂之力呢。
总算等到天亮,徐璐赶紧着人去打听秦家刘家的动向,只是收回来的消息却不尽如意。王氏虽然去了刘家,却并未发生什么大事来,反而还亲自送了个丫头给秦氏。
徐璐纳闷了,与香草分析道,“王氏恨秦氏入骨,怎会还送丫头过去?”
香草也百思不得其解,“奴婢这就让人去查下那丫头的底细。”下午,香草便来告之徐璐,“那丫头是秦夫人送的,叫淡菊。是外头买来的,秦夫人瞧着长得不错,人又伶俐,便作主买了下来,转手送给了刘二奶奶。说刘二奶奶马上就要进京了,怕进京后人手不够,特地买来送她使唤。”
“好一个姑嫂情深。”徐璐笑了起来,当嫂子的给小姑子送丫头,着实有长当嫂的样子。外人只会夸王氏贤惠,有长嫂风范。但徐璐知道,王氏心里有多恨秦氏。
“那丫头的来历呢?可有仔细排查过?”
香草一脸笑意:“就知道夫人要这么问。那丫头确实不是普通人,而是被秦氏毒死的苦主的亲妹子。”对于徐璐年纪轻轻却能透过事情本质看透内里的本领,香草也是打从心里佩服的。
徐璐先是愕然,忽然击掌笑道:“还真是有意思呢。”
香草也跟着笑了起来,“可不是,确实太有意思了。”
那丫头既然是苦主的亲妹子,想必是找秦氏复仇了,只是,若这丫头真的复仇成功,王氏少不得也要受波及吧?难道她就没有想过后路?
香草说:“横竖不关咱们的事,咱们坐观斗虎便成。”
徐璐伸了懒腰,总算好奇心得到满足,这才有心情做她每日雷打不动的活儿……给远在京城的公婆做鞋子。
如今已十月底了,天气虽然不怎么冷,但听说京城已在下雪了,徐璐想赶在年前做些鞋子衣裳,给公婆捎去,以示自己的些微心意。
衡芜院的丫头都知道徐璐的本领,可以一边俐落地做手上的活儿,一边说话聊天,两不相误。
所以每日里徐璐做针线活的时候,外头的小厮们丫头们也在这时候轮流着给徐璐讲解他们在外头探听到的或是无意间撞到的新鲜事儿向她报备。这也是凌峰的本意,徐璐虽然不常出去走动,但整个福建全省官面上或私下里的事儿都得了若指掌。各官员家的阴私把柄什么的也得做到心中有数。各个官太太官小姐的性格特征,为人处事也要有一定的了解。将来碰上,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可别小看这些在小巷子里流传的小道消息,有些时候,说不定还得派上大用场。
就拿安王一事来说吧,安王能私下来到泉州,也是受了某些人的鼓动和挑唆,他微服私访泉州,还能带上小妾张玉芬,来到泉州后,又特地去天河鱼庄尝鲜,一步一个印子,完全按着凌峰的想法来做,可离不得这些人的功劳。
不过也不得不佩服凌身的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设计安王,并挖好坑让安王跳,进而捉着安王一大堆把柄,一般人可是做不到的。若无统筹全局的本领,对人性的把握至深,对局势的精微掌控,是做不到这点的。
但凌峰做到了,不但狠狠弹勋了安王,把安王困在福州王府里动弹不得,还进一步在福建建立了至高无上的权威。尤其在圣上眼里,还得了个“一心为民”的好名声。
说起安王的下场,徐璐就不得不联想到张玉芬以及其一家子,于是便问豆绿,“张家人现下如何了?”
豆绿愣了下,“这个奴婢不大清楚,容嬷嬷离张家最近,想来她是最清楚的。”
基于痛打落水狗的原则,徐璐再一次高调前往十里屯。明是视察自己的陪嫁田地,实则是想看张家人的笑话。
因徐璐在凌府站稳脚跟,成为全福建人人都尊敬的督抚夫人,容嬷嬷腰杆子也硬挺起来,虽年纪一大把了,手上动作却俐索,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威,说话的腔调更是中气十足。
容嬷嬷指着对门紧闭的院墙,“张家最近忽然低调了许多,以往几乎天天都有人登门拜访,门前车马川流不息,最近半个月就冷清下来了。”
容嬷嬷一直呆在乡下,哪里知道外头发生的事儿,安王一系因安王受弹勋,被圈禁安王府,并罚奉三年的事儿,但凡消息录通的都知道了。
老百姓一般只关注自己切身相关的,那些远在天边的权贵,自然是不屑去过问的。容嬷嬷不知道安王的事儿,绝对会关注邻里家中的各类八卦。
“张家如今是大奶奶向氏当家,二奶奶丁氏也不知犯了什么错处,被张夫人三天一打一天一骂的侍候。丁氏据说受不了张夫人的虐待,半夜里就偷了张家的贵重物品想跑路,却被夜里巡逻的府丁给逮个正着。丁氏后来被打断了手脚,关起来了。”
想着那个丁氏当日的得瑟和目中无人,再想想现在的下场,徐璐唏嘘不已。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那张家现在怎样了?”
容嬷嬷说:“当然是闭门谢客了。最近张家开始变卖田地,说要举家搬到大奶奶向氏那边的乡下去居住。前儿个,老奴出门遇上张夫人,此人平时眼生头顶,唯独这一回,一瞧到我就远远避开了,呵呵,也不知怎么就转了性。”
豆绿再也忍不住,笑嘻嘻地道:“嬷嬷还不知道吧?那张家如今的大靠山安王倒了,他们哪还能威风得起来呢?自然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容嬷嬷呆了呆,然后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原来如此,活该。”
安王倒了,张家也消停了,徐璐心情大好,回到凌府后,门房又有人来报,远在漳州的父亲差人送了信来。
徐璐脸色一正,赶紧让底下人把送信的叫进来。送信的小厮看上去较机伶,朝徐璐战战兢兢地磕了头,口称姑奶奶。
徐璐让他起来,问侯了父亲继母身子后,这才接过信件,拆来瞧了瞧,开头倒是好的,父亲在漳州那边,做得也还不错,顶着凌峰岳父的身份,同僚友好,上峰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上任尹始就接连破获了几个大案,深受百姓拥戴。但人无千日好,大妹徐琳今年也十三岁了。虽然长得不怎样,如今好歹也是官家千金,也该物色人家了。一般女孩子这个年纪,都要被母亲带着去四处应酬,见见世面,顺便物色婆家。
但徐家却例外,因为田氏为人粗俗刻薄,又爱占小便宜,穷困的时候,改不了贪小便宜的毛病,发达了又养成一身显摆得瑟的性子,徐成荣怕她给自己丢脸,便想方设法找一大堆的事儿把她拘在家中。亲自请了个靠得住的女管事帮着管家,倒也井井有条,不曾出差错。
而徐琳也是大姑娘了,田氏那样的德性,也教不出好的来,徐成荣思前想后,就作主把徐琳送到了远在福州的姐姐徐氏家中,请徐氏代为照管,并帮忙给徐琳物色优秀儿郎。徐成荣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二女儿姿色平平,人也平庸,倒也不至于找个像大女婿那样的乘龙快婿,只需过得去,男方人品好家世不太寒碜就成了。
徐成荣想法虽好,但现实却残酷。徐琳才送到徐氏夫家龙家不久,姑父龙长富便去世了。龙家也是有名的生意人,产业还不少。龙家家大业大,龙长富又是家中顶梁柱,这一去,龙家可就大乱了起来,龙家族人以及龙长富的兄弟们就合着龙老夫人,妄想夺长房资产,徐氏这些年来只生了个女儿,却未生有儿子,在龙家本来就不大抬得起头来,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也才几岁的年纪,龙长富却去了。涉及利益之争,大富人家的孤儿寡母日子有多难过外人是无法想像的。
就算有心要争,也争不过如狼似虎的叔伯几大家子。所以徐氏不得已,只好求助远在漳州的兄弟。
徐成荣一听自己姐姐和外甥女外甥都要被夫家赶出来了,这还了得,与上峰请了假,连夜就去了漳州。
当然,徐成荣怕自己一人镇不住场面,在出发的时候,还连夜让人通知了徐璐,希望借由女婿的威名,让龙家诸人不敢造次。
徐璐看完信,心里沉甸甸的,大姑父大姑母她都没什么印像了,也就是祖母去世时,大姑母回来过一次,在祖母灵前哭了三天的灵,祖母下葬就走了,这么些年来,也就没再见过面了。她只知道,姑母与姑父感情也就一般,姑母在夫家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好,一来是娘家没什么背景,二来多年来只生了个女儿,自然直不起腰杆。虽后来生了个儿子,也无法改变在夫家的地位。如今父亲起复做了官,姑母在龙家总算有了盼头。谁知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呢,丈夫又去了,面对来势汹汹争夺家产的龙家人,姑母肯定是抵挡不过的。
虽然与姑母并不亲近,好歹血浓于水的亲戚情份在那,徐璐想也没想,就让人把凌峰请了进来商议此事。
凌峰看了书信,说:“既然是嫡亲的姑母家出了事,身为侄女的肯定要去一趟的。这样吧,你就先过去奔丧,先把场面镇住再说。我再修书与福州知府陈天民,让他秉公处理。”
徐璐点头,她对龙家了解并不多,只知道是经商的,想来只要有官府出面,应该能够把那些唯利是图的龙家人压下去的,进而保障姑母的权益。
“几个舅舅也在福州,我这一去,少不得又要去拜访舅舅他们,唉,小时候因为外祖母宠我的缘故,与几位舅妈表姐可是从来不对付的。”想着华家几位舅母的嘴脸,徐璐又是一阵心烦。她实在不愿去见那一家子的,可亲戚情份在那,即然去了福州,少不得要去拜访。若是不去,礼数又不合。
凌峰说:“不对付那更是好,日后可就没脸再来求你了。”
听他这么一说,徐璐心情又好了起来。
“这次我去,少说也要耽误三五天。还得帮姑母处理那些糟心事儿,我怕我没经验,受人挤兑哄骗,爷把凌大总管还有文妈妈拔给我随我一道去那边可好?”
凌峰沉吟片刻,点头,“这样也好。凌叔做事稳妥,又见过大世面的,有他在一旁把关,不至于让你吃亏。文妈妈在后宅也是浸淫了数十年,经验老道,对付刁钻泼妇尤其有一套。有他们在你身边护着,我也能够放心。”
徐璐胸口又暖暖的,主动偎在他怀中,“大总管和文妈妈都随我去了福州,爷岂不少了左右臂膀?”
“只耽搁三五天,倒也没什么的。你那边的事儿重要,代我向岳父请安。”凌峰低头,吻了她肉乎乎的脸颊,爱怜地在她唇边辗转,“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怕夜里孤枕难眠。”
习惯了她温暖柔软的身子,也不知她离去后,自己会不会习惯一个人睡觉。
徐璐微微红了脸,故作不依地跺了脚,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讨厌死了,爷真坏。”
凌峰一脸坏笑地打横抱起她,“我更坏的地方你还没见过呢,要不要见识一下?”
“不要啦……”微不可闻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账子里。
说起亲戚间的缘份来,原也很难说的。徐璐与母族父族双方的亲戚,都没什么缘份,父族那边因为来往较少,徐璐在本家都不大出门,自然不相熟,也就谈不上好与不好了。母族那边,因为外祖母的偏宠,与几位舅妈表姐可是结下了不少怨恨,进而影响了徐璐几位舅舅心中的地位。
当然,如今徐璐是不会去在乎了。凌峰说得对,现在在乎的应该是他们才是。
第119章 有眼不识金镶玉
泉州离福州还是一段距离,约有两百多里路程,马车快行也行了近一天才抵达福州城,进入城门,便有人来迎接。
文妈妈对徐璐解释,“前来迎接少夫人的是世子爷安Сhā在福州的亲信,叫柳清。在福州城开了几间洋商行。在福州可是第一家偿试开起来的洋行,生意可好了。虽说这年一年来受其他商行挤兑,生意损失了一部份,但这柳清擅会做生意,倒把别人给挤垮了不少。如今在福州城也算是鼎鼎大名的。柳清自小跟在世子爷身边,和凌非一样,都是爷的左右臂膀。”
徐璐不认识柳清,但也在凌峰嘴里听说过此人的大名。这人与凌非一样,是凌峰的左右心腹。凌非专门负责保护凌峰安危,柳清则在暗地里打理凌家产业,并在福州做了枚暗桩。安王能跑去泉州,也是柳清的功劳。
对于凌峰的左右心腹臂膀,徐璐也不敢怠慢,亲自下了马车,与柳清见礼,客气了几句,一行人才进了城。
因柳清是凌峰安Сhā在福州的一枚暗桩,为了小心行事,柳清特地让人去福州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里包下了一整座小楼,供徐璐一行人居住。
赶了一天的路,徐璐骨头都要散架了,在客栈里安顿下来后暂作了休息,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龙家。
龙家在福州也算是少数大富,在柳清的领路下,一行人很快就到来龙家。
不愧为大商贾,龙家门庭广阔,华丽非凡,虽挂满了白蟠,依然无法掩盖其身为福州少数富豪的独有气派。
因已是晚上,龙家也已闭了门户,文妈妈派人上前敲了门,好一会儿,大门才被打开来,露出一颗头颅来。
朱小航郎声道:“我们是从泉州赶来的,是贵府太太的亲侄女,闻得姑老爷辞世,我家少夫人特地从泉州赶来奔丧。麻烦通报一下贵府太太。”
那门房上的人说:“我们太太什么时候冒出了个侄女?我在龙家当了这么多年的差,可从来没听说过。不见。”说着就把门关掉了。
朱小航眼明手快地抬脚挤进了门缝里,让对方关不上门,他厉声喝道:“不去通报一下怎知不是亲戚?贵府难不成是你一个门房在作主?”
那人是典型的吃软怕硬,见朱小航说得硬气,又见徐璐一行人气势不凡,有丫头有小厮,还有侍卫,料想不简单,于是不得不说了句“请稍候,容我通报一下。”说着就关了门。
徐璐一行人在外头等了又等,足足过去小个时辰,龙家的大门依然没有动静,不由奇怪,文妈妈蹙起眉头,对徐璐道:“少夫人,依老奴看,该不会是这龙家人已控制了姑太太吧?”
徐璐说:“不至于吧?好歹我姑母也是龙家大太太,又替龙家生儿育女,老夫人都还在呢,龙家人再是猖獗,也不至于这般强横吧?”
文妈妈说:“少夫人年纪轻,大概不知道利欲薰心之人,可是不会有任何顾忌的。姑太太如今没了姑老爷,在婆家便是苦无支撑了,这孤儿寡母的,手无缚鸡之力,姑老爷又留下那么多财产来,怎不让人眼红?老太太在又如何?老太太死了一个儿子,还有别的儿子呢。”
徐璐蹙眉,虽然文妈妈说得残忍,可这也是现实。以前她在乡下可也没少见识死了男人的孤儿寡母日子是如何的悲惨,若再遇上软弱些的,无娘家支撑的,更是被人欺负到泥里。
徐璐没与姑母相处过,并不清楚姑母的脾气,但姑母并非没有娘家支撑的,龙家人再是利欲薰心,也不至于做得如此绝吧?
“少夫人,一个下人还没那个胆子敢把亲戚拒之门外的,这门房一去不回,想来是受了龙家某些主子的指使。龙家人如今连基本的亲戚情份都不顾了,显然已与姑太太彻底撕破脸了。咱们再在这儿守着也无济于事,是该想想别的法子了。”凌栋然分析着。
朱小航上前拍了大门,大门依然紧闭着,最后改拍为踹,大门踹得碰碰作响,里头依然没有动静。显然被凌栋然说中了,龙家人是彻底不要脸面了。
徐璐俏脸罩着寒霜,“若姑母还在里头,想来已被龙家人控制了起来,我们应该进去解救姑母才是。既如此,我更要进去瞧一瞧究竟了。”
文妈妈点点头,“夫人说得很是在理。只是,要怎么进去呢?人家不给开门,总不至于把大门砸烂吧?”
其实,凭借徐璐带来的这些人马,强攻进龙家也不在话下,但这样一来,岂不授人把柄,说她仗着凌峰的势作威作福。
凌峰这样的身份,已没有人敢当面与他作对,但只要身在官场,越高的位置,政敌越厉害。只是大都隐到了暗处罢了。
徐璐想了想,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看,咱们还是走官方程序,请官府出面解决吧。”
凌栋然看徐璐的眼神就有些赞赏了,好些普通出身的人,陡然跃到比别人还要高的地位时,通常都会做些仗势欺人的事来,丝毫不会顾及这样会不会给家族带来隐患。但这个少夫人年纪虽轻,却没有学那些眼皮子浅的,仗着自己嫁了个了不得的男人就行作威作福的事来。反而处处站在丈夫立场看问题想事情。
凌栋然先前对凌峰高规格宠爱尊重新夫人还颇有微辞的,但此时此刻,他总算明白原因所在,一个乖巧不惹事又处处为丈夫作想的妻子,确实该得到应有的尊重的。
于是凌栋然就说:“少夫人这法子好,我这便去找官府,请官府出面解决。估计一时半刻还不会有消息,少夫人先回客栈里歇着。有消息后我再通知少夫人。”
徐璐点头,凌栋然是凌家的大管事,在外头与多方人物打交道,些许小事也难不倒他的,于是就说:“如此,就麻烦栋然叔了。”
……
凌栋然赶到福州知府衙门,手持凌峰手令,敲开了陈天民的大门。陈天民一家子就住在衙门后头的官衙里,很快就出来见了凌栋然。宰相门前七品官,身为督抚大人身边的大管家,凌栋然在普通官员眼里,地位超然。
在面对陈天民的恭敬问候时,凌栋然反而像是陈天民的上峰。
陈天民在朝中也没什么过硬的靠山,能从不入流的小官吏做到知府位置,对于出身寒族的他来说,也算是很了不得的成就了。但想要再往上一步,没有上头人物的赏识,基本没戏。所以想要更进一步,要么得有过硬的资本,要么就得有过硬的靠山。
但越往上走,哪个当官的没有些背景?那些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去占了,别人就没了,所以除了要有过硬的本事外,还得有过硬的靠山。所以凌栋然在他眼里,就是凌峰的化身,丝毫不敢怠慢。
凌栋然把事情经过一说,陈天民就立马拍板决定:“胆大包天,利欲薰心,为了几个银子,这龙家人连基本的脸面都不顾了。大管事请放心,下官立即就去龙家一趟。亲手过问此事,给凌夫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凌栋然微微点头,“我和陈大人一道过去。先看看姑太太是如何处镜了。”
“也好,凌大人请稍坐片刻。容下官先换了官服便去。”陈天民离了客厅,几乎是用冲的速度奔到了后院。
陈夫人这时候已经歇下了,被丈夫粗暴地弄了起来,很是不满,不过听丈夫语气颤抖焦急,倒也不敢使气,赶紧拥着被子坐了起来,“老爷这是怎么了?刚才是何人找您?”
陈天民急得团团转,“不得了了,不得了了,闯大祸了,唉!”
夫妻多年,什么时候见过丈夫这般形像呀,陈夫人脸色一变,赶紧下了床,“老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还真闯了大祸了。今儿个我把龙家大太太的兄弟,老二媳妇的亲戚,漳州来的徐刑厅给打走了。真想不到,这徐刑厅居然大有来头呀。”
白日那个徐刑厅,陈夫人也是知道的,据说是龙家大太太的娘家兄弟,龙长富去世后,龙大太太的兄弟就赶到龙家,要替姐姐撑腰作主。但龙家在漳州可是称霸一方的大财主,徐成荣虽然是当官的,也并非本地父母官,龙家在利益面前,并不把徐成荣放眼里。
徐成荣空有官帽子在身,却拿凶神恶煞的龙家人毫无办法,不得已只好求助陈天民。但陈天民事先就收了龙家的好处,可不好在这事儿上说什么,反而还劝徐成荣息事宁人。不过大家都同朝为官,还是不要得罪得太死了,于是陈天民又作主,让龙大太太呣子三人分些资产也就罢了。
徐成荣哪里肯,非要请陈天民主持公道,陈天民恼了,就阴阳怪气地刺了徐成荣几句,龙家人的私事,他这个父母官也是不好管的,毕竟清断难断家务事嘛。
徐成荣气得全身发颤,指着陈天民的鼻子说:“你就是这样做父母官的,你这明摆着就是坦护龙家,你这么做,便是官商相护,欺负孤儿寡母。督抚大人三令五申,你还顶风作案?”
陈天民放声大笑,他虽然对徐成荣客气三分,主要对方大小也是个官儿,又是兄弟州的六品官,基于官场上能不得罪人就不罪人的原则,陈天民倒还给了徐成荣几分面子。但并不代表他就怕了此人。见徐成荣还要去告他,倒是心头怵了一把,正要好言相劝。老二媳妇却出来了,喊对方姑父。
陈天民这才知道,这徐成荣与老二媳妇娘家还是亲戚,看在亲戚的份上,陈天民又让了一步。让人再一次传了龙家到公堂,来个“秉公断案”。
但徐成荣依然不满意,非要拿下龙家一半产业,不说龙家人不干,陈天民本人也是不会干的。他原本还想着好言相劝,但徐成荣脾气太冲,又把督抚大人挂在嘴边,也恼了,就没有再理会徐成荣,独自回了后堂。
徐成荣官不大,脾气却不小,还跑来拦自己,陈天民恼了,冷笑道:“要告就去告吧,本官可不怕你。”他已经从老二媳妇嘴里知道,这个徐成荣,并没什么靠山的,好不容易做了漳州六品刑厅,大约是拿闺女的亲事与文家做的交换罢了。这样一个破落户,真得罪了,陈天民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他是四品知府,对方只是区区六品刑厅,中间还隔着四个等级呢,怕个鸟。
哪知徐成荣身边的小厮却瞪眼道:“陈大人,我家老爷可是督抚大人的岳父。”
若非从老二媳妇嘴里得知了徐成荣一家子的身份,陈天民还真会被这人唬弄住。他理也没理徐成荣,就去了后堂,让人把徐成荣“请”了出去。
陈天民还一直认为自己英明果决,但此时此刻,却满身的冷汗直流。
陈夫人一脸迷惑,“徐成荣是老二媳妇的姑父,但老二媳妇与我说过,她姑母早就没了,如今与徐家那是好些年都不曾来往了。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头?”陈夫人又陡然想到老二媳妇在泉州的那个表妹,那位年轻面嫩却又一身贵气的小夫人,也只有一面之缘,却在陈夫人心下留下难以磨灭的深刻印像。尤其那小夫人的夫婿,身姿挺拨,丰神俊秀,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俊品人物,似乎来头也不凡。
陈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问丈夫,“怎么了,那姓徐的还有何来头?”
陈天民哀声叹气一番,“那龙大太太居然是凌督抚夫人的亲姑母,那徐成荣是龙大太太唯一的胞弟,这不就证明,徐成荣是凌督抚的岳父?”
“啊,这,这怎么可能?”陈夫人大惊失色,脑海里陡然想起徐璐的面容,以及一张冷峻威严的年轻脸庞来,只觉天眩地转,吃吃地道,“老二媳妇那个表妹,当真是凌督抚的夫人?”这消息实在是晴天霹雳,直把陈夫人砸得眼冒金星。
“华氏这个蠢货,大好的机会居然让她给往外推。”陈夫人震惊过后,又是扼腕暴怒,老二媳妇那个表妹如此来头,可叹如此一根粗壮天线,居然白白错过,甚至还亲手剪断,就好一番捶胸顿足。更是恨上了老二媳妇华氏。
陈天民现在也是一头乱,“现在也不是埋怨的时候,唯今之计,须得拔乱反政,赶紧消除凌大人对咱们的误会才是。”
“那要怎么消除?”陈夫人一脸的担忧,“龙家如今这种情况,咱们若是出尔反尔,龙家岂不恼了咱们?”
陈天民脸色一沉,“得罪了龙家,总比得罪凌督抚好吧?”
陈夫人滞了滞,满脸的不甘愿,又恨恨地道:“都是华氏这个扫把星。”如果早让他们知道龙大太太与凌督抚的关系,他们也决不会偏帮龙家了。现在弄得如此被动,就算能够消掉凌督扶的怒气,但丈夫在凌督抚心里的形像已肯定大打折扣,更不说,还会往死里得罪龙家。
再一次诅骂了扫把星的华氏,陈夫人也没了别的办法,赶紧服侍丈夫穿好官服,戴好乌纱帽,等陈天民离开后,自己也穿好衣赏,然后脸色一板,“来人,去把二奶奶叫过来。”
第120章 华家众生态
陈天民动作够快,因为他之前的偏帮,再来又往死里得罪了徐成荣,为了消掉督抚夫人的气,行动神速,亲自领着衙役官兵,火速往龙家奔去。
徐璐在客栈里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等来了有用的消息。
果真如徐璐所言,姑母徐氏已被龙家人软禁了,徐氏的幼子也被强行送到乡下庄子里看管了起来。
徐氏被带到客栈里,徐璐几乎认不出这个姑母来,费了好大的劲,才轻声喊道:“姑母?”
徐氏神色枯犒,面色腊黄,憔悴不似人样,头发散乱,双眸深陷,脸上还带着红印子,手腕上甚至有青痕,显然是受了虐待所致。
徐氏怔怔地望着徐璐,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真是璐姐儿?”
“是我,姑母,姑母,您受委屈了。”徐璐上前,尽管与这个姑母不亲近,但血浓于水的亲情,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飞快打量徐氏一番,胸口怒火翻腾,怒声道:“龙家居然敢虐待姑母?”
徐氏未语泪先流,她先前见着娘家兄弟,便把兄弟当作唯一的救星,谁会想龙家人胆大包天,连当官的兄弟都不放眼里,还勾结陈天民,要把他们孤儿寡母往死里逼。
“璐姐儿,先不说这些了,还是赶紧让人把你表弟救回来吧。他被那丧了良心的龙长兴送到乡下去了,俱体送到哪,连我也不清楚。”果真是呣子连心,徐氏尽管有一肚子的冤屈要说,但在被解救后,第一想到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徐氏说完这句话后就晕厥了过去。
徐璐大惊,赶紧让人去找大夫。凌栋然上前,给徐氏检查了下,说:“夫人请放心,姑太太之前精神紧张,撑得太久,又劳累所致,再则营养缺失,心疲神紧,如今陡然放松下来,便会如此,也算是否极泰来,乐极生悲。”
一个人长期处于精神紧张之下,忽然得到放松,便会冒出各项毛病,这便是否极泰来。徐氏被龙家人逼至绝境,儿子又被人强行送走,身心全是满满的愤怒担忧,因为对儿子的忧虑,使得她一直强撑着一口气。一朝被人解救,精神自然就会松懈。
“我姑父尸骨未寒,龙家人就这般欺辱虐待我姑母,真令人心寒呀。陈大人,你是福州的父母官,可得替我姑母作主才是。”
陈天民赶紧道:“夫人请放心,下官也实在不料龙家人居然如此无法无天,下官也是非常震怒。”
这时候的陈天民,可是一点都不轻松,徐璐可是督抚夫人呀,龙家人虐待督抚夫人的姑母,她自己不出面,却让他出来主持公道,这可是要逼他“秉公执法”呀。
徐璐看向凌栋然,凌栋然又看向陈天民。
被凌栋然寒茫一扫,陈天民机灵灵地打了个寒战,赶紧道:“无法无天,这龙长兴居然软禁虐待寡嫂侄儿,太嚣张太狂妄了。夫人请放心,下官立即回衙门里连夜审问龙长兴。把小公子解救出来。”
陈天民离去后,徐璐问凌栋然,“龙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凌栋然回答:“简直是一团乱。龙家如今已是龙家老二叫龙长兴当家了。刚才我随陈天民一道去龙家,问及姑太太时,龙家人还老大不甘愿,只说姑太太病了,无法见人。但经不住陈天民的强硬,不得不把姑太太交了出来。我亲自去见了姑太太,发现姑太太被关在龙家一个极偏僻的屋子里,四周门窗紧闭,地上散落了些食物,都已发了霉。”
徐璐倒吸口气,食物都发了霉,显然徐氏被龙家软禁了不止一天两天了。
“那我父亲呢?我父亲不是已经到了福州么?大管家在龙家可有见到过我父亲?”
凌栋然摇了摇头,“我在龙家并没有见着徐老爷。倒是陈天民要我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说是因为龙家的事,与徐老爷发生了点误会。”
肯定不止是误会那么简单的。
徐璐冷哼一声,用脚趾头想,父亲在龙家那碰了壁,然后又去找了陈天民,依然碰了钉子。如今陈天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赶紧改换脸谱。
“那我父亲现在在哪呢?该不会和我一样,住在客栈里头吧?”
“夫人放心,听陈天民说,徐老爷应该在华家。”
徐璐皱起眉头,华家人什么德性她还不清楚么?自从母亲去世后,华家与徐家便没大走动了。父亲比任何人都讲面子,此番去找华家,想来是走投无路了吧。
凌栋然虽然不了解徐璐的心思,但见她皱眉,便说:“要不我现在就去把徐老爷接过来?”
徐璐摇了摇头,“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她想,华家再无情,应该不至于把父亲赶去睡大街吧。
徐璐猜得很是正确,徐成荣被陈天民“请”出了衙门后,一时没地方去,又忧心长姐和外甥的遭遇,可叹他平白顶着六品官身,却因官太小,以至于求助无门。
这时候的徐成荣,迫切希望徐璐看到他的信后,立刻赶往福州。以女儿如今的身份,想来陈天民再是胆大包天,也不至于不给面子。但想归想,徐成荣却是不敢打着督抚岳父的名头去作威作福。一来他对这个女婿有着近乎偏执的怵惧,二来他也不愿给闺女带来麻烦。天知道闺女在凌家过得是好还是歹。
不得已之下,徐成荣敲开了华家的大门。
华家好歹也是女儿的外祖家,与陈天民又有着姻亲关系,想来多少也该帮助些才是。
华家倒也热情接待了徐成荣,但只是华家的小字辈,长房的华有龙接待,华家几个当家人一个都没露湎。
尽管华有龙客气周到,徐成荣却明白,华家这是不打算把徐家当成正经的亲戚来对待了。想着长姐在龙家的遭遇,徐成荣依然鼓起勇气向华有龙求助。华有龙却是一推三二堆五,直说他们与龙家并无交情,再说人家的家务事,外人恐怕难以Сhā手为由就给拒绝了。
不过华有龙最后又加了句,“侄儿知道姑父心忧姑母,耐何侄儿能力有限,恐也帮不上忙。不过若是龙家若真做事太绝,侄儿少不得也要干涉一二。这点还请姑父放心。”
徐成荣尽管失望,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也就勉为其难地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因天色也晚,在华有龙的坚持下,半推半就地住在了华家。
第二日天一亮,徐成荣一大早就起床,在华家宿了一晚,也见识了华家人对他的态度,一刻也不愿多呆,便告辞离去。
徐成荣黑着脸,从华家侧门里出来。非常凑巧地遇上正前往华家来接他的凌府下人朱小航。
徐成荣前脚一走,华家的姑奶奶华玲已急匆匆地赶往华家。
当华玲把她的话一讲,华家几位老爷全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璐姐儿居然是督抚夫人?”
华家几位夫人,尤其以王氏为最,几乎跳得八丈高,一阵震惊过后,脑海里也浮现出一张英俊却又冷淡的脸来,她脸色猛地一变,“糟了,快,立即去秋风院,请……徐……把姑老爷请过来。”
华家诸人也齐齐变色,昨日徐成荣登门,他们全都避不见面,只让华有龙接待。等下子见到徐成荣,还得找个适当的理由才成。
华玲脸色憔悴,昨晚她被婆母叫过去,厉声责骂了一通,直骂她为搅家精,扫把星,一根粗大天线就在眼前,却让她给剪掉不说,还给得罪了,蠢货,无知,笨得像头猪之类的话一溜地从婆母嘴里骂出来。当时她就被骂懵了,后来才得知,她从来没瞧进眼里的表妹徐璐,人家如今却是高高在上的督抚夫人。她们身为亲戚,不好生巴结,还给得罪了,将来督抚大人的雷霆一怒,就是十个陈家都经受不住。
等婆母把她骂够后,就把她撵了出来,要她赶紧去找徐成荣,或是徐璐,尽量恢复亲戚关系。
华玲被骂得懵了,混混噩噩地出来,被外头的夜风一吹,忽然清醒过来,她仍然不怎么相信,那个破落户一般的徐家表妹,怎么就成了高高在上的督抚夫人呢?既然她如此厉害,那为什么徐成荣还混得如此窝囊呢?
还有上回,她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她的身份呢?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徐璐真是督抚夫人,但以她那样寒酸的身世,想来在凌督抚眼里,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罢了。不然,白日里徐成荣早就祭出了凌督抚这颗大旗了。
像是说服了自己,又像找到了充足的理由,华玲并未直接回华家找徐成荣,反而是悄悄回到自己的屋子。
她依然认为,以凌督抚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娶徐璐那样身份的人为妻呢?估计徐璐也就是个妾室之类的。就好比安王和他那宠妾张氏一样,宠着张氏的时候,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可最终结局却是安王被软禁,张氏被打回原形。
有安王这个前车之鉴,凌督抚再是宠爱徐璐,也不至于为了她就要动陈家,华家,龙家吧?
华玲如此说服自己后,心情总算好过了些,又回去睡她的回笼觉。
才刚躺下,又被自己的公公的大动作给吵醒了。
原来,自己的公公居然把龙长兴给抓了起来,上了枷锁下了大狱。外头龙家人全都炸开了锅,纷纷奔到衙门找陈天民讨个说法。龙长兴的夫人陈氏甚至回来向陈夫人哭诉。
华玲吓了一大跳,陈家与龙家可是实打实的姻亲呀,据她所知,公公与龙长兴好得几乎同穿一条裤子了,怎么这回如此大张旗鼓,半分情面也不顾就把龙长兴给打入大狱?这是要变天的节凑么?
龙二太太陈氏可是公公陈天民的胞妹呀?
还不等华玲从震惊中回神,又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传来,公公陈为民居然派了衙役,把龙飞从华家庄子上给解救了出来,并把参与囚禁龙大太太的一干奴才全抓了起来,陈天民半夜里就在公堂上升堂,办起了案。
奴才们都是奉命行事,一顿板子下来,什么都招了,囚禁虐待龙大太太呣子的,就是龙长兴以及龙氏族人。陈天民还不顾妹妹陈氏的苦苦哀求,又把龙家其他族人也给下了大狱。
龙家身为本地少数大族,家财万贯之下,早已生出了骄横之心,眼看不对尽,就招集了人马,围攻衙门。陈天民厉声一喝,“督抚大人都亲自过问了此事,你们还想闹事,你们有几个袋脑够督抚大人砍的?”
人的名,树的影,督抚凌峰杀神屠夫的凶名可不是叫着玩的,安王怎么倒台的,福州上下,几乎是家喻户晓了,那可就是因为合着小妾欺辱了督抚夫人,凌督抚雷霆一怒,把堂堂朝廷一等亲王都给掀翻了。
一听凌督抚大名,龙家族人当场就怯场三分,再被陈天民红脸白脸一扮,就不敢再闹事了。而华玲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再也顾不得此时天才刚破晓,就赶紧驾着马车,去了娘家。
就算她心里不把徐璐当回事,就算她瞧不起徐璐小妾的身份,可架不住人家目前受凌峰的宠呀。
在等徐成荣进来之前,华家诸人已作了短暂的沟通,华大老爷赶紧用姜汁涂抹在脸上,二老爷做出一副病厌厌的模样,王氏也拿姜汁薰红了眼,证明昨日并非故意怠慢徐成荣,而是去外头求医去了。
一阵脚步声响来,众人赶紧摆出各自的姿态,华玲也紧张地站了起来,纷纷望向门口。
进来的并非徐成荣,而是刚才奉命去请人的小厮。
“禀老爷,小的去秋风院,发现客人已经走了。后来一打听,才知今日天刚破晓,客人已从偏门离去了。”
华玲神情一松,但很快,又崩紧了神经。
第121章 一手拿大棒
徐成荣一离开华家,就能见到女儿派来的人,简直就是喜出望外了。可高兴过后,又有新的焦虑。
女儿能来福州参加姑父的丧事,也算是女婿大度了。可龙家事情如此复杂,万一把女儿也给卷进去,也就麻烦了。
还有,女儿只身住在客栈里,客栈龙蛇混杂之地,他们这一行人又是如此的打眼,也不怕被歹人惦记。
路上在朱小航那里已问得差不多了,得知女儿来福州,也是经过女婿的同意,并还拔了数十铁卫护送,尤其得知长姐已被女儿解救了出来,龙长兴也被下了大狱,徐成荣高兴之余,又有新的担心,女儿这么做,也不知经过女婿同意没,万一惹女婿不高兴可怎么办?
望着女儿憔悴的面容,徐成荣忍不住愧疚道:“都要怪为父,把你也给牵扯进来了。”
徐璐扶了父亲坐下来,亲亲自递了杯热茶过去,“爹爹这是哪里话,姑母有难,我身为晚辈,自该出一份力的。”
徐成荣又见了长姐,徐氏经过半个晚上的休息,人也被拾掇了一番,看起来入眼多了,
但徐成荣瞧了仍是惊怒交加,“姐姐怎么成这样了?龙家人可是虐待你?”
徐氏泪水又流了下来,搂着儿子与兄弟哀哀了哭了起来,然后声讨龙家人的种种令人发指的恶行。
半夜里,陈天民回了衙门,让人把龙长兴从大牢里提了出来,连夜审问,当天夜里,徐氏的小儿子龙小飞便被抱到徐氏跟前。
徐氏搂着儿子,哭得那个惊天动地,“……璐姐儿,也亏得你及时赶到,若再迟上两步,就只能替我们孤儿寡母收尸了。”徐氏发现儿子虽然受了惊吓,好歹没有什么大碍,落了口气的同时,就开始声讨龙家人的诸多恶行。
今日见到兄弟,又忍不住诉了一番苦,徐成荣边听边大怒,声讨龙家人的可恶之举。但
徐璐可没兴趣再听这些,她昨晚就听得耳朵生了茧。她知道徐氏受了诸多委屈和不平,如今总算有人替她撑腰作主,自然要一吐为快的。
徐成荣刚才还厉声痛骂龙家人的无情无义,然后又安慰长姐,可渐渐他发现,徐氏却是越安慰,她告状告得越带劲。尤其徐氏的目标还大呢,不但要龙家付出代价,连知府陈天民,也是怨恨在心的,还要徐成荣替她作主,摘了陈天民的乌纱帽,才能消她心头之恨。
徐成荣渐渐也支撑不住了,徐氏的话全是重三遍四地说,一遍一遍地说来说去,再好的耐性也是受不住的。
费了九牛之虎之力,才哄住了徐氏,让她去歇下后,徐成荣自己也累得满身是汗。
徐璐也理解徐氏的痛苦不甘,也明白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就会有多大的怨恨。
龙家做出这等事来,确实不地道,还特别没人性。好歹姑母在龙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又替龙家生儿育女,姑父龙长富替龙家挣下了如此产业,你就算要强占财产,也要把孤儿寡母安顿好吧。横竖龙家有的是银子,养一对呣子又能花多少银子呢?
徐成荣揉了揉疲倦的双眉,问徐璐:“璐儿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其实刚才在路上,就已经问过朱小航了,但瞧到俏生生立于面前的闺女,徐成荣仍是问了出来。
“昨儿傍晚,爹爹您呢?”
“凑巧了,比你早了一天。”徐成荣说,“龙家人实在是可恨,前天晚上为父找龙家人,本来想着好生商议事儿,但龙家人太过绝情,扬言只肯给你姑母一个庄子,五百亩田地,三千两银子。便要把你姑母和你表弟扫地出门,这不是欺负人么?龙家如今的诺大产业,完全是你姑父亲自挣下来的。凭什么你姑父一死,他们龙家人就要把你姑母表弟赶出家门?”徐成荣把事儿简单说了遍,龙家人的无情无义还不足以令他生气,但知府陈天民的态度却令他无比震怒心寒。
“这个陈天民,枉为福州父母官,就是这样为民作主的。太令人心寒了。”他看着徐璐,“璐儿一定要把此事告诉女婿才是,陈天民这样的人,比那些贪官还要可恨。”
一旁的凌栋然这时候出声道,“少夫人,我这儿还有个消息,那龙长兴的夫人陈氏,是陈天民的胞妹。”
徐成荣眉毛掀了掀,忽然冷笑道:“好好好,真是好呀,这叫什么,官商勾结?”
徐璐也是大为惊异,问凌栋然,“大管家你是如何知道这事儿的?”
“昨儿个我随陈天民强闯进龙家的时候发现的。”
徐璐点头,昨日陈天民忽然中了邪般,半夜里把龙长兴下了大狱,这对陈氏来说,陈天民无异是被鬼上了身,情急之下,陈氏应该是叫出了平时候的亲密称呼的,就被凌栋然给发现了。
“既然陈天民与陈氏是兄妹关系,那陈天民岂不是有指使龙长兴抢夺寡嫂孤儿财产的嫌疑?”徐璐微笑着说。
徐成荣双眼一亮,击掌道:“璐儿这话说得好。陈天民身为父母官,却指使妹弟抢夺孤儿寡母的财产,这可比官商勾结更要可恶十倍,百倍。这样的人,定严惩不怠,以儆效尤。”
徐璐说:“爹爹,陈天民是很可恶,不过现在他对咱们还有用呢。”
……
陈天民昨晚抓龙长兴,被妹子撕打,紧接着连夜审人,解救被送出老远的龙飞,一整晚都没合过眼,累得双眼血丝乱冒,却依然不敢有任何懈怠。
等把龙家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后,这时候天已大亮,回到后边屋子里,一边吃早饭一边
问陈氏,“妹妹现在怎样了?可想通了?”
陈氏说:“怎么能想得通?老爷都把人家的丈夫给打了板子,她能想得通吗?”
陈天民脸色一板,重重搁了碗,“胡闹。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为夫这头顶的乌纱帽都快不保了,哪还顾得上长兴。眼下也只能重处长兴,让督抚夫人消了气再说。她再闹又有何用?惹恼了督抚夫人,把她一并治罪,看她找谁哭去。”他瞪了陈夫人一眼,“你再去劝劝她,要她不要再闹了。长兴也真是的,做事太绝,若是留一线余地,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喝了半碗粥,陈天民又拿起官帽子往头上一戴,起身,对陈氏说:“我现在得去见督抚夫人,把对龙家的处置禀报给督抚夫人。希望督抚夫人瞧在我秉公办案的份上,不再追究我先前对徐成荣的无礼。”
陈夫人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起来,“老爷,直到如今,我仍然有做梦的感觉,老二媳妇的那个表妹,怎么就是督抚夫人呢?”
陈天民瞪了她一眼,“难道还能冒充不成?昨儿个我可是亲眼见过这位督抚夫人的。虽然年纪轻,但那通身的气派,雍容华贵的气度,可不是一般人能装出来的。华氏那个蠢货,如此一根粗壮的天线就在眼前不去巴结,居然还给得罪了。蠢货,十足的蠢货。”陈天民现在对老二媳妇也很是着恼,这个丧家妇人,陈天娶了她,没能来到实质性的好处,反倒是因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陈天民又重重地捶了桌面,恨声道:“昨儿徐成荣已向我露了身份,我正要派人去核实,就是这华氏,与我说什么姓徐的在哄我,害我信以为真。现在可好了,没能抱上凌督抚的大腿,反而还把人得罪了。这个丧家的混账东西。”陈天民越说越气,又对陈夫人吩咐道:“等下你与老二媳妇一道去荣升客栈,亲自向凌夫人陪罪道歉。只要凌夫人满意了,为夫这顶官帽子方能保住。”
陈夫人吓了一跳,“不至于吧?”
陈天民恨恨地哼了声,“与安王比起来,你觉得如何?”
陈夫人倒吸口气,不再吭声了。
“璐儿,凌大人对你如何?”荣升客栈里,徐璐正与徐成荣吃早饭,徐成荣一边吃饭,一边暗地里打量女儿,他发现女儿脸色红润,眉舒目郎,举手投足间,自有优雅,头上戴的头面,身上穿的衣饰,虽简单,却线条流利,精致而华丽。看来女儿在凌家过得还不错的,但徐成荣仍然不放心,再一次问了出来。
徐璐说:“有劳爹爹挂念,夫君对我很好。”徐璐知道父亲的担忧,当初她嫁给凌峰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担忧。不过现在她还是觉得挺幸福的,凌峰不止对她好,对她也足够尊重呢。
徐成荣又说:“凌大人少年有成,年轻英俊,又出身世家,自小都是尊贵惯了的人,自然就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子。这种出身尊贵的世家子,肯定不耐来自妻子的干涉和唠叨。我儿一定要切记了,夫为妻纳,遇上什么事儿,千万别与凌大人对着干,凡事多加容忍。要贤慧,要豁达大度,明白吗?”
徐璐点头,“爹爹教训得是,女儿记下了。”
徐成荣见女儿如此听话,也颇是满意。又告诫了徐璐一番三从四德,夫为妻纳之类的大道理,又旁敲侧击地问:“为父记得,你出嫁的时候,可是有豆绿,容嬷嬷,还有四个梅兰竹菊等陪嫁,怎么今日却一个不在你身边?”
徐璐回答:“容嬷嬷年纪大了,经不得长徒拔涉。豆绿也与女儿一道过来的,只是她晕车,这会子还在屋子里睡呢。至于那几个丫头,她们都是从外头买来的,女儿怕她们不懂规矩,所以就先让她们跟随府里的嬷嬷学习规矩。”
徐成荣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一般出嫁女都会抬举自己的陪嫁丫头,一来知根知底,二来多一份助力。女儿倒好,自己的陪嫁不用,居然用夫家的丫头,谁知这些丫头与她是不是一条心?“再如何不懂规矩,你教她们便是,何苦全都打发出去?你身为督抚夫人,身边若没个使得顺手的,像什么话?”
其实徐成荣还有另一个担忧,女儿在凌家不用自己的陪嫁,却用夫家的下人,究竟是女儿的意思,还是凌峰的意思呢?若是后者,可就令人担忧了。
徐璐莞尔一笑,“爹爹误会了。豆绿虽对我忠心,却是个莽撞性子,在服侍人方面,远远不及凌家长期精心培养出来的丫头。我如今不管是在家还是出门,都离不得凌家的丫头呢。”
徐成荣看了徐璐身后的几个丫头,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好歹也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了,人生阅历当然丰富。自然看得出,这几个丫头都是受过特训的。他也知道,权贵世家的丫头,全是从小时候就开始培养,一直培养到十二三岁,才会放到各个主子身边服侍。这种经过多年调教出来的丫头,沉稳大气,玲珑敏捷,不但长袖善舞,还非常有眼色,侍候起人来格外有一套,在待人接物,理财管家,女红针钱方面,都各有本领。这样的丫头不是不好,但再好又能好过自己带去的陪嫁?
夫家的丫头,再如何的伶俐,能与自己一条心么?
“这些丫头一看就是伶俐的,女婿对你倒是体贴呢。”徐成荣言不由衷地说了两句漂亮话,但话锋一转,又笑呵呵地说,“这些丫头一看就知是训练有素的,你那几个丫头比与比起来,可就排天边了。你身为她们的主子,好歹也要教她们些规矩才是。不然岂不让人笑话,你连自己的丫头都教不好?”
“爹爹说得是。回头我就把她们带在身边好好教教规矩。”徐璐不愿当着丫头的面,与父亲说夫家的事儿,于是转移话题,“父亲昨日不是去了华家么?我几位舅舅可好?”
徐成荣脸色一板,“为父福薄,只见着你那个龙表兄。”
徐璐暗自皱眉,印像中的几位舅舅,虽说势利了些,但人情来往做得还是不错的呀。虽说父亲又另外再娶了田氏,但好歹大家也做过几年亲戚,也不至于如此绝情吧?
“说不定父亲去得不是时候,舅舅都不在家呢。”徐璐不得不找了个理由塞唐,她在心里想着,等她去拜访舅舅舅妈们,如果不搬出凌峰的身份来,估计也会落得与父亲一样的下场呢。但她现在也习惯了低调,还真不愿打着凌峰的旗号去走亲戚。
徐成荣淡淡地道,“是呀,为父去的时候,你那几位舅舅都很不巧全都病下了呢。”
徐璐皱眉,有些生气,又有些失落,果然,没有钉子,就挂不起那个瓶子。母亲没了后,她与舅舅们的缘份,也就淡了呀。
“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爹爹在漳州的事儿吧。爹爹在那边可还习惯?”徐璐又笑着问,“官场上还适应吧?”
说起官场上的事,徐成荣腰杆又挺直了不少,“还好,托了女婿的福。”说起官场上的事,徐成荣感叹不已,也只有进入官场后,才明白他那个女婿,在官场上着实威名远播。顶着凌峰岳父的身份,徐成荣在漳州也算是横着走的人物了。
徐璐点点头,“我就知道爹爹本事厉害,不管到哪里做官,都能做得风声水起。”她小小拍了父亲的马屁,又问田氏以及妹妹弟弟们的近况。
“你那个继母什么德性还需用问?我可不敢让她出门,都是找了理由把她拘在家中。倒是你妹妹,今年都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就要嫁人了。你若有中意的人家,就赶紧与我通个气。姑娘家,可耽搁不起的。”对于二女儿,徐成荣没有多重视,但好歹是自己的闺女,终身大事肯定得操心的。
徐璐点头,表示她会留意的。
吃饭吃到一半,有人来报,说是陈天民来了,正在外头侯着。
徐成荣尽管恨极了陈天民,但仍是放下筷子,就要起身,但徐璐却并未有所动作,依然慢条斯理地吃着她的饭,只轻描淡写地一句,“知道了。”
便没下文了。
负责传话的丫头也二话没说就出去了。
徐成荣见状,对徐璐道:“璐儿,那陈天民虽然可恶,可到底是堂堂州府。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更要注意些言行才是。”
徐成荣这是委婉地告诫闺女,别以为嫁给凌峰,就可以恃宠生骄了。凌峰有那个底气,但她却是没有的。他更怕女儿过了几天好日子,就骄傲得找不着北了。徐成荣自小读圣贤书,自然知道满招损谦受益的道理。他不希望自己的闺女变成一旦显达就抖起来的暴发户。
徐璐莞尔一笑,“爹爹教训得是,女儿知道分寸的,绝不会给爹爹和夫君丢脸的。”
徐成荣依然不放心,又板着脸沉声道:“你知道便好。为父就是担心你,怕你年轻,把持不住自己,被人一哄就姓什么名什么都忘了。”
徐璐身后服侍的沁香几人很是不满,带敌意的眸子瞪着徐成荣,要不是这人是少夫人的父亲,她们早就不给好脸色了。她们的夫人,连爷们都不曾说过一句重话,他凭什么教训她们的主子呀?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丫头们自然明白,这个新的少夫人在主子心中的地位那是日益加重的,连带她们都跟着受益。以前少夫人没嫁进之前,主子虽然不曾虐待她们,但光那冷溲溲的眸子以及淡漠的神情,就足以让她们崩紧神经了。尤其新夫人进门,她们在衡芜院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战战兢兢了。
对于父亲的重话,徐璐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很欣慰。其实,她还一直担心父亲过了半辈子的落魄日子,怕他一朝得以重用,打着凌峰岳父的身份耀武扬威呢。如今见父亲教训自己,显然还是拧得清的,脑子也清醒,就算身为凌峰的岳父,也是恪守本份,更不会仗着凌峰的势,对外人作威作福了。
“爹爹教训的是,女儿一定铭记于心,绝不忘怀。爹爹坐下来,先把早饭吃完再说。”徐璐又给徐成荣碗里添了两大勺粥,“这可是用小米熬得鱼虾粥,很是营养的。父亲可得趁热吃才好。”海鲜虽然美味,但有一个不好,那就是冷却后就有一股鱼腥味儿。所以鱼虾粥还是趁热吃才好。
徐成荣望了望外头,低声道:“那个陈天民?”
徐璐淡淡地道:“让他等着吧。”见徐成荣又在皱眉,她又赶紧解释道:“爹爹不要误会,女儿并非仗势欺人,而是故意晾他一晾的。让他明白,在姑母这件事里,我是非常不满的。”
从昨晚到现在,就可以看出,这陈天民也是个杀伐果决的人物,为了利益,可以不顾别人死活,一味偏帮龙长兴。但为了头顶上的乌纱帽,又能狠得下心,把亲妹夫抓起来下狱。这样的人,一切都是以利益至上的。
可以说,为了自己的利益,这种人六亲不认也说不定。这样的人,你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是行不通的,最简单可行的办法就是手拿大棒子,高高扬起,以绝对的权利来让他乖乖就犯。
陈天民这样的人,他可以不在乎亲情,不在乎龙家给的利益,但绝对会在乎头顶上的官帽子。所以徐璐现在要做的就是摆足上位者的姿态,让陈天民知道,想要保住头上的那顶官帽子,必须按着她的意思来办。
龙长兴是必须要处理的,但却不能由她来处理。因为她与徐氏有着血缘关系,为了尽量不授人把柄,陈天民便是一把很好利用的刀。
徐璐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借陈天民之手给姑母出气。陈天民如此在意他的官帽子,自然会不遗余力地替徐璐办事的。徐璐只需端着督抚夫人的架子,以陈天民的聪明能干,自然是明白的。
与凌峰相处久了,也习惯了凌峰的处事方式,对于自己想做,却不能拿到台面上做的事,那就是端着架子,充分利用督抚这一身份,只要抬抬眉毛,连嘴皮子都不用动,自有人帮着办事。
徐璐如今也领会了这种只可身教不可言传的本领,并且学得有模有样。
但徐成荣却不明白,陈天民好歹也是堂堂知府,就算心里恨极陈天民,但身在官场上,就算恨毒了对方,面上也是一团和气的。他只一心认定女儿大摆督抚夫人架子。
徐成荣还要斥责女儿,但当着下人的面,也不好多讲,女儿好歹已是督抚夫人了,可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任打任骂了。
徐成荣勉强坐下来,又吃了半碗粥一个馒头,见女儿还不打算见陈天民,不由催促道:“吃得也差不多了,也该去见见陈天民了。好歹人家也是堂堂知府,可不能怠慢的。”徐璐说:“听爹爹的。”于是让人叫陈天民进来。自己则与父亲一道去了隔壁的厅子。
陈天民在外头苦等了一盏茶的时光,心里跟油煎似的,想着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双腿就抖得厉害,尤其这间院子里里外布置满了凶神恶煞的铁卫,一个个手持朴刀火筒,更是吓得腿肚子抽筋。
望着前边洞开的大门,两旁还各立着四名带刀侍卫,那道大门似乎像张着血盆大嘴的巨鲸,一旦接近就会被吞入鱼腹。
陈天民又想到了两年前,凌峰初到福州时,就召集了全省五品以上的官员,官员们分成文武两排,挨着队一个一个地进入账中点卯。有些人平安从里头出来,而有些人却是被官兵拿下,有的甚至是当场斩首。那血腥的场面,陈天民至今想来都要全身发冷。
凌峰杀神的绰号不但能止夜啼小儿,还能令整个福建官场闻之色变。
这个徐氏,据说是老二媳妇娘家的表妹,从夫人嘴里得知还是个年纪很轻的小姑娘,貌美如花,却脾性温和,上回老二媳妇那般不给脸面,都不见置气,想来是个面团儿。
妻子说得轻松,但陈天民依然不敢掉以轻心,耐心恭敬地等着徐璐的召见,再小心恭敬地进入屋子里,对坐在上位上的徐璐长长作揖,“下官陈天民,参见夫人。夫人万福金安。”
徐璐淡淡地“嗯”了声,却没有说话,眼皮子都不带抬的。
陈天民心里紧张,这位上峰夫人高坐在大交椅上,面无表情,身后昂首挺胸立着四个俊俏的丫头,而下首两旁交椅后边,却立着数名煞气冲天身穿甲胄的士兵。这个看起来年纪确实不大的凌夫人,却是平空增添了无穷威仪。
陈天民又向与徐璐平坐一边的徐成荣拱手道:“徐大人,昨日下官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尽管对女儿太过拿架子的表现不满,但这时候,瞧到一直高高在上的州府长官对自己卑躬屈膝的模样,徐成荣依然得意万分。
“岂敢生陈大人的气,为着家姐的事,还劳累陈大人亲自跑一趟,徐某真是过意不去。”徐成荣起身,与陈天民抱拳还礼。
“昨晚辛苦陈大人了,若非陈大人当机立断,从龙家狼窝里解救出家姐,又连夜救回外甥,徐某真不敢想像,再耽搁下去,恐就要与家姐和外甥天人相隔了。”
尽管对陈天民一肚子的火,但徐成荣却不敢真生陈天民的气。他也生不起气来。一来他官本来就小,二来人家已做到这个份上,扯着女婿凌峰的大旗,想来陈天民不至于再偏帮龙长兴了,姐姐和外甥肯定能得到可观的财产。如今陈天民亲自登门来,已给足了面子,足以找回场子了。
试问哪个父母官,给老百姓作主还亲自登门的?怕是想都不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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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甜枣
“应该的,应该的。”陈天民爽朗地笑望着徐成荣,“……据本官仔细调查,龙家能有今日成就,会仗龙长富辛苦耕耘。龙长兴虽有涉及龙家产业,却只是帮工身份,手上并无龙家股利。龙长富去世,龙七爷理应继承龙家一半财产。龙长兴以及龙氏族人也只能继承一半。然,龙长兴穷凶恶极,妄想抢夺吞并寡嫂孤儿全部财产,甚至虐待囚禁寡嫂,穷凶恶极,令人发指,罪无可赦,罪证确凿,无可抵赖。本官判决剥夺龙长兴继承资格,打三十大板,流配蜀地五年。判决后,下官就立即赶来面见夫人。还请夫人示下,夫人可还满意?”
女人是不能继承亡夫财产的,但儿子却是天经地义。但在大家族里,儿子也并非是唯一的财产继承人,大多时候,叔伯等族人也是有继承资格的。这也就是一旦失去男人又无儿子的女人,就会成为无根漂萍的原因。
陈天民这么判决,还算公道。不止公道,已算是偏帮徐氏了。剥夺龙长兴的继承资格,那么徐氏呣子得到的财产又要多很多了。
“有陈大人的秉公断案,家姐便可放心了。”徐成荣大喜,果然官大一级压死人,有凌峰这个女婿的金面,姐姐的事儿出奇好办。他又道,“今后家姐的事儿还要请陈大人多多费些心思了。”
虽然龙长兴被剥除了继承资格,但龙家还有其他族伯兄弟,一人来咬一口,没有官面上的支持,徐氏也是疲于应付的。
“这是应当的,应当的。”陈天民笑呵呵地说,“给老百姓申冤作主,主持公道,本来就是我这个知府的份内事。徐大人不说,本官也知道该如何处理的。徐大人放心,只要本官还在福州知府这个位置上,绝对保得龙大太太平安,以及龙七爷财产的安全。绝不让龙氏族人强行吞了去。”
徐成荣心中一动,陈天民这是在变相地提条件呢。
陈天民说得很是明白清楚了,只要他还是福州知府,就可以保徐氏呣子平安,不让龙氏族人欺负。只要徐璐不再计较先前的事。
与其说陈天民在讲条件,还不如说是向徐璐求个保证。
徐成荣忍不住看向徐璐。
徐璐放下茶盏,冷淡的脸上总算露出些许笑容,“龙长兴已经发配了么?”
陈天民赶紧说:“回夫人的话,已打了三十大板,等养好伤就立即流配去蜀地。如今,正关在府衙大牢里。”
徐璐说:“我听人说,这龙长兴是陈大人的妹夫?”
陈天民心头一跳,徐璐这话说得客气,但也极不客气。饶是他反应神速,也不由为之色变,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不过他反应还是神速了,赶紧又说:“不瞒夫人,龙长兴确实是下官妹夫。也都要怪下官,一时猪油朦了心,做了糊涂事,委屈了龙大太太和龙七爷。下官如今已知道错了,还请夫人再给下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陈天民原本还要狡辩一番的,但想来人家已经掌握了他与龙长兴的关系,自己再狡辩又有何用呢?还不如大方承认错误,争取将功折过。
徐璐慢声道:“人生在世,谁没有个亲戚呢?我也能理解陈大人的行为。不过,凡事也要讲个度。维护亲戚没错,过犹却是不及了。若为了维护亲戚就以势压人,甚至让老百姓付出性命为代价,这不止伤阴德,更会连累陈大人的名声。陈大人以为呢?”
陈天民一听,背上就蹿出一股冷汗。徐璐这话看似平淡,实则是警告自己呀。此次龙家事件,若真逼出人命来,他这个知府的位置难保不说,估计连身家性命都要交代出去了。想到这里,陈天民就忍不住冷汗涔涔。他与龙长兴走得极近,自然明白龙长兴打的主意,他确实是有制死徐氏的意思,若徐氏真的没了,不止龙长兴会没命,他这个给龙长兴撑腰作主的人,又岂会落得好?
明知徐璐还没自己闺女大,但陈天民却不敢有任何懈怠之心,光看徐璐身边这么多护卫跟随,就知人家在凌峰跟前是何等的地位。只要徐璐枕边风一吹,嘴巴稍微歪那么一点点,他这辈子也就完了。
心里的念头转了千万,陈天民一刹那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于是他说:“夫人教训得极是,下官已经知道错了。也亏得夫人及时拔乱反正,不至于让下官错上加错。若龙大太太真有个三长两短,下官真是百死难以赎罪了。”陈天民觉得徐璐实在不好说话,又赶紧看向徐成荣,拱手道:“徐大人,前些日子是下官一时糊涂,让龙太大大和您都受委屈了。回头我亲自向龙大太太陪礼道歉,还望徐大人给陈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徐成荣喜出望外,没想到女儿架子这一摆,竞还会有这等好处。陈天民好歹也是福州知府,亲自向姐姐陪罪,这不止是有面子,还是亲自上了道护身符呢。将来龙家人胆敢再欺负姐姐,就得惦惦斤两了。
徐成荣原来的目的就只是让陈天民秉公作主,只要让外甥继承龙家一半家产已满足了,谁会想还有这种好处。当下就说:“不成,绝对不成。家姐只是妇道人家,哪能当得起陈大人的亲自道歉。我看还是免了吧,只要日后陈大人稍微照顾家姐一二便成。”
陈天民连连点头,表示应该的,一边又看向徐璐。徐成荣满意,但关键还得看这个督抚夫人的态度呀。他现在恨死了老二媳妇了,若非她的胡言乱语,他就不会如此背动了。龙长兴也不至于沦落为发配的命运,还竹篮打水一场空,妹子也不会与他置气哭闹了。要不是这华氏的自以为是,有眼无珠,错把珍珠当鱼眼,老子何至于落得今天这副境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璐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原本的打算就没有要拿陈天民开刀的意思,只是要借凌峰的威风,压一压陈天民。再借他的手收拾龙长兴以及龙家人。
反正那龙长兴也不足为虑了,姑母也得到了好处,当下徐璐就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陈大人不需自责,我也确实感受到了陈大人的公正判决。相信姑母不会再怪罪陈大人官商勾结了。”
陈天民脸上擒着谦卑至极的笑,心里却苦得掉渣。原本还想借着龙家的事分一杯羹,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差点乌纱不保,更不说妹夫的糟遇了。不过徐璐的态度也让他着实松了口气,好在自己反应够快,拿出了极大的决心,否则丢官罢职都还只是轻的了。
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姑母的事,徐璐很是高兴,当下就说:“既然事情已办妥了,那就别站着了,陈大人请坐。”
陈天民如蒙大赦,看来他这一关已是过了,于是道了谢,这才坐到了下首,小心地把一半ρi股挨到椅子,同时还在心里琢磨着,既然这一关已过了,那么接下来,还得想办法给妹夫求情才是。于是陈天民又看向徐成荣,笑着说:“徐大人是我那媳妇的亲姑父,这样算来,咱们也算是亲戚了。虽说我那媳妇说因双方没有时常走动,以至于生疏了,不过到底亲戚情份也是在的。徐大人若是不嫌弃,可否移驾寒舒吃顿饭,喝杯酒?凌夫人也一道去,拙荆可是烧得一手好菜,绝不输给外头的厨子。”
徐璐是妇人,陈天民就算要巴结,也得让自己夫人出面,只要徐璐去了陈家,他妹子再求求情,想来龙长兴就不至于发配了。
因陈天民的“秉公办案”,徐成荣对他的感观已好了不少,闻言就心中一动,若是与陈天民交好了,至少可以关照姐姐和外甥。不过他仍是看了女儿一眼,让女儿拿主意。
徐璐微笑着说:“陈大人的盛情相请,我和父亲心领了。耐何我出门在外,不敢久留,怕夫君担忧。等姑父出了殡,就得赶回泉州。他日若是有缘,再与陈夫人好好叙叙旧。上回与陈夫人一别,也有些时日了,请陈大人回去向尊夫人问个好。”
陈天民心中一喜,徐璐能这么说,显然也按受了他的讨好。徐璐的意思,就算不能代表凌峰本人,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是,下官一定把话带到。想必拙荆肯定会很高兴,都这么久了,夫人还能记得住她。”陈天民在心里组织了语言,又小心翼翼地道:“下官那个妹夫,此番作为,确是他咎由自取,实在怨不得谁,只是,他如今也知错了,更是愧对长嫂和侄儿。如今,他想在离开之前,再向龙大太太磕头陪罪。还请夫人示下。”
徐璐毫不意外,陈天民大加卖力地“维护”徐氏,让徐氏分了龙长富大半财产,再紧揪着龙长兴不放,也就没意思了。大棒子拿久了,也该换颗甜枣了。
于是徐璐说:“亲自陪罪就免了,看在陈大人的份上,就饶他一回吧。不过以后可不能再出现在我姑母和表弟跟前了。”她面目含威地盯着陈天民,语气轻淡,“龙长兴可以饶恕,但龙家人估计心里还不会服气呢,陈大人觉得该如何办才好?”
徐成荣心里一动,忍不住再一次看了女儿一眼,眼里尽是震惊。官场上并未有分明的是分黑白,有的只是妥协和交易,他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也还没大摸清这里头的门道。可女儿才多大年纪?
陈天民在心里叹口气,眼前这人真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么?怎么如此难缠呢?比官场上那些老练的政客还要厉害三分。
先是拿捏着他的官帽子,逼着他处置龙长兴,“秉公断案,大义灭亲”。现在又借由赦免龙长兴为由,又要他帮着“安抚”龙家人的情绪。这哪是安抚,分明就是想借由他知府的威严,给她姑母徐氏撑腰,压压龙家人可能会有的情绪。
今早他在公堂上判决龙飞继承龙长富大半财产,龙氏族人并不服气,徐氏就算分得财产,在龙家这个庞大的宗族面前,依然会受制约。这时候,任何人出面都是行不通的,还得要他这个地头蛇父母官出面弹压才成。
陈天民尽管暗恨徐璐算得太精,但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女子的精明厉害。擅借刀杀人之法。而他就是她手上那把刀,替她冲锋陷阵,做她不能出面也无法出面的事儿。
尽管知道自己只是人家手上的棋子,可陈天民却半分脾气出无,反而还得高高兴兴地做这颗棋子。
陈天民说:“龙家不服也得服。若是不服,下官治他们一个欺虐寡嫂,抢夺财产之罪。我朝律令,凡抢夺财产者,无论成功与否,皆是重罪。轻则斩左趾,重则处以极刑。”
好像,大庆朝确实有这么一项律法,本朝律法不比前朝,律法一向森严,抢夺罪判得极重。倒也难为陈天民了,为了讨得徐璐的好,赦免龙长兴,连抢夺罪都搬出来了。
陈天民能做到这种地步,也是被逼无耐,实在是凌峰的凶名太过响亮了,再则他有错在先,就更是挺不直腰杆了,徐璐要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判。
徐璐见他如此尽心,便说,“有陈大人出马,我倒是放心了。陈大人对律法如此精通,我觉得也该加加担子才成。”
陈天民心里哆嗦着,这是惊喜的表现,官场上说话从来都是委婉的,徐璐说的是给他加担子,显然是要给他升官的节凑呀。虽然徐璐没有给他升官的权利,但在凌峰面前多加美言几句,再给他升半一官半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想不到,为着龙家的事儿,还能因祸得福,陈天民喜得连搓双手,恨不得立即回去与夫人分享这一喜悦。
徐璐端着茶杯重新喝茶,陈天民也极有自知之明,赶紧起身告辞。
等屋子里清静后,徐成荣就忍不住打量徐璐,眼里带着震惊和不可思议。
徐成荣一直知道这个长女一向有主见,脑袋瓜子灵活,针线功夫好,待人接物也还有一套,但实在没有想到,女儿在面对陈天民这样的一方封疆大吏,也是游刃有余,气势非凡,尤其刚才端起架子时,还真有上位者的风范,又打又拉,恩威并施,连他这个亲生父亲在女儿面前都不敢轻易放肆了。
……
把陈天民对龙长兴的判决与姑母徐氏一说,徐氏这才活过来般,脸上揉进浓浓喜悦,喜悦过后,她又恨声道:“龙长兴这个匹夫,枉你姑父生前对他那么好,想不到,你姑父尸骨未寒,他就如此的迫不及待欺辱我们孤儿寡母。也亏得有璐姐儿出息了,替姑母撑了腰,否则,姑母也只能被人往泥里作践了。”徐氏直到现在还不清楚徐璐究竟嫁了多么显赫的人家,但瞧满屋子训练有术的丫环和外头清一色的带刀侍卫,就知这个侄女的夫家非同一般。心下高兴,也得瑟起来,恨不得立即回龙家,给那些势利眼上上眼药,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也瞧瞧,她也是有靠山的。她的侄女连陈天民那样的土皇帝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徐璐安慰了徐氏一通后,一行人又去了龙家。主要还是替徐氏撑腰。
自从龙长兴被大舅兄官老爷给抓走并重判发配后,龙家这时候可谓是人心惶惶。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很快就从昨晚的阵仗看出,大太太徐氏的终极靠山来了,连陈天民那样的地头蛇都不得不大义灭亲,以前曾威逼过徐氏的龙家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全都杀往龙老夫人跟前哭诉求保护。
龙老夫人是龙长富的母亲,自然也就是徐氏的婆母,整个龙家,也只有龙老夫人敢用身份压一压徐氏了。
龙老夫人瞪着一群被打昏了的鸡似的龙家人,喝道:“你们这是干嘛?还要不要脸面?区区一个妇道人家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都给我起来,好生与我坐着。等徐氏回来,再从长计议。”
一个媳妇怯生生地抬头,“老夫人,连二嫂兄长都没办法撼动的人物,咱们小胳膊小腿的,如何撼得动?”
“是呀,老夫人,陈大人那样的大官都要听其派谴,大嫂的那个侄女也不知是何来头。”龙四郁闷悔恨,他们四房是庶出,本来就分不到多少财产,可为了龙长兴承诺的那么点好处,就被龙长兴撺掇着与徐氏作对,现在可好了,徐氏的大靠山来了,连陈天民那样的大人物都得鞍前马后侍候着,他们就一普通老百姓,能拧得过人家的大腿?
龙老太太喝道:“瞧你们那点出息?都给我振作起来。我还没死呢。”
老三媳妇赶紧喊道:“老太太,陈天民不但把二哥发配到蜀地去,还剥夺了二哥的继承资格。据闻,徐氏却能继承大哥一半的财产。老太太,您可得想法子呀,咱们都姓龙,凭什么让一个外人继承咱们家的财产?”
龙老夫人在怒道:“徐氏那侄女厉害,难道我龙氏族人就是吃素的?老三,别呆着了,赶紧去把族长叫来。哼,我们族里的事儿,也要让一个外姓人干涉了,到底还要没有王法?”
龙老三龙长明正要开口,又有人进来喊道:“老太太,知府大人来了。”
龙老夫人豁地从椅子上起身,冷冷地道:“来得正好,我倒要问问,他陈天民到底还当龙家是亲戚不?还要不要顾她妹子的死活了。”
陈天民一身官袍,昨晚一整晚都没有睡,白日里又赶去向徐璐陪罪解释,回到衙门后,又听从夫人的意见,又赶紧杀往龙家,把龙家人搞定,这事儿才算完结。否则,督抚夫人肯定会认为他办事不力,而自己的妹子更是要受磋揉。
陈天民威风凛禀地来到大厅里,等龙老夫人颤危危地进入厅里来后,便板着脸,义正严辞地道:“龙李氏,你纵子欺辱虐待寡媳,人家苦主已把状告到本官面前了,你可有话说?”
龙老太太吓了一跳,她只不过是乡下老太太,后来儿子发了达才把她接到城里来,过着老太君一样的日子,在家中她一向强横,因为龙长富孝顺,但在外头,就是个怂包了。原来还想拿捏陈氏来威胁陈天民的,但陈天民却先下手为强质问她,老百姓天生就畏惧当官的,陈天民官威一摆,当下就吓得腿软,好容易凝聚出来的气势瞬间就没了,紧紧攥着老三媳妇的手,结结巴巴地道:“大,大人,民妇冤枉,冤枉呀……”
与龙家做了多年姻亲,陈天民如何不了解这个老太太的习性,这人就是个胡撑蛮缠的主,一旦让她使起泼来,可就了不得的,于是陈天民果断听从夫人的意见,来个先下手为强,眼带杀气地厉声斥责,“还还冤枉?龙长兴欺辱寡嫂囚禁徐氏的时候,本官可不信你老眼昏花不知情?”
陈天民为官多年,罗列罪名那可是手到擒来,草稿都不打一下就给龙老太太罗列了一堆堆罪名,“儿死欺媳妇,此为不义。纵子欺辱寡媳,此为不仁,不善待寡媳妇,穷凶恶极,令人不齿。龙长兴能有今日作为,咎由自取。你身为人母,却趁儿子尸骨未寒之际,强掠失恃孙子财产,令人齿冷。徐氏身为媳妇,服侍你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念旧情,只一味偏帮儿子,令人寒心。”然后又痛骂龙家诸人,“龙长富生前孝顺老母,又多方提携帮辅你们,尔等不思感恩图报,却趁龙长富身死就这般对待人家妻儿,实在令人心寒齿冷。狗都能够结草衔环,你们知恩不报还不如狗呢。本官看你们一个个就是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
陈天民一通痛骂之下,龙家人虽然面带愧色,但那龙长富宠大的财产实在令人心动,龙三媳妇阴阳怪气地道:“陈大人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当初大嫂的侄女没来之际,大人可还骂大嫂不配作龙家妇呢。”
陈天民大怒,“你是何人?是龙家什么人?”
龙三媳妇撇唇,龙三立马陪笑着说,“回大人,此乃贱内,与二嫂一向交好的。”龙三以为把陈天民的妹子陈氏抬出来,便可揭过,但陈天民却勃然大怒,“妇道人家,不在家相夫教子,却纵容丈夫胡作非为,做那令人齿冷的忘恩之事。也配为人妇?来人呀,给本官掌嘴,让她明白,什么叫律法。”
几个衙役上前,抓着龙三媳妇一通耳光打下来,龙三媳妇双颊高高肿起,牙齿脱落了两颗,又痛又恨又怕,萎顿在地。
屋子里鸦雀无声,龙家人全跪到地上,口喊“大人饶命”,龙三扶着媳,又恨又不服,“敢问大人,不过是妇人多嘴说了一句话罢了,又是犯了哪条律令?”
陈天民冷然道:“大庆律法,抢夺他人财产者,此为侵犯财产罪,我朝律令,轻唐律之所轻,重唐律之所重。此犯罪者,皆赦为庶人,斩左趾为惩戒。本官不过是掌她嘴巴,这算是轻的了。”
龙家人大惊,龙三更是惊惶叫道,“大人言重了,我们不过是与族人分财产罢了?咱们龙家的家务事而已。”
龙家其他也跟着叫道,称他们可不是抢夺他人财产,只是家族分财产罢了,宗族里的事儿,一般官府是不会管的。就算族长处置犯了族规的族人,官府也是没资格管的。
其实陈天民也是知道的,大家族里的事儿,官府确实无权过问。
但陈天民早有准备,说:“一派胡言,家族分财产还会拘禁寡嫂侄儿?龙家能有今日局面,全懒龙长富,白手起家,辛苦耕耘,方有今日成就。当年龙长富起家可没向族里要过一分一毫,如今龙长富没了,他的身后财产,有权过问的,也只有龙长富双亲以及妻儿。你们这些旁支偏系,也是无权过问。”然后又把大庆律法说得头头是道,龙家人傻了眼,在陈天民的大棒和甜枣下,不得不服软。
龙老夫人被陈天民一通恐吓之下,也是晕头转向,乖乖地交出了钥题,地契,房契,以及银庄里的票号等。甚至还想拿捏徐氏陈氏的心思也没了。
徐璐父女携徐氏呣子回到龙家,陈天民已处置得差不多了。徐氏望着噤若寒蝉的龙家人,冷哼一声,昂首挺胸地来坐到首座,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徐氏哭的全是她对龙家的付出,以及在龙家受到的种种不公和委屈,直哭得声嘶力竭,待徐璐上前劝解后,方才打住。
徐璐轻声安慰徐氏,“姑母快别哭了,我知道您受了委屈,不过到底您苦尽甘来,有陈大人替您作主,您也该知足了。姑父地下有知,也会安心了。姑母快别哭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办好姑父的丧事,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才是。”徐璐目光凉凉地扫了在场的龙家诸人,最后看向龙老夫人,慢声道:“龙老夫人,按理,我也该合着飞表弟叫您一声祖母的。不过,似乎您对飞表弟这个亲孙儿都不放眼里了,想必我这个外人就更是不待见了。我和姑母就不用招呼您了。我姑母如今却是孤儿寡母,也没了依靠,想来也不受您的待见。不过我姑母到底是孝顺惯的,就算您不待见她,姑母仍然不敢怠慢您。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姑母已与我说过,不管您老人家如何不待见我姑母,但姑母身为儿媳妇,应有的孝道也该有的。并非因为姑父没了就怠慢您老人家。所以我姑母决定,这幢宅子,就全权送与老夫人。一来成全姑母对您的孝心,二来,也是不愿再睹物思人,以免伤心。姑母在外头另置宅弟,飞表弟如今正式继承姑父财产,不过飞表弟到底年幼,恐被人算计。所以,我姑母便决定,飞表弟名下的财产,全由陈大人代为管理,不知老太太意下如何?”
徐璐觉得,即然大家已撕破脸,再住到一起,也没必要,干脆分开别住,更自在些。反正徐氏呣子已得到了一半多的财产,有陈天民在,相信没有人再敢打他们的主意。龙家人得另外小半财产以及这幢宅子,也算是占便宜了。
龙家人没有言语,实则都在心里惦量着,徐氏呣子有陈天民作主,又有督抚夫人作靠山,想来他们也争不过了,索性退而求其次,打那剩下的一半财产的主意更来得容易些。龙家这幢五进的院子,很是广阔,少说也要值十来万银子。龙老夫人将来没了,还不是由他们继承?于是一个个便没再吭声,表示默认此事。
徐氏又清清喉咙,说了俱体的细节,表示她不懂营生,七爷年纪幼小,恐无法打理龙家产业,于是徐氏只要了龙家存在钱庄里的银票以及一切现存的田庄,和龙家在他处的别院山庄。龙家的门市铺子,她只要铺面的房产地契,经营权全交由出去,她一概不管。
龙家人又在心里火速盘算起来,自己掌握营生,但店面铺子却是由徐氏把持,这就相当于在头顶上加了把锁,万一徐氏哪天不高兴了,收回铺子,他们的生意就算不遭受重创,也要大受影响。毕竟做活了的生意陡然更换地方,总会影响生意的。
尽管心里不服这个决定,但龙家人却没胆子与陈天民理论。反正龙长富的财产本就不是他们的,现在还能勉强分得剩下的一半财产,也算是意外之财了。
处理了徐氏的事儿,龙家人也没有再闹事儿,陈天民也松了口气。龙老夫人虽然想不过,但想着还在牢里的二儿子,也不敢再硬杖腰子。
……
徐氏从龙家搬了出来,另外在城东买了间不大的院落,徐璐让凌栋然去找周进,让周进帮着把关,代为照顾徐氏,自己则辞别父亲和姑母,起程准备回泉州。
不过在离开之前,徐璐还是勉为其难地去了华家拜访几位舅舅。
徐成荣原本也要一道去的,享受享受华家人后悔尴尬的嘴脸。
但徐璐却说:“爹爹都已经去过了,这回再去不怎么妥吧?”
徐成荣现在不敢再轻易训斥这个长女了,不知为何,如今的他,在女儿面前,总有种局促之感,就好像站在面前的,不再是自己的闺女,面是上峰夫人。
第124章 世事无常
徐璐身为晚辈,此去长辈家,就是让人敲个门,自报家门,一般门房的人对于主家的晚辈,不管如何都要以礼相待的,先请去客厅,再回禀主家。由主家出面招待。
当然,穿得破破烂烂的又除外了。徐璐坐着六抬青幔大轿,身前是八名侍卫,典锣开道,典官随行,非官面人物是不得用锣鼓出行的。门房的哪敢怠慢,大开中门,一边恭请徐璐入内,一边赶紧让人回报主子。
华家人听说是外甥女登门拜访,也在这时候真正确认了徐璐的身份,哪里敢怠慢,纷纷奔往前院迎接。
徐璐穿着姜黄色喜相逢八团妆花缎褙子,下身淡紫色的五福湘裙,头梳简单的高髻,只以六枚圆圆的红宝石金簪相绾,正中一枚羽毛状的六尾凤钗,钗座垂下的南珠硕大明亮,正垂在额间,面容圆润清丽,灼灼生辉。
大舅母王氏走在最前头,扬着慈爱的笑容迎了上来,不等徐璐开口,便上前抓着徐璐的手,道:“自那日泉州一别,转眼已有两月。听说外甥女前两日便来福州,为何不来华家,偏住那毫无人情味的地方?可是嫌弃舅舅舅妈?”
徐璐说:“舅妈可要冤死我了,此次来福州,也是为着姑母的事儿,带的人也多,不好打扰长辈,恐惊扰长辈清静。”
王氏嗔道:“大家都是亲戚,有何惊扰不惊扰的?你这也太客气了。我可不依。”徐璐又与二舅妈李氏,三舅妈朱氏相见,一行人边说边进入屋子里来,李氏说徐“才两个月不见,璐儿却是清减了,外甥女婿对你可好?”
徐璐说:“劳二舅妈惦记,夫君对我很好。”
三舅妈依然寡言少语,只在后头慢吞吞地走着。一路来到屋子里,被王氏拉着坐到东面,隔着茶几,王氏依然擒着徐璐的手不肯放开,上下打量着徐璐,嘴里说着心疼的话来。
“自那年老太太没了,璐姐儿也就不来了,可是不喜舅母了?”
徐璐说:“舅妈恕罪,外祖母没了,我伤心了许久,怕睹物思人,有失体统,所以不敢再来舅家。”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璐姐儿可是嫌弃舅妈了。”王氏笑道,“昨儿你玲表姐才回来家中,与我说起璐姐儿的事来,我还以为她哄骗我呢。原来是真的。唉呀,还真不凑巧了,那日你父亲也曾来到家中,可惜你大舅舅病了,我正陪你大舅舅外出求医,所以不曾见到你父亲。也不知你父亲是否生咱们的气。”
徐璐说:“舅妈言重了,父亲能够理解舅舅舅妈的。”
正说着,三位表嫂过来了,徐璐起身施礼,等还了礼,大家坐下来,龙表嫂客客气气地奉承了几句,说:“许久不见,表妹却是越发福态了。”
徐璐说,“表嫂也是如此。”
徐璐让人把把礼物抬了进来,笑着说:“我此番来福州,一来也是为着姑母的事儿,再顺道拜访舅舅舅妈了。舅舅们富有四海,什么样的稀罕没见过?所以我也送不出别的贵重物,就只送了些泉州的特产,不值几个钱,纯表一点子心意,还望舅妈和表嫂们不要嫌弃。”
王氏等人又说着:“璐姐儿能来我就高兴了,哪还有嫌弃的。你这可是臊我呢。”
等众人把东西抬进来退下后,徐璐又问候了几位舅妈的身子,以及几位表兄后,便起身,“多年未曾见过舅舅们了,不管如何,还得向舅舅们磕个头,尽尽孝心才好。”
王氏说:“你舅舅今日不在府里,要晚上才能回来。璐姐儿就在家里歇了,玩上两日再走可好?”
“舅母爱惜赐住,原不应辞,只是如今出来已有数日,恐领了赐又耽搁回去时辰,让夫君担忧。他日再来看望舅妈,未为不可。望舅妈见谅。”、
王氏几位舅妈又挽留,说几位舅舅如今皆不在府里,已经打人去请了,相信再过不久便可回来。
徐璐说:“我冒味登门,已是不妥。哪还能扰舅舅正务。既然舅舅不在府内,那我他日再来拜彷。”
王氏急忙说:“这哪成,你大老远来这一趟,就算外甥女婿担忧,少不得也要吃顿饭再走。”
徐璐微笑着说,“舅妈爱惜我,原也想多留几日,以敬孝心。耐何出来日久,后日就是总兵夫人生辰,我还得赶回去吃酒。不敢耽搁太久。还望舅妈恕罪。”
王氏久留无果,只得说:“既如此,我也不留你了。只是大老远回来一趟,好歹要见过舅舅才走吧?”
徐璐点头,“理应如此。就是又要扰舅舅们公务,很是愧疚。”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几位舅舅便回来了,大舅舅华远山年约五旬,威严稳重的模样,体胖面圆,一派富态形像。
徐璐上前施礼,一一喊了舅舅们。
华远山双目含泪,上下打量徐璐,连声道:“几年不见,璐姐儿都这么大了。印像中,还一直以为璐姐儿只这么大呢。”华远山比划了下,感叹道:“越发像你母亲了,可惜,你母亲福薄,走得那样早。”
华家老二老远海笑着说:“璐儿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把外甥女婿也带来让舅舅瞧瞧?”
徐璐说:“夫君公务繁忙,走不开。待他日得了空,一定带他来向舅舅们磕头。”
华远海连忙摆手道:“外甥女婿公务要紧,自然要先顾公事。横竖大家都是亲戚,来与不来都没什么的,反正这份亲戚情份又跑不掉。”
徐璐笑了笑,没有说话。
三舅华远城笑问徐璐,“璐儿,你父亲呢?怎的没与你一道来?”
华远山赶紧解释道:“妹夫大概是恼了咱们了,唉,都要怪有龙,长辈登门,也不派人向我吱一声。怠慢了妹夫,我这心里可是难受。”
徐璐说:“舅舅多虑了,父亲怎会恼舅舅呢?父亲只是觉得,舅舅们病了,他却没能帮上忙,替舅舅分忧痛苦,心里自责罢了。”
华远山赶紧道:“他又不是大夫,有何好自责的。你父亲现在在哪?赶紧派人请他过来,我们也有许多年未曾喝过酒了。”
“父亲也想多呆两日,耐何只向上峰请了三日假,今儿已起程回漳州去了。”
华家诸人一副遗憾的表情,又与徐璐说了好些她小时候的趣事,徐璐尽职地擒着微笑,不时附和着。一谈到她目前的状况,则轻描淡写一揭而过。若说到凌峰身上,更是闭嘴不谈。就一句,“劳舅舅关心,夫君挺好的。”
最后又提及姑母徐氏的事来,华家诸人愧疚不已,称不是他们不肯相帮,而是力不从心,龙家与知府陈天民是亲戚,龙氏族人又一向霸道惯了,再来又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们不好Сhā手。
龙家的事儿,确实算得上是人家的家务事,连官府都不好过多干涉,更不说华家了。
徐璐语气淡淡:“都已经过去了,还提它作甚?”
吃午饭的时候,得了消息的华玲华珑也赶了回来,和华玲一道回来的还有她的婆母陈夫人。
这对姐妹神情复杂地望着徐璐,尤其是华玲,她一直都认定,徐璐哪有资格嫁给凌峰,说不定就只是个妾,因年轻貌美,一时得了宠,就以凌峰正妻自居了。
华玲一直如此安慰自己自己,但这种理由,连她本人都很难相信。这时候,见到徐璐,再想着那日在望月楼说过的话,就臊得无地自容。再来前两日对徐成荣无礼的表现,再想到公爹面见徐璐的小心讨好,心里更不是滋味。
华珑虽然心里也别扭得慌,但比华玲又要好些,与徐璐寒碜了几句,语气却是比以往亲切多了。
徐璐全以礼相待,温和而至城至性,虽话不多,却是轻声细语,看起来极为真诚。华家人见状,心里又松了口气,觉得这个外甥女还是满不错的,并未因高嫁权贵,就不可一世目中无人。
陈夫人客气而亲热地与徐璐见了礼,然就冷眼观看半晌,忽然感叹不已,想着丈夫对她说过的,“这个督抚夫人,看着年纪轻轻,却能掌控大局,更有无锋而利,无骄而横的气势。我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可在此人面前,却完全放不开手脚,只有诚服的份。”
陈夫人今日也是带了目的而来,亲眼观察了徐璐半晌,并未看到徐璐的无锋而利,无骄而横的气势,却看到另一种面貌的徐璐,她并未因是高高在上的督抚夫人,就摆出不可一世的姿态或做发号施令的那个人。也没有因为是身份的高贵,就声势夺人,以自我为中心,或高谈阔论。相反,她的性子分外柔和,都是别人说话,她仔细聆听,虽然不大爱笑,却又很体贴,总能在你觉得难堪的时候,又递上一句宽慰的话来,让人心怀感激。
当然,若是你认为这样的人很好相处,毫无权贵夫人的架子,那就大错特错了。陈夫人经过仔细观察,也不得不佩服起来,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已俱备了身为官夫人的上乘交际本领了。
陈夫人知道,徐璐对华家,绝对是没有好感的。可瞧瞧人家,在面对这些曾经当众给她难堪甚至在龙家事件里还充当着不光彩的落井下石的华家诸人,依然表现得彬彬有礼,落落大方,遵守着官场交际规则,进退礼节。在主人坐定之后自己方坐下,坐姿端正,神情轻松温和,并无半分上位者的骄傲自满。
陈夫人自认自己从小学尽礼仪,也做不到像徐璐那样不骄不横,大多时候在面对不如自己的人,也会不知不觉中,露出高高在上来。
当然,经过仔细观察,陈夫人还是能分辩出,徐璐面上做足了身为晚辈应有的礼仪,但对华家,也就只是面子情罢了。所以陈夫人也不强求让儿媳妇与徐璐重新讲和。确实如丈夫所说的,不求巴结上人家,只求尽释前嫌,便足够矣。
过犹不及这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
于是,陈夫人问候了徐璐几句,又表达了之前对龙家处置上的偏帮的歉意后,又婉转地邀请徐璐入府一叙。
徐璐笑着说:“改日吧,等下就得走了。”
吃午饭的时候,徐璐依然谨尊着晚辈身份,坐在三舅妈朱氏的下首,席间,王氏几人想方设法找着话题,时不是提及小时候徐璐的事,话里话外全是华家对徐璐多么好,多么上心之类的。
徐璐淡淡一句:“……是呀,小时候舅妈们对我可好了。我记得有一回,外祖母原本要赏了我一个翠绿的镯子,大舅妈说我年纪小,不能戴太过贵重的东西,怕被歹人惦记,把那镯子给玲表姐戴了。也不怕玲表姐戴着是否会招来歹人。”佯装没有瞧到王氏诸人尴尬的脸色,以及陈夫人的暗自讽笑,她又继续说:“我还记得有一回,外祖母让厨房做了蟹黄包,舅妈怕我吃多了肚子疼,赶紧让玲表姐珑表姐帮着一道吃。甚至有一回,外祖母给我们表姐妹制新衣裳,舅妈怕绢缎类的热着了我,就让裁缝用了棉类的衣赏。穿着果然透气舒适。”
王氏李氏舅妈脸色发青,华玲华珑埋怨地瞪了王氏一眼。陈夫人则暗自发笑,绢缎类的面料光滑细腻,又轻薄,穿着不会显热,反而有种冰冰凉凉的感觉,大富人家在夏季,一般都穿娟缎或焦麻类的衣料。而棉类的,一般多为贫民阶层穿戴。大富之家一般不用棉料,大都只是用来做床单桌布之类。这王氏明明对人家不好,还好意思说以前有多么疼人家,难怪要被抽回来。
一时间,席面就冷了场,有了王氏的被打脸,无人再敢随意开口,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徐璐似乎没怎么受影响,居然还添了二回饭,并对陈夫人笑道:“舅舅家的饭越发可口了。以前我来舅舅家,也只与外祖母一起才吃得上这种香米呢。”
陈夫人皱眉,看了王氏诸人青白讪然的脸色,也觉得王氏这些人太过了。徐璐当时也就是个小姑娘罢了,华家又不是穷得吃不起饭,连香米都不肯让外甥女吃。这也太缺德了些,陈夫人自认自己再是抠门小气,也做不到这般苛待。
王氏强笑着解释,“璐姐儿倒是误会了,这香米是宁化县产的,还是外甥女婿上任以来发现并推广的。如今咱们家都吃得是这种米。以前这种米并未被发现,咱家吃的都是一般的米。”
徐璐笑着说:“虽然那时候年纪小,但记性却是不错的。舅妈以前吃的米叫蔚县小米,蔚县小米颗粒饱满,金黄灿灿,素以粒大、色黄、味香、富粘性而令人食指大动。外祖母吃的是云南八宝米或是紫米,舅妈和表姐们吃的就是这种蔚县小米。那时也都要怪我,嘴巴馋,因想吃舅妈家的蔚县小米,所以就赖在舅妈家不肯走了。刚开始舅妈还提供这种米,后来全成糙米了,原来是让我给吃空了。现在想来,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王氏脸色难看至极,想笑又笑不出来。
“以前,以前家中不比现在,那种蔚县小米也不经常吃的。不过现在不比从前了,想吃什么米都是有的。璐姐儿若是喜欢,就带些回去?”
徐璐淡淡地道:“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给舅妈添了诸多麻烦。现在长大了,也嫁人了,哪还能给舅妈添乱的。”
吃过午饭,徐璐告辞,众人又送她至大门处,徐璐却只从偏门出去,王氏等人哪会同意的,只有下人才走偏门的。亲戚都是走大门的。
徐璐却执意要走偏门,并笑着对舅舅们说,“我爹爹都是从华家偏门出去的,没道理我比爹还要高贵了。”
也不看华家诸人的反应,果然从偏门离去。
徐璐走后,陈夫人随后也告辞,华玲原还想留在娘家说说话儿,但被父亲以及叔叔们责怪的目光一扫,止步不敢前。望着徐璐离去的那一行车队,华玲咬了咬唇,内心涌起一股失败感。她不明白,以前未出嫁时,无论家世还是财富,才艺还是姿容,她都比徐璐优秀,却处处争不过她。过去如此,现在依然如此。好不容易嫁给了知府儿子,自以为终于可以在徐璐面前扳回一城。谁知上回的一番冷嘲热讽趾高气扬转眼间就成了砌头砌尾的大笑话。
娘家人又聚在一起说了什么,华玲已听不进去了,只剩下空空的脑袋,犹在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第125章 迟来的周公之礼
回到泉州后不久,就迎来了徐璐十五岁的生辰,因为她都已嫁了人,娘家又不在当地,再举行及笄礼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徐璐干脆不让办,只是在屋子里做了几席酒,邀请了凌峰幕僚家属入府吃了顿酒,准备再请戏子入府唱戏。
按大庆朝的规定,女子年行了及笄礼,便代表正式成人。也有年二十才行及笄礼的,但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徐璐都嫁了人,并不想大办。因为她这阵子管家实在太累了。家中又无长辈主持,她总不至于一边管家一边行及笄礼吧?
凌峰也觉得没必要举行及笄礼,但给徐璐过十五岁生辰,也还是不错的。
虽然徐璐并不想大办,就只是在家中设几桌席筵,饶是如此,她也收了不少的礼物,大都是底下人孝敬的,以及与凌峰走得较近的下属官眷赠送。
收了人家的礼,少不得要请人家吃饭,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督抚夫人十二月二十九这一日过十五岁生辰的事儿,已传得人尽皆知。官场上更是闻风而动,提前送礼的人几乎踏破了凌家门槛。
身为上位者,倒不必站到垂花门处迎接客人,只需端坐在厅子里,反而是客人得向她行礼问侯。但徐璐可敢如此托大,把身边的得力丫头全支到了垂花门处,替代她迎接客人。
徐璐不预大办,但也没料到会来这么多的客人,瞧满屋子珠翠环绕,香风袭人。一些自认在徐璐面前有脸面的都围坐在徐璐跟前,聊天说话。一些身份不够格的,也就去了花园转圈。
临近中午,客人大多到齐了,徐璐便让人准备摆桌子,瞧到了秦夫人以及淮安伯府的二奶奶秦氏。姑嫂二人也不怎么碰头,各自在自己的圈子里说说笑笑。
传言果真不假,秦氏最近发了大财,花银子毫不手软,买了几大车的海外来的稀罕玩意,送进了京孝敬婉妃娘娘。秦婉妃得了这么多稀罕玩意,又分赏给诸位内外命妇,皇帝身边服侍的太监侍卫等也送了好些。有了银子和这些珍玩开路,秦婉妃在宫中风头一时无两,圣上宠爱,皇后避其风头,其他嫔妃也争相巴结讨好,外命妇们也是一拔一又一拔地进宫请安问侯。
婉妃娘娘如此简在帝心,但凡与婉妃相关的人马也跟着水涨船高。其中最受瞩目的当数婉妃的娘家妹子秦氏,也借此东风,得到了圣上的关注,连带让婆家淮安伯府也跟着受益。
据可靠消息讲,秦氏和刘天华夫妇年后就要进京,据说最低都是五品的实缺。刘天华二十来岁的年纪,即未寒窗苦读,又未出钱打点,喜事就从天而降,这可羡慕坏了好些靠寒窗苦读混了十来年才勉强有了如今成就的官员们。
当然,官场上的生存法则从来是捧红踩黑的,大家尽管心头嫉妒不屑,面上却一个个争相巴结秦氏,希望能与秦氏交好,换来婉妃娘娘的半分注目,只要靠上婉妃这条大船,就算没有刘天华这份好运气,至少也是没有坏处的。
当然,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
众人巴结着秦氏,却用眼光偷偷瞄着刘夫人。
前阵子刘向东公事公办,为了一个外地来的所谓的贵妇人,把秦氏给掌了嘴,还打了板子。可转眼间,秦氏就要一飞冲天。以秦氏恶毒又张狂的性子,等她发达后,哪会放过曾给她难堪的刘向东。
以往好些与刘夫人交好的官夫人们,也自动离刘夫人三步远,生怕让秦氏瞧到了,把她们归类为刘系人马,进而被记恨。
对于今日受到的冷遇,刘夫人神色倒是平静,她和丈夫已彻底倒向凌峰,凌峰与皇上可是铁杆关系,皇后已育有三子一女,皇长子已封为太子,百官也拥护嫡长,婉妃再是得宠,也撼不动皇后的地位。只要皇后不倒,婉妃的手再长也不敢伸到凌峰这儿来。
听说前几年,皇帝才刚登基的那一年,就有个宠妃勾引凌峰不成,反而在皇帝面前污陷凌峰调戏她。皇帝没有治凌峰的罪,反而痛骂了那名宠妃。过后不久,那名宠妃就因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失了圣心,在后宫郁郁而终。连带那位宠妃的娘家也跟着迅速没落下去。
所以面对秦氏的嚣张,刘夫人尽管心头发怵,但依然保持着七分冷傲。
秦氏受足了众人的捧场,自然是春风得意,除了那些身份足够高贵的夫人们没有凑上前来,厅子里有大半官夫人都聚到她这儿来了。看到高坐上首的徐璐,身边也只围着那么几个零星官夫人,秦氏更是洋洋自得,总算把这徐氏的风头给盖下去了。
暗自把陪徐璐说话的那几位夫人记在心里,秦氏款款来到徐璐面前,高声大气地道:“凌夫人,你这身衣服可真漂亮。这是蜀地来的七彩缎吧?”
徐璐今日穿的是姜黄打地五彩祥禽遍地锦的长褙子,喜气又精神,再配上姜黄色的裙子,更是富丽高贵,头挽高髻,六尾凤钗垂下的东珠颗颗硕大圆润,一张脸儿明媚清丽,即有少女的纯真,又有权贵夫人的雍容。
随着秦氏的话,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徐璐的裙子,这裙子造价可不菲,不说料子有多名贵,单论这六副开的裙裾上头的金银细丝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花苞,祥鸟花纹,山水图岸,可就耗费功夫了。在场诸位有一半的官夫人自认就算倾自家所有财力,恐怕也做不出这么一条裙子。
徐璐微笑着说,“二奶奶当真好眼力。不错,我这确是蜀地的七彩缎。”七彩缎顾名思议,就是七种颜色织出来的缎子,裁好后,再在上头绣上大篇福的花鸟图案,就单这种华丽刺绣,少不了三五个绣娘忙活半个月。
好些大富人家中都养有大量绣娘的,没条件的也在外头铺子里买的现成的衣料裁,但就没有那种精美刺绣了。所以分辩巨富和小富的区别就是看所穿衣裳上有多少刺绣。
秦氏掩着唇说:“最近泉州城又来了好些海外的,尤其是那各款式的蕾丝镂空边的,可美了。夫人怎么不穿呢?穿着肯定漂亮呢。”
众人的目光又看向秦氏身上的裙子,秦氏的裙子是浅紫色的,厚实的裙子外头罩着一种烟染色的似纱似丝的料子,很是轻薄,上头还有花纹。这种料子,西洋名翻译成本土话就是蕾丝。
最近泉州城也有卖的,因为是舶来品,价格很是昂贵,好些人望而动步。看秦氏穿着整片的蕾丝,确实飘逸好看,一些人也羡慕死了。
徐璐看了秦氏的蕾丝裙子,微笑着说:“这种蕾丝我也曾心动过,不过外头掌柜提醒我,也只有夏季穿方能显出飘逸的美感,冬天穿这种,有些不论不类呢。所以只好忍痛放弃了,只让下头的做了几双蕾丝的手套,在袜子上缀了些花边。”她伸出一双脚来,铁绣红色的弓字绣花鞋上,有一缀蕾丝花苞。红色的蕾丝配上红色的鞋身,看上去确实美致,很有美感。
众人目光又下意识地望向秦氏的裙子,确实如徐璐所说,现在天气也比较冷了,秦氏上身穿着棉袄,下身却是飘逸的蕾丝,确实有些不大入眼呢。
“是吗,可我觉得就是好看呢,我听说海外那边的洋人,都是这么穿的。”秦氏不肯承认自己穿着难看。
徐璐淡淡地“哦”了声,“难怪如此。”
秦氏摸不准徐氏这话是什么意思,咬了咬唇,心里又有些恨起徐璐来。觉得她明知自己是秦婉妃的妹子,还敢这么给自己难堪。又望着徐璐身边的林夫人,张夫人,赵夫人,杨夫人,刘夫人等,秦氏在心里恨道,你们现在就无视我吧,等我在京城站稳了脚步,但我怎么收拾你们。
总兵林夫人,以及副总兵赵夫人秦氏也还不大惹得起,但刘夫人她却无所顾忌了,不阴不阳地说:“刘夫人也在这儿呀?我听我姐姐说,刘大人最近好像得罪了什么人,扬言要罢他的官,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刘夫人面色阴沉,这秦氏分明说的就是她自己,但既然得罪了秦氏,索性得罪过彻底。于是刘夫人淡淡地道:“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只要我家老爷还在知府的位置上,就绝对不容许有人作奸犯科,仗势欺人。”末了还加一句,“管他是什么人,有多大的靠山。”
厅里静悄悄的,没人说当场说什么,连当和事佬都不敢。刘夫人这话原本就是故意针对秦氏的,她们帮秦氏,就得罪刘夫人,帮刘夫人就得罪秦氏。两边都得罪不起,索性两不相帮。
秦氏再一次吃了记钉子,双目都要喷火了,又想着她开了年就要进京,到时候收拾一个小小的知府还不简单?于是秦氏打了个哈哈,忍了下来,与别人说话去了。
吃过午饭后,秦氏就高调向徐璐告辞,徐璐客气地挽留片刻,然后让人送秦氏出去。
见徐璐没有亲自送自己的意思,秦氏心头又火起,觉得这徐氏太不把自己放眼里了,好歹她也是婉妃娘娘的亲妹子,丈夫又即将进京挣更广阔的前程,她一个小小的破落户,也敢在自己面前摆架子。哼,不就是仗着年轻,颜色好么?等她年老色衰后,凌峰把她丢一边,看她还得瑟得起来。
秦氏只喜欢用自己的心思揣度别人,殊不知,别人也用同样的想法来揣度她。婉妃如今得宠,也就是年轻颜色好罢了,等再过几年,姿色不再,后宫中又有新鲜的面孔,看她还得瑟得起来。
秦氏只一味的不屑别人,却不想想自己,如果哪天她的大靠山失势了,她又该如何。旁观者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的事儿,唯独当事人就瞧不明白。
对于秦氏这样的人,徐璐除了无语外,还是无语。但却又不好与这种人真正撕破脸。要知道,裙带关系固然让人不屑,可靠这个,当官都要少走好些捷径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是没道理的。
……
女子过年十五,就表示正式成人,可以为人ℚi为人母,当晚,徐璐在羞怯当中,已准备好了与凌峰同房的一切事宜。
但等她脱得精光光地裹在被窝里,凌峰欺身上前,在她身上一阵乱摸,忽然长长一叹,说:“算了,还是太小了。”
徐璐大怒,什么太小了,她哪里小了?经过这几个月的勤炼和补药,双管齐下,她那里已经较为可观了。她本人也无比满意,怎么还嫌她小了?
愤怒中的徐璐也顾不得羞怯了,扯开被子,骄傲地展示她的辉煌,嚷嚷道:“哪里小了,人家哪里小了?你瞧瞧,我这可不比秦香香的小。”
虽然只与秦香香见过一回,但秦香香那样的姿色,那样的身段都能让男人为之疯狂,她就不信了,她会比不过秦香香。
再度低头,她又自卑了,她的胸部是变大了不少,但身上的肉也不少呀,手臂圆滚滚的,这样坐着小腹处的肥肉也可以捏起来,还有,她还长了双下巴……又想着秦香香那精瘦的瓜子脸儿,赵玲玲那苗条的身段,徐璐赶紧又缩进被子里。
正要找衣裳穿好,忽然眼前阴影袭来,凌峰已扯开她的被子,钻进了被窝。
“哎,爷,你,你这是要干吗?”徐璐惊呆了,这人怎么回事,狗变的不成?不但在她身上拱来拱去,还上下其手的,他不是嫌她小么?
凌峰没有回答,在她身上专心耕耘,徐璐也没法子了,本来他们就是夫妻,夫妻本来就该周公之礼。只是,只是,她伸起一只脚蹬了他的腿,心里奇怪着,也不知行周公记的时候,会不会变身。
让徐璐欣慰的是,凌峰行周公礼时,并未变身,行完房事后,他的双腿依然还在。这让徐璐安心不已。等她脑海里的警报解除后,这才发现,她全身好酸痛,尤其某一个地方,更是痛得要命,火辣辣的。
不过这些她都不敢去在意,因为,她刚才似乎没有落红。
徐璐以前听容嬷嬷提起过,女子初次行房,会有落红。好些讲究的有规矩的人家,还会用帕子搭在床上。第二日还得让长辈们瞧,以示新妇的贞洁。若无落红,就证明新妇早已失贞,就算不被浸猪笼或是被休弃,但在夫家的地位肯定是一落千丈。
大富之家的规矩,她也懂。所以早就在床上垫了白帕子的,但因为刚才动作不规范,帕子早被挤到角落里去了,揉成一团。但床单上却并未有落红的痕迹。尽管床单颜色较深,是紫红的颜色,但落红应该也会很清晰的。
徐璐眼力极好,刚才完事后翻身时,她飞快地往床单上扫了眼,真的没有。
她把被子铺到床上,心里紧张得怦怦跳,她自然是清清白白的,可为什么没有落红呢?这要怎么办呢?她要如何向凌峰解释她没有落红的事实呢?
大富之家的女子,在小时候就会在手臂上点上朱红的守宫纱,以示贞洁。可徐家小门小户的,也没有这些讲究,她现在要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徐璐想到了许多种徐家村被夫家认定为失贞的新妇的悲惨糟遇,忽然悲从中来。
她好容易才享受了凌夫人带给她的满足与快乐,老天爷却给她开了这么个大玩笑。
她要怎么办呢?是咬破手指头蒙混过关,还是坦白从宽?
把手指头放进嘴里,她怎么咬也咬不破,因为她怕痛。那剩下的就只有坦白从宽了。
偷偷望着才打理完毕的凌峰,想着他对外人的狠辣,又想着他对自己的温柔和体贴,她忽然没那个勇气。
她怕一旦坦白了,又承受不起他那雷霆后果。
正纠结得肠子都要打结时,凌峰已穿好衣掌,拿着热帕子递给她,“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她飞快地接过帕子,伸进被子里胡乱地擦了下,她现在满心的愁苦,哪还顾得处其他,她现在只希望,他不要掀开被子,不要瞧床单。
凌峰又拿来干毛巾,“你让让,我来擦擦床单。”
徐璐脸色煞白,死命地揪着被子,“还是不要擦了,我好困,好想睡觉。那里好痛。”
凌峰笑了笑,“第一次嘛,当然会痛的。以后就不会痛了。”他怜惜地望着她,灯光下的她,脸色真的很白,也不知是烛火的原因,还是刚才他的粗鲁弄痛了她。他刚才确实不算温柔,动作比较疾,又比较粗鲁。而她又是那样的娇小脆弱,年纪又那样轻,也不知伤到她没有。
凌峰低声问:“真的很痛?”
她拼命点头,“痛,真的好痛。我都不想动了,就这样睡吧,明日再换床单。”她躺下来,坚决不让他看床单。
“那我瞧瞧。”凌峰扯了扯她的被子,没有扯得动,只好放弃,拿了一个小瓶子来,“来,我给你上点药,那样就不痛了。”
“不,不用了,睡一觉应该就会好的。”
“上了药不更加轻松么?”
“每个女人都是那样过来的,真的没必要啦。”徐璐快要哭了,他怎么这么罗嗦呀?
凌峰无耐,以为她还在害羞呢,于是只好把瓶子丢给她,“那你自己擦吧。我去出恭。”
等凌峰消失有床前后,徐璐一骨禄爬起来,四处找着尖锐物,床柜上有毛巾,有盆子,有啐壶,还有茶杯,香炉,可就是没有尖锐物。她忽然想到床柜下的抽屉里似乎有把剪刀,于是赶紧趴在床上去拉床柜抽屉,忽然眼前一道阴影。她豁地抬头,凌峰不知何时已出完恭回来。
第126章 和蛇同床的日子
徐璐身子僵了僵,还来不及找借口,凌峰已板着脸训道:“天气可不暖和,你这样光着身子也不怕着凉。”说话的当口,身上已被罩上被子。他连人带被地把她抱上床,却放到床的另一头,而他则回头去扯另一边被弄皱的床单。
徐璐脑海一片空白,拼了老命挣扎着起身,一个饿狼扑虎的动作,扑倒在正在整理的床单上,说:“睡了,时辰不早了,该睡了。”
“没看到我在整理床单么?”凌身横眉竖目低喝,见她不肯移动,又使力,把她连人带被地扔到原来的位置,并隔着被子在她ρi股上拍了两巴掌,他觉得这丫头是在恃宠生娇。以往都是她服侍他,现在倒反过来了。
被打了ρi股的徐璐这时候什么想法都没了,闭眼,缩在被子里,等着他即将暴发的怒吼喝骂。
只是等了半晌,仍然没什么动静,不由纳闷了,心底又升起一股希望……会不会是家中没有长辈,所以他也没有注意这些规矩?
偷偷地睁开眼,她看到他正已把床单整理妥当,紫红色的床单又恢复了平整的模样,上头干干净净,毫无瑕疵。而凌峰却摆好枕头,并放下床帘。然后又来到她这边,连人带被地把她抱了过去。
她几乎算是被扔的,凌峰鼻不是鼻眼不是眼地对她说:“看在你是头一次的份上,今晚换爷服侍你。下回就该轮到你了。”凌峰从小受的就是男尊女卑的思想教育,他认为女人服侍男人天经地义。今晚却是反过来了,这还了得。不过看在这丫头是头一次的份上,他勉为其难地怜惜她些许。
徐璐双眸呆滞,一时反应不过来。凌峰也不再说话,拉过被子躺下,身子又欺身上前来,在她身上胡乱移动,一脸坏笑,“这样倒是不错,以后睡觉不许穿衣服了。”
徐璐没有说话,她仍然处于庆幸和忐忑当中。
没有穿衣服就睡觉的下场是,第二天上午徐璐小腹疼痛,接连跑了两趟茅房。豆绿怕她有个三长两短,赶紧去请了大夫来给她把脉。
仍然是先前的那个老大夫,老大夫先是观察了徐璐的脸色,发觉她精神不怎么好,但比起当初见到的青白瘦削面容相比,这会子的徐璐,简直不可同日而语。面颊长了不少的肉,脸庞也红润了不少,看起来格外娇艳。当然,大概是拉肚子的关系,双唇有些发白。
眼睛下方有些许青影,应该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除此之外,未施粉脂,吹弹可破的脸蛋儿那真不是盖的。
老大夫问了下病情后,就开始给徐璐把起脉来,好一会儿后,他才收回脉,说:“以夫人的脉相来看,夫人这病并没什么大碍的,大概就是着了凉所致。夜间寒冷,夫人睡觉可得当心些,注意身子保暖,千万别凉了腹部。”
徐璐问:“我这拉肚子,是因为凉了肚子的缘故么?”
“十有*是如此。小腹着凉,以至拉肚子。”老大夫说,徐璐心想,应该是昨晚光着身子睡觉造成的。她习惯了穿着寝衣睡觉,陡然光着身子,身子肯定是不适应的,这便着凉了,着凉后以至拉肚子,也是说得过去的。
老大夫并未开药方,只是让人弄些老姜,捣成泥,和酒一道喝,连酒和姜蓉一道喝下,即可无事。
豆绿等人赶紧照做,给徐璐整了半碗浓浓的姜酒,徐璐皱着脸,喝了一半的酒。酒的辛辣和姜的辣味一入喉,只觉喉咙火辣辣的,胃里很快就暖起来,不一会儿,小腹果然没有凉痛的感觉。
下午凌峰从外头回来,才知道徐璐着凉的事儿,关心地问了下,徐璐说:“已经没事了。吃了老大夫开的姜酒,一剂下肚就完全好了。”经过大半日的沉淀,徐璐已不再紧张忐忑,但行动间,却越发小心翼翼了。她亲自倒了杯热茶递给凌峰,还给他捏肩捶腿,凌峰斜躺在榻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徐璐的服侍,偶尔说上一两句,“好端端的怎会拉肚子?”
“大夫说是凉了肚子所至。”徐璐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大概是昨晚没有穿衣服的缘故。”
凌峰轻声一笑,“我想也是。多年养成的习惯陡然换掉,身体肯定会有不适应的。”他望着她,“现在好了吗?”
“多谢爷的关心,已经不痛了。一点都没事了。”
“姜酒还有么?继续再喝一剂筑固筑固。”
徐璐皱着脸,“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已经好了。”
“那……你那儿还疼吗?”
徐璐先是一脸问号,后来才明白过来,脸蛋儿红了红,低声道:“还有些痛,不过无碍了。”
凌峰皱眉,“我给你的药止痛效果非常好,按理说,只要用了很快就会止痛的。怎么现在还在痛?”
徐璐赶紧说:“呃,大概,大概是用得少了吧。唉呀,爷放心啦,没事的,现在已经不怎么痛了。”尽管心头仍有些阴影,但见他依然关心自己,她也安了不少的心。心想,估计家中无长辈提醒,所以他本人也没有注意这些吧。
想到这里,徐璐又庆幸起来,幸亏婆母没在身边,不然,昨晚她还真无法交差了。
落红事件就这样在徐璐的忐忑中揭过。凌峰也从来没有提起过,随着时光的推逝,徐璐也就放下了心思,专心整理年关事宜。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一场雨过后,泉州的天气越发寒冷。凌府上下也全换上厚实的冬衣,连身子一向壮实的徐璐,也换上了更为厚实的棉袄,一旦出门,还得带上连帽的鹤氅,否则冰冷的海风灌来,几乎要冻得人把脑袋缩进脖子里。
这阵子徐璐忽然发觉凌峰晚上睡觉不怎么踏实,总爱翻来覆去的,她刚开始还以为他遇上什么烦心事儿,可一问,他又不肯说。后来又排除他身子不舒服,吃撑了,白天睡多了之类的原因。那么,他最近又是怎么回事呢?
后来徐璐忽然想起凌芸曾对她提过的一件事,凌芸说凌峰因为异于常人的身份,天气酷热或暴冷之际,他晚上便会恢复蛇身睡觉。
已经进入十二月份了,泉州的天气确实冷,尤其每天晚上海风吹得窗子呼呼作响,身上还盖了厚厚的两层被子,一般的蛇这时候都冬眠去了。想当然,凌峰应该也有着与蛇相当的习惯才是。
于是,这日晚上,在就寝前,徐璐就善解人意地对凌峰说:“是不是我打扰了爷睡觉?要不,我去别的地方睡?”
凌峰没有动静,他这两日因睡眠不好,脸色确实不怎么好,他坐在凳子上,任由丫头给他洗脚,并按摩脚底。
他定定地看着徐璐,也不说话,直把徐璐盯得毫不自在。
良久,凌峰抬起脚,丫头们赶紧拿了帕子给他抹了脚,端走了盆子,凌峰又挥退下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徐璐。
徐璐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小声地道:“爷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可没有脏东西呀。”
“我姐姐已经告诉了你吧?”
“呃?”过了好一会儿,徐璐才明白他说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是,大姐已经告诉过我了。”
过了好一会,也没等到回音,徐璐不得不找话题,“爷实在睡不着,就恢复原来的样子吧,我去别的地方睡也成。总不至于让爷为了迁就我委屈自己的。”
“我去外书房睡吧。”凌峰总算开口了。
徐璐赶紧说:“这样不妥吧,外书房人来人往的,万一有不听话的小子闯进去可怎么办?”
“外书房全天都会有人值守,他们没有我的命令,是绝不会闯进去。”
徐璐觉得仍是不放心,“爷还是就睡在这儿吧。”她总觉得外书房不安全。他的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这可开不得玩笑呢。
“那你怎么办?”
徐璐原想说她去东厢房睡,可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只好硬着头皮道:“又不是没见过爷的真身,我,我就睡这里好了。只是爷可不能拿你的尾身挨着我,大冷天的,怪冷的。”她说的倒是实话,天气本来就冷,他的蛇尾一年四季都是冷冰冰的,她可不想被冻。
“你不怕我了?”凌峰问。
徐璐想了想,实话实说,“老实说,与爷相处了这么久,也多少了解了爷的胜性。已经不若先前那般怕爷的真身了。只是,人家是女人嘛,女人对那玩意,都会怕的。这不能全怪我。”她见到她的巨大蛇尾已经比较习惯了,但陡然瞧到,还是会有些心悸的感觉。这可怪不得她,她已经在努力适应他了。
凌峰轻笑出声,心情莫名好了不少,起身向床铺走去,“时辰不早了,睡吧。你放心,不会挨到你的,更不会冻到你。”他当然期待她能真心接纳她。但他也知道,他的真身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确实是道严重挑战。包括凌芸,见到他的真身还会抱怨连连,不敢靠近半步。妻子能从先前的战战兢兢再到后来的与他平和相处,直到如今的亲密无间,已经让他格外高兴了。他也不奢求她真能全心全意接纳蛇身的自己,只要不怕自己就成了。
徐璐被赶鸭子上架,多少还是有些惧意的,不过瞧他如此保证,再来他们也做了最亲密的事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床。一个人就着被子缩在床的一角,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脱下裤子,双腿瞬间变回又长又粗的蛇身,她吞了吞口水,眼睁睁地看着他蠕动着蛇尾,上了床,她感觉到巨大的床也有些摇摆了。再然后,他看到他的尾巴一团一团地缩着,直至最后全缩到了床上。
他伸出手来,替她盖好被子,“睡吧。”
黑暗中,徐璐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海里总会想出好些恐怖的画面,她还是第一次与人首蛇身的他睡觉,反正也见过他的蛇身,倒不怎么惧怕,她最怕的就是他会不会整个人全变成蛇。如果真那样,打死她都不敢与他同睡一榻。
不知过了多久,徐璐睁眼,借着外头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他俊挺的侧面,稍稍放下心来,她凝神屏息了一会,发现他似乎睡着了。她翻了个身,故意把声音弄得很大,也没瞧他有任何反应,想来他是真的睡着了。不由心中大定,自己也跟着闭了眼。
半夜里,好死不死的,徐璐忽然有胀尿的感觉,她原本还想忍忍的,但忍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坐起身来,目光望着床尾那一团又一团的隆起,心下直打鼓,心跳也加快了许多。
他把宽大的床都占去了大半,也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要怎么下床呢?
身为妻子,是不能从丈夫身上翻过去的,但她可不敢从他脚边过去。忍到最后,她只好推了推他,小声道:“爷,我要出恭。”
凌峰睁眼,但看了她一眼,黑暗中,他的目光依然锐利而清晰,“去吧。”忽然发现眼前床帘急闪,瞬间,床上光亮大炽,原来,是床柱上的夜明珠的盖子被掀了开来。
陡然的光亮,使得徐璐下意识捂眼,等她适应了光亮后,再度睁眼,便看到他那巨大的蛇尾正蠕动着往床上缩来。莹白色的夜明珠光亮下,那白色蛇身也被薰染成骇人的晕黄白。
她再一次头皮直竖,心口怦怦跳着。
“去吧。”
徐璐松了口气,只要他人是清醒的就好,她怕的就是他在没有清醒的情况下,蛇尾下意识地作出卷缠她的动作,那她可就危险了。
小时候曾听村中的老人讲过,有些蛇忽然受到惊吓,会主动攻击人的。她可不想惊到正在熟睡的他。
徐璐咬了咬唇,见他没有相让的意思,只好从他身上翻过,尽量不去压他的下半身。
下了地来,她快速奔离床,去了净房,靡蹭了一会儿后,因天气的寒冻,也不敢耽搁太久,不得不哆嗦着回到床上。
这时候已不大看得到他的蛇尾了,因为全在被子底下。她吞了吞口水,也不去关掉装夜明珠的盒子,从他的身上爬到了床内侧。躺了下来,盖好被子。
也幸好他们各人盖着一床被子,不然不小心蹬着他的蛇身,真会吓死。
“躺好了。”凌峰说了句,然后,徐璐就觉白光一闪,一声轻微的声响过后,屋子里恢复了黑暗。她心跳如雷,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这才陡然想到,他居然用他的尾巴关掉盒子。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这么灵活。
不过总得说来,徐璐虽然畏惧枕边人的蛇尾,但好歹相处了那么久,也不至于像当初那样怕得睡不着觉的地步。这时候也只是心头有些阴影罢了。
接下来的十来天时日里,凌峰都是恢复了蛇身睡觉的,徐璐由开始的胆战心惊,再变到后来的习以为常。但依然不敢去触摸,双方相安无事。
不过在某些时候,他会很不安份地跑来触触她,或是钻进她的被窝里,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她怕他的蛇尾,尽量躲着他。但又不敢躲得太过,在拒绝与迎合之间适当地拿捏着一个度。
所幸凌峰也没有进一步打算对她做什么,在她身上蹭够后,会自动放开她,然后各自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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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忽然柔软
腊月二十过后,过年的气氛已浓烈起来。
凌家各处庄子里也送来了过年的进项,光米粮就有几千担,还有野菜,野味山珍等,长长的礼单,足足写了十五大页。凌峰亲自接待那些庄子上的管事们,然后留了管事们吃了顿饭,便各自赏了银钱,打发了他们离去。然后把单子递给徐璐,让她负责处理存放。
接过这长长的单子,徐璐当下就傻了眼,上头那庞大的数据,真让她大开了眼界,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应有尽有,野鸡野鸭野兔野鹅野猪等等,光品种就有好几个,加起来就达三千余只。谷子七千八百二十担,新鲜果疏十七车,还有林林种种的海参,各类干菜,米,光米的品种又有十多余种,小米,香米,胭脂米,糙米,糯米还分红糯和碧糯等两种……这么一长串年货,府里上下加上凌府养的百十名家卫,以及朝廷分派给凌峰的两百八十名护卫,加上凌峰幕僚下属,统共加到一起,恐怕吃上一年也吃不完。
“这么多,要如何存放呀,爷,我心里没底的。”徐璐再一次被富贵之家的奢华给震惊到了,看着这么庞大的年货单子,竟讷讷不成言。
凌峰笑了笑说:“咱们这已经够精简了。我在福建统共也就只置办了八个庄子,每年这些收成,除了够府里开销外,还有一半节余。这剩下的都要拉到专门的庄子里保管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那这些活物呢?这些活物可要如何保管?”
“当然是过年吃的。大部份分送出去,我手底下那些幕僚下属,可都要靠这个过年了。你给拟个单子,把这些活物分发下去,家里人口多的,有老弱病残的,就偏帮点。”
徐璐点头,又问了些细节,以及往年的规格,做到心中有数后,勉强把活物给处理完了,但望着这庞大的谷米数据,徐璐又双眼冒出了金光,她知道凌家富有,没想到会这么富有。瞧瞧,一年居然有近八千担粮食的节余。想想徐家也就是百十亩的小地主罢了,每年除了花用外,也只能剩些零星残余,不足一百两银子。可凌家八个庄子总共的进项,足足有上万两银子这多,也不知这些管事们是怎么办到的。
凌身见她对这些感兴趣,就简单给她讲解了庄子是如何达到养活一大家子并能达到营利目的,而身为主家,就算不懂营生,至少得重视营生,否则就会被底下人给糊弄。主家懂得营生,可以领着底下人一道富起来,大家富起来,矛盾才会减少。只一味的靠苛刻压榨佃农,只是下下策,甚至有损阴德。这样的事,凌峰才不会去做,也不屑去做。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身为上位者最起码的做人准则。外人说他沽名钓誉也好,伪慈善也罢,他都不在意,他只在意的,就是让跟随自己的人有好日子过。
徐璐连连点头,她祖母也很是注重营生,所以在祖母去世之前,家中的日子还是很不错的。百十亩良田能带来比其他地主丰富一半的营收。这其中的决窍就是善于利用土地,善用人,有效地开发长工们的积极性和利用土地第二次创收的本领。祖母去世后,父亲不懂营生,也不重视营生。继母重视营生,却不知如何营生,但也知道把土地租给别人收租子。
父亲虽然不重视营生,对佃农们也还算仁慈,每年也只收五成的租子,还给佃农们提供合用的农耕器具,并阻止田氏时常的占便宜行为。靠着那百十亩良田,徐家的小日子倒也能过,但比起祖母在世时,又要差不少了。
徐璐也有好些点子,却因为年纪小又因是女子,而被拘在家中。
听了凌峰一番讲解,她就知道,她的丈夫也是很重视营生的,并且在营生一道上,非常有本事,否则,八个庄子九千二百亩土地,也不会有如之多的营利了。
要知道,一亩稻田满打满算,一年两熟至多也就能收七八百斤谷子,一般农民也只能收了谷子后,拿去卖掉换银子。但刚上市的谷子价格低兼,地主用少量的钱买下谷子后,等青黄不接的时候,再高价卖给早已吃完粮食的农民们,赚取暴利。
农民种了一年的土地,除了上缴六七成租子外,自己留下的那么一点,风调雨顺还要好些,也就勉强够一年吃用。但若是家中生个病,出个事,就只有卖土地或向地主借高利贷,最终却是越过越穷。
究根结底,造成农民越干越穷的因素,除了地主的为富不仁外,农民思想保守,只知道埋头瞎干,与市场行情脱节,无长远计划也有莫大的关系。
但刚才听凌峰一番言谈,似乎凌家庄子里的佃农日子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逼人家卖儿卖女之类的事儿。显然,能做到这么一点,若没有主家的有利引导,只知道埋头苦干的佃农是绝对无法把日子过得滋润的。
经过整整四天的整理,徐璐总算拟了一个精细礼单,全是凌峰幕僚下属以及各自家人的安排,凌峰心腹下属多达三十余位,其中,又要数凌栋然一家子,柳清,周进,张远山等人最为重要,这些人平时候的赏赐已经很丰厚的,过年时节倒不必在银子上下功夫,只需送上几件珍贵的,市面上买不着的珍贵之物才能让他们有归属感。至于其余的孟光浩,唐力等十多位幕僚也得重视,人家拖儿带口地跟随凌峰,若不安排周到,人家何至于全心全力帮辅你?
至于凌家的家卫以及凌峰带出来的死士,人家是拿身家性命来保护你一大家子,想让其忠心,报酬方面肯定是少不了的。
接下来,才是朝廷派给凌峰的两百八十名护卫,这些护卫全是从羽林军,京中各团营里抽调出来的武艺高强的好手,个个训练有术,上场杀敌,抵御外侵,就算大批敌军来犯,保护凌峰从容脱身也不在话下。虽说这些人有官方奉禄,但过年过节,还是得意思一下的,这样才能激发这些人对凌峰的效忠程度。
徐璐把往年的礼单拿出来核对,往年的礼物单子也是文妈妈等人经手的,今年换了徐璐,她也不好自作主张,还是请教了文妈妈,香草后,自己按着拟了单子后,最后才拿给凌峰过目。
凌峰大至看了下,说:“你做得很好,比往年还要做的好。只是,干嘛要送米呢?外头又不是买不到。”
徐璐解释说:“庄子上送了这么多米,咱们也吃不完,只能放库房里,还得让人看管,太阳出来还得拿出来晒,也怪麻烦的,不如拿来赏人。这些下属们也是有家有室的,咱们给银子虽一劳永逸,却无法显现出爷的慈悲。我觉得,每户人家送些米,糙米,精米,还有红米,白糯等都一样送一些。这样也显出爷的大方。这里头的精米市面上的价格不低,想来他们也舍不得买。不如咱们送些给他们,就算他们自己不吃,好歹人情来往上还可以挣挣脸面,何乐不为?”
凌峰听得连连点头,这倒是好主意,这些精米有贡米之称,市面上本来就买不着。送些给这些人,自然是高兴万分了。
下属们有脸了,对他这个主子自然是更加忠心了。
凌峰又指着礼单上的一行字,“这些锅勺碗的,哪家没有?也值得送?”
徐璐说:“咱们家现在这样儿,要送给下属的礼,不在乎有多贵重,一定要实用才是。这些盆碗都是较为高的,比那些粗糙烂制的好太多了。就算舍不得用,束之高阁,但对咱们这份情肯定能领的。再说了,我觉得,一味的送银子,也显现不出主子对下人的那种关切之意呀。比如这个王友家的,他家人口多,所以我也不送别的了,除了银子外,还送了米面家禽,让他们好过个丰盛的年,不至于再花银子另外采买了。这个廖青山,他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呢,平时候自己也不开伙,所以就多给些银子。我给的也并非银子,而是银票,携带在身上也方便,也不至于胡乱花用了,多存些钱好娶媳妇才是正理。还有胡浩然,家中也有双亲,身体也不怎么好,所以除了银子和粮食外,我还送了些药材和补品过去,这样也显得咱们是真把他们放眼里的。”徐璐又唠叨着说了好些人的礼单原由,每个也都有一定的道理。
凌峰一边听,一边顺着单子往下看,摸摸下巴,脸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大约真的是女子的心思更细腻,在送礼方面想得更周到,有着天然的优势,凌峰自己从来就觉得送礼就是个面子情儿,送银子也就足够了,有什么要紧的呢?
如今叫徐璐这么一说,这一份用心体贴,确实很有道理。花出去的东西并不贵重,但却更为贴心。让人感受到身为主家的诚意。送礼送到心坎上,要送得巧,送得妙,送得双方都能够心情愉快,这样才能增进对方的效忠感。
凌峰放下礼单,对徐璐说:“屋子里人手够用么?”
徐璐正解释着送礼原则和理由呢,冷不丁被他打断,愣了一会,才道:“往回还算够的,但这临过年关,就不怎么够用了,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了。”
凌峰说:“明日我让外院多派些小厮来替你胞腿。你只需拟好单子,让下人去办就是了。”
“那这些礼单……”
凌峰大手一挥,“都由你作主。”他温柔地望着她,“我相信你能办好的。”
接下来的数日里,衡芜院上下,就为了送礼而忙碌着,送完了自家人的,就是外头的了,接下来,便是对外的礼了。
以凌峰的身份,都是外头的人来送礼,徐璐收下,然后再按凌峰的交代,馈赠的礼物也各不相同。回赠同样贵重礼的,代表双方不熟。双方执政理念不同,不必太多往来,回赠更为贵重的礼,代表凌峰对送礼之人的敬而远之。心安理得收下礼物的,或只像征性地回送一些礼品,则代表是自己人,得友好对待。
渐渐地徐璐也上了手,到了最后,也轻车驾熟了。不必再回禀凌峰,自己就能作主。
容嬷嬷以及先前徐成荣买来的小厮宋良成也送来了今年下半年的租子,因为这个小庄子他们才接手不久,所以田里并无收成,只有些临散的小菜和一些养得肥肥的鱼,还有两车子家禽。
徐璐看了写得歪歪扭扭的账本,看了容嬷嬷苍老的面容,以及宋良财憨厚却又竖毅的脸,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晚上,凌峰回来,徐璐按例向他报备白日里的事儿,“马上就要过年了,外院账房送了五千两银子进来,说是准备过年花用。其实我觉得,咱们家就你我二人,实在没必要弄得那么奢华。我觉得,年夜饭就五禽六鲜差不多了。爷觉得呢?”
“这么快就要准备过年了么?”凌峰讶异,他揉了揉脖子,“随你,你自己作主便是。年夜饭还要宴请我那些幕僚以及家人。菜可以不必弄那么多,但一定要丰富,品种要齐全。”
好歹他还是堂堂侯府世子呢,若是弄得太寒碜,底下人不会认为他是勤俭持家,只会说他抠门。
徐璐娇嗔地白他一眼,“这还需爷说?人家早就拟好了菜单,爷来瞧瞧。”
凌峰接过,细细过目了一下,“二珍四禽六鲜两素一汤,还不错,不过这烧羊羔就免了吧,换成烧鹅脯。虾丸汤换成……野菇炖汤好了。至于这个酒,这些人大都是北方人氏,最好还是弄烧酒成了,内院的随意。”他又把菜单看了数遍,这才放下菜单,“往年我都是在酒楼里订的席,多有不便。今年倒是可以轻省些了。这有主母当家就是不同,让我省了不少的心。”
徐璐抿唇一笑:“这是我份内之事,爷就不必夸我了。这过年还要赏下人呢,我看了往年的规矩,都是按等赏二两到几百钱的。今年若再按往年的例,恐怕不怎么妥当。我想,再把赏例抬高一些,也好让大家高兴高兴。爷觉得呢?”
凌峰点头,“往年就我一人,家中锁事全由栋然叔和文妈妈一道主持的,我也不怎么过问。今年既然你作了主,你看着办。”顿了下,又说:“外院送来的银子可够用?”
徐璐说:“当然能够的,只多不少。”内院加上她一个主子两个存在感极低的姨娘,以及三十来个婆子丫头,平日里也就百把两子足够矣。因为米粮以及疏菜生禽之类的,都有凌家庄子上送来,采买方面很是省钱,平时候就是些柴米油盐之类的花销。遇上时节,也就是比平日里多三五倍的支出而已。过年三千两银子,足够了。也就是制些过年专用的门神、联对、挂牌,桃符,窗花,烧纸钱,制新衣,打赏凌府下人等要花些银钱。
凌家外围的那些家卫死士幕僚以及护卫们也都把礼送出去了,接下来就是凌府的下人,这些就更简单了,按着等级赏便是。
凌峰笑呵呵地又拿出个匣子和账本递给她,“来,你瞧瞧,这是外院清出来的账目。”
徐璐接过,纳闷道:“不是已经清过了么?”
“先前那是庄子上的收成。现在是各个铺子送来的全年营收。你再核对一下,若无异义就要存进银庄换总票。”
铺子里的收益也要让她过目?徐璐眉开眼笑起来,她这阵子送礼送到手软,收礼也收到手软,但送出去的全是真金白银,收回来的全是些不大用得着只能放库房的贵重物品,到了最后,她回礼都回得心痛万分了。望着账面上逐渐降低的数字,她都有些撑不住了。原以为前两天看的账本就是凌家全年的营收了呢,想不到凌家还有别的营收,真真出乎她的意料。
现在与凌峰相处越来越自然,凌峰对她也是足够尊重的,虽说还是有些怕他的蛇身,但徐璐已真正把他当成自己的丈夫的,再来无忧无虑,也没任何什么烦心事困扰她。徐璐过的舒心顺意,越发养的白白胖胖,此时一张粉嫩圆脸因喜悦而笑逐颜开,肉乎乎的叫凌峰手指发痒,忍不住捏了她的脸颊。
徐璐打开账本,上头那一串串数字简直触目惊心,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凌峰,“真想不到,爷居然这么有钱。”账面上的数字实在太过庞大,庞大到徐璐这辈子不说见到,就是听都没听说过的庞大数字。
“这算什么,你去瞧瞧赵家,他们每到年底,收的银子完全是用车拉了。数十辆车子拉到银庄里去,光清点都要上百人清点。”凌峰又捏了她的脸庞,“从今往后,我的便是你的。你以后便是小富婆了。”
徐璐捂着胸口,“怪不得当初大家都说我能嫁给爷,是走了狗屎运。原来真是如此。”她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就是不知爷是否后悔了。”
“我后悔什么?”
“后悔娶了我吧。”徐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一没家世,二没嫁妆,也无法给爷带来助益,我爹爹甚至还要爷的提携。反正咱们家一穷二白的,也不知爷是如何瞧中我的。”
凌峰哈哈一笑,扑上前狠狠搂着她,在她圆滚滚的脸上狠狠亲了一记,“你也知道你走了狗屎运呀?那以后就更要好好服侍爷。”
徐璐狠狠点头,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脖子处呼着气,“嗯,对以后我一定好好服侍爷。”
徐璐又拿起账本来,一页一页地翻动着,不时发出惊叹声,凌峰实在太有钱了,凌家的那些掌柜们也实在太厉害了。她以为凌家就只有一个段记布庄,以及几间铺面收租呢,想不到在漳州,福州,建州等地也有生意,甚至还把生意做到了山西,江西湖广等地,也做得极大。看完账本后,徐璐又数着银票,足足有三十万两之巨,喜得眉开眼笑,在心里盘算着,这么多银子,要买多少良田,做多少件衣服,算到最后,实在因这个数字太过宠大,而不得不放弃盘算。
“这么多银子,这要怎么花呢?”徐璐把银票小心装进匣子里,“爷如今虽说有钱,但也要一番未雨绸缪的。尤其爷手下那么多人要靠爷吃饭,咱们可不能因富而骄,还得仔细打算才好。这些银票,我看还是截留一部份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另外一部份,用来做平时生意周转。庄子送来的那些食物,除了不可久留的活物外,还得多存些谷子才是。也要防患于未然。不然万一天气不好了,庄子里收成不好,闹上饥荒,就能派上用场了。”徐璐长这么大,还未遇到过真正的饥荒,但也听说过别的地方,遇上蝗灾或是水灾之类的,那就是横尸千里,惨不忍睹。多留粮食是稳妥的。
看着自己的妻子认真仔细地核对账目,抱着铁匣子喜滋滋的数着银票,算着收入,商量来年要如何过,要如何安排银子,处处都为他着想,凌峰也有种极至的满足感。油然而生的是丈夫在外再辛苦都值得的感觉,心底突然就柔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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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忽然降温了,可把我冷惨了。脚都要冻麻了。
第127章 正视接纳
凌峰忍不住握着徐璐正在数银票的手,徐璐抬头看他,灯光下,她的目光温润如玉,“这么多银子,今年倒可以过个丰盛的年了。”先前庄子上的收入虽然庞大,可凌峰手下的人也不少,一一打赏下来,也剩不了多少了,害得她都有种每月“贪墨”那么银子作小金库实在太过罪恶的感觉。现在可好了,原来凌峰这么有钱,她可以放心了,尽情地存她的小金库了。
凌峰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下,感受着她肉乎乎的小手带给他如面团般的柔软,笑道:“明年我再多挣银子给你!”
徐璐眉开眼笑来,主动搂过他的脖子,喜兹兹地在他脸上左右开弓地亲了几记,“嗯,好。”然后徐璐又拿出一个厚厚的档子递给凌峰,“这是这几日收上来的礼物,爷快来瞧瞧,全是贵重礼物,足足把库房堆得满满的。唉,东西太多也是件烦恼。”说的是苦恼的话,但面上却是乐开了花,凌峰呵呵一笑,“库房里的东西确实堆得太多了,也太占地儿。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想找些匠人,再把这些礼品作些加工修饰,拿到铺子里卖了换银子吧。都是难得一见的贵重之物呢,只是太多了,就不怎么稀罕了,还是银子在手最稳妥些。”
凌峰哈哈一笑,刮了她的鼻子,原来他还还娶了个财迷媳妇呀?“今年的三十万两银子还不够你数?”
徐璐皱了鼻子,“没有人嫌钱多的。”
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殊温香,感受着从她身上传来的温暖,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一脸圆脸上尽是愉悦的笑容,眉眼间尽是一派舒适写意,凌峰心里也特别有满足感。他见多了那些眉头紧皱或面容憔悴或小意谨慎或飞扬凌厉的妇人,唯独很少见到像她这般,笑得舒心自在,纯碎喜悦幸福笑容。
有句话确实说得不假,妻子的容貌是随丈夫而改变的。
能拥有这般打从心底欢快的面容,定然生活顺心。身为丈夫的,让妻子过得舒适安逸,也是一种满足感。
凌峰也是眉眼带笑地说,“你这主意甚好,这些礼物就算打折卖,也能卖不少钱。反正放库房也占地方。”
这便是同意她的意见了,徐璐更是开心,又单独拿出一个档子来,喜兹兹地道,“瞧瞧,居然还有人特地送我礼物呢。”
凌峰扫了眼,笑着说:“这下你的小金库可就有用武之地了。”他早就知道她还有小金库的。
徐璐哈哈地笑了起来,理直气壮地道,“这些人可真够大方的,一来就送我这么多贵重的,唉,还是沾了爷的光呀。”
“那可不一样呢。”凌峰一本正经地说,“要是不给凌夫人送礼,万一凌夫人恼了,给他们穿小鞋,可就得不偿失了。”
徐璐滚进他怀里,在他怀中又蹭又抱的,“怎么,他们是怕我向爷吹枕头风不成?人家是那样的人吗?”她可是从来不过问他在外头的事好不好?
“可别人不会这么想呀。”他捧着她的脸,又吻了下去,他实在爱死了吻她的感觉了。
“以前我也不觉得枕头风能有多厉害,不过至从娶了你,总算明白了,有时候枕头风也能起到冲墙倒壁的功用。”
“那是,夫妻一体嘛。不过总得说起来,还是沾了爷的光。”徐璐满足地感叹,偎进他的怀中,美丽的杏眼尽是对他的脉脉喜悦温情,“还得感谢爷才是。”
搂着她柔软的身子,再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清香味儿,凌峰只觉心跳又乱了起来,“光说不做,可也要不得呢。”
徐璐胸口微热,扭捏道,“那爷还要怎样嘛?”
凌身一脸坏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徐璐就嗔怪地捶他一拳,娇声道:“天气这么冷,爷变回人形,能舒适吗”
“不碍事,等行了周公之礼我再变回去。”说着,凌峰就要对她就地正法。徐璐赶紧推开他,“先别急呢,我还要先看账本。”
“不急,明日再看也成。”近一个月没有行夫妻才做的事,某人已经忍受不住了。尽管他知道妻子年纪实在太小,经不得久伐,所以自从在徐璐生辰那一日圆了房,之后他一直不曾再碰过她了。就怕因一时之快,伤及根本,是以后来一直没再碰过她。这些日子忍得可辛苦了。
但徐璐并不知道凌峰的顾忌,还一直以为他对自己已失去了兴趣呢,现在瞧他又来了兴致,自然要卖力证明的。
于是,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细声细气地道:“好嘛,那你抱我上床。”
凌峰放声一笑,果然打横抱起了她,往床上走去。淡金朱红二色的绣富贵牡丹的床帘被放了下来,不一会儿,里头响来细细的呻吟声,诺大的床也跟着摇摆起来。
许久,徐璐庸懒地伸出耦白的胖胳膊,胡乱找着刚才被褪下的衣裳,因为空气中比较阴冷,她实在不愿起身,就干脆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张娇好的容貌,对正在打整自己的凌峰道:“帮我拿衣服来嘛,人家不想动了。”这是她第二次与他行房,没有头一回的疼痛,却多了份亲昵的肌肤相亲的悸动,虽然仍是有些不大舒服,但比起上一回来,又要好太多了。她也爱上了与他亲密无间的温存。
凌峰果然听话地把衣服找来递给她,徐璐穿上后,把床上一条并未动过的被子搁到了柜子里,凌峰讶异,“你这是干嘛?”他看清楚了,她抱的是她平时候睡的被子。自从他恢复蛇身睡觉后,他们就一直各自盖被子了。
徐璐没有解释,把被子放好后,又拿了条夏天时盖的薄被放到床上。
凌峰骇笑,“天气这么冷,你就盖这个?”
“才不是呢。”徐璐上了床,牵开刚才被打散的被子,也是凌峰平时盖的,“爷不是要变回蛇身方能睡着么?快变回去吧。”
“你不怕了?”
“不怕。”徐璐笑嘻嘻地拍了拍一旁的薄被,“等会子把这个盖在爷身上,我就不会被冰着了。”蛇的身子天生就是冷冰冰的,夏天还好,大冷天的,可得另想办法。
凌峰躺了下来,变回了蛇身,亲眼看着徐璐拿着薄被盖到他的身下,并仔细地把大半个蛇身包裹了起来,然后再盖上被子,躺了下来,她侧偎在他肩膀处,双手抱着他一条手臂,身子紧紧偎着他,头也磕在自己肩膀上,一派温驯小鸟依人之态。
凌峰内心又柔软起来,翻了个身,与她面对面,他一手摸了她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脸儿,轻声问:“怎么现在就不怕我了?”
徐璐不看他,更加近一步地偎进他,把头拱向他的脖子处,双腿也环了他的腰腹,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她喜欢这种亲密相偎的感觉,只觉甜甜蜜蜜的。
“习惯了嘛。唉呀,不说话了,该睡觉了。”
凌峰果然没有再问,他现在心里也格外的轻松,内心也柔软如云,一手拍在她的臀部,一手环着她的背,又吻了她的脸儿,冽唇笑了笑,蛇尾微微动了动,在被子里环了她的小腿,“这样呢,怕不怕?”
感觉冰凉的感觉缠上小腿,徐璐微缩了身子,不过仍是摇了摇头,“不怕。”
“那这样呢?”蛇尾继续往上,来到她的下巴处,徐璐被弄得痒痒的,赶紧抓着她的尾巴,“爷别闹了啦。人家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的。”
蛇尾很快就缩了回去,凌峰再度侧了身子,把她紧紧揽在怀中,忍着想缠她的冲动,紧紧搂着她,几乎要把她嵌入他的骨子里。
嘴里呢喃着,“你可作好准备了,从今往后,我可不会再放开你了。”
徐璐笑嘻嘻地回应,“这辈子我也赖定爷了。不许欺负我,还有,等我年老色衰后,不许嫌弃我。”
他爱怜地亲了她的脸,“那可不一定。”腰间一痛,他哈哈一笑,伸手促住她的手,“但凡是男人,哪有不爱美的。所以你可得好生爱惜你的身子才成。”
徐璐又捶他的胸膛,嘟嚷道:“总也会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的。”
“放心,我允许你老。你也有老的权利。”他又捏着她的肥脸蛋儿,“就算你真的老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因为我也会老去的,咱们就一起白头偕老。”
“嗯,我们要恩恩嗳嗳一辈子。”徐璐说,过了一会,她又道:“说得好像咱们已是老夫老妻似的。”他们成亲也才不到五个月呢。
“咱们已经在向老夫老妻的道路迈去了。”凌峰笑呵呵地说,他心情特好,也不建意与她说些甜言蜜语,
蛇尾一动,屋子里陡然黯了下来。床上也恢复了安静。不一会儿,就听到凌峰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徐璐却一时半刻未能梦周公,她轻手轻脚地把缠在她腿上的蛇尾蹬开,再裹了被子,伸手握着他宽大的手掌,安心地闭了眼,这个男人让她不得不爱,尽管他有着令人恐怖的蛇身。
偶尔半夜梦醒间,总会察觉出他替她盖被子的情景,他对她下意识的关心,促使她抛开对他的一切恐惧,正视接纳他的蛇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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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双十二了。又是败家娘们正大光明的狂欢盛宴,我本人也不例外,平常舍不得买的,到了这一天,剁手都忍不住了,哈哈。今明两天更得不多,以后补上来。
第128章 风光
宣德三年这个春节,徐璐过得忙碌而充实。年三十祭拜祖宗,拜灶神,然后坐在大厅里的太师大椅上,接受着凌峰幕僚女眷的敬拜,接下来是阖府上下向徐璐拜年。徐璐让人准备了一大箩筐的散碎银子,见者有份,一个多时辰过后,这么一大箩筐的碎银子就分发完了。当天晚上,在大厅里设了数十桌,宴请了凌峰幕僚,庄子上的各个管事,凌家家卫,护卫,及其家眷,足足坐了三十余桌。
至于凌家的死士,都是见不得光的人物,凌峰私下里早已另有安排。
女眷们都在偏厅里吃酒,个个围着徐璐高声笑语。对于这些幕僚女眷,徐璐很是客气周到,虽说妇人主内,但大多时候,妇人对男人的影响可不低。关系处好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大年初一这一日,凌府花园的梅花开得艳丽多姿,高大的梧桐树上挂了红灯笼,下人们穿得也喜气,精精神神,倒也显得花团锦簇。
这一日是凌家宴请整个泉州城的官员的日子,徐璐起了个大早,虽说昨儿喝得半醉,到底年轻,底子在那,睡了一晚就恢复过来了。四个婆子服侍徐璐,梳了繁复的牡丹髻,一溜的红宝石的发簪和鬓花,正中Сhā上一枚六尾展翅大凤钗,振翅欲飞的设计,突出额角三寸远,呈凌厉翔飞之势,两边垂下一缕流苏,正中垂下的衔红宝石珍珠链更是衬得一张圆脸越发雍容。身着红地金丝绣牡丹的锦绣华服,耳坠红珊瑚滴珠流苏耳环,手上套了一对红艳艳的硕大珊瑚石制的手串。今日的打扮,已颇为隆重。
梳头的嬷嬷们小心细致地固定徐璐头上的发簪和头箍后,又上了胭脂水粉,花费了大半个时辰方弄得妥当,再仔细打量,就笑着说:“按理说,夫人年纪这么轻,是不该穿得如此隆重华贵,不过夫人生来便端丽贵重,这身打扮,倒也相形得益,毫无突兀之感。”
另一个嬷嬷也笑着说:“是呀,不愧为督抚夫人。原本这个大凤钗奴婢还怕不适合夫人佩戴呢,因为太过庞大,设计的太过华贵,想不到夫人居然撑起来了。没有被这凤钗的华丽给压过。”
徐璐照了镜子,也很是满意,果然人要靠衣装,戴上这个大挂凤钗,再穿上这么一身锦绣华服,她不端庄的面容也给呈现出端庄华贵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亏得这阵子吃胖了不少,也只有一张圆能才撑得起这么庞大的钗子。若是换成锥子脸或是瓜子脸,瘦脸,恐怕就只有被压下去的份了。
因为席筵昨日就开始安排了,丫头小厮们也准备就续,今日倒不必徐璐亲自上阵指挥,所以只需打扮得美美的,坐到大椅上,接着众人拜贺便是了。
果然,徐璐吃过早膳,打扮妥当,来到皓月堂,客人也陆续抵达。徐璐妇凭夫贵,端坐正中,接受着众官夫人的拜贺,然后一边看戏,一边与客人寒暄。
虽说徐璐是在座诸人中,身份最高的,但在座中绝大多数人年纪比她大,甚至是婆婆级的辈份,倒也不好大摆架子,少不得要谦逊几句。
在此期间,徐璐又与秦氏碰上了,秦氏依然是那副张扬至极的模样,据说她与丈夫刘天华已定了日子,过了元宵就要起程进京。刘家如今靠着秦氏这樽大佛,门庭也热闹起来。就连淮安伯刘夫人也得客气三分。可以说,秦氏不光在外头横着走,在淮安伯刘家,也是属螃蟹的。连秦氏的大嫂蔡氏都要退一射之地。
秦氏身边也围了不少的人,说笑声特别大,尤其是那一声声的娇笑,高亢无比,好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无时无刻都在昭显她的存在。几乎要把徐璐这个主人家的风头给盖过了。
当然,也有瞧不惯的,却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左右打量徐璐。
按理,客人把主人的风头都给夺过了,身为主人的,哪有好脸色的,但徐璐面色却甚是平静。看不出喜怒来。
但好些眼尖的人仍然发现,徐璐对秦氏意见可大着呢。瞧瞧人家,只与亲近的林夫人刘夫人杨夫人等说话,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戏,看都不看秦氏那边,秦氏的声音再大,徐璐也是毫不理会,只与身边的人低声交淡。
这说明了什么?
看一个人不顺眼,不是高声斥责,而是直接无视。在座的官夫人都深谱此道,与其怒目而视,面带不悦,降低宴客气氛,还不如把人当空气。
有时候,把人当空气,才是高傲的最高境界。
大家也看得明白,那秦氏一边高声笑语,一边又不时朝徐璐这边瞧,谁还不明白这人的心思呢。
真是不知死活呢。
一群官夫人们在心里暗骂着。
官夫人们聚到一起,不外乎是拓展交际,给自家男人多拓展些路子,多增加上位的机会,或是在贵人面前多多露脸,双方亲近了,好处自然是有的。所以这时候,没有人会主动挑事的。更不必说,主动挑衅主人家的权威。
尤其主人家身份还是最高的。
意图抢过主人家的风头,面上是一时风光了,实际上却收获了无数的量身订做的小鞋。
抢夺主人风头的事儿,也只有蠢货才会如此做。
显然,这秦氏就真离蠢货不远了。而她本人还洋洋自得于自己的风光无限呢。
当然,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
与秦氏交恶的刘夫人精神则不大济,挨坐在徐璐身边,哪儿也不去,一别往常四处交际的性子。众人也知道她的处境,纷纷与她隔了些距离。
刘夫人坐在徐璐跟前,好端端的,秦氏偏要走过来,向徐璐敬酒,“夫人,好像我还没与你敬过酒。少夫人,来,走一个。”
徐璐举起酒杯,“恭祝二奶奶心想事成,前程似锦。”玉白色的酒杯小巧玲珑,精致绝伦,但徐璐也只是浅偿即止,就放下酒杯。
秦夫人喝了一半,停了下来,笑着说:“少夫人可是瞧不起我哪?”
徐璐淡淡地笑了笑,却不说话,“意思到了就成,秦夫人不会让我全都喝光吧?又不是没喝过酒的酒鬼。”
旁边人轻轻笑了起来,心想,这凌夫人倒是刁钻,不给你面子就不给你面子,你又奈我何?
秦氏噎了噎,最后把酒喝得精光,杯口朝下,说:“也才一个多月不见,少夫人越发福气了。”
“过奖,可比不上二奶奶呢。”
秦氏似是不胜酒力,身子踉跄了下,脚下踢了刘夫人面前的桌凳,长条桌上的茶碗器具就全往刘夫人身上倒去,刘夫人反应够快,但裙子仍然被波及。湿了一大截,甚至一只绣花鞋也遭到波及。
“哎,不好意思,瞧我,都醉晕了。冒犯了刘夫人,夫人可烫着了没有?”秦氏笑着问。
刘夫人看了被弄脏的裙据,淡淡地说:“还好。”
徐璐赶紧吩咐左右,把刘夫人带到后边园子里更换衣裳。
秦氏又说:“真对不住,是我鲁莽了,冒犯了刘夫人,还请夫人恕罪则个。我在这儿向刘夫人陪礼了。”说着裣衽施礼。
“改日得了空,一定亲自登门亲自向夫人陪罪。”
“陪罪就免了,又没什么要紧的事。我的心胸又没那么狭隘。”刘夫人说,神色淡淡的,随凌府的丫头,一道去了后头圆子更换衣裳。
在经过刘夫人身边时,秦氏又撞了刘夫人的肩膀,刘夫人不防,差点被撞倒在地,所幸身边的丫头扶了她一把,刘夫人这下子真有些动怒了,朝秦氏怒目而视。
秦氏假假地笑着,“真不好意思,我是真的醉了。”
刘夫人剜了她一眼,冷笑道:“醉了就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秦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又继续她的高淡阔论。屋子里有一会儿的清静后,又恢复了热闹,纷纷关心起秦氏来,这个说她吃桔子可以解酒,那个关心地问要不要休息一下什么的。反而刘夫人这边,却无人问津。
官场上踩黑捧红本就常见,林夫人也知道个中滋味,也同情起刘夫人,略倾了身子,在徐璐耳边低声道:“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徐璐不动声色看了在人群中高谈阔论的秦氏,心下也是直皱眉,这女人声音实在太大了,难道不知道大家正在听戏么?这么大的声音,害得她都听不成戏了。
“无妨,还有半个月呢。”徐璐如是说,其实心里也没底。她这阵子忙着准备过年事宜,确实把秦氏这茬忘了,也还没想好如何对付秦氏。看着秦夫人王氏那阴沉沉的脸,徐璐叹口气,看来坐岸观斗虎是的目的是不成了,还得另想办法才是。
林夫人也看到了王氏,皱了皱眉,说:“这秦夫人还真是转了性了,真枉了咱们上回那么卖力表演。”
徐璐也无比郁闷,秦夫人恨毒了秦氏,却一直不肯动手,倒叫她们这些人无法看戏了。
就是不知秦夫人送给秦氏的那个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刘夫人回来后,又坐在徐璐左侧,也低声道:“要不要再咱们再推上一把?”
徐璐一边嗑着瓜子,目光盯着台上,看也不看刘夫人一眼,声音轻淡,“要怎么推?”
------题外话------
累死,老腰都要累断了。
第130章 华家表妹
“秦氏毒杀蒋氏娘家新媳妇,本来就是人尽皆知的。可昔却无苦主,所以一直让她消遥法外。如今时候不等人,咱们可以主动出击呀。给她找个苦主呗。”
刘夫人做了知府夫人,也多少了解官府判案的基本程序。
首先,得有苦主,苦主来告状,官府才能正大光明让人去彻查。只要稍加运作,秦氏杀人的证据不就出来了?
徐璐想了想,“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惜这个苦主,可不怎么好找。”
刘夫人淡淡一笑,“这个倒是好解决。”
刘夫人望着戏台,嘴里也嗑着瓜子,也不怎么去看徐璐,说:“只要有苦主,不拘什么理由,只要来官府击鼓鸣冤便成。”
林夫人说:“这个主意好。夫人苦是不方便办,我那儿倒有现成的人选。人也可靠,是林家的家生子,对我家那位,可是忠心耿耿。”
大年初一这日席筵过后,徐璐除了去林夫人家,刘夫人家,以及左右布政使杨夫人,张夫人家外,也就没再外出吃酒了。初五过后,就是基本上吃家宴。凌峰幕僚请客吃酒,凌峰和徐璐大多也去了的,不管菜式丰不丰富,酒是否是好酒,这个面子肯定是要给。这不但关系着幕僚之间的和气,也关系着凌峰与幕僚们的互动忠心。
就这样吃来吃去,转眼间,就到了农历初十。
徐璐又收到好些请客吃酒的,有徐氏族人的,也有福州姑母徐氏请客,也有舅舅家的邀请,尤其是福州华家,在年前就送了一大车的年礼,希望徐璐去舅家玩玩,喝两杯酒。被徐璐婉拒了,同样送了更为贵重的礼回去;相信华家就知道她的态度了,应该不至于再来找她了。
谁想初十这一日,徐璐又收到华家的请柬,而亲自送请柬的并非华家的下人,还是华家的四小姐,华瑛。
华瑛年方十四,生得娇小玲珑,面色白皙,是大舅妈王氏的小女儿,穿着一身玫瑰红的华服,打扮得花团锦簇,声音也是甜糯糯的脆爽,话儿也说得漂亮。
“……我娘说了,知道表姐事忙,恐怕抽不开身。所以特地要我来,向表姐拜个新年,顺便替代华家向表姐表达咱们一份心意。”华瑛很是诚恳地望着徐璐,“今儿妹妹代爹娘和两位叔父婶子以及兄长姐姐们向表姐拜个年。祝表姐新年快乐,幸福安康。”
华瑛向徐璐裣衽施礼,动作顺畅,一气呵气,头上的红宝石簪子垂下的流苏不摇不拽,一派大家闺秀气派。
徐璐赶紧搭了华瑛一把,笑着说:“表妹客气了,舅舅舅妈们的心意,我在这儿领了。”然后徐璐让人上了茶果点心,陪着华瑛坐了下来,说了会子话,问了些华家近况,以及华瑛本人,年纪多大,可否娶了人家。
华瑛声音清脆,“今年十四,还不曾许人家。”
徐璐就说:“以表妹的美貌才情,以及华家的门弟,将来定是有大前程的。”
华瑛就羞红了脸,不依道:“表姐就爱浑说,我不理表姐了。”
徐璐微微笑了笑,从善如流地道:“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表妹远道而来,一路上舟车劳顿,想来是辛苦了,要不要先去歇着?”
华瑛说:“多谢表姐关心,我不累的。不过想来表姐还有事儿要办,我就不打扰表姐处理正事了。”丝毫不提要回去的话。
徐璐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也不多说,就让人收拾了客房,带华瑛下去歇着了。
豆绿领着人收拾登记华家送来的年礼,整整三大车的礼物,有福州的特产,丝稠,瓷器,还有一些古董之类的,全收拾妥当后,这才向徐璐回话,“少夫人,我看这位表小姐是想长住在咱们家了。”
“何出此言?”徐璐这一日也没得个空闲,一下午就来了好几拔前来拜年的徐家族人。徐璐厌烦,却不好避不见面的,否则外头就会传出“攀了高枝就瞧不起穷亲戚”的流言了。所以应付得格外厌烦,却又不得不应付。
豆绿不屑地道:“刚才我领着人去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表小姐还带了四个丫头两个婆子,从车上大包小包地搬进了妙英菀。这不就是长住的架式嘛。”
徐璐早就料到了,也不意外,“住就住吧,我们总不好把客人往外赶。”
豆绿一脸不豫,忍不住咕哝道,“以前怎么不见他们来咱们家作客呢?哼,惯会捧红踩高。”她生平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类人了。甚至都很难给好脸色看。
徐璐失笑,“这世上捧红踩高的多了去,你气得过来么?得了,别呆在那,这位表妹大老远的来我家作客,咱们可不能怠慢了,多派几个人手去候侍着。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告诉我。还有,时候也不早了,爷也该回来吃晚饭了,赶紧让人去厨房准备,这两日都吃得腻了。弄几样精致的小菜就是。”
豆结跟在徐璐身边多年,在凌家也生活了几大个月,早就领会了主子说话精髓,赶紧领命而去。
豆绿才离去不久,华瑛便过来了,她又换了一身衣裳和发髻,水红色长褙子,掐着月牙色的边,头戴五凤珠钗,珍珍串的链子,在发髻饶了两圈,髻上Сhā着数枚小巧玲珑的珠花,偏戴一枚杯口大的百合髻花,硕大的南珠耳环,颈上赤金的项圈打造,挂着枚通体雪白的玉观音,整个人看起来气派又富贵,上了胭胭抹了蜜油的脸儿,更是如花似玉,尽管身形还未长开,但依然可以看出其苗条身姿。身后清一色绯红短袄水红长裙的丫头,也是珠翠环绕,精致可人,华家的实力可见一般。
“表姐,天都黑了,还在忙呀?”
徐璐直起身,笑着说:“表妹怎么过来了?客房可还合你心意?丫头们服侍得可还尽心?”
“有劳表姐关怀。我不请自来,表姐能给我一个歇身地方已不错了。”华瑛亲热地与徐璐同坐到软榻上,亲密地挽着徐璐的手,笑着说:“表姐可真会调教人,这儿不止环镜好,底下人也服侍得好。咱们家可就没这个福气了。”
徐璐笑了笑,没有搭话,华瑛又四处张望了下,“表姐,这么晚了,表姐夫怎么还不回来?”
这已经是华瑛今日第三次问凌峰的了,徐璐说:“快了,就会回来了。”
果然,外头就响来脚步声,华瑛赶紧起身,整理了衣赏,又整理了髻发和珠钗,扬起甜美的笑容。
凌峰进来了,看到华瑛,怔了怔,“哟,怎么还有客人?”
“华瑛见过表姐夫。”华瑛朝凌峰裣衽施礼,一派大家闺秀风范,“姐夫没见过我,但我却早闻姐夫大名,那可是咱们福建老百姓的大救星呀。”她扬着天真无邪的大眼,很是祟拜地看着凌峰,大眼晶亮而美丽,“姐夫年纪轻轻,就能把穷凶恶极的倭寇打得落花流水,姐夫有空一定要与我讲讲,打倭寇的英勇事迹。”
凌峰看了徐璐一眼,徐璐笑着介绍,“这是我表妹。”
“华家的?”
“是。”
凌峰点点头,扬起似有似无的笑容,说:“原来是华家表妹,舅家诸人可好?”
“托表姐和姐夫的福,一切都好。只是有些挂念表姐。”
“你姐姐很好,就是家中锁事繁多,过年走不开。咦,就你一个人来泉州么?”
“爹娘还有叔叔婶子知道表姐走不开,所以特地让我过来看望表姐。因从未出过远门,又想念泉州的美丽山水,所以还想去泉州四处走走,欣赏姐夫治下的泉州美景。恐怕要在姐夫家叨扰数日了。”
徐璐看她一眼,果然打的是这主意。
凌峰说:“表妹来者是客,尽管住下便是。家中别的没有,客房倒是有的。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找你表姐便是。”
华瑛喜笑言开,高高兴兴地朝凌身再度福了身子,声音甜美娇憨,“有姐夫这句话,那我就厚着脸皮住下了。只望姐夫不嫌弃才好。”
“哪儿的话,只要表妹不嫌弃就是了。表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是没意见的。”凌峰看着徐璐,“既然表妹来家中作客,你就好好招待表妹,我去外书房。”
徐璐点头,尽管失落,但也很为凌峰的态度而满意。
华瑛奇怪地问道:“天都黑了,姐夫不与姐姐一道吃晚饭吗?”
凌峰笑了笑说:“我也想留下来和你姐姐一道用饭。不过既然表妹来了,我倒是不好留下来了。表妹请自便。”
华瑛滞了滞,眼睁睁地看着凌峰扬长而去,转头对徐璐道,“表姐,姐夫未免太客气了,这可是拿我当外人呀。”
徐璐说:“你姐夫从小受的就是严格礼教。家中来了未婚姐妹,身为男子,肯定要避嫌的。你姐夫也是为你的名声好。”
华瑛勉强地扯了扯唇角,“原来如此,姐夫真是个正人君子,姐姐真有福气。”
徐璐淡淡一笑,也不计较她的言不由衷,说:“开饭了,表妹随我去吃饭吧。因这阵子天天大鱼大肉的,都吃得腻死了,所以今晚菜式特别简单,表妹可不要嫌弃。”徐璐又吩咐了丫头,让厨房精选几样小菜,送到外书房去。
“表姐哪儿话,我在家中也是如此,说实话,天天山珍海味的,我也吃腻了,如今换换口味也是再好不过了。”
尽管如此,餐桌上仍是有四菜一汤,有两道荤菜。华瑛吃了饭后,却不肯离去,就一直腻在徐璐的屋子里,她倒也会挑话题,只一味的说泉州特色,美景,以及人文风情。
徐璐让人拿出针线,一边做着针线活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除着。华瑛说着着说着,又渐渐扯到凌峰身上去。
第131章 司马昭之心
“表姐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会不会寂寞?”
“怎会,我天生就爱清静的,倒是不怎么觉得。”现在她每天忙得团团转,屋子里的人从来不低于五个,哪感觉得到冷清。
“姑父去了漳州,姐姐要去漳州看望姑父吗?”
“现在我还走不开。不过爹爹已在信中说了,上元节会过来与我一道团年的。”
“那真是太好了,到时候就可以见到姑父了。好久没有见过姑爷他老人家了,姑爷现在身体应该不错吧?”
“还好,能吃能睡。”
“姑父一来,表姐家中可就热闹了。”
“那倒也是呢。”
华瑛又找了不少话题,最后四处望望,“对了,表姐,天都这么晚了,怎么不见姐夫的姨娘来向你请安?”
徐璐看她一眼,说:“这阵子忙,没空理她们。都拘在屋子里抄佛经呢。”凌峰的两位姨娘,一个平姨娘,一个菲姨娘,都是凌峰的死士,凌峰在娶她进门之前纳的,这二人可不是寻常身份,可是凌家秘密训练的死士。主要是为了替徐璐挡掉外头有可能的不利传言。所以徐璐对她们也非常客气,吃穿用度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的给。平时候她们也从不出现在她面前。但若是家中出现某些别有居心之人,这二位姨娘就会拿出最原始的本色表演。
“抄佛经?为什么要抄佛经?”
徐璐轻描淡写地道,“看她们不顺眼呗。”
华瑛愕然了会,说:“表姐倒是好气魄。”
“有什么气魄不气魄的,不过是姨娘罢了,奴才秧子,我这个做主母的,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华瑛目瞪口呆,“可是表姐,你这么做,姐夫会不会不高兴?”
徐璐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笑了笑说:“那倒不会。你姐夫是男人,只管外头的事,内宅的事从来不会过问的。”
华瑛面色变了数变,最后又不甘心地道:“表姐这么磋磨人家,我就不信她们不会去告状。”
“所以我才让她们抄佛经呀。”
“……”华瑛良久才道:“表姐这么做不大好吧?你就不怕外人说你善妒?”其实华瑛很想说的是,你没身份没背景,从哪来的底气,敢这样对待丈夫屋里的姨娘?难道不怕被休?要知道,凌峰可是有杀神和暑夫凶名的。
“你呀呀,年纪小,还不懂事。像我这样的主母,没有十个也有九个。这有什么的,没有治死她们,只要留着一口气的,谁敢说我善妒?”看着目瞪口呆的华瑛,徐璐心里腻歪的慌,面上却道:“表妹今儿怎么了?尽扯上那些下贱胚子做甚?你将来也是当家作主母的,对这些姨娘,可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拿出最冷酷最厉害的手腕来狠狠收拾她们。不然哪一天就爬到你头上了。”
华瑛呆呆地说:“表姐,你这么做,就不怕与姐夫离心离德?毕竟,那也是侍候姐夫的。”
徐璐嗤笑一声,“我是主母,想收拾谁就收拾谁。谁管得着?你姐夫也不成。”看着华瑛脸色阴晴不定,徐璐心想,她这么卖力表演,想来应该可以打消她想做姨娘的心思吧?
凌峰回来了,看到华瑛仍然还在,便说:“这么晚了,表妹还不去歇息?”
华瑛娇声道:“许久不曾与表姐说过话了,今儿个高兴,未免多说了些,就忘记了时辰。可有打扰到姐夫?”
凌峰不可置否地道:“时辰也不早了,表妹早些歇息吧。需要我护送表妹回客房么?”
华瑛误以为凌峰要亲自送她去,心里一喜,赶紧说:“我一向胆小,外头黑漆漆的,我还有些怕呢。就有劳姐夫了。”
凌峰侧头对淡香吩咐,“你提着灯笼,亲自护送表小姐去留英苑。”
华瑛身了僵了僵,但嘴里却说着,“多谢姐夫关怀,姐夫就是想得周到。”
凌峰说:“表妹是客人,应当的。”
等华瑛一走,屋子里的丫头也散了。徐璐就扑嗤笑了起来,“爷也真够缺德的,这般戏弄人家。”
凌峰却冷着脸,“你男人都要被抢走了。你还笑得出来?”
徐璐不可一世地道:“爷会让她抢吗?”
凌峰故作沉吟,“那可难说,你那表妹,也长得不差嘛。”一个柔软的身子扑上来,就要掐他的脖子,他赶紧抓着她的手,笑道:“瞧吧瞧吧,越来越凶了。你那表妹人家可温柔了,你可学着点,不然,我真会被抢走的,心甘情愿。”
徐璐跺了跺脚,双手捶他的胸膛,“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油嘴滑舌,不理你了。”说着就去了内室。
凌峰跟在后头,“真的不理我了?”
“滚,滚得越远越好。”徐璐小性子上来,也不顾女卑男尊的教条,随手就拿了个枕头扔他,“就知道欺负人家。”
“天大的冤枉,明明就是你那表妹不安好心,怎么怪到我头上?”
“匹夫无罪,怀璧自罪。总之,你就是有错。”她坐在床上,气呼呼地道。
凌峰啼笑皆非,来到床前,摊摊双手,“这关我什么事,你就算生气也不该冲我来吧。”
“不冲你冲谁?人家可是冲着你来的。”
凌峰哭笑不得,妻子吃酷的表情真可爱,成亲也有半年了,她呈给自己的就是害怕的,恐惶的,讨好的,贤慧的,也就在近期才有另外的神气活现的,古灵精怪的,嗔怒的,如今难得见她吃一回酷,却让他越发心猿意马起来。
她这吃起酷来,颇有蛮不讲理的架式,任性,胡搅蛮缠,可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只觉心荡神驰,唉,没救了。;
“罢了,我可没招惹你那表妹。真要论起来,人家应该是冲着你来的。你倒还冲我使气,冤枉死我了。”
这个话听得徐璐莫名其妙:“人家可是冲着你来的,还巴巴的赶上来。某人想必心里美的很呢。”
凌峰无耐,“看看吧,孔老夫人都讲过,唯女人与小人难养矣,果然如此。”
徐璐呲牙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指女子,子,乃小孩子,小人,乃广指普通的老百姓,女子和小人,意思便是,女人小孩子以及平凡的老百姓,广义解释下来,就是贫穷困苦之人,官府难以养矣。我这个女流之辈都能明白孔老夫人子这话,你们这些读书人,却是越读越迂腐,胡乱引申圣人名言。羞也不羞。”
凌峰讶异不已,他没有想到,这个被读书人说了上千年的一句古谚却从妻子口中听到了另一种解释。
“强辞夺理。”经过仔细品味,又觉得有几分道理来。但凌峰仍然笑斥。
徐璐瞪圆杏眼,说:“你才是呢,哼。”
凌峰很是无耐,“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这总成了吧?时候也不早了,是不是该就寝了?总不至把我赶出去吧?”
被他这么一说,徐璐自觉找到了台阶,“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饶你这一回。”然后,她做出了有史以来,最为胆大的事儿,熙指气使地喊道:“口有些渴了,给我倒杯水来。”
“是的,小的遵命。”凌峰呵呵地应着,也不生气,果然给她倒了一杯水来。
她也只是顺便喊一嗓子的,想不到他真的照做了,徐璐接茶水,喝了大半后,哪还有气,也觉得自己刚才气性实在太大了,不好意思起来,“喏,时辰也不早了,早些睡吧,明日的事儿还多着呢。”
“不生气了?”
她哼了声,下了床,自己脱了外裳,只着粉荷色绢缎中衣中裤,然后又服侍凌峰宽衣,等上了床后,徐璐偎在他手臂间,拍开他不安份的尾巴,“别闹,再闹我就咬掉它。我说到做到。”
凌峰的蛇尾果然缩了回去,但心里却有些恨恨地想着:以前怕他怕得要命,怎么现在这么胆大包天了?
看来,女人是真能不能宠的。
于是,凌峰翻了身,压着她,恢复了双腿,恶狠狠地把她就地正法。
今晚徐璐失算了,这人的惩罚怎么没完没了呀?
她就知道,这男人的小心眼犯了。
继续没完没了地下去,她都别想睡了,于是徐璐眼珠子转了转,就说:“今日老家来了好些亲戚。”
“闭嘴,不许分心。”身子被人翻过来,被重重拍了一巴掌。
摸了摸被打的地方,她又不怕死地说,“他们都跑来找我打秋风呢,可惜他们打错算盘了。”
徐家族人惯会打秋风穷哭,如今徐璐“攀了高枝”,坐拥宽阔宅子,奴仆成郡,夫婿贵重富有,吃山珍,穿绫罗,银子堆如山高的传闻早在徐家村传了个遍。上次的回门,凌峰毫不留情面地震慑了一番人。但这些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总报着“大富人家的赏赐再是寒碜,胳膊也比人家腰枝粗”的想法,纷纷打着拜年走亲戚的名义,跑来向徐璐打秋风。
徐璐烦不胜烦,但又不好真的赶人,连避不见面都是不成的,不得不强撑着精神应付着。
这些人登门,提着两手徐家村的特产,徐璐却不想拿银子或是贵重物品作回礼,觉得那样会养出这些人的得寸进尺的德性,于是专门让人从库房里搜罗了一堆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大件,也贵重,却不怎么适用。比如西洋来的辣椒种子,玉米,番署等,送给某个称家中“穷得连种子”都买不起的婶娘,“我这儿倒有些稀罕的西洋种子,婶子拿回去试一下,偿偿鲜也成的。婶子也别小看这些种子,据说天津卫那边已开始大肆种植了,生长得可好了,这玉米一亩地可以产好几百斤呢,嫩玉米还甜甜的,糯糯的,特别好吃。还有这番署,完全不择地,肥土瘦土都能种,亩产能达到三千斤地瓜呢。嫩叶子可以当菜吃,地瓜生吃煮吃都成,不但能饱腹,还耐久贮存。这种子呀,现在已传到了北方那边去了,农民可喜欢了。”她佯装没有瞧到这个婶娘不以为然的脸色,又把番署狠夸了番,又摆摆手,“这些从西洋来的作物,一般人可还得不到呢,婶子也别与我客气,谁叫咱们是亲戚呢?”一句话就把人堵得不好意思再张嘴了。
又遇上某些自称穷得连新衣裳都买不起之类的,那更好办,徐璐让人开了库房,大大方方地送了两匹布料,虽是高档货,但早已不大流行的款式。当然,也有直接说要银子的,徐璐就让人拿了一串铜板送了过去,说别看她过得风光,实则家中任何支出都得记账。这还是她私底下攒下的,请别嫌弃。
当然,这话肯定不会有人相信的,有人就会说徐璐故意不帮辅亲戚,然后拿话压人。徐璐也不在意,只淡淡一笑。来人反而不好多说什么了,拿着钱灰溜溜地走了。
想着今日被打发的族人,那种有苦说不出的表情,徐璐得意直笑,但很快又垮下脸来,“还有一个婶娘,也太下作了,居然不经我同意,就摸了一个杯子走了。那套茶具可是汝窑产的,是一整套,少了一个都不成。偏她离开的时候,我都没有发现茶杯少了个。后来丫头们收拾的时候,才发现了。可惜已经晚了,总不好追出去搜身吧?”
臀部上又重重挨了一记,徐璐哀叫,“打我干嘛?有你这样欺负人家的吗?”
“想不想找回场子?”
“想。”
“那就好好侍候爷。爷高兴了,就给你个好法子。”凌峰几乎是咬牙切齿了,本来想好好“惩罚”她的任性的,到头来反被她给搅黄了。
徐璐果然闭嘴,不再讲扫兴的话。
良久,一切回归平静后,徐璐迫不及待地问道:“爷可是有什么好法子?快与我讲嘛。”
“哼。”这下子轮到某人得瑟了。
徐璐摸摸鼻子,也不以为意,继续祭出她的撒娇功夫,他有无与论比的定力与耐性,她也有。
最终自觉找回了大男人威严的某人这才在她耳边说了个好法子。
“咱们家的茶具,没有一件是凡品,有八套是内务府赦造,剩下的也是公侯伯方可用的顶级汝窑,一看图案就可知晓,每个瓷具底座下还印有‘凌’字标志。既然知道是谁偷的,就让人去官府报案呗。让官府的人出面,负责找回那套茶具,再以私自盗取御赐茶具为由,把那人锁去官府问罪。”
徐璐头摇如拔浪鼓,“不成不成,到底是同宗的,这般下死手,会被戳背梁骨的。”
凌峰不以为然,“只是吓唬他们而已,又不是动真格。此事一旦曝光,偷东西的人一张老脸肯定没地方搁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偷东西。”
徐璐迟疑,这个法子倒是好,一劳永逸不说,还狠狠报复了回来,只是,这么做,未免又过分了,只是一套茶具,就要报官,未免小气了些。
凌峰又说,“你个傻瓜,这事儿横竖又用不着你出面。明明就是官府的人偶然发现咱们凌家的茶具流落在外头,心生怀疑,肯定要盘问一翻了。到时候,你随便说一句,茶具确实不见了,还不知是谁偷的,不就完了?等官府把小偷带到你面前,以你的演技,还怕还不好?”
徐璐眉开眼笑起来,捧着凌峰的脸,响亮地亲了记,“还是爷的主意多,这个法子好。”
因一心想给那偷自己瓷具的徐邓氏一点教训瞧,第二日徐璐难得起了个大早,就让人把外院的朱小航叫了进来,耳提面命地吩咐了一番。
朱小航虽然年纪轻,却机伶得跟鬼一样,徐璐才起了个头,就满口应了下来,“夫人的意思,小的明白了。因过年,外头那群牛黄狗宝们也不得闲,到处偷鸡摸狗的,好些人家不是鸡不见了,就是鸭被偷了。如今官府的捕快们也不得空闲,正领着人四处巡逻呢。据说今日都在西城门口守着呢,进城的容易,出城的可不容易的。夫人那套茶具可是了不得的贵重之物,衙役们肯定不敢怠慢的,相信不出半日,就会有消息了。”
果然,有个聪明的奴才,就是省心省事。因为西城门就是徐家村人必经的城门,朱小航这完全是闻弦歌而知雅意,难怪小小年纪就让凌峰如此器重,破格提拔为外院的大厮之一,专司情报这一活儿。
徐璐相信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仍是提点了两句,“虽偷窃者可耻,不过到底也算不得穷凶恶极,真要抓到了,也别忙着对付人家。先禀报我一声吧。”
朱小航扬着满满的笑意应了,徐璐又让豆绿包了几包松子果给他,“拿去解解馋,顺便分些给官差们,大过年的还要在外头辛苦值守,也怪辛苦的。”
朱小航笑嘻嘻地道:“夫人慈悲,小的替衙役们谢过夫人赏。”
解决了压在心头的一桩烦心事,徐璐心情甚好,对梳头的张嬷嬷道,“今儿不外出,就弄个简单的髻好了。”大年初一那一日,戴着厚厚的义髻,以及那么沉重的大挂珠钗,可没把她脖子给压酸。不止她本人不轻松,梳头的嬷嬷们以及丫头们也不轻松,一整天都紧跟在她身后,谨慎地盯着她的头,生怕头发松了,或散了,在客人面前失了礼。
她还是习惯用真发,梳出来的效果并不比带义髻的效果差。
头只梳了一半,就有人进来向徐璐禀报,“夫人,表小姐今儿一大早就去了西边月洞门附近摘花呢。”
屋子里的丫头们手上的动作一顿,豆绿更是沉下脸来,“司马昭之心!哼。”
凌府的后院有好几个月洞门,是连接着各个园子的屏障,也带着浓烈的装饰作用。丫头所说的西边月洞门,是垂花门右边过去与后花园相连的那处,旁边有个宽阔的塘子,岸边上种了好些腊梅。
而凌峰从衡芜院去外院,就得经过垂花门。但并不一定会去西月洞门的。华瑛在那儿采花,似乎多此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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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儿忙,亲们的评论没法子一个个地回复,就在这儿简单说两句,华家带了三大车年礼过来,基于拿人手短的想法,徐璐就得好生招待。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当然,这是华家人的想法。不是徐璐的。
好了,回复完毕。
第132章 抽回去
但以华瑛的聪明,想来不至于犯这种错误。于是徐璐便问,“表小姐可是摔着了?或是落进池塘里了?”
那传话的墨香愣了下,忽然笑出了声来,“夫人神机妙算,表小姐确实不小心摔着了。可惜了表小姐那一身连理枝的织锦妆花袄子,还有那用六色丝钱绣出来的精美刺绣的六福裙据,以及用孔雀羽毛和东珠编成的五彩鹤氅,全让那青石板上的青苔给毁了。爷也瞧到了,就走了过去。”
徐璐脸上浮现兴奋,问:“然后呢?”
墨香脸上浮现出奇怪的表情,“然后爷就去扶表小姐,表小姐可能是真的摔痛了,半天没能爬起来,我见犹怜那个楚楚动人,还有那个小鸟依人的,含羞带怯的望着爷,希望爷英雄救美……爷可惜没能扶稳,反而把表小姐给扶到池子里去了。”
屋子里响来一阵阵清脆的嘲笑声,淡香道:“墨香,你个死妮子,老毛病又犯了。”
沁香恨声道:“说个事儿总爱吊咱们胃口,当心夫人恼了,仔细你的皮。”
依香也警告道:“少拿你的半吊子墨水说事儿,不是吃那碗饭的,就少丢人现眼了。”
墨香讪讪地笑了下,陪笑说:“没法子嘛,一时激动,就忍不住了。实在是,当时那情况,真的太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所以就忍不住想卖弄卖弄。”
墨香并非是凌家的家生子,在进凌府之前,曾是某个官家小姐的贴身丫头,因为那个官小姐有些才学,惯会写些伤春悲秋之类的诗,说话也是文绉绉的,墨香耳濡目染之下,也跟着染上几分读书人的气质,可惜又没能学到家。于是,一句好好的话,或是一句好好的故事,从她嘴里说出来,与文艺沾了些边,却因为不擅标准使用成语,就变得不伦不类起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墨香能把一个平淡不起眼的小故事,却能用文艺的手法,抑扬顿挫的语气,而变得生动精彩起来。所以凌家的下人们尽管被她吊得恨不得撞墙,却也不得不忍受的原因。
徐璐也实在忍俊不禁,放下手头的雕浮云的玳瑁梳子,瞪了墨香,催促道:“快说,少卖弄你那半吊子才学。不许再吊我胃口,不然仔细你的皮。爷下池子里救表小姐了?”
墨香脸上更是显露出古里古怪的神情,“那倒是没有,表小姐娇滴滴的人,可到底是黄花闺女不是?若是手儿或是身子让人碰了,还要不要活?”
“说重点。”徐璐也忍得快要内伤了。
“表小姐落了水,身子在水里扑腾着,拼命得喊着让爷救命。爷也很着急,四处找人来救,可惜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回应表小姐的,只有呼呼的北风,清冷的空气……”看到徐璐的神色,墨香赶紧说:“爷实在没了办法,就折下一旁的梅花树枝,伸到水里,让表小姐抓着,把表小姐给拖上了岸。表小姐上了岸,身上的鹤氅毁了,衣服头发全湿了,就一个落水的鸡,脸上的妆容也花了,头发混着昏黄的泥水粘在脸上,哪还有先前的国色天香,整个就是落难的叫花鸡。”
屋子里的人笑开了怀,纷纷笑斥“活该”,徐璐也忍俊不禁,笑问:“再然后呢?”
“表小姐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女子,这回好不容易捡了条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上了岸,全身力气也都用光了,软绵绵就朝爷身上倒去。爷赶紧退开一步,侧了个身子,表小姐扑了个空,朝前方跌去,非常不小心跌倒在地,运气也非常不好,磕到了一处不知打哪来的砖头,手掌心当场就青了,就哭着指责爷见死不救,根本不把她当成妹子。”
墨香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徐璐,徐璐随手赏了个拇指大的金锞子给她:“知道你的德性,喏,赶紧讲吧。”
墨香笑ⅿⅿ地接过,说了声谢,又继续眉飞色舞地道:“当时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从铁树后头闪出来,要扶表小姐回去换衣服。表小姐冷得全身打颤,一边由奴婢扶着,一边哭着说爷见死不救,不配做她的姐夫。爷就说,表妹此言差矣,男女授受不亲,我若是下水救了你,或是沾了你的身子,碰了你的手,岂不是连累表妹的名声?正因拿你当表妹,更要替表妹名声着想。”
徐璐真要拍案叫绝了,这凌峰,原来还有这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估计华瑛当时脸都绿了吧。
“表小姐就说,姐夫这么大的官,想不到还这么纡腐,是我的性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爷非常严肃的说,当然是名声重要。”
徐璐笑得前伏后仰,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有凌峰这个光棍的回答,估计华瑛是撞墙的心思都有了吧。
“夫人先别忙着笑,事儿还没完。表小姐就哭了起来,说她不要活了,都跌进水里了,爷这个姐夫还见死不救,存心要害她性命呢。她也不活了,也淹死算了,说着就要跳池塘里去。有奴婢在场,当然不可能让表小姐真的去跳水的,更不能让爷去抓表小姐,坏了表小姐名声是不?”墨香理直气壮地夸了自己一下,“于是,奴婢眼明手快抓住表小姐,把她往留香苑里拖去。表小姐不肯走,非要去跳水,奴婢实在没了法子,就赶紧拼命大叫,来人呀,表小姐要跳水自尽啦,快来人呀,赶紧来制止表小姐。然后,四面八方就来了好多人,把表小姐给拖回了留香苑。因为表小姐也带了丫头服侍,所以我们把表小姐送到了客房,吩咐底下的人服侍表小姐,所以奴婢就赶过来向夫人禀报这事儿了。”拌随着墨香抑扬顿坐的故事完美落幕,屋子里也响来一阵阵松气声。
徐璐长长松口气,又气又好笑地瞪了墨香,这死丫头,也不知是故意气她,还是性格使然,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从她嘴里讲来,真要把人急疯。也不知文妈妈从哪里找来的活宝。讲故事倒是有一手,可惜就是因为太会讲了,反而让听故事的人挖心抠肺,只想跪地相求,让她赶紧讲完了事。
这种一直被吊半空的感觉,真心不好受。
“阿弥佗佛,这么冷的天,表妹还掉进了水里,这可开不得玩笑呢,请了大夫没?”
墨香先是茫然,然后神色一震,“奴婢立即让人去请大夫。”
徐璐挥手,“赶紧去,天可怜见的,这么冷的天,人落到水里,稍不注意可会出大问题的。赶紧的,再让人吩咐厨房去,让人熬碗姜汤去去寒,老天保佑,希望表妹身子骨强壮。真要是我在家中有个好歹,可要我如何向舅舅舅妈交代呀?”徐璐一半是幸灾乐祸,一半又是恼怒。这个华瑛,也太不像话了。公然在她的地盘上,勾引她男人不说,勾引不成,还以死相胁。
徐璐恼怒了一会,越想越不爽,又带着人马杀到留英苑。
这时候的华瑛正躺在床上,身上裹着被子,喷涕声响亮,屋子里堆了几个火炉子,华家的丫头们正忙前忙后地清理屋子里的水渍。
虽说泉州天气不算冷,但落到水里,依然冷得冰寒刺骨,全身发颤,这会子才刚脱掉衣裳,在被子里裹了半天,总算得了些温暖,在心里咒死了凌峰,那个大棒槌,有眼无珠的混珠,如此千娇百媚的人在他面前,也不懂怜香惜玉。
徐璐才进入院子,就有人一叠声地往里头通报去了。
“夫人来了。”
“表小姐,夫人来看您了。”
华瑛从被子里抬头,她的丫头巧枝正拿着干毛巾坐在她身后给她绞着头发,闻言赶紧下了床,向徐璐裣衽施礼。
徐璐一身大红色滚雪白貂毛边袄子,披着猩红色白腋狐狸毛滚边连帽披氅,威风凛凛地杀到华瑛床前。
徐璐看也不看旁人,目光直直地盯着华瑛,“刚才听丫头们,表妹不想活了?”
“没有的事,只是不小心……”
“大过年的,表妹有何想不开的,非要跳水自尽?若真想不开,大可回自己家死去,我才刚新婚呢,又是大过年的,你这岂不是故意给我晦气么?”徐璐不等她把话说话,就气势汹汹地打断了,“按理,表妹来我家中作客,就是我家的娇客,我这个主人更是以礼相待。我哪里对不住表妹了,这般寻我晦气?”
华瑛傻眼了,记忆中的这个表姐,一向是随和有礼的,就算吃了亏,挨了整,面上依然是和和气气。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徐璐转过身去,对身后的人吩咐道:“立即给表小姐收拾东西,送表小姐回福州。”看也不看华瑛,又瞪着华顼带来的几个丫头及奶妈子,怒斥道:“你们这些侍候的奴才是如何服侍的?一大清早的,就让表妹一个人去池塘边寻短见了,当时你们都哪去了?”
徐璐好歹也是做了半年的官夫人,在内宅里也习惯了发号施令,在外被众星捧月惯了,居移体养移气,也养出了几分威严来。如今横眉竖目一通发火,几个丫头吓得腿都软了,扑嗵一声跪倒在地。
“表姨奶奶请息怒,小姐说贵府景致好,梅花开得也好,就想去园子里走走。奴婢们也是要跟的,但小姐却安排了奴婢在屋子里绣花。表姨奶奶家气派又大方,守卫也森严,就只是在花园里转转圈,想来不至于出事。谁曾想会出这等子事?也都要怪奴婢一时偷懒,没能照顾好小姐,请表姨奶奶责罚。”
徐璐冷哼一声,“你们是华家的奴才,可不是我的奴才,我可没资格责罚。要处罚你们也只能请华家人来处理了。来人呀,把这几个服侍不力的奴才捆起来,一并扭送回华家,请华家人处置吧。”然后对华瑛冷冷丢下一句“表妹若真的想死就请回华家死去,恕不招待了。”
就那样气冲冲地走了。
从外头冲进一群婆子媳妇,把华瑛的几个丫头和奶妈子一道捆了,并堵了嘴巴拖了出去。显然是动真格的。
而徐璐带来的人,二话不说就开始翻箱柜地帮着收拾东西。
华瑛傻眼了,瞪着这些人,气急败坏地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没有人回答她,丫头们在香草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东西,原本被安排过来服侍华瑛的凌家下人也是手足无措。最后想了想,也赶紧道着一道收拾东西去了。
见没有人理会自己,华瑛只好哭了起来,“不过是不小心掉池塘里去了,就要赶我走。表姐的待客之首,倒真是特别。”
没有人理会她,众人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大包小包地往外送去。
接下来,又有几个婆子媳妇来到床前,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地道:“表小姐,奴婢服侍您更衣。”
华瑛拿着枕头怒打着她们,“滚,给我滚,你们凌家欺人太甚,这般对待客人,也不怕让人笑话?”
香草冷笑着说:“欺人太甚?表小姐?这话倒是奴婢要问您的。您好端端的跳池塘做甚?您千万别告诉我,您只是热得想凉快?”
华瑛滞住,她来泉州住进徐璐家,抱着何目的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可她没能实现自己的目的,反而弄得一身腥。若就这样被扭送回华家,她的脸也给丢尽了。
她才来凌家一天呢,就要被送回去,那样也太丢脸了。
华瑛也不敢再质问了,只好放低姿态,“这位姐姐,刚才是我不对,不该呈能去池塘边摘花。倒让表姐误会了。我现在就去见表姐,向表姐解释,请表姐原谅我的鲁莽。”然后她抹着眼泪说,“我们好歹也是嫡亲的表姐妹,若是让表姐这般误会我,我心里也不好受。也冤死了。”
香草说:“表小姐言重了,我们夫人再是和气不过了,哪会真生您的气?夫人只是因为担心您,生怕您再有什么事儿想不开,到时候可真不好向舅老爷交差的。还请表小姐多替我们夫人着想才是。”香草不由分说,向人呶呶嘴,媳妇婆子们上前,就强行给华瑛换了上衣裳。然后派了一队护卫亲自护送华瑛回华家。
得知华瑛被送走前,还拼命挣扎大哭不止,惹来了一群围观之人。甚至还对围观人哭诉凌家人粗鲁对待客人。
徐璐不屑地扯了扯双唇,你现在哭吧,闹吧,不服气吧。等会子让人去华家,把你的目的说出来,看你还有脸哭。
至于外人的想法,徐璐并不在意,凌峰身为督抚,比一般人强横些也无妨。反正这阵子来凌家打秋风,或是带着不可告人目的亲戚还真是不少的。华瑛这样的人,倒可以来点震慑作用。
别有居心的华瑛被送走后,事情还没有完。徐璐还派了文妈妈亲自杀到华家,明着是护送华瑛回华家,实则是去恶心一下华家的。天知道华瑛前往凌家,华家人会不知情?
徐璐心想,就算华家诸人不知道,大舅母王氏肯定是清楚的,说不定就是她授意的呢。要知道,华瑛可是未出阁的姑娘,大老远的就带着人去她家做客,本身就说不过去。若是他们表姐妹之间的感情甚好,也还说得过去。
问题是,她与华瑛却并未有多少交集,比陌生人要稍微好那么一点儿,华瑛就敢跑到她家来作客,还做出明眼人就再明白不过的下作事儿,不说得了某些人的授意,也是得了某些人的默认。
嫡亲的表妹都公然来抢自己的男人了,徐璐当然不会再去客气了。让文妈妈杀去华家,非得狠狠打打脸才成。不然这口气她还真无法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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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忙晕了,7点多种了,才勉强告一段落,才想起,还有任务没完成,赶紧加班干活。没想到章节总是无法通过,改了三回,仍然不被通过,时间耽搁到很晚了,家里又有事儿,老公孩子也催得急,就没有事先通知大家,实在对不住。今早赶紧让责编帮忙上传的。以后我尽量早些时间上传。
第133章 徐家族人
下午,凌家门房通报,又有徐家族人来拜年,徐璐叹口气,虽然厌烦这些人,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总不至于避不见面吧?
尤其这回来的身份上又比较特殊,一个是徐璐的堂叔,一个是田氏的娘家嫂子,徐璐名义上的舅妈,心里就更是不痛快了。尽管让人去请了客人进来,仍然把凌峰叫了回来。希望由凌峰帮着一起接待。有凌峰在场,这些人总不好要这要那的吧?
徐璐的堂叔徐成刚在徐家村也还算混得不错的,徐家如今有三支较为出息,一是族长一系,与徐璐已逝的祖父是叔伯堂兄弟。一支是徐成刚父亲一系,也就是徐璐的叔祖父。最后一支就是徐成荣一系,因徐成荣考中了功名,做了县令,又有百十亩土地,在徐氏宗族里自成一系。但因徐成荣很少与族人来往,在族人心目中,反而不若族长一系以及徐成刚一系。
徐成刚年约五旬,比徐成荣大好几岁,妻子洪氏生得腰圆臂粗,典型的中年发福的乡下妇人。因徐成刚也是拥有百十亩良田的小地主,日子过得较为滋润,穿着打扮方面也还是较为周全的。徐成刚夫妇还带了个花信之龄的姑娘,叫洪梦香,是洪氏娘家兄长的闺女。
提起这洪梦香,在这儿又不得介绍一下,洪家祖上曾做过泉州知府,后来丁优致仕后,就专心农耕,靠着做官发的财,致仕后在老家置办了上千亩良田,一跃为远近驰名的大地主。洪梦香的父亲在洪家排行老二,娶了个家道中落的官家千金,生了三子一女,洪梦香是最小的闺女,因资容不错,家中又较为富有,眼界就高了起来。乡下那些土豪乡绅家的公子哥也看不上,一心要做官太太。
这不,得知徐家出了个督抚夫人,洪梦香心思也活络了起来。在姑姑洪氏面前讨好卖乖一番,洪氏被外甥女的广阔景程说得眼热,一时头脑发热,就热着给徐璐拜年的机会,把外甥女也带了过来。
徐成刚他们来得不凑巧,他们前脚刚到凌家,后脚田家舅母也来了,因大家都是姻亲,倒也客客气气一番,最后一道进入凌府。
徐璐没有亲自到大门口迎接,出于礼数,还是让豆绿出去把人接进来,就在正院里接待了。
徐璐向徐成刚等人施了礼,嘴里叫着堂伯,堂婶,见到洪梦香,又客气地叫了声表妹,至于田家舅母,也叫了声舅母,田舅母倒没有带儿女,却带了两个年幼的孙子来。还在田舅母的授意下,叫徐璐一声姨妈。
被人叫了姑姑,徐璐少不得又要打赏了一番,一个孩子赏了几颗金瓜子。
田舅母一瞧,笑得脸都开了花,嘴里客气了一番,就把孩子们的金瓜子给小心收了起来。
徐璐赏了两个便宜侄儿,也不好冷落洪梦香,客气地道:“表妹来者是客,我这儿也没个准备,幸好这儿还有些别人送的巾帕,刚好适合表妹,就赏了你吧。”
沁香端了个描双鱼送吉的填漆银盘,上头整整齐齐的叠着几块巾帕,颜色各异,色彩明丽,每方巾帕上还绣有各式各样的花朵,很是逼真。料子有绢质类的,有棉类的,也有缎面的,更有丝帕类的,足足有八张。
洪梦香嫌弃地看了一眼,她们洪家别的没有,帕子还少么?但因自己只是客人身份,哪有嫌弃的道理,不得不选了张巾帕,并称了谢。
徐成刚夫妇送来的礼物比别的徐氏族人送的一只土鸡或是一两只兔子之类的土特产又要好上些,是几坛子陈年酿的梅子酒。田舅妈送的则是自己制的一些咸菜和山上采摘的野菇,徐璐客气地称了谢,让人收下。
丫头们上了果子点心,因与这亲戚们不常走动,也找不到话题聊,都是以“xx身子还好吗?家里人可都好?”
得到都很好的回答后,徐璐笑容轻松,“那我便放心了。说起来,大祖父今年也有六十岁了吧?身体还能这么硬朗,倒是让我高兴。我这收了些山参和枸杞还有一些滋补的药材,等会子刚堂叔包些回去,让大祖父泡酒吃,山参用来熬小米粥,也满滋补的。”
徐成铡赶紧称谢,“还是璐姐儿有孝心,我替你大祖父先谢过璐姐儿。”
洪氏则道:“咱们家别的没有,滋补药物库房也有的。璐姐儿真要孝敬你大祖父,何不改送些别的?如今你大祖父就迷上收藏了,那些前朝流传下来的古董,喜欢得不得了。家里都搜集了好多。侄女婿身为一省督抚,想来家中这些玩意应该很多吧?不如送上几件给你大祖父,你大祖父肯定高兴的。”
徐成刚侧目,瞪了洪氏一眼,说:“你有完没完?璐姐儿是出嫁女,她陪嫁里头可没什么玉器古董的。你要她拿什么来送?”
“璐姐儿是没有,但侄女婿家有呀?”洪氏堆着满满的笑,看着徐璐,“如今璐姐儿是堂堂督抚夫人了,侄女婿家什么没有?璐姐儿又是凌家的当家主母,随便拿上几件,也够咱们使了,这样一来,你大祖父也高兴,不但成全了璐姐儿的孝道,也有了名声是不?”
徐璐微笑道:“婶子是长辈,即然婶子开都口了,我若是不送的话,岂不显得我小家子气?我这便让我开了库房,让人选几件古董,送给大祖父。”然后对香草道,“你去找找杨妈妈,让她去打开库房,选几件古董来。”
香草看着徐璐,想从徐璐脸上读懂另一层意思,但徐璐却并无表示,只是说:“有官府标记的不能送,上了档子的也不能送,御赐的不能送,其他的你自己挑。”
香草离开后,洪氏很是得意,看来外头传言果真不实,璐姐儿就算心头不舍,但为了名声,哪里敢对亲戚小气的?
田舅妈瞧洪氏得了几件古董玉器,虽没看到实货,但堂堂督抚大人府上的东西,能便宜到哪儿去?心里也越发痒了。当然,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尴不尬的,让她开这个口,又实在不好意思,只能坐在那,身子扭来扭去的。
徐璐微笑着对田舅妈道:“舅妈远道而来,我也没什么好赠送的,刚好底下有人孝敬了几匹布料,我觉得挺合适舅妈的,就送给舅妈,回去做几件衣裳还是不错的。”
田舅妈略有失望,不过没敢表现在心上,堆着满满的笑道了谢。
洪氏见徐璐亲疏有别,徐家人送的华丽而贵重,而田家人却只得了些面料,高低立见,心里很是得意,抬起了胸膛,自认比田舅妈更有资格说话,高声阔气地说了好些徐家族人就近发生的事儿。
徐璐笑着聆听,不时附和几句,这时候,凌峰来了。
众人赶紧起身,凌峰一身铁绣红色的开襟外袍,里头一件白地大红八团花长袍,腰缠玉带,脚蹬羊皮靴,头戴黑色忠靖冠,整个人玉树临风,尊贵非凡。
屋子里的人赶紧起身,有的碰着了几子了,有的掀翻了茶杯,有的点心掉了心,好一番手忙脚乱。
凌峰大步进入厅堂,抱拳环顾作了揖,“亲戚登门,有失远迎,还请海涵。”
众人客气了一番,重新就坐,徐璐又重新介绍了一下,凌峰表现得有礼有貌,彬彬有礼,徐成刚夫妇悄悄松了口气,今日的凌峰却表现得礼貌和气,与当初徐璐回门那天,凌峰那强大而凌厉的气场有着天壤之别,两相对比,心下感慨。
当介绍到洪梦香时,“这是婶子娘家外甥女,姓洪。洪表妹。”
洪梦香赶紧起身,恭敬而优美地朝凌峰福了身子,“梦香见过表姐夫。祝表姐夫福泰安康,心想事成,步步高升。”
凌峰“唔”了声,忍不住看了徐璐一眼,眼神似在说:“怎么又来了个表妹?”
徐璐冲他翻了个白眼,又瞪了他一眼,用眼神控诉他,“还不是因为你。”
凌峰无耐地摇了摇头,洪梦香这时候还半蹲在那,脚都蹲麻了,半天都没有听到凌峰的声音,不由抬了头,发现凌峰正在徐璐眉目传情,心里委屈失望,忍不住叫了声,“表姐夫……”
徐璐忽然鸡皮疙瘩起了满地,这表姐夫三字,叫得可真是销魂呀。
凌峰道:“表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洪梦香起身,脆生生地说:“多谢表姐夫。”她站直了身子后,却不愿退到坐位上,双眼水灵灵地望着凌峰,先前在徐家村徐璐的回门席上就远远见过凌峰,然后一颗芳心就为之沉沦,无法自拔,今日总算随姑妈借着拜年进入凌府,双眸更是柔情一片,似要滴出水来。
“以前就时常听说表姐夫的威名,今日能见到表姐夫,可真把我高兴坏了,昨晚都没能睡好觉。”洪梦香明白,以她往常的经验,没有人不喜欢被人祟拜的。只要她摆出祟拜英雄的表情,没有人会不喜欢的,至少会谦虚两句。
只要凌峰肯说话,接下来她就能把话接下去。进而给凌峰留下一个深刻的印像。
哪知等了半天,都没等来凌峰兼虚的话,反而看向田舅妈,“这位长辈是?”
徐璐赶紧介绍,“是我继母的娘家嫂子,田舅妈。这两个是舅妈家的孙子。”
田舅妈活了这么大岁数,除了见过七品县令外,还从来没有见过像凌峰这么大大大的官儿,对她来说,具令知府之类的官儿已经很了不起了,而这人却是比知府还要大的官儿,据说还是侯府世子,那是什么概念,她完全不敢想像,听徐璐介绍自己,又赶紧从座位上起来,顺道把两个孩子也一并扯了起来,说要给姑父磕头。
田舅妈的两个孙子也只有几岁的年纪,正是懵懂的年纪,但也知道磕头就能得糖吃,果断地跪了下来,有模有样地磕了头,奶声奶气地称呼着“表姨父。”
最小的孩子也才三岁多,呆头呆脑的,他也不叫人,只是呆呆地望着凌峰,一脸茫然。但凌峰却放声长笑,说:“嘴儿倒是甜。既然你叫我一声表姨父,少不得也要表示一番了。来,这是赏你的,拿去玩吧。”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把小金兔,一块金免约有一两重,这么一把,少说也有十来两重,全统统给了大的孩子,田舅妈这辈子连银子都很少见过,何曾见过到金子呀,高兴得都要晕过去了。
大的那个孩子捧着金子,又屁颠颠地捧给田舅妈,田舅妈喜得手足无措,一边心动着金兔的威力,一边又不好意思起来,“这,这怎能成的?太贵重了,只是小孩子而已,随便给些就成了,哪能给这么多?没得惯坏了他。”
凌峰笑道:“没事,这孩子满得我眼缘的。多赏些给他又何妨?”
田舅妈受宠苦惊,自己的孙子居然得了凌督抚的眼缘,这要是传回乡下去,不知要羡慕死多少人。
田舅妈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而洪梦香却委屈得厉害了,她人都还站在中间呢,凌峰却不理会自己,反而去理会两个呆头呆脑的小东西说话。洪梦香生得好看,出身又不错,自然就生就了眼高于顶的性子,觉得以自己的美貌,少不得要众星捧月的。实际上,她平常在家中,在一群表姐表哥表弟的亲戚堆里,确实是众星捧月的。她也自恃自己的美貌,凌峰这样的人也能手到擒到。但现实给了她一记棒喝,这让她难堪至极。
她深吸口气,想着今天来的目的,又恢复了镇定,扬起甜甜的笑,却娇嗔地道:“表姐夫真够偏心的,只顾着给侄儿礼物,为何没有我的份?我也要的。”
凌峰问徐璐说:“表妹来者是客,你可有送表妹礼物?”
徐璐笑着说:“表妹都是大姑娘了,哪还能送小孩子的玩意,我送了几方帕子给表妹。表妹似乎不大喜欢,只选了一条。”
凌峰说:“表妹一看就是出自书香门弟,自然要送与风雅有关的。来人呀,把我书房第一排书架第二格的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的那本书,送给表妹。”
洪梦香心里一喜,凌峰送书给自己,以后她就有借口再登凌府了,就说自己对某一处不大懂,请教凌峰,然后,她再不少心留下些耳环呀镯子之类的在凌府,下回又可以正大光明地登门。
凭她的美貌和心计,肯定能心想事成的。至于徐璐,洪梦香从来没有放到眼里过,觉得凭自己的本事,迟早都要给自己腾位置的。
徐成刚眉心拧成疙瘩,不满地看了洪梦香,又瞪了妻子一眼。但洪氏却非常高兴,虽说徐璐也是侄女,可比起洪梦香来,到底亲疏有别,只要亲外甥女能成为凌峰的姨娘,至少洪家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的,到时候她也会跟着沾光。
徐璐讶然地看着凌峰,那本她也是看过的,凌峰居然拿来送给洪梦香,但看洪梦香兴奋得遮都遮不住的神色,徐璐心里直摇头。
这时候,朱小航进来禀报说:“爷,夫人,衙门的捕头方扬奉命求见。”
凌峰淡声道:“大过年的,他来做什么?”
徐璐说:“方扬是衙门里的捕快,除了负责抓犯人外,还得互责泉州城的治安,大过年的也不敢休息,也满辛苦的,若非有要紧事,也不至于这时候来打扰。咱们就见他一见吧。”
凌峰就说,“也好,传吧。”
田舅妈堆着笑说:“那个,大侄女,你们有要事人处理,我们是不是该回避?”
徐成刚一听,这才赫然惊觉地站了起来。
徐璐笑着说:“无妨,也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吧。真要出了大事,也该是刘向东亲自过来了。”
洪梦香心里如蚂蚁在爬,知府刘向东的大名,一般的老百姓谁敢直呼大名呀?可这个徐璐,却以毫不在意地口吻称呼着,哼,还不是仗着凌峰的势。
第134章 这个侄女婿不是吃素的
不一会,方扬大步流星地从外头进来,朝凌峰抱拳行礼,“府衙捕快方杨,参见督抚大人,夫人。”
“免礼,方捕头,今儿登门,可是有事?”
方扬抱拳道:“虽说过年,刘大人仍然不肯放松对城中治安的梳理,这些日子,标下奉刘大人之命,一直领首官兵在城里四处巡逻,坚决打击地痞流氓,维护老百姓安宁,给老百姓一个平静的过年节日。”徐璐暗笑,这个方扬,看着粗旷,打起官腔来,还有一套呢。
“今日标下前往西城门负责巡逻,看到有一妇人行迹可疑,便上前询问。这妇人不但不好生回答,反而恶言相反,很是无礼。标下察觉有问题,就扣下这妇人,并对其搜身,就从这妇人身上搜了一个瓷杯,以及一双三色镶金的筷子,还一个纯银制的勺子。因这三件物品都是贵重之物,上头又刻有凌府标记,想来是督抚大人府上的。这妇人看其穿着,也不像是督抚大人的亲戚,而这物品也很是贵重,也不可能是督抚大人府上送出去的。但这妇人却声称是督抚大人府上的亲戚,标下虽不怎么相信,然,为慎重起见,就先把此人扣押下来,特地向督抚大人报备。”然后呈上被缴获得杯子,银筷,以及银勺。
沁香接过,仔细瞧了下,“还真是咱们府上的。夫人,这不正是昨日您宴客丢失的吗?”徐璐故作意外,“给我瞧瞧?”她拿过装模作样的瞧了瞧,忽然气忿地道:“确实是咱们府上的。只是,为何会流落在外头呢?”她目光怀疑地望着屋子里的丫头。
专管器具的含香赶紧跪了下来,“夫人恕罪,这些器皿全都是记有档子的,又都有标志,就算拿到外头去,一般人也不敢收呀,这可是御赐之物。奴婢有天大的胆子都不敢擅动的。还请方捕头彻查此事,还奴婢一个清白。”
徐璐冷下脸来,“我倒不是怀疑你偷了东西拿到外头去卖。实在是这些器具全都是非卖品,你贪些小财也就罢了,但买你这脏东西的可就要吃大罪了。方捕头,擅自买卖皇家御用之物的,是何等罪名?”
方扬早就得了朱小航耳提面命的暗示,当下不慌不忙地道:“按律,当斩。”
徐成刚等人倒吸口气,凌峰却怒喝道:“这些贼人也太胆大包天了,偷东西偷到我凌某人头上了。方扬,本官命令你,立即把那蠢贼带上来,本官倒要瞧瞧,这人究竟生了几颗胆子。”
徐成刚等人兴奋至极,伸长了脖子看着,他们生平从来没有见识过权贵者的威风,如今瞧着凌峰的本事,无比激动。
那个坐在上首发号施令,一言定他人生死的人,是他们的侄女婿呢。
洪梦香一双妙目更是一眨不眨地望着凌峰,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尽是浓浓的祟拜爱慕。
当衙役把贼人捆上来时,众人愣住了,洪氏更是几乎跳了起来,“扬二嫂子,怎么是你?”
被搓到地上,捆成粽子的妇人不是别人,更是昨日来徐家作客的徐成清的妻子,姜氏。
做了多年妯娌,这姜氏什么熏性洪氏如何不清楚,心头暗道活该,但面上却是一副惊骇面容,赶紧对徐璐说:“璐姐儿,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清二婶子可不是那样的人。”
徐璐也是一副震惊神色,她讷讷地看着头发散,一脸灰白难堪的杨夫人,赶紧说:“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快,快给扬二婶子松绑。”
方扬一脸骇色,吃吃地道:“啊,这位真是夫人的亲戚?这这……可当时标下抓着此妇人,这妇人却说这是夫人送的。可刚才,夫人明明说过是被贼人偷了的。”
凌身便望得徐璐,“真是你送出去的?”
杨夫人目光期翼地望着徐璐。
徐璐低着头,绞着手帕,说:“是,是的。都是误会,是我一时忙糊涂了。倒让方捕头误会扬二婶子了。”
凌峰目光冷疑,“此妇人是你亲戚,你维护她也在情理当中。可是璐儿,你可要想明白,这些器具是皇家御用之物,平常人是没资格用的。你明知这些器具的来历,还要送给亲戚?这与理不合。”
邓氏脸色大变,一脸的死灰,全身瑟瑟发抖,目光期翼地看着徐璐,她现在唯一的希望都在徐璐身上了。
徐璐长长叹口气,她无耐而受伤地望着邓氏,“扬二婶子,这些器具不是做侄女的小气,舍不得送你。而是这些都是御赐之物,我们也只能使用,不得转赠他人的。你这么做,万一被御史言官知道了,您想过后果没?”
凌峰冷着脸斥道:“在晚辈家中偷取财物,亏璐儿还拿你当亲戚,有你这么做人长辈的吗?”
邓氏身子颤抖,脸色呈死灰色,抖着声音道:“璐,璐姐儿,是我猪油糊了心,一时手痒,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璐姐儿看在亲戚的份上了,饶我一次吧。”
徐璐偷偷瞟了凌峰,凌峰冷着脸道:“璐儿素来善良,对亲戚也一向大方。可有些人就是不知足,仗着亲戚身份,就拿璐儿当免费钱庄了。昨日璐儿送出去的礼一般庄稼人也可以过个丰盛的年了。可有些人就是不知足。我家璐儿当你是亲戚,你却当她是冤大头,可劲的榨她。”凌峰越说越怒,怒拍茶几,黄花梨制的茶几被拍得粉碎,“你要搞清楚,这个家是姓凌,不是姓徐,让你打秋风也是看在璐儿的面上。你真当自己是根葱?”
凌峰的怒火与无穷威仪使得众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田舅妈洪氏等人更是脸色煞白,前者心里暗自庆幸着,幸亏没有向外甥女明着要东西,不然岂不步上这邓氏的后尘?后者则面色灰白,刚才她可是正大光明向徐璐要了几件古董玉器呢。
洪梦香一双妙目更是眨也不眨地望着凌峰,在心里偷偷地想着,这个表姐夫,生起雷霆之怒,也是威风至极,太令人移不开眼了。
邓氏长这么大,最大的官儿也就是徐成荣这个曾经的厦门县令,凌峰这种云里的人物,更是可望不可及,如今被凌峰声色俱厉地斥责,心脏都吓得不敢乱跳,全身抖得厉害,如同冬天里落水的猫。
徐璐起身,小心讨好地看着凌峰,轻声道:“爷快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您要怪就怪我好了。”
凌峰转过头来又斥责起徐璐来,“当然要怪你。什么亲戚都往府里带,打秋风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偷还敢盗?我看这人也没有拿你当亲戚。这种亲戚,不走也罢。”然后对方扬道:“我凌家可没这种亲戚,这妇人偷取我家御赐之物,你按律法办便是。该打板子该发配的你自己看着办。”
方扬说:“标下只负责抓犯人,可没有资格审判定罪的。还得带人犯带回衙门,由刘大人亲自审判。”
“那你去吧,告诉刘向东,让他重重地判。”凌峰说得杀气腾腾,“想占我凌某人的便宜,也得瞧瞧自己斤两。”
“璐姐儿,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你再网开一面吧。”邓氏脸色更是惨白,她可怜而无助地望着徐璐,希望徐璐替她说句好话。
徐璐咬了咬唇,“爷……”
“你不必多说。”凌峰断然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心软,又素来良善。这几日你送了多少东西出去,你以为我心中没数?哼,我凌峰的便宜真有这么好占的吗?”
众人讷讷不成言,徐成刚瞪了洪氏一眼,后者缩了脖子,脸红耳赤,坐立难安。
徐璐看着邓氏吓得不成形,心下早已痛快了,但面上却说:“爷,我知道你生气,可到底是我族中长辈,哪能一点面子都不给的?还请爷看在妾身的份上,饶了婶子一回吧。”
凌峰冷道:“你拿她当长辈,人家可没拿你当晚辈。罢了,看在你的面上,就饶她一回吧,只是以后休要与此人来往了。”
“罢了,只要爷能赦免扬二婶子的罪,妾身也别无所求了。”然后看着邓氏,徐璐垂泪道,“扬二婶子,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捡回了一条命的邓氏在大起大落之余,居然生生晕死过去了。被凌峰厌恶地让人丢了出去。
徐璐对早已吓傻了的洪氏等人道:“不好意思,让长辈们看了场笑话。”
徐成刚勉强地笑着说:“这不关璐姐儿的事。都是这老二媳妇眼皮子浅,做出这等事来。连我都脸上无光了。”
洪氏赶紧接过话说,“是呀是呀,你这个二婶子恁眼皮子浅了,我都替她臊了。可到底是同宗的,也不好见死不救,她就这么回去,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想,我们还是先行告辞,把她送回乡下去。”
徐璐说:“堂叔和婶子大老远来一趟,连个饭都不吃,爹爹若是知道了,会骂我的。”
凌峰说:“虽恨那邓氏,不过到底与诸位无关。还望大家不要往心里去才好。长辈们大老远的来,好歹也要吃过饭再走吧。”
洪氏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们出来也有些久了,今儿来,也是来看望璐姐儿。看到你过得好,侄女婿对你好,我和你堂叔也就放心了。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不然你大祖父还有你弟妹们也会担心的。”
田舅妈也找了个现成的借口如此是。
徐璐挽留无果,只好与凌峰一道送大家出门,徐成刚接连说了“留步”,徐璐夫妇仍然把他们送到院门外。临行前,香草总算赶了过来,身后身份个丫头各捧着个玉器。
“夫人,我在库房找了半天,都没找着适合送徐老爷的。统共只找了这么两件,一件是玉制的观音,还有这件前朝的花瓶,因为没有印记,倒可以拿来送徐老爷的。其他的是真不适合送礼的。”
洪氏赶紧摆手说:“璐姐儿,刚才婶子只是与你开玩笑呢,哪能真要你的东西。这不是戳婶子的背脊骨么?你堂叔家别的没有,玉器还少么?”
“答应了婶子的,哪能食言呢?只是婶婶也瞧到了,家中的玉器全都有标记的,不然,早就给婶子准备好了。可若是闭着眼相送,还怕害了婶子呢。”
刚才凌峰声色俱厉杀气腾腾的情形,早已深深印在洪氏脑海里,哪里还敢质疑,于是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香草精心准备的玉器花瓶也没要,便走了。
洪梦香临走前,还深情款款地望着凌峰一眼,“表姐夫,梦香走了。”
“表妹路上走好。”
“表姐夫送我的这本书,梦香回去就立即看。到时候若有不懂的地方,还望表姐夫不吝赐教。”
“好。”
轮到田舅妈时,她讨好紧张地领着两个孙儿,指示着他们向凌峰道别,孩子们倒也听话,果然朝凌峰招了招,嘴里喊道:“表姨父再见,表姨母再见。”
徐璐弯下腰来,摸了两个孩子的头,凌峰面色倒也温和,颔首道:“乖,以后常来。”
尽管知道这只是客气话,但田舅妈依然激动得不能自抑。刚才她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徐成刚可是徐璐的亲堂叔呢,凌峰都没有任何表示的。
出了大门,邓氏正满面灰尘的躺到外头大街上,洪氏赶紧合着车把式一道把杨夫人扶了起来,抬到了马车上。
等上了马车,洪氏一颗心才恢复了正常跳动,洪氏仔细检查了邓氏,发现她只是晕厥过去,可鼻间闻到一股尿骚味。洪氏与丈夫互望一眼,都从各自的眼里看到心有余悸的兢惧。
凌峰这个堂侄女婿,不愧为名震闽南的督抚,说不给脸就不给脸,端得霸气无比。可他们却半分脾气也无。
洪氏忽然发现侄女洪梦香捧着书一副思春的模样,心里一跳,赶紧说:“洪香,刚才的阵仗你也瞧到了,这个凌督抚,可不是吃素的。外头给他的屠夫绰号,也不是叫假的呢。”当着丈夫的面,洪氏不好直说让侄女死了对凌峰的那颗心,只能委婉地提醒了句。
洪梦香说:“姑姑我知道了,我会有分寸的。”心里是这么说的,但心里是如何的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第134章 这才叫打脸
衡芜院里,徐璐笑眯眯地瞅着凌峰,“爷也忒坏,把那个赠给洪梦香,也亏你想得出。”
凌峰哂笑一声,“这种女人,爷见得多了,没有当场翻脸也算是给她脸面了。”
“今早华瑛表妹,爷是故意把她推进池子里吧?”
回答徐璐的,是一句理直气壮的冷哼声。
徐璐很是无耐,“爷这是何必呢?天气这么冷,万一有个好歹,可要我如何交差呀?”华瑛在池子里滚上一圈,感染风寒是肯定的了,风寒的死亡率可是不低呢。若是华瑛真因此送命,华家岂会善罢甘休。
凌峰讥笑,“若他们不怕华家闺女受牵连,就尽管找我闹。”底气十足的架式,反而还斜睨了徐璐一把,“你这些亲戚以后还是不要来往了,一个个都当你是金娃娃,都要咬上一口肥肉才肯罢休。”尤其那些女人,稍微有些姿色的,就当自己是天仙了,就敢来勾引他,甚至做着春秋大梦,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的。
那种姿色的女人,给他提鞋都不配。
徐璐无耐地叹口气,“所以我说,不止红颜祸水,男色同样也是祸水呢。”
凌峰放声大笑,“你这是褒还是贬?”
“爷觉得呢?”
“就当是褒吧。走了,吃饭去。”
晚上的饭菜很是简单,青炒手撕大白菜,三彩猪肝,素花菜,萝卜圆子汤,茄香笋尖,一共五道菜,红的绿的白的小瓷盘盛着,厨子也很是用心地把菜一条条地理顺,摆得齐齐整整,一看就食欲大增。
看着桌上简单的菜式,凌峰笑道:“你就给我吃这些?”
徐璐拿起银筷,夹了块猪肝给他,“这些日子大鱼大肉的可吃得腻了,也该换换口味了。”
“歪理,私房存得很带劲吧?”
徐璐理直气壮地道:“哪个女人没有私房的?少见多怪。”
“是,是我少见多怪了,来年我挣更多的银子给你,让你多存些私房。”
徐璐眉开眼笑,又亲自夹了菜给他,“就知道爷最好了。”
吃得差不多后,徐璐看看天色,“这会子,想必洪家那位表妹也该看爷给的那本书了吧?”
凌峰轻描淡写地道:“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没得扫兴。”
“这有何好扫兴的。我实在好奇,这人看了,以后肯定不敢再登门了吧?”
“希望吧。”
果真如徐璐所猜,洪梦香回去后,迫不及待就回到自己的闺房,打发了丫头,就呆在屋子里看了起来。
这讲的是一个大家闺秀,因喜欢上了自己的表姐夫,这个表姐夫生得英俊出色,面如冠玉,大家闺秀一见倾心,从此不可自拔。但中间却横着个表姐,大家闺秀很是苦闷,但想着自己的姿容和家世,又觉得表姐实在不是她的威胁,于是公然借着长辈走亲戚的由头,住进了表姐家里,对表姐夫各种勾引。
洪梦香越看越不是滋味,越看越是心惊,这上头的情节,这个大家闺秀的作为,与她简直如出一辙。她看了十来篇后就看不下去了,糊乱往后头翻,忽然发现这书上的“表姐夫”与现实生活中的表姐夫与她说过的话,相处的模式,几乎一模一样。尤其上头这个大家闺秀说一长串的话,表姐夫的回应非常简短,全是“嗯,唔,啊”之类的。再回忆白日里凌峰对她的态度,洪梦香脸色火辣辣一片,飞快地把书丢到一边去,但过了不久,又不信邪地捡了起来,继续往后翻,翻到最后,结局是那个大家闺秀远嫁他乡,而表姐夫依然与表姐过着恩恩嗳嗳的日子。最后,还有一段“表姐夫”对“表姐”的话,“如此大家闺秀,实不及妻一个手指耳”。
洪梦香只觉脑袋一轰,全身臊得慌,脸上红得滴血。虽说只是文里的表姐夫,可她却有种被凌峰指着鼻子骂的难堪。
……
接下来,徐璐依然拒绝了好些人家的邀约,只呆在家中做她的绣活,然后与凌家的情报小组们分享着过年中各富人家的八卦事儿了。
期间,徐璐又听说了有关秦氏的传言。
如今的秦氏,完全可以用“春风得意马蹄疾”来形容,一直高调做客吃酒,拧上不值钱的玩意去别人家作客,却非要让主人家送名贵礼物相送,前朝国画大师的骏马图,张嘴便要,但凡哪个贵重哪个值钱就要,丝毫不顾及颜面。
“周海山家确实有一副前朝明真大师的骏马图,那可是价值连城呢,怎么,秦氏当真开得了这个口?”徐璐问这阵子专精情报的朱小航。
朱小航笑嘻嘻地道,“夫人,千真万确呢。那刘二奶奶不止把周家的骏马图要到了手,还把同知李夫人的陪嫁,一个顶级羊脂玉的玉佛手也给要去了。估计李夫人这会子都给气到肝痛了。”
徐璐愕然,“李夫人也遭秧了?”同知李家的夫人徐璐还是有印像的,是个爽利说话不拘小节的妇人,是秦氏嫂子秦夫人的娘家姐姐。这秦氏居然也下得了手?这人的脑子究竟是如何长的?
“不止李夫人遭了秧,连右布政使司张家的据说是传家宝的一枚从东海里挖出来的珊瑚树也被她强行要了去。还有右参议的袁家夫人去年从京中回来,皇后娘娘赏赐的雀金大毛披氅,也一并要了去……”朱小航又说了好些人家的遭遇,有的妇人是心甘情愿送的,有的则是不甘不愿,心中含血,不得不送的。但总得说来,秦氏这回过年,倒是过肥了。
徐璐很是不可思议,“赵家都无条件当她的银庄了,她还怎的?”
朱小航笑了笑说:“再是半价购物,总得要银子是不?前阵子,刘二奶奶拿出生积蓄,买了几十车的海外的洋玩意送进了京,倒也一时风光。只是这份风光没能唯持多久,如今恐怕也是精穷了。这才不得不打那些官夫人的主意呢。”
徐璐点头,赵家那枚令牌,表面上秦氏占了便宜,实际上,赵家也不是傻子,除了刚开始的金银头面外,其余的货物,不管多贵重,至少是保了本的,海外淘来的洋玩意,本来价格就虚高,也只是为了满足老百姓的虚荣之心罢了,就算半价购买,赵家也还有营余呢。就连那所谓的赤金头面之类的,也并非千足金,而是渗了些其他铜料在里头,一般人哪能分辩得出?
秦氏当了几回大财主后,荷包也就空了,自然就偃旗息鼓了。估计过年实在没得着落,仗着婉妃的圣宠,又明张目胆打起别家的主意来。
“被秦氏强要礼物的都有哪些人家?”
得到确切消息后,徐璐打发了朱小航,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当天下午,快要天黑之前,文妈妈堪堪赶了回来。
“总算在城门关之前赶回来了。”文妈妈一边搓着手,一边跺着脚,显然被冷得够呛。
看着风赴尘尘的文妈妈,徐璐赶紧让人设了座,让豆绿端了杯热茶,“妈妈赶紧坐下喝口热茶,驱驱寒,大冷天的,实在赶不回来,就别那么赶嘛。”
沁香等人又赶紧把火炉子抬到她身边,又拿出火钳掏了掏炭,炉子很快变热乎起来。
文妈妈喝了口热茶,一边烧着火,一边抖着脚,“外头实在是冷,马车封得严严实实,可在半路里不小心挂了个窟窿,冷风灌进来,可冷了。拿东西堵,拿枕头塞都不济事。唉,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徐璐笑着说:“妈妈这一路上辛苦了。”
烧了一会儿的火,总算缓过了气来,文妈妈这才把她在华家的事儿简单说了下。
“奴婢按着少夫人的吩咐,护送表小姐回华家。表小姐还向大舅太太告状诉苦呢,说夫人您怠慢她,看她不顺眼,把她赶回来了。华家的几位舅太太们可就恼了,一人一句把老奴给质问了一番。”
徐璐歉然道:“让妈妈替我受过了。”看着文妈妈满面的轻松笑容,徐璐知道她还有后手,也不着急。
文妈妈在凌家生活了半辈子,又是侯夫人武氏的得力心腹,老而弥勒,什么场面没见过?她先冷眼瞧着华瑛颠倒黑白告完状,等华家诸人把她谴责得差不多后,这才慢条斯理地对王氏道:“大舅太太,奴婢奉我家少夫人的命令,特地护送表小姐回来。少夫人也还特地交代奴婢,转告大舅太太一句话,请大舅太太好生看管着表小姐,千万别让表小姐再一时心热,大冬天的就跑去池塘边去。池塘边路滑,表小姐先是摔倒在地上,被我们爷看到了,爷去扶都没能扶起来,表小姐反而落到了水里。表小姐被下人救起来,反而还一心要去寻死,我家世子爷和少夫人可慌了神,更不敢再留表小姐了,赶紧吩咐奴婢护送表小姐回家。”
华家诸位太太,年轻的奶奶们,全都窒住,目光豁豁地看着华瑛。
大冬天的还要去池塘边,不但摔倒了,还恰巧让凌峰看到了,凌峰去扶她,却还给摔进了池塘里。当时凌峰也在场,为什么不是凌峰下去救人,反而是下人去救?
还有,华瑛被人救起来后,还要去寻死,这里头的名堂可就多着了,是因没有得到预期的目的,心头不甘,还想再来一次,还是凌峰见死不救,或是说了什么令她难堪的话,这才令她恼羞成怒?
在座诸位哪个不是内宅里澌混的,从文妈妈嘴里立马就知道了华瑛的伎俩。徐璐强行把华瑛送回来是假,这是在给华家诸人一个警告呢:你瞧瞧你闺女,都勾引我男人了,我还能客气什么?把人给你送回来,也算是给华家留脸面了。
李氏等舅妈以及三位奶奶并不知道华瑛去徐璐家作客还存了这等心思的,就算知道,这时候也得装作不知道,是以一个个目光又豁豁地看向王氏。
华瑛是王氏的闺女,华瑛的目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吧?还是,本来就是她授意的?
王氏再是镇静,这时候也撑不住面皮了,恶狠狠地瞪着华瑛,甩了她一巴掌,骂道:“你这个,你这个……混账东西,怎么如此不争气?你去表姐家中作客就该遵守客人的规矩,哪还能给主人添乱?如今璐姐儿恼了你,你更要向璐姐儿解释,向她道诚恳歉才是。你倒是好,还敢恶人先告状,你,你这个混账东西,我平时是如何教你的?你的教养哪去了?”
华瑛捂着脸,痛哭出声,“娘,这明明就是您……”
“啪”的一声,王氏又狠狠甩了华瑛一巴掌,大家瞧到王氏脸色气得通红,脸上是狰狞的怒色,也不知是气女儿的不知廉耻,还是其他。只见王氏跳起脚来怒吼着,“你还有理?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滚,滚回屋子里去,没我的命令,不许踏出院门半步。”
王氏的贴身婆子鲁妈妈当然知道主子的心思,不必王氏吩咐,已上前半推半就把还兀自不服的华曹给带了出去,并连连打断华瑛还要开口的话,“……我的祖宗哟,太太正在气头上,您就少说两句吧,要是把太太气出个好歹,这可怎么办哟……”
华瑛被带下去后,王氏深吸口气,擒着牵强的笑容对文妈妈好一番陪礼道歉,文妈妈目的已达到,自然也就见好就好,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后也就告辞离去。
说完华家的事,文妈妈又向徐璐提起姑太太徐氏的事来,“……从舅太太家出来,奴婢就直接去了姑太太家。比起上回,姑太太又瘦些了,不过人还比较精神。表姨奶奶也还在,还特地赏了奴婢五两银子,还要奴婢回来转告夫人,说夫人若是得空,可要时常去福州玩才是。”
徐氏略有意外,“大表姐也回来了?”徐氏有两个女儿,长女龙香凝已有三十岁了,远嫁京城,长年累月都无法回来一趟。这回过年居然也回来了,也不知是她在夫家有了体面,还是夫家怜惜她才刚丧父,居然千里迢迢的让她回来省亲。
“是,大姨奶奶也是才刚到的。说过两日还要来看望夫人。二姨奶奶据说身子不大爽利,所以就没有回娘家。据姑太太说,二姨奶奶今年也就只打发了一个下人回来拜年,那下人还是章家使的呢。”
徐璐意外,二表姐龙香盈在出嫁之前,龙家也是福州有名的大富,嫁妆也是较为丰厚的,光陪嫁就有十来位之多。没道理生了病,居然就只打发一个下人回来拜年,甚至还是夫家的人。这里头如果说没有明堂,徐璐是坚决不肯相信的。
“二表姐的病,究竟如何?”
“这个奴婢也不甚清楚。姑太太也是满担心的,也曾打发了人去章家,二姨太太精神确实不大好,身边还有好几个下人在一旁服侍的。”文妈妈非常懂得说话的艺术,见徐璐皱了眉头,又加了句,“据说,这些下人也都是表姨奶奶夫家的下人。”
徐璐已能肯定,二表姐龙香盈肯定出事了,要不夫家做了什么缺德事,要不就是自己做了什么让人忌讳的事来,所以让夫家控制了起来。
记得小时候,只要田氏一旦犯了严重错误,父亲就会当着田氏娘家的面,数落田氏所犯下的过错,那时候,田氏娘家人是多么的低眉顺目,徐成荣是多么的威风凛凛。以此可见,龙香盈应该是前者。
第135章 恶人有恶招
于是徐璐说:“原来还想着,妈妈这趟差事回来,就让妈妈休息几日的。现在看来,又还得劳烦妈妈再辛苦一趟了。”
文妈妈笑道:“少夫人的事,那就是天大的事。少夫人的吩咐,奴婢肯定不能怠慢的。不劳少夫人吩咐,奴婢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徐璐高兴地道:“难怪爷一天三次没口的称赞妈妈,妈妈到底是有经验的老人,有妈妈在一旁帮衬,我也省心多了。”
“少夫人客气了,奴婢能有今日,也是少夫人和少夫人指导有方的。”
相互客气了两句,徐璐这才又问:“大表姐能来,那是再好不过了。那妈妈可有问清楚,大表姐什么时候过来?”
文妈妈恭敬地道:“奴婢也问得极为清楚,大姨奶奶说初十八那日一定过来向夫人拜年的。”
徐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说了几句勉励之话,“这一趟差事也够辛苦了,不过如今我可离不得你,少不得还要劳烦妈妈再去莆阳一趟。”二表姐龙香盈嫁到临近福州的莆阳,夫家章家在当地也算是显赫有名,公公是已致仕的员外,曾经做过福州同知,龙香盈的夫君章朝阳,靠着父亲的余荫,在莆阳县任五品卫守备。手下有数百人马,统兵戍守,分领营兵,掌营务粮饷。也算是个肥差,又实权在握。
文妈妈满面笑容,“夫人体恤,原是我们做奴才的福份。不过奴婢身子还强壮,这把老骨头还能动的,明日我便动身再去一趟福州。”
徐璐笑了起来,“原来妈妈还是个天生劳碌命呀,呵呵,那敢情好。”说了两句玩笑话,等文妈妈离去后,徐璐又让人把胡浩然叫了进来,一番吩咐后,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到了初十三这一日,徐璐让丫头们备了丰厚的年礼,装了车,由文妈妈和胡浩然亲自押阵,再一次前往莆阳。
紧接着,右参议袁思贤的夫人就来找徐璐哭泣,一路同行的,还有左布政使张海山夫人。袁夫人双眼红肿,又急又恨地跪在徐璐面前,“夫人,您可得替我作主。那件雀金大毛披氅,可是去年臣妇进京,随家母进宫向皇后娘娘拜年时,皇后娘娘赏我的。平时我都舍不得穿,昨儿个才穿在身上,就让秦氏给强要了去。这秦氏也太无耻了,我不肯给,几乎都是用抢了。”
初十一那日,徐璐已听说了此事,很是惊异,让人扶了袁夫人起来,“究竟怎么回事?那秦氏真有那么猖獗?皇后赏赐之物也敢强抢?”
袁夫人抹了把泪,恨声道:“昨日里,臣妇去张夫人家作客喝酒,秦氏也来了。她一瞧到臣妇身上的雀金,张嘴就要。臣妇说是皇后娘娘赏,当初娘妨赏赐下来,宫中可是记了档子的。哪敢擅身给了外人,不然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岂不是我目无娘娘?所以无论秦氏如何歹说好说,臣妇都不肯的。可谁知,谁知……”袁夫人似是气得狠了,说到这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夫人赶紧劝道:“姐姐休要着急,慢慢说。”她见袁夫人气得脸色通红,于是就自己开口道:“夫人,也不能怪袁家妹妹气成这样,实在是,那秦氏太不像话了。”
在张夫人的诉说下,把昨日的事儿给还原了。
原本在张夫人的家中,秦氏瞧着袁夫人的鹤氅很是漂亮,于是就问起来,袁夫人也是个爱显摆的,就直接说了是皇后娘娘所赏,为了让众人羡幕嫉妒她,还特地加重语气,说是全天下,仅此一件,皇后宫中也有一件,就是颜色款式不同罢了。
众人果然羡慕嫉妒着,虽说大家的丈夫都是一方大吏,自已也算是妇凭夫贵,能成为百姓眼中了不得的贵妇,可京城英国公府那可是天边的人物,宫里的皇后,更是凡间里的王母娘娘,估计大家穷尽一辈子都无法仰视的人物。袁夫人头上顿时罩上一圈又一圈的至高无上的光环。于是,很快袁夫人就成为了众位贵妇们的活动中心。
秦氏这个顶头秦婉妃妹子的风头很快就被袁夫人给抢了去,自然不甘心的,于是出口就讨要袁夫人的雀金。
袁夫人当然不肯的,皇后娘娘赏赐之物,岂能轻易送给别人?
但秦氏不是别人,就因为她是秦氏,所以就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儿,当场讨要不成,就来记阴谋。
秦氏笑对袁夫人说,“既然夫人不肯割爱,那就罢了。只是皇后娘娘赏赐,倒也稀罕,我生平还真没见过。夫人可否借我瞧瞧?放心,只瞧一眼就是了。”
这下子换袁夫人不好意思了,毕竟刚才她还拒绝了秦氏,这秦氏又是个小心眼的,万一为此记恨上了,可就不好了。于是就把鹤氅借给了秦氏。也只是为了缓和双方的关系。
这秦氏借过去后,就当场披在肩上,果然比往日大为不同,很是爱不释手。袁夫人生怕她披上就不还似的,就说:“这鹤氅虽贵重,却也经不得摧残,妹妹千万仔细些个。”话还没说完,秦氏就非常不小心地把胸前的一撮羽毛给撕了下来,然后很是不好意思地表示,她会负责的。立马拿回去仔细修补,保证还袁夫人一个原封原样的雀金。
袁夫人很是不豫,可又不好发作,只得说不碍事,她拿回去自己修补。这秦氏却非要自己拿去修补,不然无法交差。也不给袁夫人反对的机会,就披着袁夫人的雀金向张夫人告辞了。
袁夫人上前去拦,秦氏扬眉说,“袁夫人,你还怕我不还不成?我是那样的人吗?”说着就冷下脸来,一副“被人瞧不起”的恼怒。
尽管不屑秦氏,但袁夫人还真不敢得罪秦氏的,主要是这人背后还有个婉妃娘娘。于是又陪着笑脸道:“妹妹说哪儿话,我自然相信妹妹的为人的。只是这雀金不是普通鹤氅,须得专业的绣娘方能补好。我怕妹妹府上的绣娘不懂这个,万一给绣坏了,这可怎么办?妹妹也是知道的,我每年都要进京随母亲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的。若是皇后娘娘问起来,我可要如何回答?”
袁夫人最后一句话已经是拿皇后压秦氏了,若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见好就收。袁夫人能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本身就代表了身份的非同小可。若是袁夫人记恨在心,在皇后面前嘴巴歪上一歪,秦氏又能落得什么好?
光一个邈视皇后的罪名就够秦氏喝上一壶了。
大庆朝例来就板上钉钉地规定了,不说皇后赏赐之物,就是宫中之物,赏到宫外头,只能用,不能送人,更不能拿去变卖,否则就是欺君。
再是张狂的人,也得惦惦擅自破坏赏赐之物的后果。
但秦氏就是秦氏,可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判断的。
秦氏说:“我说袁夫人,你也真够小气的,不就是件雀金嘛,有何了不起的?最迟今晚上,我就让人还给你,真是的。”说着就转身走了,一副气冲冲的模样。袁夫人反而还弄得不好意思,面容讪讪的。
徐璐听完事情经过,有些哭笑不得,这秦氏不止脸皮厚,果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呀。这样的借口也说得出口。不过也只有这种毫无顾忌又不要脸面的人才做得出来。
袁夫人爱炫耀,又爱惜脸面,人也不笨,也懂得人情世故,反而让秦氏给拿捏住了。追根结底,还是袁夫人炫耀惹得祸。二来也是这袁夫人太过小意谨慎了。认为这秦氏张狂成这样,万一得罪狠了,日后真要给她穿小鞋也就不妙了。殊不知,秦氏就是仗着这点,才肆无忌惮的。
张夫人把事情经过一说,也跟着抹起眼泪来,“夫人,事情就是这样的。昨儿晚上,秦氏也没有把雀金还回来。我和袁家姐姐亲自去了刘家,那秦氏据说已不在府里了。袁家姐姐哪还坐得住,又苦无别的办法,只好向夫人求个脸面了。”
徐璐叹口气,“袁夫人莫要着急,这事儿,你来找我也没用。你应该去找衙门才是。”
袁夫人窒了下,还以为徐璐不肯帮忙呢,又急急忙忙地道:“夫人,您一定要替臣妇作主呀。放眼整个泉州,能替臣妇作主的,也只有夫人您了。”她又抹了抹眼泪,说:“这雀金可是皇后娘娘亲自赏的。我也并非心疼雀金,只是怕这秦氏穿着这雀金进了京,在皇后娘娘面前一站,皇后娘娘还不认为是我不把她放眼里了,这日后岂还有我的好果子吃?”
这袁夫人的担心不无道理。即然那雀金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秦氏要进京,自然要进宫见秦婉妃,万一与皇后碰上了,让皇后瞧到秦氏身上的雀金,肯定是要问。秦氏当然不会说是她强要来的,只会说是袁夫人送给她的。皇后岂会不恼?
要知道,上位者的尊严比天都还要大的。
徐璐也觉得这事儿不可等闲视之,再则,人家都求上门了,若不给出出主意想想办法,也说不过去。
于是徐璐清清喉咙说:“所以我说这事儿还得找衙门呀。袁夫人现在就该去衙门里击鼓鸣冤,就说皇后娘娘赏赐的雀金被秦氏给抢走了,人证也是有的。刘大人肯定要依法公办的。”
袁夫人愣了下,“去衙门里告状,那,那刘向东,敢接这个案子吗?”
徐璐微微一笑,放下茶杯,郑重地道:“刘向东的公正无私,在皇上那也是排得上号的。”
袁夫人还在犹豫,张夫人已击掌喜道,“着呀,袁家妹妹,就按着凌夫人说得去办。”
张夫人忽然想明白过来了,秦氏把袁夫人的雀金给强行要了去,一旦带到京城,万一让皇后碰着了,问起来,以这秦氏黑白颠倒的本领,袁夫人肯定是落不得好的。所以这事儿只有先下手为强,去衙门告那秦氏一状,把事情闹大更好,即可以出一口恶气,也可以恶心秦氏。
袁夫人也琢磨出了味儿来,喜道:“还是少夫人厉害,一来就想到了这么个绝妙的好法子。”
徐璐微微一笑,说:“这事儿也得尽早去办才好,否则,秦氏真要进了京,咱们这边可就鞭长莫及了。”
袁夫人急急地起身,说:“我听夫人的,我这便去衙门里。”
等人都走光后,徐璐伸了个懒腰,赶紧打发人去外院请凌峰。
凌峰很快就过来了,徐璐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叽叽喳喳地把刚才的事儿说了遍,凌峰摸着下巴,笑问:“那你可有出主意?”
“有。”徐璐得意洋洋地把她的主意说了,然后坐等凌峰的夸赞。
“怎样,我很厉害吧?”让袁夫人去衙门里告秦氏强抢皇后赏赐雀金的状,事关宫中御赐之物,刘向东不敢不重视,再加上有张夫人等作证,刘向东完全可以让人把秦氏捉拿归案。或许连审都不用审,直接判罪就成。
凌峰沉吟,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大了办,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抢夺他人财物,大庆律法里本来就是重罪。再加上秦氏明知袁夫人的雀金乃皇后所赏,依然强抢,这就构成“目无皇后”的罪名,刘向东完全可以把秦氏往死里办。
凌峰看着妻子圆圆的脸,夸赞道:“这个法子倒是不错。不过,想要一劳永逸,还不到火侯呢。”
徐璐闷了下,又赶紧拉着凌峰的手,“爷还有更好的法子?那赶紧说嘛。”
凌峰坐到榻上,拉过徐璐的小手,让她坐到自己双腿上,双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这事儿往大了办,秦氏必死无颖。但这样岂不得罪宫中的秦婉妃?秦婉妃那可是正当得宠呢,秦氏若真的没了命,秦婉妃不还记恨咱们?”
唉,这倒也是呢。徐璐皱着眉道:“那怎么办?”
“简单,咱们就再添把火呗,干脆把秦婉妃也一道拖下马来,不就一劳永逸了。”
打蛇不死,必后患无穷,这个徐璐也懂。所以一听说还能借秦氏的事把秦婉妃也一道钉死,就兴奋得不能自抑。
“爷又有好法子了?快说嘛快说嘛。”徐璐急不可耐,赶紧催促道。
凌峰嘿嘿直笑,却不急着说话。
徐璐就悟了,瞪了他,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想吊自己胃口了。
这人真是越来越讨厌了,总爱吊她的胃口。
凌峰搂着她,轻咬着她的耳朵:“我知道你巴不得秦氏倒霉,更巴不得秦婉妃倒霉,爷这儿确实有个好主意。要不要听?来,先亲一个!”说着把自己的脸凑向她。
徐璐紧抿了唇,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凌峰被她那严肃夸张的模样给逗笑了,又不得不妥协道:“那我吃亏点,我先说,要真是好,今晚可得……”在她耳边说了一长串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徐璐才不脸红心跳呢,她反而还捶打他,一脸施恩的嘴脸,“这样呀,那还得看我心情才成。”
凌峰哈哈一笑,又紧紧搂了她,他实在爱死了她,她肉乎乎的小圆脸,肉肉的又柔软的娇躯,以及那副神气活现的模样,都令他着迷。
心猿意马地在她身上吃了足足的豆腐,徐璐怒了,掐了他的手掌上的皮,凌峰吃痛,赶紧在她耳边嘀里咕噜地说了几句。
徐璐忽然哈哈地笑出声来,美丽的杏眼里全是晶亮笑意,她转过身来,毫不吝啬地捧着凌峰的脸,在他脸上大大地亲了一记,非常响亮。连在外头侍奉的沁香等人也忍不住暗暗红了脸。
……
第136章 一击必中
要说农历年元宵节最为热闹的莫过于福建右参议家的袁夫人,亲自去衙门击鼓鸣冤,堂堂官夫人,告的不是别人,却是淮安伯府的二奶奶刘秦氏。
“你们听说了没?那刘秦氏仗着婉妃娘娘的势,连皇后娘娘都不放眼里呢。”总兵林夫人在某家酒席上,当场就八卦了起来。
这阵子,淮安伯府的二奶奶秦氏,在泉州那简直就是风云人物了,有关她的一举一动,无不牵扯着众人的八卦血液。林夫人话一出口,周围的官夫人,无不竖起了耳朵来。
“这秦氏也太张狂了,仗着秦婉妃的势,公然明要礼物也就罢了,连皇后娘娘赏给袁夫人的雀金披氅也要明抢。记着,是明抢,不是要,而是抢。这也太猖獗了。袁夫人气不过,都不顾堂堂四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去衙门里击鼓鸣冤了。”林夫人一边如是说,一边大摇其头,一副沉痛模样。
有关知府刘向东高调命人捉拿秦氏,并当场上枷锁下大狱一事,整个泉州城都已知晓,但却没有想到,这里头还有如此名堂。
一些人就琢磨开了,原来并非刘向东故意栽赃陷害秦氏,只为了先下手为强。而是秦氏确实犯了事,并且还不是小事呢。
林夫人又啧啧有声地向众人透露出某些细节,“那秦氏面对官府通辑文书,还嚣张得很,口口声声把婉妃娘娘给挂在嘴边。大骂刘向东为走狗,要摘他的乌纱帽,刘向东恼了,让人在秦氏的屋子里搜。果然把那件雀金给搜出来了。只可惜,那么漂亮,整个大庆朝仅此两件的雀金,居然被秦氏给剪得惨不忍睹。”
众人“啊”了声,一些人甚至惊呼着说:“那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给袁夫人的呀,秦氏怎敢……”
林夫人一脸气忿:“是呀,刘向东当场就恼了,直接以秦氏目无王法,公然抢夺他人财物,并对皇后不敬,冒犯皇后等罪名,直接上了枷锁。那秦氏才被锁进公堂,又有人击鼓鸣冤,原来又有人状告秦氏仗势欺人,强买强卖。称秦氏打着婉妃娘娘的名义,借口圣上也喜欢的理由,以极低的价钱,在赵家铺子里买了十数万辆银子的货物。赵家的货物,都快被秦氏给扫荡空了。赵家实在承受不住,不得不请刘向东作主。”
秦氏先前确实从赵家买了无数车的海外洋的玩意送进京,这事儿大家都是知道的,原来,并非秦氏有钱,而是以这种缺德的方式强买。众人恍然大悟的同时,都在心里有着共同一个想法,这秦氏完了,说不定还得连累秦婉妃。秦婉妃就是靠着秦氏送来的数十车的稀罕物品,四处收买人心固宠。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这些玩意全是秦氏借着他去行狐假虎威之事,龙颜大怒是肯定的。
因秦氏明抢袁夫人贵重财物,又有张夫人等官夫人作证,那还是皇后赏赐之物,刘向东不敢怠慢,在有力人证的情况下,二话不说当场就写了张通辑令,并按上官府大印,亲自领着人去了刘家,逮捕秦氏。
这几日徐璐因为要准备上元节时宜,便没有外出,当然听不出外头的传言,但想要得知消息,她有的是渠道。
朱小航如今放下手上的差事,只一心追踪秦氏一事,每隔一两个时辰就要向徐璐汇报一次,所以比起外头千百种夸大其辞的传言,徐璐反而知道得更为真实。
刘向东在秦氏屋子里搜出袁夫人的雀金鹤氅,因为已被剪得不像样,袁夫人脸色煞白,嚎啕一句“天呀,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我要如何交代呀?”当场晕厥当场。
刘向东更是当仁不让地以秦氏“目无皇后,肆意作贱圣物”为由,把秦氏锁去了公堂,亲自审问。秦氏哪里肯承认,一味说是刘向东故意陷害她的。刘向东又把秦氏身边服侍的丫头婆子一一叫来,丫头们自然要替主子说话的,刘向东的一顿板子下来,一个叫秋香的丫头,便说了实话,她亲自看到秦氏拿起剪刀把那件雀金给剪烂了的。
徐璐于是便问朱小航,“那个秋香的丫头,可是秦夫人送给秦氏的那个丫头?”
朱小航一脸钦佩,“夫人果真料事如神。那秋香还真是秦夫人送给秦氏的。”
徐璐笑了笑说,“因为是挨了板子,所以这秋香不得不说实话了。秦氏肯定要辩解的,毕竟,秋香虽然跟了她,到底时间还不长,哪能进入内屋里去?秦氏只要不太笨,肯定要质问,秋香身为二等丫头,并无随意进入屋子的资格,哪就能瞧到她在屋子里的动作。”
朱小航笑嘻嘻地接过话来,“夫人这推理推得好。公堂上,确实是这般推理的。可惜,不是秦氏,而是刘大人。”
徐璐愣了下,更是笑得乐不可支,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由刘向东来质问秋香,外人看来,这刘向东虽然与秦氏有宿怨,可到底是公正严明呢。瞧瞧人家,尽管秋香已指证了秦氏,但人家刘青天依然秉着公正公开的原则,严加审问其不合理之处。做到了不放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的为官原则。
“然后,秋香在刘大人猛烈的审问之下,就把她进府的目的也一道吐了出来,是不?”徐璐按着本能推断。
朱小航笑得见眉不见眼,“少夫人真乃神了。少夫人明明不在公堂,却把里头发生的事推断得丝毫不差。光凭这一点,小的可就远远不及了。”
徐璐笑骂:“少拍马屁,赶紧说正事。”
屋子里还有豆绿沁香,香云等人,一个个也听得如痴如醉,甚至沁香还特地端了杯茶递给朱小航,“好兄弟,咱们可急死了,你就赶紧说给咱们听吧,解解馋也好。拜托了。”
朱小航接过茶水,一口饮尽,还咂巴咂巴着舌头,一脸陶醉,“夫人这儿的茶喝着可真好。”沁香夺过他手里的杯子,又给注满了茶水,笑骂道:“少给我打迷糊,赶紧说。不然不说夫人恼了,就是惹恼了咱们姐妹,有你好果子吃。”
众人轰笑,连徐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朱小航苦着脸,一个劲地作揖讨饶,这才说道:“那秋香把秦氏毒害她姐的事儿也一并吐了出来,原来,秋香原名并不叫秋香,叫马香香,她姐姐,就是嫁到蔡家新婚当日就被毒蛇咬死的马氏。马氏的死,人人都知道这是秦氏所为。但官府判案,从来也要讲证据。那马香香自然拿不出有效证据来,却供出了秦氏身边的奶妈子,和一个陪嫁通房丫头。称这二人是秦氏的心腹,定然知道其中内幕。并且马香香也还从这三个下人嘴里听到了秦氏确实有毒害马氏的动机。”
徐璐摆摆手,“这些细节你不必与我讲,说个大概便是了。”
朱小航赶紧收声,组织了语言,这才道:“然后刘大人就严加审问秦氏的妈娘和那个陪嫁丫头。刘大人不愧为青天大老爷,果真是断案如神,三言两语下来,就让这二人招了供。”
徐璐毫不意外,在凌峰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为了掰倒秦氏,凌峰可是出动了十多名死士设套挖坑打埋伏,没道理还制不死秦氏。
现在,秦氏就有四项板上钉钉的罪名,强抢他人财物,尤其对方还是有品秩的朝廷官眷。更是罪加一等。其次,明知这个财物是皇后娘娘所赏,依然公然强夺,并肆意损毁,这损毁的可就是皇后娘娘的脸面,公然对皇后不敬。再来毒杀马氏,人证物证俱在,板上钉钉,不容辩驳。还有仗着秦婉妃进行强买强卖,涉及银两高达十余万两。无论哪一项,都是死罪。刘向东当场下令,把秦氏打入死牢。因为涉及皇后,以及秦婉妃,刘向东也不敢作主,只好上书朝廷。恭请圣上裁夺。
晚上徐璐对凌峰笑着说:“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是雷霆手段。秦氏肯定是死定了的,就是不知那秦婉妃,能受多大牵连。”
凌峰笑着拉过徐璐,一并滚到榻上,占够了便宜,方说:“涉及死刑者,刘向东身为知府,也是无资格做最后判决的,须得呈交刑部,再由刑部定夺。因涉及皇后娘娘和秦婉妃,刑部肯定不敢作主,自然要呈交御前。因天启年间孙贵妃为祸不少官员,如今包括圣上在内,朝中大臣都有意打击宠妃在外的势力。所以朝堂上秦婉妃的势力根本算不得势力。言官最恨的就是仗势欺人之事,尤其是一朝得宠的宠妃,平日里都是有事无事就要参一本,如今秦氏一事曝出,哪会善罢甘休。”
徐璐不满地道:“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重点。那秦婉妃到底会不会被波及呀?”
凌峰哈哈一笑,“我又不是神仙,哪会知道。不过,宫中有皇后娘娘坐镇,朝堂上有方阁老坐镇,秦婉妃实在算不得什么的。这事儿实在不必操心。”
“可万一,皇上真舍不得秦婉妃怎么办?”宠妃对皇上的影响力有多大,纵观历朝历代,在民间野史上,可是记下了一篇又一篇辉煌笔墨的。
凌峰不屑道:“你也太高估这些靠美色上位的宠妃了。秦婉妃再是得宠,也架不住那一大群如狼似虎的言官。再则,刘向东先前就已向皇上弹勋过秦家人。如今秦家人在皇上心目中,已然是嚣张跋扈的形像。如今再暴出秦氏的事来,天时地利人和全齐了,没道理还钉不死这些人。”
徐璐想了想,圣上虽说登基也就几年时间,但初登基就大赦天下,免税斌,重农耕,兴修水利,治贪官污吏,大肆提拔有为官员,不拘一格降人才,也是有为仁君,想来不至于受枕边风影响。
“还有,你忘了,那个叫张文奇的言官,先前因弹勋秦家被秦家人打了一顿,怀中的奏折也被搜了去,如今,这个张文奇已进了京,告起御状来了。”
徐璐“啊”了声,吃惊地看着凌峰,“这是什么事时候的事呀,那张文奇,我都快给忘了。”
凌峰得意不已,当时张文奇被秦家人打了后,他就想方设法,先诓住此人,再秘密把他送往京城,先告了一回御状,当时也只是为了给圣上留下一个“秦家人仗着秦婉妃就飞扬跋扈”的印像。就算当时圣上会看在秦婉妃的面上,不予计较,但心里肯定会埋下一根刺。那么,这就为将来对付秦氏人马埋下了导火线,到时候只要时机一成熟,就可以引暴这根导火线,彻底钉死秦氏。
凌峰把张文奇的事儿简单一说,最后又告诫徐璐,“记住了,并不是所有的底牌都要立时亮出来。必要的时候,这些把柄得放到合适的时候,合适的场合,再拿出来用,方能冲墙倒壁,雷霆一击。”
徐璐点头,这就是所谓的致命一击,抑或是最后一根稻草的力量。
秦氏是死定了,死得不能再死了,但知府刘向东却无判处死刑的权利,最终还得上交刑部,刑部再呈书御前,圣上定夺,再发还最终判决,要么是斩立决,要么是秋后处斩。前后估计仍要花费几月功夫才能真正定罪。
但元宵一过,秦家已写了休书,彻底休掉了秦氏。表示秦氏的作为,已与刘家无关。
虽然外头的人都叽咕刘家太过无情,但这是人性使然,也就算不得什么的。
秦家人也四处找着关系活动,秦老夫人更是穿着三品的诰命服饰杀往知府衙门使泼耍混,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刘向东都被抓花了脸,官袍也被撕烂了,官帽子上的两翅也被扯下一根翅来。刘向东大怒,当官的连官袍官帽子都保不住了,这还了得?于是一声厉喝,就围饶着秦老夫人抓扯他的动作网罗了一系烈罪名,“抠打朝廷命官,此为罪大恶极,大逆不道。撕扯官袍,视同谋反”等一通大帽子扣下去,秦老夫人就息了鼓,不敢再放肆,最后又行怀柔政策,刘向东本来就恨极秦氏,如何会放过,一通官腔打下去,秦老夫人彻彻底哑了火,又病急乱投医地来找徐璐。
第137章 撑腰
开玩笑,徐璐就是恶整秦氏的幕后推手,如何会见此人,忙不矢借口身子不舒坦不方便见客为由,让门房上的紧闭大门。
秦氏的事儿,让秦家狠闹了一阵子,秦老夫人不愧为市井妇人,徐璐一天不见她,她就在凌家大门外使泼打混,嚎啕大哭。徐璐被她弄得没了脾气,只好对她一番似是而非的保证,这事儿就是凌峰也作不得主的。因为涉及到皇后赏赐之物,必须呈交御前,由圣上裁夺。所以你们真的求错了人,应该进京求圣上才是。
秦老夫人哭道:“我那闺女再是任性,也断断不敢撕毁圣物。那雀金,分明就是有人故栽脏陷害的。请夫人替我那苦命的闺女作主呀。”
徐璐冷淡以对,“那有证据么?”
秦老夫人哑住,当时秦氏得了那雀金,也宝贝得很,回去后就把雀金收进自己的内室,旁人不许碰触分毫,只等进京后披在身上发显面子。可也就一个晚上而已,被珍藏的箱子里的雀金却被剪得面目全非。就算被人陷害,但损毁圣物的罪名,也只能安在秦氏身上。
然后徐璐又对秦老夫人讲解了有关死刑犯从审判到定罪,再执行死刑,前后也需要半年,有的甚至更久。并且全国各地的死刑犯,都得交由刑部定夺。所以秦家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去求刑部的人。二是求圣上。
徐璐又对徐老夫人说了好些宽慰话,“婉妃娘娘深得帝心,老夫人就是圣上的丈母娘。但凡做女婿的,哪有不让着丈母娘的道理。所以老夫人不必担忧,即日进京,求见圣上。想来圣上不会为难老夫人的。”
也不知秦老夫人被说动了,还是信以为真,没过几天,果真收拾了行礼准备进京求圣上宽恕。
秦老夫人为了女儿的生死,不顾年老体哀,执意要进京,媳妇秦王氏原要劝阻一二,秦老夫人新仇加旧恨齐齐涌入,轰了媳妇一巴掌。然后独自一人领着几个忠仆,带足了盘缠,便上路了。
……
元宵一过,大大小小的宴会,总算告了一段落,各家各户不再宴客,却开始向外走,放眼泉州城的一大片车辆,全都是外出走亲戚的。
而徐璐,也踏上走亲戚一途。
认真说起来,自从祖母过世后,这几年来,她都没有走过亲戚了。
徐璐的目标是莆阳,二表姐龙香盈的夫家。与她一道随行的,还有大表姐龙香凝。
龙香凝今年刚好三十岁了,面容却已显老态,就算穿着一身喜气华贵的衣物,都掩不住因长期过着不如意日子遗留下来的憔悴与枯黄。
“姑姑也真是的,居然舍得把表姐嫁到那么远的地方。表姐最近可还好?”马车上,徐璐实在找不着话题,只好尽可能地找着话来说。
龙香凝微扯唇角,“托表妹的福,还好。”她望着徐璐金红色的缠枝花纹袄儿,以及头上斜Сhā的小凤钗,再到红宝石耳环,硕大圆润的珊瑚石手串,赤金打造的金项圈,心里闪过一丝羡慕。谁能想到,昔日让人同情的小丫头,最终最能一朝飞上枝头,成了人人称羡的督抚夫人。而昔日锦衣玉食的自己,却混得如此不堪,最头来,还得靠着这个表妹,才改变了在夫家的低下的地位。
果然是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呀。
也亏得当初在闺阁时,没有为难过这个表妹,也还帮助过她,否则,她也会步上华家那些姐妹的下场,怕也享受不到督抚夫人姐妹这一风光身份了。否则妹妹在夫家遭了难,表妹也不可能大老远的赶去撑腰了。
别人家的家务事,人家不肯说,徐璐也是不好多问的,自然也知道,这个表姐心头肯定也不期望她问及她的家务,于是徐璐也没有再多问,又围着二表姐起了话题。
二表姐龙香盈的问题还满严重的,她也继承了其母徐氏的身体特征,嫁去夫家四载,光生女儿不生儿子,如今已连生两女,章家上下,哪还会给其好脸色,尤其二表姐的父亲又刚去世,就只一个寡母及年纪尚幼的小兄弟,更是不把龙香盈放眼里。去年上半年,也不顾龙香盈才刚产下女儿正是需要安慰时,章家夫妇就毅然给老二章朝阳讷了个二房。大庆朝没有平妻的说法,也没有讷平妻的习惯,但章家却硬是给章朝阳娶了个平妻,称之为二房。这个二房也不是一般人,可是莆阳一位千总的妹子郝氏。
千总是正五品的官,与章朝阳这个守备官是平级,可架不住这个郝千总有个厉害的泰山岳父。乃当地参将,堂堂正正的从三品官儿,一旦与这位参将大人攀上交情,章朝阳以二十五岁之龄,更步一步也是指日可待。
所以这位赫氏进门的时候,是非常风光的,几乎以正妻礼进的门,在龙香盈这个正牌主母面前,连茶都没敬一口,便住进了章家的东厢房。与龙香盈分庭抗礼。
龙香盈尽管伤心,也因只生了个女儿而不敢有任何抱怨,反而还得尽心地做好主母的责职,照顾赫氏。
章员外已致仕,昔日也只做过同知,也不算多肥的官,致仕后,也只能是衣食无忧。章家大哥出息远不如老二,如今也只是衙门里的一名班头,远远不及年纪轻轻就已是正五品官位的老二章朝阳。
可以说,章朝阳是章家唯一的希望,章家夫妇自然是倾注了极大的期望的。龙香盈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如何忍受得住,尤其龙香盈老子也没了,家中财产寡母兄弟也只得了一半,她以后也不可能再从娘家打秋风什么的。于是对龙香盈就更为冷淡了。赫氏也就是看准了这点,才肆无忌惮地踩着龙香盈,花她的用她的,还要踩她,欺辱她。龙香盈也是娇宠着长大,如何受得了,赫氏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甚至当众打她的闺女,忍无可忍之下,说是回了赫氏一巴掌。
这一巴掌可了不得,就把赫氏给打到流产了。虽说月份小,看不出性别,但赫氏却哭生抢地说她的儿子被打没了,龙香盈因为嫉妒就要章家绝后,章家太太怒不可竭,当然是痛骂龙香盈了,也不听她的解释,就要休书。龙香盈跪地苦苦哀求章朝阳,章朝阳到底不是那种冷血无情之人,没有同意母亲休妻,却也默许章太太惩罚龙香盈的行为。龙香盈被打了一顿,又被关进柴房饿了三天两夜,她带来的陪嫁本来要回福州通风报信的,也被章太太给拿住,远远发卖了。至此,龙香盈在章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又牵挂着两个女儿,尤其小女儿才八个月大,身上又有伤,又被饿了几天,被人从柴房里放出来,人已经淹淹一息了。
徐璐听到这里时,已是怒不可竭了,所幸文妈妈安抚住了她,又接着往下说。
龙香盈被抬出来时,人已经不行了,章太太原本想不顾她的死活,但又怕龙家人来追责,勉强请了大夫看病。只是没过两天,就传出她父亲龙长富病死的消息。这下子,她在章家更是彻底没了地位。也亏得后来章家听到龙香盈还有个表妹成了督抚夫人,没敢下死手。龙香盈牵挂女儿,倒也为母则刚,居然让她给挺了过来。只是等她病好后,父亲的葬礼都已经过了。
章朝阳给岳父送丧后,回来对龙香盈态度好了起来,但赫氏却又嫉妒了,又开始使妖蛾子,甚至还敢把手伸向龙香盈的小女儿,偏章太太又一心维护赫氏,回回拉偏架,龙香盈心疼女儿,又气婆婆所为,又给气病了。这不,过年都没能回家一趟。
徐璐听得连连摇头,也不与才刚抵达家门的大表姐龙香凝客气,拉着她就走,直接杀到章家去。
龙香凝来凌家,除了奉丈夫的命令与徐璐攀交情外,也有想请徐璐替妹子作主的意思的,原还想着要怎样开口才能让表妹帮忙,哪会想热心的表妹早已先一步派人去章家打探情况了。
望着徐璐圆润的脸蛋,龙香凝再也没了嫉妒之心,诚恳地对徐璐道:“好妹妹,也亏得有了你,不然姐姐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徐璐安慰道:“大表姐不要伤心,咱们身为女人,本来就过得苦,若再不团结一致,也只有被磋磨的份了。”徐璐不止一次扪心自问,她现在与凌峰感情也好,但时间一久,感情肯定要变淡的。若她生不出儿子,也与龙香盈一样连生两个女儿,估计也会与二表姐一个下场吧。但如果换作是她,肯定不会像龙香盈那样,任由婆母主动塞人的。她首先会自己找个知根知底的来做凌峰的通房,然后安排自己的人过去服侍,让她翻不出风浪来,只能乖乖地生儿子。等生下儿子后就赶紧抱到自己手上抚养。如果通房安份,就可以留下她,不安份就赶紧送得远远的,绝不能养出像赫氏那样的人来。
龙香凝叹口气说,“妹妹说得有道理,咱们更该团结一致才是。不过二妹也真够可怜,替章家做牛做马,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一想到她的遭遇,我就替她心疼,更是心寒。也亏得我头胎就生了个儿子,不然也要落得像她那般下场了。”龙香凝接着儿子,一脸的庆幸。
徐璐不以为然,虽说生儿子决定了在夫家的地位,但也并非是终身免死金牌。
下午辰时末刻,徐璐一行人便抵达了莆阳章家。
章家在莆阳也只能算是普通员外,甚至连富户都算不下,也就一间五进的四合院,听龙香凝说,这间四合院还是用龙香盈的钱买的,章家的老房子因前些年台风来袭,无法再住人,龙香盈索性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了一万两银子,章家再凑了两千两银子给买了间四合院。
徐璐连忙问:“地契写的是谁的名字?”
龙香凝长长一叹,“当时二妹因生了个闺女,自觉抬不起头来,不但主动拿银子买房子,还主动写了妹夫的名字。”
徐璐无语至极,沉默地下了车。
因没有事先通知章家,所以当朱小航持着徐璐的贴子敲门时,章家大奶奶文氏赶紧出来迎接了。
“亲戚登门,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文氏擒着大大的笑容,飞快地走了出来,她自然也听说了,二妯娌有个表妹极为厉害,嫁给了督抚凌峰,去年龙家的事儿也是由这个表妹作主才没有让他人占去太多便宜。所以文氏一听徐璐到来,二话不说就出来迎客了。
但徐璐却是理也不理文氏,昂首掏胸,领着就从文氏身边经过。
龙香凝也是认识文氏的,正要打声招呼,但见徐璐这副声势,这才想到自己表妹今非昔比了,也有样学样,从文氏身边经过时,还特地冷哼了一声。
章家大奶奶文尴尬不已,却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按理说,徐璐是二***娘家姐妹,她这个大嫂出来迎接,礼数上绝对没错的。但徐璐身份却又非常不一般,那可是侯府世子夫人,又是督抚夫人。真真正正的超一品权贵夫人。比章家任何人都还高很多。
此时徐璐端出督抚夫人的架子,章家的礼数就只能被人挑了。尤其看这架式,也表明了来者不善的意思,分明就是来给二奶奶撑腰的,那就更要摆谱儿来。
文氏虽然落了个难堪,却丝毫不敢有任何不满,依然满面堆笑地在一旁开道,甚至讨好地笑着,“两位姨奶奶大老远来,也不事先通知一声。这样我们也有个准备。前儿个,我听二弟妹讲,她原也想姨奶奶过来聚聚的,可姨奶奶家日日筵席不断的,只怕走不开,所以没敢上门下贴子。我原还想着,等过完大年,出了正月,平日里不忙了,再来请姨奶奶们来府上玩儿,可巧了,姨奶奶今日就来了。等会子弟妹看到姨奶奶大老远还来看她,肯定高兴得坏了,说不定病一下子就好了。”说这话的同时,文氏心里也忧心忡忡的,自己的婆母以及赫氏是如何对龙氏的,她再清楚不过了。眼前徐璐姐妹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了,显然是听说了龙氏被婆家磋磨,人家上门讨说法来了。人家又是这等了不得的身份,到时候发着起来,可要如保收场呀?
当然,文氏没有叫徐璐为凌夫人,只称姨奶奶,也只是想弱化徐璐督抚夫人这一身份就是了。
只称姨奶奶,那么大家就是亲戚,自然不好撕破脸的。但若是以督抚夫人的身份来干涉,章家少不得要吃挂落了。
徐璐如今今非莫比,靠着凌峰,她端起督抚夫人的身份,越发游刃有余。一句话也不讲,目不斜视,面无表情,身后十来个婆子丫头跟着,又有被章家发卖出去的殷桃在前头引路,文氏反而靠到了后头,又递不上话,只得讪讪地跟在身后。
章家的四合院是标准的长方型状的四合院形式,从中门进入,绕过影壁,就进入二门。开井里栽种着些铁树和绿色植物,两旁是左右厢房,正中五间正房,便是殷桃所讲的,左边三间是章员外夫妇居住的地方。右边两间则是大房夫妇居住。东厢房原本是章朝阳龙香盈居住的,但现在,却是章朝阳与郝氏居住着,而龙香盈却搬去了西厢房,与两个女儿同住。而章家的下人,全都安排到外院。
文氏原想把徐璐领到正房里的,但徐璐却二话不说,就顺着抄手游廓往左拐,去了东厢房。文氏暗叫不好,东厢房如今同郝氏居住,徐璐连龙香盈都不见,就直接杀到东厢房去,分明就是要把郝氏往死里整呀。
东厢房的大门半开着的,沁香淡香上前,大力推开房门,徐璐随后踏进了迟高的门槛。东厢房有三间连着的屋子,里头全是打通了的,当中是厅子,一边是平时休息所用,另一边是卧房。徐璐踏入厅子里,就直接坐到八仙桌旁。厅子并不宽敞,只是屋里的陈设连凌家姨娘的屋子都不如。
龙香凝这时候也很是威风地与徐璐同坐到八仙桌前,左右打量了厅子里的摆设,皱头就皱了起来,对徐璐说:“这屋子里的摆役,好些还是二妹的陪嫁。”
徐璐左右看了看,心里已有了数。
章家的厅子居然还要龙香盈自己拿嫁妆出来充门面,章家底蕴也不过如此了。
这时候,听到外头声响的赫氏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看到屋子里一群衣香鬓影,心里也有股不好的预感,上前笑问:“哟,贵客临门了,只是不知如何称呼?”郝氏看着徐璐身后一字排开的丫头,以及外头门口立着的一溜婆子媳妇,语气也下意识地软了。
第138章 作主
徐璐给沁香使了记眼色,沁香会意,上前一步道:“我们少夫人是泉州凌家夫人,是贵府二奶奶的表妹。这位是贵府二奶奶的亲姐姐,吴奶奶。听闻二姨奶奶病了,今儿个特地从泉州赶过来看望。你是二姨奶奶身边的丫头吧?二姨奶奶可是在屋子里歇息?就请去通报一声吧。”
赫氏脸色涨得通红,说:“我可不是什么丫头,我是章家的二房夫人。”
徐璐冷冷地横了过去,“什么二房夫人,就是个妾罢了?奴才而已。”
郝氏怒道:“我可不是什么奴才,我是章家明媒正娶的二房夫人,就是平妻。你是龙氏的亲戚么?不好意思的很,龙氏不在这儿,她在西厢房呢。”一听说是龙氏的亲戚,郝氏可没功夫寒碜,直接就要下逐客令。
这时候文氏已跟了过来,她赶紧把郝氏拉到一边,对徐璐满脸陪笑道:“姨奶奶息怒,这赫氏是个没规矩的人,您可不要与她置气。您是要见二弟妹吧,敢情好,二弟妹正病着呢,恐怕无法过来见您,可否移驾去西厢房?二弟妹如今在西厢房住着,一来就近照顾两个侄女,二来也好养病。”文氏知道徐璐来着不善,所以赶紧来扑火,找了理由说龙氏不住东厢房的理由。
但徐璐毫不买账,用嘴呶了郝氏,“我表姐才是章家二房夫人,什么时候又冒出这么个二房夫人?”
“没有的事,这郝氏只是二弟娶的妾罢了。”
“妾?此人自称是章家二房夫人,还说是平妻呢。”徐璐拍了桌子怒道,“我朝可是从来没有平妻这一说法的。章家姐夫是想与大庆律法抗横么?”
徐璐发起威来,倒也有模有样。
文氏心惊肉跳的,心里暗自叫苦,偏偏这大过年的,公婆都不在家,丈夫也出去听戏喝酒去了,小叔子也不在府里,这可怎么办才好?她应付起来可真够吃力的。
龙香凝也冷冷地说:“你们章家可真是好样的,把我二妹妹赶到西厢房住,让平妻领土到东厢房来,这是要宠妾灭妻么?”
文氏冷汗涔涔,她从来没有与官夫人打过交道,人家一来就安个了不得的罪名,偏她却又找不着理由反驳,很快就败下阵来。
“文氏,章家二爷呢?”
文氏哆嗦着说,“二叔,二叔他今日喝酒去了,现在不在府里……请姨娘妨再稍座片刻,我已经派人去请二叔了。姨奶奶远道而来,想来是想念二弟妹吧,我这便把请二弟妹请过来。”只是才刚转身,龙香盈已经站在天井了,手上还抱着个五六个月的小姑娘。
“二弟妹,”文氏又喜又怕的上前,“你娘家姐姐还有表妹来看你了,你赶紧过去吧。”
这时候龙香凝和徐璐已起身,来到门口。龙香凝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惊叫一声,“二妹妹,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眼前的龙香盈,骨瘦如柴,面色枯黄,头发都没梳好,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只一个开了缝的素钗子簪着,身上的衣服更是陈旧不堪,甚至还有补丁,东一块西一块油渍在外头,这哪是堂堂龙家二小姐,分明就是一粗鄙乡下妇人还不如。
“二妹妹,龙家居然这般欺负你。”龙香凝从喉咙里悲吼出声,奔了出去,抱过侄女,与妹妹痛哭出声。
“大姐,大姐,真的是你么?”龙香盈泪水横流,惊喜地望着长姐,泪水涟漪,“我还以为这辈子至死都不能再见到大姐了,想不到大姐还亲自过来看望我,大姐,您可要替妹子作主呀,求求你看在你可怜的侄女的份上,替妹子作主呀……”龙香盈拉着龙香凝的手,不肯放开,声音凄厉,听者无不动容。
徐璐也奔了出来,又惊又怒地打量着龙香盈身上的“村妇”装,又看了她手上抱着的女婴,以及身后瘦瘦小小的姑娘,她恨得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了穿金戴银的文氏,以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郝氏,然后提着裙子,上前,“二表姐。”
龙香盈一边哭着,一边看向徐璐,因徐璐面生,面露疑惑,龙香凝赶紧介绍,龙香盈又惊又喜地道:“这就是璐姐儿,二舅舅家的表妹?”
等得知真是徐璐本人后,龙香盈忽然仰天长叫道:“苍天呀,你总算有眼啦。”然后就晕了过去。徐璐可是吓坏了,忙组织起人把龙香盈抬回房子里,放到床上。请大夫的请大夫,掐人中的掐人中,徐璐等人更是把床围得严严实实。只有郝氏在外围拼命地叫着,“你们都滚开,这是我的屋子,都给我滚出去。”
一个巴掌甩向她,文妈妈厉声道:“放肆的东西。你一个奴才居然敢赶主子走?你有几个胆子?”
郝氏捂着脸,头都要气炸了。她嫁到章家来,都是锦衣玉食供着,绫罗稠缎穿着,丫头仆人恭敬服侍着,连龙氏都要靠边站,看她的脸色行事。可今日被人左一句右一句地奴才奴才地叫,也激发出了戾性子来,猛地推了文妈妈一把,尖叫道:“狗奴才,找死也不找个好地儿,姑奶奶是你可以打的?你可知姑奶奶是谁?惹恼了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文妈妈被推得几乎倒地,闻言气得怒中火烧,对文氏道:“章大奶奶,你可看到了,一个小妾都能这么猖獗。你们还敢说章家没有宠妾灭妻?”
龙香盈刚才只是激动过余才晕厥过去,被人掐了人中,很快就醒了过来,徐璐看她无碍,也松了口气,这才有空处置郝氏,直接下达命令,“来人,持我的贴子,去把章朝阳给我绑了。还有这个郝氏。”
徐璐这回来章家,可是带足了人马的,不止带了二十多个下人,甚至还带了两百个护卫。就是为了整治章家人的。
郝氏被抓起来,还犹自不服,大骂威胁着,很快就被一块破布塞了起来。文氏在一旁吓得双腿打着哆嗦,心想那个凌督抚已经够恐怖了,想不到其夫人也是如此的强蛮,说抓人就抓人,抓的还是自己的姐夫。这是不打算做亲戚么?
一想到这种可能,文氏又打了个冷颤。做不成督抚夫人的亲戚,那就是做仇人呀?人家只要动动手指头,他们章家就只有烟飞灰灭的份了。文氏再也坐不住了,连自已身边唯一的丫头也谴了出去,赶紧把外出走亲戚的公婆叫回来,希望能顶得住督抚夫人的怒火。
徐璐和龙香凝就坐到床前,安抚着龙香盈,徐璐在龙香盈诉苦之前道:“二表姐放心,今日我和大表姐来,就是替你撑腰作主的。你的所有委屈我和大表姐都已经知道了,有我和大表姐在,断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
龙香盈还想说话,被龙香凝掐了把,这才止住了话头,龙香凝就看着床前的小姑娘,“这是圆圆吧?”
龙香盈说:“是,这是大姐儿,乳名叫圆圆。圆圆,来,赶紧叫大姨母,叫表姨母。”圆圆是个瘦瘦小小的丫头,大概营养不良的关系,明明已有四岁了,看起来还不足三岁的模样。不过嘴巴儿倒是甜,很快就叫了人,只是声音很小。
龙香盈抹着泪说:“大姐表妹莫要怪罪,这孩子从小看尽了家人的冷眼,变得很是胆小,性子也内向。不过人却是很懂事的,从来不哭闹,就是被人欺负了也不会啃声。”
龙香凝心疼地搂着圆圆,泪水涟涟的,说:“圆圆是章家的嫡亲的闺女,谁敢欺负她?”她紧紧搂着圆圆,“乖圆圆,我是你大姨母,不要怕,姨母只会疼你的,不会打你的骂你的,告诉大姨母,家中有谁敢欺负你?”
圆圆不肯吱声,龙香凝再一次追问,圆圆整个身子都往床上奔去,“娘亲,”声音都带了哭腔了。
徐璐赶紧说:“好了,圆圆,你大姨母是来看你的,给你带了好多吃的,来,让表姨母带你去吃好吃的。”她拉过圆圆,仔细哄了会,总算把圆圆哄得不再怕她。这边,龙香凝则抱着二姐儿怜怜,心疼得直流眼泪,“怜怜也该八个月了吧,怎的这么轻?”抱起来完全没有重量。
龙香盈抹泪道:“怜怜生下来也还是满重的,只是后期因奶水不足,全只能吃浆糊。大夫说怜怜还因为长期受了凉,肠胃不好,家中全是大人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如何吃得下?每顿饭几乎只吃一一点点或是根本不吃,如何养得好?”
徐香凝听得怒中火烧,妹妹才生下孩子,章家就讷了二房,妹妹肯定是心中郁结苦闷,又长期受气,奶水自然就不足了。可章家也太可恨了,居然让孩子吃浆糊,就算奶水不足,也得吃羊乳或牛乳的。尤其这么小的孩子,家中再穷,肯定也得单做稀粥或米糊吃的,却是跟着大人吃饭,婴儿肠胃本来就弱,如何受得了?最可恨的是孩子这么小就长期受凉,显然是因为没有人照看,这才如此的。
她目光带着凌厉的怒火瞪着文氏,文氏避开她的目光,讷讷道:“家里人手少,有些顾不过来,婆婆身子不爽利,我们都去侍候婆婆了,所以就疏忽了姐儿。不过姐儿每次生病,我们也都请大夫的。”
“我妹子的陪嫁呢?我记得我妹子总共带了十二个陪嫁,怎的一个都不见?”
文氏心跳得厉害:“这年些……家中艰难,养不起那么多奴才,这些奴才就开始有怨言,不听使响,所以婆婆就作上,把人给发卖了。”
龙香凝冷笑:“家中艰难还能纳妾?家中艰难还能买这么大的房子?家中艰难,你还能穿金戴银?身边还有奴才服侍,连个姨娘都穿绫罗稠缎。我妹妹就只能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哈哈,章家果然是好样的。”
文氏讷讷不成言,竟被质问得开不了口。她也是官家出来的小姐,自然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厉害,凌督抚那可是天边的人物,居然与老二媳妇搭上了姻亲关系,到时候只要这个表姨奶奶稍稍歪一下嘴,章家也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正当文氏额上冒汗时,章夫人回来了,一进得门来就高声道:“今早就瞧到屋外头的喜鹊喳喳叫,原来果真有贵人莅临。两位姨奶奶远道而来,老身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随着章夫的声音落下,人也进了东厢房,只是当她看到被绑在角落里堵着嘴巴的郝氏时,眼皮子跳了跳,强笑着看着徐璐等人,“唉哟,两位姨奶奶,可是家中妾室冲撞了您二人?哎,这郝氏没见过世面,又是个胆小的,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徐璐冷冷地哼了声,“章太太,我姐姐到底是不是章家明媒正娶的夫人?”
“那还用问么?老二媳妇自然是我章家正儿八经的媳妇,这个可是从来不变的。”章太太心里恼怒至极,徐璐一个小辈高座上位,自己这个长辈却还站着,真是岂有此理。可听说这人是福建督抚夫人,是儿子的上峰的上峰的上上上峰时,心里再是有气,也不敢表现出来。实在是凌峰的威名在整个福建,太过响亮了。
“是吗?”徐璐冷着脸,质问道:“那为何一个姨娘穿金戴银,我姐姐这个正经主母却穿得这样寒酸?”
“唉,姨奶奶有所不知……”
“东厢房是章朝阳的住房吧?为何姐姐不一道住在东厢房,反而让一个姨娘住在这边?西厢房那种地方,是一个正室主母住的吗?”徐璐声音越发严厉。一般的四合院布局,正房是长辈或是当家夫妇居住,东厢房由长子居住,西厢房格局没有东厢房好,也比其他房略微矮一些,采光也不是很好,前后都要晒太阳,也只适合次子次女或妾室居住。后罩房是家中庶女或年小女儿或家中奴仆居住。皆因各个人家人员多寡而有所变动。但章家人口多,正房由章氏夫妇及长房居住,那么东厢房自然就是章朝阳和龙香盈居住了。两个女儿住到西厢房,妾室也就只能安排在后罩房。这样才是合理的。哪有像章家这样,让妾室住到东厢房,主母却被赶到西厢房去的道理?
徐璐越说越生气,又怒拍了桌面,道:“这屋子里的摆设还是我表姐的嫁妆里的吧?这间屋子据说还是我表姐出大钱买的,你们倒是好,吃我表姐用我表姐花我表姐还这般作贱她,真当我表姐娘家无人吗?”
“姨奶奶误会了,请听我解释?”
“你能解释什么?你的意思是本夫人老眼昏花,没有瞧到么?一个妾室都能穿金戴银,主母却穿得这样寒酸,是这个妾室嫁妆比我姐姐还要丰厚?”
“圆圆和怜怜到底是不是章家的嫡亲小姐?吃的穿得却比下人还要不如?”
“你别对本夫人说,我姐姐是因为没生儿子的缘故。我告诉你,别动不动就把这罪名怪到女人头上,为何别人家能生儿子,你们家就无法生?还不是你们做了缺德事,是老天在惩罚你,让章朝阳绝后也是他咎由自取。”
龙香盈一脸钦佩地望着这个多年未蒙过面的表妹,看着章母青白交错的脸,解气不已。
第139章 最毒妇人心
龙香凝震惊于徐璐声色俱厉的威风,一方面解气,另一方面又担忧起来,章家虽然不地道,可妹妹如今都这样了,若是真的撕破脸,吃亏的还不是妹妹?
章太太被质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恼羞成怒,对龙香凝道:“好好好,龙家闺女如此厉害,我们章家也要不起,还是请姨奶奶把你这妹子领回去吧。我们章家侍候不起了。”章太太这是破罐子摔碗了。
龙香盈脸色大变,惨白不已。
龙香凝先是一惊,然后是怒不可竭,“我妹妹可是你们章家三媒六娶的正室夫人,又替你们章家生儿育女,就算要休妻也得有个正当理由。请问我妹子犯了何等罪名?需要休妻的地步?”
章太太冷冷地道:“善妒,这算不算?”章太太原本还想说无子的,但到底被徐璐刚才的话弄得心中有了阴影。
龙香盈惨笑道:“我替章家做牛做马,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那郝氏仗着爷们的宠爱,天天辱骂抠打圆圆姐妹,这些就无人看到。我不过是推了郝氏一把,到头来却要算到我头上。老天爷,我们母女三被一个姨娘欺辱到这般田地,还要我们打不还手骂不还手?婆婆呀婆婆,就算您不喜圆圆怜怜,可她们好歹是二爷的亲骨肉呀?你怎能这般狠得下心,眼睁睁看着她们被郝氏欺辱而不闻不问?”
章太太一脸严肃道:“郝氏自嫁到我家来,一直恭敬有礼,我可是从未瞧到她做过一件出格的事。倒是你,龙氏,自己生不出儿子倒还阻止别人替朝阳生孩子,你这可是要章家绝后呀?”
龙香盈说不过章太太,被她的颠倒黑白气得几乎吐血,只能哭叫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婆婆就算看我不顺眼,也不该这般污陷我。我有何对不住章家的?我对章家的付出,您就瞧不到?”
“不孝有三,为后为大。你让让郝氏流产,让章家绝后,就是章家的罪人。”
徐氏实在听不下去了,深吸口气,豁地起身,冷声喝道:“来人,持我的贴子,把章朝阳和郝氏捆去县衙。章朝阳宠妾灭妻,郝氏着大红,佩戴金饰,把主母赶到偏房,自己住正房,并欺辱欧打主母小姐,嚣张至极。章家霸占媳妇财产,罪证确凿。请本地县令秉公办案,还我表姐公道,追回嫁妆。”
徐璐带来的丫头早就按捺不住,齐声称喏,立马就有人出去传命命令去了。
徐璐冷冷地瞪着章太太,“究竟是我表姐无子善妒,还是你们章家宠妾灭妻,霸占我表姐嫁妆,官府自有判断。可不是你这张嘴说了算的。”
她现在总算明白了,对付章太太这等黑白颠倒之人,你与她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她反而还觉得别人怕了她,越发要端架子,还不如以恶制恶。她就不信,捏住她的七寸,还能张猖得起来。
龙香凝这时候也道:“是,即然章家太太和章二爷厌弃我二妹妹,那咱们也不会死皮赖脸的再赖在你们家。但你们章家也休得因我妹妹无法生儿子就吞没我二妹妹的嫁妆。还要脸不要?哼,生儿子又不是我二妹妹一个人说了算的,说不定,你自己儿子才是有问题的那个人呢。”
文氏早就慌了神,以徐璐的身份,就算章家没错也是一身的罪,问题是,章家本来就有错,这要是惊动了官府,不说章家脸丢尽,章家也要面临着二叔被发配,并被迫还龙氏嫁妆。以章家目前的财力,如何承担得起?于是文氏赶紧上前道:“姨奶奶消消气,都是误会,误会。太太并不是那个意思,太太的意思是,二弟妹对章家也是有功的,不但有功,还是大功呢。不说别的,就说二弟妹替章家生下两个闺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是不是,太太?”
章太太从惊慌中回过神来,赶紧说:“是是是,老大媳妇说得是。亲家姨奶奶,刚才我也是气得很了,所以一时口不择言了,这事儿还得朝阳作主的。我这便把朝阳喊回来,等他回来再说。”
龙香盈松了口气,但徐璐却不肯罢休,淡淡地道:“章太太,每个人都要替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刚才你也说了,要休掉我表姐的。我们大伙都听到也看到了。既然休妻二字都说出口了,我表姐再呆在章家也没意思了。与其两看相厌,还不如章家太太写下放妻书。今日我就把表姐和两个侄女带走,免得你们看了再碍眼。”
章太太双唇哆嗦着,徐璐已吩咐了下去,“赶紧的,把我表姐的东西都收拾了。统统按着我表姐的嫁妆单子,一件一件地收拾,一根针,一个铜板都不许落下。嫁妆上有,而这屋子里没有的,就让章家赔。赔不起的,就请官府定夺。”
徐璐令一出口,底下人早就行动行起来,也不知打哪来的一群身穿青衣的家丁,从章家大门冲了进来,龙香盈以前被发卖出去的下人也全都回来了**个,一个个威风八面地领着人去各个屋子里搜罗着,“这个景德镇的喜鹊登枝茶具,是我们奶奶嫁妆里的,拿去打包带走。记得别摔坏了。”
“这个雕龙凤呈祥的红木跋步床以及洗脸盆,衣架,梳妆台,衣柜……抬走。”
一些人冲进正房,把章氏夫妇屋子里也翻了个底朝天,拉了一件又一件的物件出来,再听着一件一件地报着名称数字,有些已找不着了,有些已打坏了……
“打坏的另外记下,让章家原额赔偿。”徐璐扬声道。
甚至还有人去郝氏的屋子里翻厢倒柜,“这个是奶奶嫁妆里的首饰,名叫五尾偏镶珊瑚珠风钗,这金菊芙蓉褙子也是我们奶奶嫁妆里的,还有,这个金手钏,也是我们奶奶嫁妆里的。”统共在郝氏屋子里搜罗了三十多件头面,十余款布料,以及一些散碎之物。
徐璐见状,又说:“再去呈报朱清河,郝氏偷主母嫁妆,数量之多,令人发指。”
服侍郝氏的丫头吓得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章家的动静闹得如此之大,左邻右舍的街坊也出来打听,纷纷指指点点的,一些胆大之人甚至还上前询问,龙香盈的陪嫁就大声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一些人就议论开了,大都也是说章家做事不地道,仗着龙氏只生了两个女儿就不把人家当人看,霸占人家的嫁妆不说,还用人家的嫁妆纳妾。那个妾室更狠,用龙氏的嫁妆置办头面衣裳,还要欺辱龙氏,虐待人家的女儿,抢人家的男人,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呀。
章家屋子里,殷桃忽然指着脸色灰白几乎要晕厥倒地章太太,“章太太头上的头面也是我们奶奶嫁妆里的,快,给我取下来。”
“唉,她手上的金手镯也是我们奶奶给她的,全给我取下来。”
文氏脸上血色全无,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婆母被一群力大无穷的媳妇子按在墙上,被粗鲁地取下头面手镯,耳环,嘴里胡乱骂着,还被人堵了嘴,揉到地上,心里一突,她的两个儿女也得了龙氏不少好东西,该不会……
正想着,那殷桃已擒着阴恻恻的笑容逼近文氏。
“大奶奶,是我让人来取呢,还是您自己动手?”
文氏气得哆嗦,却毫无办法,但她实在舍不得把戴了多年的东西还回去,只好说:“这个镯子可不是我向弟妹要的,是弟妹送我的,真的,是弟妹甘愿送我的。”她虽然也占了不少便宜,但并不像婆母那样,公开明抢的,她还是有廉耻之心。
殷桃也知道这个章家,也只有这个大奶奶对龙香盈要好些,于是就犹豫起来。这时候,又响来徐璐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以前因为是一家子,我表姐乐意相送。如今做不成一家人,反而成了仇,就没必要再当这个冤大头了。”
殷桃想想也是,于是就说:“大奶奶,奴婢得罪了。”撸了文氏手腕上的一对羊脂白玉镯子。殷桃昔日是龙香盈的贴身大丫头,对龙香盈的嫁妆是再清楚不过了,又大声道:“章家大哥儿大姐儿屋子里也还有不少我们奶奶的东西,走,随我一道去他们屋子里搜了。”
文氏眼前一黑,几乎倒地。她心疼着自己的东西平白飞了,更是恨死了婆母。
正弄得鸡飞狗跳时,章家老爷以及大爷章夕阳总算赶了回来,他们大概得知了家中出了大事,一回来就直奔东厢房,朝徐璐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夫人请息怒,媳妇龙氏自嫁入我章家,一直恭敬服侍公婆,生儿育女,无不恭敬谨慎,为妇德典范。内人浅薄,说话没个轻重,口不择言了,以至错上加错,还请夫人明鉴。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徐璐冷冷地开口,“这些话,就对官府说去吧。”
章员外心里一惨,又赶紧道:“夫人,龙氏与朝阳多年夫妻,女儿都有两个了,您真狠得下心,生生拆散他们?”
徐璐面无表情,“这话我倒是要问章员外呢,我表姐究竟做了何错事,需要被打板子关进柴房不给东西吃?哦,对了,想来是我表姐的嫁妆被你们花得差不多了,从我表姐身上榨不出油水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我表姐治死了,你们好拿着我表姐的嫁妆另娶新妇是不?”
章员外赶紧磕着头,“天地良心,婆家人哪有霸占媳妇嫁妆的道理?绝对没有的事。”
“既如此,那我表姐的嫁妆呢?”
龙香凝说:“我二妹妹当初嫁到你们章家,可是有三万两银子的嫁妆。如今统计,还不足三千两,我表姐在你们章家生活了五年,一年撑死一千两银子罢了。剩下的哪去了?你别告诉我,被狗叼去了,被人给偷了。”
章员外也找不出理由来了,只能苦苦哀求着徐璐,请她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再给章家一次机会。
这时候章太太总算回过神来,她叉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哭天抢地道:“丧了良心的呀,自己不能生养,还不许纳妾,让我章家绝后,如今还合着娘家人来仗势欺人。老天爷快来一记雷劈死我吧,让我一了百了,免得这样被人作践。”
“你给我闭嘴!”章员外怒喝一声,文氏也赶紧去捂婆母的嘴。
徐璐则淡淡地笑着说:“仗势欺人?说得好。我表姐的嫁妆连十之其一都凑不齐,若是要不回来,本夫人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何为仗势欺人。”她起身,留下一部份人继续清点嫁妆,自己则领着人扬长而去。
章员外还要求情,可惜被人拦了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家,自己的财产,全被人一抬一抬地往外抬去。
出了章家宅子,龙香凝扶着妹子上了徐璐的马车,龙香凝一脸担忧地问徐璐,“好妹妹,这样真的妥当么?”
徐璐冷冷一哼,“那样的人家,大表姐觉得还有必要再呆下去吗?”
龙香凝沉默了下,又说:“可这样一来,二妹妹岂不更可怜?”
徐璐不说话了,女人没了丈夫日子何等艰辛,可带着孩子从夫家出来,更是可怜,“刚才我也是气得狠了。不过章家那样子,实在没必要再呆下去了。二表姐,你现在有何打算?”
龙香盈抱着小女儿,抹着泪道:“还能怎的?都得罪成这样了,再勉强在一起,受罪的还不是圆圆怜怜?”她抬起头来,再抹了把泪,“表妹,我想通了,只要拿回我的嫁妆,我一个人带着女儿,也可以过下去的。只是日后还得请表妹多加照顾些了。”龙香盈虽然柔弱了些,并非没有脑子,刚才章家老太婆一口一个地抹黑她,黑白颠倒定她的罪,她再这样死皮赖脸住下来,也只能再一次被人瞧不起罢了。刚才她也瞧到了,这个表妹,似乎很有本事,又是督抚夫人,有表妹帮衬做靠山,想来没有人敢欺负自己的。与其在章家被人作践,还不如离了章家,一个人靠着嫁妆过日子,也总比在章家做牛做马还天天受人践踏强。
龙香凝也跟着抹泪,“离开章家也是好的,可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带着两个孩子过活,别人会怎么想?依我看,只要给章家一点颜色瞧瞧,我看章家应该不至于真要休掉你,以后有璐表妹撑着,相信他们也不敢再作践你了。”
徐璐皱眉,她很不认同龙香凝的话,但劝合不劝离的习俗规矩,又让她闭上了嘴巴。
龙香盈却说:“我朝律令,妻亡没,所有资财及奴婢,妻家不得追回。前阵子他们是真有心要治死的,若非得知表妹是督抚夫人,又亲自替我娘撑腰作主,他们这才有所顾忌,说不定我早就没了。大姐,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家,还要他来做什么?就依刚才表妹所言,章家宠妾灭妻,追回我的嫁妆也就罢了。”三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只要省着用,她们母女这辈子也衣食无忧了。龙香盈是真的怕了在章家的那见不见天日的日子了。
见妹妹神色坚决,龙香凝便不再规劝,却仍然忧心忡忡,“离了章家,那妹妹以后可要怎么办?回娘家居住么?”
龙香盈说:“章家现在那幢房子,也是我花了一万两银子买来的,章家也就只出了两千两不到。如今章家宠妾灭妻,若是告官,我完全可以把章家赶出那幢房子。”
龙香凝倒吸口气,良久才道:“章家人如何会肯?我听殷桃说,房契写的并非你的名字。”
龙香盈这便看着徐璐。
徐璐说:“表姐放心,咱们只按着嫁妆单子追回嫁妆,章家拿不出银子,少不得也要把房子让出来。所以倒不必你去做那个恶人。”
“章家人会同意吗?”龙香凝皱眉问。
“他们敢不同意吗?”龙香盈冷笑着说,憔悴瘦削枯黄的脸上尽是骇人的厉色,“刚才表妹不是已把章朝阳和郝氏捆到衙门去了吗?就光一个宠妾灭妻,按我朝律令规定,章朝阳只能挨板子发配的份。”
她望着龙香凝,话却是说给徐璐听的,“再来章家虐待我,欺霸我的嫁妆,官府也完全可以判他们强占他人财产之罪。”
徐璐心中感叹,谁说这个二表姐柔弱又心软的,再是善良柔软的女人,一旦被伤透了心,真正狠下心肠来,果真比黄蜂还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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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锦上添花易
“章朝阳宠妾灭妻罪证确凿,按我大庆律,章朝阳杖责三十,勒功名,徒三千里,贬为庶人,终身不得录用。郝氏杖三十,卖为贱奴。”徐璐从莆阳回来,把这事儿与凌峰一说,凌峰叫来沈剑鸣,沈剑鸣面无表情地道出了章家人面临的极有可能的悲崔下场。
徐璐也恨透了章家人的无耻狠毒,又问:“那我表姐的嫁妆呢?”
沈剑鸣早已把大庆律法背得滚瓜烂熟,张嘴即来,“章家宠妾灭妻,妻无过,自然是全额退还嫁妆。”
“章家已把我表姐的嫁妆花得差不多了,这可要如何追回来?”
“那就以强夺他人财物之罪,主谋者徒三千里,终身不得还。随从者,杖三十,发卖为奴。”
徐璐心里一喜,生平第一次,她对那个制订大庆律法的太祖皇帝抱以感激之心。
接下来,在凌峰的干涉下,莆阳县令以最快的速度,找足人证物证后,果断把章朝阳打入大牢,郝氏直接打了板子卖入教坊司。郝氏的兄长郝晓东赶紧找自己的岳父武大海想办法。
武大海身为参将官,从底层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位置,自然是珍惜万分的。一听女婿的来意,立马披头盖脸地骂了起来,“蠢货,当初我就与你说过,你就算拿妹子铺垫前程,至少得是与你有助益的人物,章家又算什么?要前程没无前程,要财力无财力,也不知是你是抽了什么疯,眼皮子浅成这样。现在报应来了吧?你那妹子也不是东西,好好当她的妾就是了,还赖蛤蟆吃天鹅肉,贪没正室的嫁妆也就罢了,还要人家的性命,心黑手辣成这样,难怪要被人家往死里整。”
郝晓东被骂得头都不敢抬,连连作揖,低声下气恳求岳父施以援手。但武大海却不善罢甘休,他对这个女婿早就有怨言了,又继续痛骂道,“章家那媳妇若是普通人家也就罢了,偏偏人家还是凌督抚的亲戚,整个福建官场,多的是削尖脑袋要去攀关系的,你那便宜妹夫倒是好,那么近的关系摆在那,不去抓牢,还得罪成那样。蠢成这样的人,你还要拿妹子去巴结?有眼无珠的东西。你别来求我,黄启山早已发下话了,章朝阳宠妾灭妻,证据确凿,就算没有凌督抚发话,他也要从重罚判的。宠妾灭妻成这样,还当真是少见。黄启山那样妻妾成群的人都怒成这样,你还去求情?你嫌你那千总的位置太牢了是不?”
凌督抚都发下话要从重处章家,武大海就算眼红女婿给的甜头,也是不敢去涉险的。这会子反而劝起这个不成器的女婿,也该壮士断腕了,否则迟早要受牵连。毕竟章阳朝虽可恨,但郝氏也不无辜呀,听章家下人讲,郝氏可是一天三顿变着法子虐待龙氏及两个闺女,这心肠狠毒成这样的妇人,着实少见。万一凌峰一怒之下,来个连座,女婿一家子也讨不得好。
郝晓东喏喏不成言,岳父都把凌督抚搬出来了,妹子这辈子毁了,若再连累他,可就得不偿失了。千总虽然官小,却也是个实缺呢,万一弄丢了这辈子也完了。
郝家偃旗息鼓得如此之快,出乎章家的意料,这会子,章家也无别的办法,只能去恳求徐璐。但徐璐已经离开莆阳,就只好去恳求龙香盈。但龙香盈也早带着女儿回了娘家,章家找不到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而徐璐安排在章家负责清点龙香盈嫁妆的人却还没走,依然热火朝天地把章家翻了个底朝天,也总共只凑了一半,这剩下的一半不是被章家典当送人,就是早已损坏,龙香盈陪嫁的两万两现银子,几乎只剩下零头。
但章家却说全是龙氏自己花用了,他们可管不着。
文妈妈被徐璐留了下来,她可是抄嫁妆的好手,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曾亲自替姑奶奶凌芸去叶家搬过嫁妆,也曾帮着凌家亲戚办过这类事儿,早已轻车驾熟,闻言不慌不慌地道,“证据呢?总要拿出证据来吧?”
章家当然拿不出证据来,就是不愿补嫁妆,反正老二章朝阳已被判了重罪,章家也抱着鱼死网破的架式。老二已折戟,若再把嫁妆还回去,章家那才是真正的鸡飞蛋打。
文妈妈丝毫不慌,凑不齐嫁妆,好办的很,官府见呗。
一听还要见官,章家人腿又软了起来,章员外强撑着镇定,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凌督抚再是强横,也不至于如此赶尽杀绝吧?”
“就是,凌督抚虽尊贵,也还没到以手遮天的地步。我就不信,这世上就没有王法了。”
知县方清河亲自领着差兵捉拿章家人,闻言冷笑道:“凌督抚从来都是公私分明,福建上下,谁人不知?又有谁瞧过凌大人以权谋私?尔等强占媳妇嫁妆,纵容儿子宠妾灭妻,还有理了?来人呀,把章家上下,全给本官带回公堂,本官要亲自审判。”
衙役们如狼似虎地把章家人全抓了起来,包括章家的两个孙子孙女,文氏吓破了脸,连连告饶,“大人恕罪,民妇冤枉呀。”
朱清河道:“是不是冤枉,先去衙门里,本官审过便知。”章家人吓破了胆,再也硬挺不起来。他们也知道,章家如今已然失势,再与凌峰抗上,简直是死字都不知如何写的。再则衙门八字开,有钱没钱莫进来,一旦进入衙门,还不是被捏圆捏扁的份。再则章家也经不起折腾了。见方清河要动真格,哪还敢硬挺,赶紧承认了他们霸占儿媳妇嫁妆的事来。
章家承认了这事,自然要交还嫁妆的,无法凑齐,那就只能以物相抵,有文妈妈压阵,章家在乡下的千亩良田地契,甚至连唯一的这个四合院,包括章员外夫妇的棺材本全都拿了出来,甚至连章夕阳也咬牙向同僚借了几百两银子,也才勉强凑了八成。
“还剩下两千两银子的缺口……”文妈妈故意拉长声音,盯着被搬到大街上章夕阳妻子文氏的嫁妆,文氏双眼发黑,咚的一声跪了下来,文妈妈这才松口道:“罢了,我们也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可做不到治死媳妇霸占嫁妆的事来。”
然后,文妈妈领着章家房子地契,去官府过了户后,又带着龙香盈的嫁妆,亲自送到福州去。
等文妈妈赶回凌家,正月已过去了大半,徐璐听了文妈妈的回话,叹口气,“也只能那样了。”
龙香盈虽说是无辜,但出嫁女也不能领着女儿长住娘家的,虽说把章家的房子地契要到了手,也无法再住到莆阳了,龙香盈决定在厦门置业,一来厦门归泉州辖管,整个泉州完全算得上是凌峰势力覆盖范围,有凌峰这个表妹婿镇着,倒不至于担心身家财产安全。
“二表姐昔日的陪嫁也大都找回来了吧?”
文妈妈道:“是的,除了有两个找不着外,其余的也全都回来了,都是精明强干的,对二姨奶奶也颇为忠心。有这些下人帮衬着,二姨奶奶倒也不怕的。少夫人可以安心了。”
徐璐点头,后来又与凌峰相议这事儿,凌峰说:“这事儿作不得准呢,我在福建也有三年了,说不定再过一两年就要调回京了,到时候离了我,你那表姐不又要受人欺负?”
“那要怎么办?”
“你表姐还年轻,完全可以再嫁嘛。”
徐璐叹气,“带着两个女儿,谈何容易呀?”徐璐也不是没想过,却并不看好。
凌峰莫测高深地笑了起来,“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呢?”
被他的表情吸引住了,徐璐好奇地问道:“爷又有好主意了?”
“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横竖也急不来的。”凌峰淡淡地道,“以后再有聚会,你就把你表姐的事儿往圈子里说上两句,让大家帮着留意便成。”
徐璐想了想,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
之后,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徐璐解救了水生火热的龙香盈后,又托了文妈妈帮忙找宅子,安排她们母女。在初二十五这一日,徐璐又赶紧去了漳州,向父亲继母拜年。
本来出嫁女年初二就得赶回娘家的,但因家中事事都要徐璐作主,抽不开身,就一直拖到现在。
徐璐抵达漳州城门,便有徐成荣的小厮在城门口接待,然后一路来到徐家。马车抵达徐家,门前已有人迎了出来,是继母田氏和继妹徐琳。
“璐姐儿总算来了,为了盼你回来,我可是盼得眼都花了。”面对这个高嫁并给徐家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继女,田氏语气里的讨好是非常明显的。
徐璐与继母客气了几句,问了父亲的身子状况,又与妹妹弟弟说了几句话,这才一道进入屋子。
徐成荣住在府衙后边的官衙里,这儿住着衙门里的一干有品秩的官老爷及一家子人,徐成荣是五品刑厅,品秩仅次于知府,分了一间两进的四合院。漳州地理位置并不显,经济并不十分活跃,比起泉州气派豪华的官衙可就差得远了,这间四合院,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不大的天井里栽着一棵人多高的铁树,大概知道徐璐要回来,院子收拾得纤尘不染。
徐璐进入第二道门,便看到正房门口的徐成荣,忙提着裙子疾步上前,向父亲裣衽施礼,“爹爹,女儿回来看您了。”
“璐儿回来了,快进来坐,外头冷。”徐成荣穿着铁绣红的葛布长袍,头戴暖帽,满身雍容之气,官老爷的派头已然成形。
等女儿进来后,又赶紧吩咐丫头上茶,把炉子再移过来。可惜徐璐在凌家闻惯了没有烟味的银丝炭,很快就被这粗糙的炭火给薰红了眼,赶紧说:“快把炭火移开,我不冷的。手上还抱着汤婆子呢。”
徐成荣又赶紧吩咐丫头把炉子移开,自己也坐在八仙桌前,与徐璐呈平坐姿势,一个面生的丫头上了茶水,退到一旁后,就好奇地观察这个未曾谋过面的大姑奶奶。
徐璐发现田氏还站到一旁,赶紧站了起来,“娘,您请上坐。”
田氏笑着说:“我就不坐了,今儿个难得你回来,我去厨房盯着,你们父女俩好生聊聊,啊。”然后就真的去了厨房。
等田氏出去后,徐璐就问了徐成荣差事,又看徐琳沉默寡言,脸色不是很好看,人似乎还瘦了,于是便问:“妹妹看起来,似乎有什么心事?”
徐琳赶紧说:“劳姐姐牵挂,我没什么的,就是想念姐姐,昨晚没怎么睡好。”
徐璐见她不肯说,便不再过问了,又问了两个弟弟的学业。
说起大儿子徐珏,徐成荣就止不住的高兴,“你这个兄弟,如今已入学了,学习还满刻苦的,已能背,〈论语〉也背得差不多了。如今开始学〈四书〉,连先生都夸了不少回,比当年为父还要更胜一筹。”
徐璐高兴地道:“如此甚好,三弟可不能辜负爹娘一片苦心,继续努力。”本来回娘家一趟,徐璐也有好些话要与父亲讲,可惜外头又来了好些登门拜访的客人。这些客人全是冲着徐璐而来。不说徐成荣这个地位仅次于知府的刑厅,单说徐成荣长女督抚夫人的身份,就得过来走一趟的。如果再能给徐璐一个良好的印像,就更加圆满了。
望着一群争相巴结自己的妇人,徐璐颇为无耐,虽然反感这些人的见缝Сhā针,但官场上从来便是如此,也不好苛求太多,少不得要打起精神来应付。
徐成荣也很是反感这些妇人,他好容易与女儿坐下来说话,就被这些不请自来的人给打断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再呆在厅堂,只好起身领着两个儿子给这些官夫人小姐腾了地儿,好让她们聊得尽兴。
徐璐客气地与知府夫人,主簿,千总,守备太太们说着话,对于一些想打探官场动向的话题,她一概不理会,只是聊些漳州人文风情。这些人很快就悟了,不再胡乱发问,非常有眼色地跟着徐璐的话头引向了漳州的风俗美景,倒也宾主尽欢。
一旁的徐琳羡慕地瞧着与一群官夫人谈笑风生的长姐,眼里满是嫉妒与苦涩,这个姐姐长得好好看,人有聪明,又会说话,难怪越活越滋润。反观自己,真是人比人得气死人。
做了半年的贵夫人,徐璐也练就了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本领,绝不会冷落任何一个人,更不会冷落自己的妹子,不时还拉着徐琳说两句话。
这些官夫人瞧徐璐对这个妹子还是满亲切,心思也就活络了起来,虽然这个徐家小女儿姿容普通,人看上去也不机伶,但人家有个福泽深厚的姐姐呀。看来以后还得多多亲近才是,各自都在想,自家有未成亲的小叔子外甥侄子之类的,还是可以给说说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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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亲给我的红包,好久没看到红包了。我对圣诞不感兴趣,大家不必祝福我了。我的唇角被老公打了,至今还青着。怒死我了。老娘如此贤惠如此上得厅堂入得厨房进得卧房,又给他生儿育女的,挣钱养家,连儿子大学费用都存齐了,居然因拒绝与他xxoo,并踢了他一脚,吼了他一声就打了我。想想,看电视看到半夜三更,冰冷八冷的跑来冰我不说,美梦正欢,要与你那个,任谁都不会有好心情,是不?这男人不是一次两次了,忍无可忍了。奋起反抗,必须的。我坚强的很,大家知道就是了,不必来找我安慰我。未来三天我决定去旅游。今天我啥都不做,专心码字。更新时间设在早上九点。
第141章 小姐们的龌龊
田氏一边得意满屋子的官夫人,但瞧着厨房准备好的菜式,又发愁了。徐成荣这个刑厅,一年下来也有近两百两银子的年奉,也足够一大家子吃穿不愁了。可想要过上商户家那种一掷千金的奢侈日子,又差得远了。这还是凌峰特地涨奉后的生活。今天徐璐回家吃饭,家中的饭食还是很丰盛的,但田氏也没有料到家中还会来这么多官夫人,一时又发愁了。
徐成荣也是愁眉不展,虽说他的奉禄足够一大家子生活,可架不住官场上三天两头的请客吃饭呀,若非年前女儿送了几大车的年礼,这个年肯定过得凄惨。因为官场上的攀比之风太盛了。
“你先进去试探一下,若都要在此吃饭,就赶紧再去会宾楼订上几桌酒席送过来。”徐成荣起了半天,也只得如此了。
田氏说:“她们肯定要留下来吃饭的,这还用问?只是会宾楼的酒席好贵的。”中档的一桌也要十多两银子呢。
“你放到床底下的楠木匣子里不是还有数百两的银票吗?拿一百两来置办也就成了。”
田氏摇头如拔浪鼓,“那不成的,那可是琳丫头的嫁妆呢。”
“璐儿送回来的年礼,也不止这些银子了。”徐成荣很是不满,觉得这个妻子太过抠门诊了,毫无大局观。
“客人都上门了,咱们就不能不备饭菜吧?”
田氏这才不甘不愿地进屋去拿她的命根子去了。
房间就在厅子左边,田氏想要拿她的银票,就得经过厅子,于是对着众夫人笑道:“大家再稍坐一会儿,马上就可以开饭了。粗茶淡饭而已,诸位可不要嫌弃。”
众人连忙说不碍事,吃惯了大鱼大肉,吃粗茶淡饭更能养人。
田氏虽然心疼银子,但面子还是得做的,去会宾楼订下的酒席,也不算差。她身为主母,按理也该上桌吃饭,自有自家丫头以及徐璐带来的人做活儿,但田氏心疼她花出去的银子,推拖自己还有别的要紧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正房厅子右边屋子里清点这些官太太们送过来的礼物。
徐成荣知道这个妻子的德性,暗自摇头,也不理会,只好陪着几个同僚另行开桌,吃饭。徐家地方也不大,安了三桌酒席就把厅子挤得满满的,旁边梢间里的女眷也做坐了三桌,田氏最后上桌,吃得那个欢快,吃过饭后,又客气周到得不行,一会儿上水果,一会儿上点心的,惹得徐琳接连看了她好几眼。
饭后,知府夫人叶氏请徐璐去她家听戏。说最近漳州引进了从京里传过来的京剧,名叫,才传到这边,就红得发紫。好些官家大富都去梨园里订位置。一些有条件的,甚至花高价请戏班子入府献艺。
徐璐也实在厌烦与一群毫不认识的官夫人坐到一起陪笑聊天,就婉拒了。但叶氏的热情,又让她不好拒绝。尤其田氏也一味地帮腔,也只好一同前往。
徐璐又把徐琳一道叫过去,但徐琳却说:“家里还得收拾,我就留在家中帮着拾缀吧。就不去了。”
一众夫人又赶紧夸着徐家二姐儿懂事明理,田氏心里也格外热乎,却说:“我的儿,这些粗活哪能让你做的,大过年的还是去玩吧。”
徐琳很不情愿,但也架不过田氏的主张,也只得跟着徐路一道去了。
漳州知府宋湛也是住在官衙里的,但知府住的官衙又比徐成荣的宽阔多了,三进的院子,五间正房,左右各八间厢房,戏台就设在二道门上方,好些稍微有条件的人家,在建屋子的时候,都会在四合院的二道门上建戏台,也就方便看戏了。
徐璐被拥着来到知府家中,客气了几句,最终与宋夫人一道同座厅堂正中,其余妇人则横坐在下首,这不愧为红极一时的名剧,再由这些名旦们演成,更是水到渠成,徐璐也不由自主地受了吸引。
戏剧结束后,还在种余音绕梁的感觉,宋夫人还特地把旦角们召到跟前,亲自打赏。
近看之下,这青旦和花旦俱生得国色天香,眉清目秀,却唱功绝佳,演得淋漓尽致。
,徐璐早已看过这道戏,注意力就放在了徐琳身上。
徐璐看戏也是拉着徐琳坐到一起看的,趁着众人目光都在戏台上,徐璐压低声音问:“怎么总是愁眉苦脸的?可是有什么时候不顺心的事?”
徐琳低头,喏喏地道,“没什么的。”
“真的吗?”
“真的,大姐,你就别问了。”徐琳的头低得更低了。
徐璐皱眉,看妹子这副模样,就更担心了。可徐琳如今也算是大姑娘了,也有自己的秘密或心事,她们姐妹之间也还没亲密到无话不谈的地步。见她不肯说,自己也就不再多问,只是想着,等会子回去问问田氏。
徐琳大概是内急,坐了不多一会,就去出恭了。宋夫人这时候对徐琳也格外客气,还特地派了个丫头,把徐琳领到后头花园的茅厕去。
徐璐自己也有些内急了,也就想等着徐琳回来自己再去。只是等了半天,也依然没有瞧到徐琳回来的身影,不由纳闷。后来又等了一会,仍是不见回来,更是奇怪,就算便秘也不至于弄到如此之久吧?
她看向宋夫人,宋夫人也察觉徐家姑娘去得太久了,于是笑着说:“夫人莫急,或许是令妹不愿看戏,就在后头玩儿。我这便打人去瞧瞧。”
宋夫人谴了丫头出去,徐璐给墨香使了记眼色,墨香会意,笑着与那丫头道:“奴婢和这位姐姐一道去。希望二小姐不要迷路了才好。”
墨香去了不多久,后头便传来一阵凄厉的呼救声,“快来人呀,二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呀……”
院子里锣声大作,戏台上旦角们正唱得起劲,把这声音掩盖了不少,但仍是有人听到了,一些侍候的仆人互相互望着,“好像有人在喊救命。”
几个下人说:“好像……是……”细耳聆听,果然又听到了呼救声,脸色一变,几个人赶紧往后头冲去,甚至还有机灵地赶紧向宋夫人报备。
徐璐与宋夫人一并坐着,那下人尽管压低了声音,依然被徐璐听了正着,她忽地站起身来,疾声道:“该不是我妹妹出事了?快,快领我去瞧瞧。”
宋夫人听了这消息也是好一阵紧张,也来不及与众人交代,就提着裙子急忙去了后花园。
厅子里看戏正看得有津的官夫人们互望一眼,迟疑了下,也一道跟了过去。
客人在自己地盘上落了水,身为主人的宋夫人心里也暗道倒霉,何况客人还是位未出阁的姑娘家,又是徐璐的妹子,这事儿还真不好办。宋夫人一边腹诽,一边赶紧领着众人往后花园奔去。
出了惯穿后门的月洞门,走了一段路,再穿过一道月洞门,花园里的声音就清淅起来,宋家的后花园并不大,只有亩多地宽,抬眼就能看到不大的池塘边,一个全身湿淋淋的人,正挥着手追打几个衣着鲜明的小姐们,并边跑边悲忿地喊道:“你们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听声音,确实是徐琳本人。
“明明就是你自己站立不稳掉了下去,与我们姐妹何干?”一个声音清脆如黄莺的小姐,一边闪躲,一边笑着。其他几个衣着精致的小姐们一边闪躲着,还故意拿石子掷向徐琳着,嘴里还喊着,“来打我呀,哈哈,丑八怪。”
徐琳被石子打个正着,下意识地捂脸,但另一边就有人伸脚来绊她,徐琳被绊倒在地,墨香和宋夫人的丫头赶紧上前去扶,墨香一边扶着徐琳,一边厉声道:“几位小姐欺人太甚,当徐家没人了吗?”
宋夫人的丫头也正上前劝解着其中一个小姐,“这可是今日咱们家的客人呀,小姐。”
“她也配?咱们宋家往来皆鸿儒,她一个丑八怪算什么客人?”
徐琳气得厉害,脸色铁青,看向脸色大变的宋夫人,冷声道:“宋夫人,原来我和妹妹还配不上作贵府的客人?贵府的门弟可真是高贵。”徐璐大步上前,对身边的人喝道:“人都死光了不成?没看到我妹妹全身湿透了吗?赶紧拿我的披风来。”然后一脸怜惜地把徐琳抱在怀里,“二妹,怎么样,没事吧?要不要紧?”
徐琳缩全身湿透了,头发脸上全是水,尽管冷得直打哆嗦,也不敢往姐姐怀里铺,毕竟她们还没有亲密到这种地步,再来,徐璐身上的衣裳可是价值千金,她现在一身泥水,弄脏了也赔不起的。
尽管嫉妒这个样样比自己厉害的姐姐,但这时候也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哭道:“大姐,她们欺负我,说我是丑八怪。还把我推到池子里。”
徐璐看都没看那几个小姐一眼,声音铿锵,“只要心地良善,心灵纯美,在我眼里就是最美的。那些生得花容月貌却有着歹毒心肠之人,才是真正的丑八怪。”她拿着帕子给她拭了脸上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池水,“赶紧随我回家里去,换了衣服来,免得染了风寒。”
这时候,沁香已气喘吁吁地把徐璐的大毛披风拿了过来,披在徐琳身上,徐璐拥着徐琳就往外走,也不看在场诸人。
“凌夫人,凌夫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宋夫人这时候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想要描补。
但徐璐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地道:“宋夫人,等我走后,你再慢慢找理由。”然后领着人扬长而去。
宋家与徐家的房子本来就连在一起的,也就是出了大门,再走一射之地,就到了,只是徐家屋舍格局少了许多而已。田氏正在屋子里清点今日的“收成”,心疼今日的花费,但这日收的礼物就能让她一辈子无忧了。
正恼怒兼愉悦着,坏消息从天而降,望着湿淋淋泪水涟漪的女儿,田氏气得火冒三太,只差没跳得八丈高,“你是不是,是不是……”声音又怒又急。
知母莫若女,尽管田氏说得没头没脑的,但徐琳却是再明白不过的,赶紧摇头说:“娘,您平时一再告诫我女孩子要洁身自好,尤其在别人家中作客更是要遵循主人家的规矩,女儿虽愚钝,却也牢记于心,不敢忘却。今日并非女儿过错,是有人故意推女儿下水的。”
墨香也赶紧说:“是呀夫人,奴婢亲眼看到有个小姐亲自推二小姐入水的。”
田氏脸色稍缓,她人虽出身乡野,但也是做过官夫人的,多少也知道大富人家的阴私,小姐落水让爷们救下不得不委身下嫁的事儿也没少听说的同,这里头有的是无意,有的却是故意,但不管是无意还是故意,名声绝不会好听到哪儿去。所以对女儿格外的严厉。一听不是女儿的问题,田氏更是怒气冲天:“是何人如此大胆,刑厅的千金也敢欺负?”不怪田氏口气如此大,顶着督抚夫人继母的身份,她在漳州官夫人中,自认还是有头有脸的。耐何她一向深居简出,很少出现在人前罢了。但这半年来,他们徐家一大家子,在漳州可也没有人真敢惹的。以往带女儿出门作客,主人都是客气有礼的。所以田氏实在难以置信,她的女儿会在宋府被人如此明张目胆欺负。这还是跟着徐璐一道去的呢。
趁徐璐更换衣裳时,田氏炮口又对准徐璐,质问道:“璐姐儿,你好歹也是督抚夫人呢,还有人敢当场欺负你妹子?”
就知道田氏会这么质问,徐璐也不恼,只是面无表情地解释,“娘莫要着恼,这也正是女儿纳闷的地方。不过妹妹如今已然这样了,到底要先顾身子才是。稍后我自会给妹妹讨还公道的。”
田氏悻悻然地道:“哼,琳儿,你与娘说,究竟怎么回事。何人如此大胆,敢推你下水?”
这可是大冬天呀,稍不注意可是要人命的。田氏又不是没听说过,有人不小心落了水就感染风寒然后药石无医死去的。所以格外痛恨那推女儿下水的祸首。
徐琳换了衣裳,身上依然寒冷,丫头们又抬了炉子,升了旺火薰烤着。徐琳一边裹着被子一边颤抖地说,“是宋知府的千金,宋月娘,以及她的闺中姐妹。推我下水的是宋月娘。”
“宋月娘?”田氏怪叫一声,“那个丫头娘也见过,是有些娇纵,平时对我也还算恭敬,没道理就会做出这等事吧?”
徐琳垂目不语。田氏又再一次追问她,怎么与宋家小姐结仇的。徐琳却是不肯说,任由田氏再三追问,整死都不肯说。田氏不由怒了,发狠地揪了她一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棒槌女儿。”
徐璐观察甚微,发现妹妹神色不对,赶紧拦下田氏,“娘莫要恼,我想妹妹不愿说,定是有什么苦衷的吧。”她坐到床前,温柔地看着徐琳,轻声问:“好妹妹,你现在也算是大人了,也该有自己的秘蜜了。就算是家人也不能再像对像小孩子一样待你。但今日之事非同小可。那宋月娘都那般欺负你了,你真能咽下这口气?”
徐琳咬了咬唇,眼里露出忿恨:“不能。”
“那不就结了,她这么欺负你,我们自然要替你讨回公道。只是,你们之间因何交恶,总要告诉我吧?这样咱们才能替你作主呀。”
田氏也急道:“璐姐儿说得对,那宋月娘再是任性娇纵,也不至于平白无故欺负你吧?总会有理由的。你快说出来,你爹爹和你姐姐会替你作主的。”
徐琳抹了把泪,哭道:“我与她哪有什么恩爱?本就是她无理取闹。嫌我长得丑。”
只是因为长得丑,就如此不顾双方家长颜面,直接把人推到河里。徐璐不敢置信,一个堂堂官家小姐,心思会是如此恶毒不可理喻。可刚才她亲眼所见,那宋家丫头确是野蛮而恶毒的。把徐琳推下水,还合着一群小姐们大肆嘲笑,甚至像猫捉老鼠一样逗弄徐琳。
这时候,墨香上前来,在徐璐耳语两句,“奴婢去了后花园,就刚好看到二小姐被宋家小姐推进了池子,奴婢赶紧上前搭救。亲耳听说宋家小姐说了一句话……”
徐璐意外,挥退了墨香,来到床前,捉着徐琳的肩膀,沉声道:“是不是因为宋月娘的表哥?”
第142章 各有心计
徐琳身子一颤,脸上闪烁着心虚与紧张,原本没有血色的脸再一次惨白起来。但她一向老实惯了的,就算不愿承认,这时候见被撞破了,也只好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
原来,徐琳与宋月娘并没什么仇恨,他们各自的老子都是当地官员,一个是知府,一个是刑厅,地位也只相差两个等级而已。知府虽然位官权重,却也得与下属搞好关系。徐成荣只是下属,想要在衙门里混得好,自然要与知府一条心的。于是,两个聪明的人走得还是满近的,至少明面上是绝对过得去的。这样一来,双方的夫人,公子小姐们也都还是客客气气,亲亲热热。
双方走得近,逢过年节肯定是要相互来往。上一回过中秋节,宋家宴客,请了梨园班子入府唱戏,也是请了徐家人过去一道听戏的。宋家不但宴请了本地大小官员,还请了宋家的亲朋好友。这里头的未婚男女便有一大把,除了大家过节团聚外,也有相亲的意味。其中,最令人瞩目的当数宋夫人的娘家侄子叶承铭最受欢迎。家承铭年轻英俊,年纪轻轻已中了秀才,宋家也是世代书香,而叶承铭的父亲还在贵州任一方大吏,堂堂一省布政使司的身份,使得叶承铭在宋家中秋宴上,大放异彩。几乎搅乱了所有在场未婚少女心,其中便有宋月娘,以及徐琳。
徐琳也是被叶承铭的风华给吸引去了,但她也有自知之明,容貌太过平凡,不敢有丝毫妄想,也就把这份爱慕之心藏在心底。也不像其他小姐那样,围在叶承铭身边问这问那的。她也只是坐在花园一角,以爱慕的眼光望着这个让她爱慕的佳公子罢了。
叶承铭因长相出众,估计也是习惯了被小姐们围堵的场面,应付起来游刃有余,反而是这些小姐们,因他一个微笑,一个鼓励的眼神,一句话而心跳加速,春心大动。叶承铭也不知是为了摆脱这些小姐们的纠缠,还是故意为之,居然给了小姐们一个难题,说请小姐们帮他做一个荷包,因为他的荷包已用得旧了。昔日服饰他的丫头也被配出去嫁人了,所以一直没能更换新荷包。于是好些小姐就自告奋勇地说要做荷包给他。
徐琳在一旁听了,也暗自上了心,回到家后,果真做了荷包,并且还不止一个。等她做好后,却因送不出去而惆怅着。最后做出了个非常蠢笨的事儿,她带着荷包,去找叶承铭的表妹,也就是宋月娘,希望她帮忙寄给远在建州的叶承铭。
徐琳万万没想到的是宋月娘本人也是暗恋爱慕着自己的表哥,如今发现眼面前还有这么一个潜在情敌,如何不恼?又瞧徐琳面容平凡普通,还发现徐琳穿着与她差不多颜色的玫瑰粉妆花长褙子,当下就讥笑徐琳如东施效颦。
徐琳没怎么读过书,并不明白这个意思,还傻傻地问东施效颦是什么意思。宋月娘哈哈大笑,更是口不择言地讽讽她,什么难听的话都出了口,因为嫉妒,宋月娘也把自己内心里的想法以及父母对徐家的看法全一股恼了吐了出来。
原来,宋家对徐家的友好也只是装出来的,也不过是看在徐成荣做了凌峰岳父的份上,才抱着不得罪的想法与之结交。但实际上,宋家没一个瞧得起徐家的,充其量就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宋湛是读书得到的功名,加上宋夫人娘家世代书香的清贵比起来,徐成荣就远远不够瞧了。
宋月娘的真心话,使得徐琳伤心了好久,好不容易聚积起来的优越感被粉碎怠尽,再被宋月娘那引经据曲的骂人方式骂得抬不起头来。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东施效颦这类的字眼也就罢了,徐琳最难以忍受的是宋月娘借叶承铭的嘴来骂,“那日晚上,表哥还向我问起你呢,你猜我表哥说了什么吗?”在徐琳不抱希翼的期待下,宋月娘恶毒地道:“表哥说,这是哪来的丑八怪,长得那么丑,也配出现在他面前?还配坐在宋家席宴上?丑成这样,干脆自己上吊了干净。”
徐琳饱受打击,哭着离开了宋家。后来就再也不去宋家了,但偶尔一道应邀其他官家小姐们的邀约,宋月娘绝对会适时出现,然后把她表哥说过的话大肆宣扬,徐琳恼恨交加,如今整个漳州官小姐们都知道徐琳这个丑八怪生得丑却还敢喜欢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叶承铭,一些与宋月娘前好的小姐们也是同一阵线,逮着徐琳一次就讥笑一次。徐琳羞忿欲死,却又无可耐何,自那以后,干脆都不出门了。
因为自卑和胆小怯弱,徐琳却不敢把这事告诉双方。徐琳生来就乖巧,令人放心。以至于徐成荣夫妇也没能发觉。这日宋夫人请徐璐入府看戏,徐琳压根就不愿过去,但经不过田氏的吩咐,硬着头皮去了宋家,没有瞧着宋月娘,找着一打听,原来宋月娘找别的姐妹玩去了不在府里,心里还松了口气。谁知那宋月娘居然在后花园等着她。
虽然徐琳不是讲故事的好手,甚至在有些地方还加了修饰或是略过不说,但田氏徐璐是何许人,哪猜出了整个事故的起因结果。田氏怒不可竭地道:“我闺女虽然长得不怎样,但也没有到丑得不能见人的地步。宋家那丫头欺人太甚。她自己也非天仙下凡,就敢嫌弃我儿?我呸。”然后又去揪徐琳的耳朵,恨道:“你这死丫头,那姓叶的有什么好?眼巴巴的连状况都搞不清楚就敢送荷包过去?你知不知道,你这可是私相授受。要是传扬开去,你哪来的名声可言?”
徐琳捂着被子痛哭道:“我只是给叶公子绣荷包罢了,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
“只要这荷包送了出去,就算是私相授受了。”田氏吼道。
徐璐脸色凝重,虽然觉得妹妹这么做不妥,可少女心性,谁又没有点少女情怀呢?倒也没怎么在意,令她生气地是宋家那位小姐,实在欺人太甚。妹子喜欢一个人没错,她却这么不依不绕的,平时候言语攻击已是过分,这回更是令人发指,大冷天的居然把徐琳推到塘子里。
尤其最令徐璐难办的是,虽说错在宋月娘,可万一那丫头破罐子摔碗,把徐琳暗恋叶家公子以及私下送荷包给叶公子的事宣扬出去,徐琳有理也要变没理。毕竟这个年代,女子的名声何其要紧,若是背着个与外男私相授受的把柄,以徐琳目前脆弱到不堪一击的自尊心,这种打击更甚。
徐璐的担忧不无道理,估计宋月娘之所以敢这么明张目胆欺负徐琳,也是算准了这一点吧。
田氏原先也是暴跳着要找宋夫人理论,主持公道,但经过徐璐分析后,也就吓住了。不敢再踏出房门关步。
正僵持着,宋夫人已领着闺女宋月娘登门致歉了。
宋夫人满脸堆笑,一脸歉意地对田氏道:“徐夫人,真的很抱歉。是我教女无方,让她做出这等事。您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没能教好女儿。”
田氏冷冷地道:“我家闺女是丑八怪,你家闺女可是天仙下凡。可当不起你们家的道歉。”她还在记恨她闺女被当众说丑的事。尤其女儿被打,被推进池塘,件件桩桩,无不让田氏怒中火烧。
宋夫人满面尴尬,自己闺女做出这等事,还当众说出那样的话来,确实是令人颜面无光的,尤其还得罪不起,这就更令人头痛了。但又不得不登门致歉,万一让徐璐这外督抚夫人恼了,在凌峰面前吹吹枕边风,自己丈夫的前程可就缈茫了。
“小女被我宠坏了,说话不经大脑。她这就是个棒槌,其实也没恶意的。”宋夫人好歹做了多年官夫人,说话艺术还是有的,自己女儿理亏,也不敢再在这事儿上纠缠,话锋一转,就赶紧询问徐琳身子怎样,要不要紧,她也请了漳州城最好的大夫来了,并让人把礼物搬了过来。
“只是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徐夫人大人不计小人过,绕了月娘这一回吧。”宋夫人亲自把一个未能盖盖子的匣子递给田氏,“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琳姐儿受了委屈,又受此惊吓,我把屋子翻了个里朝天,也实在找不出可以弥补月娘过错的礼物,只有这些黄白之物,略表心意,还望徐夫人不要嫌弃。”
田氏脸色依然难看,但怒火却是没了。接过匣子,黑着脸道:“算了,看在宋夫人诚心道歉的份上,我就大人大量不再计较了。”
徐璐暗自摇头,这宋夫人倒也滑头,知道田氏最爱这些黄白俗物,送了些补品,就直接送银子了,田氏看在银子的份上,哪还会计较,说不定心里还偷着乐呢。
果然田氏收了银子后就不再恼,宋夫人借机来到床前,看望徐琳,轻言细语问了几句话,这才让多加保重身子之类的,又让大夫过来给徐琳把脉,紧接着又把宋月娘扯到跟前,严厉斥责了一通,让她给徐琳道歉。
宋月娘满面的不情愿,不过依然说了道歉的话,“对不起,刚才是我一时糊涂,受人挑唆了几句,一时冲动,就做了蠢事。还望妹妹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回。”
徐琳把头别到一边去,不去看她。
宋月娘心中恼怒,但母亲事先已把事情利害与她讲了,她再是任性,多少也知道,她能有今日的风光,可也离不开父亲如今的官位,所以也不得不低声下气地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我真不是故意的。为了弥补我的过错,你给我的那些荷包,我会帮你转交给表哥的。这样总成了吧?”
屋子里的人神色各异,宋夫人紧张,却又神色古怪。徐璐皱眉,很快就暗道不好。
但徐璐来不及反应,徐琳却硬邦邦地道:“不必了,我这种丑八怪,哪能高攀叶家表哥呢?宋家姐姐说得对,就是我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甚至连给叶公子提鞋都不配的。”
徐璐暗自叫糟,徐琳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思想单纯,也没什么心机,说好听些,是性子善良,说不好些,就是不知人间险恶,被人卖了还傻傻地给人家数钱。
徐琳估计是被宋月娘欺负狠了,就算宋月娘来向她道歉,她也不可能轻易原谅的。还要说些话来刺她。这也是人之常情,一种本能的反应,这管作叫发泄。疏不知,她这么一说,反而中了宋月娘的阴谋。
宋月娘话里的意思,只要稍微有分析力的人就能明白,她分明是故意挖坑给徐琳跳呢。徐琳应该是暗恋人家表哥,还绣了荷包,请宋月娘代为转交,宋月娘不但翻了脸,还成了仇,以至于有今日事件发生。但徐琳也会落不得好,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就与外男私相授受,在名声上也要有碍的。
田氏虽然粗俗,但并不蠢,立马就猜出了宋月娘的伎俩,脸色大变,正要说话,但宋月娘已清脆地开了口,“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糊涂,小心眼了。好妹妹,看在我诚心道歉的份上,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为了弥补我的过失,你送给表哥的荷包,我会亲自代为转交的。还有,我表哥那天也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一切都是我自己编造的。好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骂要打都随你。”
第143章 事儿还没完
宋夫人这时候开了口,只见她一脸的惊讶,“唉呀,这这这……月娘,这仍然是你的不对,就算就算……二小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也不能把人家推下池子里呀?”
宋月娘低头,“是,娘,女儿已经知道错了。”
徐璐实在听不下去了,正要开口,田氏已跳了起来,“我闺女清清白白的,人又乖巧,从小到大,从未让我操过心。如何会与外男私相授受?我看分明就是你故意栽脏陷害。”
宋夫人一脸歉意,“徐夫人请息怒,我们也没说二小姐私相授受呀。”
宋月娘一脸委屈地道,“对呀,我也没有说过徐家妹妹半句不是的,女孩子的名声何等要紧,我就算与徐家妹妹不和,也不敢拿徐家妹妹的名声开玩笑的。”
徐璐淡淡一笑,慢声道,“既然宋小姐知道这个道理,那我就放心了。虽说我妹妹行事有些冲动,但爱慕一个人也是没错的。若因爱慕人就要受别人的任意指摘,恐也不妥吧?”
宋夫人有些不满,明明就是你妹子与我侄子私相授受,虽说我闺女做事不妥了些,但没有那个因也不会结那个果。如今我们母女都亲自登门道歉了,你还等怎的?只要是聪明的就赶紧借台阶下。而不是像作无所谓的粉太平。
“凌夫人此话差矣,人人皆有爱慕之心,但若因这份爱慕就连名声,恐怕就得不偿失了。”
宋夫人心里不满,不敢表面在脸上,但在话语里却是显然带了出来的。尽管说得委婉,也只差没有当场指责徐琳因爱慕而差点了名声。
“说得好。”徐璐冷笑一声,也不理会宋夫人,而是扬起下巴,目光炯炯地看着宋月娘,“弄了半天,我总算明白,宋小姐是因为我妹子爱幕叶家公子而至小姐大动肝火,这才引发争执,是也不是?”
宋月娘面上仍带着愧疚神色,“是,都要怪我,性子冲动,以至酿出不可挽回的错误,还请凌夫人原谅。”
徐璐淡淡地道:“宋小姐何错之有?刚才我就说过,人人皆有爱慕之心,爱慕一个人没错,只要不影响他人。而有句话叫嫉妒能使人变成魔鬼,今儿看宋小姐的表现,想来这话果真不假。”
徐璐心里不爽,即然宋月娘这时候还想使施计,挖坑给徐琳跳,那么她也就不需客气,直接反将她一军。她敢打包票,宋月娘也是因为喜欢那个叶承铭,平白冒出个徐琳这样的情敌,长得不若她,家世也比不上她,就更令她怒中火烧,嫉妒心理作祟,就直接与徐琳对上了。
宋月娘茫然,宋夫人却是心头一跳,女儿什么心思,她再清楚不过了,如今被徐璐当场叫破,心道不好,赶紧作描补,“凌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我也听不懂了。月娘与她表哥自来感情极好,一直拿他当亲兄长对待的。承铭能得到二小姐的爱慕,也是我家承铭的福份。耐何承铭也已经订了婚,月娘也是怕误了二小姐,这才……”
徐璐淡淡地道:“宋夫人,咱们明面人不说暗话,宋小姐是什么心思,再多的遮掩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们徐家世代清正,父亲也从小儿教导我们做人要正直。凡事都要替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负责任。二妹妹爱慕叶公子,爱慕就爱慕了,咱们家也并未因为姑娘家爱幕男子就觉得抬不起头来。反正也只是少女情怀罢了,哪个做女子做姑娘时没个想法呢?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宋夫人以为呢?”
宋夫人嘴角发苦,她实在没有料到,明明就是天衣无缝,前前后后捏得美哉美哉的把柄,怎么从人家嘴里说出来,就成为徐琳不但无过,还有功了?
可最令她抓狂的是这徐璐不但说得理直气壮,还往自己脸上贴金,什么徐家世代清白,做人正直,甚至连“爱慕就爱慕了,并没什么丢人的”话也说出口,简单归类为少女情怀,完全把徐琳与外男的私相授受摘清了不说,还反而演变有徐琳是思想有主见的好姑娘?
明知这是歪理,可宋夫人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徐琳虽说有私相授受之嫌,但东西还未送出去,还构不上真正的名声有污,再则自己女儿又理先在后……于是,宋夫人果能果断地选择附和徐璐的话,不但附和,还得大肆褒讲徐家世代清白,做人正直,并且还说,“凌夫人说得很是在理,二小姐敢作敢为,敢爱敢恨,确实是个好的。”
徐璐微笑道,“正是这个理呢。妹妹不过是爱幕一个人,这本没错,可却遭到宋江小姐的恶意嘲笑,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宋夫人面色勉强,“这确是月娘的错,是我没有教好她。还请凌夫人原谅。
徐璐又道:“宋小姐大概也是心底爱慕着叶公子吧?”
宋月娘脸胀得通红,“胡,胡说,我哪有?我可是拿表哥当亲兄长的。”
徐璐并不生气,只一副过来人口吻道:“既如此,那为何要对我妹妹恶言相向?二妹也只是爱慕令表哥罢了,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儿。为何宋小姐就容不下?”
宋月娘滞了滞,她很想说,就是看不顺眼,你那妹子长得丑,还妄想赖蛤蟆吃天鹅肉,我不整她整谁呀?可这话她又不敢说,但想要她承认自己是因喜欢表哥所以心生嫉妒,也是万万不行的。一时间,只急得抓耳搔腮,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以为稳操胜算的事儿,居然在徐璐的三言两语就瓦解怠尽。宋夫人暗叹一声,看着徐璐笃定而从容的面容,女儿的慌乱和气急败坏,不得不重新组织了语言道:“月娘,原本你居然有那等心思?可叹我居然一直不知道?唉,你这孩子,你喜欢承铭没错,但也不能当作欺负待二小姐的理由呀。你这么做,简直与妒妇有何区别?将来你也要嫁人生子,屋子也会有妾室姨娘,你又当如何自处?也亏得你现在还没嫁人。否则,你这性子嫁到婆家去,岂不要闯大祸?”
徐璐意外地看了宋夫人一眼,心想,这人倒是个精明的,连挣扎都没有,就直接妥协了。宋月娘以嫉妒的理由找徐琳的茬,也只是一般姑娘家的心思罢了。放到明面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以品性问题来定罪,可就严重了。而徐璐也确实不是好惹的,一张嘴实在太会说了,除了徐璐背后的凌峰外,宋夫人也怕今日之事传扬开去,闺女也无名声可言,于是当机立断,立马把这件事定性为女孩子儿间的争风吃醋。
宋夫人训了女儿一通,又朝徐琳陪笑道:“二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家月娘的不是。是她心眼儿小,又一心喜欢她表哥,一时想左了,这才做出过激的事,委屈了二小姐,我这做娘的替她向二小姐陪不是。希望二小姐早日安复,千万不要受此影响。等回去后,我再狠狠收拾她。”
徐琳被宋月娘欺负成这样,心里不是没怨气的,但就算像今天这般被推进了池子,丢了大脸,却也不敢硬仗腰子的打回去,主要还是心里不自在,怕她爱慕叶承铭的事儿被揭穿开来,尤其让宋夫人知道,更是难堪。刚开始还七上八下,满心难堪,想不到峰回路转,她被宋月娘捏着的“私相授受”把柄,居然变成只是普通少女都会有的思想罢了,还值得鼓舞的。
宋夫人母女的风向转变,让徐琳松了口气,对宋月娘的怨恨也奇异地消失了。于是小声说:“夫人千万不要这样,不过是我和宋小姐的一点私人误会罢了,哪值得夫人这般迂尊陪罪的?徐琳可是受不起的。”
徐璐暗自点头,虽然这个妹子思想单纯了些,无应变能力,但礼数也还周到,她也只是思想单纯而已,其实人并不笨。也因容貌的普通,进而变得自卑罢了。自卑使人怯懦,就算被人欺负了也因为自卑而不敢吭声,以至于宋月娘越发得寸进尺地欺负。但也因为善良,很轻易就原谅了宋月娘。
宋夫人又与徐琳说了一会儿好话,徐琳本身就不是个有主意的,再来宋夫人说话又诚恳,很快就被打动了,反而还表示自己不碍事,没啥大不了的,不必歉疚,她不会放心上之类的话来。
宋夫人又拉着宋月娘向徐琳罪,宋月娘咬着唇,不甘不愿地福了身子,硬存存地道:“对不起,我错了。以后再敢不敢了,请徐家妹妹原谅我一次吧。”
宋月娘无比怨恨,也特别不甘心,明明想好的瓦解对策,就算不反败为胜,至少也能让徐家吃个哑巴亏,不敢真的太过计较吧?谁会想到徐家也出了个嘴才无比了得的能人。三言两语就破了她的计谋不说,还倒打一耙,让她想吞不敢吞,想吐又不敢吐。还只能生生忍了。
徐璐又淡淡地道:“今日之事,本错在二小姐。可外人却不这样想呀,未出阁女子在他人家中作客,反而落水的事儿,早已屡见不鲜,外头人不明真相,说不定还要拿此作伐。事关我妹子的名声,不知宋夫人可有想考虑过要如何善后?”
宋夫人心中一禀,看来这个徐家长女真不是吃素的,不敢再抱佼幸心理,赶紧道:“请凌夫人放心,这事儿横竖都是咱家的过错,自然是我宋家亲自对外解释了。”
徐璐不可置否,宋夫人心头紧了紧,又咬牙道:“也都怪月娘,与小姐们在后花园里玩,也不看路,与二小姐相撞,把二小姐给撞到池子去了。回头定把那池子给填了。”
徐璐淡淡地道:“我听说,当时我妹妹落水的时候,宋小姐身边还有好几位别家的小姐吧?”
宋夫人滞住,这徐璐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估计徐琳和月娘的恩怨,早已由那几但小姐给传了出去。那这事儿就不好善了了,徐琳的名声肯定要受影响。若真这样,宋家可就真完蛋了。这个督抚夫人可不是吃素的呢。这人分明就是吃个鲨鱼的,甚至还不吐骨头的那种。
宋夫人望了自己的闺女一眼,宋月娘不敢看母亲,低头讷讷地道:“当时我只顾着生气,所以……”
意思就是她针对徐琳的理由,早已让那几位小姐知道了。
宋夫人双眼一黑,再也忍不住,甩了她一巴掌,气道,“你这个孽障。”母女莫若母,宋夫人自然明白,女儿在欺负徐琳时,肯定不会说自己是因为嫉妒,绝对会说徐琳的一切坏话,说不定还是一些有损女孩儿名声的那种,让其他小姐们回去向父母一说,宋夫人也了解女人,女人是绝对守不住秘密的,肯定要大肆宣扬才是。到时候,徐琳的名声没了,身为姐姐的徐璐,如何肯善甘休?
凌峰的威名,宋夫人可是见识过的。而凌峰对这个夫人可是疼成眼珠子的,徐璐回去吹吹枕边风,那整个宋家可都不够陪葬的。
宋月娘这时候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捂着脸,也不敢再吭声了。
宋夫人也是六神无主,下意识地看着徐璐。
徐璐也是恼火至极,但一找不着更好的解决方子。
田氏也知道其中利害,恨恨地剜了宋月娘一眼,又哭着对徐璐道:“事情都已经成这样了,你妹子的名声也算是毁了。璐姐儿,琳丫头好歹是你的亲妹子,你身为姐姐,好歹也要拉拔她一把呀。”
“娘请放心,我会想办法的。”徐璐也有些头痛,她倒是想了个办法,能够一劳永逸,可又要顾忌宋小姐的身份,也不好说出来,以免彻底伤了宋家的和气。
可除此之外,也还真找不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不由苦恼至极。
宋夫人也是坐立难安,这事儿若是处理不好,她与徐家可就彻底决裂了。她也想叫女儿去把她的几个小姐妹叫来,解释一下。可她也知道,官场上,哪可能没有敌人的。宋湛依然有敌人,只是都潜在暗处罢了。一旦这事儿曝了出来,丈夫的政敌肯定不会放过的,肯定要大肆攻伐徐琳以达到离间宋家徐家的目的。得罪了徐家,就是得罪了凌峰,得罪了凌峰,宋湛这辈子别想再当升迁了,说不定连官帽子都保不住。
宋夫人也试着说了几个办法来,也只是鸡肋而已,最后,她咬牙,要把女儿下大狱。宋月娘赶紧哭道:“娘,女儿已经知道错了,您可不能这样狠心。我才不要呆那种地方。”最后还发了狠地威胁起宋夫人来,“娘若是把我下大狱,我就死在您面前。我说到做到。”
宋夫人也只是说说而已哪,会真的把女儿放进牢里,于是又赶紧抱着女儿垂泪道:“你这孽障,怎么如此不懂事?你知不知道,你可是坑苦了咱们大伙呀?”
正僵持不下时,忽然有人冲进来禀报,“少夫人,少夫人,爷从泉州赶过来接您了,顺道拜访徐老爷和徐夫人。”
徐璐心里喜悦,但面上却道,“天都快黑了,还来做什么?我又不是找不到回去的路。”
凌峰重视徐璐,对田氏来说可是件事,于是说:“我的儿,话千万不能这么说,女婿也是关心你,重视你,大老远的还来接你,你该高兴才是。哪还能这么说话的。”
徐璐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闻言立马顺竿道,“娘教训得是,女儿知错了。”
宋夫人又嫉又羡,但心里却越发担忧了,凌峰一来,事情又有更多的变数。
第144章 先甜枣后大棒
凌峰很快就来了,骑的是马,应该还带了护卫来,徐璐在屋子里,都能感受着马蹄声疾带来的地动山摇。
有人在外头叫了句,“来了,爷来了。”
徐璐坐不住了,赶紧提着裙子出去迎接了。刚才瞧到凌峰从马上下来,身上穿了件纯黑的黑毛大氅,内里是朱红色的长袄,头戴黑色暖帽,潇洒地下了马来,徐璐已经迎了上去,笑靥如花,“爷怎么也来了?我最迟明日就会回去的。”
“身为女婿,自然要来拜见岳爷岳母的。”凌峰回答,把缰绳往旁边一丢,就推着徐璐往屋子里走去,“外头冷,进去说话。”
走了没两步,来到门口,就瞧到满面堆笑的田氏,赶紧上前施礼,“凌峰何德何能,让岳母亲自出来迎接?凌峰可万万担当不起的。”
田氏笑得见眉不见眼,“这有什么的,想女婿了呗?外头冷,快进屋里坐去。”
凌峰又看了擒着忐忑笑容的宋夫人母女,皱了皱眉,说:“原来岳母家中还有客人。”
宋夫人赶紧陪笑说:“凌大人,臣妇是漳州知府的夫人,就住在徐家的隔壁,可算不得客人的,而是……”她为难地看了女儿一眼。
宋月娘这时候早已惊呆了,她目光呆滞地望着凌峰,双唇微张,显然震惊不已,一时半刻就那样定住了身影,定住了脸上的表情。惹得宋夫人尴尬不已,暗自在她腰间揪了一把。
宋月娘回过神来,脸腾地红似鲜血,忙蹲下身子来,胡乱福了身子,“月娘见过凌……凌大人……”
大概对宋月娘这样的小姐见得多了,凌峰已见不怪地。面不改色道:“姑娘免礼。”他压根不认识宋月娘,不由看向徐璐。
徐璐笑着说:“刚好这儿有件棘手的事,一时不好处理解决。咱们运气也真好,爷就适时赶到了。等会儿还得请爷作主想个法子才是。”
“哦,什么事儿这么要紧?连我自认聪明无比的夫人也束手无策?”
徐璐翻翻白眼,“爷就别开玩笑了。这事儿说来话长,先进去再说。”
宋夫人赶紧让到一边,等凌峰夫妇从身边走后方才一路跟上,看着凌峰毫不掩饰对徐璐的爱惜之意,心里直直地下沉。她又揪了女儿一把,暗骂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这个时候了,还如此的不中用。
凌峰正式拜见了岳父母,大家说了会子话,这才问及原由。徐璐也不拐弯抹角,把宋月娘与徐琳的事儿简单说了下。
说到最后,徐璐为难地开口,“……这事儿,也只是两个姑娘家为着些小事引发的误会,甚至连恩怨都谈不上。可问题是,宋小姐在这件事上,过于冲动,又没考虑过后果。我想着,不出三天,整个漳州二妹妹与外男私相授受的事了。妹妹年纪也大了,若受此影响,这日后可就不好找婆家了。眼下我已与宋夫人谈开了,大家也没什么间缭的。可眼下妹妹的名声问题却不好挽回。爷可得帮忙出个主意,要怎样才能挽回妹妹的名声。使外人消除对妹妹的误会。”
宋夫人站到下首,一脸自责,说她教女无方,委屈了二小姐,还让连累二小姐的名声。
凌峰想了想,笑了笑说:“这么简单的事,有何为难不为难的?依我说,这事儿简单的很。”
徐璐喜道:“爷有好法子?快与我道来。”
“简单。”凌峰淡淡一笑,“二妹确实如你所说,不过是少女情怀,这又不是什么好丢人的,想当年,皇后娘娘在未嫁给今上的时候,不也暗恋过镇国侯么?这可是皇后娘娘亲自承认的。皇上不也没恼么?帝后身为帝国之尊,都如此大度容人,咱们当官的更要以帝后为榜样才是。依我说,日后但凡有议论二妹妹的,这种人也就是心胸狭隘,墨守陈规之流。这样的人,守成有余,开拓必然不足,哪能担当大任?这种人家的子女,将来也会养成和他们母亲一般,古板严厉,因循守旧、故步自封、抱残守缺。就像前朝的王珂之流,虽有清官之名,却做着昏官之事。这种人比贪官还要可怕。”
徐璐眨眨眼,崇拜地望着自己的丈夫,什么叫高屋建瓴,这便是了。
宋夫人愣了半响,忽然喜道:“凌大人这话当真是精僻,臣妇已有茅塞顿开之感。”
凌峰看了宋夫人一眼,又看了宋月娘,淡道:“若是按本官以往的脾气,宋小姐这种做派,少不得要掌二十个嘴巴子。不过如今本官年纪大了,人也稳重了不少。多少也知道小姐的名声再是要紧不过了。所以本官就不罚宋小姐了。但汝因嫉妒而肆意败坏他人名声,本就不妥,如今又因嫉妒推人下河,这仇恨可就结得深了。”宋月娘脸色惨白,哆嗦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凌峰又道:“不过也亏得本官夫人向来大度,二妹虽容貌不足,却有一颗向善之心。倒比你强得多了。宋小姐,本官如此评价,可是心服?”
宋月娘双唇也跟着惨白起来,身为一个漂亮的闺阁小姐,当场被一个样样不如她的平凡普通女子给比了下去,作作出评价的还是位高权重又英俊到不敢直视的凌峰,这简直比当场甩她一记耳光还要痛苦。尤其她先前还大肆嘲笑徐琳丑八怪,如今她却连徐琳那个丑八怪都比不上,这简直就是生生打她的脸。若是传扬开去,她也不要混了。
可是她还没胆子反驳,只能痛苦地承认事实,还得表示心服。
宋夫人心里也别扭的慌,也臊得慌,却又不得不忍受着这种剜心的难堪,强笑着表示:“凌大人说得极是。都要怪臣妇,平时疏于管教,这才纵得小女肆意忘为。凌大人这个评价,很是精僻,小女日后定铭于记心。就如同凌夫人所言,只要拥有一颗纯善之心,都是美丽的。”
宋夫人小小拍了徐璐一个马屁,也是变相地讨好徐琳。
凌峰说:“宋夫人倒是明事理,宋湛在漳州官声也还不错,政绩也算领先。想来宋夫人也没少花心血辅佐宋知府吧?”
宋夫人愣了下,一时间不明白凌峰这话是何涵义,只能小心应付着,“凌大人客气了,臣妇也只是尽妻子本份罢了,谈不上辅佐不辅佐的。”
“宋知府在漳州的作为,本官虽未瞧进眼里,但本官自从进入漳州地界,倒也刻意打听了一二,老百姓对宋知府的评价还是满不错的。想来也少不了宋夫人的功劳。”
尽管大人物说话从来都是先褒后贬的,但宋夫人依然克制上住面上的喜色,谦虚地说:“大人过誉了,臣妇可没做什么贡献。”她望着凌峰,心里电转,虽然觉得今日之事很是凶险,但富贵险中求,说不定险中还能替丈夫求出个机遇来,于是灵机一动,赶紧说:“说句心里话,我们家老爷没有雄才伟略,但在知府这个位置上,从来都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自从我们家老爷任漳州知府以来,这三年来,可是从未缺过席。衙门公堂上的大门,从来都是开着的,甭管严寒酷暑。只要有人击鼓鸣冤,我们老爷绝对是毫不含糊的。可惜臣妇却给老爷拖后腿了,没能管好闺女,让她做出这等坏人名声事来。臣妇愧对老爷的信任,更是愧对大人的褒赞。”
宋夫人适时摆出惭愧的表情,说到最后,眼圈还红了,也不知是作戏还是有感而发,但看在徐璐眼里,也是微微动容的。这些官夫人,果然没一个是简单的。除了那个脑子不知是如何长出来的秦氏外,以及没脸色不知所谓的华氏外,她所见到的官夫人,绝大多数都是精明而狡猾的,懂得人情世故,懂得见风使舵,更懂得见缝Сhā针。
要说见缝Сhā针的本领,徐璐首先要赞就是刘向东的夫人,但眼下,这个第一的位置还得让给这位宋夫人了。能把凶险化为机遇,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看来她还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凌峰脸上依然是那种令人看不透的神色,闻言颔首道,“宋夫人所言甚是。本官虽未亲眼所见,但也听说宋知府的勤政爱民。宋夫人大概是重心全都在宋大人和宋公子身上,这才对宋小姐疏于管教了吧?”
宋夫人赶紧说:“让大人笑话了,说来惭愧,臣妇身为人ℚi,没有替丈夫管好内宅,已是愧疚了。身为人母,也没能管好孩子,实在是毫无建树。”
“宋夫人太过自谦了。本官听闻,宋夫人的长子,年仅十四就考得秀才。这在咱们福建,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呀。只要宋公子再努力些许,相信金榜题名指日可待了。”凌峰笑着对宋夫人讲,“夫人回去转告令公子,让他好好读书,争取明年秋闱大放异彩。本官很是看好她。”
宋夫人完全是愣住了,浓浓的喜悦击中了她,饶是见惯了场面的她也不禁心神大乱。凌身是何许人,那可是福建的最高长官,安国侯世子,又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如此简在帝心的人物,可以说是位高权重也不为过。如今,这位高高在上如天边云彩,以她四品官夫人之尊,也是位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却知道她的儿子去年考中了秀才,还说看好她的儿子,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她们宋家一直都在凌峰的关注之下,自己的儿子也入了凌峰的法眼。将来儿子上了考场,不说是否考中,但只要回去与儿子一说,凌督抚一直关注着他,并很看好他,这可比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之类的激励好上十倍百倍。
宋夫人喜得不可自抑,笑容忍无可忍地爬上了脸颊,“承凌大人吉言,有凌大人这句鼓励,相信臣妇只要与犬子转告凌大人的话,犬子定能奋发向上。”宋夫人现在已经坐不住了,她也开始后悔,刚才为何不把儿子一并带来?
“本官一向惜才。不管是谁,只要本身有才,本官从来不吝夸奖。”凌峰转头问徐璐,“二妹妹现在如何了?”
徐璐正在一旁听得入神,被凌峰这么一打断,好半晌才组织了语言,“还能如何?”她原想把妹子说得再惨一些的,但一时笃不定凌峰的想法,只好硬邦邦地说了句。
“二妹妹还真是无妄之灾呀。”
徐璐下意识接过话来:“二妹妹本来就够自卑了,如今再被这么一弄,还不知要如何伤心呢?”她也跟着抹起泪来。
宋夫人脸上的喜悦很快就消失不见,变得讪讪的,说:“都是月娘惹出来的事儿,凌夫人,您要打要骂就尽管打骂。若能挽回二小姐的声誉,你要我们怎么做都成。”
徐璐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但因不知该如何开口号,只好保持沉默。
凌峰忽然笑了笑说,“女孩子家的名声何等要紧?宋小姐确实鲁莽了。宋夫人,将心比心,若宋小姐被人这般对待,宋夫人又会如何?”
宋夫人越发愧疚,正要开口,凌峰又道,“其实,我也知道宋小姐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宋夫人也是真心愧疚的。”
宋夫人母女一听,俱都心里一喜,听凌峰的口气,这事儿还是有转机的,于是赶紧跟上道:“多谢大人体谅,如今我这心里也像油煎似的。若能挽回二小姐的名声,让我做什么都成。”宋夫人这时候也拿定了主意,听凌峰夫妇的意思,似乎只要挽回徐琳的名声,这事儿就能完美解决了。只要把这事儿完美解决,宋家还能化险为夷,说不定还能搭上凌峰这个大靠山,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机遇呢。
凌峰微微一笑,“宋夫人言重了,我这个法子,倒是简单的很,就是怕宋夫人觉得委屈了。”
宋夫人赶紧表示,只要能挽回徐琳的名声,让她做什么都成。
凌峰笑了起来,击掌道:“那就委屈宋小姐去门外站上半个时辰吧。”
徐璐侧头看了凌峰一眼,心想,总算把真正目的亮出来了。也真是难为他了,直接拿出督抚的威严惩戒宋月娘不是不可以,但宋家人肯定会心生不满,小人物虽然拧不过大人物的手腕,但树上这么一个敌人,谁能保证将来会不会在紧要关头给自己下绊子安钉子?
凌峰这个做法是再稳妥不过了,先给记甜枣,再亮出大棒,虽然打在身上也会痛,但却痛得值,痛得妙,被罚之人对施暴的人也不会心怀怨恨了。先罚后奖能起到激励作用,但凌峰却反过来先奖后罚,效果同样好。
果然,宋夫人一听,就赶紧替女儿道:“应该的,应该的,这本来就是小女该做的。只要能挽回二小姐的名声,凌大人您尽管打罚便是。臣妇绝无怨言。”她暗自握着女儿的手,在她手上特地捏了捏,示意她要以大局为重。
宋月娘身为官家千金,也并非看不懂形势的草包,虽然没有母亲想得明白,但也知道,如果她不服软,不接受所谓的惩罚,父亲这个上峰是不会放过父亲的,说不定还要给宋家带来灭难。于是宋月娘也不得不小声道:“凌大人言重了,月娘不委屈的。”她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相勾勾地望着凌峰,“只要能挽回徐家妹妹的声誉,让月娘做什么都成。”
徐璐忽然有些腻歪,忍不住瞟了凌峰一眼。这个男颜祸水。
凌峰笑了笑说:“宋小姐倒是敢作敢当,如此,甚好。那就麻烦宋小姐穿得厚实一些,在徐家外头站半个时辰吧。放心,我也并非要罚你,也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若是有人问起来,宋小姐知道该如何解释吧?”
不是打板子,不是打嘴巴,居然是在外头罚站半个时辰,虽然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只是,自己堂堂知府嫡女,却为了一个丑八怪罚站,怎么想就怎么腻歪。宋月娘没有立时回话,显然是有抵触的。但宋夫人却松了口气,赶紧说:“这个法子好,也太精妙了,不但做了惩戒,也能立时挽回二小姐的声誉。凌大人真是有心了。”宋夫人站起来表示,“虽说这事儿是小女惹出来的,可女不教母之过。我这个做母亲的也要负责任,这样吧,臣妇与小女一道站在外头,一来以示宋家诚意,二来也是自省。相信小女经过此事,定然大彻大悟,修身养性。”
徐璐说:“宋夫人太见外了,这哪成呢,不过是小事一件罢了,宋夫人到底是堂堂官夫人,哪能如此纡贵替小妹折腰?”
田氏见状,也赶紧说:“是呀,小女福薄,怕也承受不起的。”
宋夫人见凌峰没有反对,也明白他的意思了,咬牙说就算是做样子,也一定要表示自己的诚意才是。然后不顾徐璐田氏的劝解,果断领着女儿去外头罚站了。
宋夫人母女在徐家外头一站,果然起了非常好的作用,虽然众人会认为这是宋家人慑于凌峰的威严不得不如此做,但宋夫人母女的解释也是可圈可点,“不该故意说徐二小姐的坏话,更不该故意推徐二小姐下水。”宋夫人则是“教女无方,以至于酿出大祸,尤其女儿故意乱传人家小姐的坏话,更是有讳闺德,自愿罚站,以示惩戒。”
宋月娘当众承认自己是乱说徐琳的坏话,那么徐琳给叶承铭送荷包的事儿就是子须乌有的。这样一来,徐琳的名声自然也就恢复了。一切只是宋月娘惹出来的而已。
望着外头街上来去匆匆的人影,一个个飞快地从宋夫人母女身边经过,飞快地看了眼,又飞快地离开,徐璐知道,这些人定是各家派出来打听消息的。
晚间,宋湛也领着儿子宋青松一道来徐家拜见凌峰,一来就撩了袍子跪于当前,声称自己教女无方,以至酿出大祸请凌峰原谅云云。
凌峰双手虚扶,让父子俩起身,说了些劝勉之话,表示已不再追究,特地问了宋青松的功课,又出了几道题考他,宋青松年纪确实很轻,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再是有才华,少年老成,在凌峰这等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面前,哪放得开手脚?回答得也是战战兢兢,结结巴巴。但凌峰却毫不介意,反而还温和地勉励了几句。
“慢慢儿说话,不要急。本官又不吃人。”凌峰笑容温和,面带鼓励。
凌湛见凌峰如此温和,心下大安,当下也笑着说:“是呀,别看凌大人凶名在外,但却是少见的屠夫手段,菩萨心肠。以后接触多了你就知道了。我儿休要紧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算说错了,凌大人也不会对罪你的。”
宋青松受到鼓舞,果然说话流利了不少。凌峰边听边点头,先是夸了两句,然后又指出了其中几道不足之处,宋青松也是茫然,然后大喜,如获至宝,接连好几次向凌峰深拜于地。
问完宋青松后,又问了宋湛好些公事,徐璐就不好再听下去了,起身去看望徐琳去了。
徐家屋子窄,房间也少,徐琳的屋子在西厢房,她是女孩儿家,倒是一个人霸占了西厢房里的两间房,另外一间却是给家中仆人睡的。
田氏眼见徐璐到来,赶紧起身,说:“璐姐儿来了,来来来,赶紧开慰你妹子,这丫头又钻了牛角尖了。”
徐琳也从母亲嘴里知道了凌峰对宋家人的惩罚了,心里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满,“明明就是那姓宋的欺负我,罚了就罚了,可为何还要抬举他们?”这也是徐琳生气的原因,以姐夫的身份,直接给宋家没脸谁也不敢说半句不是。偏偏姐夫居然还说尽好话,甚至还要先抬举宋家,当官当成这样,也太丢人了。
徐璐好笑,这个妹子呀,她一向活在自己的想法之中,哪能明白官场上复杂的人心呢?
“姐姐先给你讲个故事。”徐璐坐了下来,“相传,宋国大夫华元率军攻打郑国,夜宿某地。由于第二天就要和郑军交战了,为了鼓舞士气,华元吩咐炊事员给大伙加餐,每人分一大块羊肉。当晚,士兵们兴高采烈地捧,着肉骨头大啃特啃,只有华元的马车夫羊斟在一边喝凉水。原来华元军务繁忙,忘了交代人分给羊斟一份。羊斟见其他人吃得满面红光,气不打一处来,决定以牙还牙,要华元好看。第二天,宋郑两军相遇,双方摆开阵势,互相厮杀起来。就在两军激战正酣的时候,羊斟忽然一甩鞭子,驾着马车风驰电掣般向郑军的营地驶去。车上的华元大惊,对羊斟喊道:你昏头了吗?那边是敌营啊!羊斟回过脸答道,我的地盘我做主,昨晚你有权不给我羊肉吃,今天我就有权让你当俘虏。就这样,羊斟驾着指挥车径直到了郑军大本营。可怜华元研究了一晚上的兵法计谋还未施展,就稀里糊涂地成了战俘。”徐璐讲完这段故事后,又看向徐琳,“对你姐夫来说,想要收拾宋家,易如反掌。可小人物也有他们的本事。一块羊肉就能使羊斟临阵倒戈,宋月娘还是宋家的亲闺女呢,你收拾了人家的闺女,虽说咱们有理在先,可人家不这样想呀。他们定会怀恨于心的,官场上,多交一个朋友,就能少树一个敌人。对你姐夫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你明白吗?”
徐琳似懂非懂的,不过也明白了,姐夫那样大的官儿,也需得讨好下属,这真令她难以置信。她还一直以为,做官做到姐夫那种程度,完全就可以横着走呢。原本并非如此呀。
田氏却是听明白了,脸上闪过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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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以后更新时间改到晚上八点左右。
第145章 一手诰命一手赐妾
当晚,宋夫人和宋月娘也并未在外头罚站太久,宋湛父子来了后,母女二人便被迎了进去。徐璐让人熬了姜汤,送上汤婆子,再抬来火炉子,用自己温热的手握着宋夫人冰凉的手,“委屈宋夫人了。”
宋夫人刚才从丈夫儿子脸上的兴奋就猜到事情圆满成功了,凌峰不但没有计恨他们,反而宋家还与凌峰关系更进了一步,这简直就是因祸得福了。哪里还有怨言,少不得还说了一堆自责话。
田氏在一旁端花递水,一脸的热情,看徐璐的脸色神情也变了。
凌峰没有在外宿夜的习惯,但当晚前来徐家拜访凌峰的漳州官员实在太多,少不得又要一一接待,徐家地方狭小,不一会儿便挤得满满的,宋湛见状,干脆请凌峰去不远的衙门里。凌峰也只是单纯地来拜访岳父的,谁会想有现在这局面呀,但现在走也是不成了,这些官员大老远跑来看望你拜访你,适当拿架子可以,但也不能太过了。少不得还要表现出上位者对下属官员的热情与厚爱。于是也就同意了宋湛的意见,大家一道去了衙门里。
徐成荣也一道去了,屋子里就留下各自的女眷,徐璐看着宋夫人母女对着一干官夫人们解释着今天白日的事,众人恍然大悟的神情,使得徐璐大大松了口气。徐琳的名声是描补回来了,就算以后再有人拿这事儿来攻击她,也就是凌峰嘴里的,“心胸狭窄,墨守陈规”之流。
就算真正因循守旧之人,也绝不愿被人议论为墨守陈规的。
似想,当今皇上都可以容忍皇后闺阁时爱慕别的男子,底下人就更要以圣上为榜样才是。
见描补得差不多后,徐璐适时打了个吹欠,露出倦容,宋夫人非常有眼色地起笛告辞,其他妇人见状,也赶紧告辞,不一会儿,家中便走了干干净净。田氏亲自送客,很是热情周到。
徐琳站在厢房门口看着母亲,心里奇怪,以前母亲可是极不情愿的
送完客人后,田氏回了屋子,与徐璐道:“家中地方窄,你和姑爷可还没地儿住,咱们这种地方,也怕你们住不习惯。我已经让人去本地最大的客栈订了几个房间,你和姑爷去那边住,可好?”
徐璐正有此意,只是还没说出口罢了,听田氏这么一说,也就顺水推舟,领着人去住客栈了。
田氏跟着一道去了客栈,盯着五六个丫头手脚麻利地更换床单,点燃香炉,放上被子,有的从马车上拿下毛巾杯子马桶啐壶等物,有的甚至还提着个小香炉在屋子里四周薰上香。而服侍徐璐梳头的就有四个,两个专司头发,一个洁面,一个洗手,另外一人互责打开圆白瓷的盖子,从里头勾出一抹油亮之物均匀涂到徐璐面上,紧接着,又打开另一个黄花效瓷的盖子,勾出晶莹之物,抹在手上,甚至连洗脚都有人侍候……田氏在一旁看得几乎直了眼,据说大富之家的奢华令人难以想像,可继女在凌家光是享受的服侍,也是超乎她的想像了。
徐璐睡到半梦半醒间,感觉身边床位稍沉,一阵凉意袭来,手儿下意识地摸了过去,果不其然,摸到了一具带着凉意的温热躯体,“爷回来了?”
“嗯,吵醒你了?”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懊恼。
徐璐轻笑出声,身子偎了过去,手脚并用地趴在他身上,“回来也不叫醒人家,我好服侍你嘛。”
“有丫头服侍呢,你抢什么功。”他翻了个身,轻轻地挨着她的脸,拍了她的背,“睡吧,我也困了。”
“爷怎的不变回去?”
“不碍事。”
徐璐也没有再问,窝在他怀中,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日凌峰拒绝了所有人的邀约,只携徐璐去了徐家中午饭。因客栈离徐家不大远,前后也就二里的路程,徐璐捏着自已肉乎乎的胳膊,抓着凌峰的手臂道:“咱们走路好不好?顺道看看漳州街道的风景。”
凌峰低头看了她,点头,“好。”
夫妇二人顺着街头,边走边掀赏,倒也其乐融融。凌峰今日依然穿着昨日那身玄黑色大毛披氅,只是内头换了件深红色的长袍,腰系黑带,垂着块红玉。显得英武不凡,卓尔不群。徐璐则穿着蜀地桔黄底遍绣富贵红牡丹束腰长褙子,下身一条拽地玫瑰红长裙,外罩大红色狐狸毛披氅,夫妇并肩走在路上,男的俊美高大,女的娇俏迷人,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纷纷猜想,这是哪家的少爷奶奶,如此俊俏出色。
徐璐边走边看,并一心二用地对凌峰道:“昨儿爷好厉害的,罚了宋家人,还让人家感恩戴德,这世上,怕也只有爷能够这般本事了。”
凌峰淡淡地笑着,“宋湛好歹也是堂堂知府,地方上也算是一方封疆大吏了。可由不着我任着性子来。”他看了她一眼,“只是委屈二妹妹了,只让宋家小姐罚站了一小会儿。”
徐璐笑着说:“二妹也找回了面子,有何好委屈的。”她笑望着他,“其实爷夸奖宋夫人时,我就知道爷的打算了,我觉得爷这样做再好不过了。换作是任何人,也想不出这种法一石三鸟的好法子来。”即能给徐琳找回面子,还能让宋家人心服口服,又能作描补,还收获了宋家的感恩戴德。这男人呀,确实有化敌为友的本领,更懂得恩威并施的精髓。连惩戒都能做得滴水不漏,被罚之人还心甘情愿接受惩罚。
先前林骏,刘向东,以及现在的宋湛,无不是凌峰恩威并施的结果。
“哪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厉害,不过是随机应变罢了。”凌峰也很是开心,昨晚那样处理,他还怕岳父一家子以及徐璐不谅解呢,现在看来是他多心了。
“你要记住了,不管何时何地,一定要戒骄戒傲,谦虚为本。上位者自有上位者的骄傲,人前适时抬起下巴也是必要的。但随之而来的也要把风度,气度,器量,以及眼界放开阔。宋月娘之流,还不在我的目光之中,但她身后代表的势力,就由不得咱们轻慢了。”
徐璐听得认真,凌峰这是在向她讲官场上或社交场合的规矩呢。
虽说宋家确实算不得什么,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本事。好些时候,小人物也能掰倒大人物,影响朝局,甚至改变历史的车轮。
“当然,身在官场,不可能没有敌人,所以多栽花少种刺是非常有必要的。但也要因人而宜。”凌峰觉得徐璐是个可造之材,也就耐心教她官场上的规则与游戏。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敌人也可以成为朋友,单要看你是如何去做。朋友也可以因为利益或是一些细节而变为敌人,所以对于朋友,就更得去花心思去维护。
“刚才我已吩咐了凌非,准备在这儿买些特产带回去,回到泉州后,你再分发给各家。亲近的那几家,尤其要优待,明白吗?不可漏下一人。更不可怠慢了任何一家。”凌峰如是交代。
徐璐点头,俏皮地道,“放心好了爷,中山君因一碗羊汤丢了王位的事儿,我可没忘的。”所以她坚决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
凌峰震惊,“这个你也知道?”
徐璐得意地皱了皱着鼻子,“我平常没事时,也是爱看《史记》,以及一些《民间杂记》,增长见识嘛,免得成了井底之蛙。”所以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多读些书,明白事理不好么?
凌峰哈哈一笑,“咱们倒是有相同的喜好,我也挺爱看民间野史,吏记也算倒背如流了。”
徐璐双眼晶亮,“你不读四书五经么?”
“略有涉及,最喜欢《周易》可惜领悟力太差,到如今也只是略涉皮毛而已。”
徐璐掩唇笑道:“我最讨厌看那些之乎者矣,倒是爱看那些杂谈趣闻,以及名人典故之类的。”
“我书房里有好些这类的书籍,到时候回了京,就让你看过够。”
徐璐说:“以后回到京城,我就要侍奉公婆,哪有功夫看书呀。”
凌峰笑了笑,“我娘做事一向风风火火的,才不喜欢有人在跟前围着她转呢,你只管放心。娘一生的愿望就是,等我妻子能独挡一面后,她就放下一切去云游四海。所以你只需现在用心学习管家理事,将来娘放下大权,外出云游,你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
徐璐掩唇,“你把我比喻成猴子就是了,干嘛还要把婆婆比作老虎?当心婆婆听到了仔细你的皮。”
就这样说话,也就抵达徐家。
徐家的午饭非常丰盛,徐璐无耐地看着满面堆笑的田氏,说:“又不是外人,何必弄如此丰盛?娘真当女儿是饭桶不成?”
田氏搓着双手,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闺女好不容易回娘家来,自然要好生招待的。娘也知道你在凌家,自然是山珍海味。可回娘家吃的又不一样了,这吃的是做父母的一片心意。来来来,尝尝这个清蒸鸽子,这可是特地替你炖的。”
吃惯了凌府大厨精心烹饪的美食,再尝田氏的手艺,简直就是寡淡无味,但徐璐仍是勉强吃了几口,“娘辛苦了。以后可不要再这么捕张了,我就这么大的肚子,哪吃得下这么多。”
然后一大家子按辈份大小依次坐了下来,徐璐带来的下人则在厨房吃了。吃过午饭,凌峰就起身告辞。
出嫁女一般是不在娘家过夜的,但徐璐这回却是例外了,一来公婆不在身边,二来被事情耽搁了。
回到泉州,徐璐就让人把从漳州带回来的特产分成几大份,分别派发给凌峰的铁杆支持者。紧接着又把漳州那些当官的送来的礼物也分门别类,吃的用的全都分发给了凌峰的下属幕僚,徐璐还特地对跑腿的小厮专门交代,“记得要先替我问候大家。这礼物的来源要说出来,争取送到人家心坎里去。”
徐璐这么交代全然是未雨绸缪,因一碗羊肉汤,中山君就丢了江山,这就证明了窜均不窜寡的典型道理。但这回从漳州带回来的礼物,五花八门,每个下属幕僚也不可能全是一模一样的,这家送米,那边送油,看上去是公平了,但人家心里却有别的想法:“为什么别家的是送油,我家就只送米?油比米可是要贵些的。难不成某某家还要得主人家重视?”而被送油的那家也会这么想:“为什么不送米给我反而只送我油?米可是生活必须的呀。是不是在主人家心目中,我还比不上某某?”
为了杜绝这种攀比带来的消极影响,徐璐也还是下足了功夫的,送礼的小厮丫头务必地把礼物来源说明,并解释为什么你家只送米或送油的原因。争取做到礼物送出去,就能收回一份感激,一份忠心。千万别像中山君那个倒霉家伙一样,明明好心一片,到头来却反而引发了下属的猜忌和误会,进而丢掉王位。
……
从徐家回来,又热闹了两天,到了二月龙抬头后,大年才总算彻底过完。凌家上下也在这日里,拆掉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并收回库房里存放。徐璐也忙着巡视凌家各个庄子上的种植情况。虽说庄子上都有管事负责打理,但主家仍然得做到心中有数,有多少亩田地,有多少亩水田旱田山地之类的,庄子上有多少口人,今年外头米价面价多少,也要了解的。
徐璐每日外出巡视各处田庄,都是早出晚归,凌峰也不得空闲,官府成立的海上护舰队,去年就正式组建,并在今年年后投入大海,特地为各商家的海上贸易护航。这日的护航仪式搞得很是盛大,经过前期庞大的资质审核和税务稽查,整个福建全省,前后参与报名的也就六十余家,最终通过审核的,也只有区区十五家而已。
成为官商,就能够享受护舰队的保驾护航,虽然每年要上缴不菲的银钱,但相比自己请打手又要划算得多。因为打上官商的标签,身份上也要响亮许多。
当然,整个福建全省,走海上贸易没有上千也有数百,却只有区区六十余家报名,大多数还不合格,这对凌峰来说,也有些郁闷的。
“六十五家报家,最终通过审核的,也只有区区十五家。一家上缴十万两保护费,十五家也就区区一百五十万两,除了护舰队的营运成本以及各项开支,官府也不过得区区五十万银子。泉州城大大小小上百个官的吃喝拉撒以及奉禄,还有二十万水兵,五万边防兵,两万守备兵要养活,还要修路,筑城墙,建桥,样样都要花银子,这样算下来,也只能勉强够用而已。”在人前威风禀禀的凌大督抚,回到自己妻子面前,就变成诉苦抓狂的凌嘴碎了。一边捶着桌子一边恨声声讨这些商家的不给面子。
“改明儿,干脆让人假扮海盗,抢他们几回,看他们交不交保护费。”
徐璐咯咯地笑了起来,“保护费?说得可真够体贴的。”商家交银子给官府,官府出面让水军护送,不给就不让军队护送。这不就真叫保护费么?
“你们这些当官的呀,话倒是说得头头是道,其实还不是想从老百姓身上榨钱?啧啧啧。”
凌峰被她说得很不好意思,很快就理直气壮道,“百姓必须依赖于朝廷,为了维持朝廷生存而纳税,是每个大庆子民的义务。更何况,我这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徐璐也只是说笑而已,实际上,她也极力主张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但护舰队的成立,却如此惨淡收场,难怪凌峰面子上过不去。护舰队成立,可是真正砸了不少真金白银下去的。若连成本都收不回来,也太掉面子了。
徐璐上前,给他揉着肩膀,轻声道:“事情已经这样了,还是得想法子才是。爷身边能人众多,三个好汉一个帮,还怕想不出好法子。”
凌峰淡淡地道,“办法倒是想了不少,但施行起来也有困难。算了,这事儿还不算是大问题,不过是丢些面子罢了。倒是有件更为棘手的事儿,还得请夫人出马才好。”
“什么事儿?”
“去年十月的时候,我向圣上递了请封夫人的折子,圣上已经恩许了。据探子回报,圣上派了皇后娘娘宫中的大太监杨德林,以及礼部侍朗王易担任钦差,半个月前,已经领着圣旨起程了。”
徐璐张大了嘴,好半晌才恢复过来,“封诰?封我为诰命夫人么?”
凌峰点头,“嗯。我好歹也是朝廷从一品的一省总长官,夫人哪能没有诰命呢?”
妇随夫荣,这个徐璐是知道的,凌峰如今是从一品的官员,那么她岂不也是众一品的诰命夫人?
凌峰笑了笑说:“诰命夫人没有从字的说法,从下而上分别为孺人、安人、宜人、恭人、令人、硕人、淑人、夫人。一共八个等级,全统称为诰命夫人,或外命妇。你最低也是一品的夫人。”
这个徐璐明白,“夫人”是官称,通常官员的妻子才能称夫人。严格的说,只有被皇帝封为夫人的一二品官的妻子才能称夫人,但实际没有那么严格。好些有点身份,甚至只是商贾之家的当家太太,也都称夫人的。
“一品诰命夫人?”徐璐咂咂嘴,“天呀,想不到我徐璐居然还能做一品诰命夫人。真道是生得好,不如嫁得好。哈哈……”她狂笑一声,捧着凌峰的脸,左右各亲了几下,“爷,我好爱你好爱你好爱你哦。”
凌峰却没有多少高兴之意,拉下她的手来,“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因我还有位已逝的元配,按大庆朝的规定,继妻封诰是不能高过元配夫人的。所以,估计你只能降一级,二品吧。”他有些愧疚地看着她。虽说继室与正妻一样行驶着内宅权利,可比起元配来,确实又要逊色一筹的。他也压根没有拿她当作继室来看,可是世俗礼教又不可违。
徐璐愣了下,这才想到,凌峰确实还有一个元配的,不过因为元配没留下子女,她也没有做人继室的自觉,也还真没有那方面的不公平或是委屈的想法。于是她说:“二品就二品吧,反正二品也算是很牛的品秩了。”整个福建地方,最高品秩的诰命也只是布政使司夫人,那也只是三品呢。就算是二品,她也是最省最高品秩了。以她一介乡下来的半个村姑,能有今日成就,也算是几世修来的福份了。
她已经满足了。
人因贪欲而心态不平衡,也因贪欲而迷失自我,甚至被吞噬本性,她可不想为了一个虚名,去与一个死人争,实在没那个必要。
凌峰仔细瞧了她的神色,发现她说的是真心话,这才松了口气,“还有一个问题。”
他望着她,一脸的艰难懊恼,“今上的亲妹妹,朝阳公主,先帝爷在位时,一直闹着要嫁给我。先帝同意了,但当时还是太子的今上也没同意。”
徐璐目光呆滞,说:“那爷呢?”
“大庆朝的公主大都温柔贤良,但这位嫡出的朝阳公主,因是太子唯一的亲妹妹,地位自然要凌驾众公主之上。如此尊贵的公主,自然就养成了一身骄气。我可不想迎个菩萨进门。”
徐璐松了口气,万幸,只是公主的一厢情愿就好,她还怕凌峰也喜欢公主呢。
“朝阳公主因为没能嫁给我,怕会把这股怨气发泄在你身上吧。”
徐璐“啊”了声,忽地起身,“她在京城,我在福建,她的手还能伸这么长?”
“她当然没那个本事。但完全可以做做小动作。”
“什么小动作?”徐璐瞪直了眼。
凌峰语气越发低了,“此次圣上的封诰圣旨,除了给你赐封你为诰命夫人外,还赐了两个妾室与我。”他抬头看徐璐呆滞的神色,又愧疚地加了句,“听可靠消息讲,还是今上亲自用圣旨赐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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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人家可是拼了老命的
第146章 御赐的姨娘有胆色
徐璐脑袋轰隆隆地响着,仿佛被狠狠撞击,脑袋空空的,木木的。
凌峰长长叹口气,“也都要怪我,激进了。不该那么早就给你请封,更不该在奏书上写汝贤慧豁达,善解人意,颇有贤内助风范,得此妻,此生足矣。大概让朝阳公主看到了吧,就想出了这么个阴损的主意。因朝阳公主与所嫁附马感情并不好,圣上对她略有亏欠,出于补偿心理,想必就拿你我来牺牲了。唉,为人臣子可真是不易呀。”
见徐璐依然没有说话,凌峰心里也不好受,又赶紧说:“你放心,她们来了就来了,我坚决不碰她们的。你只需把她们当成普通姨娘看着就是了。管她是圣上赐的还是公主赏的,只要进了我凌家门,就得归你这个主母管,还能翻天不成。”
徐璐说:“万一人家仗着圣上御赐,使妖蛾子怎么办?”还有,既然是朝阳那个杀千刀的坏女人想出来的主意,肯定要为这两个妾撑腰的。万一她们仗着公主做靠山与她别苗头,她又该如何办呢?稍不注意,人家就来一句“无视皇上,无视朝廷”的大帽子扣下来,还有苦说不出的。
凌峰冷笑,“那更好办,直接拿出你做主母的威严处置了便是。再不收敛,直接捅到御前。看究竟是公主有脸面,还是我们有脸。”
徐璐奇怪地看了他,“圣上赐下的肯定是千里挑一的美人,爷就不心动?”
凌峰愣了下,忽然怒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虽是庶子,但从小受的却是正经的嫡系教养。主弱仆强,这可是大忌。若连一个姨娘都比主母还要横,这还了得?迟早要步上宗族大乱的后尘。再说了,那可是朝阳公主的人,再是色中饿鬼也不至于如此猴急。”
见他怒成这样,徐璐心情反而好过了些,笑嘻嘻地道,“既然爷都在奏折里道明我这个妻子是少见的贤妻,有我一人,今生足矣。那圣上更不应该该再赐妾呀?这可说不过去。”
凌峰苦笑,“我与你恩爱,关妾室有什么关系?圣上的意思也冠冕堂皇,说既然得此贤妻,自然要好生珍惜,特赐美人与我做妾,专心服侍你我。”
徐璐大大松了口气,“既然是专门赐来服侍咱们的,那我倒是放心了。”
凌峰顿时讷闷,但很快就明白过来,揪了她的脸颊,“你呀,怎么这么的促狭呢?”
徐璐笑道:“只是个妾而已,又无品秩,我这个二品诰命还压不住她?圣上若是真有心,给她赐一个品级,岂不是更能如朝阳公主的意?行了,多大点的事?交给我吧。不会让爷为难的。”
凌峰又道:“这两个妾,是朝阳公主府的宫女,原本她也想让圣上赐她们品秩,被皇上拒绝了,皇后娘娘也喝斥了她,这才作罢。不过据说朝阳公主还特地给她们备了嫁妆,并备了人手服侍。到时候,等她们进得府来,你还得再费些心思安排才是。”
徐璐皱起了眉头,对那个朝阳公主更是不满了,这哪是赐妾,分明是拉仇呢?撺掇着圣上赐妾也就罢了,还使这么多的妖蛾子。这简直就是故意挑衅她呢。
身为妾室还自带人手和嫁妆,那么她倒不好安Сhā自己的人到妾室身边进行监视了。虽然她没有与姨娘争斗的经验,但也知道对付妾室,首先是在她周围团转安Сhā自己的人手,让她翻不出风浪来,这是上策。其次就是拿捏着用度花用,这只是中策,下策就是多找美人来分宠,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让她们与两位姨娘住到一起如何?”徐璐建意。凌峰的两个姨娘,在凌府简直就是影子般的存在,她们安份到让徐璐总不止一次感觉,这两个女人压根就不是凌峰的姨娘,反而更像属下。
凌峰说:“这两个姨娘是文妈妈安排给我,都是安份守已的。倒也不能这般亏待她们了。这样吧,明日我秘密放她们出去,再从暗卫里挑选两个替了她们的身份。”
徐璐很快就猜出了凌峰的动作,心头感动,搂着他的脖子眉开眼笑道:“还是爷想得最周到了。”
凌峰拉下她的手,细细亲吻了下,“不过你也别灰心,朝阳公主这一招不可谓不阴损,不过你男人我也不是吃素的呢。”
“啊,爷还要与公主斗法?”
“与她斗法?她还不够格。一听朝阳公在圣上跟前出阴招,我母亲立及就进了宫去,求了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也赐了你一把戒尺。有皇后娘娘的戒尺在手,看她们敢不听你的话。”
徐璐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用实际行动来表示对他的感激。
“母亲可是特别看好你这个儿媳妇的,我姐姐以前在叶家,可没少受那群姨娘的气,甚至有几回还差点被暗算,所以母亲格外痛恨这些上头赐来的侍妾之类的。一听朝阳公主的作动,就立即行动了。”
“还有,原本今年就准备回京一趟的,方阁老已私下与我通过气,你男人我在福建屡建奇功,圣上准备再给我加担子。原本我也同意半年后进京述职,看来还得放一放了。”
还有这等事?凌峰的督抚身份,已是二品大员了,再加担子,不就是还要再进一步么?那至少就是从一品了,从一品会是什么官儿呢?
徐璐正在心里努力想着,凌峰又道:“不过也亏得皇后娘娘肯替我撑腰,不但赏了戒尺下来,还特地赏了两本的书,说帮着你服侍两位贵人。这样你就不必再操心了。”
虽然恨这人说一句漏半句的,但徐璐这会子也没心思去计较了,因为她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的。
凌峰说:“你哭什么呀?有哭的时间,还不如替我想个法子,要怎样才能把那些商人的钱弄到手才是。”
这男人……
徐璐哭不下去了,胡乱拭了泪水,说:“爷也太抬举人家了,我一介妇道人家,你们一群大男人都想不出好法子,我能想什么好办法来?”
“其实我们也想好了一个对策,只是还需要夫人来施行。”
“我?”
“今年天气不错,这才三月,天气就开始回暖。夫人瞧天气好,一时起了兴致,就乘船去海上观光。准备去琉球岛上看岛上的人如何制作琉璃。耐何遇上海盗,死伤甚大,督抚夫人惊吓而归,一病不起。其他官眷肯定会赶来看望夫人,到时候夫人可得把这海盗们的凶狠给好好诉说一下才好的。”
徐璐沉默了阵子,问:“去琉球也不是不可以,但这途中遇海盗,是真海盗,还是假海盗?”
“夫人认为呢?”凌峰促狭地挤了挤眼。
徐璐明白了,与凌峰做了半年多的夫妻,他肚子里的蛔虫没有十根,也知道了五根了,当下就点头应允,“这事儿可得从长计议,千万别露了马脚才好。”然后夫妇二人又窝在床上,商议着要带多少护卫,带多少武器过去,回来的时候,要怎样表现才能突出从海盗手中逃脱后的劫后余生的喜悦,而徐璐则要如何才能淋漓地表现也受惊过度以及对已牺牲的士兵们的愧疚表情来。偶尔说到点子处,还大笑出声。最后又商议到回府后的各种表现,各种坑人整人的把戏,说到激动处,夫妇二人同时发出阴阴的奸笑声,使得屋外头的豆绿鸡皮疙瘩起了整身。
督抚夫人要出海,可不是说动身就能动身的。从各个同舶衙里精了六十名水手,再从凌峰的护卫队里精挑了身强体健的护卫八十名,为了安全起见,又从各水师里挑选了两百名水军护卫。而徐璐近身服侍的丫头们也被拉出去进行船上测试,是否晕船。
如此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皇上的封诰圣旨以及两名赐下的美人儿已抵达泉州。
为表示尊重,凌峰亲自领人,去泉州两百里远的驿站迎接,而徐璐则让人开门扫尘,沐浴焚香,中门外,铺上的大红地毯一直沿伸至里头的正厅。
快中午的时候,钦差才抵达凌府,徐璐领着人在中门外迎接,一名年约三旬大太监,笑得和和气气,对徐璐也客气,一名年约四旬的儒雅官员,却有着些微的傲气,甚至还无礼地打量了徐璐好几眼。
今日的徐璐穿得很是隆重,大红真丝广袖褙子,头戴尺高的赤金六尾展翅大挂珠叉,面容端庄秀雅。恭敬迎了两位钦差入正厅,杨德宁这才打开用玉轴做的明黄圣旨,宣读内容,圣旨内容还不算短,累篇数百个字,却也通俗能够听懂,直至最后徐璐才听白了皇帝还不算亏她,先是给了凌峰元配嫡妻杨氏华国夫人的缢诰,给了徐璐这个继妻一品诰命夫人衔,赐文书,玉牌,诰命服饰。以及宫中所赏的一对玲珑玉杯,六匣子内务府赦造的诰命头饰,布料,一整套御赐碗具。
徐璐高举双手接过圣旨,这才起身,接过圣旨,杨德定这才笑眯眯地说了声:“恭敬凌大人,贺喜凌夫人。”一品诰命,才能名正言顺地称为夫人。以前徐璐在外头,虽然也顶着凌夫人头衔,但只要进了京城,就绝对不能这样称呼的,至多就是世子夫人的称谓。
礼部侍郎王易,也说了声恭喜。
这时候,杨德宁又打开另一道圣旨,“世子爷,凌夫人,这儿还有一道圣旨。请二位接旨。”
与凌峰互望一眼,大概是赐妾的圣旨了,二人俱是很无耐窝火。
“圣上说了,世子爷和夫人免跪。两位站着接旨便好。”
看来这皇帝大概也知道,人家夫妻恩爱,还强行塞妾是不大地道。但徐璐哪里真敢不跪,夫妇二人仍然跪了下来听旨。
这道赐妾的内容很短,“……兹徐氏贤惠温良,恭谨谦让,侍候夫婿有功,乃贤惠典犯矣。凌爱卿肩挑福建全省军政,肩负重任,任道而远。得徐氏贤妻,定当好生珍惜,不可懈慢。朕特赐美人两名,洪氏,戚氏与汝夫妇,侍奉跟前,替徐氏分忧除劳。若此二人仗朕所赐不服管教,尽管责罚。故谕。”
徐氏一听,心头略为舒坦了,显然皇帝还是颇为照顾自己的,虽说正式下了圣旨,却也明文规定,这二人是专门服侍她和凌峰,而不是只服侍凌峰一人。这两者差别可就大着呢。再则,还授了她一个尽管责罚的权利,也是廖胜于无了。
二人谢恩起身,凌峰示意徐璐接旨,并笑着说:“内宅的事儿我可从来不管的,圣上赐下的美人,日后就交由你了。”
显然,凌峰是特意当着钦差的面,给自己的脸面呢,徐璐也不推辞,笑着接过,并笑着说:“圣上赐下的两位贵人,定是千里挑一的。有她们帮着服侍爷,我也可以松口气了。”
她可没那个胆子与圣上叫板,但凌峰却笑道:“圣上那是特地体恤你的,你确实该谢圣上宏恩。要知道,放眼所有文武百官,特地赐妾服侍主母的,可就你一个。”
徐璐暗自瞪他,这家伙,现在还玩起文字游戏来了,但他对自己的维护,也让她窝心不已,于是笑着说:“圣上宏恩,徐氏不敢相忘。爷体贴妾身,更是妾身的福气。”
杨德定仍是笑眯眯的模样,王易则大为惊讶,忍不住多看了徐璐一眼。
“世子爷,凌夫人,先别忙着高兴,咱家这儿还有皇后娘娘的赏赐呢。”
凌峰吃了一惊,然后又笑了起来,“娘娘赏的东西,定然是宝贝了。”
果然,确实如凌峰所言,皇后也有赏赐,不过却是一把三尺长的戒尺,这戒尺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竹条所制,三尺宽,通身呈藏青颜色,只在上头刻了“银作局宣德一年造,某月某日”之类的小字。表示这是内务府造,宫中御用之物。如今由皇后娘娘赏了来,显然是为了怕徐璐被两个有皇命在身的贵人压制,特地送了这把戒尺来。
谢了恩后,凌峰也大方地送了好礼给两位钦差,并领着二人去喝酒去了。徐璐则留下来,让人把圣上赐下的东西以及两位贵人的陪嫁也一道搬到朝阳轩去。两位圣上赐的贵人,洪氏戚氏,也跟着来到衡芜院。
这两位美人儿确实生得花容月貌,一个身穿银红色的苏绣织金锦缎撒花袄儿,粉色的长裙,头戴赤金点翠偏凤钗,耳饰赤金镶蓝宝石的耳坠,杏眼桃腮,标准的瓜子脸儿,尖尖的下巴,一颦一笑,皆有无穷的娇艳,显然是媚骨天成。一个头饰青金镶玉的凤钗,两枚赤金的攒珠含珊瑚石的簪子,着粉桃红色的刺绣粉莲对襟褙子,这人脸儿要圆些,不若洪氏的入骨的柔媚,却自有一种娇艳欲滴的清新之感。
徐璐高坐在太师椅上,洪氏给她敬茶,她也没有刻意刁难来下马威什么的,直接喝了茶,赏了一对红色的玛瑙手镯。
洪氏敬了茶后,又与凌峰的两位姨娘见礼,凌峰先前的姨娘,早已被打发了出去,这两位是凌峰暗卫里挑选出来的,模样儿实在不敢恭维,一个苗条,一个粗壮,实在违和。洪氏看了这二人后,也是愣了下,飞快地瞥了徐璐一眼,脸上带着某些意味。徐璐当然明白洪氏的想法,颇是无耐,她哪会想到,凌峰会安排这两个人来充当姨娘呢,可怜自己还要背上“善妒”的黑锅。
暗卫里的两位姨娘一个姓贾,一个姓吴,贾姨娘生得娇小苗条,脸儿很瘦,高鼻子,却生了双鲍牙。吴姨娘生得五大三粗,脸上还可清晰瞧到豆印子和一些黑黄的斑点。这哪是做姨娘,分明就是来占位置的。当时看到这二位尊容后,徐璐当时也是哭笑不得,但凌峰却是振振有辞,“就将就些吧,反正只是占着姨娘的份位罢了。我爹房里也是如此。习惯了就好。”
好吧,既然他都不介意了,她就更没意见了。至于外头的声音,反正她听不到,也就不当回事了。
两位贵人敬茶的时候,倒还满守规矩的,没有其他官夫人嘴里的“这些狐狸精就是爱使妖蛾子,敬个茶都要整出点花样才肯甘心”之类的话。
敬完茶后,徐璐各赏了两对暗红色的玛瑙镯子,这二人便正式成为凌家的姨娘,接下来,就是洪氏戚氏带来的下人,当看着院子里乌压压的一群人,徐璐努力撑着脸上的笑容,对二人说,“皇上还真是有心了。”
至始至终,洪氏二人都在观察徐璐的反应,心里哂笑,嘴里却说:“夫人误会了,这些下人可不是皇上赐的,而是朝阳公主亲自赐给我们姐妹的。主要是担忧婢妾在福建人生地不熟,身边再没个顺手的使唤,怕婢妾们不习惯,这才发了慈悲,赏了下人服侍婢妾的。”
戚氏也低眉顺目地道,“夫人有所不知,婢妾等是朝阳公主府上的。婢妾的母亲,以前曾服饰过敬元皇后,后来敬元皇后凤贺殡天,婢妾也跟着服侍在公主身边。与公主自小一块长大。如今公主已赏了人给婢妾们使响,就不劳烦夫人特别替咱们操心了。”
果然是来者不善呀,脚跟都未站稳就要与她这个主母打擂台了。
徐璐暗想着,脸上却一副难办的神色,她看了文妈妈一眼,对二人道,“圣上赐你二人来服侍爷和我,我是再高兴不过了。只是……爷虽贵为督抚,年奉也才八百两银子,加上其他份例,养活一家上下六十多口人,已是勉强。如今再多了两位姨娘,我也只好把我的份例拿出一部份来,倒也过得去。但两位姨娘带来的人,恐怕就有些吃力了。”
文妈妈意会,立马说:“夫人,没事的,圣上赐的贵人,那是皇恩浩荡。哪有养不起的道理?大不了,把贾姨娘吴姨娘屋里的人再裁了两个,另外,再从往日的伙食份例里再挤一挤,不就成了?圣上宏恩,咱们要领。却也万万不能委屈贵人的道理,是不?”
洪氏戚氏互望一眼,脸都绿了,这简直是欺人太甚,京城里谁人不知道,安国侯凌家富得流油,每年光孝敬朝廷的税收,就足足有百万两银子之巨。若是连个姨娘都养不起,未免笑掉大牙。可正儿八经的主母说养不起这么多人,还得先委屈自己,才能安得下她们,她们再是有公主作靠山,也是不敢如此的。
而这文妈妈更可恨,居然还说从另外两位姨娘里裁人,还要从伙食里挤,挤个屁,如果真这样,那么她们未来只有吃糖咽菜的份了。
于是不等徐璐说话,洪氏便开口道:“夫人万万不可的,公主大概也知道夫人的苦楚,所以特地给婢妾们准备了足够的嫁妆,这辈子就算不花凌府一个子儿,也是无碍的。可千万不能因着婢妾而委屈夫人,不然婢妾可就罪过了。”
徐璐看了她一眼,说:“如今二位已是凌家的人,我们凌家可是没有动用姨娘嫁妆的道理,这事儿就这么办吧。文妈妈,你亲自领着人,把两位贵人好生安置了。照着咱们家的规矩,每位姨娘屋里头放两个丫头,门外再放两个,妈妈按着规矩,给两位姨娘安排好人手。既然姨娘们都带了人来,那院子里的粗役我们就不安排了。”
洪氏戚氏愕然,她自己带来的人全是公主赏的,如今倒要被安排到外头做粗役,这如何说得过去?屋里屋外都安排了徐璐的人马,她们岂不生活在主母的监视之下?将来想要做什么事也都不方便了。
还有,头一回打照面,就让这年轻主母占了上风,这还了得。
于是,洪氏戚氏就跪了下来,洪氏道:“婢妾虽是皇上赏赐,但与贾姐姐吴姐姐一样,都是伺候爷的人。只因夫人偏爱,另外赐人,婢妾不敢推辞,婢妾谢夫人赏。只是婢妾带来的丫鬟们,全都是朝阳公主赏的,还有两个却是老子娘赏的,这些丫头原是在房里头伺候,并不会做院子里的事儿,如今初到乍来,怕是不明白府里的规矩,只怕是不成的,还求夫人就拨两个粗使就是了。”
戚氏也跟着道:“这些丫头可都是朝阳公主所赐,婢妾等也只能供着的份。还请夫人成全,不然,若是让朝阳公主知道婢妾等把她赏的丫头发配到院子里去,定然会不喜的。”
这下子,徐璐对这二人倒是刮目相看了,这份胆色,这份背靠大树的底气,这从公主府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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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腰都快断掉啦……
第147章 阴损的主母
“你二人,一直都在公主府侍候吧?”
二人愣了下,回答道:“回夫人的话,奴婢自小就跟在公主身边。”
“怪不得呢,我朝公主再是尊贵不过了。难怪公主府出来的人就是想法不一样。”徐璐说,“只是,你二人进我凌家门前,宫中可有人教过你规矩?”
二人茫然,但很快就说,“圣上曾特地派了大内总管来,要婢妾们好生服侍爷。”
“当真?”
“是,当然是真的。夫人若是不信,大可去问圣上。”
徐璐心里冷笑,这二人果然好胆色,她倒是小瞧了她们呢,“文妈妈,给我掌嘴。”
文妈妈吓了一跳,这可是圣上赐的妾呢,但想着徐璐一向不会做没目的的事,也就低声问道:“夫人,要掌多少?”
“掌到洪氏不能说谎话为止。”温和却又冷然的声音里,带着身为主母特有的果决杀伐。
洪氏愕然抬头,“我可是圣上赐的,夫人怎可……”
“啪”的一声,文妈妈巴掌已落了下来。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温和的太阳光线已渐渐爬下了台阶,屋外头跪着乌压压的一群人,这时候也骚动起来,但也只是骚动而已。
屋子里的人虽然多,却静悄悄的,大门外的微风扑到人脸上,在厚实的冬衣抵挡下,也并无多少寒冷感觉。外头偶尔冒出一两个厚重的呼吸,像平静水塘里偶尔落下一块石子,很快就涅于平静。
戚氏目光惊愕而呆滞,她想上前解救洪氏,却又没那个胆子,只好冲着徐璐嚷道:“夫人可是嫌弃婢妾等?又何必给婢妾强安罪名在身?夫人若是不喜婢妾二人,婢妾也不会死皮赖脸留下,立即起程随杨公公王大人回京便是了。”
文妈妈厚实的巴掌拍到洪氏满是胭脂却花容失色的脸蛋上,噼噼啪啪声非常有韵律地响动着,清脆而沉闷,在寂静的空间里,合着回声听起来闷如沉雷。
徐璐淡淡地道:“假传圣旨,欺瞒主母,这算不算有罪?圣旨上明明让你二人服侍我和爷。你二人却故意落下我,这不是明摆着矫诏?你若是不服,咱们这便去请杨公公和王大人来对质,如何?”
戚氏哑口无言,一下子萎顿在地,明明被胭脂勾勒出的粉脸桃腮这时候也只剩下单一的苍白。
被打得口角流血双颊肿胀青紫的洪氏也萎顿在那,呆滞而愕然地瞪着徐璐,没想到,有朝廷圣谕在前,这位少夫人居然还如此不给脸面,不但动手打了她,还给出了如此冠冕堂皇偏又站得住的理由。
“婢妾初次进门,并不懂这儿的规矩,冒犯了夫人,还请夫人恕了洪……姨娘。”戚氏见洪氏的惨状,也不敢硬仗腰子了,有句话不是叫好汉不吃眼前亏么?
戚氏匍匐于徐璐脚下,瞅着徐璐镶满珍珠的绣花鞋,“婢妾自然是服侍夫人您的,是我等一时没能弄明白。”
“你们一直住在公主府,大概也不大清楚我凌家的规矩吧。虽说你二人是圣上所赐,却并无品秩封号,所以,我也就按着凌家的规矩行事。咱们爷的姨娘,赵姨娘那还是爷的亲生母亲呢,如今也不过是比其他姨娘多了四个丫头服侍。你二人还要越过赵姨娘不成?看在朝廷的体面上,我这才照着赵姨娘的例,特地多拔了丫头与你们。如今看来,一个嬷嬷还少了。瞧你们学的规矩,谁说姨娘可以戴赤金的,立即给我取下来。以后,不许穿大红,不许戴赤金的首饰,唉,你们呀,看来在公主府被宠坏了,算了,我就多派两个嬷嬷去教你们规矩吧。”
一直当影子的贾姨娘吴姨娘忍不住多看了徐璐一眼,纷纷在心头想着,看来爷是多虑了,凭夫人这本事,这两位姨娘也只有被收拾的份,哪需用她们护着的?
洪氏戚氏脸胀如紫,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们没有料到,这个年轻的夫人,如此不给脸面。但刚才洪氏被打怕了,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只好含泪吞声地摘同下头的赤金的凤簪和镯子。
见二人总算老实了,徐璐又道:“我乏了,你们下去吧。赏给你们的人,你们带下去吧。你们从公主府带来的也一并带走,怎么安排你们自己作主便是。有什么缺的就打发嬷嬷回我。”
其实,徐璐给安排的地方,倒也是大,可惜离衡芜院远,原来凌峰当初买下这座府邸,也只是瞧中了这屋子的格局和后院有一方从海里输过来的水塘,并且还是活水。他也未想过还要纳这么多的姨娘,也没有刻意建院子,如今,洪氏戚氏反倒没地方安置了,不得已之下,徐璐只好把这二人安排进了后花园里的一处二层小楼里。那处小楼也只是为了应付逛园子累了,进去休息,或是夏季炎热时,登高图个凉快。如今收拾给这二人住,她还心疼着呢。
“爷原本也没想过还要纳妾的,所以家中还真没有多余的房子,只好委屈你们去后花园住着。虽说离正院远了些,好歹地方还算宽,前有古树纳凉撇阴,后有荷花池,左有凉亭可以歇脚,右有桃花林可以赏花,倒是个绝妙的好住处。房间也还满多的,上下楼也有十来个房间呢。”
徐璐说的地方,确实是个好住处,前后左右都有着极至的景色,可是,洪氏如何甘心呀?这儿离衡芜院十万八千里,再加上她们带来的人全被发配做粗役去了,她们的一举一动,也全在徐璐的眼皮子底下,想要使些计谋也是不成了。
凌峰在前院招待了钦差,又特别准备了礼物送给二人,合着徐璐一道把人打发走后,重新回到后院来,这时候太阳已偏西。徐璐让人拿出那把戒尺来,左右摸摸,“这戒尺与我家的没什么区别嘛?”害得她还以为是金子做的呢,原本只是竹条制成。
凌峰笑着捏了她的脸颊,“因为是宫中之物,又是皇后娘娘所赐,自然是身价百倍了。日后谁要是不听话,就打谁。就算遇上那些比你品秩高的公侯夫人也不用怕了,拿出戒尺来,她们可不敢还手呢。”
徐璐瞪他,“尽说瞎话,人家不敢还手,我还不敢打呢。把人家当成什么了?”
“我的夫人自然不是那等眼皮浅的暴发户,所以,这戒尺实在没多少用处,也只是皇后娘娘替你撑腰罢了。不然,封诰圣旨还夹带两个御赐的姨娘,这算什么事儿呀?哼,皇上也是糊涂了。”凌峰现在对皇帝可是完全没好感了。
徐囊没好气地笑道:“横竖不过是姨娘罢了,平时候供着就是了,又没什么要紧的呢。只是这朝阳公主可真不安好心呀,撺掇着圣上赏人,还各赏了十二个下人来,这分明给这二人撑腰要与我打擂台呢。”这世上怎会有这种人?
凌峰笑了笑说:“我听说你还掌了她们的嘴?”
徐璐皱了皱鼻子,“拿圣旨和公主压我也就罢了,居然当着我的面,说只服侍爷一人,这分明就是不把我放眼里嘛?我若是不给她们点颜色瞧瞧,还当我好欺负呢?”
凌峰笑着摇了摇头,“你呀你,胆子倒是肥,钦差都在外头呢,你就敢动手打她们?不怕钦差回去告状?”
徐璐笑嘻嘻地道:“所以进入后院后,我就让人把各个门堵了,任何人都出不来的。更何况,她们本来就理亏,圣旨上明明写着是服侍咱们二人,偏她们还口口声声说是奉圣命只服侍爷一人,这不明摆着把脸凑上来让我打嘛?不打她打谁去?”
“就你歪理多。这二人带来的下人,你可安排好了?”
“想必这些人也是得了朝阳公主的指使,要合着一道恶心我了。哼,我才不会那么傻呢,所以我特地安排了两个大丫头在房里服侍,两个丫头在屋外头听其使响,又另外一人拔了两个嬷嬷好生教她们规矩。至于她们带来的人嘛,全都在她们院子里做粗役吧。呵呵……”
凌峰很快就明白了妻子的险恶用心,再一次喷笑起来,洪氏戚氏二人带过来的人马可不少,足足二十四人,全都是做细致活儿的,却全被发配去做粗役,这从公主府出来的,自然有一股傲气的,如今却得了这么个差事,没有人会心里平衡的,少不得要恨毒徐璐了。但她们恨徐璐也没办法,也只能把这股怨气发泄在洪氏戚氏二人身上。徐璐若再添把柴,比如只肯给粗役的月银,或是只肯照着其他姨娘的份例拨伙食,不出十天,人心绝对涣散。
“从哪学来的馊主意?这么阴损?”凌峰又捏了她的鼻子,虽然嘴里轻斥,但眼里却带着笑。这个妻子,越来越合乎他的胃口了。
拿起戒尺在他身上了敲了下,徐璐板起脸来,“放肆,敢对本夫人无礼。谁给你这个胆子的?”
凌峰佯作恼怒,“好呀,敢跟爷讲起派头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双手放在嘴里哈了口气,就算徐璐胳肢窝招呼去。
徐璐最怕痒了,当下笑得花枝乱颤,又跳又叫,眼泪都笑出来了,实在受不了,赶紧求饶,就这样笑闹着,也就到了饭点。
正吃着饭,又有下人来报,“夫人,朝阳轩那边闹起来了。”
徐璐放下碗筷,“怎么回事?”
“两位姨娘带来的下人似乎不满姨娘们的安排,正在闹呢。”朝阳轩那边有多少房间,徐璐再清楚法不过了,两个姨娘,加上徐璐拔过去的四个嬷嬷八个丫头,就几乎把朝阳轩的主楼给占满了,剩下的房间也就七八间吧,住二十四人确实艰难了。尤其这些人又是公主府出来的,在公主府也是随性惯了的,陡然落到要与多人一道挤房间的地步,自然是心生不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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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只有这么多了,天气陡然降温,小太阳又坏了,平白无故的太阳茓抽痛得厉害。明天恢复了就多更些,祝大家元旦快乐。
第148章 抽回去
“怎么个闹法?可是嫌我没有好生招待他们了?”徐璐问。
墨香低头,没敢说话。
凌峰就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怒道:“带人过去,把闹事的一人一个嘴巴赏过去。再告诉洪氏戚氏,进了我凌家大门,就要照着凌家的规矩来办。自己的奴才就要管好,若是管不好,爷不介意帮她管管。”
墨香见凌峰发了怒,不敢再说话,忙急匆匆去了。
徐璐夹了块菜放到他碗里,“爷生什么气呀?预料中的事儿。他们不闹我才纳闷呢。”
“我凌家的饭可没那么好吃,我这个屠夫的绰号,也不是白叫的。惹恼了我,看我怎么收拾他。”凌峰正恼恨着圣上平白无故地赐妾的事,这二人偏还不识时务了,进门头一天就敢使胡闹,真当他是吃素的不成?
吃了晚饭后,豆绿已领着人进来收拾屋子,并看着徐璐,又看了看凌峰。
徐璐明白豆绿的意思,便笑着对凌峰道:“今晚新人进门,按规矩爷是要去的,不过呢,因洪氏才被我掌了嘴,爷等会子过去了,少不得要向爷哭诉我的粗暴呢。爷就先暂且冷落她们两日吧,让她们学学规矩也好。”
凌峰看着徐璐,只是笑,“嗯,你说的有理。今晚就不过去了。”
徐璐自然不希望他去的,但这种事儿,拦得了一次,拦不了一辈子,迟早她也要适应的。横竖也还没到拈酸吃醋的地步,但她确实不喜欢凌峰去姨娘那的。所以也没必要刻意摆出“他必须去”的架式,她自认三从四德,但也还没贤惠到这一步。
“那需不需要打人去说一声?”
“说什么?究竟谁才是主子?”凌峰哼了哼,去了净房。徐璐跟在后头,也进去服侍他洗澡了。
凌峰洗好澡出来,沁香夏荷二人已拿着毛巾帮凌峰绞头发,豆绿则领着沉香墨香进入净房服侍徐璐洗澡。
坐在宽大的香木柏涌里,徐璐微微闭着双眼,任由丫头捏着她的后劲和肩膀,忽然她睁眼,“你不是兰香。”她习惯了兰香柔软的指头皖在身上的舒服感觉,但今日给她按摩的手指头又硬又瘦,硌得痛。
正坐在浴桶前拿着玫瑰汁替徐璐搓手的豆绿笑嘻嘻地道:“夫人好厉害,这是墨香妹妹呢。”
墨香把头伸到徐璐跟前,吐舌笑,“夫人,奴婢墨香,兰香刚才有事,所以奴婢特地替了她进来服侍夫人。”
墨香并不是一个细心服侍的人,但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为人开朗,在全府上下都能打成一片,徐璐外出也爱带上她,这丫头简直就是个包打听,只要带她出去,包准会带出别人家的新鲜私事儿,即能满足徐璐那恶趣味的八卦爱好,又能做到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如今已渐渐成为徐璐除了内宅之外的一双耳朵和一只眼睛了。
“朝阳轩那边又有什么事儿?”因为有凌峰在场,墨香确实不好来回徐璐的,所以只能潜了兰香的差事摸到净房里来。
墨香回答:“刚才奴婢带着爷的口令,带着人把闹事的人每人赏了一个嘴巴,又把爷的话一说,两位姨娘脸色都变了。那个戚氏甚至还质问我,说我骗她,假传爷的口令,哼,奴婢是那种人么?”
徐璐微微一笑,如果换作是自己,也不会相信的,肯定会认为是自己这个主母从中作梗的。这就是美人儿的心态吧,自认自己长得美,就认为天底下的男人都要围着她们转呢。
实在是太浅薄了,和那个秦香香有得一拼。
“后来呢?”
“后来呀,姨娘们就嚷着要来见爷,请爷作主。呵呵,真是好笑,奴婢怎能让她们这时候来打扰夫人呢?所以给几个嬷嬷使了眼色,嬷嬷们会意,与姨娘们说了会子规矩。戚姨娘那张千娇百媚的脸蛋儿也变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还说‘我可是圣上赐给爷的妾,你们居然拿我当普通姨娘对待?’那个姓侯的嬷嬷便说‘唉哟,我的姨娘,您确实是圣上赐给爷不假,可只是妾,不是主母呢。如今进了凌家的门,就得守凌家的规矩才是。爷让您好生管着自己的奴才,您就得管好。不然的话,到时候可别怪老婆子没提醒过您。’”墨香把当时说话的二人表演得维妙维哨,“两位姨娘这才安份了下来,安抚了那些公主府出来的,但这些下人似乎不买两位姨娘的账呢,说起话来硬仗腰子的。奴婢在门缝里瞧得清楚,戚姨娘洪姨娘无法安抚,只好拿了几绽银子出来,这才安抚了下来。”
徐璐不屑地讽笑:“我还以为她们能有什么厉害手段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豆绿如今做了大丫头,越发稳重了,说话也是老气横秋的,她微微地笑着,“如果换作是我,就该知道人在屋檐下,可不是强出头的时候。至少要先拭探一番再另作决定的。至于那些不听使唤的奴才,那就更好办了,谁不听使唤,大可走人。还拿银子去贿赂,蠢得要命。”
徐璐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呀,太蠢了。”害得她还一直把这二人列为假想敌,看来是高估她们了。
不过这么蠢的人对她也是有利的,她们越是作,凌峰越不待见她们。若真是那些聪明有城府的,自己少不得还要绞尽脑汗应付呢。
从净房里出来,凌峰的头发也被绞得差不多了,正斜靠在床上,手上拿着本书在看。屋子里也没了半个丫头,望着灯光下凌峰柔和的侧面,徐璐心里满是甜蜜,也就投李报桃地从衣柜里拿出一块素白的布来,“这是今年才出来的料子,用棉花做的,用来做里衣可舒服了,要不要与爷做一件?”
“你做?”凌峰头稍稍抬了下。
“当然是我。”
“那就做吧。”想了想,又加了句,“也不要太劳累自己了。”
“没事,反正平时也没什么事儿。”徐璐整理了布料,让豆绿拿去放好,又问:“对了,今儿早上胡浩然就回了我,出海的事儿已准备妥当,问我什么时候动身呢。”
凌峰笑了笑说,“再过几日吧,你一个人去也太孤单了些,多带几位亲近的官夫人一道去。”顿了下,他又说,“最好把赵家的那位也叫上。”
徐璐很快就明白了凌峰的意思,几位官夫人一道出海遇上“海盗”,那就更有说服力了。
……
这晚上,徐璐一直在做一个梦,总是梦见自己飞来飞去,正飞得带劲,耳边就听到凌峰一声怒吼:“外头何人在吵闹?成何体统?”
徐璐一下子就清醒了,这时候外头已有些微的鱼白肚,屋子里有股藏青的纯净颜色,凌峰可是有严重起床气的人,生怕他生气,牵怒到衡芜院的下人是事,万一让凌身误认为自己没有管家的本领,可就不妙了。于是赶紧说,“衡芜院的下人都是再规矩不过了,哪会在这种时候吵闹的,爷莫要生气。来人呀,赶紧去瞧瞧怎么回事?”
值夜的沉香响来声音,“夫人请稍候,奴婢这便出去瞧瞧。”然后一阵奚索声,紧接着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正房的门被打开来,那声音就越发清晰入耳了,“混账东西,你是什么东西,竞敢敢拦我?”一个尖利的声音就那样穿破空气,直直地射到徐璐耳朵里。
徐璐皱起了眉头,还没开口,凌峰就怒了,“什么人如此大胆,大清早的就敢来衡芜院里闹。还要不要规矩了?”
徐璐生怕他怪罪自己管家不力,赶紧说:“去把文妈妈叫来,一大清早的就闹,真是晦气。”
值夜的兰香便应了声,也跟着出去了。
凌峰这时候也起床了,扭开了床头的夜明珠,屋子里大亮,徐璐揉了揉眼,也跟着下了床。
凌峰说:“你起来做什么,再多睡一会儿吧。”
“不睡了,家中可是多了两位千娇百媚的姨娘呢,若是不把爷服侍好,爷去姨娘那怎么办?”徐璐半开玩笑地说。自从洪氏戚氏来了后,她这才发觉,凌峰对她有多好。所以也不能再仗着他宠自己,就不尽妻子的责任了。
凌峰惩罚地捏了她的鼻子,“瞎说什么呢,大清早的,就不能说些喜气点的?”
听出了他话里的怒意,徐璐赶紧灭火,“好好好,是我的错,不该提这些晦气的事儿。爷消消气,今日爷要去衙门吧,穿这个雨过天青云纹缎的可好?这几日天气也开始回暖,袄子都不大穿得住了。这件是薄袄,想来穿着不会显得热了。”
“你这是什么眼光,这天青的颜色哪配得上英明神武的我?换那个富贵紫的,我这可是要去衙门的。又不是去游山玩水。”
果然,这男人什么都好,就是起床气严重。
徐璐小意应付着,也对外头闹事的奴才不满了,若没个正当理由,看她不收拾他们。
这时候,文妈妈进来了,凌峰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道,“看看你调教的什么奴才,没规没矩的,大清早的就在外头吵吵闹的,成何体统。”
“吵醒了我倒无所谓,倒是夫人,夫人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若是没睡好,影响了身子怎么办?这个罪名谁担当得起,你么?”
“当初娘派你到我身边,原也是看中你管束下人有一手,如今看来,倒是娘看走眼了。”
徐璐张大了嘴巴,连“三朝元老”的文妈妈都被骂了,果然这起床气使得厉害。
文妈妈看着凌峰长大,如何不知他的脾气,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只等他一股脑发泄完后,这才陪笑道:“我的爷,咱们院子里的下人是什么规矩爷还不清楚么?那是最懂规矩不过了。只是今儿个有些特殊,是两位新进的姨娘非要进来向爷请安,外头守门的不让进,所以就吵起来了。”
凌峰更是大怒,“岂有此理,这屋里究竟谁才是主子?她们想来请安我就得从床上爬起来让她们请?一人两个耳光,让她们滚回自己院里去。”
越说越怒,最后又道:“她们是新进的姨娘,不懂规矩也就罢了,派去服侍的嬷嬷丫头呢?她们也不懂?怎么就不劝劝?”
文妈妈赶紧解释说:“奴婢选的嬷嬷再是懂规矩不过了,可姨娘们非要过来,她们也是没法子的。刚才侯妈妈因为劝得多了,还被赏了一个嘴巴呢。”
徐璐赶紧对沉香道:“把我放在抽屉里的药膏拿来,给侯妈妈用。另外再赏她二十钱银子,请文妈妈代为转交,委屈侯妈妈了。”
文妈妈接过白底青花瓷的小瓶子和铜板,“奴婢替侯妈妈谢夫人赏。”
“好了,下去吧,把两位新姨娘劝回去。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再有下次,可就休怪我不顾惜她们的脸面了。”
文妈妈走后,徐璐又坐下来给凌峰梳头,可惜她梳头的技艺实在不乍样,这边梳好了,那边又掉了,反而还扯痛了凌峰的头皮,最后一个哈欠打来,好不容易捏起来的头发又散了。看到镜子里披头散发的自己,凌峰只得说:“罢了罢了,看来你还没睡饱吧,去补你的觉吧,叫丫头服侍我便是了。”
徐璐揉了揉还有酸软的腰,果然丢下他,爬上床,仍然埋怨道:“爷还怨我呢,若不是爷昨晚可劲的欺负我,人家会这么累吗?”再被他的起床气一吓,虽然瞌睡没了,可眼睛还酸涩着呢。
凌峰无可耐何地道:“行,都是我的错还不成吗?好了去睡吧。只是不是爷说你,你这身板也还算健康吧,就是体力太差了,这可不行的……”
一个枕头扔给他,徐璐恼怒地道:“去你的,死不要脸的,明明就是你索求无度,还跑来怪我,没脸没皮的。”
凌峰哈哈一笑,“这么些就受不了了,这可不成的,身为妻子就当尽心满足丈夫,你自己满足不了我,还反而怪我,我冤不冤?”
这时候丫头已经进来了,她也不好再说话了,徐璐只能瞪他。
凌峰穿好衣裳,梳好头,吃了厨房精心烹制的鲜肉包子和小米粥,对徐璐说:“我走了,中午估计不会回来了。不必等我吃饭。”
一般凌峰只要去了衙门,也很少回来吃午饭的,徐璐也没真贤惠到等他回来才吃饭,“那好,晚上等爷回来吃饭。”
“嗯,让厨房多做些烤鹅掌,又想吃了。”
“好。”徐璐笑着目送他出去后,这时候也没了睡意,又让人去文妈妈叫来。
其实文妈妈也并未走远,本直就在院门外院着呢,她知道等凌峰走后,少夫人就要召见她。
徐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这两位新人究竟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想来给爷请安。妈妈们都劝着呢,因夫人宽厚,不必姨娘们每日去请安的,可她们不信,偏要过来。理由倒是冠冕堂皇的,也不听妈妈们的劝,就要自己过来。侯妈妈只好上前拦她,被打了一巴掌。侯妈妈虽说是姨娘们的嬷嬷,被打了,却也不敢还手呢,毕竟是半个主子。”
徐璐点头,“侯妈妈做得很好,虽说新姨娘不懂规矩,但她依然守了奴才的本份,很好。”
文妈妈笑得文雅而含蓄:“侯妈妈也是府里经年的老人了,规矩是再好不过了。绝不会给夫人丢脸的。”
侯妈妈是徐璐派过去“服侍”新人的,如今被打,若还了手,这个优势就没了。在后头有主母撑腰的情况下,被人打了还能做到打不还手,确实是很难得的。好些奴才,仗着在主子跟前有脸面,好些稍微式微的主子都是敢劂回去的。更不说与主母是天敌的新姨娘了。
徐璐说:“侯妈妈是我派去服侍两位新人的,如今倒是被打了,可是没把我这个主母放眼里呀。如今又还不听劝,大清早的就扰人清梦,害爷发了半天的脾气,按着府里的规矩,打她们板子都说得过去。不过到底是圣上赐的,多少也要顾及朝廷体面。这样吧,文妈妈,传我的命令,让两位新姨娘把抄上一百遍,略作惩罚,若再有下回,可就不是抄书那么简单了。”
今年泉州的春天格来得格外早,也才三月的天气,春天的气息已然逼近,抄手游廊下的三角梅已竞相开放,一片火红烂漫的光景,宛如丹青妙笔随意挥洒出的一抹朱砂。沿着漆红的走廊慢步其中,就能感受到三角梅的热情洒脱,深红、白色、砖红、光叶斑叶、金叶紫花等各色品种娉婷而放,绿叶衬托着鲜红色片,显得格外璀璨夺目。
今日春日正好,徐璐坐在游廊下,让人搬了一张红木圆桌出来,在沁香扑鼻的三角梅花下,按着尺寸裁剪。豆绿在一旁帮忙,说:“夫人为何不把这活儿交给两位姨娘呢?”
徐璐手上顿了下,浅浅一笑,“这可是爷要穿的,
丫头进来禀报,说是总兵林人携了知府刘夫人一道登门来了。
徐璐笑着让人迎接客人,自己起身,准备去院子里迎接客人。
林夫人刘夫人是特地来恭喜徐璐荣升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还备了厚礼来,林夫人甚至半开玩笑道:“放眼全省,甚至我大庆,像妹妹这么年纪的一品诰命夫人,还真是凤毛麟角。唉,与妹妹一比,姐姐我呀,都只能靠边站了。”望着徐璐娇美圆润的脸,林夫人有感而发。
想当初,她也是二十来岁就被封为五品宜人,不到三十岁,已封为三品淑人,算起来也属罕见了,可在徐璐面前,完全不够瞧了。这人比人肯定要气死人。
徐璐无耐地说:“姐姐就快别夸我了,你们以为这一品诰命真有那么好得的?”
林夫人立马悟了徐璐屋子里又多了两个御赐的姨娘,心下总算平衡了,虽说林骏屋里也有几个妾室,但出身都不高,身契都还捏在她手里呢,倒不怕她们翻出花样来。但徐璐可不同了,年纪如此轻,又没个孩子,就有两个千娇百媚的御赐美人,还是正儿八经地从朝阳公主府里选来的,据说还有嫁妆有下人服侍。对上这两个台后如此强硬的美妾,估计徐璐这个主母也会如梗在喉吧?
于是林夫人就皱着眉说:“也不知圣上是什么意思,给了你一品夫人衔,还又正儿八经赐妾,这成何体统?”
刘夫人笑着说:“这又有什么的,不过是两个妾罢了,再是御赐,总之仍是个妾。依夫人的本事,还怕她们翻出风浪不成?”她望着徐璐,“只要夫人防着她们千万别整出个庶长子出来就成了。”
林夫人忽然就说:“说起这个,我倒是冒昧问一句,妹妹嫁给凌督抚,也有半年多了吧,怎的肚子一直不见动静?”
徐璐窘迫地低头,“这个,送子娘娘大概是太忙了吧。”
林夫人就说:“这可不成的,虽然你还年轻,但子嗣可是大事,马虎不得的。改明儿抽了空,还得请大夫瞧瞧。子嗣也决定了女人在夫家的地位,妹妹千万得放在心上。不然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
刘夫人也跟着说,“林夫人说得极是,夫人可不能大意了。一定要找个厉害点的嘴巴紧的大夫瞧瞧。夫人还年轻,身边又没个长辈管着,自然就是随心所欲了。但子嗣也是关系着夫人在夫家的直接地位,夫人务必得放在心上。”
听她们说得如此严重,徐璐也只好闷闷地点了点头,“回头我就请大夫瞧瞧。”
二人这才面露笑容,又问起两个御赐姨娘的事儿。
徐璐知道女人间的友谊,从来是经不住考验的,好的时候可以同穿一裤子,甚至连最私密的事儿都可以拿来分享。但女人的想法又是那样的奇怪,再是亲密无间的闺蜜,总会有攀比心理。比自己过得不如意的,绝对会发挥出老大姐的高风亮节,全力相帮。若是比自己过得好的,就会心生妒意,或想尽一切办法从对方身上找出不如意的,以达到,内心的平衡。徐璐也知道,她年纪如此轻,却又是一品诰命,凌峰对她又好,难保这二人心头不会妒忌她。这时候被她们找出自己短处来,也不辩解,只是摆出一副气鼓鼓的面容,把两个姨娘给她上眼药水的事儿添油加醋地道了出来。
林夫人怒不可竭,几乎是拍案而起,“太不像话了,这种狐媚子,妹妹可千万别手软,定要拿出手段来,让她们见识你的厉害才是。”
刘夫人也面露忿慨,给徐璐出了不少的主意,比如说,另外再弄两个漂亮的丫头开脸给凌峰,是为分宠,再暗地里抬举这些通房丫头,与洪氏等人斗法,徐璐就可以坐收渔利。
林夫人也说了自己多年宅斗经验,“找通房丫头分宠只为下策,最上乖的还是把她们身边服侍的全换成自己人,这样她们想翻花浪也没地儿使。另外,她们不是有两个么,妹妹就抬举听话的那一个,打压另一个,呵呵,保准她们窝里斗。还有,牢牢把持内宅大权,她们再厉害也翻不出花样来。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挑唆离间。这群狐媚子或许不敢与主母正面耗上,但最可气的却惯会颠倒黑白,兴风作浪,挑唆离间。所以妹妹就得先下手为强,先在爷们跟前揭穿他们的伎俩,她们再告状的话,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林夫人又把自己多年的宅斗经验倾囊相授,不得不说,林夫人这些计谋确实是好,分化离间,打拉结合,效果绝对好。管这些狐狸精唱念作打,也是没辙了。
刘夫人也听得认真,并不时附和,直说林夫人这主意好,看来她也得学学才是。
徐璐如获至宝般,也跃跃欲试了。林夫人话锋又一转,“妹妹不但要防着她们争宠,更要防她们的小动作,有些狐媚子呀,天生不安份也就罢了,心还大着呢。这二人一来就给妹妹耗上,显然也是心大的,妹妹更要好生防着才是。另外,更得防她们的肚皮。所以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妹妹赶紧也怀上,再借着怀孕收拾这些东西,效果倍儿增。”
林夫人像个老大姐一样,把自己的经验如数传授,并总结多年斗争经验……收拾狐狸精最好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也就是主母怀孕后的那十个月。
“……好些人家的主母,一旦怀孕,就生怕姨娘们会害她似的,把姨娘都打发得远远的,自己也歇了争斗的心思,只一心安胎。其实这只是下下策,平白给姨娘争宠的机会。其实,主母怀孕这个阶段,才是整治她们的最好法子,天天让她们轮番侍候,看谁不顺眼任打任骂,谁敢硬仗腰子,就肚痛脚痛头痛一番,在爷们跟前告上一状,这时候怀孕的女人才是最金贵的,爷们为了让你平安生下孩子,少不得要把你供着的,这些姨娘敢在主母怀孕的时候惹主母生气,自然是不可饶恕的。那时候,收拾起来,还不是小菜一碟?”
一翻话说得徐璐刘夫人双眼冒光,全崇拜地看着她。
果然,姜还是老得辣呀。徐璐感叹着,也庆幸自己刚才一番“穷哭”,不然摆出得瑟的嘴脸,按着女人的嫉妒心作祟,人家肯定不会把多年宝贵经验传授给她的。难怪凌峰时常对她说,满招损,谦受益。
这话果然不假。
三人就围着对付狐狸精的话题,扯开了一箩筐的话题,各自说着家中的恶心姨娘,全都义愤填膺,正说得带劲时,外头又响来一阵吵闹声。
徐璐怒道:“什么人胆敢在外头喧哗?”
墨香赶紧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进来,“禀夫人,是洪姨娘戚姨娘在外头,两位姨娘知道夫人这儿来了贵客,特地过来帮夫人接待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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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海盗
刘夫人不悦道:“真是笑话,主母的客人岂是区区姨娘能够接待的?不成体统。”
林夫人喷笑:“这是打哪来的活宝?当真自己是根葱了。妹妹让她们进来吧,我倒要瞧瞧她们要如何来接待咱们。”
徐璐颇是无耐,“大概是想在两位夫人面前证明我这个主母善妒不容人呢。二位又都是京里来的呢。”
林夫人不屑地道:“妹妹早上不是罚她们抄女戒么?还敢出来溜达?”
徐璐点头,“是了,这两个蠢货呀,又递了个把柄给我,唉,都不知该说她们什么好了。”然后对墨香道,“你领着人出去,请姨娘们回去。与她们说,再是朝廷赐的,也得遵守规矩。”
墨香出去后,徐璐无耐地对二人道:“让二位看笑话了。”
林夫人说,“妹妹就这么算了?”
徐璐无耐道:“人家是御赐的,我能怎么办?也只能供着了。不然哪一天传到圣上耳朵里,还以为我邈视皇上了。”
林夫人心里一凛,说:“妹妹这话听着好生让人别扭,什么叫传到圣上耳朵里?福建离京城相隔千多里地,如何会传进圣上那儿去?妹妹这可是埋汰咱们呢。”
刘夫人一听,这才回过味儿来,敢情是徐璐怕她们出去乱说呢。
徐璐笑着说:“瞧你们说的,我是那样的人么?两位姐姐的为人我还不清楚么?我还巴不得姐姐在外头帮我宣传呢,好让外头知道我心里有多苦。”
二人自然明白了徐璐的意思,这是想借她们的嘴巴,把这两位新人的威名宣扬出去呢。
刘夫人说:“妹妹的苦楚我如何不明白?只是夫人怎么不把她们叫进来,我倒要好生见识一下御赐的美人儿是什么模样。”
林夫人也跟着道:“只要她们敢进来,少不得要给她们些排头。看她们还敢得瑟?”
徐璐笑着说:“二位姐姐的心意我领了,两位好歹是我的客人,若真让这二人闯了进来,那才是笑话呢,还当我这个主母没法子管教她们了。”
外头响一阵哭叫质问声,大概是不服徐璐的命令吧,正在那高声大叫,“我是圣上赐的,你们敢打我?”
林夫人摇头,“蠢货。”
徐璐抓着瓜子嗑着,“不过是姨娘罢了,何必与她们置气?喝茶,喝茶。”
又说了会子话,徐璐又把自己要出海的消息透露了出来,并邀请两位夫人一道出海。
二人双眼一亮,她们虽然锦衣玉食,享受着平常官夫人所没有的待遇,但出海游玩也是头一次。
“这海上天气一向不稳定,一会儿风平浪静,一会儿就狂风大作,若运气不好,遇上狂风,那可如何是好?”林夫人虽然向往,但仍是顾虑颇多。
刘夫人也是如此,“我倒想出海散散心,但凌督抚同意么?”
徐璐笑道:“我此去琉球,也正是爷的授意呢。要我去琉璃国瞧瞧那儿生产的琉璃技术,顺便去琉球岛上散散心。听说琉球岛国景色可美了,好不容意来了这么个机会,自然不能错过的。至于天气嘛,呵呵,两位姐姐放心,此次出海,自然也是请了本地的老人仔细推算过的,未来数日里,海上风平浪静,不会有大问题的。”
至于海盗原因,林夫人等也没过问,似乎觉得两年前猖獗的海盗已成为历史了。
等林夫人刘夫人走后,徐璐就拉长了脸,让人把两个姨娘拉到二门里打一顿板子,并赏了一顿嘴巴。
凌府的后花园,春色渐绽,深红浅绿已然冒出枝头,试探春天的媚光。前日里被春雨浸染,便带了一缕清亮,变得翠绿惊人。含着小小花苞的桃枝,新长出绿芽的槐树,以及墙角冒出来的各类花卉,万紫千红,煞是好看,柔美鲜艳,不似人间。
在这春日明媚的后花园里,弯延的碎石小道尽头,连接着一大片空地,自朝阳轩里被推拉着出来的洪氏戚氏,娇媚的脸上也染上惊惶之色。大约是被人强行从屋子里拖了出来,洪氏身上只着浅碧色的开襟杏色长衫,露出胸口一抹嫩芽鲜黄。
戚氏则要齐整些,轻薄的玫瑰纱衫下,里头是一件玉白色的开襟长衫,白色的汗巾儿下是乳白底绘樱紫粉荷,一身的飘逸优美之姿。
文妈妈轻蔑地看了二人一眼,“这还只是初春呢,贵人就穿上夏装了,倒是美得很呢,只可惜今日穿得不是时候了。”
洪氏脸上还带着昨日文妈妈毫不留情面的紫肿痕迹,恶狠狠地瞪着文妈妈,勃然大怒,“狗奴才,你要怎样?”
文妈妈冷然道:“奉夫人命,特地来教两位贵人规矩。”然后脸色一整,声音肃冷,“还愣着做什么?家伙摆上,两位贵人不听劝阻,三番五次破坏府中规矩,少夫人已是着恼,特吩咐我替夫人管教两位贵人。”
几个力气老大的婆子已架好两张春凳,然后如抓小鸡一样把洪氏戚氏二人按倒在尺宽的春凳上,二人负责扣着手,另一人则拿着婴儿手臂粗的侵过桐油的花梨棒,狠狠挥动双臂。
诺大的平坝里,站立着数十人,这时候却是鸦雀无声,纷纷兢惧而胆寒地望着洪氏二人那包裹在薄薄夏衣下渐渐被鲜血浸染的地方,悄然噤声,大气不敢喘一下。
文妈妈冷冷地盯着洪氏戚氏原先声色俱厉的喝骂威胁,再变成花容失色的恐惧痛楚告饶。
二十板子过后,洪氏二人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半边身子浸得血红,由凳子上滚落地面,一张明媚的脸儿,任由地上灰尘沾了满面,再也不复原先的光鲜亮丽。
极致痛楚过后,是极至的麻木,二人躺在地上,死死扣着地面的地砖,目光依然如狼般死盯着文妈妈,尽管恨得滴血,却再也不敢在嘴上呈功夫了。
文妈妈说:“侯妈妈她们想必早已三令五申劝解过贵人了,可惜贵人当耳旁风。想来是侯妈妈她们太过温柔了。也罢,侯妈妈无法劝解二位,那就由奴婢来好生劝解吧。刚才是谁在衡芜院门外大吵大闹的?洪姨娘,是你吗?”
洪氏被文妈妈狠辣的作风吓惨了,下意识地摇头,她脸上有伤,连嘴巴都不敢张的。
“那就是戚姨娘了,那就再给戚姨娘教教规矩。”
一个婆子上前,揪起戚氏满是珠翠的头发,另一个婆子已左右开弓在她脸上狂甩。
在清脆的巴掌声里,又响来文妈妈凛洌的声音,“夫人说了,两位是圣上御赐的贵人,夫人自然是不好怠慢的。但进入凌家门,好歹也要守凌家的规矩。身为凌家的妾,就要一心听主母吩咐。咱们凌府不需要自作聪明的妾,只喜欢本份守规矩的姨娘。二位都是圣上御赐的,那就更要顾惜圣上的颜面。若是让圣上知道他老人家好心赐下的妾居然连主母也敢顶撞,还肆意破坏凌家规矩,若传到圣上耳朵里,两位贵人想想后果吧。”
文妈妈话刚说完,巴掌声也停了。
洪氏脸色惨白,惊惧而绝望地望着戚氏那满鼻的鲜血和痛苦吐到地上的血牙,瑟瑟发抖,连身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
戚氏更是伏到地上,耳鼻都浸着鲜血,好不狼狈。
这时候,春天特有的微风拂来,一路从花丛中过来,浸香扑鼻,但二人却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春天夹杂着临海的冷风,这时候贪图凉快穿夏装的威力就显现出来了。二人俱是全身一颤,背脊手臂一路爬满了冷意。
文妈妈不屑地道:“二位以前也曾是公主府的人,自当知道,我们夫人如今已是朝廷夫人,有上书朝廷的权利。二位贵人虽为御赐,却也只是个妾。二位未来的安身立命之所,今生今世只有三处地方,一是凌家后宅,二是凌家的庄子里,三是凌家远在山东的家庙。二位若是想去庄子里,或是去家庙里过日子,就尽管闹腾吧。也亏得咱们夫人仁慈,两位才进门来也不过一天功夫就使出这么多风波,我们夫人也只是让奴婢来教二位规矩。若是依爷的脾气,二位恐怕连命都没了。两位贵人好自为之吧。”
三月二十日这一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徐璐一时兴致大好,约了几位平时交好的夫人一道出海,准备去琉璃国瞧瞧那儿的琉璃技术,看能否带回中原来,造福百姓。
徐璐邀请了总兵林夫人,知府刘夫人,同知李夫人,按察司杨夫人,以及泉州首富家的赵夫人。为了做到逼真的效果,凌峰也给徐璐派了三大舰队的水军,一整舰护卫,百发连机弩,火筒,船上设备先进齐全,林夫人上了船后,感叹道,“我等虽然妇凭夫荣,平时候也是奢贵惯了的,但也从未登过军舰。今儿还是沾了妹妹的光。”
其余夫人也跟着点点头,看徐璐的目光也变了,这凌峰宠她也宠得太过了吧,只一句出海散心,就派了三个舰队的水军护卫。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们也别羡慕我,我可是带着任务出海的。爷主要是对琉球国生产的琉璃技术很感兴趣,看能不能带回中原,造福百姓。特地让我扮作普通官着眷游客,运去瞧瞧。不然,就凭我一句话,爷也不可能公器私用让水军护卫我吧。”
众人想想也是,但不管如何,徐璐在凌峰心中的地位,确实非一般人能够抗衡的。
赵夫人是在场诸位夫人中唯一的商贾之家,如今能被徐璐一道受邀上船,很是激动。连忙道:“夫人如今可是朝廷一品诰命了,我还没恭喜夫人呢。”
其他人回过神来,也纷纷说着恭喜,
官太太们瞧着徐璐大红金双绣海棠长褙子,云岫华彩刺绣的金红裙据,外罩绣五彩祥云红披风,衔红宝石飞凤玉钗垂下的银丝珠络闪闪发亮。今日的徐璐装饰得格外华丽,大庆朝一品诰命夫人的威势显露无疑,最为难得的是,脸庞细腻,肌色健康,自然霞色如桃花汁似地均均匀匀地薰出精致的红润之态。毫无瑕疵的脸儿以及那明媚流转的眸子,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又如清冽的泉水,让人不自觉地沉醉其中。
琉球群岛多低山,甘蔗和菠萝是两大特产,还产甘薯。猪、牛亦多。近海渔业发达,因是大庆朝的附属国,琉球的官方语言皆用汉语写成,琉球人亦尊崇儒学,尊敬孔子等儒家圣人。本朝封琉球岛国王为琉球王,因着水路之便,如今已成为大庆朝的贸易枢纽。
徐璐身为福建高官夫人,再来两年前琉球岛被倭寇占领,还是凌峰亲自派了水军出战,抵御并消灭倭冠,这才使得璃球国不至于被倭寇消灭。所以此次官方性质的正式拜访,自然受到了隆重接待。徐璐随着琉球王后一道参观了岛上的甘蔗和水产,最后又参观了琉璃加工技术,委婉地请教了琉璃制作技术。
如今的琉璃可是深得大庆朝贵族的喜爱,随着海运事业的蓬勃发展,琉璃已成为琉球国的摇钱树聚宝盆,技术哪能轻易外传的。琉球王后非常委婉地拒绝了。
徐璐也没有过多地纠缠,反正她的目的也并非如此。
走马观花地看了遍,又被迎入王宫中,欣赏着从中原传过来的御座乐,琉球王宫的舞女长得实在不乍样,妆容衣服也实在不敢恭维,刘夫人侧身在徐璐耳边道:“这些都还是我们中原传过来的,跳得实在不乍样,有何好看的。”
徐璐微笑,说:“他们也是才刚复国不久,哪有闲余功夫娱乐?将就些吧。”
刘夫人又说:“这些舞女长得也太不入眼了,不过那个倒还能入眼些。”
顺着刘夫人的目光望去,徐璐也看了眼,笑着说,“是还不错。”
“妹妹倒是好雅兴,这样的舞也看得兴起。”林夫人也Сhā了话来,徐璐笑道:“我和刘夫人正在看美人呢。”
琉球虽然地方不大,但因靠着海上贸易,这近年来也是过得风生水起,琉球的宫殿建得豪华尊贵,扑天盖地的烟霞色中,唯独那一抹血红似火的身影,如同在火尖上舞蹈的精灵。“夫人都这么美了,还有兴趣欣赏别的美人不成?”林夫人哂笑一声,也顺着目光望了过去,评估道,“模样儿生得倒是不错。”
徐璐点点头,没说什么,实际上那舞女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
回程的路上,果然遇到了海盗。
明知这些海盗是凌峰派人假扮的,但看着气势汹汹,大胡子黑脸庞的凶狠模样,以及那箭头射在船上发出的铮铮颤抖响动,徐璐依然不可避免地心跳加快。尤其自己身边的丫头为了保护她,被箭射中的画面,让她有种错觉,该不会这伙强盗是真的吧?
对方人数众多,足足有四五条船,设备也精良,弓箭不要钱似地朝这边射来,虽然水军忙而不慌,有条不紊地组织起防御,徐璐等人被安置在甲板底下,因为对方还有炮,轰在船上,虽然未对船身造成太大伤害,但也足够令人胆战心惊了。徐璐心里也怵得很,从未遇到过海盗的林夫人等人,更是吓得面呈土色,连站都站不稳,最后只能跌坐在地上,和丫头们一道缩成一团。
徐璐力持镇定,握着林夫人的手道:“姐姐放心,这些水军全是爷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水战经验丰富,海盗不会占到便宜的。”
牙齿紧咬颤抖声咯咯地响在林夫人嘴里,她双手发凉,脸上是绝望的青灰之色,“希,希望如此吧。”
刘夫人等人也相互安慰着,说水军很是厉害,以前倭寇那般猖狂时,都能打得落花流水,没道理还拿这么点海盗没法子。
话虽如此,但随着外头的惨叫声和轰轰声带着颤抖的烟硝味被吸进鼻里耳里,恐惧弥漫了整间船舱,徐璐心里也七下八下的,暗自不安着,做戏做成这样,未免也太逼真了吧?连她心头都在怀疑,如果这些水军不得力,她是否也会葬身鱼腹。
也亏得水军勇猛,经过大半个时辰的血战,已方总算占据了上风,外头的打斗声逐渐结束,已有一位全身浴血的将官进来说海盗已被全歼,还活捉了几个活口。
“让夫人受惊了,所幸在下幸不辱命,水军勇猛无敌,力歼海盗,也是在下护卫不力,让夫人受惊,还请夫人恕罪。”
警报陡然解除,在一片惊天动地的缓气声中,徐璐定了定神,说:“有劳张将军了,海盗倭冠不是早被消灭了吗?这些海盗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心里却腻歪着,这些活口,该不会也是凌峰安排的吧?
张少清拱手铿锵道:“这个也是下官正纳闷的事儿,不过请夫人放心,只要落到我们手里,没有咱们敲不出的秘密。”
估计这些所谓的活口,就是张少清等人事先安排好的。徐璐也不再多问,言多必失,于是说了句:“张将军辛苦了。这是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就不在这儿碍着张将军善后了。张将军不必管我们,先去处理善后吧。”
张少清说:“如今海上已太平,在下先护送诸位夫人上岸。”
船队启舫后,夫人们犹自惊魂未定,徐璐同样如此,从船舱伸出头来,深蓝色的海水咆哮着不浅的浪花,海水里飘浮着好些残脚断骸,以及一些被染得浅红的颜色,徐璐眼力极好,很快就发现那些残脚看起来分外像洗得白白净净的腿脚,她抬头,刚好看到另一艘巨舰上那些所谓的活口,正坐在椅子上,任由一些水兵在脸上涂抹着什么,她赶紧放下帘子,挡住了其他有可能窥探的目光。
徐璐杏眸微微扫了下,舱中坐着的几位夫人,没有一个脸色好看的,虽然危机已解除,但一个个仍是惊魂未定的模样,甚至有人还化恐惧为愤怒,“官府也太无能了,花那么大的代价建立水军,怎的还有那么多海盗?”
说话的是赵东海的夫人,旁边李夫人微微扯了她的袖子,赵太太连忙回过神来,赶紧打了自己的嘴巴,朝徐璐陪笑道:“夫人,我就是混说的,我大庆边疆辽阔,水军再是厉害,也有顾此失彼的时候。”
徐璐微微一叹,蹙着眉说:“以前因为没有海上贸易,海盗们只能上岸掠夺。如今,海上贸易一开通,倒成了这些海盗的香馍馍了。唉,也都要怪我,不该这时候出海的。虽说海盗已被消灭干净,海上看似风平浪静,可只要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争斗,这是永远无法避免的。”
林夫人附和着,“妹妹说得有道理,大海是如此的辽阔,水军再是厉害,也不可能真的消灭光的。他们或许躲了起来,躲在深海里专门劫取商船也未为不可。”
徐璐一脸忧心忡忡,“唉,看来海盗误把咱们当成大肥鱼的商船了。也不知那些真正的商船,在海上是否安全。”她看向赵夫人,“赵家在海上不是也有专门的航线么?是否经常遇上海盗?”
赵夫人笑了笑说:“以前确实是经常遇到的,不过赵家雇了成千的打手,倒也没怎么吃亏,但损失也是不少的。这两年来,也亏得凌大人靖平海岸,肃清倭冠,也有近一年未能遇上了。如今赵家又加入官商叙列,每次出海都有水军护卫,倒也是安全的。”赵家加入官商叙列,首先每年就得出十万两银子至官府,算是水军维护费。然后每出一趟海,视船只多寡,跟进百十至数百水军护航,又要单花不菲的银子,赵家虽然财大气粗,也挺心疼这笔钱的,但刚才看到了海盗的凶猛,反而庆幸起来,也亏得赵家早早加入了官商叙列,否则真要遇上海盗,全军覆没不说,其他损失更大。
徐璐拍拍胸口,“那我放放心了。”她顿了下,一脸庆幸地说,“今早出门的时候,夫君在原来基础上又拨了两百水军给我。我想着倭冠基本都已经肃清,就算有海盗,也不过是些不成气候的,福建水军强大,攻无不克,余威直震三岸五地,哪那么容易碰上海盗的。爷却与我说,虽说倭冠已然消灭,但西洋来的海盗却总是神出鬼没的,还与我说,西洋那边好些商船都遇上过,要我小心驶得万年船。刚开始我并不想带那么多人出海的,主要是怕被人说公器私用。不过因是夫君一番好意,我也不好拒绝。现在想来,当真是后怕不已。”
……
岸边早已有凌家的下人侯着,徐璐强撑着镇定,上了凌家的软轿,回了凌府。才刚进入屋子,已有人端了浓浓一碗安神汤,徐璐摆摆手,“我可没那么脆弱,端走吧。”她目光温和地望着随着她一道出海的几人,豆绿,夏荷,沁香,沉香,四人虽然已经恢复镇定,但惊惧的影子依然在她们身上浮出。
“都要怪我,害得你们也跟着受了惊,都下去歇着吧,记着每人喝一碗安神汤。”
“夫人,奴婢还好的。”豆绿轻声说,她是唯一一个能在衡芜院过夜的丫头,虽说凌峰与徐璐商议在事时,都不在身边服侍,但只字片语应该也听进了耳,再加上今天的事儿,多少也猜出不同寻常之处。是以她对海盗的惧怕,远不若夏荷等人来得深。
徐璐意外地看了豆绿一眼,“我知道你是个傻大胆,但夏荷你们可吓得不轻,都去歇着吧,喝是安神汤,再睡一觉,明天再放你们假,好生歇着,千万别憋出毛病来。”
等丫头们出去后,徐璐捏了豆绿的鼻子,“你这丫头,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豆绿嘻嘻地笑着,“刚开始还不那么确定,不过听夫人这么一说,奴婢就更加确定了。”
徐璐淡淡一笑,“当时怕不怕?”
“不怕。”
“嗯?”
豆绿理直气壮地道,“爷是什么人?那可是福建督抚呢,当年打得倭冠海盗落花流水,区区海盗又算得什么?再来,赵将军那么神勇,所以奴婢还真不怕的。”
徐璐愕然,不知该说这丫头是傻大胆,还是对凌峰有种死心踏地的信任感。
想想豆绿,她一向是惧怕凌峰的,平时能不出现在凌峰面前就不出现,可紧要紧头,她却一心信任着凌峰。可叹她自己,那时候居然还有其他的想法。
第149章 离间之计
在这微紫金灿的斜阳中,昂扬的脚步声,带着一抹白色呈亮的盔甲出现在眼前,“夫人夫人有何不是呀?说来听听。”
主仆二人抬头,徐璐起身,迎上前去,“爷……回来了?”这还是她头一次瞧到着盔甲戴头盔的凌峰,银白的颜色,胸膛处用坚硬的铁片连环而成,肩膀上各有一抹血红,那是披风的颜色。在这金灿的夕阳下,更是显得威武壮观,英挺不凡。
凌峰取下头盔,露出一张英气不凡的脸,他笑了笑说:“夫人在海上遇上海盗,消息传至督抚衙门,我当然得领兵救援。海盗凶猛,人数众多,足有上千余人,水师兵分三路,呈包抄形式,痛击海盗,然而仍然一小股海盗逃出深海。万幸的是,水军活捉了几个海盗。仔细铐问之下,才知道,大洋彼岸,以及距本地三千海里深处一座无名岛上,偿有上万海盗。”
徐璐接过话来,“仔细打听之下,才知道,那些海盗个个凶顽至极,武器精良,财力雄厚,航船先进,人数众多,又成为海上商船的巨大威胁。”
凌峰哈哈大笑,“夫人所料不差,确实如此。本官大惊之下,已命人出海探听虚实。为郑重起见,仍令水师严命以待,加大训练,日夜靖守海岸,并发放官府文书与各商家,海盗出没,需严加小心谨戒。”
徐璐福了福身子,“爷一心为民,妾深感敬佩。”
鼻子被揪了下,“口是心非,你直接说我卑鄙无耻不就得了?”
徐璐掩唇轻笑,横了凌峰一眼,主动接过他手上的头盔,哪想这看似不大的头盔却异常沉重,差点就落到地上。还是凌峰接了过来,“小心呀,这可不轻呢。你这小胳膊小身板的,怕也拿不起吧。”
徐璐不服气地抢了过来,“爷未免太小看人了,刚才人家不过是没有注意吧。”头盔拿到手头,沉沉的,但也重不到哪儿去,她拿着左右看了看,一时间找不着地方搁置。最后还是豆绿接过,放到寝屋里的衣架上。
凌峰脱下盔甲,徐璐正要接过,他笑了笑说:“你别动,这可重达八十多斤呢。你拿不起的。”
徐璐不信邪,“这么个盔甲哪有那么重……唉哟……”才刚接过手,那令人震撼的力量就让她不得不弯下腰来,任由盔甲落到地上,发出哗啦声响。
“老天,一副盔甲居然这么沉重,爷穿着怎生受得了?”
凌峰呵呵一笑,“都习惯了。”他轻松拾起盔甲,也不让豆绿服侍,自己进屋去挂到衣架上。
徐璐跟着进了屋子,这时候太阳已下了山,屋子里有些昏黄,凌峰一身白色劲装打扮,老牛皮制的黑色箭袖,白色腰带,黑色靴子,看起来格外修长挺拔。
豆绿端了两杯热茶进来,徐璐端着其中一个,递给凌峰,“这后续的事儿,爷都布置妥当了?”
“嗯,差不多了。”凌峰喝了口茶,放到圆桌上,然后看着徐璐,目光晶亮,“你做得很好,得妻如此,今生已足矣。”
徐璐不大好意思,“爷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按着爷吩咐行事罢了。”
凌峰淡淡一笑,语气真诚而庄重,“不,我说的是实话。我的前妻,杨氏……”对于已死去多年的元配,凌峰语气怅然。
身为继室,徐璐对凌身的元配不是没有好奇心的,但因为凌峰很少提及,她也不好去问。如今凌峰主动提出来,她便说:“我听文妈妈偶有提起过先夫人,是个很温柔,很贤惠的女子。我是万万及不上的。”
凌峰微扯唇角,“她很好,很贤惠,很温柔,服侍我很是尽心。内宅方面打理的也很是妥当,她完全是个合格的妻子。在交际应酬方面,也很有一套。那时候我年纪还轻,满心想着光宗耀祖,一心扑在外头。现在想来,我也经常冷落她,也从未有儿女情长的心思,可她在我面前却从来都是面面俱到,从容不惊,很有大家主妇派头,哪像你,惊惊乍乍,任性还爱使性子,一点都不肯吃亏。替我梳头个都……唉哟,看吧看吧,才说你两句呢,就翻脸了。比起杨氏来,你确实差得远了。”
徐璐气嘟嘟地眦牙道:“可惜了,爷已经娶了我,这辈子爷也只能在梦里回忆先夫人的好了。”
凌峰哈哈一笑,捏了她的鼻子,这已经是他习惯性的动作了。
“虽然你缺点一大堆,不过爷也只能认了。谁叫爷眼光不好,别的名门闺秀都瞧不上,偏偏就瞧中你了呢?”
徐璐多少也知道他只是嘴上呈功夫罢了,也不吃味,依然昂起下巴道,“是呀,人都娶进门了,再反悔也是无用了,爷就将就着吧。”说完自己也咯咯地笑了起来。
凌峰目光温暖,望着她因笑而变大的脸宠,那迷人的眸子,肉呼呼的双颊,格外的手痒,忍不住把她揽到怀里来,感受着她的柔软。
“是呀,也只能将就了。”
他无耐的语气反而把徐璐逗笑了她,揪着他胸前衣襟,“先夫人出身大家,教养自然是好的。定然稳重而温柔,贤惠而端庄,哪像我……”她嘟起唇来,她也不是没见识过大富之家夫妻的相处之道,从来都是相敬如宾,客气周到,丈夫自称为夫,妻子自称妾身,恭谨有加,温文恭俭,让人挑不出错处来。一举一动,全然是上印出来的,哪像自己,真要她端着上头的妇人典范,不喜不怒,造次必循礼,对上必卑弱、夫妇必敬慎,德行妇工,皆有尺有度,简直要她半条命。
她也实在难以置信,夫妻二人处在一块,在丈夫面前要低眉顺目,不知上了床后,行人伦大礼时,是否也是如此恭谨。
“像个猴子似的。”凌峰接过话来,目光柔和地望着她。他从来没有想到,他还能够身心放松地与自己的妻子拌嘴,并乐在其中,这要是放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像的。
他也从来没有想到,夫妻间的相处,并非都是以前那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原来还有似他与徐璐这样轻松拌嘴,嘻笑皆风情的相处模式。
徐璐见他心情甚好,胆子也大了起来,“问一句冒味的话,爷的先夫人是否也见过爷的真身?”
凌峰脸色沉了下来。
徐璐虽然敢老虎嘴里拔牙,前提是凌峰心情好的时候,但见他脸色垮了下来,就赶紧说,“爷若是不愿说,就当我没问。”
凌峰日光阴睛不定,看了徐璐良久,这才出声,“见过。”
徐璐“哦”了声,又问,“那先夫人也和我一样,刚开始肯定是吓得半死吧?”
这时候天色已暗了下来,豆绿在门口探了脑袋后,不一会儿就燃了几根蜡烛,分别悄声放到嵌到墙上的莲花灯台里,再悄然退下。
明亮的烛火下,凌峰脸色越发阴沉,徐璐心头虚虚的,很是后悔,她真不应该这么多嘴的。
良久,凌峰恢复了正常神色,长长一叹,“你知道杨氏是如何死的吗?是被我的蛇身给吓死的。”
淡紫色绣枝宝相花稠衣下的胳膊陡然冒起了阵阵鸡皮,“啊……”徐璐惊呼出声,心脏也紧紧缩了下。
凌峰望着徐璐,也不知是后悔,还是庆幸,“我自知我的蛇身吓人,所以杨氏进门后,我一直没有让她发觉我的秘密。一直到……”他声音停了下来。
徐璐赶紧说:“想必那是一场非常不好的回忆,算了算了,爷不要再说了,”
凌峰果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接下来一整个晚上,他的心情似乎都不怎么好,徐璐也暗自后悔,如此好的气氛,让她给弄成这样,心下很不是滋味来。
泉州宣德四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才刚进入四月,春天的气氛已非常浓烈了。凌家的花园已上了层碧艳艳的绿意,那清新的绿意,在万紫千红之间,煞是美丽。
凌府后花园里的桃树,三角梅,开在弯绕的假山怪石之间,从树下经过,瞬间有股扑鼻的花香迎风而来。宽大的池塘里,也冒出了嫩绿的荷叶,果然应证了一句诗,接天连叶无穷碧。
如果没有屹立在桃花林尽头的那幢朝阳轩,徐璐的心情会更好。
豆绿见徐璐停下脚步,望了前方隐藏在一排排梧桐树及碧竹后的屋宇一角,说:“夫人当初真不该把这朝阳轩给新姨娘住的。”
徐璐叹口气,“是呀,我现在已后悔了。”凌府的后花园经过匠人们的奚心打理,已能傲啸赵家那数亩地宽的大花园,正想趁着大好的春光进来逛逛,以往在花园里逛累了,就会在朝阳轩里歇歇脚,上楼去登高望远,诗情画意一番的,可惜里头已驻进了两个新姨娘,心情立马变得不好了。
“最近两位姨娘可还安份?”回去的路上,徐璐问香草等人。
香草笑着说,“那天文妈妈可没手下留情,ρi股都打烂了,能不安份么?现在都还躲在床上呢。”
沁香也笑着说,“就算想使妖蛾子,也得把伤养好才成吧。”
那倒也是,“那公主府带来的下人呢,可还安份分?”
“怨气可大着呢,呵呵,不过不关咱们的事呢。”
徐璐淡淡一笑,“是呀,这可不关咱们的事。”走了几步,前边一个月洞门,从这儿进去,再直走两百步,就是衡芜院了。
月洞门两旁栽种着几珠桃花树,因被人工后天修饰过,桃树并不高,枝丫弯曲而呈伞形铺开,甚至有一枝丫还伸到门口,徐璐随手把枝叶摘了下来,放在鼻间嗅了嗅,说:“还满香的,再去摘几枝来,送到洪姨娘屋里去。”
豆绿不解,“夫人为什么要送洪姨娘?”
香草却淡淡地笑着,一脸沉稳地吩咐着丫头赶紧去摘花。豆绿虽然是衡芜院的头等大丫头,在众多丫头中地位尤其超然,对香草也是无比尊敬的。她也知道香草无论资历,还是本事,根本都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于是也就不再问了,赶紧去摘花。
徐璐看了香草一眼,叹息道,“大姐可真会调教人。”
香草恭敬地福了个身子,“夫人太抬举奴婢了。”
看了她的肚子一眼,玫红百合花夹棉比甲下已有了明显的隆起,“你这肚子也有六个多月了吧?”
“快七个月了。”
“生受你了,这么大的肚子还跟着我。”
“奴婢身子壮得很呢,夫人不必替奴婢担心。”
阳光渐至头顶,在天地间撒下一大片金灿灿的光晕,射得颊边的衔石点翠赤金偏凤钗越发金灿辉亮。“若有不适的地方可别呈强。”
这时候丫头已摘了一大束桃花来,徐璐笑了笑说:“拿去送给洪姨娘吧,记着,就说是爷送的。”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徐璐三番两次让人送花,送方巾,或送些常见却又精巧的小物件给洪姨娘,全都借着凌峰的名义送去。专门负责送东西的兰香忍着笑意回来对徐璐道:“夫人,那洪姨娘一见到奴婢,可高兴了。奴婢不过是送了个不值钱的唇脂过去,洪姨娘就打赏了奴婢一个金镯子呢。”说着把洪氏赏的金手镯拿了出来。
徐璐看了一眼,镯身很细,与其说是金手镯,还不如说是金手环。
“即是赏你的,就收下吧。”
“是,谢夫人。”兰香福了个身子,又笑ⅿⅿ地道:“奴婢送洪姨娘唇脂的时候,恰巧还碰到了戚姨娘。戚姨娘脸色都变了,前儿个,戚姨娘还特地对洪姨娘说‘妹妹可真厉害,咱们都在屋子里养伤,怎的就让爷给惦记了呢?姐姐真是羡慕妹妹。’洪姨娘说‘我也和姐姐一样都呆在屋子里养伤,连爷的面儿都没见着。姐姐若是喜欢这唇脂,就送姐姐好了’,戚姨娘脸色可难看了,拂袖说,‘这可是爷送给妹妹的,妹妹好生收着吧。’然后就走了。今日里奴婢去的时候,戚姨娘脸色就更是难看了,不过这回倒没说什么,但奴婢瞧着,戚姨娘呀,估计牙都要咬酸了。”
依着林夫人给出的妙计,徐璐也就想出了个离间的法子来,那就是利用人心的弱点,因为人的天性里,就带着窜均而不窜寡的心理。洪氏戚氏都是御赐的,大老远来到泉州,自然要结成同盟对抗徐璐。所以徐璐最好的应付法子就是离间,只对一个人好,却冷落打压另一个人,天长日久了,就算是亲姐妹,也会离心离德。更何况,同做一个男人的姨娘,本身就站在竞争之列,涉及利益的交情,是决不会长久的,翻脸也是迟早的事。
兰香也只是送了三回东西,那戚氏就开始坐不住了,这就是人性。
对于洪氏戚氏,徐璐是面上无视,心里重视的,顶着御赐光环的妾,确实比一般普通的妾还要难应付,打不得也骂不得,还只能当成菩萨供着。也亏得这儿是泉州,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远,凌家的后宅又在徐璐的完全掌控下,洪氏戚氏带来的人也只能被困在小小的后院当中,生不出浪花来。加上凌峰给她撑腰作主,满心不待见她们,这才让她有给她们穿小鞋的底气。
“洪姨娘的伤快养好了吧?”
“有夫人赏的金玉膏,能不好么?”看到徐璐瞪她,赶紧改口,“是爷赐的,呵呵,爷赐的金玉膏,就是厉害,也不过才用了两瓶,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都能下地走了。不过,那戚姨娘也好得满快的,这才短短十来日也都能走路了。”
豆绿说:“那还用说,肯定是洪姨娘把药膏分给了戚姨娘。”
“还真是姐妹情深。”
兰香笑了起来,“可不是,姐妹情深呢。”
这一日,春光正好,徐璐让人搬了罗汉床,放到屋外头的池子边,上头垫着块锦绒毯子,捕上秋香色床单,自己枕着个秋香色的大靠枕,手上捧着本书,因怕阳光伤眼,又在周围架了把大伞,就着余荫,看起了书来。
看到一半,睡意来袭,就朦胧睡了过去。
朦胧间,有人在给她盖被子,她微微睁眼,就看到了凌峰,“爷?”她轻轻叫了起来。
这时候太阳还在一旁虎视眈眈,这时候的凌峰怎会在此?
“睡吧,我就是进来换件衣服。”看着她肉乎乎的脸,躺在床上,睡意朦胧的模样,自有一股惹人怜爱的娇憨之态,让他情不自禁地附下身来吻了她的脸颊。
徐璐这才看到他金紫色绘墨竹的衣摆下方有一处污渍,“爷怎的这么不小心?还让茶水弄脏衣服。”这种细棉制的袍子,穿着很是舒服,但唯的缺点就是不好洗,尤其是茶渍。
“这可得唯你是问了。”
“呃?这与我何关?”徐璐大咸冤枉,“可是丫头侍候不经心?”凌峰外书房的丫头,徐璐也是狠狠敲打过的,据说安分下来了。怎么,时间一长,又开始不安分了不成?
第151章 元配和继室
“我看你这个主母也太轻闲了,改明儿还是把规矩做起来才是。”凌峰没有过多的解释,换好衣服后,就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匆匆离去。
徐璐纳闷,凌峰这似乎话中有话呢。
正要打人去打听怎么回事儿,香草就从外头进来了。
七个月大肚子的香草走路依然稳健,不若夏荷等人的紧张,徐璐在乡下也是见过不少顶着大肚子还做饭喂猪洗碗的妇人,所以也并不怎么担忧,只是拍了拍身边的束腰小凳,“坐吧,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怜惜香草怀孕,一般中午过后,徐璐都是让她去歇着的。
香草也不客气,搬了凳子坐到徐璐面前,自己亲自拿起小圆桌的茶壶,倒了杯茶,亲自递给徐璐,“夫人,刚才奴婢可是看了一出好戏。”
徐璐知道香草不是那种道人长短的人,既然她都说是好戏,那肯定就是好戏了,也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就是刚才,新来的洪姨娘拧着个篮子,领着个丫头,去了爷的外书房。”
“可是给爷送点心?”姨娘送点心给爷们,这种乔段,徐璐就早在妇人圈里听得耳朵都生茧了。
香草抿唇笑了起来,颇是不屑,“夫人所料不差,确是送点心。只可惜,爷的外书房岂是那么好进?连院门都没有靠近,就被拦了下来。”
“洪姨娘自报身家,又拿御赐作招牌,可惜仍是没人理她。外头镇守的侍卫,动也不动,只对她说,爷的外书房,闲人免进。洪姨娘不信邪,非要进去。还说‘我是圣上御赐的,你们敢拦我?’那些侍卫像看死人一样看她,呵呵。”
徐璐微勾双唇,想着当初她去外书房的情景,也并不比洪姨娘好上太多。要不是她还是凌峰正妻身份,估计那些侍卫都不会甩她吧。
有时候想来,也挺泄气的,她身为凌峰的妻子,在内宅倒是呼风唤雨,可在外院,她堂堂嫡妻身份也是到处碰壁。她也看得出,凌峰那些贴身侍卫,以及暗处的那些暗卫,对她也只是面子情儿,想来就挺窝囊。不过也没办法,男人是一家之主,女人再是尊贵,也就是男人的附属品,那些暗卫铁卫都是凌家一手训练出来的,只认凌峰一个主子也情有可原。
“洪姨娘进不去,硬闯也被拦了回来,只好在外头大吼大叫,左一句我是御赐的,右一句我是代表朝廷,你们怠慢我,就是怠慢朝廷,可惜侍卫们依然不理她。最后洪姨娘没了办法,又拿银子开道,仍是不成。最后夫人您猜洪姨娘接下来又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
香草脸上闪过奇怪的神色,似不屑,又似好笑,“洪姨娘最后,居然开始色诱那二人。把领子拉得好低,里头粉红色的抹胸都露了出来,那声音,娇媚的很,那眼神呀,简直要勾魂。可怜那两个侍卫,年纪轻轻的,估计也还没娶媳妇,果真让洪姨娘勾了魂去。当真把洪姨娘放了进去。”
徐璐木住,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香草又继续道,“洪姨娘进去后,奴婢就不得而知了。因为爷的外书房,奴婢可不敢随便靠近的。奴婢就只能在外头仔细看了一会,洪姨娘进入院子后,又遇上一道关卡,不过她的美色也不管用了。呵呵。”
徐璐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是,因为守第二道门的是女人,呵呵。”
“可不是,洪姨娘也不可能拿美色去勾引女人的道理。所以她也就只有那三板斧了,第一句就是,我要见爷,让我进去。第二句就是我是御赐的,你们敢拦我?第三句又是,我可是朝廷御赐的,你们有几个胆子,敢拦着不让我见爷?我可是奉圣上之命,特地来服侍爷的。奴婢清楚的看到有一个丫头进去通报了,但过了一会儿就出来,说是奉爷的命令,让洪姨娘回去。”
香草顿了下,又说:“洪姨娘不相信,就嚷着说那些丫头胆大包天,还说爷不可能不见她的。于是就要冲进去,小厮丫头们全都拦着她,大概动静闹得有些大,里头响来摔茶盏的声音,很是响亮,紧接着,里头又冒出了几个人影,捉着洪姨娘的手臂就拖了出来。洪姨娘被扔到院门外,一时间找不着北,最后实在没了法子,只能哭着离开了。过了一会儿,爷也从里头出来了,衣袍下摆似乎被茶水弄湿了。”
看来,她假借凌峰的名义给洪氏送礼物,果然凑效。
“爷出来的时候,脸上可不怎么好看呢。还让人把守门的侍卫拉下去打板子。”
大概是凌峰正在外书房有要事儿处理,洪氏这时候跑去,不正是自找死路嘛。凌峰办正事的时候,连她都不敢去打搅的。这洪氏倒是有胆色,还那么的没规矩,难怪要被打出来。这两个侍卫简直就是无妄之灾了。
“豆绿,等会子拿两瓶金玉膏给那两个侍卫,另外,再让外厨房多做些滋补的给他们端去。洪氏狐媚,侍卫们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有不中招的,爷也太严苛了些。”徐璐多少有些愧疚,两个侍卫挨板子,多少也是她纵出来的结果。若非洪氏自以为是,他们也不至于挨板子了。
豆绿领命出去后,徐璐又问香草,“洪氏现在回去了?”
“是的,已经回去了。”香草说,“夫人,这洪姨娘不顾府里的规矩,硬闯爷的外书房,扰了爷的清静,夫人要不要好生教教洪姨娘规矩?”
徐璐这时候才想明白,原来凌峰说她这个主母太清闲,要她把主母的规矩做起来,原来说的是洪姨娘呀。
只是她想不通,凌峰既然恼了洪氏,为什么不自己处理?还有,洪氏那样冒犯了他,刚才为何不直接不与自己明说?
徐璐想了半天,也不敢真的就下结论,凌峰真有美人在前而坐怀不乱的本领。但洪姨娘不顾府里的规矩,打扰凌峰办公,还惹得凌峰发这么大的火,她这个主母若再不行动起来,就真的白混了。
于是徐璐说,“你让侯妈妈,再好生给洪氏教教规矩。并告诫她,若再有下次,直接送庄子去。”
“是,夫人。奴婢这便去。”
香草俐落地起身,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徐璐摇了摇头,“都一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的爱溱热闹。”不过凑热闹也是人之常情,连她本人,也爱凑这份热闹呢。不过因身份不同了,不好明着表现出来罢了。
过了不一会儿,香草进来回禀徐璐,“奴婢让人打了洪姨娘三十下手心,侯妈妈也因没有教好姨娘规矩,也让奴婢拉到二门子里打了十板子,不过也就是意思一下罢了。其余服侍在屋子里的丫头也让奴婢打了十板子,理由是身为姨娘房里服侍的居然还让院子里的丫头跟随,此为失责。刚才陪洪姨娘一道去的丫头,被奴婢赏了二十嘴巴,让人捆了起来,丢进柴房了。奴婢觉得这丫头不该再留在府里,还请夫人示下。”
“那丫头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
“叫羞花,是公主府出来的,都在院子里侍候的。”
“胆子倒是不小,明知主子私去外书房不合规矩,也不知规劝,也不必再留着了,送庄子吧,让人看管起来。”她看着香草,意有所指,“公主府出来的奴才,可得慎重处理。你可明白?”
“夫人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的。那羞花模样儿也是不错的,想来庄子里的那些老光棍还是会怜惜一二的。”
“你办事我放心,就这么着吧。”这就是决定了羞花的命运了。不过这儿没有人会同情羞花,大富之家的奴才,命运本来就不由人。若再站错了队,也就只有被炮灰的下场。对于姨娘,也由不得徐璐心慈手软。
香草又说:“奴婢还把戚姨娘也打了。”
徐璐大吃一惊,“这回又是什么理由?”
香草呵呵一笑,“戚姨娘与洪姨娘同住一起,洪姨娘要做什么戚姨娘会不知道,明知不合规矩,却不阻拦,是为同犯。所以奴婢也让人打了她二十手心。”
徐璐先是呆了呆,然后又说:“你做得很好。”她还是小看了香草,这丫头自小生活在权贵世家,对姨娘的心思把握得很是巧妙。戚姨娘这二十戒尺下来,就算不与洪姨娘彻底离心,至少二人也不会同一阵线了。
……
这一日,徐璐接到刘夫人的请贴,知府刘向东的闺女刘盈及笄之礼,请徐璐去观礼。
因刘向东是凌峰的人马,徐璐与刘夫人私交也甚好,这个场子肯定要捧的。于是徐璐一大早就过去了,以示对主人家的尊重。
在礼节方面,徐璐绝对让人无可挑剔,虽说她身份高,但一旦答应了别人的宴请,就绝不拿架子摆谱,都是早早就去了的。
以往不管徐璐参加哪一家的宴客,如此早就登门,主人家热情接待的同时,对徐璐也是打从心里敬着的。
刘夫人也是如此,她也没有料到徐璐会如此早就来,意外的同时,脸上也笑开了花,热情接待了徐璐的同时,还把她娘家亲戚也一并介绍给徐璐。
刘夫人的父亲余文华,是京城余家旁支,京城余家虽说算不得高官厚爵,但在一般官宦眼里,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了。首先,余家的姻亲个个都厉害,吏部尚书方知礼,镇国侯方知义,庆昌侯杨启安,都是余家的姻亲。紧接着,余家长房如今拜官正三品工部侍郎,余家长房夫人何氏,又是执清贵牛耳的何家长女,虽说何家老爷子已致仕,势力已大不如前,中生代也没有太出挑的人物,却也把持着某些重权机构,并且新生代里也有不少尖子,何家胜在门生遍地,朝中故旧甚多,这股力量纠结起来,也是一股巨力。
三十年前的余家,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家,因儿子争气,考中了状元,后来又因缘际会娶了当时执清贵派牛耳的何家长女,然后平步青云至现在。余家长房显达后,也带动了余家旁支偏系跟着沾光,前朝天启初年间,就把族中堂弟们接进了京,上最好的学堂,然后靠着何家的门路,在朝中也都混了不大不小的前程。
刘夫人的父亲与余家长房也只是从兄弟的关系,但古人重视宗族力量,余家旁支进了京,虽未与长房住到一起,小辈们子女却是统一按着排辈份。今日刘盈的及笄礼,刘夫人的娘家亲戚虽未全来,但也让人送了重礼来。这也证明余家人很是团结,二来刘向东大小也是个热灶吧。
余家的老家并不在京城,而是建州。这时候,建州老家余家的亲戚也基本上都来了。
不多时,刘家的女客基本到齐了,有徐璐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在相互介绍后,大家也熟络了起来。其中,还有一个徐璐不认识,却又不得不认识的人。
三年前已致仕归乡荣养的阁老夫人,杨老夫人。
这杨老夫人,也是凌峰元配嫡妻杨氏的亲祖母。
而徐璐这个凌峰继妻,在元配嫡妻的母亲面前,居然有点儿理不直气不壮的感觉。
虽然徐璐个人觉得,她不应该有这种感觉,可架不住这眼前这位老太太那一身的盛气凌人。
瞧瞧她的第一句话,“这就是我那孙女婿新娶的继室?”
对于有条件的人家来说,继室二字简直就是侮辱人。虽然徐璐没有这个感觉,可架不住世俗礼教呀。继室就是比元配低上一筹,你就是气得吐血,也是无可耐何的。所以徐璐控制了自己的脾气,淡淡颔首致意。
她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对一脸尴尬的刘夫人道,“姐姐不必管我,去招呼其他客人吧。”
刘夫人看了杨老夫人一眼,她也没料到杨老夫人与徐璐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讪然而歉意地对徐璐笑了笑说,“林夫人一会儿就来了,她先前就与我招呼过,她好像找夫人有些事儿,等会子林夫人一来,我就让丫头来通知您。”
徐璐知道,这是刘夫人找理由隔开她与杨老夫人。尽管不喜这老太婆,但堂堂督抚夫人,哪能怂呢?于是徐璐笑了笑说:“好,等会子林家姐姐来了,让她来这儿找我。我就在这儿等她。”
刘夫人无耐,但也只能如此了。心头也懊悔不已,早知这杨老夫人临到老昏溃成这样,就坚决不会请她来了。一个已致仕的阁老夫人,孙女早就没了,还一心以凌峰的祖母自居,真不要脸。
刘夫人确实还得招呼其他客人,也还有其他事儿要办,也不好多呆,又陪笑了几句,这才带着忐忑离去。
这时候,刘家的客人并不多,除了徐璐以及刘夫人的娘家亲戚外,就只有杨老夫人以及两个儿媳妇,还有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
余家一干妇人对徐璐倒也客气友好,只因双方没见过面,说话也只是客客气气,完全是凑数,不至于气氛冷场。徐璐发挥社交本领,以与刘夫人是忘年交为晃子,在余家女眷里打开了一条口子,在徐璐的有心结交下,倒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随着不时有客人到场,大家的话题也聊得广泛了。徐璐也从陪衬的角色,渐渐占据主动。
一般双方不认识的人会到一块儿,打破隔亥的最好方法就是从大家都认识的人说起,直到双方都说起英国公夫人时,杨老夫人轻咳一声,“自从我家老爷子致仕离京,转眼已有三年未见到过张老夫人了。”她笑问余家一位舅夫人,“张老夫人可好?”
余家舅夫人回答:“晚辈前年曾随长辈一道进京,拜见过英国公夫人,却未曾见过老夫人。不过听我大嫂子提起过,张老夫人身子还挺硬朗的。”
杨老夫人欣慰地说:“那我就放心了。唉,想当初,我与张家妹子可好了。我那大孙女,还是张老夫人给作的媒。可惜,那孩子命苦,嫁到凌家不到两年就没了。也是她没福气,否则别的女人哪有资格享这个福的?”
杨老夫人嘴里的“别的女人”,指的当然就是徐璐。众人下意只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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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来者不善
徐璐心里不豫,但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愿与这老太婆打嘴仗,那样只能平白添一桩笑话让别人看,只好说:“老夫人请节哀,先夫人虽已不在人世,却享受着朝廷国夫人的供奉,也算是告慰她在天之灵了。”
杨老夫人冷笑:“活着都没能享受,死后享着又有何用?鸠占鹊巢之人,也配说这种话。”
屋子里鸦雀无声,众人都觉杨老夫人太过了,甚至连她的两个儿媳妇也在替她打眼色,但杨老夫人丝毫没有瞧见似的,盯着徐璐冷笑着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可有些人呀,却是忘恩负义呢。”一副“若非我孙女死得早,凌家少夫人的位置,岂有你的份”的不甘心的怨毒,以及徐璐走了狗屎运,能有今日身份地位,更要感恩的模样。
徐璐微笑着,“听老夫人的意思,我还得真该感谢老夫人您了?”
杨老夫人冷哼了声,徐璐环视一圈,扬声道:“那么我这个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衔,也是老夫人替我求来的?”
屋子里陡然静了下来,风寒骤起。
杨老夫人豁地转头,瞪着徐璐。
徐璐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语气冷道:“老夫人,是也不是?”
“你……放肆,怎么这么没家教。有你这么与长辈说话的吗?”杨老夫人当然不敢说徐璐的诰命夫人是她给求来的,她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说呀。心头更是恨极了徐璐,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贱人。若非她孙女福薄,哪有她的嚣张?
徐璐淡淡一笑:“我年纪小,不懂礼数。老夫人若是看不惯,您就教教我,对待辱我骂我的长辈,我这个小辈又该如何自处?”
杨老夫人目露凶光,却是半分办法也无。刚才以为徐璐年纪轻,出身又不高,这才硬仗腰子地给她难堪,可徐璐却是分毫不让,就当场与她顶起牛来。顶得她肝痛胃胀,却又拿她无可耐何。
杨家的两个媳妇赶紧过来打圆场,一个对老夫人说:“娘又在想念秀娘了,唉,秀娘自小养在老夫人身边,如今秀娘没了,老夫人总会陷入磨怔。凌夫人,请您勿怪。我婆母只是太想念孙女的缘故。”
另一个也赶紧拿了茶杯递给杨老夫人,“婆婆喝口茶,别再去想秀娘了。秀娘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您再想也是没用的。峰儿新娶了媳妇,您应该高兴才是。”
杨老夫人找了台阶可下,气冲冲地喝了茶,拍了茶几,恨声道:“我就是看不惯有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徐璐目光冷冰,“杨老夫人,是谁小人得志了?说来听听?”她看了周围一眼,又冷声道,“我敬您是先夫人的祖母,年纪也一大把了,本不想与你计较。可撒泼也要适而可止。你孙女是我害死的?是我抢了她的位置?还是我踩着她往上爬?”
屋子里的人左看右看,一个是峰峰宠爱的新夫人,一位是阁老夫人,虽说已是致仕,但在朝中影响力还在,她们这些小胳膊小腿的,还是不要渗和了。
但有人却是不怕的,杨夫人
丈夫是刑按察使的杨夫人,见徐璐被人为难,又见别人不肯出头,直觉这是搭上徐璐的大好机会,于是便大声道:“自己的孙女没福气,居然跑去怪别人。这可比小人还不要脸呢。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人,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杨老夫人正被徐璐质问得下不了台,闻言仿佛找到潜死鬼似地,她瞪着杨夫人,咆哮道:“你是哪家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看着杨夫人身上藏青底白色撒花比甲,不屑地道,“这老刘家也越发回去了,闺女及笄,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也请。也不怕降了身份。”
这就是赤祼祼地轻视杨夫人之意了,杨夫人脸胀得通红,正要反唇相讥,徐璐悠悠地开了口,“杨夫人,这儿都是身份高贵之人,你我还真不配坐到这儿,咱们就坐到门口去可好?”
徐璐说着,人也站了起来,果然要往外走去。杨夫人心里一喜,也赶紧起身,大声道:“凌夫人说得极是,咱们身份低,还真不配坐这儿的。还是让给这位尊贵的老夫人坐吧。”
这下子,屋子里的其他女眷也坐不住了,徐璐堂堂督抚夫人,朝廷钦封的一品诰命夫人都自认身份不够格了,咱们若再坐在这儿,岂不让徐璐吃心?还有,杨老夫人也确实过份了,难怪一向温柔谦和的徐璐也要发飙,当场发作。
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杨老夫人虽然尊贵,但已过气了。而凌峰徐璐夫妇年纪还是如此的年轻,将来也还有一番大造化。杨老夫人得罪了就得罪了,但若得罪了徐璐,可就不妙了。
徐璐面上淡然,但谁不知道她心里积着一肚子火呀,这时候再不识趣,包准死得更加难看。
于是,屋子里的人除了杨老夫人一家子外,全都走得干干净净。一些小心谨慎之人甚至还对杨老夫人说:“坐得久了,去外头透透气。”
余家女眷左右看了看,最终,刘夫人的一位堂嫂也果断起身往外头走去,余家诸人也跟着走了一干二净,纷纷让丫头抬着凳子,坐到厅堂门口。
这时候,徐璐与杨夫人就坐在厅堂口里,身边围坐了一大堆人,一些出来得迟的,实在没了位置,也只能坐到外头走廊上去。而这儿的动静如此明显,早已有丫头慌张地向刘夫人禀报。
刘夫人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嘱咐女儿了,飞快地从西厢房出来,看到走廊上的一群人,头都要炸开了。从抄手游廊过来,边走边疾声道:“唉呀,这是怎么了?怎么全都跑到外头了?”客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生了冲突,这是正为主人家最不愿看到的。可闹事的双方客人她一个都惹不起。尽管心里把杨老夫人骂成臭头,这时候刘夫人处理起来还是滴水不漏的,一边向徐璐等人陪不是,一边把客人请到西厢房去。西厢房是女儿刘盈的寝居,把客人请到这边来,也还不算失礼。虽然这么多人挤在这儿,是挤了些,但总比人家抬着凳子坐到走廊上好。
刘夫人又对大家好一番赔不是,说她考虑不周全,怠慢诸位。
徐璐说:“横竖大家又不是外人,我知道姐姐的难处的。刚才也是我鲁莽了,我在这儿向姐姐赔不是。虽说不配与杨老夫人同处一室,但好歹也要看在盈姐儿的面上,委屈杨老夫人了。诸位,咱们还是去厅堂吧,总不能因我个人原因,让刘家姐姐为难是不?今日里天大地大,盈姐儿最大。”
众人暗笑,这位凌夫人倒是会说话,即周全了刘夫人的颜面,又圆了她本人的面子,也给大家一个台阶可下,恐怕如今最为难堪的,就数杨老夫人了。
但杨老夫人难堪与否,与她们又有何相干呢?这凌夫人都不怕得罪了,她们又何须惧怕?于是一干人又重新回到厅子里,相继谈笑风生来。然后眼睁睁看着徐璐领着杨夫人一道雄纠纠气昂昂地来到杨老夫人跟前。
屋子里清丝雅静,只见徐璐坐了下来,朝杨老夫人微微福了身子,笑着说:“看在盈姐儿的份上,还请老夫人容许我们与您同处一室。”
诺大的厅堂里,也能听到杨老夫人的喘息,是那样的剧烈,那样的急促。杨家两位媳妇的疾声安抚,以及徐璐唇角恭敬而谦卑,却又晶亮的双眸。
这时候,只听一声重重的茶盏搁在桌上的声响,众人静了一会,看着杨老夫人。
杨老夫人到底是久经场面的,刚开始还气得青筋暴露的额头,此刻又慢条斯理地对自己的孙女说:“丽娘,你要记住了,不管将来你有何出息,这礼仪肯定是要学好的,不然就算再有造化,也一样要被人耻笑的。”
徐璐也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侧头对杨夫人道:“我这丫头,叫豆绿,从小服侍我。如今年纪也快到了,麻烦夫人帮我瞧瞧。不愁大富大贵,只要品性好,长辈不是那种眼高手低的就是了。”
杨夫人笑着说:“是,我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嫁人不光要看哥儿品性,还得看长辈是否明事理。否则爷们再好,若遇上个胡搅蛮缠的,可就有得熬了。”
徐璐点头,“正是此理。”
那个叫丽娘的姑娘瞧自己祖母又要发作,赶紧给杨老夫人揉着心口顺气:“祖母不要生气了,为着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多不划算呀。”
杨老夫人说:“还是我的丽娘懂事,不像有些人,简直就一暴发户。”
丽娘微笑着,耳边垂下的嵌红宝石耳环闪动着动人光茫,一派大家闺秀气质,“祖母自小教导孙女,不可与人争吵,女子以柔顺为美,不以强辩为能,孙女一直牢记于心。”
徐璐何偿不知道,这对祖孙刻意针对自己,不过也懒得与这类人争辩,眼观鼻,鼻观心。
过了不一会,刘盈的及笄礼开始。众人各就各位,徐璐因是观礼身份,不便坐主位,后来才发现,杨老夫人是今日被刘家请来作正宾的。
刘盈的及笄礼虽比不得京城的森严,但因刘家才来泉州不久,能有这种规模,也算不错了。
因在刘家与杨老夫人起了冲突,双方都没有心思多呆,等刘盈行完及笄礼,吃过饭,徐璐就起身告辞。
回到凌府后不久,刘夫人的贴身婆子就来了。
那婆子向徐璐磕了头,赔笑道:“……前两日我们夫人娘家就派人给小姐送了及笄之礼,因路徒遥远,今日才送到。也都是些京城流行的衣料布切和几盒上等的胭指。夫人觉得这胭脂还不错,很适合凌夫人,特地吩咐奴婢给夫人送些来。虽然不值几个钱,却也是咱们夫人一片心意。还望凌夫人不要嫌弃。”
出自京城御脂坊的胭脂,一般人可是无法享受到的。尤其这御脂坊是与内务府合作,专门供应宫中贵人胭脂,以及京中大富女眷,普通老百姓连门都摸不着。徐璐虽然在泉州,也时常听说京城御脂坊的大名。这六盒颜色各异,用紫檀包装,轻轻打开,便有股扑鼻的馨香,掂了些在手背上,轻轻一摸,细腻温和,轻轻揉开,滑腻的水汁就浸进了肌肤,肉眼就能看到被涂抹的地方立马变得湿润而滑腻。果然为上等佳品胭脂。即能妆点姿容,又起到美容养颜的功用,不愧为御用上品。
其实徐璐年纪轻,基本上还用不着胭脂的,但保养方面,可是面面俱到,她如今吃的用的,洗的,全都是上上品,养得白白嫩嫩,皮肤也是吹弹可破。那可是凌家专用御医路玲玲亲自配来快马国鞭送过来的,功效并不输给御脂坊。
不过刘夫人亲自送来,徐璐当然得接着,还笑着对这婆子道:“替我向你家夫人说声谢。胭脂我收下了,我很喜欢。”送礼是一门学问,收礼也是一门学问,不管喜不喜欢,都得表现出浓厚兴趣来才成。这样送礼的人才会感到心安。
那婆子又赔着笑脸道:“今日里的事,我们夫人也怪不好意思的,都没脸来见夫人您了。所以特地让奴婢过来,代她向您陪罪。我们夫人并不知道杨老夫人会是那般人,否则,也绝不会请她做小姐的正宾了。”
徐璐笑了笑:“无妨,这哪能怪你家夫人呢,横竖不关她的事,回去让你夫人不要放心上了。我又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最后还让人打赏了这婆子几十个钱,并让人包了厨房里新做的点心,让这婆子带回去。表示她与刘夫人的感情,并不会因为杨老夫人的出现而被破坏。
这婆子千恩万谢地接过点心,又对徐璐说了句让她震惊万分的话来,“我家夫人还要奴婢转告您,杨老夫人似乎不怎么甘心呢,还扬言找个日子登凌家大门。”她飞快地看了徐璐的脸色,又赶紧弯下腰来,小心翼翼地道,“我家夫人觉得这杨老夫人准不会安好心,怕夫人没个准备,吃上闷亏,所以特地要奴婢转告夫人您。也请夫人事先有个准备。”
那老太婆还要来凌家,用脚趾头想也不会是好事。徐璐心头厌烦,但也不至于表现在脸上,于是笑着说:“我知道了,多谢你家夫人的提醒,这个情,我领了。你可是你家夫人身边最得用的,我也不多留你了。豆绿,你替我送送嬷嬷。”
豆绿送了人回来,一脸气忿地道:“那杨家老太婆也忒可恶了。刚才奴婢套了罗妈妈的话,罗妈妈说,那杨老夫人有可能直接登咱们家的门,借口祭拜先夫人为由,要给您难堪呢。”
杨老夫人能给徐璐的难堪,也就是借着世俗礼教,逼迫徐璐在先夫人杨氏的牌位前执妾礼罢了。
话说,徐璐初进门时,按规矩,也得向先夫人的牌位执妾礼的,也不知是操持婚礼的凌芸忘了这一层,还是凌峰也没有想到,徐璐并未向先夫人磕过头。如今她连先夫人的牌位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俱说杨氏的牌位在凌家祠堂里,以后徐璐还是要回京城的,正式记入凌家族谱,需得跪拜一次,每年祭祖,也得跪拜一次。除此之外,外人可是管不着她的。
当然,遇上强横的娘家人,也有可能借着给先夫人祭拜的由头,或是翻新坟墓什么的,徐璐这个继室,确实还得去磕那个头的。今日与杨老夫人可没有客气过,这种专门拿世俗礼仪来恶心继室的事儿,杨老夫人还是做得出来的。
徐璐心里也烦的很,她当然不屑与一个死人计较,可也架不住这些令人厌烦所谓的元配娘家人,摆出一副即羡又妒恨的表情,似乎她占了她女儿好大便宜似的。真是的,凌峰的条件确实是上上乘,谁家闺女嫁到凌家,保证吃穿不愁,并能惠及一大家子,但你闺女福薄,早早就升西天极乐世界,又怪得了谁?有本事,你要凌峰不娶继室呀?哼,没那个胆子为难凌峰,就跑来欺负她。真是的,当她是软柿子好捏不成?
徐璐生了一顿闷气后,也只能让人把香草找来,她是凌芸的陪嫁,想来对杨氏的事儿清楚些。
“以前先夫人还在世的时候,你可还有印像?”
香草愣了下,一时间不明白徐璐为何会问及先夫人的事,但主子都开口了,也断不能不回答的,于是香草斟酌了语气,回答道:“先夫人进门的时候,奴婢早已随小姐嫁去夫家,对先夫人并不怎么了解。不过先夫人是个很温柔贤惠的女子。”
徐璐也从凌峰嘴里知道,先夫人杨氏是个贤惠的女子,于是点点头,又问:“那么先夫人的娘家呢?与先夫人来往可密切?”
“这个,奴婢自从随小姐陪嫁至叶家后,还真不怎么清楚的。不过奴婢倒是知道,先夫人自小就没了母亲,一直跟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后来先夫人因病没了,先夫人的祖母差点都哭晕了过去。”
看来,杨老夫人对杨氏确实是祖孙情深,难怪会看自己不顺眼。杨氏一死,杨家与凌家的纽带彻底没了,凌峰顾念旧情还好,不念旧情杨家就只有眼睁睁看着徐璐水涨船高的份。难怪会视自己为眼中钉。
也多亏了刘夫人事先给徐璐的预警,不出两日,杨老夫人果然趁凌峰在家时登门。徐璐因早有准备,倒也从容不迫,丝毫不显慌乱。她不知道凌峰对杨氏究竟有多少感情。但凌峰对杨老夫人甚是客气,不但亲自接待,还恭敬行晚辈礼,嘴里依然声称祖母。
杨老夫人只带了一个孙女来,也是那日在刘家徐璐见过的叫丽娘的姑娘。
“秀娘都去了多年,难为你还肯叫我一声祖母。”望着凌峰,杨老夫人眼里满是欣慰。
凌峰正色道:“秀娘虽没了,但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份夫妻之情是永不改变的。叫您一声祖母,也是当得的。”
杨老夫人特地看了徐璐一眼,又慈爱而温暖的望着凌峰,“好好好,峰儿果真有情有义,老爷子确实没有看错人。秀娘在地下若知你还对她念念不忘,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了。”
那个叫丽娘的姑娘也脆生生地道:“祖母,大姐虽没了,但姐夫对大姐的情意却是一片真心实意。您老人家也不要再伤心了,应该高兴才是。”
凌峰微微皱了下眉头,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看着丽娘,笑道:“你就是丽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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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痛并快乐着,但想要多挤些时间真的不容易,所以亲们也别嫌我慢,解释了万多遍了,我嘴巴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总归一句话,感谢支持我的亲们,不管如何,我不会弃坑,不会太监。更不会虎头蛇尾。尽我最大努力好好地写文。
第153章 来者不善(二)
丽娘朝凌峰福了身子,声音脆甜,“姐夫您记性可真好,这么多年了,还记得丽娘。”
凌峰笑道:“当年秀娘进门,你才丁点大,想不到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果真是女大十八变。”
丽娘笑得端庄而羞怯,“大家都说我和大姐长得很是相像,姐夫瞧瞧,是也不是?”
凌峰打量她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你和丽娘一样,长得都是貌美如花,但若论相像,不像,一点都不像。”
“是吗?祖母,哼,您骗我。”杨丽娘朝自己的祖母跺了脚,一派小女儿的天真无邪。
杨老夫人笑骂她道:“祖母骗你做什么?你与秀娘长得确实相像。不过你姐夫大概是怕瞧到你触景生情吧。唉,傻丫头,你大姐一晃也去了好些年了,直到如今,咱们一直没有祭拜过她。前几日,我还梦到秀娘,想她年纪轻轻就没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心里就拧得慌。也亏得你新娶了继室,新夫人我看也是个懂礼数知规矩的,峰儿,你可真有福气。”
杨老夫人提到徐璐,徐璐也不好再当壁角了,上前一步,福了身子,“老夫人抬举徐氏了。”
杨老夫人丝毫没有当日的咄咄逼人和胡搅蛮缠,甚至慈爱地说:“那天在刘家偶然遇上,我一时钻了牛角尖,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匆怪。”
凌峰目光望了过来,似在凝惑,徐璐也没解释,只是说:“老夫人说笑了,那天的事,我都已经忘了。”
杨老夫人又仔细打量了徐璐,对凌峰说,“新夫人生得不错,人也端庄。一看就知是贤惠的,也知书达理。峰儿,祖母在此恭喜你了。”
凌峰拱手道:“多谢祖母廖赞,”
杨老夫人又拉拉杂杂地夸了徐璐一通,直把徐璐夸得不好意思,但徐璐也知道此人来者不善,也沉住了气,耐心等着她的下文。
果然,杨老夫人话锋一转,又看着凌峰垂泪道,“峰儿如今也有了新夫人,祖母也替你高兴。总不能因着秀娘就耽搁你的终身,那样秀娘就真成了凌家的罪人了。只是,我好歹是秀娘的亲祖母,看到你能幸福过下去,一方面替你高兴,另一方面又替秀娘不平。想着秀娘都死去六年了,却坟前凄凉,将来连个替她上香的人都没有,想着她一个人在地下孤苦无依的,也渗得慌。所以我想给秀娘做场法事,替她超渡,让她早去极乐世界。峰儿意下如何?
凌峰下意识看了徐璐一眼,只见徐璐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祖母疼秀娘的心思,我是知道的。既然祖母梦到秀娘在地下孤苦无依,给秀娘做法事也不是不可。只是,秀娘牌位在京城,她本人也葬在山东老家家坟里,家中每年也要派人回乡祭祖,绝对不会委屈秀娘在天之灵的,这个倒不劳祖母操心。再则,现在的时节,也不是做法事的最佳时候,我人也在泉州,公务缠身,多有不便。若祖母得空,今年过年,咱们回京给秀娘做一场法事如何?”
杨老夫人赶紧说:“我知道峰儿公务缠身,抽不开身。我也不敢劳烦峰儿,峰儿可是做大事的,一心为朝廷为百姓做贡献,哪能只顾儿女私事?如今,你也娶了继室,也能替代秀娘服侍峰儿,秀娘在天之灵也算欣慰了。我的意思是,就让峰儿的新夫人替代你回老家一趟,给秀娘做场法事如何?”杨老夫人看着徐璐总算露出的愕然的脸,放缓语气,问凌峰:“峰儿,你的意思呢?”
继室本来就有给元配祭拜的规矩,若元配子女提出给嫡母做法事,上坟之类的,继室也得出现,同样还得行妾礼。元配娘家提出也是如此。
凌峰明白杨老太太的心思,就是要给徐璐一个下马威,或是借此理由,达到她另一个目的。
徐璐心头火大得厉害,果然这些人老成精的人物,没一个是安好心的。她看向凌峰,想要看凌峰如何回答。
所幸凌峰还颇是维护自己,只是说:“祖母,徐氏才刚进门,对这些事务多有不熟。再则,徐氏虽已进了我凌家大门,却还未正式拜见父母长辈,也还没有告知先祖,若贸然就给秀娘做法事,也是对秀娘不尊重。要不这样吧,等明年回京,徐氏面见公婆,祭告祖宗,正式记为凌家妇后,再给秀娘做场法事。祖母意下如何?”
凌峰的理由虽然牵强,却也说得过去。这徐氏虽嫁给了凌峰,却还未正式拜见公婆,也还未记入凌家族谱,也还算不得正儿八经的凌家妇。公婆都没见着,就要先祭拜元配嫡妻,也确实说不过去。
杨老夫人说:“原来如此,是我鲁莽了,那秀娘的事儿,就暂且先搁下吧。等日后再议。说实话,我也挺喜欢你这位新夫人的。只是,年纪如此轻,却要挑起凌家重担,也真难为你了。”
徐璐知道这杨老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给杨氏做法事只是晃子,真正的目的恐怕还是她的另一个孙女丽娘吧。
果然,杨老夫人又提及了徐璐的诰命夫人衔,恭喜了徐璐后,话稀一转,又提及了两个御赐的姨娘,“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你们小两口正值新婚燕尔的,怎么还给赐妾来了?”她看着徐璐,一脸慈爱,“我听说,这两个姨娘还不怎么安分?”
徐璐回答:“还好,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教,已懂得规矩了。”
“懂规矩就好,怕的就是不懂规矩,仗着朝廷御赐胡作非为,与你这个主母别苗头,可就麻烦了。”杨老夫人抓着徐璐的手,“唉,也生受你了,才进门不久,就遇上这种糟心事儿。不过你也不要灰心,峰儿再是仗义不过的。当年秀娘嫁给峰儿,就是秀娘怀孕,峰儿也不曾主动纳妾的。还是秀娘过意不去,特地给峰儿安排了两个通房。想来,峰儿断不会叫你失望就是了。”
徐璐望了凌峰一眼,发现他也瞧着自己,她抿唇一笑,温婉道:“老夫人说得极是,夫君对我是极好的,对先夫人,也是极为敬重的。先夫人在天之灵,也可告慰了。”算了,实在没必要与一个死人置气。徐璐也就忍下杨老夫人的挑唆离间。
杨老夫人又爽郎笑:“也亏得峰儿念及旧情,还肯叫我一声祖母,今日里我也托个大,你也叫我一声祖母吧。老夫人老夫人的叫着,怪见外的。”
大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徐璐面上依然叫得欢快,“老夫人抬举我了,那徐氏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杨老夫人高兴,笑得脸上皱纹可以夹死苍蝇,甚至还说:“好好好,今日又多了个孙女了。不过你这声祖母,可不是白叫的。来,这是给孙女的见面礼。”一对顶极羊脂玉手镯,雪白透亮,如凝脂般,质地细腻滋润晶莹洁白,少瑕疵,镯身细腻、光亮、温润。整个镯身,近乎无瑕,光泽正如凝炼的油脂。这是难得一见的极品羊脂玉。外头万金也是难买到的。就算能够买到,也绝对没有这般上好的成色。
杨老夫人送如此名贵的镯子,徐璐也有些吃惊,心想,这老太婆为了她的目的,还真是下足了血本了。
“如此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要的。就留给丽娘妹妹做嫁妆好了。”徐璐当然不可能要,万一要了,就是拿人手软了。
但杨老夫人说什么也要给徐璐,甚至连“可是看不起我这个祖母?”这种话都出口了,徐璐就没法子坚持了,忍不住看了凌峰一眼。
凌峰淡淡地道:“既是祖母送你的,就收下吧。”
徐璐只好收下,但心里越发提高了警戒。
见徐璐收下镯子,杨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就告辞离开,连饭都没有吃。
徐璐当然不可能诚意留饭,但人家送了这么贵重的镯子,心里不情愿,也得做做样子。但人家铁了心要走,也是没法的,只能把愕然装到心头,和凌峰一道把杨老夫人送出了门后,忍不住问凌峰,这是怎么回事?
凌峰淡淡一笑,“你那镯子,人家可不是白送的。”
“我当然知道,只是为何不趁机提出条件呢?”徐璐百思不得其解。
凌峰呵呵一笑,“所以,这就是杨太夫人的高明之处。”
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当着人家的面,恭敬叫祖母,背着就叫杨太夫人,显然,这人对杨老夫人的恭敬也只是装出来的罢了。
想到这里,徐璐又释怀了,管她是塞妾,还是给她添堵,她都接了。
徐璐料定,杨老夫人还会有后续动作,果然,第二天晚上,杨老夫人又携丽娘登门,一道随同的,还有一位身份贵重的人物。
这人身份还非同一般配,是凌峰的大姨母,徐夫人。
说起这位徐夫人,也是不简单的人家,出身老牌勋贵的郑国公府,又以嫡长女的身份,嫁入同是老牌勋贵的令国公府嫡子,如今已是堂堂国公府的当家夫人。
今日徐璐在家无事,又怕被人送请柬去喝所谓的赏花宴之类的,干脆借口去庙里上香为由,在庙里呆了半天,又去附近的名胜之地玩了一下午,回到家中,太阳已落山了。
“少夫人,这位姨夫人脾气可不大好,她等了也有小半天了,都快要发火了。若是给这位姨夫人留下不好的印像,要是回到京城在老夫人跟前歪一下嘴巴,可就不妙了。”墨香一心替徐璐着急,恨不得徐璐Сhā上翅膀,立马飞到客厅里去见长辈。
“姨夫人可不是一个人来,还带了好两位奶奶的,看样子,似是来着不善。”
“还有,杨老夫人也带了那位小姐过来,杨老夫人与这位姨夫人关系还匪浅。”墨香以前只是府里的三等丫头,又性子活泼,没少被文妈妈收拾。后来被徐璐赏识,放到重要的位置不说,她活泼的性子也有了用武之地。在凌家混得如鱼似水。当然不愿瞧到自己的女主子吃丁点儿亏。
反正已经迟到了,徐璐也不着急,先回到后院来,换了一身衣裳,重新梳洗一番,这才款款来到前厅子。
前厅熙和轩偏门大门洞开,里头已坐着两位中年贵妇,一个是杨老夫人,一个是凌峰的大姨母徐夫人。下首还坐着两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奶奶。身后围着媳妇丫环,一派的华贵气派。
“见过大姨母,大姨母安好。唉呀,杨家祖母也来了。真不好意思,今儿去庙里上香了,弄到现在才回来,让长辈久等了,真是失礼。”徐璐款款施礼,轻声细语。
杨老夫人笑呵呵地道:“璐姐儿可千万别这么说,只要璐姐儿不怪我们不请自来就好了,璐姐儿,来,这位是你大姨母,这可是你嫡母的亲姨母呢,你们应该还没见过面吧?”
徐璐羞涩地道:“是,还真没见过的。”
大姨母徐夫人面上搽了厚厚一层粉,双唇涂得红通通,身材庸肿,这是上了年岁容易发福的身子,但在满身的华贵打扮之下,一派贵妇人形像。
徐夫人冷冷盯着徐璐,把她从头打量到脚,好半晌才道:“峰儿媳妇好大的架子,我来了半天,都没个人影。到底是侯府世子夫人了,能见上一面,可真不容易。”
徐璐看着两旁各坐的妇人,一个个都坐在梨木官帽脚踏椅上,从容不迫地喝着茶,暗自猜着这些人的身份,细声细气地答道:“大姨母恕罪,今儿天气挺好,就去了庙里替远在京城的公婆请愿,希望公婆身子健康,长命百岁。大姨母远道而来,若是事先通知我,我肯定在家恭候姨母大驾的。”
徐夫人侧头对坐在左侧下首的一个少妇道:“听听,你这个表嫂年纪虽轻,嘴巴可利索的很呢。问她一句,就有八句十句等着我。你可要多向你这表嫂学学,别成日当个锯嘴的葫芦。”
徐璐惊讶地望着这妇人一眼,凌峰今年都二十有六了,这人居然比凌峰还要小,她还以为这人三十岁了呢。
这妇人叫徐梦兰,徐夫人的次女,凌峰的表妹。按辈份,确实要叫徐璐一声表嫂的。尽管徐璐年纪不大。
徐梦兰看了徐璐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娘自小就教女儿,女子不以诡辩为德。长辈的话,哪能驳斥呢?这分明是目无长辈的表现。女儿是万万不敢顶撞长辈的。”
滚你奶奶个蛋!
徐璐真要爆粗口了,女子确实不能顶撞长辈,但被人盖大帽子扣屎盆子,还一声不吭,那不是品德,而是蠢猪了。
不过,基于来者不善的道理,徐璐没有再开口。就纯当放屁好了。
徐夫人很满意女儿的话,却发现徐璐并不辩驳,只低头看自己的绣鞋,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用她特有的冰冷的,尊贵的,居高临下的目光,挑衅地打量着徐璐。
徐夫人不说话,她长年浸淫内宅,威严已是入骨,对付自家不听话的奴才,通常就是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一直盯,没有人能够在她的目光下不腿软心虚的。
但让她失算的是,徐璐并不是她的奴才,她在泉州也几乎是横着走的人物,再则,嫁给凌峰这么久,多少也研究了凌峰的亲戚关系,知道这个徐夫人就是凌峰嫡母武氏的嫡姐,但双方关系应该不怎么好,因为去年过年送礼入京的礼单中,并没有这个所谓的大姨母。想来关系也不怎样,所以她才不怕她呢。
于是,徐璐非常淡定地坐到徐夫人下首左测的位置,坐稳后,在两边的目光下,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我才嫁到凌家不久,对亲戚还不怎么认识,请问这位是?”她看着另外一位妇人。
徐夫人板着脸道,“这是你大表嫂,成氏。”
“原来是大表嫂,失敬失敬。”徐璐起身,正儿八经地福了身子。头上的赤金点翠凤钗垂下的南珠,却是不摇不晃。
成氏也从座位上起身,还了礼,“弟妹好,叨扰之处,还请海涵。”
“大表嫂说笑了,都是亲戚,相互走动是应该的。”
徐梦兰也不得不起身,对徐璐福了身子,“表嫂,我是峰表哥的表妹,闺名梦兰。”
徐璐忿她刚才与徐夫人一唱一和,她是表嫂身份,只需微微点头就成,淡淡地道:“梦兰表妹好。”
双方重新入座后,徐夫人等了半天,不见徐璐开口,不由更加不满。但徐夫人的儿媳妇成氏却是个八面玲珑的,她素来清楚婆母的德性,不管走到哪都是不受欢迎的,又见徐璐小小年纪,却是气度非凡,见婆母神色不善。赶紧道:“家中姑母没了,我和婆母特地去了浙江奔丧。替姑母操办完丧事后,婆母惦记远在泉州的峰表弟,还有福州的杨老夫人,所以又特地赶到泉州来。碰巧了,半路上遇到了杨老夫人。便结伴而行,一道来看望峰弟和弟妹。”
成氏三言两语说完,徐梦兰又接着说,“我们在半路里碰到杨老夫人,发现老夫人似有心事,母亲再三追问,才知道杨老夫人的事儿有些复杂。所以特地去了督抚衙门找表哥。碰巧表哥不在衙门里,我们只好来府上叨拢了。”
杨老夫人勉强一笑说:“哎,大侄女别提了,这事儿,我还真不好意思开口的。”
徐璐一听,便知道这杨老夫人与这个大姨母肯定是事先就设计好了的,也不接话,只微笑倾听。
见徐璐不接话,甚至连场面话都不肯说,杨老夫人心下失望,只好看着徐夫人。
徐夫人不满地道,“刚才我去看望峰儿的时候,峰儿正忙得不可开交,连喝茶都没得空闲。你倒是好,不在家中操持家务,替丈夫分忧解劳,反跑去外头游山玩水。你这做妻子的,像什么样?”
徐璐不慌不忙地解释,“大姨母可真是冤枉我了。爷确实公务繁忙,可我一个妇道人家,再是心疼着急,也是没法子的。总不能胡乱干涉爷在外头的事吧?所以我也只能尽量做好份内事,不给爷添乱就成。今日去庙里上香,也是替爷还愿,请菩萨多加保佑爷罢了。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徐夫人对杨老夫人冷笑道:“老姐姐您听听,我这个侄媳妇呀,嘴皮子可俐索呢。我才说她一句,她就回十句,果真是厉害。当年秀娘在世的时候,从来都是知书达理的,唉,”
杨老夫人勉强笑着说:“妹子就别提秀娘了,一提秀娘,我又想她了。”说着又抹起了泪水。
徐夫人一脸自责地道:“老姐姐莫哭,都是我不好,又惹您伤心了。唉,秀娘没了,我也挺伤心的,多好的孩子呀。您心里难过,我们凌家损失也不小呀。”说着自己也跟着红了眼眶。
徐梦兰偷偷瞟了徐璐一眼,有些幸灾乐祸。但见徐璐不动如山,只静静坐在那儿,一副懵懵的模样,摇了摇头,果然是小门小户家出来的,人家已算计到她头上了都不知道。
第154章 断然拒绝
成氏微蹙眉头,有些不耐烦,她看了徐璐一眼,也微微摇了摇头,刚才还有些嫉妒人家,但想着她屋子里两个御赐的妾,以及即将进门的贵妾,心态也平衡了。
杨老夫人大概是真的心疼秀娘,一提起秀娘,就真的收不住了,哭得稀里糊涂的,徐夫人一边自责一边安慰,然后二人又回忆了秀娘的种种好,又相互安慰着。
徐璐很是无聊,觉得这些人呀,就算要演戏,也要演得逼真些呀,实在太为难她这个观众了。
看看天色,外头已露出深蓝色的夜幕来,随着天气的转暖,白日也渐渐拉长,凌峰也快回来了吧?
“峰儿媳妇。”一个加重的语气响在耳边。
徐璐有一会儿的茫然,她回过神来,就看到徐夫人那特有的傲慢的上扬的嘲讽的唇角,“峰儿今年二十有六,却仍无半个子嗣,他身为凌家唯一男丁,肩负传宗接代重任,可不轻松。你是峰儿的媳妇,更是任务艰巨。”顿了下,又继续道,“以你这般,嫁到咱们凌家,也算是你的福气了。只是你进门也有大半年了,这肚子怎的还没有动静?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峰儿都这般年纪了,膝下还无半个儿女。说来也可怜,峰儿在外威风八面,乃堂堂侯府世子,却子嗣凄凉。想来把子嗣大计全落到你头上,也够你受了。这样罢,我这儿有现成的人选,家世清白,看着也好生养,我就作主,让峰儿收进房里,替你分担些如何?”
徐璐腹诽,冷笑连连,你要塞人,就明说嘛,何苦找这么一堆理由?
但她并不打算据理反驳,对付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根本不用讲道理,于是她淡淡地道:“大姨母不愧为长辈,依您这般年纪,正是享清福的时候,却偏偏为着不中用的我还有着操不完的心。虽说子嗣乃传承大计,我心里比任何人都要着急,不过,再是注重子嗣,也得讲嫡庶规矩吧?”
看到徐夫人突变的脸色,徐璐才不怕呢,又说:“大姨母出身公侯,想必也知道勋贵之家嫡子的重要吧?”
徐夫人滞住。
徐璐唇角微翘,靠坐在太师椅上,一派温文廓厚的模样,天真可爱地道:“徐氏如今最需要的就是嫡子,大姨母可否也一道替徐氏分忧?”她瞅着徐氏豁然变色的脸,又轻快单纯地叫道,“若能让凌家嫡长孙早日出生,您赏十个八个都成。”
“……”屋子里鸦雀无声,寒风大作。
只有一道道冰霜雪剑,齐齐射向徐璐。
满屋子的人不可置信地望着徐璐,连杨老夫人也停止了“伤心”,瞪圆了眸子望着徐璐。
当初得知自己被天下馅饼砸中,即将高嫁凌家,徐璐在惶恐和狂喜之间,还是找了个平衡点。身份贵重,位高权重,年轻又英俊的勋贵子弟,什么样的妻子娶不到?居然跑来将就自己,反常必有妖。徐璐保持了三分庆幸七分的冷静,努力想着,高嫁女在显贵婆家要如何立足的问题,包括如何得到丈夫的尊重,如何在婆家站稳脚跟,如何对付妾室,以及应付一些显贵亲戚的无理要求。她很是感激自己的祖母,以前就曾提到过如何应对“年轻媳妇子被长辈塞人”这一问题,当时祖母便教了她数个法子。
很好,如今总算得用了,也不枉祖母怄心沥血教她一场。
徐璐虽然出身普通,但也知道勋贵之家的嫡子的重要性,没了嫡子,爵位就无法传承。就算庶子也能承袭爵位,但风险太大,远没有嫡子的名正言顺。所以一般人家,绝不会在无嫡子的情况下,就让姨嫌妾室生下庶子的,更不说是庶长子。就算主母生下嫡子,也要等嫡子到一定年纪,无夭折的可能后,才能准许姨娘生孩子。主要是拉开嫡兄庶弟之立间的年龄差距,防犯年纪太过接近而引发爵位宗族传承之争。
徐璐才嫁到凌家,也还不到一年,长辈就急吼吼地说要赏人替她分担,给徐夫人安个不安好心的由头,徐璐可是毫无心理压力的。
徐夫人大概也是极要面子的,被徐璐这么一抢白,脸色完全变了,她哆嗦着双唇,却又一时找不着话来反驳,只能脸色极其难看地瞪着徐璐。
她故作伤心地咬着唇,望着脸色胀成猪肝色的徐夫人,一脸委屈,“徐氏进门不到一年,如今正是需要嫡子的时候,大姨母偏在这时候赏人……实在不得不怀疑大姨母的居心。”
“你!”徐夫人再也撑不住,从座位上愤怒起身。成氏和徐梦兰也跟着起身。
徐梦兰一脸不可置信,“表嫂,我母亲也是一片好意,你怎可这般置疑我母亲的一片心意?”
“大姨母的好意,徐氏领了。可惜徐氏承受不起呢,要不,梦兰表姐把这份心意领了如何?”徐璐轻笑出声,妙目微瞟,看着同样脸色不佳的杨老夫人:“杨家祖母,您觉得呢?”
心思被看穿,杨老夫人老脸一红,强自镇定,皱眉道:“璐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长辈赐,不敢辞。你姨母赏人,也是为着你好,你领了便是,这样说出去名声也好听,不然落得个忤孽善妒的名声,也与名声无益呀。”
徐璐心头鄙夷,说得比唱得好听。除了拿名声拿长辈来压人外,估计也没别的新玩意了。
“我连嫡子都没有一个,大姨母就要赏人下来,这居心……不是徐氏忏孽善妒,而是凌家这样的勋贵人家,嫡庶规矩尤其重要,若我真要为了名声就坏了嫡庶规矩,那我就是凌家的千古罪人了。杨家祖母您也是大家子出来的,自当明白,勋爵之家的庶长子,那可是家乱之源。相信依您老人家的品性,绝对不至于这般做吧?”
屋子里狂风骤雨,极剧发酵,杨老夫人脸色大变,胸口急剧起伏,徐夫人脸色铁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怒瞪着徐璐,脸色骇人,半晌,她才恨声道:“好一张伶牙俐齿,今日倒让我见识了。峰儿娶了个好媳妇,果然好眼光。”
徐梦兰不可置信地盯着徐璐,一脸的怒色,“你太过分了,我娘好心一片,倒让你当驴肝肺了。”
徐璐似笑非笑地望着徐夫人,“好心么?大概是吧。”然后不再说话,只自顾地喝茶。也不招呼人。
徐夫人下不了台,又找不到台阶可下,正狠狈无比之际。
“爷回来了。”外头响来一阵高呼。
紧接着,凌峰从外头进来。
成氏和徐梦兰赶紧起了身,脸上闪过紧张神色。徐璐也起了身,但并未迎上去。
凌峰一身猩红色绣姜黄四爪飞龙的坐蟒袍,头戴忠靖冠,气宇轩昂,贵气逼人。他从外头大步踏入,先是朝上头拱了拱手,“祖母,大姨母。”又与成氏徐梦兰抱拳施礼。
然后坐到徐璐身边来,“刚才在衙门里,人多嘴杂,多有不便。大姨母和表嫂表妹远道而来,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时侯也不早了,就让丫头们服侍大姨母歇下可好?”然后又对杨老夫人道:“祖母与大姨母一向交好,与大姨母多年未见,想必有很多贴心话要讲。就一道住下,如何?”
徐夫人刚才被徐璐一番抢白和讥讽,哪还有脸坐得住,阴阳怪气地道:“峰儿可是娶了个好媳妇呢。”
凌峰看了徐璐一眼,笑了声说:“原来大姨母也觉得徐氏好么?呵呵,徐氏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又贤惠又体贴,甚得我心。”
诸人神色各异。
徐夫人反而说不出话来,只能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坐在那。
凌峰又道:“刚才大姨母的话,已有下人转告我了。也亏得您是母亲嫡亲的姐姐,不然我真要怀疑,大姨母对我凌家有仇呢。”
凌峰的指责,可比徐璐温和多了,但效果却又凌厉百倍。
这下子,所有人脸色都变得又青又难看,连杨老夫人也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徐夫人更是又惊又恐又怒,“你……”她很想解释的,却又没不知该说什么,她真的没有想过其他的,她只是单纯地看徐璐不顺眼,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再则只是为了帮杨老夫人一个忙罢了。谁知,居然惹到凌峰这个煞星,又悔又恼又难堪,最后实在呆不下去了,忿然走人。
杨老夫人跺了跺脚,最后实在没脸再呆下去,烧着一张老脸,跟着一道离去了。只是临走前还丢下一句话,“果然是有了新人就忘旧人,峰儿,我算是错看你了。”
凌峰朗声道:“祖母以后有什么事儿直接与我说便成。徐氏年轻面浅,可作不了我的主的。你找她也是没用的。”
杨老夫人身影响一顿,再一交跺了跺脚,掩面而去。
成氏徐梦兰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灰溜溜地离去。
凌峰也就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得干干净净,徐璐目瞪口呆,呆呆地跟着凌峰的脚步,回到衡芜院来。
衡芜院的丫头见凌峰脸色不善,纷纷避退。徐璐跟着进入屋子里,呆了片刻,最后亲自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爷喝口水,消消气。”
凌峰接过,一饮而尽,把茶杯放到桌上,沉声道,“以后再有这类赏赐人的,你就以家中偿无嫡子为由拒绝,别给这种人脸。你越是给她脸,她越是爬到你头上。”
徐璐点头。
凌峰又怒道:“大姨母越发回去了,摆架子居然摆到你跟前来。”他捶了桌面,恨声道,“什么狗屁长辈,长辈没个长辈样子,以后不许她再登门。”
徐璐无耐苦笑,“爷这是气话呢。人家是长辈,我这身为小辈的,哪有赶人的道理,少不得还要好生侍候着。”
凌峰不再说话,沉默了下,忽然天外飞来一句:“杨家这近几年来越发不如前了。”
徐璐呆了片刻,才勉强跟上他的思路,讽笑道:“所以他们越发悔恨先夫人的死。”然后半开玩笑地道,“如今我越是风光,他们就越是眼红。”
凌峰深深看她一眼,忽然笑了起来,“你这张嘴呀,还真是……刻薄。”
徐璐不以为然,“人家都公然来抢我男人了,我也只是刻薄几句而已,够善良了。”
凌峰食指轻敲桌面,悠然道:“五年前,杨老爷子致仕回乡,杨家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三品官,还不算实权衙门。而新生代更是不如,年纪最大的嫡长孙杨望,已是而立之年,到现在也才只是个区区县令。这还是我亲自打了招呼的缘故。杨家没落至此,更是竭尽所能联姻,倒也略有小成。但杨家目前的状况,也无法走大远了。”他看着徐璐,“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杨家的目的吧。”
徐璐点头,杨家当初最得意的联姻就是把嫡孙女嫁给凌峰,但杨氏太不争气了,早早就没了,与凌家的扭带彻底断绝,杨家在无优秀子弟支撑门户的前提下,也只有没落的份。那日在刘家,杨老夫人对她的态度,虽令人气忿,也在常理之中。后来对她的大转变,不外乎是想重新塞个杨家女到凌家,借此扭转颓势。与凌峰重新联姻,凌峰看在姻亲的份上,好歹也要照顾一二。以凌家如今的门路以及权势,只要手指头稍稍漏点缝儿,也够杨家消化了。
徐璐问:“杨家闺女是不是很少?”
凌峰愣了下,这才明白徐璐的意思来,不由笑了起来,“杨家闺女倒是满多的,但适龄的却很少。当年杨氏没了,杨家适龄的闺女都已出嫁,剩下几个年纪又小。那日你瞧到的丽娘,是秀娘的堂妹,与秀娘也长得颇为相似,无论穿衣还是打扮,都与当年的秀娘无异。”说到这里,凌峰已露嘲讽,“那日老太太赏你的羊脂玉镯,那对玉镯价值可不低。御赐之物都送了你,可见决心之大。”
徐璐说:“人家送出如此贵重之物,我也不能太小气了,改明儿,我再选个更明贵的镯子送过去,可好?以爷的名义。”
收礼和还礼都是一门大学问呢。还礼比收的礼还要贵重,就表明没有相交的可能。再以凌峰的名义相送,相信杨家就会明白凌峰的心思了。
凌峰淡淡摇头,“那日我就让人准备一对顶级玉镯,以我的名义送了过去,还是满绿的。”顿了下,又说,“那满绿的镯子还是先帝爷在世的时候赐给我的,如今倒是便宜他们了。”一副肉痛到极点的模样。
满绿翡翠是翡翠中的极品之一,价值比起羊脂玉手镯只高不低。凌峰送这个出去,其目的不言而明。
徐璐吃惊,“杨家既然已知道了爷的意思,为何还一意孤行?”
凌峰唇角浮起嘲讽的笑容,“他们太自信了。”
徐璐似懂非懂,仔细一想,又恍然大悟,原来凌峰指的是丽娘的美色。不可否认,那丽娘生得确实不错,又被杨老夫人奚心教养,完全是按着当年的杨氏那般调教。妄想凭借凌峰对杨氏的感情,让凌峰接纳丽娘。殊不知,凌峰对杨氏并无多少感情,徐璐敢打包票,凌峰对杨氏,也不过是一种愧疚与遗憾罢了。而这种愧疚,也还没有大到可以找替身的地步。
或许,杨家人也认为,但凡是男人,美色面前哪有不动心的,尤其丽娘长得还不差。凌峰通过送厚礼来表达婉拒的意思,杨家依然不肯放手,居然又走凌峰大姨母的路线。
这徐夫人又是个不知所谓的,自恃长辈身份,觉得只要她出面,肯定是十拿九稳。就那样堂而皇之地塞人,也不打听打听,她徐璐从小到大,可不是个吃亏的主。
徐璐叹息道,“若是觉得杨家有可造之材,相帮一二也没什么的,何至于非要强塞人呢?”
凌身脸色不是很好看,有气忿,也还有烦躁,“这些年来,我也或明或暗帮过几回。可惜真应验了那句老话,人心不足蛇吞象。”
徐璐笑了起来,“人情就是钱庄里的银票,取一次就少一次,总有一天也有取完的时候。他们大概也知道,你这儿的人情银票已取得差不多了,少不得又要重新注入一笔银子进来,然后再慢慢取。说不定,他们注入的这笔银子,万一还能再生出钱来,那利息也就丰厚了。”杨丽娘就是那新注入的银子,生下的儿子就是利息加永久红利。
人情银票?
凌峰仔细回味,忽然笑了起来,“说得好,人情如银票。杨家或许就是这种心思吧。”
徐璐又问:“那接下来怎么办?杨家既然落魄成这样,想来早已视爷为大肥肉,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今日爷打发了他们,说不定过两日又要卷土重来。”
“应该不会了。”
“为什么?爷这么有把握?”
“杨家虽说在官场上已式微,但杨阁老可是风光致仕的一代能臣。先帝爷可是亲下御旨,着令地方官府,按着当地税赋百之其一供养。以前泉州城还未开放海禁,也还看不出什么,如今海上商贸发达,税赋也是水涨船高。你可知,如今泉州城每年要给杨家多少岁奉?”
徐璐摇头。
“一年一万余两银子。”
徐璐倒吸口气,“确实够多了,比公侯之家的奉禄还要高。”凌家也是世袭侯爵之家,一年也就五千石的奉米而已。她存私房存了大半年,外加小捏小拿,也才两千两银子不到,人家每年坐着不动,就有官府自动送上一万多两银子上门,实在是够了不得了,如此富足安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以前的泉州,确实不大如意。如今海运发达,他们的供奉也水涨船高,这还是我有意偏向杨家的结果,可惜有人依然不满意,非要在我身上挖出更大的价植才肯罢休。”凌峰语气怅然。
徐璐了然,多少也理解他的心情。如果换作其他官员上任,也绝不可能真会照着先帝旨意,老打老烊地拿泉州税赋的百之其一供养。但凌峰做到了,他自认竭尽所能相帮了,可杨家依然不满足。
“恩大反成仇,这话果真不假。”帮了杨家无数次,杨家就认为这是理所当然,越发变本加厉要求这要求那。而凌峰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拒绝再相帮,反倒成了他的不是了。这样的糟遇,换作任何人都要憋一肚子火。
徐璐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也够能忍的,居然忍到现在才说出来。真真是难为他屠夫的恐怖绰号了。
------题外话------
今天被一个哆嗦的顾客逼得差点崩溃,从早上一直讲价到晚上,就只为了几十块钱的交易而已。也不知是男是女,如果是女人也就罢了,如果是男人,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没再理对方了。姐妹们是否也遇到过这样的人?
第155章 想通了
“不过今日我再一次拒绝了杨老夫人,想必她不会再来烦咱们了。”
“为什么?”
“你不了解杨老夫人的脾性,是个很要面子的。这些年来杨家虽然富足安康,但仕途上已无更大作为,但依然维持着表面的荣华。早在三年前,我就听说杨家已靠四处塞银子才维持着如今威风的局面。如此死要面子之人,就算有求于人,也是遮遮掩掩,或是找第三方说情。今日咱们这般落她的面子,哪还有脸面再出现在咱们面前?你把心放肚子里去,她不会再出现在咱们面前了。”
面子能值几个钱?徐璐不敢苟同。不过,她现在也衷心期望,杨老夫人是个爱惜颜面之人,不可能顶着受人耻笑的下场把孙女给人作妾。
“爷的大姨母从浙江远道而来,特地来看你,咱们这般对她,不大好吧?”吃过晚饭后,徐璐给凌峰宽衣的时候,才问了出来。她也事先问清楚了,那徐夫人确实是从浙江嘉兴过来的。嘉兴离泉州也还有一大段距离,走水路也要大半日,人家一抵达泉州就来看望凌峰,却被凌峰给气走了,显然是不礼貌的行为。
“你呀,什么人的话都要相信。她或许会来看我这个名义上的侄儿,但也绝不会特地来一趟的。还不是为她的闺女而来。”
凌峰对徐夫人这个大姨母并不亲近,平时也很少来往,但对于徐夫人的动静却是无比了解的。
原来,徐夫人确实不是特地来看望凌峰的,主要是给女儿撑腰来了。
徐夫人的女儿,也就是徐梦兰,只比凌峰小一岁,夫家也是当朝新贵吴家,今年年初吴家太爷逝去,一家子要回乡守孝。徐梦兰的夫君是吴家第三代孙子,太爷去世,按理孙辈是不必回老家守孝的,但因徐梦兰的婆母不喜这个媳妇,便借着习惯了儿媳妇的服侍为由,强行把徐梦兰带回了乡下。
徐梦兰尽管不愿,但为了孝道,也不敢反抗婆母,只能眼睁争地看着自己的夫君,把貌美表妹收入房中,而她本人却只能得跟着公婆一道回乡下服侍婆母。
好巧不巧,吴家的老家也在泉州,虽没有在城里,但离泉州城也并不远,马车半日功夫就到了。
徐夫人心疼女儿,却也鞭长莫及,这回因徐家姑太太病逝,徐夫人身为舅母,大老远的也赶去了嘉兴奔丧。给大姑子料理了丧事后,徐夫人想念女儿,又马不停蹄地赶来泉州,一来是看望女儿,二来也是起震慑作用。
徐璐总算明白了,徐夫人应该是看了女儿后,想着凌峰也在泉州,自然要走一趟的。然后半路里碰巧遇上杨老夫人,双方一拍即合,然后的然后,就有了刚才的事儿。
虽然还有诸多疑问,但徐露也不打算再过问了。
刚才瞧徐梦兰脸色枯黄暗淡,比凌峰还要小一岁,面容却苍老如三十妇人,“梦兰表妹,大概在夫家过得并不如意。”徐璐委婉地说。
凌峰不可置否,“人是大姨母替她挑选的,日子是她自己过出来的,好与不好,又与咱们何相干?”
话虽如此,但凌峰也太冷酷了些,好歹徐梦兰也是他的表妹呢。
不过徐璐也没多说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虽然与徐梦兰没有过多了解,但刚才一番接触下来,她已有初步的评价……死板而僵化,被所谓的给教化成木头娃娃了。从凌峰嘴里得知徐夫人也是极爱面子讲排场的,今日在他们跟前吃了挂落,受了挤,短时日内,是不会再有脸面来登门了。
徐璐巴不得如此,她实在不喜这些所谓的长辈的嘴脸。
似感受到徐璐的失落,凌峰以为她还在为徐夫人的事儿不满,便安慰她说:“大姨母那人你不用放在心上,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这回你狠狠打击了她的气焰,以后就会收敛了。绝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我才不担心这个。”徐璐慢吞吞地说。主要是她嫁给凌峰也有大半年了,三个月前也行了人伦大礼了,虽然房事并不频繁,但也规律,怎么肚子还没动静呢?
犹记得当初自己的娘嫁给父亲,不到三个月就有了的。田氏进门后不到一年,也生下了妹子徐琳,怎么自己却毫无动静呢?
“担心丽娘会进门?”凌峰不以为然,“爷可没那么多心思花在内宅里,家中有你就足够了。”
徐璐多少还是了解凌峰,他是有报负的人,又因身份敏感,更要一心往上爬,光宗耀祖。自然满门心思都扑在官场上,当然就不会把过多精力放在内宅里了。他说得也对,女人多了可不是好事,代表是非也就多了。尤其像凌峰这样的封疆大吏,本来就是言官重点纠察的对像,内宅不宁,必会对他的仕途造成冲击。所以他情愿被人说成惧内,也不愿收纳太多女人在内宅。
尽管洪氏戚氏是带着圣命光环进入凌家,但凌峰依然毫不理会,一来是不喜被人左右,二来也证明,凌峰这人,在女色上头,确实是刻制而理智的。
徐璐放下了对姨娘们有可能分宠的担忧,但另一个忧虑又冒了上来,她的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呢?
……
这日里,凌峰从外头回来,因忙着衙门里的事,这阵子回来的都比较晚,大多时候,神情疲惫,精神却奋亢,显然是先前的计谋凑效了。
徐璐习惯性地从丫头手上端来一杯热茶递给他,趁他喝了后,一边替他宽衣,一边问:“看爷走路都有风,想必是心想事成了。”
凌峰尽管崩着一张俊脸,但那微扬的唇角已出卖了他的内心,“看夫人也是春风满面,想必夫人也是身心气爽,舒适惬意了。”
徐璐说:“天天都有喝不完的酒,赏不完的花,品不完的茗,都吃得快吐了。哪来的身心气爽?”春日风光正好,这阵子凌家门房可是收了不少的贴子,全是邀请赏花品苟,红白喜事不说了,不得去也得去的。但那些可有可无的宴客,徐璐从刚开始的兴致勃勃,到现在的能躲则躲明。还真应了那句话,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烦恼,上位者也有上位者的无耐。
凌峰神秘一笑,“爷说的可不是这个,而是夫人对付妾室的手段。”
徐璐心里一惊,她这阵子都是上午参加某家的席筵,下午回来,半日时光无事可做,就只有拿洪氏戚氏二人玩儿了,但这事儿她做得比较隐秘的,凌峰从来不过问内宅的事儿,她还以为他一直不知道呢。
“爷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徐璐装傻,心里却有些忐忑,难不成,凌峰嘴上说着不喜被人安排,实际上内心里还是喜欢左拥右抱?
“小狐狸,少在我面前装傻。这两日夫人可是不得闲呢,怎样,逗弄两个猫儿,可好玩?”
这下子徐璐越发笃不定了,也不知凌峰是作如何想的,主母打压新进门的妾室无可厚非,无论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只要不让男人发现就成了,否则就落了下乘。她也猜不出凌峰此刻的心思,所以只好装傻,“爷浑说什么呢?虽然洪氏戚氏二人不服管教,但先前也教训过了,又怕板子打得太重,落下病根,圣上若是问起来,不好交代。我这才特地让人送些补品过去聊表心意呢。”徐璐又眨眨眼地望着他,“我还让丫头借着爷的名义送去呢,呵呵,也好让她们安心。”
正这时,墨香进来禀报,“爷,夫人,洪姨娘戚姨娘来向爷和夫人请安来了。”
徐璐:“……”
看着妻子的脸色,凌峰非常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徐璐被他笑得恼羞成怒,忍不住道:“有什么好笑的,早不来晚不来,偏要等着爷回来后就赶过来,哼,司马昭之心。平日里可没见她们对我殷勤过。”徐璐是真的恼怒了,又还有种说不出的闷闷的胀胀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也并不强,也就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她已恢复了脸色,对豆绿吩咐:“让她们进来吧。”然后对凌峰说,“两位姨娘来咱们府上也有大半月了,却一直没有见过爷。虽说是她们咎由自取,但传扬开去,还道是我这个主母心胸狭隘,故意拦着不让爷宠幸两位姨娘呢。”
凌峰不说话,只是盯着徐璐笑,徐璐被他盯得不自在,忍不住瞪了他,嚷道:“爷这样看我干嘛?”
“既然你都说自己心胸开阔了,那干嘛臭着一张脸?”
她有么?下意识摸了自己的脸,徐璐冲他呲牙,“人家就是嫉妒,不成么?”
凌峰愣了下,忽然放声大笑。
领着姨娘们进来的豆绿刚才听到凌峰的笑声,心里一沉,忍不住剜了洪氏戚氏。
洪氏二人也听到了凌峰笑快的笑声,心里喜悦,又忍不住天马行空地想像起来。
“婢妾洪氏(戚氏)给爷请安,给夫人请安。”洪氏戚氏双双跪地。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让起来的声音,二人忍不住抬了头,看向坐在双人坐的榻上,那斜靠在抚手上的青年男子。
屋子里烛火通亮,照射出一张英俊而威严的脸宠来。这张脸宠,说不出的俊逸,那英气的眉,狭长的眸子,挺直的鼻梁,以及少见的方唇,如刀刻般,无一不完美。就算下巴处冒出来的有些微的胡茬子,也无损他的英挺迷人。
洪氏戚氏在京中,也是见过不少美男子的,但像凌峰这种把威严贵气与俊美结合得完美无二的男子,还是头一次见到。
望着一脸媚色如今满脸的痴迷神色的二人,徐璐早就见怪不见了,但仍是忍不住暗骂了这个男颜祸水,见凌峰只是微掀了眼皮子,却没有开口的打算,徐璐不得不让她们起来。
“今儿怎么有空来?身上的伤,可是好了?”徐璐问。
“回夫人的话,婢妾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所以赶紧过来向爷和夫人请安,也特地向夫人陪罪。”
凌峰依然没有说话的打算,徐璐不得不开口,“你二人何罪之有?”
洪氏戚氏大概是早就演练过的,双双呈现一副愧疚的表情来,“先前是婢妾等不懂规矩,冒犯了夫人,如今夫人几十嘴巴几十板子下来,已把婢妾打醒了。后来婢妾才知道,就算婢妾是圣上御赐,但也只是个妾而已。仍然得听从夫人教诲。”
戚氏则说:“夫人教训婢妾,也是婢妾的福气。先前也是婢妾一时猪油糊了心,这才冒犯夫人,还请夫人再给婢妾一个机会,婢妾日后定好生服侍夫人,绝不再犯夫人的忌诲。”
徐璐心里那个气呀,到了这时候,居然还要给她上眼药水,看来先前的板子打得还是轻了。但她心头还有另一层担心,忍不住看了凌峰一眼。只见凌峰仍然没有说话的打算,甚至心思都不在这儿似的,不由奇怪。这洪氏戚氏二人打扮得如此花技招展,甚至夏衣都穿出来了,要胸有胸,要臀有臀的,连身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没道理凌峰这么个大男人就不受吸引。
显然,二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脸都绿了几分,洪氏不信邪地放软声音,“爷……”
徐璐赶紧揉了手臂,搓掉忽然冒起的鸡皮疙瘩。她夸张的动作使得凌峰侧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还冷?”
“不冷,啊,是有些冷。我进去加件衣裳,两位姨娘,好生服侍爷吧。”徐璐也想通了,以凌峰的身份地位,他身边不可能没有姨娘的,与其拦着防着把自己变成不知所谓的粗俗妒妇,不如退一步,顺其自然就好。只要不让她们怀孕,控制着她们身边的人,就不怕她们翻出浪花来。
以前祖母就曾说过,男人可以一边与你谈情说爱,但转过身就可以与别的女人打得火热,并非这男人没良心,而是男人天性就是如此,是夫权给予他们嚣张的资本,也是世俗宽容的礼教宠坏了他们,单凭爱呀情呀的之类的玩意,是无法约束的。与其让嫉意把自己变得面目可憎,还不如退开一步,平静接受。
也就是这个时候,徐璐才迫切地希望,如果她有了孩子,就不必如此窜得窜失了。
虽说凌峰现在是敬重她,也满喜欢她,重视她,也真正拿她当妻子,可建立在不对等的身份地位的婚姻,任凌峰如何宠她,敬重她,内心深处,还是有种自卑与不安全感。
古往今来,色哀而爱驰的事儿,亘古未变地演到现在,这时候的她,忽然觉得林夫人的话很有道理。想要在婆家彻底站稳脚跟,还是得有自己的孩子。
那才是硬道理。
进屋子换衣服的徐璐,这时候也彻底想通了,她现在也不是嫉妒的时候,反正拦也拦不住,只要男人不沉迷进去就是了。
徐璐才换好一半衣裳,洪氏戚氏就进来了,她愣了下,还没开口,戚氏已抢先开口,“夫人,婢妾服侍您宽衣。”二人一前一后上前,就要接过豆绿的活儿。
徐璐虽心中讶异,嘴里却道:“罢了,这儿有下人服侍,用不着你们,下去吧。”顿了下,她又说,“你们去服侍爷就成了。”
洪氏戚氏都快要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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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有姐妹篇的,。
其中,写的是凌身的姐姐凌芸的故事。
是我的精心力作,写了四年时间,换了三个网站,现在有时候去翻出来重温一下,都挺佩服我,居然能写得出如此好的文来,唉呀,我是不是太不谦虚了?
另外,文中,有一个章节里,凌峰娶的夫人写成了张氏,一直还没去改,主要是没找到在哪一章了。现在特此声明一下,凌峰的元配夫人一直是杨氏,是前任阁老的嫡孙女。
第156章 有本事的
洪氏戚氏当然想服侍爷们呀,可凌峰却支了她们来服侍主母,这说明了什么?她们的美色并不被爷们放有眼里。再则就是,这个年轻的夫人在爷们的心中着实不一般的。
徐璐不清楚她们的心思,见她们不愿退下,依然要服侍自己,心头奇怪,什么时候这二人如此懂礼数了?
反常即为妖,她才不敢随便放她们进入自己的屋子,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这时候,凌峰也进来了,对二人挥手道:“这儿已有人服侍,你们下去吧。”
语气威严而冷淡,甚至正眼都不瞧一下,竞然无人敢抗辩,戚氏动作僵了一下,勉强挤出笑容福了身子离去,身后跟着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的洪氏。
戚氏自负美貌,却在凌峰跟前吃了不小的钉子,已是心灰意冷。但见洪氏比她更为失落,心下又平衡了。先前凌峰派人三番五次送礼物给洪氏,可没把她给眼红死,现在洪氏依然落得同她一样的下场,显然,在凌峰心中,这个洪氏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这么一想,戚氏又心态平和了。
“爷怎的不让两位姨娘服侍?”徐璐给凌峰宽了衣裳,一边笑问,“可是此二人不合爷的心意?”
凌峰不答,徐璐又自顾自地说,“肯定是爷舍不得我伤心,或是爷发现了我的好,更加衬得这二人的俗不可耐。”
“还不来服侍爷洗脚。”凌峰坐到床上,神色不变,但唇角却笑了起来。
嫁给凌峰这么久,她也没有亲自给凌峰洗过脚,但此刻心情甚好,徐璐并不建意给他洗脚。
徐璐蹲了下来,身上的茄紫色嵌牡丹花骨朵的裙摆缓缓迤逦开来,如同一副上等图画。徐璐挽了宽大的妆花缎面袖口,可惜手才沾到盆子,袖子又掉了下去,她继续挽,但只要放下手臂,又要掉下去,不由忿忿地把袖子打了好几个折,并恼怒地谴责道:“这是谁做的袖子,一点都不好做事。”实际上,也只有奴才或平头老百姓才会穿窄袖的,主要是窄袖方便做事。穿宽袖的人都是衣来伸手饿来张口的夫人奶奶,她们不用做事,就只需穿得美美的就成了。所以设计衣裳的裁缝们,哪能想到,徐璐这个主母,穿着宽袖无法做事的窘态。
凌峰哈哈一笑,“穿这种衣服的人,可不是用来做事的。把衣服脱下来不就得了?”
徐囊白他一眼,“那岂不便宜了你?”
“不便宜我,又能便宜谁?”凌峰笑呵地把一双湿脚抬了起来,示意她拭脚。
徐璐从善如流地拿过雪白的帕子,把他的脚包裹住,凌峰又有话说了,“果然不是服侍人的料,哪有你这么抹脚的?脚指逢里的水都还还抹到呢?”
“得寸进尺是不是?”她揪了他一把。
“看在爷如此洁身自好,不被美色所迷的份上,少不得要对我好些吧。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凌峰不满了。
徐璐心下又是一软,但嘴里却说:“什么洁身自好,整一个大色胚。”
“我这个色胚只对你色。”凌峰一脸坏笑。
徐璐脸蛋儿红了又红,心里甜甜的,软软的,又忍不住问道:“洪氏戚氏也是少见的美人儿,爷怎么就不待见她们呢?”
“什么样的美人爷没见过?还稀罕她们?”凌峰趿了鞋,骄傲地起了身,背着双手走了两步,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式,“仗着点美色就以为能够把男人掌握在手中,哼,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从他刚才这句话里,徐璐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凌峰这样的男人,不容易陷入美色诱惑当中,更不会受美色左右思想。看来她以后也得注意了,千万别仗着他对自己的宠爱就为所欲为。
大概也知道徐璐这个主母在凌峰心里的地位,这几日里,洪氏戚氏对徐璐格外恭敬,每日里晨昏定省,风雨无阻。
徐璐总算享受了一回做主母的威风感觉,按理说,懂规矩的姨娘对主母来说是好事一件,可徐璐却痛苦不堪,因为她们每日里来得太早了,她想睡个懒觉都不成了。
忍了四五日,徐璐总算忍无可忍,让她们不必再过来服侍,她身边多的是丫头侍候,实在不差她们二人。
洪氏二人也大概打听楚了凌峰的作息时辰,每日鸡鸣时分就起床,去西厢房练半个时辰的剑,卯时左右吃早饭,然后去衙门办公。直到太阳下山才会回来。她们也就把时间凑在鸡鸣时分来到衡芜院,太阳下山后就赶紧过来。她们的算盘打得是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凌峰每次见到他们,都是大手一挥,“都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们服侍。”慑于凌峰的威严,二人也只能含恨退去。
得不到凌峰的青眯,二人哪还有功夫服侍徐璐,只是不好明说罢了。等徐璐开了口,正是求之不得的。
总算打发了这二人,徐璐也是长长吁了口气,明日她总算可以睡一个懒觉了。
……
这日早晨,豆绿从针线房里出来,手上提着个包裹,回到衡芜院后,把包裹打开,露出十来张用棉花做的垫子,垫子长约七八寸,宽约四五寸,约有三寸厚。这是针线上特地为女主人缝制的护葵垫。每月徐璐的小日子到来,都要用去十来片护葵垫。全是用棉花和棉布制作而成,方便也安全,但唯一的缺憾就是比较费功夫,并且费银子。但凌家家大业大,尽管徐璐嘴里说着奢侈,却是用得最欢的一个。
天知道,以前在娘家时,她用的全是不用的旧布条拼成的,麻烦不说,一旦被染了就硬得硌肉。
去了净房,垫上垫子,主仆二人心情都不怎么好。
“少夫人……”豆绿一脸的忧心忡忡,“以前里正家的闺女嫁人后五个月肚子就鼓了起来,不到一年就生了娃娃。夫人您嫁给爷也有八个月了吧?”
徐璐沉重地点了点头,“看来是该请个大夫好生瞧瞧了。”
这日里,天气正好,又是一个美好的艳阳光,徐璐穿戴一新,让人备了轿,领着凌家的护卫,去了段记布庄,亲自挑选布料。
早得了消息的管大娘夫妇赶紧在门口迎接,并亲自掀了轿帘,扶着徐璐下了轿。
“少夫人尊贵,只需在家中坐镇便是了,您一个吩咐,小的们自带着布子进府,让夫人亲自挑选,哪能让夫人亲自走这么一趟的?”看着姜黄底缠枝花小竖领中衣外头是葱绿对襟喜相逢八团妆花缎棉长褙子的徐璐,下身是绿地六福湘裙,点蓝凤凰口衔一颗红色宝石的凤钗Сhā于单髻正中,簪着镂空穿枝玫瑰纹金钗,垂珠耳环,尽管简单,却也显示着身份的贵重。
一年前,人家还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姑娘,如今,授身一变不堂堂督抚夫人,还是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身份上的巨大转变,使得管大娘感叹万分。果然应了那句老话,欺老莫欺少呀。
徐璐笑容真诚,轻声细语,“呆在家中也怪无聊的,干脆趁此机会,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徐璐把话说得半真半假,面对管大娘,徐璐还是很尊重的。管大娘以前对她有诸多照顾,她对她只有感激的。尤其明知她现在已是督抚夫人,却依然谨守本份,徐璐就更喜欢她了。
“不过我仍是觉得,夫人有什么事儿,只管吱一声便是。”
徐璐笑了笑,不豫在这上头扯太多话题,转移话题,“天气也渐渐明朗了,得给大伙制两套春装。还有,再替我选几件透气舒适的,我想给爷做几件中衣。”
管大娘满脸的笑意,“没问题,咱这间铺子,虽算不得规横宏大,但布料却是应有尽有的。夫人这边请。”
徐璐今日来的目的,主要是选几套衣料,给下人制衣裳,另外给凌家的暗卫死士们选些经久耐用的布料,另外再选些舒适透气的,给凌峰制几件中衣,她选料子的速度快,很快就选好了。只是在给凌峰选料子的时候,多费了些功夫。纵观凌峰以往的穿衣习惯,发现他恰谈公务都爱穿大红,紫红,酱红等鲜艳的颜色,家居则喜穿浅色系的。一般外出就穿藏蓝,雨过天青,石青等沉稳耐脏的颜色。她本人也着重选了好好几个花色,居家,外出,公务等都各选了几大类,林林种种算上来,居然有二十多匹料子。
管大娘一直陪她身后,看了徐璐挑选的料子及颜色,很是夸赞了一番,“夫人果真面面俱到,把爷的脾性都摸透了。连爷的穿衣喜好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徐璐笑了笑,说:“可不是我多周到,而是爷满好侍候就是了。”
管大娘笑着附和了两句,在心里却说,世子爷是很好侍候,但有些时候,却又很难侍候。能服侍在世子爷身边的,没有一个不是七窍玲珑心肝的。徐璐能把凌峰侍候舒心,也是有本事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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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洗脸耽搁了,明天多写些。
第157章 冤家路窄
依徐璐的身份和美貌,能够得到凌峰的宠爱,本身不是难事,但得到宠爱的同时,还能得到足够的敬重,那就是人家的本事了。
所以管大娘在徐璐面前,绝对是恭敬的,丝毫不敢拿以前的事儿来说。就怕惹徐璐不高兴。
徐璐并不知道管大娘的心思,但见她只字不提以往的事,就知道管大娘这人,是个非常有眼色,也很会做人。
挑选了几个颜色鲜艳的粗布面料,让人裁成半尺方的式样,管大娘便笑问:“夫人裁这布料来,可是用来做荷包?”
“嗯,平日里无事可做,绣绣荷包也好打发时光。”徐璐并不隐瞒她拥有一双巧手,“爷的荷包也快用旧了,也该换了。”
“这我铺子里也养了好些绣娘,夫人交给绣娘就是了,何必再辛苦自己的。”
徐璐笑了笑说,“打发时间罢了,也没什么的。更何况,爷也喜欢我绣的荷包。”她毫不在意地提起她以前的身份来,“好久不曾动过针线了,真怕手艺生疏呢。”
段记布庄生意确实火爆,虽说铺子宽敞,但客人仍是较接踵而至,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段记布庄做的本来就是高端市场,前来挑选料子的,多少也是有身份的。有身份的人,当然要带下人一道侍候的,以至于诺大的铺子越发围得水泄不通。
一些铺子里的大户见管大娘在忙,也没有过多打扰,但见管大娘一直围着个年轻奶奶说个不停,多有讨好恭敬之意,不由多看了徐璐一眼,也不敢擅自把管大娘叫过来。
徐璐也觉得有多双眼睛要瞧着自己,也不愿再多呆,赶紧去了里头屋子里去。也不是她自觉高人一等,而是身为督抚夫人,多少还是得保持些神秘感。
花了一上午的功夫,总算挑齐了布料,管大娘清点了下,一脸惊讶,“夫人给下人选了衣料,又给世子爷也选了,怎的不给自己选几件?”
徐璐笑着说,“家中衣服还多得很呢,实在穿不完。还是不要浪费了。”想了想,多少也知道,身为督抚夫人,还是得给凌峰一些面子,穿着打扮方面可不能马虎的。去年穿过的衣裳,再是新鲜,今年也是不能再穿了,这不关乎节省,而是颜面。于是又说,“那就选两件吧。也不要太多了,没得浪费。”
管大娘应了声,赶紧出去,领着人抱了几十匹布料来。徐璐挑得眼花缭乱,觉得这个好,那个也好,女人确实是经受不住华服的绣惑,明明只打定主意挑选几匹的,最后居然足足挑了十六匹布料,缎类,绢类,妆花类,以及丝麻,精棉,丝帛等,一张大圆桌也堆了两尺高。
管大娘亲自给徐璐量尺寸,笑着说:“夫人倒是比以前发福了不少。”
对着镜子看到一张大圆脸,徐璐大汗,这些日子以来吃好睡好,确实又长胖了不少。再这样下去,真要成肥猪呢。
在给徐璐量腰围时,管大娘漫不经心地说:“记得夫人嫁给爷,也有近一年了吧,好像那时候夫人嫁给爷的时候,还没到及笄呢。不知夫人月事可正常?”
徐璐很快就明白管大娘的意思,她这是在提醒自己,该注意下肚皮动静了。
“还好,每个月都要延迟几天。”徐璐也正愁不知该如何找个专精妇科的大夫问问情况
管大娘便撞上来了,倒也省了她不少心思。
管大娘沉吟片刻,这才道:“我认识一个本地专精妇科的大夫,为人还是不错,最重要的,是嘴巴紧。好些大富家的夫人奶奶都喜欢请这位大夫登门看病的。”
管大娘把登门看病四个说得极重。
徐璐也明白过来,好些大富之家的主子都有固定请大夫上门诊平安脉的。但妇科大夫却不一样,大多数人都是私底下偷偷摸摸去看的。倒不是看妇科就丢人,主要还是怕有心人看到后传出对病人不利的流言。试想,徐璐让妇科大夫请上门来给她诊脉,外头的人肯定会狭想,督抚夫人好端端的就要看妇科大夫,是不是没法生养?若真传出这样的流言来,对徐璐也是极大不利的。
于是徐璐就说:“今日里倒是没什么事儿,那就去一趟吧。还要劳烦妈妈带路。”
管大娘面带深意地说:“夫人挑了半天的布,也累了吧,就在寒舍吃过饭,多坐一会儿再走。”
徐璐一向聪明,立马明白管大娘的意思,哪有不同意的。
当下,徐璐换了衣裳,领着豆绿和沁香,坐上管大娘的马车悄然从侧门出去。
管大娘嘴里的那位妇科大夫姓张名天赐,因为特殊业,并未在闹市里开铺子,而是在家中坐诊。地方还挺偏的,非熟悉之人,还不容易找到。
张天赐的家坐落于泉州城北面的一处民房,进入巷子里,再转过弯便是了。
只是马车在转弯的时候,与正要出来的一辆马车相遇,巷子倒是比较宽,双方小心些,也绝对能容下双方马车的。但问题是,在特权人氏心目中,一向是别人给自己让路的,哪有自己让路的道理。
想当然,冲突便来了。
对方不肯相让,管大娘家的车把式刘老头倒也识趣,知道主子不欲让人知道身份,便歇了与对方理论的心思,主动把马车给挪了挪。
管大娘生怕徐璐官夫人脾气发作,连忙安抚着说:“夫人,先由他们得瑟去。我会让人跟踪他们的。”
其实,管大娘也是多此一举了,她倒是一片好心,觉得徐璐如今身份不同了,只有别人让她的份,哪有她让别人的。她生怕徐璐年轻气盛,得理不饶人,与对方起了冲突,若被人认出了徐璐的身份,也是不大好的。
所以管大娘赶紧安抚徐璐,让她别万这在这时候生事。
其实管大娘是的担心倒是多余了,徐璐既然放下督抚夫人的身段,换上普通衣裳,坐上普通马车,本就是不欲让人知晓她的目的,岂会因为不相干的人呈威风?
徐璐说:“我省得。”
管大娘还没来得及放下心,对方马车上就响来一阵怒喝,“呵,好大的口气。”
“停车,给我停车。”一个苍老而尖利的声音响来。
管大娘一听,暗道坏了。她刚才的话让对方听了个正着了。
徐璐也是脸色一变,这个声音好耳熟。
对马车停了下来,身后还有几个护卫模样的家丁,一上来就掀开了徐璐的马车。
徐璐无耐地望着对方车窗下那张苍老的脸由怒气转为惊愕,再由惊愕转为深思,更是苦笑连连,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凌峰前妻的祖母,杨老夫人。
“杨家祖母,当真是巧了,居然在这儿遇到您。”徐璐反应极快,尽管心中沉了沉,面上却是看不出什么的。
杨老夫人看了徐璐半晌,忽然笑了起来,“唉呀,我道是谁,原来是璐姐儿。好歹你也是堂堂的督抚夫人,怎的出门也不带护卫?”她打量了徐璐普通衣装以及普通不过的马车,脸上闪过深思,“我知道你一向低调,可到底也要顾惜身份才是。如今你可是堂堂督抚夫人了,身份是何等的要紧?怎可不带人在身边侍候呢?虽说泉州治安良好,可不怕万一,就怕万一,你也太不把自己名声放眼里了。”
杨老夫人特地把“名声”二字说得极重。
徐璐心里不喜,这老太婆有故意挤兑自己呢,一来就拿自己的名声说事。这分明就是结仇呢。可她也知道,经过那日之事,她与杨老夫人已撕破了半边脸,如今逮着机会,少不得要大肆炒作一番的。
徐璐暗道悔气,却又没办法回避,只好说:“杨家祖母教训得是。下回出门一定听您吩咐,多带人出来。”
杨老夫人又问:“璐姐儿来这儿做甚?还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徐璐还没有回答,杨老夫人又呵呵地说:“我明白了,应该是找张天赐看病吧?这张天赐虽说只在家中坐堂,但名声却是响亮的。泉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些人家的夫人奶奶都是慕名前来。如今连璐姐儿都知道了此人,将来张天赐的名声可是更上一层楼了。”
“其实你才嫁给峰儿不到一年,没必要如此慌乱的。不过你的心情祖母也能够理解,唉,还是要怪峰儿,一点都不心疼妻子。”
杨老夫人说完后,就意味深长地走了。
徐璐叹口气,运气还真背,千防万防,居然没有防到杨老夫人。估计不出三日,整个泉州城都会传出督抚夫人无法生育的事了。
“夫人,都怪我多嘴,都要怪我。”管大娘恨恨地拍了自己的嘴巴,一脸自责。她自然也听出了杨老夫人言下之意,心头大骇,若外头真传出对徐璐不利的流言来,她就真是罪人了。
徐璐说:“算了,不关妈妈的事。横竖也是我运气背罢了,与你无关的。”尽管心头烦躁,也还不至于牵怒管大娘。
管大娘又小声问:“那夫人,还要不要去找张天赐?”
“去,怎么不去。”反正都让人撞到了,就更要让人给她瞧瞧了。
张天赐本事确实不错,人品也还不差,什么都没有问,问了月事正常与否,又问及了平时的生活习性,把了一会儿脉后,对徐璐说:“这位夫人身子并无不妥,平时习惯又良好,倒并无任何毛病。从脉相来看,夫人身子还是满健康的,老夫暂且没有挑出毛病来。”
徐璐心里落了口气,又问:“可是我嫁给夫君也有大半年了,为何一直不曾有孕?”
老大夫又委婉地问了房事,以及次数,和平时的钦食习惯,捋了胡子,说:“从脉相来看,夫人并没有什么毛病。从夫人的饮食和习惯以及房事来看,也并无忌讳之处。”
徐璐纳闷,“不是我的原因,那,那就是……”她惊骇地望着张天赐,真的有可能是男人的原因么?
张天赐淡淡一笑,“夫妻之道,人伦大礼,子嗣传承,自然得夫妻双方共同努力才是。”
虽然张天赐没有明说,但徐璐还是明白了,她没有毛病,问题出在凌峰身上?这可能么?
从张天赐那出来,徐璐一半喜一半忧,听张天赐的语气,她的身子没毛病,极有可能是凌峰的原因。但凌峰以前也有个孩子呀,应该不会是他的原因吧?
还有,张天赐还说,最好让凌峰也一道带过去给他把脉,她哪有这个胆子呀。于是徐璐又愁起来了。
回到家中,来到衡芜院,发现门口好生热闹,几乎在衡芜院的丫头都在这儿了,于是给沁香使了个眼色。
沁香会意,上前叫来稻香,问明情况。
“夫人回来了。”稻香惊叫一声,原本围成圈的一群丫头飞快地奔了过来。为首的租香脸色煞白,魂不守舍的,“夫人,您总算回来了。”声音里还带着恐惧。
徐璐看她脸色不怎么好,其他丫头脸上也有惊惶神色,心头愈发紧张,赶紧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那个,那个……”稻香咬着唇。
徐璐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更是见不得稻香的吞吞吐吐,忍不住横了她一眼,冷声道:“究竟有什么事,直接说来,吞吞吐吐的做甚?”
稻香赶紧道:“夫人恕罪,是若,若梅死了。”
“若梅?”
“夫人,快看,那是什么?”豆绿惊叫起来。
顺着豆绿的指的方向望去,徐璐心中一紧,腾腾地奔了两步,原来,十来步远的空地上,躺着个血肉模糊的丫环,脑浆迸裂,早已死去多时。
豆绿胆小,当场吓得连退几大步,一直退到徐璐身边来,“夫人,还是不要看了。”
尽管已死去多时,还死得如此凄惨,但徐璐仍是认出来了,这是若梅,是她的陪嫁丫头,因不没有经过特别的培训,被文妈妈调教了几个月才被安排进衡芜院,做二等丫头,只负责在外头服侍的。因为在四个丫头中,若梅表现最好,最勤快,又最是聪明的一个,徐璐对她还算有些印像,为人比较勤快,人也很精灵,长得也很有资色。
但现在,她却死得这样惨。
稻香赶紧解释,“今儿下午,爷就从外头回来了,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身上还有酒气。不过却没有让奴婢们服侍,全让奴婢们出去。奴婢知道爷的脾性,不敢再留在屋子里,把整个衡芜院的丫头全都带了出去。奴婢们当时也没有发觉,还少了若梅。等奴婢们发现若梅不见了,这才知道若梅已经让爷给丢出来了。”
墨香也一改往日的恬噪,低声道:“奴婢听守门的侍卫大哥说,若梅是被爷生生从里头摔出来的,还发生了老大的声响。若梅当场就没命了。”
徐璐脸色一变,她与豆绿互视一眼,她们主仆都非常清楚凌峰的秘密。凌峰一般还是比较好说话的,对下人也并不苛刻,若梅却惨遭毒手,显然,若梅看了不该看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就是刚才。奴婢觉得太阳已下山了,就过来瞧瞧,看看门禁取消没。奴婢们也知道爷的脾气,没有取消门禁,任何人是不得闯入院子里的。所以奴婢看到院门紧闭,也不敢擅自闯入,只能在外头侯着。”稻香一边说着,其他丫头也赶紧点头。
稻香又继续道:“等了没一会儿,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声,还有大喊救命的,奴婢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人影从墙内飞了出来。‘碰’的一声摔在地上,炸得灰尘乱飞,奴婢们都快吓死了,定眼一瞧,原来是若梅。”
“也不知若梅怎么就惹爷生了气,被生生摔了出来。”沉香吞了吞口水,脸色煞白。
徐璐说不出的滋味儿,稻香的话她听得明白,显然是若梅没有跟着众人一道出来,而是偷偷留了下来。凌峰赶丫头出来,应该是要变身的表现。自然不能让丫头瞧见他的秘密的。若梅胆大包天,把她的三令五申抛诸耳后,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只是,到底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这样香消玉损,徐璐也是说不出的震憾心惊。她的枕边人,确实非善人,必要时,他的心狠手辣可见一般。
“这若梅也真是的,爷都已吩咐不许再留在院子里,怎的还要强留下来?真是咎由自取。”豆绿恢复了镇定,叹着气说。
一众丫头目光古怪地望着豆绿。豆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她是众多丫头中,唯一能在衡芜院过夜的丫头,再来又是徐璐带在身边的唯一的陪嫁丫头,在整个凌家,自然是如日中天,也让人又羡又妒。
徐璐恢复了镇定,“若梅有今日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去叫人来,把若梅抬出去吧。看在她服侍我一场,给她一口薄棺吧。”然后又对一众丫头郑重其事地道,“我不管你们心思如何,但有一点尔等要牢牢记住。不听我吩付的,大不了打你们一顿板子或是发卖出去。不听爷吩咐行事的,若梅的下场就是你们的榜样了。你们可要切记。”
衡芜院的大门依然紧闭,徐璐就挥散众人,“在这道大门没有打开之前,不许任何人靠近院门半步。”
众人赶紧后退,望着那道再平常不过的黑漆大门,仿佛突然变成一张血盆大嘴,只要一靠近,就要把自己吞噬的恐惧。
徐璐敲了院门,扬声叫道:“爷,我回来了,可以进来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穿着一身黑衣的凌非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凌非,爷呢?”
“爷在屋子里。”凌非神色冷漠,声音冰冷。
徐璐也不以为意,一般情况下,凌非是不会出现在衡芜院的,这时候却镇守在此,徐璐便知道凌峰应该还没有变回人身。
“爷在主卧吗?”徐璐又问。
“嗯,爷今日喝多了,正在里头歇着。”
徐璐明白了,于是转身对外头的丫头扬声吩咐,“都进来吧,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去靠近主卧。”
丫头们赶紧上前,但凌非堵在门口,众人也怕凌菲的一张冷脸,一时驻足不前。
凌菲用凌厉的眸子盯着徐璐,声音冰冷毫无温度,“爷还没起来。”
徐璐知道凌菲的顾忌,说:“放心,有我在呢,我会服侍爷的。”
凌菲没再说话,眸子越发凌厉地盯了徐璐一会,良久,这才侧了半边身子。
第158章 小小害怕了一下
徐璐也不理会凌非,领着豆绿从抄手游廊里进入主卧。
豆绿也机灵,赶紧放下主卧门外的帘子,并关上门,自己则镇守在外头,然后指挥丫头干活收拾。
卧室的大床上,一条又长又粗的蛇尾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地上,弯弯曲曲卧于大红的刺金地毯上,越发触目惊心。
虽然偶尔会有心悸的感觉,但徐璐已能克服恐惧,上前两步,离床六七步的距离,轻轻喊了声,“爷,醒了吗?”
她不敢再上前,因为她也怕在睡梦中的凌峰兽性大发,一个不注意蛇尾一扫,说不定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徐璐又喊了两遍,渐渐地,地上的蛇尾有了蠕动的痕迹。
徐璐赶紧往后退后,不敢靠得太近,以免遭到不侧。
徐璐继续喊了两声,地上的蛇尾渐渐蠕动,慢慢缩回到床边。
“过来!”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床上响来,徐璐裹足不前,生怕跟着糟秧,动也不敢动,心跳也跳得好快。
“怎么,怕我?”床上的凌峰,光着上身,头发松松垮垮地束在头上,大概是睡了觉的缘故,头发已睡散了一半。
徐璐扭着手指头,大胆上前两步,说:“听凌非说爷喝醉了,现在好些了没?喝了解酒茶汤没?”
“过来,给我倒杯水。”
徐璐头皮一阵阵地发紧,但又生怕惹怒他,只好来到红木镶大理石的桌前,倒了杯凉茶,硬着头发,把茶端到床前。
他盯盯地盯了她一会,接过茶杯,一仰而尽,徐璐还能看到他仰着脖子那突出的滚动的喉节。
他把茶杯递给她,“再倒一杯来。”
徐璐赶紧又倒了杯,递给他,这回他只喝了一小半就递给她,徐璐接过,恰巧自己口也渴了,就把剩下的茶水也给喝了精光。
“爷,那若梅是不是冒犯了您?”
凌峰没有说话,满脸的清冷之色,徐璐咬咬牙,颇是不适应,昨日都还与自己言笑轻松,今日就就成了凶神恶煞,转眼间就去了一条活生生的命,立时把她拉回了现实中。
眼前这男人,他平时候对自己确实和颜悦色,可一旦发起怒来,着实吓人,也不知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把茶杯放到桌上,正要说话,忽然,只见眼前白光一闪,腰身被缠住,她尖叫一声,然后一阵天眩地转,人已凌空而起,落进一个坚硬的怀抱。
外头的豆绿听到徐璐的尖叫,脸色大变,正要冲进去,但又听到徐璐中气十足的喝斥声,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徐璐趴在凌峰身上,惊魂未定,不过她反应还是快的了,立马抡起拳头垂他的胸膛,恶狠狠地道:“讨厌,又吓人家,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刚才可是怕我?”
“哪有?”
“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口是心非。”
虽然听不出他话里的喜怒,但徐璐还是没由来的心脏一缩,她也顾不得害怕,以及身下那令她恐惧的柔软冰冷的蛇身,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人家本来就怕嘛,你还明知故问。”她在他怀里故意动了动,“还不快收起你的尾巴,明知人家最怕的就是蛇了。”她又捶了他结实的肩膀。
凌峰果然变回了双腿,徐璐松了口气,任由她捶着自己的胸膛,双手在她身上游移,最后一个鄱身,把她压在身下。
……
屋子里响来动人的弦律,以及一些奇怪的声响,已经习惯了的豆绿尽管脸红心跳,却依然把守着通往主卧的必经之路。丫头们刚才可是见识到了若梅的下场,给她们十个胆子也是不敢硬闯的。
良久,屋子里恢复了清静,只听到一个奚嗦身响,但因没有命令,豆绿也是不敢闯进去的,只好尽职尽忠地守在外头。
屋子里,凌峰早已恢复了双腿,不过却是大赤赤地坐在床上,看着徐璐披散着头发,只着件葱绿粉莲的肚兜,下身着绿色的筒裙,正蹲着身子给他穿鞋子,他懒洋洋地望着她因弯腰而露出的大片春光,目光邪肆,“不错,你侍候的爷很舒服。”
徐璐白他一眼,掐了他的脚背一下,“还真当自己是大老爷们呀?”她一边给他穿鞋,一边抱怨道:“你们这些臭男人,真是坏透了。”
“哦,怎么个坏法?我怎么不知道?”头顶上响来懒洋洋的声音,既庸懒又有着邪肆的魅力。
徐璐横他一眼,“还说呢,刚才可劲得欺负人家,现在还要我来服侍你,真不公平。”才刚做了夫妻间的事,实在不好意思让丫头进来服侍,所以她只好亲自服侍他更衣了。
徐璐低头,穿另一只脚的鞋,因低着头,弯着腰,露出大片雪白,一头青丝披散在雪白的祼背上,青和白形成极至的对比,凌峰看着看着,双眸又暗了下来。忽然一蹬脚,才刚穿好的鞋子又给蹬掉了。
“干什么呢,讨打不是?”话才刚说完,人已被举了起来,然后扔进柔软的被子里,紧接着,高大的身躯又扑了下去。
徐璐被压得几乎断气,吃力地推开他,“干嘛呢?”
“又想欺负你了。”男人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带着淡淡的酒味,一般喝了酒的人,满身的酒气,闻着会令人作呕,但不知为何,她却一点都不讨厌,反而还主动搂了他的脖子,“你还行吗?”
这句话可是彻底惹毛了凌峰,也让徐璐后悔死了,不该挑衅男人那方面的能力。最终结果会非常严重。
也就在这时候,徐璐才明白,凌峰那杆长枪的厉害程度。
夜里静悄悄的,只能依稀听到徐璐呜咽的讨饶哭音,豆绿耳朵灵敏,听出了徐璐此次不若往日的哼哼哈哈,而是实实在在的讨饶和痛呼,她真的很想进去拯救水深火热的主子,可她胆子又小,实在不敢迈出步子。
丫头们早已备好了饭菜,也烧好了热水,只等主子一声令下,自可行动。
可屋子里依稀响来的声音,让她们的脸儿红了又红,面面相觑,然后看向豆绿。
豆绿被里头徐璐的声音弄得七上八下,又被丫头们眼巴巴的眼神弄得满身不在自,最好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拍了拍雕花灵芝纹的屏风,叫道:“爷,少夫人,时辰也不早了,晚膳已准备妥当了。”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只有徐氏咆哮又压抑的哭声,以及一阵床板摇晃的吱呀声。
紧接着又听到徐璐尖叫的声音,“啊,你这禽兽,轻点啦。”
豆绿实在无计可施,鼓足了勇气大声道:“少夫人,奴婢要进来了。”
里头没有回音,豆绿也不敢真的进去,最终仍是不敢踏进去。她担心徐璐是不假,但更怕小命不保。刚才若梅那摔得脑浆迸裂的情形还要脑海中回荡。
徐璐是真的后悔了,以往虽然也行人伦大礼,但频次并不多,一般四五天方来一回,偶有失控,也还在忍受范围内,大多情况下,他还是较为斯文的。她就以为夫妻房事,也就如此了。而凌峰也并不怎么贪图房事,也不沉迷美色。谁会想到,她无心的一句话,居然招来灭顶之灾。
也不知这男人是被妖磨鬼怪附身,还是怎么的,一改往日的斯文。变得霸道猛烈,如千年不遇的山洪暴发,自上而下,冲得她七零八落,上天无门,入地无路,无处可逃。
她被弄得全身酸痛,身子被他牢牢控制在手掌处,极为被动地配合他的动作,猛烈的撞击使得她想躲又没地方躲,求饶也不顶用,被弄得全身酸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璐只觉进屋时外头还明晃晃的,而此刻屋子里已是一片漆黑,但并不影响男人的办事速度……刚开始她还克制着自己,最后实在没了法,只能大哭大闹,对他又抓又打。
良久,徐璐一度以为腰快被折断,身子被压垮时,凌峰总算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结束,而这时候的徐璐,已是浑身发颤,似是死了一回,两个人都浑身汗湿,徐璐已酸软成一滩烂泥,凌峰却犹自压在她身上,动也不动。
尽管被压得顺不过气来,但徐璐实在没有力气推他了,只能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了。
“宝贝儿,肚子饿了吗?”
徐璐恼羞成怒的想要咬他块肉下来方解气,但又实在没胆子,只恨恨的把脸转过去。
瞧她这副模样,凌峰轻笑起来,望着她红通通,以及因生气而气鼓鼓的脸蛋儿,爱怜至极,又细细吻着她的脖子和胸脯,徐璐瘫着不能动弹,只能肚里大骂这禽兽。
“禽兽?”凌峰挑眉,对上她花容失色的眸子,哂笑,“你仔细瞧瞧,有世上有我这么英俊的食兽么?”
徐璐被他无耻的话气笑了,“不但是禽兽,还是禽兽不如。”看他脸色一黑,偷偷乐了起来,忽觉着腰侧处又出现个硬硬的东西,打了个激灵,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把凌峰百十来斤的身躯推了开来,一骨碌钻进早被揉成一团的被子里,把自己连头带脑的裹了起来。
凌峰被她的动作逗笑了,堆积了一整天的阴郁一扫而光。
……
今天的晚饭吃得格外迟,桌上的沙漏已表明,时辰已是酉时末刻,往日这个时辰,早已上床歇着了。
不敢看豆绿等人的脸色,徐璐又气又恼地瞪着若无其事的凌峰,在暗里暗骂一句,臭男人。
因吃饭前就洗过澡,吃过饭后,徐璐就直接往床上奔去,凌峰叫住她,“今天去哪了?”
“天气变暖和,下人们也该到换装的季节了,爷也该制些新衣,我便去了段记布庄,选了些料子。也特地让人裁了几块布,想给爷做个荷包。爷的荷包用得也有些旧了,也该换换了。”
凌峰一身雪绫中衣,趿着布鞋,头发披散,只用丝带轻轻系在末尾,他一只脚翘到床上,另一条腿放到地上,不拘小节的狂放。
徐璐也是一身白色绫衣,头发梳到脑后,只用一根银色簪子相馆,素面朝天的她,脸色呈自然的桃花色,一双眸子似秋波般晶莹妩媚。
看着他修长的双腿,徐璐总算想起了正事,“爷往日里都不会在白天变回去的,今儿怎么例外了?”
凌峰脸色难看起来,“喝了些酒,有些热,变回去舒服些。”他脸色不豫,还有些愠怒,“那个丫头是你的陪嫁吧?胆子倒是不小,敢偷偷潜入我的屋子里。”
徐璐虽然偶尔会老虎嘴里拔牙,但前提条件是凌峰心情好的时候。这时候见他发火,赶紧安抚道:“是我管教不严,还请爷消消气。横竖那丫头也丢了性命,爷就不要再生气了。”
凌峰重重哼了声,“睡得正舒适,就有人靠近。那丫头显然也是瞧到了我的真身,她倒是满镇定的,妄想神不知鬼不觉退出去。哼,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警觉性最强。虽然那丫头脚步声放得极低,但我仍然察觉到了。”
徐璐默然,尽管若梅心思大了,但就因为这么点小过错,就送了性命,说不出的难受。
“是不是觉得我心狠手辣?”
徐璐赶紧摇头,“虽然若梅死得冤枉,但也是她咎由自取。我哪会怪爷呢,要怪就怪我,没有管教好底下人,扰了爷的清静。”
凌峰脸色稍缓,又淡道:“除了去段记布庄外,还去了哪?”
徐璐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爷怎知我还去了别的地方?”
凌峰脸色不怎么好看,板着脸色道:“有没有做人ℚi子的自觉?居然丢下丈夫不管,跑到外头一呆就是一整天。还有没有为人ℚi的觉悟?”
徐璐眨眨眼,轻声道:“是我的错,不该在外头呆那么久的。爷就不要生气了嘛。”
凌峰冷哼一声,他坚决不会承认,兴冲冲的回来,居然不见妻子的人影,只有满屋子的冷清迎接他,有种倍受冷落的滋味。
徐璐也并不打算隐瞒他,把她去找张天赐的事儿说了下。
凌峰皱了皱眉头,“家中一直由葛长天看病的,怎的非要舍近求远?”末了,他脸色又变得严肃,“还去了那么久。”
“葛长天医术确实不错,不过他只擅长伤寒内腑之病。张天赐却是专精妇科,所以当然要找张天赐了。”
等凌峰总算明白妇科的由来和诊治范围后,这才说:“张天赐既然说你没问题,那肯定就没问题了。”
徐璐大松口气,心里有丝感动。看来这男人,不止品性好,对她是格外信任的。不像有些男人,明明自己不能生育,却偏要把过错强行加诸在女人身上。
徐璐越发放软了语气,“话虽如此,可我嫁给爷都快一年了,肚子仍然没动静。我倒是不着急,却也替爷着急。”
凌峰都二十有六了,却还没有半个子嗣,这在大多男人十五六岁就当爹的时势下,是极为少见的。尤其他还是凌家的独子,又是勋贵之家。勋爵之家若无嫡子,这就意味着爵位即将不保,这是非常严重的。
凌峰摆摆手,“这事儿,急也没用的。还是放宽心思,把身子养好就是了。”
见他似乎真的不着急子嗣问题,徐璐大为不解,他好歹也是世子身份,难道真的不清楚子嗣对凌家的重要?就算他不着急,公婆应该也会着急吧?
徐璐见他似乎是真的不在乎子嗣,虽然替她减轻了不少的压力,但仍然忧心忡忡,她无耐地叹口气,“刚才在张天赐家门外的巷子里,碰巧与杨老夫人相遇。杨老夫人倒是厉害。估计不出半个月,全福建都会知道我无法生养了。”
当时的杨老夫人,那隐藏在雍容面皮的得瑟和幸灾乐祸,以及眼里闪过的精光,徐璐不无恶意地想,她就要给这老太婆上上眼药,事先黑她一把也是好的。
凌峰行是愕然,然后是大怒,“若真如此,到时候少不得要找她算账。”
徐璐坐了下来,一脸委屈:“能算什么账?人家哪会直接说我不会生养,只需对外人说一句,‘某月某日,我在张天赐外头的巷子里瞧到了凌夫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要干嘛’,外人不知道也都知道了。我又如何好找人家算账?”
凌峰沉默了下,忽然笑了起来说:“唉,这下子又有好戏可看了。”
果然,凌峰当场就能猜出杨老夫人的用意,徐璐很是满意,但面上却是一脸的无耐,“前儿个才明着拒绝了大姨母,转眼间就传出我不能生养的事来。唉,若是大姨母知道了,人家送人也送得理直气壮了。”
凌峰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行了,别在我面前演戏了,你打什么鬼主意我还不清楚么?杨老夫人的计谋不会得呈的,你把心放肚子吧。我凌某人再是好色,也不至于瞧中她的孙女。”一副不屑至极的模样。
说起杨丽娘,徐璐就更是好奇了,“说句公道话,杨丽娘长得也不差,爷怎么就不动心呢?”
“爷我见过的美女何止她一个?只要长得美我都得纳来做妾不成?哼,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虽然说起美色一事,凌峰一派的道貌岸然形像,但徐璐仍是不肯相信,但凡是男人,哪有真正做到坐怀不乱的地步的。可是,如今家中已有两个顶了天的美人儿,也不见凌峰正眼相待过。似乎,她的枕边人是真的不近女色。可刚才他异于往常的勇猛,却让徐璐百思不得其解。
第158章 徐梦兰
因为有了凌峰的保证,徐璐总算把心底的担忧抛诸脑后,专心一致地打理家中锁事,偶尔查查账,清点她的私房,或是偶尔心血来潮,做下针线。
然后的然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下午,去了一趟乡下。
说是风雨交加,也太夸张了,不过是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又刮了些不大不小的风。这样的天气,当然不是外出的好天气。
但徐璐却不得不外出。
因为有人冒着风雨来敲凌家大门,对方又声称是凌峰的大姨母身边的祝妈妈。
祝妈妈也是坐了马车的,也不知是怎么的,身上也淋了不少的雨水,显然,大姨母遇上麻烦了。
看祝妈妈那铁青的脸色,还是不小的麻烦。就是不知,徐夫人那样的性子,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来。
祝妈妈一身深蓝色白花比甲,头发梳得光洁齐整,簪着根拳头大小的攒珠螺丝金凤簪,鬓边别着朵小巧玲珑的密蜡珠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祝妈妈一边拿着帕子抹脸上的雨水,一边对徐璐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出事的并不是徐夫人,而是徐夫人的闺女,徐梦兰。
“……我们姑奶奶自小就知书达理,温柔贤慧,嫁到吴家,也是他们上辈子烧了好香。却不知珍惜,这般作贱姑奶奶。姑奶奶嫁到吴家这些年,一直恭谨服侍婆母,夏日打扇,冬日暖床,晨昏定醒,端茶倒水,从无懈怠,甚至连吴太太的马桶都亲自倒过,这样孝顺贤慧的媳妇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我们家姑奶奶的贤名,在京城那是排得上号的,放眼京城,谁人不说姑奶奶的贤惠孝顺?可吴家太太不知抽得什么风,就是看姑奶奶不顺眼。吴家老太爷去世,吴太太和吴家老爷要回家守孝,吴太太居然强行把姑奶奶也带到了乡下,说是习惯了姑奶奶的服侍。我家夫人虽心疼闺女,却也不好干涉什么,反而还处处告诫姑奶奶,要孝顺婆母,不得忤孽。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姑奶奶都这般贤惠孝顺。按理就算是石头也会被捂热……可这吴家太太却变本加厉欺负姑奶奶。”
大概是气得狠了,说起徐梦兰的婆母吴太太,祝妈妈的话如竹筒里倒出的豆子,噼里叭啦就说了一长串,并且没有一句重复的。显然是恨极了吴家太太。
“不说吴家隔三岔五给姑奶奶残羹剩菜,也不说姑奶奶堂堂国公府千金之躯,居像像个丫头似的成日服侍在吴太太跟前的事儿,就说这一回吧。”
祝妈妈顺了口气,又接着说,“这回吴太太病下了,吴太太娘家一位表少爷特地过来探望,因吴太太病在床上。姑奶奶就出面接待了这位表少爷。按着男女大妨的规矩,姑奶奶接见表少爷,也有丫头在场的。这位表少爷是吴太太的娘家侄儿,长得倒也一表人才,颇得吴太太的欢喜。这位表少爷也是个心善的,因瞧不惯姑奶奶被吴太太呼来唤去,比丫头还不如,就忍不住替姑奶奶说了句好话。谁知这吴太太就不知发了哪门子疯,就掌了姑奶奶一巴掌,还指责姑奶奶,说她一脸狐媚子,勾引了表少爷。姑奶奶被打了,虽心里委屈,却也不敢还嘴,跪了下来说她什么都没有做。表少爷也吓着了,就说了吴太太两句,其实也就是很简单的一句,‘姑母,您怎能这么说表嫂呢?表嫂是我见到过的最贤惠的女子。’吴太太却冷笑着说,‘你还帮她说话,是不是否也看中她了?都人老珠黄了,你还瞧上她,什么眼光这是。’表少爷赶紧解释他不敢对表嫂不敬。吴太太就说,‘即然如此,你替她说话做什么?’表少爷被堵得说不出话。而我们姑奶奶,本就是个善良的,被婆母这般红口白牙污谄,无中生有的事,如何不伤心,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吴太太就说‘哭给谁看呀,成日里摆出一副可怜相,不知又要勾引谁。’姑奶奶越发伤心,也不过是辩驳了两句,吴太太骂得更是难听。姑奶奶自小温驯惯了,但也不是没有脾气,委屈不过,一时想不开,就当场撞柱了。”
徐璐倒吸口气,“梦兰表妹现在如何了?”
祝妈妈抹了眼泪,凄声道,“说来也是姑奶奶命大,因被表少爷及时拦了一把,卸了些力道,但额头也撞肿了。吴太太都把姑奶奶逼成这样了,还不肯甘休,还说姑奶奶气性大,动不动就以死相逼,这哪是为人媳妇的,分明就是来做祖宗的。这样的媳妇她可不敢要,还是领回徐家去吧……姑奶奶气得心口都疼了,生生晕死了过去。”
祝妈妈再一次抹了眼泪,恨声道:“少夫人,您来评评理,这世上哪有这种婆母的。我们姑奶奶是她媳妇,又不是仇人。这吴太太也太欺人至甚了。吴家老爷不过是小小的户部郎中,当年若非国公爷的面子,吏部给事中的位置哪有大姑爷的份。这些年来,姑奶奶花在吴家的银子也不算少了,吴家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居然变本加厉欺负姑奶奶,当真姑奶奶是面团好捏不成?”
大概是真的气得狠了,祝妈妈的话也语无论次了,总之一句话,吴家欺人太甚。要徐璐帮忙出面给吴家一个教训。
祝妈妈嘴里的吴太太,被她说得一无是处,刻薄尖酸无理冷血的恶婆婆,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对媳妇苛刻到极点,简直不配做人。
因为没有亲眼所见,究竟是吴太太欺人至甚,还是徐梦兰当真受尽委屈,徐璐不好发表意见。但那日与徐梦兰的一面之缘,此人给她的第一印像并不好,以至徐璐对徐梦兰的遭遇,并没多少同情。
徐璐并不相信吴太太真如祝妈妈所说,会是个苛刻至极的恶婆婆。就算吴太太当真刻薄媳妇,也不至于表现这么明显。毕竟徐梦兰出身大家,又是国公府嫡女。吴家只是区区不入流的小官儿。能娶到国公府的嫡女,简直就是几世修来的福份了。一般人肯定会把媳妇供着,哪会这般欺负的。
吴家虽在乡下,但离城镇并不远,出了城,马车驶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吴家老宅并不起眼,也就是普通的三进院落,墙旧瓦陈,一看就知道年头久远。
徐璐的到来,并未惊动任何人,吴家也没有人出来迎接。朱小航敲开了吴家大门,好半晌大门才被打开。
朱小航得了徐璐的暗示,并不点明徐璐的身份,只是说:“贵府奶奶是我家夫人的亲戚,今日我家少夫人凑巧路过贵府,顺便来看望贵府奶奶。”
门房上的人看了徐璐的马车一眼,说:“对不住,太太有令,奶奶病下,不宜见客,请回吧。”说着就要开门。
朱小航赶紧上前一步,抵住门缝,扬声道:“既然贵府奶奶病下,那我们夫人更要见见才是。再则,我家夫人远道而来,好歹也是你们吴家的客人,哪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这就是贵府的待客之道?”
门房上的无耐,只好去凛报。不一会儿就大开大门,但并没有主人出来迎接。
祝妈妈脸色铁青,对徐璐说:“这吴家也太托了,夫人可是堂堂督抚夫人,不是一般的平民老百姓呢。”
徐璐淡淡一笑,“无妨的,不知道更好。”如果祝妈妈说的是真的,那么吴家这么对待徐梦兰,肯定是别有居心的。事先暴露身份并不可取,先以徐家亲戚的身份来旁观,相信自会挖出吴家的秘密的。
一进入吴家大门,气氛果然凝重,进门就觉得完全就是出大事一般的情形。徐璐越发觉得,这事儿蹊跷,吴家太太好歹也是官太太吧,就算对徐梦兰不满,也不是这种刻意的磋磨。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原因的。
徐璐来的时候,徐夫人已经在吴家了,这时候正坐在东厢房里,脸色铁青铁青的。但见了徐璐,脸色很明显窒了一下,似乎有些尴尬。
也是,那日还顶着长辈的架子故意找茬,今日又求上门来,这徐夫人又是极要面子的,若非走投无路了,也不可能来麻烦徐璐了。
吴夫人坐在首位,对于徐璐的到来,眼皮子都不带抬的,甚至连招呼都没一个。徐璐也不甚客气,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豆绿夏荷沁香稻香四人甚至还亲自拿了帕子,把椅子拭了又试。
吴夫人脸色就更加难看了,重重放下茶盏。
徐璐看也不看她,从容坐了下来,沁香甚至还特地拿了个枝宝相花的软枕垫在徐囊背后。
吴夫人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坐于上首,一言不发,不看任何人,也不理会众人。而徐夫人则是双眼红肿,满面的通红,却又强忍着愤怒。
徐夫人的儿媳妇成氏则在徐梦兰身边,面色也是凝重。
徐梦兰坐到吴夫人下首,头发有些乱,软软地坐在椅子上,身后一个丫头扶着,徐梦兰双眼红肿,额上包着一块白布,脸色蜡黄,手上拿着个帕子,正小声抽泣着。
看这情形,大约已经是说过一回了,莫非徐夫人还落了下风不成?
徐璐对徐夫人道:“刚才来的时候上,祝妈妈已对我说了,梦兰表妹没事吧?”
徐夫人脸色铁青,双目却是通红,恶狠地剜了吴夫人一眼,“亏得我及时赶到,不然你表妹真要与我天人相隔了。”然后又搂着女儿,哭道,“我可怜的儿呀,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呀。当初怎的就瞎了眼,把你嫁到这种人家。”
徐梦兰也哭得不成样,声音哽咽着,“娘,是女儿的错,是女儿没用,嫁到吴家这么些年,仍是没能讨得婆母欢心。女儿让您失望了。”
徐夫人恨声道:“你何错之有?你在吴家的种种,京城可是大有口碑的。吴太太,梦兰不是你的仇人,是你的亲儿媳妇呀,还替你生了一对孙女孙女,侍候你也殷勤,你扪心自问,梦兰何曾做过对不住吴家的事?你怎么就这般红口白牙污谄她?”
吴太太眼皮抬了抬,冷冷看了徐梦兰一眼,道:“我污陷她?哼,当着我的面就与外男眉来眼去,当我是瞎子不成?”
徐梦兰一声悲呼,“娘,媳妇究竟是哪里不够您满意,您非要这般置我于死地?你拿一包砒霜毒死我,我都能想得过。但也不能用这种戳背脊骨的罪名强安在我身上呀?我与文豪表弟清清白白,整个吴家都可以替我作证。婆婆为何非要强安媳妇这种罪名?”
徐夫人也是一脸气忿,“吴太太,你到底还是人不是?梦兰究竟如何碍到你了,值得你这般下毒手?用这种毒辣的法子置她于死地?梦兰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徐梦兰哭得快要晕死过去,徐夫人又痛又恨,头发都要竖起来,显然是气得不轻了。
成氏也冷着脸道:“亲家太太,我们家姑奶奶最是知书守理的,她能做出这种事来,我这个做嫂子的是万万不会信的。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姑奶奶真与表少爷有苟且之事,也断不会当着您的面。再则,表少爷也承认,他与姑奶是清清白白的。姑奶奶嫁到吴家,一直安份守已,尽心服侍长辈,不管是内宅,还是外头,都是有口皆碑。亲家太太,人心都是肉长的,再是顽石,也都会被捂热。就是不知亲家太太究竟是何居心,非得这般污陷姑奶奶,陷她于不义,这对吴家又有何好处?”
吴太太依然不松口,“大奶奶是大度人,这样疼自己的姑子。可越是这样,徐氏就更不堪大用。可徐氏都做了些什么?趁着我病得无法起床时,连表少爷都要勾引。老大不在身边,她就不甘寂寞,公然勾引我娘家侄儿。若是她暗地里勾引也就罢了,偏还要当着我的面。又趁我病着的时候,这岂不是故意要气死我?大夫都说了,我这身子不好,需得静养,不能动肝火。可她倒是好,明张目胆就当着我的面与文豪眉来眼去,这不是故意气我?等把我气死了,她就可以当家作主了,是不?若是我一人看到也就罢了,偏还当着下人的面。这等不知聒耻的人,叫孩子们看到,能学出个什么样来?由小见大,今日能勾引我娘家侄儿,他日就能勾引外人。再叫姐儿们学了去,一家子乌烟瘴气,让外人如何想?这样的媳妇,我如何还敢要!就是我们家老大,这辈子就是他没媳妇了,我也断不能由一个这样的不知耻耻的人在他身边!”
徐梦兰一声悲呼,居然口吐鲜血,居然真的晕死过去了。
徐夫人大叫,屋子里又热闹起来,几个丫头婆子赶紧扶的扶,抬的抬,掐人中的扮人中,徐梦兰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忽然扑到徐夫人怀里,“娘,我不活了,让我死了吧。女儿不孝,先走一步了。”说着就真要去撞墙。
徐夫人死死地搂着徐梦兰,哭道:“你这个孽障,你真要是死了,岂不称了某些人的意?你死了,你要娘心疼死呀?你可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呀。你现在这样,别人不会心疼你的死活,但娘会心疼。你真忍心丢下娘一个人走?”
徐梦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拿着帕子捂着脸,“娘呀娘,女儿究竟做错了什么?婆婆要这般置我于死地?娘,女儿百口莫辩,比六月飞雪还要冤呀。婆母一心要置我于死地,女儿除了忍着外,还能做什么?”
徐璐冷眼旁观之下,发现徐梦兰的伤心不似作假,这就怪了,这吴家太太究竟怎么回事?一口就咬定徐梦兰勾引外男,这种毁人名节的事儿,一般人可是轻易做不出来的。这可是往死里得罪徐家呀?
徐璐不知道吴家的底,但徐家好歹也是老牌勋贵,堂堂国公府。徐梦兰又是令国府的嫡女,下嫁到吴家,也是吴家祖上烧了高香的。吴家不好生供着,居然还往死里逼迫,尤其吴太太一副不逼死徐梦兰不罢休的架式。徐梦兰吐血,晕倒,连她这个外人都于心不忍了,但吴太太依然冷酷着一张脸,也不知她的心是什么长成的。
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徐璐打量吴太太,吴太太正看着她,唇角微微浮起一丝嘲讽的弧度,“请恕我眼拙,这位奶奶很是面生,也是徐家的亲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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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凌峰的子嗣问题,亲们不必着急哦,后头会慢慢道来滴。
第160章 杀手锏
徐璐静下心来,淡淡地道:“梦兰表妹是我夫君的表妹,嫡亲的表妹。”
吴太太淡淡地道:“哦?徐氏什么时候还有这么一个表嫂,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她看了徐璐一眼,意味深长,“表哥表妹,呵呵,关系自然是好的。”
徐璐深吸口气,告诫自己不要动怒,这吴太太这么往死里逼迫徐梦兰,还有恃无恐的,显然是有依伏,或是手头还有杀手锏。她得小心应付。
“表妹,你也别哭了。吴家太太表明已厌弃了你,这是变着法子要把你逼开呢。你怎么还没有自知之明?”
屋子里陡然静了下来,众人全都看向徐璐。
徐璐轻飘飘地骊吴家太太微笑道:“想来吴太太心中已打好了如意算盘了吧?吴太太以表妹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来,不但可以一脚踢开表妹,还可以光明正大霸占表妹的嫁妆,是也不是?”
吴太太脸皮抖了抖,目光似要噬人。
“让我来替吴太太说下一句话,”徐璐摆出一副凝重地语气,学着吴太太的语气,对徐夫人道:“我们吴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但也世代书香,如何能要这种媳妇。贵府姑奶奶做出这等事来,可就怨不得我冷酷无情了。还求国夫人体谅,咱们私下里把这事儿办了也就罢了,大家也体面。贵府姑奶奶,国夫人就领回去吧,我们吴家侍候不起了。至于徐氏的嫁妆,横竖她两个孩儿还在咱们家里呢,就当留给孩子们使,也免得麻烦。”
“这位奶奶说话也不打草稿,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吴太太气急败坏,“徐氏犯淫,此乃七出,我休了她,嫁妆自然要留在吴家。也并非我吴家贪图徐氏的嫁妆。不过是为了两个孩儿使。”
徐璐击掌笑道:“所以说,吴太太当真是好算计。既当了婊子,还立了贞吉牌坊。”她可没有再留情面,狠下脸来无情地撕着吴太太的脸皮。
“你!”吴太太气得忽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双眸喷火,语气严厉,“哪家的妇人,这么没教养,这是吴家,不是你该来的地儿,给我滚出去。吴家不欢迎你。”
徐璐笑嘻嘻地道:“怎么,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
吴太太额上青筋暴跳,显然气得不轻,“来人。”她一声嘶吼。
“来人?”徐璐轻哼,扬眉道:“先别忙着赶人,吴太太。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我与你不熟,无话可讲。立即给我滚,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屋外头奔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吴太太恢复了镇静,重新坐了起来,冷冷地对几个婆子命令,“把这位奶奶请出去,吴家不欢迎此人。”
几个婆子还没来得及动静,就被不知打哪来的黑衣女子甩了几巴掌,踢到一旁,打得浑然找不着北。
吴太太被这一变故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瞪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屋子里的黑衣女子,失声道:“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黑衣女子说不说话,只是动作齐整地回到徐璐身后。
徐璐悠闲地靠到椅背上,不屑地道:“他们是谁吴太太不用管,吴太太还是好好与我说道说道,究竟是为何原因要置梦兰表妹于死地。”她抬眼,冷冷地警告道:“我可是丑话说到前头,本地知府刘向东为官清廉,公正无私,若是让他知道有人因贪霸媳妇嫁妆就要置媳妇于死地,哼哼……”
婆母眼红媳妇嫁妆找理由贪墨之类的事儿,她又不是没见过。徐梦兰与龙香盈倒也有些相似之处,都是被拿捏了错处后,被光明正大霸占去嫁妆。等榨不出油水了,再就理由一脚踢开。章家虽然无耻,但也知道遮掩一下,以无子需纳妾为由,就可以借那郝氏之手来磋磨死龙香盈。别人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来,只会忿忿一句“章家不是东西”罢了。
这吴家更狠,居然不顾令国公府的显赫背景,就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要休掉徐梦兰,更是霸道非凡。吴太太也是官宦之家,却如此行事,要不找到了比令国公府更厉害的靠山,要么就是手头真有徐梦兰厉害的把柄。
所以徐璐只能先下手为强了。要比歪理,比胡搅蛮缠,她可不输任何人的。
徐璐一声“哼哼”重重地敲在吴太太心上。
“胡说八道,我吴家岂是那种人家?”吴太太气急败坏。
徐夫人这时候陡然回过神来,大叫道:“当年梦兰出嫁,我给梦兰备了两万两银子的嫁妆。梦兰,你来告诉我,如今你还剩多少嫁妆?”
徐梦兰不再嚎了,全身却似抽干了力气,呆坐在地,她似乎也想到了婆母要对付她的症结,脸色惨白,蠕动着双唇,“这些年来,婆婆要我当家,但府里的进项少开支大。前些年,三个姑奶奶连续出嫁,婆婆要我给每位姑奶奶准备五千两银子的嫁妆,公中拿不出钱来。不得已,我只好拿了自己的嫁妆。夫君有出息,可那么点奉禄如何过日子,还得在外四处打点,少不得都是从我嫁妆里贴补的。去年老太爷没了,家中治丧,也花了近万两银子,婆婆身子不好,也是用我的嫁妆治病的。”
徐夫人冷笑道:“好好好,吴家当真是高品格。把我闺女的嫁妆如数霸占了去,如今闺女的嫁妆用没了,就一脚把她踢开?好,果真是好样的。我闺女为了你们吴家,嫁妆都贴补没了,还品性不好。如今闺女嫁妆没了,你就来个卸磨杀妨,你这品格儿倒是好的不得了。”徐夫人气得狠了,话也重三遍四地说。
徐璐总算明白过来了,击掌道,“让我来说吧。梦兰表妹当真是好运气,亲家太太大方开明,。媳妇一进门来,就让梦兰表妹当家作主。可诺大的一家子,样样都要花钱,吴家公中不拿钱,梦兰表妹生不出钱来,只得拿自己嫁妆往里贴。这不,三年五载下来,表妹也就蜡烛两头烧,精穷了。如今梦兰表妹的嫁妆也花得差不多了。吴家太太也就觉得表妹无甚用处了,反正表妹也为吴家留了一双儿女,吴家也是有后了。就一脚把表妹踢开。可有人呀,做了婊子,偏还要立牌坊。表妹又无过错,想要把表妹踢开,只能剑走偏锋。于是,亲家太太就想了这么个绝妙的主意不但能逼死表妹,还能站在道德至高点,吴家还不必退还表妹的嫁妆,一举数得。妙,实在是妙。”
吴太太刚开始只是脸色铁青,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对徐夫人道:“话我已经说到明处了,徐氏这样的媳妇,我是不会再要了。麻烦国夫人领回去。原本我还想顾忌着大家的颜面,只想私下里解决了便成。但国夫人如此不依不饶,也罢,那就见官吧。反正我是奉陪到底了。”
徐夫人惊呆了,徐璐也惊呆了。这吴太太怎么一个厉害了得?明明被徐璐逼到无路可退,依然强横至斯,也不知她哪来的凭仗。还要见官,她哪来的底气。
徐夫人是真的怒了,豁地起身,怒瞪着吴太太,“见官就见官。我闺女清清白白做人,岂能由你污蔑?哼,泉州知府叫刘向东是吧?峰儿媳妇,你可认识?”
徐璐沉默地点头:“认识。”
“那好,就由峰儿媳妇去把刘向东叫来,咱们官府见。”徐夫人冲吴太太冷笑一声,“虽说我们徐家不大如前了,但也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真当我是徐家没人了吗,就治不了你一个小小的吏部给事中的吴家?我闺女清清白白做人,岂能任由你们这般欺辱?”
吴太太不动如山,一派稳重自恃,似乎还真不怕见官。徐璐不由凝惑了,难不成这人手头还有杀手锏不成?
于是徐璐紧紧地盯着吴太太,她手上究竟有何厉害杀手锏,不惜冒着被人撕碎的风险并吞媳妇嫁妆,还一副吃定徐家的模样,她究竟哪来的底气。
就算令国公府确实大不如前,好歹也是世袭贵胄,姻亲众多,盘枝错节,并且瘦死的骆驼也绝对比马大,也不至于被小小一个吴家就能拿捏的。
徐梦兰这时候幽幽醒了过来,听得母亲这么一说,又凄厉叫了起来,“婆婆,您为何要污我清白?”
吴太太回了徐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冷笑一声:“说到清白二字,呵呵,别人可以说,就你徐氏说出来,我都替你臊得慌。”吴太太逼视徐梦兰,不屑地道:“你也别在这儿寻死觅活了,难看。本来看在大家姻亲一场的份上,我不豫当场说出来,可你偏要做摆出要死要活的模样,也罢,我就说了吧。”
屋子里静悄悄的,包括徐璐在内,目光全集中向吴太太。
吴太太喝了口茶,缓缓放下茶盏,缓缓地道:“当年,我正与老大说媳妇的时候,却总是高不成低不就,偏巧了,徐家居然使人来说亲,欲把嫡女嫁给我家老大。当时我可是高兴坏了,我们吴家小门小户出身,居然能让国公府小姐下嫁,这简直就是几世修来的福份。我当时可是高兴坏了,就满口的答应,为了迎娶你进门,可是花了不小的代价。”
所有人都茫然了,不明白吴太太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没有人敢开口,只能静静地任由吴太太摆布。
吴太太又继续道,“为了让徐家瞧到咱们家的诚意,我们吴家上下,几乎到了砸锅卖铁的地步,这才凑齐了一万两银子的聘金,只为了表示咱们家的诚意。我原以为是我们徐家瞧中了我们老大的为人和品性……不曾想……这天底下从来没有掉馅饼的事儿。可惜我明白得晚了。”她恶狠狠地盯着徐夫人母女,一副似要噬人的追悔莫及的模样,“徐氏,今儿当着大家的面,你老实与我讲,新婚之夜,你并未落红。那呈给我的帕子,只是你用刀割下来的血。”
吴太太的话被称作满座皆惊也不为过,徐夫人瞪大眼,一脸的不可置信,徐梦兰更是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而徐璐,也是当场没有了血色。
吴太太满意自己当场甩出的平地惊雷,又冷冷地道:“徐氏,我不追究你当年隐瞒我之罪。你以失贞女的身份嫁给我儿,更该痛改前非,好生做你的吴家妇。可你是如何做的?拿我吴家作冤大头,我都不与你计较了。但你不该挑衅我的底线。妄想与勾引我娘家侄儿。”
“我没有,我没有勾引天豪表弟。”徐梦兰失声大叫,最后痛哭出声,“婆婆你冤枉我,我没有失贞,当年我是落了红的,你不能这般冤枉我。”
“冤枉你?”吴太太冷笑一声,“你当我是瞎子,没看出帕子上的血有问题?哼,我当时一眼就看出来了。”
徐梦兰大惊失色,“婆婆当时还与我说,没有落红并不代表我失贞,您明明是相信我的。”
“那时我确实相信你。但并不代表你真就清白如纸。”吴太太盯着她,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但看在徐家人眼里,简直如一把尖刀,直刺的徐夫人母女毫无招架之力。“之所以没有当场发作,也是看在国公府的门弟以及观你后边的表现。”
“刚开始你在吴家,表现偿可,还替吴家生了一双儿女,对我也还算恭谨。看在一双儿女的份上,我也想就此作罢。但你也太让我失望了。这才几年功夫,就装不下去了。”
徐梦兰身形再一次摇摇欲坠,“我真的没的勾引文豪表弟,我真没有……”
徐夫人也傻眼了,这时候完全没了主意。
徐璐总算明白过来,徐梦兰新婚之夜,因为没有落红,就私底下割了手指头放了血,蒙混过了关。吴太太老而弥勒,当场就揭穿了,徐梦兰自知理亏的情况下,只能拼命地扮贤惠,拼命地拿自己的嫁妆贴补婆家,只为求得安心,消除婆母对她的误会。殊不知,吴太太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当时并不发作出来,主要是让徐梦兰主动把嫁妆吐出来,等她吐得差不多了,失去利用价值了,再以此借口把她一脚踢开,干净伸落,别人还无法说她半句不是。高,实在是高。、
一个新婚之夜没有落红,还试图做弊来蒙混过关,还被发现了,对徐梦兰来说,这本身就是灭顶的灾祸。但当时吴太太摆出一副大度容人的态度,倒让徐梦兰理亏心虚,所以尽可能地孝顺服侍婆母。这正是吴太太的厉害之处,她把新进门的媳妇的心理拿捏得分毫不差。
这个世道,女人的贞洁看得比命还要重要,徐梦兰有这个把柄在婆母手上,这辈子,也别想抬得起头来。如今,吴太太这时候才拿这个来发作,她除了哭外,也无别的办法了。
不知何时,吴太太手上多了个陈旧的盒子,那盒子颜色比较深,也不知是何等质材制作的,只见她打开盒子,从里头取出一块白布,那白布也微微乏黄,显然,也有些年头了。
吴太太牵开白布,往徐梦兰身上一扔,折成四四方方的白布被摊了开来,中间赫然有一块深色的痕迹。
“这上头的血迹,究竟是处子之血,还是人的血迹,但凡有经验的稳婆都能辩别。”
“你新婚之夜没有落红,这是事实,你不容抵赖。如今又勾引人在后,更是罪无可赦。”吴太太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霸气。
这块白布,如灌了铁布金衫,把徐梦兰打击得体无完肤。她连连后退,失声痛哭,“我没有失贞,我是清白的。我也不知道为何没有落红。可我敢用身家性命担保,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吴家的事……”徐梦兰是真的绝望了。
成氏皱着眉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吴太太才咬着此事不放,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女人落红与否,无关贞洁,但凡是有经验的大夫,都可以作证。更何况,表妹也与吴家生了一双儿女,没有劳功也有苦劳,吴太太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这般撕破脸皮,又有何意思?”徐璐开了口,“既然吴太太早就知道了这事,为何现在才发作出来?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此时此刻,梦兰表妹的嫁妆也被吴家花得差不多了吧?”
也就在这时候,徐璐才真正明白,吴太太是铁了心要甩掉徐梦兰。而甩掉徐梦兰的理由就是徐梦兰失贞。这事儿真要传扬开去,整个徐家女的名声也完了。吴家得了便宜,手上还拿捏着现存的把柄。
徐家赔了闺女不算,嫁妆也赔给人家,若是吴家再毒辣一些,时时拿着这个把柄要胁徐家,徐家一辈子都别想直起头来。
所以徐璐也不再客气,话里话外,都是直指吴太太的不安好心,卸磨杀驴不说,把人利用完了,马上就丢弃。还找出这么个拙劣的借口。
徐夫人被徐璐这么一说,这才找回了主心骨,跳起来吼道:“对,我闺女落红与否并不代表她不贞洁。这世上没有落红的女人多了去,难道就全都不贞洁了?你休要以这个借口来要胁我。告诉你,没门。”
吴太太毫不动气,闲适地道:“既然国夫人不怕丢脸,那就官府见吧。刘向东刘大人一向秉公案断,想来不自然给徐氏一个交代的。”
“还有,徐氏既然自认清白无瑕,为何又要私自以鲜血冒充落红?若非心里有鬼,又岂会做这等事?”
步步进逼,得理不饶人。
这简直就是有恃无恐了。
徐梦兰并不擅言辞,除了说她是清白的,没有勾引人的话外,也无别的话了,最后,在吴太太的凌厉攻击下,溃不成军,只觉全身被刺得鲜血淋淋,直哭的撕心裂肺。徐夫人这时候也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成氏也皱着眉头,一时没了主意。
而吴太太却是志得意满的胜券在握。
第161章 反戈一击
徐璐深吸口气,压下心头乱七八糟的想法,让人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徐梦兰扶了起来,说:“吴太太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现在我只想问个清白,吴太太究竟意欲为何?”
吴太太笑了起来,志得满满的模样,她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这位奶奶虽年轻,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此事哪里有什么后续呢?我们吴家写下休书,徐家领人回去,这件事也就完了。”
“那么,关于梦兰表妹失贞一事……”
吴太太淡淡地道:“只要徐家不来找吴家的麻烦,这事儿就作罢。”
徐璐自小就见多了佃农因不识字不懂法,被识字的地主家的师爷玩弄于鼓掌间,也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古人发明创造的字,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放在不同的地方,却是用意颇多。吴太太这话等于没说。
“那万一外头传出对徐家不好的言论,吴太太又该如何?”
吴太太微笑地道,一脸的从容不迫,“这怎会呢,好歹吴家一双儿女也是徐家的外孙。徐家哪有不认外孙的道理。”
徐璐大怒,果然打得好算盘。这吴太太也太毒辣了些。霸占了徐梦兰的嫁妆,把徐梦兰一脚踢开还不罢休,非要拿着此把柄要胁徐家,并且还是一辈子。最恶毒的是,我休了你的女儿,霸了你女儿的嫁妆,你徐家还得替我养孙子孙女。摆出一副吃定徐家的架式。
如果不如她的意,那么徐家女就得遭受恶梦一般名声污蔑。
最毒妇人心,这吴太太果真狠毒如斯!
徐璐也自叹不如。
徐夫人和成氏也是惊呆了,尤其是徐夫人,她也承认自己刻薄,还狠辣,却也从来没有料到,还有人比她恶毒到这般地步/
徐夫人气得脸色通红,头发直竖,指着吴太太嘶声道:“毒妇,你休得猖獗。我告诉你,想要占我徐家的便宜,没门。”
吴太太好整以遐地道:“国夫人,我也是秉承大家好相商的原则。若恼了我,到时候外头传出不好的名声来,可怨不得我了。”
这时候,墨香进来,在徐璐耳边说了句话来。
徐璐挥挥手,让她退下,又对吴太太道:“既然吴太太已打定了主意,我也不好说什么了。那这事儿就这么办吧。”
吴太太面有得意,语气温和地道,。“还是这位奶奶行事最有分寸。”
徐璐微笑着说,“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对了,忘了告诉吴太太。凡事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
吴太太语气淡淡,“这位奶奶说得是,我记下了。”然后转头,对徐夫人道,“国夫人请稍候,我这便去写放妻书。”
徐夫人失魂落魂,徐梦兰哭得半晕不活的,成氏也是呆若木鸡。徐夫人忽然看着徐璐,“峰儿媳妇,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快去把峰儿叫来,不能让梦兰被吴家休弃。不然梦兰这辈子也就完了。”
成氏也急忙道:“是呀,峰弟妹,吴家欺人太甚,打的算盘也太精了。这世上哪有这种人。”
徐璐微笑着说:“大姨母稍安匆躁,好戏马上就要登场了。”
正说着,吴太太出来了,她已写好了休书,就要递给徐太太,徐璐像在说笑似的,对徐夫人道:“刚才听了个消息,有个叫周玉芝的人,去衙门里自首了。说某家主人把媳妇嫁妆搬空了,这位婆家觉得这个儿媳妇已无甚用处,就想甩掉这可怜的妇人。并且还在私下里另外新物色了一位名门闺秀。这家婆婆居然想出了个恶毒的主意来,居然故意设计儿媳妇与外男有染,想趁机逼死儿媳妇,好给新夫人让位。周玉芝于心不忍,那位少奶奶贤惠温柔,对下人也好,她心里煎熬不过,只好去官府自首了。”
她看到吴太太脸皮一抖,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道,“刘大人大惊失色,这迫害旧妇给新妇让位,可比停妻再娶还要严重多了。再加上故意毁坏女子名节,这可是大罪的。所以不敢怠慢,再一次提审周玉芝。因我不在场,不好说得太详细。唉呀,时辰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吴太太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神色,手上的休书也缩了回来。
“这位奶奶……”吴太太再也坐不住了,
徐夫人却一声怒嚎,冲上去撕打吴太太,“原来如此,好,果真是好算计,真当我徐家没人了,啊?我打死你这个恶毒的死老太婆,让你逼死我女儿,让你算计我闺女嫁妆。让你算计我徐家。”
徐夫人盛怒之下的力道,吴太太哪吃受得住,当下被捶得眼冒金星,吴家下人赶紧上前帮忙,徐夫人带来的人也不甘示弱,一时间,客厅里打得鬼哭狼嚎。徐璐带来的人只管护着徐璐,并不理会厅子里的一团乱。
最终,还是让一股锐气怒火支撑的徐夫人占了上风,把吴太太打得鬼哭狼嚎,只差有气出进气无了。
徐璐并不上前帮忙,而是亲自扶了徐梦兰起来,轻声道:“表妹休要再哭了,先跟我回去吧。你放心,知府大人会替你作主的。”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从外头冲了进来,气势汹汹地推开徐夫人,一把抓住本来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的吴太太,一个巴掌哄了过去,吴太太被打得扑倒在地,打翻了八仙桌下的凳子,上头的茶碗一股脑地滚落下来,全落到吴太太身上,吴太太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这还不算完,中年人又恶狠狠上前,扯了吴太太起来,又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嘴里还吼道:“你这个毒妇,居然背着我做出这等事。徐氏知书达理,打着灯笼都找不状的贤惠佳妇。你还不满足,还整出这么个恶毒的肮脏烂事来,我,我要休了你。”重重的巴掌再一次落了下去,直把吴太太抽得双颊肿如猪头,浑然找不着北。
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吴家老爷,回乡丁忧的前户部郎中,徐梦兰的公爹,吴士才。
吴士才把妻子痛打一顿后,又对吴太太身边的人一人一巴掌甩了过去,“一群黑心烂肚的奴才,居然不好生劝着主子,偏还纵着主子胡作非为,统统给我滚。”
然后吴士才又对徐夫人长长施礼,语气沉重,“亲家夫人,昊某惭愧,一时不察,让孩儿他娘做出这等糊涂事。吴某愧对亲爱太太,愧对媳妇。”说着就长揖不起。
接下来的事儿,非常俱有戏剧性。吴太太被揍得爬不起来,吴士才又是如此低姿态,徐梦兰冤情得以洗清,再让吴士才低声下气陪礼道歉,徐夫人再有通天的怒火也发不出了。徐梦兰不但洗清冤情,还被授予清理吴太太身边下人的重大特权。而吴太太,也因“猪油糊了心”,被吴士才送去了姑子庙,说她心性成磨,被人撺缀,平白做了场白日梦,得去庙里好生修生养性才好。
至于徐梦兰的嫁妆问题,吴士才痛心疾首地道,他从来不过问内宅的事,也一直不知道媳妇为了吴家付出了这么多,妻子还做这等戳背脊骨的事来,他也是现在才得知,实在是愧对徐氏,愧对徐家,愧对所有的人。他也不配为一家之主,让徐氏吴家付出了这么多,却还让她蒙受不白之冤,实在是惭愧,更是无脸面见徐氏。
最后,吴士才还痛心地道:“出了这等事,我们吴家实在没脸再见你了。想来吴家也没有值得你留恋的地方,我也不好再厚颜留下你。不管你和离也好,义绝也罢,我都同意。至于你的嫁妆,我会想办法偿还的,砸锅卖铁也要还上。只求媳妇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容我一些时候。”
徐璐翻翻白眼,人才,果然是人才,比吴太太还要人才。
但徐梦兰却很吃这一套,当下就跪了下来,表示她生是吴家的鬼,死是吴家的人。不会因为一点委屈就弃夫家不顾的。还声称,今日之事,她也有错,若非她对婆母关心不够,婆婆也不会这般了。日后她更要努力孝顺婆婆,服侍婆婆。
吴十才感动得老泪纵横,感叹道:“多好的媳妇呀,毛氏,你,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吴太太被打得双颊肿如馒头,这时候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亲自给徐梦兰跪了下来,泣声道:“媳妇,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是我猪油糊了心,一时听信奸人馋言,做了这等糊涂事……我,我没脸再见你了……”说着就要去撞墙。
徐梦兰赶紧拦下婆母,又是一通自责的话,然后,婆媳二人抱头痛哭。
徐璐啼笑皆非,果然,吴家一家子都是人才。至于徐梦兰,徐璐摇了摇头,她连评价都懒得评了。
抬眼间,便发现成氏的目光,微微一愣,原来成氏也是无可耐何地摇了摇头,唇角浮起一丝讽笑。
徐璐明白,成氏也是个妙人,明知吴家人演戏至深,明明就是吴家人吃不下徐梦兰,反被装了下去,立马改弦易辙,来一出苦肉计。这等收放自如的演技,确实厉害。
徐夫人却是满脸的又忿又无耐,显然,她也看出来了,吴家本是在演戏,可她却没法子揭穿,反而还得陪着一道演下去。这种痛苦和无法诉说的无耐,徐璐再是明白不过了。
徐璐也明白徐夫人的痛苦无耐,就算撕破脸又能如何?徐梦兰也不可能离开吴家回到娘家。徐梦兰最终还是得生活在吴家。撕破了脸,反而没有退路了。这就是女人的无耐和短板。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吴家也太胆了,从徐梦兰嫁到吴家开始,开始就算计她了,把人家的嫁妆用完了,就来这等恶毒的御磨杀驴,还行如此下流残忍的方式,甚至还妄想借着此事,把徐家也拉下水,这未免太阴毒了。
好歹也是堂堂的国公府,居然让一个小官小僚给玩弄于鼓掌间,把人家闺女榨干怠净后,就一脚踢开人家,还要借着由头,妄想拿捏令国公府,也不知该说这吴太太胆大包天,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
带着深深的愤慨,徐璐离开了吴家。
直到徐璐离开吴家后,吴家人才从成氏嘴里知道,徐璐的真实身份来,吴家人的反应就不必细说,单说徐璐回了凌家,已是深夜。凌峰已经睡下,她的回来,衡芜院自然又是一忙碌。徐璐也知道这阵子凌峰公务缠身,晚上若没个好觉,白日哪来的精力办事。于是在不打扰凌峰睡觉的情况下,去了东厢房歇下。
衡芜院房间很多,东西厢房都还空着,东厢房只需收拾一番便可住人。徐璐洗了澡,再一番梳洗,就要上床睡觉,忽然听到门口一叠声的喊叫声,来不及反应,身子已被凌空而起。
一个温润而愠怒的声音响在耳边,“等你老半天了,回来也不通知我一声,真是讨打。”等徐璐反应过来时,她已被凌峰抱着走出了房间,从抄手游廊来到主屋里。
当着丫环的面,被凌峰抱回主屋里,徐璐还是很不好意思的,她环着凌峰的脖子,“这么晚了,爷怎么还不睡?”
“等你。”把她扔到床上,他也跟着上了床,然后身子压了过来,显然某人还有另一层目的。
徐璐一边迎合她,心里却乐了起来,家中有通房有姨娘,凌峰依然不去碰她们,偏要等自己回来。
也就在这时候,徐璐才发现,她的枕边人在房事上,有着异于常人的体力。最令她难以置信的是,明明他已经满足了,歇了不一会,又继续在她身上征伐,也不知是从哪来的良好体力。
听人说,蛇性本淫,看来此话果真不假。
刚开始徐璐还满是享受了鱼水之欢的乐趣,第二次也就勉强,第三回合,就是痛苦了,好不容易捱到他彻底满足后,徐璐也累瘫了,甚至动都不愿动一下。这时候某个地方腻得难受,她又不好意思叫丫头进来服侍,只得强撑着坐起身,没好气地接过他递来的毛巾,胡乱擦试了一番,穿好衣服,又重新躺了下来。
凌峰得到了满足,倒下就睡。但徐璐明明累极,却一时睡不着觉,反而推了推凌峰,“梦兰表妹的事儿爷猜怎么着?”
凌峰没有吱声,徐璐也没有等他回话,又继续道,“那吴家太太也太狠毒了。”
凌峰果然被带动了兴趣,翻了个身,捧着她的脸儿狠狠亲了下,爱怜至极地摸着她的背和脸蛋儿,“说来听听。”
徐璐偎进他怀里,感受他强健的躯体带给她的安全和满足,“梦兰表妹不过是新婚之夜没有落红,吴家就记恨到现在,等把梦兰表妹的嫁妆弄得差不多了,就一脚把人踢开,还安上这么令人发指的罪名,最可恶的是,还妄想借着梦兰表妹失贞原由,拿捏徐家,也太阴毒了。”她故意停了下,等凌峰的反应。
凌峰身子未动,只淡淡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梦兰在吴太太面前,从来都是千依百顺,贤惠过了头。呵,这吴家太太倒真是好算计。”
徐璐欣喜于他的举一反三,却又有种失落的感觉,她继续道,“爷应该也猜到了,梦兰表妹有这么个把柄在吴太太手上,自然是任由吴太太搓圆捏扁了。这些年来,梦兰表妹的嫁妆也让吴家花得精光了。如今表妹没有利用价值,吴太太就一脚踢开她。她找的理由的也够无耻够恶毒的。”把事情简单说了下,徐璐气忿地道:“爷来说说,吴家是不是很恶毒。”
“恶毒,令人发指。”凌峰打了个吹欠,“不过好在他们阴谋没能得呈,这以后估计就得装孙子吧。”
“装孙子也太便宜她了。唉,新婚之夜没有落红,是不是就代表不贞?”徐璐心跳如雷,紧张地等着凌峰的回答。
凌峰轻拍了她的ρi股,“想什么呢?只有古板的人才会如此认为。爷是那样的人吗?”
“你的第一次不也是没落红?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些女人终身都不会落红,难不成就要指责人家不贞不成?未免太过武断了。”
徐璐频住呼吸,她没有听错,他也知道她的第一次没有落红,但他却从来没有指责过她,甚至问都不问一句。
“爷……”徐璐喜极而泣,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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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读者说这文现在没有爱了,唉,种田文,本来就是家长里短的事儿。如果天天写男女主腻在一起,你爱我,我爱你的,那就不叫种田文了,应该叫流水账吧。
第162章 娶徐璐的理由?
“原来……我没有落红一事,你一直都知道……”
凌峰横她一眼,“多大点的事?我又没怀疑过你。你哭什么?行了,别哭了,当心就像上回那样,丑死了。”
徐璐赶紧止住泪水,“讨厌,安慰一下人家都不成嘛。”
脸颊又被人重重亲了下,“好了,安慰也安慰了,该睡了。”
“我睡不着。怎么办?”
“那就……”声音邪气。
“不要了,睡觉,睡觉。”徐璐赶紧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凌峰也紧紧挨了过来,一只手还在她的肩膀上来回摩挲,末了,又更进一步地从身后搂紧了她,简直把她当成了婴儿一样对待。
徐璐受不了了,又往里头移了移,他也跟了过来,徐璐求饶了,“别挨得那么紧好不好?好热的。”
他果然往外移了下,声音似在叹气,“唉,不知为什么,就是想挨着你。”
徐璐暗喜,“为什么?”
“你的身子软乎乎的,胖乎乎的,好可爱,抱着软软的,肉肉的,很舒服。抱习惯了,别的女人手感没那么好。”说着说着,徐璐整个人又被他搂进了怀里,像稀世珍宝似的被他搂在怀中。
徐璐无语了,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表面上徐璐是很不耐烦的样子,但内心深处,还是颇为受用的。
呵呵,本朝以瘦为美,这男人的爱好倒是与众不同。不过她也满幸运就是了,圣上御赐的两个美人儿,美则美矣,却很瘦,虽然不至于骨瘦如材,但确实没几两瘦,怪不得凌峰碰都不碰她们。原来是没有合凌峰的胃口。
忽然间,徐璐又想起了一件事,“爷当初娶我,该不会就是看中了我的胖吧?”
凌峰嘿嘿一笑,“胖胖的才可爱,软软的,棉棉的,肉肉的,团团的,抱着才舒适。”
徐璐气急败坏,赌气道:“那我以后可劲得吃,争取吃成大胖子。”
“太胖了也不成,就这样,刚刚够好。”ρi股又被重重捏了两把,紧接着,脸蛋儿也遭了秧。然后的然后,全身上下又被他摸了遍。最后才意犹未尽地搂着她呼呼大睡。
这下子,徐璐总算彻底回过味来,以后她要防犯的,不是那些我见犹怜的瘦美人,而是长得肉乎乎的胖美人儿。
……
因昨晚睡得迟,又太过奋亢的缘故,徐璐在床上烙了好几个大饼,这才沉沉睡去,第二日自然就没法子早起了,一直睡到太阳晒ρi股了才爬起来。
豆绿半是无耐半是责怪地服侍徐璐更衣梳洗,身为唯一住在主屋里的丫头,她当然知道,昨晚主子又行了人伦大礼,还弄到深更半夜,早上起不来也是正常不过的。
“也亏得家中没有长辈,这要是回了京,这可如何得了?夫人,以后还是别再睡懒觉了,会让人笑话的。”
徐璐被说得满不好意思了,“下回改正。”
豆绿额上浮起三根黑线,“夫人呀,这句话您都说了不下一百次了。”
徐璐傻笑,“唉呀,以后真的不会了。”
豆绿直接翻白眼以示抗议。
徐璐无耐,指了她的额头,“胆子肥呀,敢在主子面前翻白眼。”
“夫人呀,别闹了。反正从今往后,您真不能再睡赖觉了。您知道吗?昨晚我听沉香妹妹说,昨儿下午您走后,到了晚上,那两个狐媚子就到衡芜院来勾引爷了。”
还有这等事?
徐璐放下手上的梳子,“后来呢?”
“这事儿还得问沉香才成,奴婢昨日跟着您去了吴家嘛。”
徐璐“哦”了声,却没了下文。豆绿急了,“夫人,那两个狐媚子都在您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了,您也该拿出主母的威风了。”
徐璐眨眨眼,若是放在往常,她肯定要好生收拾洪氏二人的。但昨晚已知道凌峰异于常人的嗜好,是不可能看上两个姨娘的,她又何必去操这个心。
沉香进来了,手上还端着一碗熬得鲜浓可口的红稻粥,“夫人快来尝尝,厨房里才熬好的小米粥,加了银耳红枣还有伏伶一道熬的,最是美容养颜了。”
一听美容养颜,徐璐果然来者不拒,接过碗,三五下就解决了,把空碗推到沉香面前,“还有没,再来一碗。”
尽管知道这个夫人食量一向好,但沉香仍然震惊了,这么一大碗粥呀!
沉香默默地把碗端下去,走了没两步,豆绿忽然叫住她,“沉香,你来服侍夫人,我去厨房端粥。”然后给沉香使了个眼色。
沉香会意,一边服侍徐璐整理衣裳,一边轻声道:“夫人,昨日里您走后,家里就发生了一件事呢。夫人要不要听听?”
反正也无聊,于是徐璐笑眯眯地道,“说来听听。”
沉香拿着一把银勺子,从汝窑青瓷罐里舀出五勺乳白色的羊奶,倒入铜盆里,再倒入适量的热水一边用勺子搅匀,一边说,“昨晚戚姨娘洪姨娘连袂来到衡芜院,说是要给夫人请安。奴婢说夫人不在,于是她们又改口说要替夫人服侍爷。我哪能作这个主的,就拦着不让进,要先进去禀了爷才成。但爷亲自说了,叫她们回去。”徐璐的双手放在盆子里浸泡着,沉香亲自替她搓揉,让肌肤更快地吸引,
双手相互搓揉着,望着盆子里一双美白细嫩的手,徐璐笑呵呵地说,“但她们不愿回去。”
“可不是!”沉香笑道,“奴婢到门口说,爷不想见她们,让她们回去,她们还不信呢,以为奴婢骗她,还说:你真禀了爷吗?”语气颇为不屑。
“洪姨娘还骂奴婢,说奴婢狗仗人势,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敢在主子面前阴违阳逢。”
沉香又继续说道,“这些人也不知怎么想的,难道奴婢有这样大的胆子,当着爷的面就敢作弄不成?爷是什么性子,我们做奴才的还不清楚么?又不是不想要命了。”
说到这里,沉香激动了,双颊通红,显然也生气了。
徐璐暗暗发笑,这些丫头,平日里仗着是主母身边的丫头,在内宅也是横着走的人物。但在凌峰面前,就是老鼠见了猫,怕得要命。
“后来呢?”虽然沉香讲故事的水平有待提高,但徐璐仍是被挑起了兴致。
沉香鼓着双颊,说:“洪姨娘不信,非要进去见爷。可爷都已经吩咐下来了,奴婢怎么敢放她进去?自然就只能把她们拦在外头了。然后戚姨娘就说,她们是圣上赐下来服侍爷的,奴婢敢拦她就是抗旨。后来还与奴婢解释了抗旨不遵的下场,还说她们要上书朝廷,请旨治我的罪。时候到了,夫人。”
徐璐把沾有羊奶的手从盆子里拿了出来,看着沉香把半根香蕉弄得碎碎的,将香焦泥放入盆子里,再用勺子捣成泥状后,再把手伸进盆子里浸泡着。
“然后呢?你当时是如何对应的?”
“奴婢能如何应对,不懂,也不敢回话,只知道爷的吩咐必须得听,所以只能死拦着,不让她们进去。”沉香继继给徐璐捏着手指,“奴婢可不管圣旨不圣旨的,奴婢是凌家的奴才,就算有圣旨,也管不到奴婢头上。奴婢只知道,但凡爷吩咐下来的事儿,身为下人只有听命行事的份。哪能放她们进去?若真放她们进去了,岂不让爷看低我,说我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哼,不过她们也太可恶了,后来居然硬闯。”
说到这里,沉香又笑了起来,“后来,两位姨娘就开始动手推我,可惜她们娇弱的很,她们推奴婢的时候,奴婢悄悄施了个巧技,反而把她们给震得后退了两步。呵呵……”
徐璐也觉得挺搞笑的,可以想像当时的情景,两个千娇百媚的人儿想去推沉香,没有推开沉香,反而被沉香的巧劲给震得后退,恶人就怕恶人磨,她们估计认为沉香有两下子,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了。
“奴婢小小露了一点功夫,她们就不敢动手了,只是在奴婢跟前反复说着,她们是御赐的,奴婢没资格拦着,若是拦着不让她服侍爷,就要请旨打奴婢板子。不过奴婢可不是被吓大的,仍是堵在门口,不让她们进去。”
徐璐看了看门口,又目测着大门离寝室的距离,一脸怀疑,“爷呢?当时爷就任着她们在外头胡闹?”
沉香笑嘻嘻地说,“夫人倒是问到点子上了。大概洪姨娘她们一心认定奴婢弄的鬼,就故意拨高声音,口口声声说不过是过来给爷请安,我也敢拦着,是吃了熊心钓子胆,还是得了谁的吩咐不成?然后爷就恼了,黑口黑面的从屋子里出来,当时奴婢背对着爷,没有发现爷已经出来了,还被爷给拉得一个踉跄呢。等奴婢站稳身子,便发现两位姨娘已经飞到外头池子里了。”
徐璐豁地起身,来到大门口,目测门口离池塘的距离,想像着当时的情形,笑道:“可怜的两位姨娘,想必吃了不少的水吧?”
大门离池塘边也还有十来步的距离,可以想像凌峰手劲的奇大。越是远的距离,落水越深。就算会凫水,陡然情况下,少不了要呛一口水。
沉香嘻嘻地笑着说,“两位姨娘不止吃了水,还差点淹死在池子里。她们并不会岛水,在水里扑腾着大喊着爷救命。奴婢也真怕她们淹死了晦气,就上前去搭把手,从门背后拿了取衣服的长竹杆,把她们拉了上岸。上了岸后,两位姨娘我见犹怜地趴倒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望着爷。爷却说,快滚,别弄脏我的池子。她们就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模样。其中洪姨娘还说,爷,我们是奉圣上之命特地来服侍您的呀。爷就一个字,滚。当时夫人没有看到,两位姨娘简直傻住了般,那场面,当真过瘾死了。”
徐璐也笑了起来,认识凌峰这么久,自然知道他的脾气。看不顺眼的,说不给脸就不给脸。那两个姨娘不但是朝阳公主的眼线,还如此不懂规矩,凌峰会喜欢才怪。以凌峰唯我独尊的脾气,他不去安排别人就不错了,别人还来安排他,不生气才怪。
还有,这二人也太高看自己了,并非长得美就可以所向无敌。有些男人,天生就是辣手崔花的。她们凭什么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凌峰就要见她们,并被她们所迷?
她们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还有,凌峰不是不重美色,而是他的喜好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洪氏戚氏长得太过瘦削,凌峰会喜欢才有鬼呢。
想到这里,徐璐又暂且放下收拾这二人的心思,反正她们再是蹦哒,都不易入凌峰的眼,她又何必去当这个恶人呢。
……
净了手后,看着自己一双白白嫩嫩的手,满意得不得了,再瞧着镜子里吹弹可破的肌肤,徐璐感叹不已。怪不得人人都想攀高门。不说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只说这种普通女子想都不敢想像的奢侈保养,就令人目瞪口呆了。徐璐心里也曾算过一笔账,她每日用来保养的材料,绝对可以够一家三口一个月的嚼用了。还说其他吃的穿的用的,简直就是日花斗金也不为过。如此奢侈享受的同时,有时候也挺不解的。
听祖母说,女人出嫁后,一靠嫁妆,二靠娘家,三靠肚皮,才能在夫家直得起腰。她一没嫁妆,二没娘家可支撑,肚子也还没动静,凌峰怎么还愿意花大价钱养她呢?
不可否认,虽说男人养女人天经地义,可对于出身高门的凌峰来讲,娶一个能给他仕途带来飞黄达腾的名门闺秀,远比娶一穷二白的她要划算多了。
可凌峰不但娶了她,还对她这么好。大概就是她运气好,碰巧瞧到了他的秘密,又因为她碰巧长了副胖乎乎团团的身子,刚好合他的胃口。于是阴差阳错之下,她成了他的妻子。
再大胆地想像一下,因为知道了他的秘密,怕她说出去,所以对她格外好。
想到这个可能,徐璐就又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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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写到这里,忽然就卡了壳,坐在电脑前,半天都没能敲出一个字来,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希望明天能恢复过来。
第163章 窝心脚
基于昨晚洪氏戚氏二人闹的动静实在太大,徐璐这个主母也不得派了老成持重的媳妇子过去训了二人,并罚奉三个月。理由是不懂规矩,冒犯主子。
吃了午饭后,徐夫人以及徐梦兰来了。同行的,还有徐梦兰的婆母,吴太太。
徐璐打从心里不待见吴太太,见了面也没有好脸色,冷冰冰的模样,只招呼着徐夫人母女入座,吴太太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大姨母,脸色好差,是不是还在替梦兰表妹的事儿担忧?”她看着徐梦兰,道:“表妹,你的事儿,我已经对你表哥说了。你表哥很是生气,茶盏都摔坏了好几个,直说吴家欺人太甚。后来听说表妹还留在吴家,更是埋怨我,说那种人家,还要来做甚?早早断了干净。依表妹的出身和丰厚的嫁妆,就算与吴家和离,就凭着令国公府的千金,凌某人的表妹,同样能梅开二度。何必非要在一根树上吊死?”瞟了一脸难堪的吴太太,徐璐又故意加了句,“尤其还是一颗歪脖子树。”
徐夫人大是解气,看了鼻青脸肿的吴太太一眼,只觉扬眉吐气。
你吴家就算攀上定国侯府叶家,可以不把令国公府放眼里,但我妹子可是安国侯夫人,侄儿凌峰可是堂堂安国侯府世子,又简在帝心,跺跺脚,吴家就只有被碾死的份。
吴太太脸红似要充血,徐梦兰却是低垂着头,道:“表嫂快别说了,我生是吴家的人,死是吴家的鬼,为人媳妇的,哪能嫌弃婆家的道理?”
徐璐目瞪口呆,下意识望向徐夫人。
徐夫人也是满脸的无耐和愤懑。
成氏面无表情,似是早已习惯这个小姑子的贤惠。
倒是吴太太却感动地抹了泪水,“这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此话果真不假。这么好的媳妇,当时我怎么就做了那等糊涂事呢?”很是痛心疾首的无比悔恨。
吴太太脸上还带有被吴老爷毒打过的痕迹,一张本来就横圆的脸更加恐怖,好一副母夜久形像,入木三分,生动鲜活。
徐梦兰赶紧说:“婆婆休要自责,您也是被刁奴蒙蔽而已。媳妇哪能怪您呢?”
吴太太垂泪道:“好孩子,你是个好的,这么的贤惠,又如此的心善。可我却对你做了那等猪狗不如的事,我,我这心里就跟油煎似的,简直就没法子见人了。”
徐梦兰一脸贤惠温柔地道:“婆婆,梦兰没有怪罪您的意思。天下无不是的长辈,梦兰哪能怨您呢?要怨,也怨梦兰做得还不够,以至于让婆婆被刁奴蒙蔽。说来说去,还要怨我,我身为掌家人,身边出现了刁奴都不知道。”
吴太太感动得泪水连连,“好孩子,你这事儿怎能怨你呢?都要怪我,这么好的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偏让我不识好歹,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然后,婆媳二人就在那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自责。
徐璐无语至极,忽然连话都不想说了。
她一心想替徐梦兰撑腰作主,可身为受害人的她反而替加害人说尽好话,她无话可说。
徐夫人也一脸的惨不忍睹,即痛恨吴家的作派,又气女儿的不分青红皂白,滥贤惠。徐璐心想,估计徐夫人私底下没少给徐梦兰洗脑,但徐梦兰一心沉浸在贤惠的名声里不可自拔,说不定母女俩还闹了冲突。瞧人家成氏,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显然也是被徐梦兰的滥贤惠弄得没了脾气。干脆就一句话都不吭了,任她折腾去。
屋子里诡异地沉静着,徐梦兰与吴太太表了贤惠,吴太太也向徐梦兰承认自己的错误和悔恨,因没有人出面打圆场,婆媳二人说着说着,也说不下去了,只好住了口。
徐璐实在是无语至极,也没有心思说话,就那样干坐着。
她看得明白,吴太太身为官太太,一向最重脸面的,却顶着这张惨不忍睹的尊容出现在凌家,想来也是有求于凌家。
至于目的,徐璐自然也是清楚的,如今知府大牢里,不但关押着吴太太的贴身婆子周玉芝,吴太太已出嫁闺女的丈夫,也就是吴家女婿,海成柏。
身为吴太太的第一心腹,周玉芝自然知道吴太太这些年来对徐梦兰的所作所为。吴家女婿是周玉芝咬出来的,吴太太把从徐梦兰那半骗半抢来的产业,全交由女婿打理,得到的营收全落入自己口袋。更甚者,也是这吴家女婿怂恿吴太太甩掉徐梦兰,让吴家大爷另娶新人的祸首。
而徐璐也知道吴家女婿介绍的那户人家,也是大有来头的,还是堂堂定国侯的闺女叶怡。更知道这些年来,吴家太太为了哄骗徐梦兰的嫁妆,可是无所不用其及。若真把这事儿如数告知给徐梦兰,再是滥贤惠的人,也不会再这般贤惠下去了吧?
但这吴太太也厉害了,居然来个丢车保帅,一棍子把服侍自己多年的奴才打成刁奴,一副自己受人蒙骗的可怜角色,成功给徐梦兰洗脑。估计就算周玉芝真被放了出来,向徐梦兰抠心挖肺,她也不会相信了吧?说不定还会认为周玉芝真乃恶奴,为了脱罪,居然攀咬主子呢。
看着一脸贤惠的徐梦兰,徐璐很是闹心,心头也堵堵的,说不出的憋闷。
徐璐心头有气,却又发作不得,这种滋味可不好受,直接就表现为,不吭声,不动作,任由屋子里的尴尬成灾。
徐夫人轻咳一声,痛心埋怨地瞪了女儿一眼,说:“我儿就是心地善良,都到这般田地,依然一心向着婆家,果真是女生向外,罢罢罢,这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们吴家的事,我是不会再管了。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成氏看了婆母一眼,又继续装木头,一言不发。
徐梦兰却是一脸受伤,忍不住拉长声音,“娘……”
徐夫人脸色很是难看,“你别叫我娘,你们吴家的事儿,与我徐家何相干?”但话虽如此,女儿在婆家能否过得好,还得决定娘家的态度。她这个当娘的若不给她撑着,吴家又岂会真把女儿放心上?
徐夫人是恨毒了吴太太的,不止霸占了女儿嫁妆,把女儿玩弄于鼓掌间不说,还拿捏着女儿时常回娘家打秋风,使徐家不得不替吴家擦ρi股。
更可恨的是,吴家大概也知道女儿三番五次向娘家伸手要钱要权,已让徐家上下厌烦至极,觉得女儿已没了利用价值,就一脚踢开不说,还妄想把徐家也拿捏在手心,这是何等的阴毒妄为?
可叹女儿到了这个时候,还执迷不悟,一心为着婆家说话,甚至还为了替吴家擦ρi股,居然求到徐璐头上去。如果说徐璐买账还好,若是不给面子,女儿在吴家哪还有面子可言?
女儿虽然糊涂,可也不是不知好歹的,如今却变得面目可憎,一心帮婆家算计娘家,徐夫人再是疼惜她,也不免心灰意冷。
徐夫人越是对女儿失望,越是恨吴太太。
可以说,徐夫人对吴太太的恨,已如东海之水,延绵不绝。
徐夫人矛盾至极,她很想不管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可骨肉连心,若是不管她,她在婆家日子也难熬。思来想去,最终徐夫人仍是腼着一张老脸,对徐璐道:“峰儿媳妇,你这个表妹就是个心软的,可有的人,就就爱拿捏着她的心软,把她往死里欺负。我是没法子替她撑腰了,还望峰儿媳妇看在亲戚的份上,好歹相帮一二。”
徐璐说:“大姨母过奖了,表妹并不觉得受了委屈呀。是不是,梦兰表妹?”
徐梦兰绞着帕子,讷讷地道,“表嫂说笑了,有爹娘在,还有表哥表嫂在,我又何来委屈之说?”
徐璐看着徐夫人,“大姨母也听到了,梦兰表妹并不认为她受了委屈。咱们还真是淡吃萝卜闲操心了,呵呵。”
徐夫人脸色很是难看,痛心疾首不说,更是大失所望。显然对这个女儿的糊涂也是无可耐何到极点了。
徐梦兰却看着徐璐,“表嫂,原本咱们吴家丁忧期间,是不该四处走动的。但因家中出了个刁奴,不但蒙蔽婆婆,还离间我们婆媳间的感情,这等恶奴,死一万次都不为过。刘知府也太心慈手软了些,这等刁奴,还与她客气做甚?直接打杀了便是,却是不必再放出来害人了。表嫂以为呢?”
徐璐盯了徐梦兰半响,说:“表妹与我说这事儿做甚?表妹若觉得那刁奴该死,直接与刘知府说便是了。”
徐梦兰赶紧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刘知府却是不肯听我的,非要说那刁奴是受我婆母指使。我婆母又岂是那种人?分明是那刁奴为了脱罪,故意攀咬婆母,就是要离间我们婆媳间的感情。那刁奴在衙门一天,婆婆就要受罪一日。婆婆是我长辈,我这做媳妇的,岂能坐视不理的?所以还请表嫂出个面,去与刘知府打声招呼,把那刁奴早早处置了吧。也免得她再胡乱攀咬人,更连累吴家的名声。”
徐璐真想仰天长啸,这是打哪来的奇葩呀?怎一个贤惠了得呀?
吴太太见媳妇总算开了口,这才赶紧道:“让亲家奶奶笑话了,这事儿原是我的错,不该糊涂,听信馋言,委屈了媳妇。如今总算明白过来,更是后悔死了。那刁奴可恶透顶,这些年来可把我坑惨了。也亏得媳妇不计前嫌,还肯原谅我。可饶是如此,一想着以前的所作所为,这张老脸,简直没地方放了。”然后羞愧至极地低下头来,拿帕子抹眼,一副确实羞愧不已近神色。
见没有人理会自己,吴太太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又继续道:“至于我那女婿,他一向是忠厚的,哪能霸占妻嫂嫁妆的道理?分明就是那刁奴混说。我那女婿再是忠厚老实不过的,因媳妇出身大家子,却不善经营,所以自动把铺子田庄交由我手上,要我打理。我是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营生的,所以只好交给大女婿。当时媳妇也是同意的。我那大女婿家中世代经商,也颇有经商天赋,这不,嫁妆交到他手上,这才几年间,媳妇的嫁妆就翻了几翻。因要把生意做大,前儿个买了艘航船,准备做海上生意。海上生意利润虽然高,但所需资金也雄厚,女婿把所有银钱都投到商船上,因航船才出了海,大概也要三五个月才能看到收益。所以这阵子大家手头确实有些紧,就有腾挪不开的时候。不过大女婿说了,再坚持三五个月,利润就翻倍了,到时候咱们家都能得到分红。可就在这紧要关头,大女婿却被那刁奴攀咬,被弄进了官府,如今都还在官衙里出不来。女婿是海家的主心骨,一日没了他,家中岂不乱了套?那海上生意岂不要大受影响?所以恳请亲家奶奶发发慈悲,看在梦兰的份上,恕了我那女婿吧?我那女婿经商多年,家中财产万贯,如何会贪墨妻嫂嫁妆的道理?”
屋子里,包括徐夫人在内,一个个把头别到一边,不肯看吴太太,似乎多看她一眼,简直要玷污了眼睛似的。
徐璐也是副惨不忍睹的神色,脸皮厚到这种程度,生平未见,今日总算得以开了眼界。
“这绿豆饼不错,大姨母和表嫂多尝尝,很好吃的。”徐璐拿着块绿豆饼放嘴里咬了口,然后夸赞道:“我这阵子天天都要吃上几块才肯罢休。”
徐夫人和成氏依言拿了块绿豆饼咬了口,徐夫人勉强笑道:“不错,确实美味。”
成氏仔细打量绿豆饼上金黄色的蛋卷,“做得可真好,这蛋卷是如何弄上去的?”
徐璐解释道:“很简单的,就是取鸭蛋清加署粉兑匀,放油锅里煎成饼子,取绿豆粉和糖拌匀,放进蛋卷里,做成圆形状,再放蒸锅里蒸熟,冷却后,再放油锅里炸至金黄色泽,就可以吃了。吃进嘴里,先是蛋卷的香味,再是绿豆粉的细腻清香。”
成氏说:“听弟妹这么一说,我才发觉,这味道果真美味。我以前在京城,还从未吃过呢,还真好吃的。”
徐璐微笑着,“表嫂若是喜欢,等会子让厨娘再给表嫂多做几盘。”
“多谢弟妹。”
吴太太见众人居然不顾正事,一味说起点心来,大为不满。但因为她有求于人,再来理亏在先,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只好与徐梦兰使了眼色。
徐梦兰有些不满地看着自己的娘和嫂子,望着婆母双眼里的浓浓血丝,又见徐璐白嫩毫无瑕疵的面容,不知怎么的,就看徐璐不顺眼了。
“表嫂。”徐梦兰扬着头,喊了声。
屋子里清静了一会,徐璐慢条斯理地吃着点心,淡淡看她一眼,道:“表妹,也别光顾着说话,吃点心呀。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还有,脸色也这么暗黄,这可不成的。表妹就算贤惠,也得爱惜自己才成。我屋子里还有几盒美容养颜的珍珠粉,表妹若是不嫌弃,就拿去用吧。反正也没花我半分银子,全是你表哥买的。”
“你表哥说,男人养老婆天经地义,哪能让妻子花自己嫁妆的道理。这要是传扬开去,不止男人没脸,连累整个夫家都会让人戳背脊骨的。是不是呀,吴太太?”
徐璐是真心看吴太太不顺眼的,恶毒到这种程度的人,也是世上罕见。她的俐牙利齿也就有了发挥的余地。
不愧为吴家太太,果真有两下子,徐璐如此露骨的讽刺,依然没能撼动她,连半分尴尬都没有,反而点点头说:“亲家奶奶说得极是。我们家虽非大富大贵,却也能自给自足,哪能动用媳妇嫁妆的?不过梦兰就是贤惠,时常拿自己的嫁妆帮补家用,总归是媳妇的一片孝心。我们吴家娶了这样贤惠的媳妇,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呢。”
徐璐附和着,“是呀,天大的好福气呢。”
徐梦兰又一如以往谦虚了几句,然后吴太太又一如以往地夸了她,徐璐心头腻歪到不行,又不好说什么,只好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徐夫人也是失望透顶,愤恨无耐,痛心,以及恨铁不成钢,使得她睛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从鼻吼里哼出了声。
屋子里都没人吭声,吴太太和徐梦兰说了半天的话,发现没有人理会自己,饶是她脸皮再厚,这会子也颇觉面上讪讪的。但她已无退路可走,只好硬着头皮道,“亲家奶奶,先前确是我的不是,做了许多糊涂事儿,连累媳妇受了诸多委屈。我也知道亲家奶奶对我有诸多不好的成见,我也不替自己辩驳什么。不过到底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一家人也不说两样话,这牙齿还有碰到舌头的时候,是不?我年纪大了,家中大小锁事也全交由媳妇打理。媳妇与闺女感情一向好,如今我那大女婿被关在大牢里,我那闺女六神无主,成日里都在梦兰跟前以泪洗面。梦兰自来就疼她,也心疼得不得了。哪见得着妹夫在牢里受苦?还请亲家奶奶发发慈悲,看在梦兰的份上,饶恕则个。”
徐梦兰被点醒了般,赶紧对徐璐道:“表嫂,我与小姑子感情一向好的,一直拿她当亲妹子来疼的。如今妹夫被刁奴所害,陷入牢狱之灾。妹妹成日里以泪洗面,看得我好是不忍。还请表嫂行么好,看在妹子的份上,把我妹夫放出来吧。”
徐璐盯着徐梦兰,淡淡地问:“梦兰表妹,那海成柏一心夺取你的嫁妆,你怎的还要替他求情?”
吴太太急了,“亲家奶奶误会了,我那大女婿也是家财万惯的,如何会贪默妻嫂的嫁妆?主要是媳妇不懂营生,生怕嫁妆缩手,这才主动交由我手上,要我帮着打理。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懂得营生,我可不敢妄自作主,就经了媳妇的同意,交给了大女婿打理。大女婿经营起来还是不错的,媳妇也是清楚的。是不是呀,媳妇?”
徐梦兰点头,“是的,表嫂,妹夫并未贪墨我的嫁妆的。表嫂,您肯定是受刁奴蒙蔽了。依我看,把那周玉芝乱棍打死才好,免得她胡乱攀咬人。弄得咱们家四分五裂的。”
看着徐梦兰贤惠的脸宠,一副气忿模样,徐璐暗暗叹口气,再一次做垂死挣扎,“可是那海成柏已经亲自承认,他已把你的嫁妆卖得七七八八了,如今全兑现为海家的产业了。”她看着吴太太,微微一笑,“海成柏还亲自承认,不止表妹你的嫁妆被他占为已有,就连他妻子,贵府大姑奶奶的嫁妆,也全都改为海家的产业了。也就是说,你的嫁妆,还有贵府姑奶奶的嫁妆,已全让海成柏给贪污怠尽。表妹,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替他说话?”
徐梦兰茫然,徐璐继续说道,“贵府姑奶奶已是海家的人,就算嫁妆被海家占了去,也不过是人家小两口的私事,咱们也是管不着的。到是你,表妹,你的嫁妆让小姑子的丈夫给霸占了去,即不姓徐,又不姓吴,而姓海,你可就亏大了。”
徐梦兰茫无而无措,忍不住看了吴太太一眼,满面的震惊。
吴太太面皮抽动,强自镇定道:“不可能,大女婿不是那样的人。”
徐夫人虽然愤怒,但见吴太太大变的脸色,又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呵呵,媳妇的嫁妆居然让女婿给得了去,吴家果真是大方。女儿居然比儿子重要了。”
可不是么?女儿再重要,总归是别家的人了,儿子才是维系宗族传承的最终力量。不管是贵族也好,还是普通老百姓也罢,儿子的重要性不言而明。没有人会本末倒墨地为了维护女儿而损害儿子的利益。
以吴太太的德性,拿媳妇嫁妆给亲闺女贴补嫁妆的事儿完全干得出来。但以吴太太的精明,也不可能拿媳妇和闺女的嫁妆全让女婿得了去。媳妇好歹是自己家的人,媳妇的嫁妆越多越好,将来还可以留给儿子,留给孙子,哪有留给女婿的道理。除非吴家大爷不是吴太太亲生的。
看吴太太强自镇定下抽搐的面容,徐夫人就知道,吴太太是终日打雁,最终让雁给逐了眼。尽管气愤女儿的是非不分,但见吴太太这般,心情又大好了。
徐璐又笑ⅿⅿ地道,“果真是一个女婿半个儿,这女婿和媳妇比起来,还是女婿重要多了。既然吴太太心疼女婿,梦兰表妹也不计较嫁妆的事儿,我也不好再做这个恶人了。罢,我这便让人去通知刘知府,让他尽快放人。”
吴太太六神无主,不可置信,震惊,还有愤怒,怀疑一一在那张青肿发紫的胖脸上闪过,徐璐也知道,吴太太再是疼惜闺女,也断不会拿吴家的产业无条件地贴补女婿家的,尤其是自己闺女的嫁妆也让海家占了去,如今还把自己媳妇的嫁妆也占为已有。对于夫家来说,媳妇嫁入自己家,她的一切包括财产,都是自家了,断没有贴补外人的道理。想着媳妇的嫁妆白白便宜了外人,吴太太不震怒才怪。
尽管还在怀疑阶段,但吴太太再也坐不住了,赶紧告辞离去。
徐璐也不留客,好整以遐地道:“吴太太这是要去海家吧?呵呵,是该去一趟了。”
吴太太强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后,又携了徐梦兰一道离去,“媳妇,我可是一日都离不得你了,还是你随我一道去海家,看看你妹子。”吴太太知道,此时此刻,是绝不能让徐梦兰与娘家人过多接触的。得随时把她拘在身边,以免被她娘家人洗了脑。
徐梦兰也没有想太多,也正有此意,用她的嫁妆贴补吴家,她当然没有怨言,因为吴家才是她的根,但也不至于贴给海家,那她成什么了?
徐梦兰临走前,看了徐璐一眼,低声道:“表嫂,刚才您说的可是真的?”
徐璐实在是受够了徐梦兰的是非不分了,没好气地道:“表妹去一趟海家,问个清楚不就得了。何必又来问我?”
碰了个钉子,徐梦兰有些不快,嘟嚷道,“不愧为表嫂,嫁给我表哥确实威风呢。”
徐璐扬眉,毫不客气地冷声道:“哪比得上表妹,为了维护婆家,连娘家都不顾了。”
徐梦兰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转身,对徐夫人福了身子,“娘,我走了。您多保重。”
徐夫人满面的倦色,心灰意冷。成氏客气了两句,就不再吭声。
等女儿走后,徐夫人这才悲从中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
成氏老神在在地坐着不动,即不劝解,也不安慰。徐璐也是如此,淡定地喝着她的茶,实际上,她的肚子都已被茶水灌饱了。
徐夫人哭了两声,见没人接自己的话,未免尴尬,她不好对徐璐使气,只好瞪了成氏一眼,“我背有些酸,替我捶捶。”
成氏不得不起身,给徐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背。
徐夫人恨这个儿媳妇不中用,紧要关头总是不与她一条心,害得她每每孤掌难鸣,心头有气,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道,“没吃饭呀?重些。”
成氏加大了力气,但依然没什么力道,徐夫人又粗声粗气地道:“重些,再重些,怎么这么笨?这么点事儿都做不好。”
徐璐看不下去了,不得不说:“大姨母,咱家别的没有,就丫头多的是。让丫头服侍就成了,哪用得着让表嫂服侍,太大材小用了。”
徐夫人粗气粗气地道,“媳妇服侍婆母天经地义。怎么,成氏,让你服侍我,你还不乐意了?”
成氏淡道:“媳妇不敢,媳妇这不是在服侍您吗?”
“哼。”徐夫人别过脸来,满面的不顺。又发现徐璐娇嫩如花的脸色,火气又冲了出来,阴阳怪气地道:“峰儿媳妇才是福气的,公婆不在身边,你这日子倒是舒心。”也不等徐璐开口,又说道,“你婆母远在京城,儿女也不在身边,你倒是好,自己在这边享受。也不回京服侍公婆去。依我说,你都已进了凌家的门,就该尽媳妇的责任。哪还能由着性子,一味的在这边享清福?”
徐璐无语至极,这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不对,应该是过河折桥。需要她的时候,好言好语,不需要她了,就原形毕露了。
徐璐今天也是火气老大,一直没法子压下去,刚才被吴太太的无耻下流给气得满心不顺,又被徐梦兰的滥贤惠弄得郁闷至极,如今又让徐夫人拿她当软柿子,泥人还有三分土著人性呢。
于是徐璐冷然道:“看来那日我说过的话,大姨母又给忘了。我婆母之所以没让我回京服侍,一来也是心疼体贴爷,让我跟在爷身边,服侍他饮食起居,替他打理后宅,让爷无后顾之忧。二来也是要我早早给凌家生下嫡子。如今我这肚子还没动静,大姨母就要把我赶回京城,成的是什么心?”她愤怒地把茶盏重重放在几子上,冷着脸道:“现在我实在不得不怀疑,大姨母究竟是不是凌家亲戚。不替凌家子嗣考虑,反而处处阻碍我生下爷的嫡子,究竟是何居心?”
徐夫人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成氏依然低眉顺目地给婆母捏肩捶腰,但唇角却是扬起了某些嘲弄的弧度。这阵子婆母确实诸事不顺,逮着谁就要训上一顿才肯罢休。如今总算跌到铁板了,真是活该。
身为徐家媳妇,成氏再是了解婆母的性子不过了,就爱使长辈的威风,胡乱干涉。好些年纪轻的媳妇子面皮薄,又注重名声,少不得要忍气吞声,这就越发纵出了婆母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来。如今恶人自被恶人磨,成氏打从心里痛快。
徐夫人尴尬了好一会儿,最后不得不自已打圆场,对成氏道:“呵,你瞧瞧你这个弟妹,我说她一句,就十句八句的等着我。不愧为峰儿的媳妇,这张嘴皮子就是利索。看来咱们也不必操心了,峰儿媳妇这么的厉害,谁敢惹她呀,依我看,就是我那妹子来了,恐也占不了便宜呢。”
成氏很是佩服徐璐的牛气,恨不得拍手叫好,但婆母的面子又不得不顾,只好说了句:“这样才好。身为媳妇若是太过面软,就像姑奶奶一样,少不得要受婆家磋磨。”
徐夫人窒了窒,脸色青青白白,恨恨地瞪了成氏,却再也不敢随意开口了。
徐璐大呼过瘾,忍不住对成氏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什么叫戳心窝,这就是了。瞧她把徐夫人戳得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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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把吴家的事儿了结后,凌峰前妻一家子就会登场啦。不要急,愉愉地来。
第164章 全都和离
被徐璐收拾了一顿的徐夫人不敢再乱摆长辈架子,却也不肯离去,徐璐也不好赶客,只得打横作陪。也亏得凌峰回来的早,避免了徐璐忍不住冒出来的不耐。
徐夫人可不敢在凌峰这个名义上的侄儿面前摆架子,对凌峰客客气气的,凌峰也收起了那日的锋茫,客气而恭敬地一道吃了饭。当晚,徐夫人婆媳也住在凌家客房里。等安顿好客人后,徐璐回到屋子里,凌峰已在下人的服侍下,净了身,此刻正斜靠在床上,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徐璐四处看了看,忍不住道:“爷也真是的,这么快就把丫头打发了,谁来服侍我洗澡?”
凌峰一脸坏笑,“不是还有为夫么?来,为夫替夫人服务。
当晚徐璐果真享受了凌峰的全套服务,不过因为服务得太股入了,头发被弄得湿湿的,最终徐璐晕晕欲睡地趴在被子上,任由凌峰拿着毛巾给他擦试头发。
头发也不是一会半刻就能干的,但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睡觉,湿气会浸入头皮里,引发头痛等毛病。凌峰擦着擦着却失去了耐性,最终把毛巾一丢,又把徐璐翻过身来,打开双腿。
“反正一时半刻也不会干,干脆再做点别的事吧。”
徐璐似是受惊的兔子,赶紧又滚又爬躲到一边,“刚才在净房里就……怎么还要来?”
凌峰爬住她的脚踝,往自己面前拖去,“乖,一次怎么够?时候还早,来,再来一次吧。”
“不要……”徐璐哀叫,双腿又踢又蹬的,又不敢太用力,生怕踢痛了他,惹得他兽性大发。
她的反抗对凌峰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很快,徐璐不得不投降,再一次投入到汹涌的人伦大礼当中。
果真如凌峰所言,做了别的事后,徐璐的头发也差不多干了,躺在他臂弯中,又气又无耐,又忍不住捏了他的腰侧,咕哝道:“讨厌,总是那么霸道,好可恶。”
凌峰翻了个身子,侧对着她,“身为一个正常男人,我只对你一个人霸道,你该高兴才是。”
徐璐被他无赖的语气逗笑了,又忍不住捶了他一拳头,嗔道:“讨厌,大坏蛋。”心里却是甜甜的,谁说这男人不会甜言蜜语?
……
因有徐夫人婆媳住在府里,今日豆绿可是没敢让徐璐睡懒觉,孔武有力地把蜷缩在温暖锦被里的徐璐挖了起来,服侍她沐浴更衣,努力不去看她雪白双腿上的累积的红色指印,以及脖劲下方不忍直视的暖味痕迹。
徐璐也习惯了行人论大礼后再让丫头服侍的场面,面不改色地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等她弄得精精神神后,天已大亮。
按着往常的规规,吃完早饭,就要进行人事布置,虽说凌府人口简单,但因要料理诺大的花园子的花卉草木,池塘山林,还有一些别院偏房,还有厢房客房也得时常整理,再加上家中又还有几位姨娘,需要的人手也就多了去。零零总总,管理起来也颇是费力。
不过徐璐学习能力不错,在文妈妈和香草的帮衬下,这几个月来进步也很快,如今也还有模有样,等她彻底能看懂卷宗和账本后,这才放了香草安心去养胎。
等把大小锁事儿全安排下去,已近中午了。等外头响来一阵脚步声及熟悉的声音后,徐璐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家中还有客人呢。她这个主人却不闻不问的,真是太失礼了。
所幸徐夫人似乎遇上了喜事儿,对徐璐有意无意的怠慢并未放心上,反而进入屋子后,就拉着徐璐说了好一会子话,一会说徐璐有本事,把诺大的府邸打理得如此妥当。一会儿又说徐璐很会调教人,凌家的奴才丫头照顾人也很是细心妥贴。把她服侍得也周到。
徐璐这才逮着机会问徐夫人,“昨晚大姨母睡得可还舒服?”
“舒服,舒服。你们家的丫头侍候人果真有一套,比我那些丫头可人多了。”
凌家的丫头全是由文妈妈一手训练出来的,侍候人确实是有一套。最主要的是懂规矩,徐璐也无可挑剔,却也不敢鞠功,只是说:“这也是文妈妈的功劳。文妈妈是婆婆派到这边的最得力的干将,有了文妈妈,我可是省心省事多了。”
“文妈妈的能干我也是知道,但若是没有你这个女主人坐镇指挥,也不可能有如此成就了。总得说来,还是峰儿媳妇有本事。”
这下子,徐璐总算察觉不对劲来。与徐夫人也接触过几次,对她已有初步的印像,那就是刻板威严,高高在上,并且挑剔。想从她嘴里听到赞赏的话来,极不容易的。但她今日却一改往日德性,反常即为妖。
徐璐忍不住看了成氏一眼,成氏也回她一个浅笑,却没有立即开口说话。
徐夫人夸得差不多后,从成氏手上接过茶碗,一口气喝了半碗,这才笑ⅿⅿ地道:“峰儿媳妇,今日下午有空不?咱们出去逛逛。”
看着一改昨日颓败不满,今日却兴高采烈的徐夫人,徐璐直觉有事发生,于是就笑问:“大姨母,可是吴家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能让徐夫人一改挑剔的毛病改而夸奖人,肯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就算没好事发生,那肯定是有徐夫人看不顺眼的人遇上倒霉事。看着敌人过得不好我也就高兴,这也是人之常情。
果然,徐夫人笑容越发堆满了脸,但为了表示自己不是落井下石之人,又赶紧收回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道:“就在刚才,我听了个消息,好像是吴家闺女,也就是梦兰的那个小姑子,被夫家休了。”
呃……果然是一则好消息。
想着吴太太那无耻到极点的品性,徐璐也非常不厚道地乐了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没有听到?”徐璐问成氏。
成氏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容,“也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吧,理由是不事姑舅,饶舌,善妒。休书都写下了,吴氏也被海家人谴送回了吴家。”
徐夫人不满自己的话语权被抢,赶紧道:“吴家老太婆大怒之下,领着人去了海家,要找海家理论。海家却寸步不让,直说吴家闺女是扫把星,丧门精,必须休。吴家太太不服,双方就打了起来,如今双方已把官司打到官府去了。如今外头可是万人空巷,好些老百姓都去衙门看热闹了。”
成氏接着补充道,“原本海家是不打算休妻的,但因吴太太打上门去,质问吴家媳妇的嫁妆怎就成了海家的产业。海家却指责吴家因一已之私,害了他们的儿子,让吴家把海成柏从牢里捞出来。否则,海家与吴家没完。吴太太却说海家连吴家媳妇的嫁妆都要霸占去,是何道理,还要海家先把媳妇的嫁妆还回来,才会想办法把海成柏捞出来。海家不肯,双方就大打出手,最后,海家一气之下,就写了休书,要把吴氏休掉。吴太太哪里肯干,双方闹得越发不可开交,两个老太太甚至还打了起来。”
徐璐问:“那吴氏,究竟休了没?”
成氏愣了下,看着徐璐迫不及待的脸,忽然又莞尔,婆母和这个表弟妹完全不掩饰对吴家的厌恶之意,反倒是自己,还拿着大户之家的气度遮遮掩掩的,想来也好笑,于是也放开了心思,说:“海家写好了休书,都直接丢到吴太太脸上了。如今在衙门里,海家也是执意要休妻的。”
徐夫人痛快地击掌,“活该,那死老婆,霸占我闺女的嫁妆,利用完后就想过河拆桥,如今她闺女婆家也有样学样,哈,这就是报应,活该。”自从女儿嫁入吴家后,徐夫人就没像今天这般痛快过,刚开始还装模作一番,现在连掩饰都不肯了,直接把幸灾乐祸挂在脸上。
“走走,咱们也去衙门里瞧热闹去,就是要看那老太婆的下场。”徐夫人实在是太解气了,自己女儿被吴家逼得几乎上吊自尽,反而还落得满身的不是,想来就憋屈死。如今,同样的报应落在吴家闺女身上,这也算是报应不爽了。
成氏却说:“婆婆,这不大好吧?吴太太这时候想必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咱们这时候去,岂不火上添油?”
“我就是要去添油。她能对我闺女做初一,别人也能对她闺女做十五,嘿,这就是报应,懂么?”徐夫人是真的解气又解恨,非要去衙门里看热闹才肯罢休。成氏无法阻拦,只好求助地看向徐璐。
徐璐却微微一笑,“看看热闹也是好的,不过现在都中午了,也该用午饭了。还是吃过午饭再去也不迟。”官司也不可能一会儿就打完的。
但徐夫人心理迫切出乎任何人想像,“峰儿媳妇,你让厨房给我些点心填肚就成,边走边吃。”
徐璐无耐了,只好由着她去,其实她也很想去看热闹的,但如今身份不一样,却不好行动,只好看向几个丫头。
“大姨母,衙门里您也人生地不熟的,可别让人冲撞了才好。刘知府我也是认得的,我派几个丫头和小厮护着您去吧。”
豆绿夏荷沁香几人箭步上前,“少夫人,让奴婢去吧,奴婢耳朵好,眼晴也尖。一定好生服侍好姨夫人的。”
几个丫头争先恐后地表示自己身高腿长,是打探消息看热闹的最佳热门不二人选。
徐璐哭笑不得,果然,八卦之心,人人皆有。
最终被吵得不耐,徐璐随手一点,“夏荷,墨香,好生服侍姨夫人。”
雀屏中选的二人几乎蹦得八丈高,被留下来的豆绿等人哀怨地看着徐璐,一双双眸子里全是无言的控诉。
徐璐好笑至极,点了豆绿的头,“没大没小,你们都去了,谁来服侍我?我肚子也饿了,还不快去传膳?”
厨房的人也拿捏了徐璐的喜好,知道她爱吃鱼,又爱吃红烧类和炖汤类的食物,中午的膳食就有一道鱼肉汤,丁香鱼做的鱼丸,搓成拇指大小,中间裹上香喷喷的汁水,美味天成。
因中午凌峰并不在府里,徐璐都是一个人吃饭,菜式也就不多,只有四菜一汤,烹饪得精致可口,厨房也拿捏了徐璐胃口,做出来的菜,不多不少,几乎无剩。一来也要归功于徐璐的好胃口,二来也要归功于厨房的好技艺。
因吃饭就得细嚼慢咽,方不至于因吃太多而至身体发胖,所以一顿饭下来,徐璐也吃了两盏茶时光。
这期间,衙门里吴家与海家的官司进展,也由着腿快的小厮们接二连三地传到了徐璐的耳里。
海太太因吴家下人的举报,使得自己儿子受到无妄之灾,托了无数关系皆无果,本来就六神无主了。后来仔细打听,这才知道,吴家那个爱占媳妇便宜的无耻老妖婆,因媳妇没了利用价值,就妄想把给她生了两个儿女的国公府的嫡小姐休回家,用的还是那种让人不死不休的下流无耻卑鄙的方式。最终彻底惹恼了徐家,更惹恼了徐家的姻亲凌家。
凌峰是何许人矣,那可是堂堂督抚,在福建威名远播的人物。与吴家儿媳妇是嫡亲的表兄妹关系,吴家老妖婆吃了熊心豹子胆,娶了这么一个身世显赫的儿媳妇,平常人家早就当着祖宗一样供着她。她倒是好,一个劲地压榨人家,没了利用价值后,就要一脚踢开人家。也不瞧她是什么东西,徐家凌家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这不,凌督抚的雷霆之威才使出一小半,也只抓了吴太太身边的一个贴身陪嫁,就把吴太太的一切鸡皮盗灶的事儿吐了个干净,最终还连累自己儿子。
海太太气得怒火攻心,不止一次痛骂吴太太的愚蠢和贪心,责令媳妇吴氏想办法,先把儿子救出来再说。吴氏回了数躺娘家,无果,海太太也失去了耐性,她又惊又慌,她儿子在吴太太吞并媳妇嫁妆里,充当了并不光彩的角色,海太太也是心知肚明,看着儿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徐氏的嫁妆蚕吞并食,并过继到海家名下,虽面上不说什么,也是乐见其成的。不料被人抖了出来,儿子东窗事发,被下了大狱,还救不出来。因是凌督抚亲自下令逮捕的人,衙门里如何敢放人。
海家与凌峰并无交情,海太太无耐之下,只好压着怒火,让媳妇回娘家找吴太太和徐氏哭诉。吴家与徐家撕破了脸是不假,但徐氏还在吴家,徐家看在徐氏的份上,应该不至于赶尽杀绝。
海太太的计策还是行得通的,吴氏回了娘家,与自己的娘哭诉一番,吴太太也只好顶着一张红肿的大饼脸来求徐璐。可惜徐璐没给她半分面子,甚至还抖出了海成柏的劣劣往事。吴太太怒火万丈,她可以吞并媳妇的嫁妆,却不容易别人也来吞并自己女儿的嫁妆。尤其海家欺人太甚,当初说好了把媳妇嫁妆拿去做生意本钱,到时候分的红利全归吴家。想着媳妇的嫁妆确实已被她吞并得差不多,吴太太这才走了一招“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险棋,哪会想,这一招棋却把自己暴露了不说,还把女儿女婿也给连累了,甚至还把凌督抚给得罪了。吴太太早就悔不当初了,但事情已经发生,只能硬着头发弥补过错。媳妇徐氏好哄骗,凌督抚虽不好打交道,但有徐氏在,想来也不是太大问题。但谁会想到,从徐璐口中得知,她一向信任有加的大女婿如此不堪,居然把媳妇女儿的嫁妆如数霸了去,并没有要分给吴家的意思,如何不恼?
吴家近年来开支渐大,正是需要银钱,哪能容许自家的财家被别人霸占去的?于是,昨日从凌府出来,吴太太就直接杀往海家,问个究竟。
海太太正气恼吴家做事不地道,徐氏那么粗大的天线不去搭,还要生生剪掉,蠢不可及,又还生生连累儿子,对吴太太哪有好脸色。对于徐氏嫁妆一事,来个死不承认,只说做生意亏了。至于媳妇吴氏的嫁妆,海太太却看着徐氏,冷笑着说:“你都可以霸占媳妇嫁妆,我们海家为什么不成?我这也是跟亲家母学的。”
吴太太面上挂不住,当场暴发,上前撕打海太太。海太太被抓得满脸生花,大怒之下,就威胁着要休掉吴氏。吴氏当场哭得泪雨如柱。吴太太惊怒之下,气势立马一顿,但想着媳妇那白花花的银子装进了海家腰包,女儿还要被休,大骂海家欺人太甚,于是双方就闹着去见官府,请知府老爷评理。
吴太太自认自己是受害者角色,海家霸占了吴家那么多财产,到了最后还要把女儿给休回来,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缺德的?典型的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但海太太却反唇相讥,我只是休掉媳妇而已,你更狠,你可是要把媳妇往死里逼,还要把媳妇娘家也一道取筋抽髓,真要论天下第一狠,非你莫属。我这也是跟你学的。
吴太太指责海家霸占别人财产,本就不对,理应还给吴家。
海太太就说,吴家与徐家是姻亲,吴家从徐家那里霸占了多少银子,我也是有样学样而已。
反正,不管吴太太如何指责海家,海太太都会来一句“给你学的”,“我也是有样学样。”“你对你媳妇都是如此,我为什么不可以,我都是跟亲家母学的呢。”
小厮们非常有讲故事的天赋,把公堂上双方的争斗言语扮演得唯妙唯诮,尤其海太太那堪称经典,所向披靡的“给亲家太太学的”,直把徐璐笑得肚子痛。
不用说,对付吴太太这种脸厚心黑之人,你与她讲道理,谈道德,讲人情,统统无效,就需要海太太这样的恶人来收拾才成。
而海太太也确实用她无赖的言论,才把吴太太的心窝戳了又戳,生生把吴太太给气得死来活去,活来死去。
什么叫报应,吴太太这就是了。当初她对徐梦兰的所作所为,如今全惊人地如数还到她亲闺女身上,再被海太太无赖打击,想必吴太太此刻深有体会,何为报应了。
徐璐现在也后悔至极,她实在不该拿着督抚夫人的架子的,早知道吴太太会在海太太这儿跌到铁板,她真该去亲眼瞧瞧,相信一定很精彩的。主要是看吴太太的反应,真的真的太解气了。
一向有午睡习惯的徐璐,这时候也没了心思午睡了,答应给凌峰做的衣裳,布料也还躺在细腾编制的藤筐里,从外书房呈进来的账本,也还累叠在红木桌案上……一颗熊熊八卦之心,使得徐璐完全没心思干正事,只想早早知道公堂上的结果。
公堂上的结果,也确实出人意料。
海太太那杀人于无形的“跟亲家太太学的呢”,在公堂上完胜吴太太。但她虽在气势占据了上风,到底还是属于理亏的一方。海家打着凑钱做海运事业的由头,十年间,从吴家陆续要去了十万两之多的银钱,但分给吴家的银子,却也只有区区不到一万两。海家如今已把大部份重心放在海运事业上头,这几年来也赚得盆满钵满。吴太太原以为海家做生意赚了钱,到时候分给吴家的红利,少不得也是数十万。正做着把媳妇休掉,拿了海家庞大分红就另娶高门贵女的美梦呢,现实却生生给了她一记耳光。竹篮打水不说,本钱都贴进去了,女儿的嫁妆也让海家霸占去,吴太太生吃了海太太的心思都有了。
虽然两个中年妇人在公堂上像泼妇一样吵骂,互揭短处,但刘向东也有了俱体的判案标准。
故事就讲到这里止住,直把徐璐吊得心痒难耐,在等候下一个小厮之前,简直是度日如年,心头如被猫抓着难受。豆绿几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开水都没了,也没人去烧,外头晾的衣裳也无人去翻,徐璐也没精力管她们,耐着性子,总算等来了另一个小厮半夏。
半夏知道女主人的迫切心思,路上不敢耽搁,跑得飞快,也顾不得叩头行礼,就把刘向东在公堂上的判决一字不漏地念给徐璐听。
徐璐正襟危坐,听得格外认真,等半夏念完后,她眨眨眼,“和离了?”
“是的,少夫人,和离了。海家和吴家和离了。海成柏因触犯大庆津法当中的‘违造账本,此乃犯欺诈罪。’另外还有‘非法吞并他人财产,此乃侵占罪’,两罪并罚,退还吴家本金加红利四十万银,并流配岭南五年,以示效尤。因海家与吴家彻底交恶,同意吴氏还及本道,并允许带走嫁妆。”
等半夏说完后,徐璐依然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
“是的,少夫人,刘大人确实是这样宣判的。”
“海家人反应如何?”
“海家自然反应激烈的,但也架不住刘大人引经据典,把大庆津法背得滋瓜烂熟,海家本来就浸吞了吴家的财产。所以刘大人这样判,也是公正合理的。”
是的,刘向东这样判确实公正合理,并未因吴太太的无耻为人就剥夺吴家的正当权益,做到了津法面前,人人平等的最高境地。
但站在徐璐的立场,却无法接受这样的判决。
“想必,大姨母不会太高兴就是了。”
另外一个小厮染墨也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给徐璐带回了另一个震惊的消息。
徐璐几乎是从椅了上跳了起来,“徐家与吴家也和离了?”
第165章 意料之中,意料之外
染墨弯着弯,双手放在膝盖上,喘着粗气说,“刘大人宣判了对海家的判决后,大姨太太就又把吴太太给告了。直说吴太太霸占表姑***嫁妆,要吴家偿还。并提出要与吴家和离。”
徐璐震惊了半晌,又重新坐了下来,“吴太太应该不会同意吧。”
“少夫人料事如神,吴太太当然不肯的。只差没跪着求大姨太太了。但大姨太太铁了心要与吴家和离,并已向刘大人递交了吴太太霸占表姑***人证和物证。”
“人证是谁?物证又有什么?”
“人证就是吴太太的贴身陪嫁周玉芝,以及海太太,物证就是表姑***当年的嫁妆单子。”大概这事儿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解释得清楚的,染墨只好先从开头说起。
徐璐虽然心痒得难受,也只能暂且熬住,听染墨把事情经过再细说一遍。
原来,当刘向东宣布了对海家的判决后,海家尽管不服,却也敌不过刘向东的无边官威,以及三百衙役的威猛,不得不同意与吴氏和离,并偿还吴家的本金以及红利,总共四十万两银子。
海家这几年做海运生意,也赚了不下百万家资,四十万两现银一时拿不出来,也就拿了两千亩地,四五处房产,加上一匣子的银票,总算凑齐。当着刘向东的面,当场交割清楚。刘向东正要交还给吴太太,徐夫人Сhā话了。
徐夫人是这样说的,“刘大人秉公执法,老身无比钦佩。老身如今也有冤屈在身,还望刘大人替老身作主。”
因徐夫人是堂堂国公夫人,刘向东不敢怠慢,恭敬地请徐夫人道出冤情来,在他权限犯范围内,一定秉公判案。
徐夫人却看着海太太,问,“海太太,您刚才说,吴家给您的银子,全是我闺女徐氏的嫁妆,可是事实?”
海太太正气忿到手的银子飞了,儿子也要被发配,把吴家和刘向东恨之入骨,但她也不是傻瓜,一听徐夫人的口气,就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恨极了吴家,自然就顺着徐夫人的话,亲自证实,吴太太这些年来给海家的银钱,全是徐氏嫁妆。
徐夫人不愧为国公夫人,她自然掌握了海太太见不得吴家好过的心态,就故意往自己有利的方面问话。海太太也配合得天衣无缝,不但说出了人证,还有物证,一切证明,吴家给海家的银子,全是徐氏嫁妆。
吴太太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说:“这其中虽然也有媳妇的嫁妆,但我吴家也投了不少进去的。徐氏当年的陪嫁,也不过区区三万两银子吧。哪来的十万两?”
徐夫人立刻就说:“我闺女嫁到吴家十年,期间可是没少回娘家打秋风,得来的银钱,也全都贴到你们吴家了吧?你别不肯承认,我徐家账房可是全有记录的。”
海太太接着说:“我也能证明,当初吴家娶徐氏的时候,一穷二白,甚至在京城买的那幢房子,还是举债买的。这些年来,吴家并未有多少进项,哪来的银钱置办田地,买奴才服侍?还不全是沾了徐氏的光?”
吴太太就说吴老爷和儿子也都在朝为官,食朝廷奉禄的,吴家虽非大富大贵,却也是小康之家,海太太就呸了声,“还小康之家?哄鬼去吧。谁不知道吴老爷和你儿子那么点不入流的官儿,能得多少奉禄?真要靠那么点奉禄过活,你戴得起金饰,穿得起绫罗?还能有下人服侍?你可以当徐氏是傻子,也别当咱们是傻子。”
海太太已与吴太太彻底撕破脸,哪还有顾忌,又当场抖出吴家家底,虽算不得一穷二白,却也好不到哪儿去了。若非靠着徐氏以及令国公府,哪过得起舒适日子?另外又抖出吴太太从媳妇那明抢暗要无所不用其及的招数,说得头头是道。围观的百姓纷纷起着哄,吴太太再是脸皮厚,这时候也是老脸充血。
可惜她想吐血又吐不出来,只觉胸口怒气翻涌,头重脚轻,显然气得不轻。她也知道,海太太胡搅蛮缠,只是想离间吴家和徐家的关系,徐家虽说是国公府,但这些年来大不如前,已靠变卖渡日,吴太太还真不大放眼里的,但眼下这种关键时刻,她也知道,暂时不能与徐家撕破脸,是以在海太太咄咄逼人的攻势下,只打柔情牌,先稳住了媳妇和徐夫人再说。
吴太太算盘打得倒是好,徐梦兰虽然从海太太嘴里听了不少有关婆母的阴私,虽然已有动摇,但想着她已是吴家妇,她的嫁妆又还了回来,也就见好就收,不欲再计较。吴太太也有把握哄住徐梦兰,却没有想到,徐夫人骤然发难,居然也提出和离的话来。
徐夫人对刘向东悲忿道:“刚才海夫人的话刘大人应该全听到了吧?吴家霸占媳妇嫁妆,人证物证俱在,按大庆津法,好像也是要受刑的。”
刘向东颔首,“若证据确凿,婆母强行霸占媳妇嫁妆,得杖三十。毛氏,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知罪?”
吴太太大怒,说:“媳妇嫁到我吴家,就是我吴家人。她的嫁妆为何吴家用不得?”
刘向东惊木一拍,厉喝道:“大胆,公堂之上,岂能咆哮?毛氏,你多年来侵占媳妇嫁妆,无耻之极,按我大庆津法,是需要打板子的。不过津法之外,不外乎人情,这通板子打下去,你与徐氏的婆媳之情也就没了。徐氏,这板子打与不打,皆由你说了算。”
徐氏瞠目,她一向贤惠惯了,也被婆母拿捏惯了,更被吴太太长期以来的压迫习以为常,哪里敢这般得罪婆母的,平时候婆母只需皱皱眉毛,打个喷涕,她都要紧张半天,婆母只需板下脸,她就忍不住跪下来。刘向东话才毕,她想也不想就把头摇如拔浪鼓。
徐夫人恨铁不成钢,说:“刘大人,周玉芝海夫人的供词您也听到了,这些年来,我闺女嫁到吴家,毛氏不但侵占我闺女嫁妆,前阵子还妄想找借口逼死我闺女,甚至还想着把徐家也一道榨筋抽髓,这种狠毒的婆母,我是万万不容许我闺女再呆在吴家了。恳求刘大人作主,允许我闺女与吴家和离。并带走我闺女嫁妆,以及分得的四十万红利。”
染墨说到这里,徐璐总算明白过来,徐夫人这一招,果然厉害,借力使力,一招就将死吴太太,不但还击了吴家磋磨徐梦兰的恨意,还一举揭了吴家的老底。大大报复了吴太太,若和离成功,还平白得了数倍于徐梦兰嫁妆的银钱。一举数得。
就算徐梦兰最终和离,名声不好听,但有四十万两银钱在手,下辈子依然能够舒服地过下去。
再自私一些,徐家说不定还会打着照顾闺女的名头,接管徐梦兰嫁妆,并占为已有。
毕竟四十万的银钱,确实诱人。
后来朱小航回来禀报的话,越发加重了徐璐的猜测。
徐夫人确实是心动于那四十万两银钱,心思一转,直接来个渔翁得利,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闺女在吴家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围观百姓如何不气愤,多么好的媳妇呀,又是高门贵女,居然让一个小官吏家的老太婆磋磨成这样。你一纸休书都还好,居然使出那种无耻下流的招数,简直犯了众怒。
吴太太见徐夫人铁了心要与吴家和离,这才慌了,赶紧把徐梦兰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把徐梦兰哄骗住了,不同意与吴家和离,徐家也是无可耐何的。徐梦兰确实不愿和离的,可徐夫人寻死觅活,说得情真意切,先是大打感情牌,最后又说出事情利害来,“如今咱们家与吴家已彻底撕破脸,你还懒在吴家做什么?离了吴家你还有徐家,徐家养你一辈子。”
成氏适时出声,“妹妹你在乡下替他照顾双亲,吴家大爷在京城可是过得神仙般的日子,妹妹还不知道吧?吴大爷趁你不在京城,已把表妹娶进门了。那日我去吴家,下人都叫那位姨娘为奶奶了。这可是宠妾灭妻呢。”
徐夫人大打感情牌,又说了自从徐梦兰嫁到吴家后,她和国公爷就一直没能安过一天心,成氏又适时作补充,证明徐夫人因为担心她,都病了好多回了,因为怕她担心,一直没有告诉徐梦兰而已。
徐梦兰本来就没什么主见,被母亲嫂子这么一说,又哭着说自己不孝,让娘亲担忧。吴太太见状不妙,又拿出两个儿女来,徐梦兰果然又摇摆起来,两个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要是与吴家和离了,就得与孩子们分开。
见女儿又顽固不化,徐夫人最终使出亲手锏,“不和离也成,那就请官府裁夺,安你一个侵占财产罪,打上三十板子吧。”徐夫人冷笑着说对脸色青灰的吴太太道:“就你这把老骨头,不知三十大板打下去,还有没有活命的机会。”
吴太太与徐夫人一番视线厮杀,最终她又转过头去,对徐梦兰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忏悔,不但承认她昔日的错误,她宁愿接受官府裁决,就算被活活打死,也不要徐梦兰离开,说得情真意切,直说吴家离不开徐梦兰,孩子们离不开她,儿子也离不开她,她愿意用死来偿还昔日过错,只求徐梦兰不要和离,说到动人处,吴太太还连连向徐梦兰磕头,感人之处,直催人泪下。
徐梦兰本是心软之人,哪经受得住婆母洋溢又煽情的话,也跪了下来,与婆母哭成一团。最终坚定地表示,她死是吴家的人,死是吴家的鬼。不管贫穷富贵,她都是吴家人,并向徐夫人磕头,也是说得情真意切。
围观之人唏嘘不已,尽管不耻吴太太的为人,却被徐梦兰的贤惠大度感动得一塌糊涂,直说,这样的媳妇,天底下还真找不出几个来。
但徐夫人却没有被女儿打动,仍然坚持让女儿与吴家和离。她的理由就是吴家做的件件桩桩,已让徐家寒了心,徐家已与吴家彻底撕破脸,必须和离。否则徐氏就是不孝,如果徐氏不同意和离,她就碰死在这儿。说着就真的要去碰柱子。成氏一边拦着徐夫人,一边对徐梦兰喊道:“妹妹,你就可怜可怜婆婆吧,这些年来你在吴家过的什么日子,婆婆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些年来,为了你一人,婆母没少落泪伤心。你一心为着吴家考虑,怎么就不替自己的亲生母亲想想?素日里你那恶婆婆皱一下眉,你都会紧张得跪倒在地,为何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快死在你面前了,就无动于衷呢?难道你的贤惠全是装出来的?你的孝顺只针对婆家?好歹娘家生你养你一场,不过是心疼你,不想再让你错下去。”
徐梦兰左右为难,跪在地上,大哭不止,吴太太倒是个狠人,知道徐家也是眼红吴家到手的四十万两银子,也在徐梦兰跟前大打感情牌。并承诺,她日后再也不干涉媳妇,并且一心向佛,坚决不会再找媳妇一根头发的麻烦。
徐夫人见状,暗恨,正要绝望之际,海太太神来一笔地说了句,“得了,毛氏,别再演戏了。你演得再逼真,但凡知道你真面目的人,都知道你的品性为何。”然后海太太拿出了至关重要的证据,就在去年年底开始,因徐氏嫁妆已被搜刮得差不多了,吴太太觉得徐氏已无用处,就想一心踢掉她,一边在徐梦兰菜里下毒,让她慢性中毒而死。一边已愉愉与定国侯府接触,想让儿子娶定国侯叶恒的妹子叶氏。
那叶氏原本也曾嫁过人,还是堂堂伯府袁家。因无生育,又因性格不好,与婆家人关系僵硬,最终与袁家和离。也因定国侯手握重权,就算和离之人找不着更好的人家,嫁去一般官宦之家,还是没问题的。吴家就是其中之一。吴家瞧中了叶家的树大根深,又瞧中叶氏当初从袁家带回去的庞大嫁妆,就心动了。是以一心想把徐氏踢开,另娶叶氏。尽管叶怡没生育,性子还不好,但一切经利益为先的吴太太并不以为意。她可以把国公府嫡女的徐梦兰拿捏在手心搓圆捏扁,同样也可以拿捏叶氏。
而吴太太的如意算盘便是,毒死徐氏,改娶叶氏。当时海太太与吴家还是无限交好的时候,对吴太太的密谋也知道些。
当然,没有确切证据。
吴太太也不可能承认,因为她确实没有对徐氏下手。
海太太却说:“不是你没有下手,而是来不及下手罢了。因为人家亲娘和嫂子来了,你怕引起怀疑,不得不压下此事。但你曾让人四处收集夹竹桃粉,也是事实。”
夹竹桃粉,又是夹竹桃粉,这个毒性真的很强么?
徐璐不是大夫,也没有中毒的经历,自然不知道夹竹桃的功用,但凡中了此毒,一般是没救的。就算有救,吴太太也会让人没救的。
对于海太太的指控,吴太太厉声反驳,并让海太太拿出证据。
海太太确实没有证据,于是就说吴家早已与叶家接触,甚至承诺,至多明年,就会迎娶叶氏进门。这话可是亲自当着叶氏亲自说的。
说到这里,海太太又笑了起来,“哦对了,忘了介绍一下,叶家世子夫人,是令国公府三房嫡女呢,与吴奶奶还是姐妹。不过因姐妹间很少来往,生疏不少,但姐妹就是姐妹,叶少夫人听说了此事,坚决不同意,这事儿才作罢,但吴太太你似乎不愿放过大好机会,最终又想了个更加恶毒的法子,借口徐氏不贞,想一心休掉她,好赶紧娶叶家女进门,我说得可是事实?”
海太太说的都是事实,但吴太太哪里肯承认,少不得要争辩一番,只让海太太拿出证据。海太太当然拿不出证据,但并不代表没人相信,至少徐夫人就当成救命稻草,对吴太太发起了最后的猛烈攻击。
因没有确切证据,吴太太来个死不承认。官府定案,一切都要讲证据,刘向东也不好为捕风捉影之事就下定论,只好让徐吴双方就地协商。
徐夫人就抓着吴太太想要毒死女儿一事,向吴太展开凌厉进攻,吴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磕头忤悔,感情牌,亲情牌,同情牌……花样百出,徐梦兰左右摇摆,实在拿不定主意,只好痛苦地捂脸。
小厮们跑了无数趟,事情无任何进展,徐夫人讲道理,摆事实,诉说吴太太的恶劣无耻行径,又有强大人证。但吴太太比徐夫人还能说会道,她的优势在于,徐梦兰舍不得儿女,又容易心软。这样的女子,说好听些是贤惠,对婆家忠心,说不好听些就是只要给跟狗骨头就可以对你一辈子摇尾巴。
没完没了地吵闹下去,半天都没能分出个结果,徐璐也失去了耐心,不管徐吴两家是否和离,反正最终胜利的一方,都可以把那四十万两银子霸占到手。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听凌峰说过,徐家早已不大如前,国公爵位每年的奉禄还是比较丰厚的,但架不住日渐庞大的开支,以及勋爵之家对面子和排场的看重。这四十万两银子对徐夫人也是有相当大的吸引力。
而吴家即非勋贵,又非高官之后,也只是小官小吏,往上数三代,也没什么出息的人物,家底更是薄弱,这四十万银钱对吴家来说,已是一辈子都难触及的天文数字。利益面前,如何肯恳让。徐夫人此举,吴太太绝对会以老命相搏。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看着已偏西的太阳,徐璐枕着腮帮说了句,正在犹豫着是否要出面添把柴火,这时候,最终结果总算出来了。
徐梦兰未与吴家和离,却与吴家正式别府分居,儿女归她照管,嫁妆归她本人,任何人都无权动用一分一毫。
“别府另过?”徐璐喃喃地重复了下,很快就恢复如常,淡淡一笑:“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朱小航笑容满面,陪笑着说:“当时,双方吵得可凶了,几乎就要掐起架来,表姑奶奶也是六神无主,几乎要被逼碰柱。最终,刘大人惊木一拍,就这么神来一笔。让双方都无话可说了。”
“刘向东倒是个能人,他就怎么想到这么个解决法子?还满厉害的。”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口响来,“夫人可是夸错人了吧?”凌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徐璐赶紧上前,“爷回来了?今儿怎么这么早?”有些心虚,一整个下午,还没干过一件正事。答应给他做的衣裳,也才刚起了个头。
“看热闹去了,哪还有心情办公。”凌峰呵呵一笑,“包括我在内,整座督抚衙门里的男人,全成了一群三叔六公了。”
徐璐张大了嘴巴,忍着笑,“想不到,你们男人比我还要不务正业呢。”她还以为只有女人才会有八卦心思。
忽然又想起他刚才的话,“爷刚才怎么说我夸错人了?”想了下,她狐疑地看着他,“难不成,让梦兰表妹与吴家别府另过还是爷的意思?”
“聪明。”脸颊被亲了记,她捂着被他胡茬子刺得痒痒的脸颊,问:“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刘向东哪会想出如此高招。原来是爷的主意。”
她亲自倒了杯热茶递到他手上,笑着说:“爷还真是绝了,怎会想出如此高招?”即让吴太太多年算计付之一炬,还让徐夫人的如意算盘落空,确实高明。
别府另居的涵义便是:夫妻双方实在没法子再在一起,但为了双方家族的颜面,或是为了顾全大局,于是就分开各过,互不干涉。女方就靠自己嫁妆过活,不与夫家再来往,却又挂着夫家的姓氏,但双方却是再无相干。可以说,对于徐梦兰这样的情况,分府别居,是最好的出路了。真要和离,吴家是绝计不会同意的。
开玩笑,吴太太为了把徐梦兰的嫁妆霸占到手,这些年来少没绞尽脑汁,眼看就要攫取胜利果实,连女儿的幸福都牺牲掉,才最终心愿达成,最终却是功亏一篑,庞大利益面前,吴太太中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让徐梦兰别府另居,嫁妆也是徐梦兰的,就算不再给吴家花用,至少孩子是沾了光的。
但总得说来,以长期目光来看,还是吴家占了便宜的,徐夫人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大姨母,应该会很生气吧。”她说的是肯定句。
凌峰哂笑一声,“徐家是老牌勋贵了,可惜已大不如前。家中主子都有上百个,出息的几乎没有。家中子弟不事生产,还一味盘算着存私房,占公中便宜。进项少,开支却大,却偏要讲排场,如何受得住?大姨母也是精穷了。”
徐璐默然,“爷是不是不怎么喜欢大姨母?”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就算令国公府真的走下坡路,可身为亲戚又是晚辈的凌峰,不但不相帮,反而趁机踩上一脚。亲戚哪会这样做的。
凌峰轻描淡写地道,“我嫡母与大姨母是嫡亲的姐妹,却一直不和。不过到底是姐妹,大面上还是过得去。双方真正疏远是在六年前,徐家三房嫡女,嫁给了定国侯世子叶恒。而叶恒,却是姐姐的前夫。”
徐璐震惊,大姑姐凌芸,居然……二嫁?
凌峰看她一眼,淡淡地道:“叶恒那无耻匹夫,我们凌家可是受够了。好不容易与我姐姐义绝,徐家三房却迫不及待把嫡女嫁了过去,丝毫不顾及与凌家的姻亲身份。当时我娘私下里问大姨母。大姨母说徐氏是三房的闺女,她这个做婶娘的也不好说什么的。我娘后来才知道,徐氏嫁给叶恒,这里头还有我大姨母的身影。主要是大姨母私下里收授了徐家三房的好处。为了三房的那点子好处,却丝毫不顾惜姐姐亲侄女,母亲这才真正恼了。发誓这辈子不再与大姨母来往。”
徐璐长吁口气,喃喃道:“居然还有这等事。”徐夫人好歹也是凌芸的亲姨母,侄女前脚与叶恒义绝,她后脚就把自己的夫家侄女介绍给叶恒,怎么看就怎么凉薄。换作是她,也不会给好脸色了。
但这徐夫人脸皮也真厚,做了对不住亲妹妹的事,居然在妹妹的媳妇面前大摆长辈架子,真不知道这人的脸皮怎会厚成这样。
正腹诽着,徐夫人回来了。脸色灰败,并且气如斗牛。
第168章 挑拨离间
“峰儿,刘向东太不像话了,你一定要替姨母作主。”徐夫人一进来,就紧紧捉着凌峰的手臂,声音急促而愤怒,“那姓刘的太不是东西了,亏得当初你大姨父还处处抬举他。他就这样回报我,忘恩负义的东西。”
徐璐见徐夫人气得不轻,一张脸红得充血,生怕气出个好歹,赶紧上前安抚着说:“公堂上的事,我也才听说了。大姨母消消气,光生气可是没用的。”
才伸手接触徐夫人的手臂,就被狠狠地振到一边,徐夫人冲她吼道:“边儿去,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夏荷扶着徐璐,对徐夫人怒目而视,却装模作样地揉着徐璐并不曾撞疼的手臂,“少夫人,可撞着哪了?要不要请大夫?”
“唉呀,我腰好疼。”徐璐忽然弯下腰来,一脸痛苦状。
屋子里的人全都脸色大变,豆绿更是惊天动地叫了起来,凌峰大步上前,打横抱起徐璐就往里室走去,边走边让叫大夫。豆绿夏荷赶紧跟了进去,很快,衡芜院就忙成一团。徐夫人婆媳妇直接被凉到一边。
成氏顾不得婆母,自己跟着进入里屋,却被丫环挡了下来。成氏无耐,只好退了回来,略带谴责地看了婆母一眼。
徐夫人满面的不自在,最终忍无可忍,低吼道:“连你也相信我推她了?她分明就是装的。”
成氏内心好一番气血翻涌,沉默了良久,总算把陡然冒出的怒火压了下去,淡淡地道:“咱们信不信无所谓的,最重要的,峰表弟相信就成了。”
徐夫人先是不解,最终眉毛一竖,“你是说……”
成氏打断她的话,“婆婆,媳妇什么都没说,咱们还是赶紧向峰弟妹道歉吧。”
徐夫人满脸的火气,成氏加重语气:“姑奶奶和吴家的事,我看婆婆还是算了吧,再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的。”
徐璐躺在床上,呻吟了半天,丫头们虽说着惊慌失措的话,但面上却一派的悠闲。她一边呻吟,一边悄声问:“走了没?”
豆绿悄悄往门口看了看,也跟着悄声道:“还没。不过也快了。”
徐璐一边“痛苦”呻吟,一边在心里腹诽着,真是气死人了,居然当着丫头的面,说没她说话的份,好,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究竟有没有说话的份。
后来,家中懂医理的婆子进来,装模作样地检查了徐璐的腰侧,说伤势不重,但因为造成了拉伤,也得休息数日的。拉伤不伤筋不动骨,也看不到伤痕,但却受罪无穷。只要稍稍动一下就会钻心地痛。
尽管徐夫人认为徐璐是在装象,但苦无证据,也不敢指摘她。因为杏林界,确实有拉伤这一说法。看不到任何伤势痕迹,却又要痛上几天。
凌峰说:“你也真够娇气的,算了,好生歇着吧。大姨母也不是故意的,你这张苦瓜脸也不必做给我看了。”
明知他是故意说给徐夫人听的,但徐璐仍是翻了翻白眼。受不了了,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人人都是天生的演戏高手呀。
徐夫人果然坐不住了,尽管还在怀疑徐璐在装象,但又不得不有所表示,于是徐夫人赶紧进入屋子里来,满面笑容对徐璐道:“对不住,峰儿媳妇,刚才我是一时情急,出手重了些。我也不无心之过的。峰儿媳妇可千万别记恨我。”
徐璐说:“大姨母多心了,我是晚辈,受点委屈又算不得什么的。只是我现在不敢动,一动就扯着疼。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大姨母恕罪。”她的一只手还放在腰上,摆出一动就会疼痛钻心的模样。
有了徐璐的打岔,徐夫人也着实不好再向凌峰提不合理的要求了。
倒是凌峰又主动提起了徐梦兰与吴家的事儿,“我觉得刘向东处置得很好。梦兰表妹与吴家别府另居,吴太太就没法子再拿捏梦兰表妹了。表妹反而还因祸得福,把嫁妆如数拿回来了不说,还平白得了三倍的利益,真真是苦尽甘来呀。”
徐夫人勉强一笑,“你表妹确实是苦尽甘来,可她就算与吴家分开单过,可到底不在我眼皮子下,她耳根子又软,万一让吴家又哄骗了去,我可是鞭长莫及了。依我看,还是让你表妹与吴家和离了好,随我一道回京城,天高海阔,多自由自在。”
说来说去,徐夫人还是眼红那四十万两银子,没能落到她的腰包。果然,在庞大利益面前,再亲的女儿,都要靠边站了。
但徐夫人又讲脸面,明明打那庞大利益的主意,却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只能打着心疼女儿要给女儿作主为由,让徐梦兰与吴家和离的方式得到她的目的。也真是难为她了。
“吴家对梦兰的作所作为,我是彻彻底底的寒了心,峰儿,你一定要给姨母想个法子才是。我觉得,别府另居虽好,但梦兰仍然是吴家的媳妇,将来还是得受吴家的辖制。梦兰性子又软,等我一旦离开泉州,吴家迟早又要把梦兰拿捏在手上。”
徐夫人话里话外都透露出,要把徐梦兰带回京城,主要还是为了徐梦兰名下那庞大的令人眼红的财产。
“我也很同情梦兰表妹的遭遇,可我虽是督抚,却不好干涉地方上的司法。毕竟,刘向东不是我的人。”凌峰睁眼说着瞎话,“大姨母还不知道吧,刘向东是叶恒的人马。”
叶恒?这个名字好面熟,徐璐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这叶恒,不就是大姑姐凌芸的前夫么?据说还是位高权重的侯府世子呢。
徐夫人一听叶恒的名字,眼里就冒出了不小的火花,“叶恒?”她咬牙重重地道,“好呀,很好。”
徐璐对凌峰投去夸耀的一瞥,这男人不止睁眼说瞎话,连挑拔离间也使得水过无痕。
成氏也是皱了皱眉,喃喃道,“三妹夫?应该不至于呀?刘向东即是三妹夫的人马,应该不会不知道徐家与叶家的关系吧?”如果刘向东在明知徐家与叶家的关系,还只判分府别居,那就是*祼的不给面子了。
徐璐也想到了这里头的名堂,不明白凌峰为何要把刘向东拉下水。
所幸,凌峰下一句话给她解了惑,“刘向东是叶恒的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只不过没几个人知道罢了。而叶恒那脾气暴臭与袁家和离的妹子,被吴家瞧中。”看着徐夫人婆媳脸上的震惊,凌峰又不轻不重地抛出个消息来,“当然,一个和离过的女子,吴家也还不瞧进眼里。但叶氏是叶家人,定国侯府的嫡女,又有庞大嫁妆。吴家那样的人家,自然会心动了。”
尽管凌峰说得隐晦,但徐夫人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症结所在,不由气得大怒,痛骂吴家欺人太甚,无耻下流卑鄙,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又骂叶氏不要脸至极,居然敢抢她女儿的男人,最后又骂叶恒,甚至连叶恒的夫人,令国公府的三房嫡女也骂上了。
吴太太把女儿的嫁妆霸占到手后,就觉得女儿没了价值,就要把她一脚踢开,好给儿子娶一门高门贵女。吴家就看中了和离过的叶氏,就想把女儿除掉,好另娶叶氏。叶家这些年确实很是风光,徐家是完全没得比的。吴太太的算盘打得倒是响,真当徐家没人了?
徐夫人越想越怒,也顾不得身份,几乎就要破口大骂了。
凌峰却安抚着徐夫人说,“大姨母别生气了,虽说吴家心思不正,用心极其险毒。不过亏得刘向东还算公正,并没有判表妹与吴家和离。”
成氏忽然打了个激灵,似是想到了什么,说:“峰表弟说得极是,不能让姑奶奶与吴家和离。若吴家真与姑奶奶和离了,吴家转身去娶叶氏,那咱们岂不就成了笑话?”
徐夫人被媳妇这么一说,脑子也转过来了,说:“对对对,不能让梦兰和离。”若女儿与吴家和离了,吴家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转身娶叶氏了。虽然叶氏名声不好,但娶了叶氏从中得到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哼,她不好过,吴家叶家也休想好过。
徐夫人恨毒了吴家,立马就把对刘向东的恨,转移到吴家和叶家身上。
“是不能和离,就分府另过。”徐夫人想通了,虽然仍然心疼那庞大利益,但因为被成功转移了恨,又对叶家恨上了。
徐夫人恨透了吴家,抱着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的想法。这时候,凌峰却又给她画了大饼,“是,表妹不与吴家和离也成。但梦兰不能再住在泉州了。我觉得,最好回京城居住更好。不过……”
徐夫人像被重新注入了巨大青春活力似的,一下子就焕发出了无限生机,但见凌峰话稀一转,心又提了起来,“不过什么?”声音里也添了几分紧张。
凌峰却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徐璐,“小璐,你与刘向东的夫人交好吧?”
徐璐知道,凌峰坑完了人,现在又在给她抬她轿子,让徐夫人承她的情呢,闻弦而知雅意,“等我伤好后,就请刘夫人入府一趟,叙叙旧。”她唇角浮现出淡淡的自得微笑,“我会向刘夫人述说梦兰表妹的遭遇,相信刘夫人肯定会同情表妹,然后谴责叶家的不地道。”
徐璐这句话透露了太多的意思了,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大有策反刘向东与叶恒的关系。徐夫人是恨透了叶恒,刘向东又是叶恒的人,自然对刘向东也没了好感,但听徐璐的意思,若能策反刘向东,损失的不就是叶家么?果然是一石二鸟的好法子。
“峰儿媳妇真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点子上。”徐夫人对徐璐又看顺眼了,又夸了她几句,说她这个主意甚好,简直一石三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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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以沸止沸
在凌峰的眼神授意下,徐璐微笑着说,“我觉得,表妹还是回京城居住最好。爷觉得呢?”
这下子,徐夫人对徐璐不止是好感,简直视她为祖宗都不为过。
凌峰故作思考一番,在两双眼巴巴的注视下,依然不松口,道:“胡闹,刘向东都已作了判决,怎可再出尔反尔?”
吴太太也确实是个人物,在得知与徐梦兰别府另居的事儿板上钉钉后,就趁着徐梦兰对吴家还有一丝惦怀之际,果断同意别府分居,却提了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希望徐梦兰只在泉州居住,不要离吴家太远了。又大打亲情牌,说孩子们还离不开她,吴家也离不得她,不管将来如何,她永远是吴家妇云云。
徐梦兰一颗芳心,原本已心灰意冷,又让吴太太策反,不遐思索就同意了。徐夫人正要厉声制止,吴太太已跪向徐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亲家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猪油糊了心,做了许多不好的事,如今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也不为自己辩解了,只求亲家母看在孩子的份上,让梦兰留在泉州吧,孩子们还小,离不开生母呀。”
徐梦兰被吴太太的一哭一求,又心软了,果然就以同意留在泉州。吴太太生怕徐梦兰反悔,居然先一步,要求写书面为证。徐夫人知道,若真写下文书,女儿就算与吴家分府单过,依然要受吴家控制,不出几年,女儿的财产又要让吴家哄骗去。死活不肯同意女儿留在泉州。也亏得刘向东不耐烦了,退了堂,说明日再议。让她们早早商议好,明日正式走文书形式。
徐夫人没了别的法子,只能从凌峰这儿找支援了。
“刚才我已经派人过问了此事,刘向东已有决断。我也不好再多加过问。毕竟刘向东是叶恒的人,若是消息传到叶恒耳朵里,叶恒人在京城,一句干涉公堂司法,以权压人,叶恒又有攻击我的正当理由了。”
凌峰说得理直气壮,徐璐暗自好笑,这人作起戏来,连当红花旦都是不及的。
徐夫人眼巴巴地望着凌峰,见他神色虽愧疚,却又一脸坚定,于是又看向徐璐,“峰儿媳妇,你是梦兰的表嫂,你可要替梦兰作主才是。”
徐璐绞着帕子,坚定的眼神看着凌峰,“爷,梦兰表妹确实可怜,大姨母也是一片慈母之心。你就帮梦兰表妹这一回吧。”
凌峰却坚持已见,徐璐又与他一唱一和,最终,凌峰似是被徐璐说动了,但最终又摇了摇头,没好气地道,“刘向东与我一向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若是去找他,他未必给我面子。”然后又喃喃自语地道,“若非担心叶恒在背后使我绊子,表妹的事儿我就早出手了。”
再一次加深了徐夫人对叶恒的忿恨。
徐璐赶紧说:“我现在就去找刘夫人,我与刘夫人还算合拍。”
凌峰就看着她,“你腰上有伤。”
徐夫人总算面露愧色。
徐璐轻轻挪了身子,“没事,只要不弯腰,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梦兰表妹的事儿不能再拖了。”
徐夫人感动地流下了泪水,抓着徐璐的手哽咽不成声,“峰儿媳妇,你是个好的,刚才大姨母多有得罪,你你……别往心里去。若是梦兰真的脱离苦海,你就是我和梦兰的再造恩人。”
可以看出,徐夫人是真的被她大公无私的胸怀给感动了。徐璐继续发挥她的高超演技,又说了一堆大义凛然的话,直把徐夫人感动得泪水不止。
当晚,在徐夫人成氏婆媳欺待的目光下,徐璐轻装出发,忍着腰痛,在丫环的搀扶下,一扭一拐地上了轿。
上了轿后,徐璐总算放松了下来,偷偷闷笑,凌峰真是太坏了,连自己的亲姨母都要算计。而她却是他的帮凶,唉,确实有狼狈为奸呢。
刘向东夫妇住在知府衙门后的官衙里,徐璐的到来,刘夫人似乎并不惊讶,只笑盈盈地就把她迎入了内厅,“就知道妹妹会来找我。不过妹妹也太客气了,有什么吩咐,让人说句话就是了,何必非要亲自走一趟呢。”
徐璐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明来意,刘夫人自然是言听计从,不会有任何异议。
其实,刘向东在处理徐梦兰一事上,也是得了凌峰的授意,凌峰让他如何处置,他就怎么做。徐璐今晚这一趟,也只是做给徐夫人罢了。好让徐夫人知道,为了帮徐梦兰,她和凌峰可是费了老大的劲的。
堂堂督抚,还耐何不了一个知府,虽然有损凌峰的威严,但只要能从中得到想要的目的,损失些颜面又算得啥?
对于徐璐的要求,刘夫人自然是满口答应的,她也知道,徐璐本不必亲自走这一趟,不过是做样子给某些人看罢了。把明日徐吴两家的别府另居的官方文书内容敲定后,徐璐也就起身告辞,但刘夫人却又拉着徐璐,把丫头打发了出去,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最近我在外头听了些有关妹妹不好的消息,不知妹妹是否听说了。”
徐璐一愣,她这阵子一直把精力放在徐梦兰与吴家的事儿,还真没怎么在外头走动过了,难不成外头又发生了什么事了?
刘夫人面色沉重,声音低缓,“也不知是谁散播的谣言,说妹妹嫁给凌大人都近一年了,肚皮却一直不曾有动静。甚至还传言说妹妹有隐疾,当时听到这样的传闻,可把我肺都气炸了。是何人如此恶毒,居然散播这种别有居心的谣言?”
不用想,肯定是杨老夫人的手笔了。徐璐深吸口气,虽然心情是有些沉重,但还不至于到失态的地步,只是多少觉得,杨老夫人好歹也做过几年首辅夫人,居然也学市井妇人的做派,以流言的方式来对付她。太令人齿冷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徐璐也不会笨到去问从何人嘴里传出来的,因为问了也是白问。
刘夫人见愤怒只在徐璐脸上微微一闪就消失不见,也佩服起她来,小小年纪,倒是沉着冷静。
“大概有三五日了吧。这阵子应酬也满多的,但凡每到一地,就会听到这样的流言,想不听都不成了。不过也都是私底下流传而已。倒也没有摆到明面上来。”
当然不可能摆在明面上,但流言的杀伤力,也是很强大的。尤其徐璐是新妇,无法生养,可就给了别人有机可乘,如果情况属实,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督抚夫人的威严,又要被打落尘埃。
一个再威风的督抚夫人,若不能生养,不止凄凉,在凌家也就没多少发言权了。依凌家的规矩,虽然不至于为了无子就要休妻的地步,但她在凌家的地位,肯定是一落千丈。
到时候再有人打着替凌家传宗接代的理由送美人,她连反对的理由都没了。
徐璐心情有些烦躁,虽然那张天赐说她身子健康,没什么大毛病,也隐晦指出说不定问题在凌峰身上,可凌峰先前也曾有过一子的,只是不幸夭折而已。想来凌峰也是有生育能力的,可偏偏她就是无法怀上,确实让她内心忧惶。尤其始作俑者杨老夫人又在一旁虎视眈眈,正在暗处伺机而动,徐璐说不愤怒是假,只是控制得很好而已。
“想来再过不久,就会有人打着替凌家传宗接代的借口,把自家闺女送上门了吧。”徐璐自嘲地说。
刘夫人也很是不喜乱造谣言之人,便冷哼一声,“有些人未免管得宽了。妹妹还是新妇呢,就有人迫不及待了。也是,凌大人年轻英俊,又位高权重,自然会受到多方关注。妹妹倒成了别人的靶子了。”
是呀,凌峰年纪轻,又权势滔天,确实是别人眼中的肥肉,而她虽然坐在了凌夫人的宝座上,若无所出,地位就不会太稳了,自然会给一些有想头的人留下可乘之机。
不过女子三年无所出,男子方可正大光明纳妾,她嫁给凌峰还不到一年呢,倒也不必着急的。徐璐定下心来,压下心头的沉重感,故作轻松地道:“我也是因为肚子一直没动静,前些日子特地低调出行,找过张天赐。只是很不凑巧,在张家门外,遇上了杨老夫人。”
“杨老夫人?”刘夫人茫然。
徐璐无耐一笑,“就是先夫人的祖母,先前盈盈的及笄礼上,还曾是盈盈的正宾呢。”
刘夫人恍然大悟,然后脸色又是一变,“这么说来,这流言是她传出去的?”
徐璐淡淡地道:“那日我低调出行,也并未带人,连张天赐都不知道我的来历和身份。”
刘夫人明白了,尽管徐璐没有明说,但泄密者肯定就是杨老夫人无疑了。
“原来如此,我记得,杨家还有一个未出阁的闺女,与已逝的杨氏夫人,确实还有几分相似的。”刘夫人也是一点就透的人,也不说别人的高矮,只是说出杨家的动机和目的。
徐璐微微一笑,用无耐和不以为然的语气又抛出另一件事情,“盈盈的及笄礼不久,杨老夫人又还携了丽娘来了凌家,想给先夫人做场法事,爷因公务繁忙不曾得空给拒绝了。”
刘夫人不屑地道:“我看做法事是假,想给你下马威是真,顺道再给你添添堵吧,那杨丽娘长得确实不差呢。”
徐璐点头,“颜色是很不错,连我都自形惭愧了。尤其杨老夫人还亲口与我说,丽娘与先夫人很是相像。不过爷却不那么认为。”
这话里的意思就多了去,刘夫人也明白了什么,会心一笑,“凌大人眼界一向高,他说不像,自然就不像。”顿了下,话锋一转,“明日我也要去右布政使家中作客,倒有现成的好事儿与大家分享分享了。”她看着徐璐,笑盈盈地说,“来而不往,非礼矣,妹妹以为呢?”
与聪明人说话果然省心省事,徐璐诚恳地道:“多谢姐姐。”
刘夫人摆摆手,爽朗道:“咱们谁跟谁呀?妹妹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哼,谁要是对妹妹不利,看我不抽回去。”
虽说刘夫人与自己交好,但也是有利益在内的,但这回徐璐却不得不承她的情,这次针对自己不能生养的流言,她本人却是不好去解释去澄清。唯一的法子就是赶紧想办法生个孩子,可送子观音不眷顾她,她又有什么办法?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沸止沸。但她本人却不能出面,刘夫人倒是个非常适合的打手。由她出面来解决,倒也省心省力。最重要的,还可以响亮地甩杨老夫人一巴掌。
第170章 再补两刀
说得差不多后,徐璐又佯装不经意地叹口气说:“时辰不早了,我也得赶紧回去了。万一大姨母等得不耐烦,又要冲我发火了。”
刘夫人微愠,“妹妹可是好心替她办事,她还敢埋怨妹妹?”
徐璐叹口气道,“大姨母倒也不至于真冲我发火,不外乎就是赏妾赐人这些手段吧。唉,继室就是这点不好,在亲戚长辈面前没什么地位。人家想拿捏我,我还得受着。前儿个,大姨母初次登门,就带着杨老夫人,说要送几个妹妹替我分忧呢。”
刘夫人怒了,“天下还有这等长辈,我倒是开了眼界。还有那杨老夫人老糊涂了不是?自己的孙女堂堂的正头娘子不做,偏要给人做妾,真丢人。”
徐璐觉得火侯差不多了,委婉地表示了感谢,就起身告辞。
“我送送妹妹。”刘夫人起身,徐璐客气了一番,扭不过她的热情,二人又亲热地并肩往外走去,。
徐璐挽着刘夫人的手,忽然看到她手腕上的暗红色的镯子,笑着说:“姐姐这镯子倒是漂亮。”
刘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是玛瑙,不值几个钱。”
玛瑙确实不值几个钱。
“可戴着还真好看呢。”徐璐兴趣非常大地摸了摸镯身,“有人说,佩戴红玛瑙能够增强运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我这阵子运气总是很背呢。”
刘夫人就赶紧把镯子撸了下来,“我听算命的说,戴红色佩饰能够避邪镇神。这玛瑙虽不值几个钱,但因本身带红,倒是避邪的现成之物。我这才佩戴在身。”
“原来如此,姐姐可否割爱?把镯子借我戴几天?顺道借姐姐的好运气,也好让我避避霉运。”徐璐笑着说。
刘夫人欣然同意,不说她与徐璐的交情,单说徐璐的身份和地位,就是她努力巴结的对像,玛瑙本来就不值几个钱,送了也就送了,就是真金白银,她也舍得相送的。
徐璐接过镯子,二话没说就戴在手腕上,暗红的颜色配上雪白的皓腕,确实满相配的。盯着徐璐袖子下那撩起的一小截耦白,刘夫人不无羡慕地道:“妹妹的皮肤可真白,不管戴什么都好看。”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姐抬爱了。我除了皮肤较白外,也没别的优点了。”她捧着自己肉呼呼的脸,很是苦恼地道:“太胖了,唉,减不下来。”
刘夫人笑着说:“妹妹虽胖了些,却胖得好看,连身为女人的我,都忍不住想掐一把了。”刘夫人说得倒是实话,如今都以瘦为美,再也不复盛唐时期的喜好,与时下流行的小巧玲珑,或高佻纤瘦相比,徐璐却是呈婴儿肥的倾势了,一点都没有纤细女子的娇柔文弱。但徐璐却胖得好看,圆乎乎的肉脸不见横肉,却只有娇憨与可爱,身上虽有肉,也并不显胖,也就是丰臾而已。虽然不合大众的审美,但依然有不小的吸引力。
在回来的路上,徐璐又把杨老夫人骂了一遍,不过既然刘夫人已主动当她的刀,倒也不必担心杨老夫人的那点子伎俩。
在快要抵达凌府时,又想到徐梦兰一事。
她是凌峰的枕边人,夫妇俩配合了无数回,算计人,整人坑人的事儿也没少干,早已形成默契。也多少猜出了凌峰对徐家一打一放的用意,主要就是为了对徐家挑拔离间,让徐夫人与叶家反目成仇。
可以想像,等徐梦兰回到京中,母女俩四处宣扬她与吴家分府别过的内幕原由,叶家肯定是没脸的。叶家没脸了,与徐家自然就疏远了,凌峰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徐家虽然已式微,但到底还是堂堂公侯之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与叶家交恶,就算伤不了叶家筋骨,至少也可以恶心一下叶家。最重要的是,徐夫人会特别感激徐璐。
徐璐也知道,今日凌峰故意抬她的轿子,而她又着实“帮”了徐家一把,徐夫人再是不把她一回事,也必须承她的情。
说来说去,还是凌峰在以他自己的方式,给她挣面子,徐璐还是非常感激凌峰的。
回到凌家,早已过了万家灯火的时辰。主院里的灯光却还大亮着,显然,徐夫人确实坐不住了。
面对焦急而憔悴的徐夫人,徐璐也没有拿捏什么,就一句话,“大姨母可以安心睡觉了。”
徐夫人小心翼翼地问:“成了?”
“成了。”徐璐重重点头。
徐夫人的高兴不用多说,对徐璐语无论次地说着感激话,显然是真的激动了。确实,徐梦兰随她回京,带给徐家的好处实在太多了。毕竟徐梦兰那四十万的嫁妆,真不是小数目的。
徐夫人大喜之下,又分析了徐梦兰回京的种种好处,冠冕堂皇地说了一大堆为了女儿好的话来,徐璐听得腻歪不已,忍不住看了凌峰一眼,以她对凌峰的了解,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的。
成氏也一改往日的矜持冷淡,喜悦地道:“这下好了,妹妹总算脱离苦海了。”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真心关心自己的亲妹子呢。只有徐璐知道,成氏对徐梦兰可是没有任何好感的。
徐璐非常高尚地没有倨功,而是谦虚地说:“大姨母不必如此客气的,主要是刘夫人生平最见不惯吴太太那样的人,我也是投其所好而已。大姨母真要谢的话,就谢刘夫人好了。”
在这种情况下,却不倨功,反而把功劳大方让给别人,徐夫人就更是高看徐璐了。又见她始终侧着腰,一只手还捂在腰间,愧疚之意又涌了上来,“璐儿的伤势如何?还要不要紧?都要怪我,当时一时情急,手下没个轻重。”
“高尚”的形象已经形成,徐璐自然要一直“高尚”下去,当然不会怪罪她,反而还安慰徐夫人,不必放在心上,她至多再休养几日就没事了。
徐夫人果然被徐璐广阔的胸怀给打动了,大受感动之下,居然主动向徐璐说起了另外一件与徐璐休戚相关的事。
“那个,璐儿,你嫁给峰儿也有近一年了吧?怎的这肚子还没动静?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峰儿年纪确实不小了,可送子娘娘却一直不肯眷顾他,你身为他的妻子,也该多加上些心思了。”徐夫人飞快地把话说完,又低声道:“杨家不知从哪个渠道得知你不能生养的事,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
杨老夫人一事,已经在刘夫人那听过一回,徐夫人此刻再提,徐璐倒也没有过多震惊,于是就故意冷笑一声,“杨家离凌家可不近,她们消息倒是灵通。”
徐夫人脸上带着尴尬神色,也不敢看徐璐的眼神,“早在先前峰儿直接了当说只要嫡子,她们家就已经死心了,不过后来又不知从哪听说你不能生养,所以就又活泛了起来。”
徐璐心头冷笑,杨家果然是贼心不死,其心可诛。
徐梦兰携庞大嫁妆回京的事儿已是板上钉钉,徐夫人兴奋之下,对徐璐又感激又愧疚,见徐璐脸色不好,又赶紧宽慰道:“峰儿媳妇放心,不管外头传言是真是假,大姨母都坚定地站在你这边。你还年轻,不要灰心。更何况,你才嫁给峰儿,不急的。就算身体有漾,依凌家的财力,何愁找不到好的大夫?只需调养两年就成了。退一万步来讲,不能生养的女人多了去,人家一样过得好好的。所以你真没必要担心的,有大姨母在,不会让不三不四的人来扰你清静的。”
徐夫人走后,徐璐这才匆匆回到衡芜院,凌峰已经歇下。为了避免吵到凌峰,徐璐并未进入主卧,而是在东厢房歇下。
豆绿打来热水,服侍徐璐洗了手,又接过她取下来的首饰分别装好,看着桌上的普通的玛瑙镯子,很是不解,“家中什么样的镯子没有?金饰更能避邪镇神除百病。”
徐璐笑ⅿⅿ地道:“改明儿你选几个贵重的首饰用匣子装了,亲自送到刘家,向刘夫人表达我的谢意。”她特地看了桌上的玛瑙镯子,“理由就是感谢刘夫人的割爱。这玛瑙镯子果真避邪除灾,效果还真不错。”
豆绿做了多年丫头,虽未特别训练过,但耳濡目染之下,已非吴下阿蒙,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什么,点头说:“是,奴婢明日亲自选几件漂亮贵重的首饰,亲自给刘夫人送去,替少夫人感谢刘夫人的割爱。”
一块玛瑙镯子,就能换取几样贵重首饰,刘夫人肯定是赚大了。
实际上,是徐璐用来表示对刘夫人帮她解围的一种无声感谢罢了。
半夜里,身上沉沉的,徐璐熟门熟路地把放在腰上的手拿了开来,又把架到自己身上的一条长腿掀了出去,最后把紧紧靠在自己肩膀处地脑袋也推了出去,恢复自由后,反客为主趴了过去,手脚并用把身边的男人当成大抱枕。
话说,抱着个大抱枕睡觉确实是很舒服的。但被当抱枕的人绝不会太舒服就是了。
凌峰被徐璐的动作弄醒了,轻轻拍了她的臀部,然后一双手就不怎么安份了……
事后,徐璐喘着粗气,静悄悄地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等凌峰把自己打理干净了,发现她仍然没有动静,便问:“不收拾一下?”
这时候的徐璐已匀了气息,红色锦被下的身子一丝不挂,她目光复杂地瞟了他的腿间一眼,嘟了双唇,别过脸去,却没有说话。
凌峰虽然是男人,但观察力还是有的,一边穿裤子,一边问,“有心事?”
徐璐当然有心事,但她的心事,却是无法启口的。
“是不是刘夫人与你说了什么?”
徐璐心中一惊,“没什么呀。”凌峰一脸笃定,这才觉得她问得太没水平了。既然外头有关她不能生养的事儿传得有鼻子有眼,凌峰每日都要外出,哪有不知道的道理,想来也是听说了。
心头忐忑起来,“爷在外头可是听到了什么?”一个无法生养的妻子,对他来说,肯定也是一重打击吧。
“没什么,你不要多想。”背对着光线,看不出凌峰的脸色,只知道他的声音淡淡,却有着动怒的迹像。
徐璐越发提起了心思,但脑筋却飞速转起来,“去年十一月份,赵家闺女出嫁,今年人家肚子都挺起来了。我嫁给爷也有大半年了,怎么肚子还不见动静?万一,我真的不能生养,爷要怎么办?”
凌峰愣了下,说:“你身子健康着呢,肯定能生养的。你不要多想。”忽然想到了她刚才奇怪的动作,以及到现在还动也不动地平趟在床上,似是明白了什么,“你以为,就这么趟着就会上身?”
被发现了秘密,徐璐脸红了起来,讪讪地拉高了被子,最终又恼羞成怒地道:“我也是听有经验的老人说的,说这样能增大上身机率。”最终她又欲盖弥盖地起身,拿了毛巾打理身上的脏物,惹得凌峰哈哈大笑。
徐璐却眼圈红了起来,“你还笑,人家都难过死了,你还有心情笑话我。”
凌峰赶紧止住笑容,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傻丫头,这么想要孩子?”
但凡成了亲的女人,哪个不想进门后就怀孕呀?超出一年还没动静,就要看婆母长辈的脸色了,两年没动静,自己都要慌了,三年还是没消息,要么等着被休,要么主动给男人纳妾,没别的选择。
徐璐嗔怒地瞪了他,嚷嚷道:“我就不信了,你不急。”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凡夫走卒,没有不重视子嗣的。以凌峰这样的年纪,一般人早就儿女成群了了。
“说实话,我比你更急。”凌峰敛了笑容,忽然又长长一叹,“可我身份特殊,光着急也是没用的。”
似乎,问题好像出在他身上?徐璐心情忽然好过了些,但很快又提起了心思,“爷这是什么意思?”不管问题出在谁身上,夫妻本是一体,若真的无法拥有子嗣,后果确实很严重。
凌峰沉默了下,说:“想要怀孕也容易,但我怕你无法接受。”
只要不是他们双方任何一人的问题就好办,徐璐赶紧问:“爷有什么法子尽管说嘛。只要能成功,再困难我都不怕的。”虽说生孩子会很痛,还都会在鬼门关里走一圈,但无法生养的女人,活着更是痛苦。徐璐也不是没见过不能生养的女人在夫家的地位,那些只生女儿不能生儿子的女人同样日子不好过。
尽管愤恨世俗道德加诸在女人身上的种种不公,也曾不以为然过,也曾想过要反抗,但涉及到自己本身,她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可以任性而凛然地说一句“大不了不过了。”
凌峰却说:“生孩子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哪能急得来的?你年纪还小,不急的。”
都二十好几的男人了,又是公侯勋贵之家,他又是凌家唯一的男丁,居然还不急?她都替他急了。
或许只是男人的颜面在作祟,凌峰不是不着急,而是不好急在面上。见他不大愿意再提及子嗣一事,徐璐也不好再多问。最后又光棍地一想,既然他都不急了,我还急个屁呀。
子嗣的话题有些沉重,半夜三更的,行了人论大礼的夫妇二人,却了无睡意,最终徐璐又问出了心里的另一道疑问,“梦兰表妹的事,爷到底有何打算。”
黑暗中看不清凌峰的脸,但不用猜,肯定是无辜地眨着眼的,“太小看我了不是?总归亲戚一场,该帮还是得帮。”
徐璐嗤笑,真要诚心相帮,直接让刘向东判决吴徐双方和离,让徐夫人直接心愿达成更好,何必要转如此大的弯?
在徐璐面前,凌峰也不拐弯抹角,淡淡地哂笑一声,“大姨母在泉州呆得也够久了。”
确实够久了,前后几乎也有两个月了。
徐夫人在泉州又没有房产,上回因胡乱Сhā手杨家的事儿,与凌峰差点就撕破了脸,这才没好意思住在凌家。不过亲戚就是亲戚,再是闹得凶,总归是亲戚。倘若徐夫人真没地方住,徐璐少不得要接待的。
因徐璐身份确实较为尴尬,虽是凌峰名正言顺的妻子,却只是继室,出身低不说,嫁给凌峰大半年了,还没有见过公婆。也未正式记入凌家族谱,对于注重宗族礼法的大家族来说,确实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徐夫人出身公侯之家,又是公侯夫人,肯定是瞧不上这样的侄媳妇的,而她的不屑之意,也就直接摆在了脸上。徐璐当然会恼怒,可恼归恼,还不能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否则,一个“怠慢长辈,不配为凌家族妇”的罪名,就可以让她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凌峰出手,果然不凡。他暗中略施小计,既压又打,又拉了一把,最终让徐夫人不得不有求于他,还巧妙地让徐夫人承了她一份重重的情。
经过徐梦兰一事,徐夫人对她肯定是千恩万谢的。但感激归感激,让这么一个长辈成日住在家中当祖宗一样供着,她压力会很大。
最最重要的,她连懒觉都没得睡了。
早早打发了也好。
次日清晨,凌峰雷打不动在鸡鸣时分起床剑,徐璐算准了时辰,在凌峰练完剑后,也就在卯时初也起了床。在凌峰讶异的目光下,温婉一笑,“忽然想到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林家姐姐这阵子身子不大好,打听了城东门外有位叫张天赐的妇科圣手,想要我陪她一道去瞧瞧。我就想,横竖要一道过去,干脆也让张天赐也给我瞧瞧也好。爷觉得呢?”
“嗯,瞧瞧也好。”凌峰说,“听说你们女人总爱得妇科方面的毛病,难得泉州城还有这么一位高明的妇科圣手,看看也好。”
徐璐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紫红色的绣暗纹锦绸长袍给他穿上,并亲自给他扣了盘扣,似是漫不经心,“林家姐姐好歹也是生养了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这回倒不必像上回一样,遮遮掩掩地去了。唉,说起上回,真是运气不好,偷偷摸摸去,仍然碰上了熟人。爷,我运气是不是很不好?”
凌峰奇怪地问,“干嘛还偷偷摸摸去?”妇科病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徐璐嘟起唇,“人家还未曾生育过嘛。那张天赐不止妇科厉害,治疗不孕不育方面也很有本事的。人家脸皮薄,生怕被人瞧见了,误会我不能生养,那就麻烦了。”
凌峰点点头,“原来如此。”
徐璐又嘟起唇,又给他系腰带,佯装不经意地说,“上回我不止换了衣裳,换了马车,连丫头都换了,想不到也碰上了熟人,唉,真倒霉。爷还别说,杨老夫人当时在张家门外瞧到我时,笑得那个意味深长。”
凌峰脸色微微波动了下,过了一会儿,这才慢腾腾地道,“你说你碰到谁了?”
“杨老夫人呀。”徐璐佯装懊恼地道,“当时被杨老夫人瞧到,我还没别的想法。后来回到家中,仔细一回想,才知道管妈妈要我低调出行的意思了。也亏得碰到了的是杨老夫人,若是别人的话,说不定人家肯定会认为我不能生养了。唉。”
头顶上响来一声冷哼,“那可未必。”
徐璐心里暗喜,但嘴里却说:“我也这么认为,不过想来依杨老夫人的品性操守,应该不至于把我找张天赐看病的事儿四处宣扬吧?”
也就在这时候,徐璐非常庆幸,昨晚没有向凌峰透露她已经知道外头流言的事来。唉呀,她真是太聪明了,不动声色就把给杨老夫人补了一刀。
凌峰尽管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但身为枕边人的徐璐,依然从他微抿的双唇,以及微微壮大的鼻孔,感觉出他内心的波动。
这一切功劳,还要归功于徐璐细致入微的察颜观色本领。
成功给杨老夫人补了一刀后,徐璐决定,有必要再添把柴火,于是佯装想起了什么,加了句,“啊,对了,昨晚大姨母与说我,梦兰表妹能脱离吴家苦海,诚然有爷的帮忙,最终还得感谢杨老夫人呢。”
------题外话------
今天可是拼了老命了。
第171章 对手很厉害
凌峰衣裳已穿好了,接下来是梳头,经过长期坚持不懈的努力,徐璐现在也学会梳头了,果然就听到凌峰问道:“关她什么事?”
徐璐一边梳头一边笑ⅿⅿ地道,“大姨母也没细说,只是说,好像也多亏了杨老夫人请来的一位仙姑,那仙姑特地在杨家替大姨母摆了个阵法,并说只要摆上阵法,不出半月,必能让大姨母梦想成真。”
徐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凌峰的神色,尽管没能看出什么来,她依然像讲笑话似的,又继续道,“大姨母昨晚与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简直喜得找不着北了。直说,刚开始她也不相信道姑的本事,那道姑就对大姨母说,知道你不相信我,那贫尼就摆个阵法,证明给夫人看。不出半月,夫人便能梦想成真。大姨母还说,当时她的愿望就是就是让梦兰表妹与吴家和离,而事情果然成真了。那道姑还真有几下子,大姨母可是打从心里高兴的。想必等解决了梦兰表妹的事,大姨母也要去杨家感谢那个道姑了。”
至始至终,凌峰都没什么表情。徐璐颇是沮丧。
“爷,这世上真有这等厉害的人?”
凌峰总算哂笑出声,“五行八卦,风水算命,你若不信,便不存在。你若是信,它便存在。”
徐璐故作迷惑地眨眨眼,“爷这话好高深,我不怎么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若那道姑真有那么厉害,那么杨家岂不也心想事成?”说这话的时候,凌峰颇为不屑。
嘿,总算总功地给杨老夫人补了两刀。
徐璐心满意足。
徐夫人因惦记着自己苦命的闺女,尽管昨晚睡得很晚,但今日依然早早就起来了,直奔知府衙门。
因有徐璐的“力挽狂澜”,刘向东在徐梦兰与吴家别府另居的问题上,并未坚持徐梦兰非得在泉州居住,而是同意徐梦兰随母入京。也不顾吴太太的苦苦哀求,和徐梦兰的摇摆,惊木大声一拍,“吴家霸占徐氏嫁妆在先,又污陷欲逼死徐氏在后,徐氏若继续留在泉州,谁又能保证徐氏安危?还是随母入京方为妥当。本官判案,一向公正严明,合情合理。若有不服,大可去京城顺天府衙申诉。”
刘向东拿出知府大人的官威,吴太太自知无望,最后一丝美梦破灭,当场晕死过去。
徐夫人踩着吴太太绝望的肩膀,果真心想事成,大喜之下,对徐璐自然是感激涕零。
拿着官府判决书,以及那鲜红的大印,徐夫人小心翼翼地收拾好,正要回凌家,才出了衙门,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灰青色褙子的杨老夫人,坐在一辆石青帷布的马车里,杨老夫人身边的婆子迎上前来,堆着满面的笑意,“恭敬夫人,贺喜夫人,总算心想事成。贵府姑奶奶总算脱离苦海,可喜可贺。”
杨老夫人都来衙门口迎接自己了,徐夫人也不好意思丢下人家不管,于是就上了杨老夫人的马车,握着她的手说:“多亏了贵府那位厉害的仙姑施法,方让梦兰脱离苦海。等会子一定要携厚礼重谢仙姑才是。”
因早有凌峰的暗中发话,徐梦兰与吴家的事儿,已是板上钉钉,不会再有变数。至于杨老夫人背后给徐璐的刀子,相信刘夫人出马,应该会把刀子还回去,所以徐璐也就歇了打探的心思,睡了个饱觉犹自不足,吃了午饭后,料理了几件家事,又于午饭后饱饱的睡了快一个时辰。
刘夫人没有来,却也派了个心腹婆子前来,说是给徐璐送茶来了。
各家妇人传递消息的方法,不外乎有两种,直接登门,或是借着由头送些小花样小玩意的,送点心也好,送布料也罢,就算只送一根针,大都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一个来泉州做生意的浙商孝敬来的茶叶,还是清明的雨前茶,夫人泡了两回,口感满不错,知道夫人也好这口,就让奴婢给夫人送些来。希望夫人能够喜欢。”刘夫人派来的婆子徐璐也是识得的,姓祝,人称祝嬷嬷。
祝嬷嬷扬着得体而恭敬的笑容,站在徐璐四五步远的地方。
徐璐让人接过四四方方的锡盒,扬着温暖的笑意,“既然是你家夫人特地推荐的,肯定不错的。替我谢过你家夫人,”
祝嬷嬷又微微弯了腰,“还是夫人了解我家主子,我们主子呀,得了好东西,非得与亲朋好友分享才成。这不,才得了茶叶,就赶紧给夫人送了来。一刻都等不及。我家夫人还说,凌夫人最是好茶不过的,还要奴婢赶紧与凌夫人送来。”
徐璐微笑,“还是你们夫人了解我。”
祝嬷嬷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夫人还特地交代奴婢,凌夫人看了茶叶,肯定会高兴的,说不定还会厚厚赏赐奴婢。”
徐璐乐了,“呵呵,刘家姐姐倒是摸清了我的脾性,罢,你这一趟可真是没白跑。豆绿,重重赏祝嬷嬷。”
在凌家呆得久了,亲眼见证了自己的主子,从少不更事,再到此刻的雍容沉稳,已逐渐摸清了主子说话的艺术。不用徐璐吩咐,豆绿早已拿了个填漆盘子出来,里头躺着个精致的刺绣荷包,荷包有巴掌大,鼓鼓的。
“这是赏你的,回去告诉你们夫人,以后但凡有了好茶,可得给我留着,不然我可不依的。”
“凌夫人放心,我们家的茶,绝对有夫人一份的。”祝嬷嬷也不客气,捧着荷包,朝徐璐道了谢,离去。
祝嬷嬷走后不久,就有人登门拜访,是总兵林骏的夫人王氏。
林夫人与徐璐关系也较为密切,每次登门,门房上的直接开门,只需让人进去通报一声便是。
林夫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徐璐的院子里,迫不及待地对徐璐说了今日外头发生的事儿。
既然刘夫人已出了马,相信事儿已经成了,但若有林夫人这个旁观人的补充,也是一桩美事。徐璐听得津津有味。
“……真没想到,堂堂首辅夫人,居然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来。没想到呀,没想到。”林夫人的开头很有意思,说得幸灾乐祸,比从天而降的金元宝砸在身上还来得兴奋,一张脸也是红通通,双眸也是晶晶亮,徐璐敢打赌,这应该是兴奋所致。
“前阵子我也听了有关妹妹的流言,不过都是些无稽之谈,我也没有理会去。不过这两日又有扩大的倾势,正要给妹妹警个醒,可今日在右布政使杨夫人家中,听刘夫人说起了另一则故事,这才恍然大悟,有些人呀,自己有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还要黑别人,以为外人是傻子不成?”
徐璐佯装愕然,然后套了不少有关今日刘夫人给杨老夫人补刀子的俱体事宜。
刘夫人与林夫人一前一后去了杨家,二人本来就认识,自然就坐到一起,因林夫人刘夫人身份本来就不低,不一会儿,身边就坐了好些妇人。女人坐到一起,通常就是说些衣裳首饰,或别人家的八卦。现在泉州城最流行的就是徐家与吴家和离的官司,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最近传得最凶的督抚夫人不能生养还偷偷去张天赐家中看病的事儿。然后刘夫人就一脸疑惑,说:“凌夫人是去过张天赐那,不过是和我一道过去的,还是我邀她一道去的,怎么就传成这样了?你们这些人呀,想像力未免也太丰富了。”
一些妇人又笑着说:“不至于吧,人家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凌夫人一个人偷偷去的,连丫头都没带,若非心里有鬼,早就正大光明去了。”
刘夫人嗤之以鼻,“这话是杨老夫人说的吧?她的话,你们也信?”
众人见她言语中似是话中有话,又来了兴致,追问起来。
刘夫人冷哼一声,“有人想把闺女给凌大人做妾没能成功,又跑去找凌大人的姨母出来说项,仍被凌大人严辞拒绝了。有人就恼羞成怒了,呵呵,”
刘夫人的话非常丰富,一下子就勾起了众人更加熊猛的八卦之火,纷纷追问之下,刘夫人这才半真半假把她所知的消息透露了出来,刘夫人很是高明,并未说杨老夫人半句不是,也就是实事求是地说出来而已,把杨老夫人登凌家门,想给徐璐下马威一事说起,再把杨老夫人在张天赐门外偶遇徐璐的事儿,简单陈述了一遍。
官场上的妇人,从来不乏丰富想像力,把所有的事儿联串在一起,就得出了一致的结论,有人想把女儿嫁给凌峰做妾被拒后,心有不甘,就四处败坏徐璐的名声。
女人本来就苦,若无生养更是苦上加苦,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散发这种不实的流言来,这比毁人贞吉还要令人不齿。
许多人对杨老夫人鄙夷不已。
林夫人也是勃然大怒,直说有些人真是老糊涂了,为老不尊,因为自恃与徐璐有交情,林夫人离开杨家后,又直奔凌家。
对于杨老夫人的作所作为,在林夫人面前,徐璐表现得很是气忿,“怪不得,最近好些人看我的眼神不对,原来为着这件事。”
林夫人却脸色疑重,“妹妹,虽然已经知道是杨老夫人弄的鬼,但妹妹千万别掉以轻心。这老太婆,可厉害着呢,称为千年老妖怪也不为过。虽说今日让刘家妹子揭穿了她的面目,但此人手段可毒着呢,妹妹可得小心行事。”
这时候,墨香进来,对徐璐禀报,“少夫人,衙门里传来一则好消息,表姑奶奶的官司定了,”
徐璐双手合什,“谢天谢地,总算成了。梦兰表妹总算脱离了苦海,相信大姨母与能安心了。既然官司已定,大姨母也该回来了吧?”
墨香脸色古怪,徐璐忙问:“怎么,又有别的事儿不成?”
墨香咬了咬牙,忽然说:“官司胜利了,吴家太太当场晕了过去。大姨太太出了衙门,就直奔杨家去了。”
徐璐愕然,墨香又气忿地道:“大姨太太说,表姑奶奶最终能够脱离苦海,全靠杨家请的一位厉害的仙道。她要去杨家亲自向仙道道谢。”
林夫人双目茫然,“仙姑,什么仙姑?这世上真有仙姑?”
徐璐却面露苦笑。
墨香越说越气,脸都胀红了,“大姨太太真是过分,表姑奶奶能够赢下这场官司,少夫人您功不可没。她倒是好,不来感谢少夫人,居然跑去谢那捞什子仙姑?也不知大姨太太是什么想的。”
豆绿也一脸气忿,“先前大姨太太一来咱们家,就合着杨老夫人一道气势汹汹地上门来,要赏人给少夫人。少夫人都没有计较,还为着她闺女的事儿跑前跑后。没成想,事儿成了,就立马把少夫人晾一边,跑去抱杨家大腿了。这世上哪有这种人。”
林夫人眼珠子转了转,“杨家?杨老夫人?可是前任首辅的杨家?”
豆绿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道:“不是她还有谁?为老不尊,一来咱们家就给少夫人添堵,还纵容她孙女明张目胆勾引我们爷。我们爷不为所动,她又施一计,合着大姨太太给少夫人施压。可惜又让爷给破了阴谋。还不肯死心,又来这么一出,真真是气死人了。”
林夫人却只是微微惊异,笑看着徐璐,“如果是前任首辅家的那个杨夫人,那这种事儿那老婆子还真干得出来。”
徐璐默然无语,倒是豆绿,气呼呼地道:“林夫人还真说对了,这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夫人神色古怪地问道,“那什么仙姑,又是怎么回事?”
徐璐轻声解释,“昨晚大姨母就与我说,杨家来了位道行厉害的仙姑,对我大姨母说,她可以摆上阵法,半个月内便可让大姨母心想事成。当时我大姨母正为梦兰表妹的事儿伤神,就随口说,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梦兰表妹脱离苦海。那仙姑就说,这事儿不难,只要摆上阵法,不出半月便可心想事成。想不到,梦兰表妹的事儿还真成了。大姨母便一心认定是大那仙姑法力高深的缘故。这不,一出衙门就去了杨家了。”
豆绿气忿至极,“咱们少夫人可没少暗中出力,可以说,若非我们少夫人替她周旋,表姑奶奶哪这么快就能够人财两得的。她倒是好,居然这般伤少夫人的心。奴埤实在是看透了。”
“豆绿。”徐璐看了她一眼,“厨房里熬的银耳粥也该好了吧,你去瞧瞧。”然后对林夫人道,“让姐姐笑话了。”
林夫人说:“笑话什么?这又不是妹妹的错。”她喝了口茶,又缓缓地道:“以前我在京城的时候,可没少听人夸赞杨老夫人,最多的评价就是心思慎密,一步看三步,算无遗策,手腕灵活。当年杨阁老能入主内阁,杨老夫人在幕后也是功不可没。”
徐璐没有说话。
林夫人又继续道:“如今的京城,那些云游的世外高僧,法力高深的道姑,也是各勋贵家中的常客。杨家,以前倒也曾养过高僧道姑,不过都是前些年的事了。”
林夫人又看着徐璐道:“杨家所谓的仙姑,能算出徐夫人的事儿,想来这时候徐夫人对这个所谓的仙姑,肯定是无条件信任了。”
徐璐默默地点头。
林夫人一脸的漠测高深,“说句诛心的,若是这个仙姑又掐指一算,说妹妹你此生无子,相信徐夫人定也信以为真了。”
徐璐微微扯了唇角,也跟着说:“何必这般拐弯抹角,就一个我与爷八字不和,不配为夫妻,我还不得乖乖让出凌夫人宝座?”
林夫人眸子缩了缩,忽然击掌,低喝道:“妹妹这话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我听我娘曾提起过,当年,世子爷正值娶亲的年纪,凌夫人四处物色对象,精挑细选了五六位德才俱备的姑娘,可惜在合八字的时候,这些姑娘不是八字不对,就是相冲相克,只有杨氏的八字与世子爷相生。这才使得侯夫人定下了杨氏为凌家的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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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么没人理我哩?虽然人家很少回复评论,但一直都在偷偷地看呢。
第172章 这个对手很强大
五六个姑娘的八字,没有一个相生,唯杨氏一人而已,这其中说明了什么,不言而明。
徐璐缓缓放下茶盏,唇角浮现似有似无的笑意,“让我猜猜,那位仙姑会对大姨母说什么呢?我与爷八字相冲?呵呵,这个已经用过一回了,再拿出来使,未免招式已老。依我想,大概就是说我命中无子吧。”
林夫人神色疑重,忽然问道:“妹妹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等着呗。”
林夫人急了,再也不装莫测高深了,而是直截了当地道,“我的好妹妹哟,你没与杨老夫人打过交道,不知道此人的厉害。杨老夫人惯使的招数就是擅以流言打击对手,以得到自己的目的。当年,我娘是何等的骄傲,都败在了她手里,若非后来让皇后娘娘收拾了一回,不止要嚣张到何等程度。”
林夫人又对徐璐说起了当年林夫人之母与杨老夫人的交恶过程。
“不怕让妹妹笑话,我娘出身泽云侯府,虽只是庶女,却也比杨老夫人高贵多了。当年,我外祖父原本要把我娘嫁给杨国瑞。杨国瑞是泉州人,当时在京城并不显山露水,也就是个考中了进士,不过得了先帝爷的器重,大有作为。外祖父也看中了杨国瑞的本事,准备把我娘嫁给杨国瑞。刚开始都还顺利,双方都谈妥当了,互换了康贴,合了八字,只差定下文书,就在紧要关头,杨家忽然毁约,改与夏家定亲。我娘大怒之下,正要找外祖父作主,可外祖父非但没找杨家算账,回头却把我娘打惨了。原来,外头不知打哪来的流言,说我娘与一个和尚幽会,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杨家听到流言,就一心认定我娘不贞,改而与夏家定了婚约。而我娘,也因为这则流言,几乎被逼死。最终也只能远离京城,嫁给了在泉州经商的爹。”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只有静悄悄的呼吸声。
林夫人母亲的遭遇,本是人家极密的事儿,如今也被林夫人说了出来,若非是信得过的,也不会如此了。徐璐承了林夫人的情,就更得谨慎言行了。
林夫人喝了口茶,又继续道:“这件事,给了我娘很大的打击,她自认清清白白,却平白让人泼脏水,一直耿耿于怀。她曾怀疑过我那名义上的外祖母,也曾怀疑过几位姨母,以及舅母,却唯独没有怀疑过那夏氏。”
“那件事,因为没找到幕后凶手,便不了了之,但一直是我娘心里的痛。直到后来,娘在无意中,听说杨国瑞被言官弹勋,但后来,那名言官却让人传出妻子闺女与人通奸的流言,而弄得满身狼狈,这才给杨国瑞解了围。我娘忽然就起了疑心,因为这事儿也太巧了,杨国瑞前脚被人弹勋,后脚那言官的妻女就出了事,未免太巧合了。我娘就上了心,仔细留意起了那夏氏。这一留意不得了,这夏氏确实是个人物。但凡官场上谁要是与杨国瑞作对,那些人必定会传出不好的流言来,不是小妾与人通奸,就是闺女偷人,反正没一个是好的。”
林夫人望着徐璐,她圆润的脸庞湿温润如玉,一双大大的杏眼动也不动,似是吓住了般,也有着说不出的娇憨可爱,忽然心生怜惜,“杨老夫人,就是那夏氏。今日里,我听刘夫人说起这夏氏,再想着这人层出不穷的手段,料定妹妹已被那夏氏盯上了,这才赶紧过来与我妹妹通个气。”
徐璐绞着帕子,一脸茫然无助的神情。
林夫人大为怜惜,大骂了杨老夫人一通,又安慰她说:“妹妹,这事儿急不得,咱们得从长计议,不能让这老太婆阴谋得逞。”
良久,徐璐才吃吃地道:“这人真有那么厉害?”
林夫人拍额,“何止厉害,简直就是玩阴谋的大行家。我说过,在京城的时候,但凡有人与杨国瑞过不去,或是与杨家过不去,不久后必要遭遇流言袭击,弄得狼狈不堪。要不是后来让皇后娘娘当场收拾了她一顿,至今还无人知道她的本来面目呢。不过也因为皇后娘娘当场给了她难堪,没脸再呆在京城,这才赶紧回了泉州老家。想不到,在泉州地界,又要故伎重施。太可恶了。”
确实,这种以流言的方式,虽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功效,但胜在隐蔽性高,不易被人察觉。被暗算的人又难以否认解释,只能吃哑巴亏,甚至连幕后凶手都找不到。这种流言一般不会给当事人造成实质性的打击,但若再配合其他事件,就能起到冲墙倒壁的作用。
这完全就是伤敌一千,却不自损的绝妙阴谋。
想不到,那个看似普通的老妇人,居然有着如此本领,以前她还真小瞧此人了。
徐璐绞着帕子,心头电转。
林夫人又接着说,“不过妹妹还是厉害了,如今外头都知道了她的德性,想来这会子也没脸了吧。不过你那个大姨母,估计又要被她当枪使。这老太婆还有一个拿手的本领,那就是惯会拿别人当枪使,自己则躲在幕后装无辜。”
徐璐点头,看来,林夫人应该是对杨老夫人恨之入骨,这才对她了解甚深。连徐夫人下一步的动作都能猜到。
徐璐又问:“当年皇后娘娘是如何收拾她的?”
林夫人顿了下,忽然摇了摇头,“当时我并不在京城,并未亲眼见到。我也是听我大舅母亲口说的。有一回,在先帝爷的万寿节,杨老夫人在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娘娘面前,又故伎重施,说了方大夫人的坏话,皇后娘娘就恼了,当着众多勋贵夫人的面,当场把她给卖了。”
见徐璐双眸冒光,林夫人就戳她的额头,笑骂道:“就知道你也和我一个样,最喜欢这些八封阴私。也罢,仔细听着,我只讲一遍。”
原来,当年杨国瑞入内阁后,又因首辅之争,把后来进入内阁的吏部尚书方知礼视为竞争对手。但方知礼为人狡猾多变,性子强硬,为人强势中,又有滑不溜秋的一面,杨国瑞大感吃力,在朝堂上几乎要被方知礼盖过风头。
男人在朝堂上的威风,直接决定了各自的妻女在交际圈中的排行。
杨夫人贵为首辅夫人,但面对新任阁老夫人的方大夫人,也是压力俱增。尤其在重大场合,方大夫人不但有着出身优势,年龄优势,姻亲优势,如今又多了份夫家优势,几乎盖过首辅夫人的风光。更甚者,方大夫人在世家勋贵夫人当中,说得上话,排得上号,呼风唤雨,一呼百诺。
杨老夫人深感危机之下,决定打击方大夫人的嚣张气焰,于是,又故伎重施,暗中散播方大夫人的坏话。比如善妒,这是首当其冲,也是不可辩驳的。
方知礼为人稳重又生得好看,却只有方大夫人一个妻子,通房小妾啥的统统没有。就算方太夫人这些年一直致力于她最伟大而艰巨的目标——给儿子安排通房,却从来没能成功过。
方大夫人是幸运的,但收到多少羡慕就会收到多少妒忌。有关她善妒的流言,从来都没有停歇过。杨老夫人就抓住了这个机会,由内到外,循序渐进。
方太夫人在京城又是公认的糊涂,听风就是雨的性格,身经百战的杨老夫人只需派出她的追随者或闺蜜或几个上得台面的奴才,在方老夫人耳边稍微撩拨几句,方大夫人后院就起了火。然后,外头有关方大夫人善妒,顶撞婆母等不好的名声就传了开去。
身为堂堂一品诰命有儿有女又有强大娘家依靠的官夫人,这些罪名并不能损害方大夫什么。但紧接着,又传出方大夫人以上香为名,在寺院里与外男私会的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本来就对儿媳妇一直不满的方太夫人更是借此理由,在后院里扑腾得欢快,方大夫人腹背受敌,确实狼狈,整整半个多月没能出现在外头。直到圣上的万寿节来临,才在宫中见到消失已久的方大夫人。
万寿节那日,杨老夫人亲自上阵,在太子妃面前,又稍稍撩拨了几句,太子妃却当场就发难,当着众多世家夫人,王妃公主,高官夫人的面,冷着脸质问:“你说方大夫人在寺庙里与别人幽会,可有证据?”
太子妃的声音之高,诺大的宫殿内,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杨老夫人一直在躲在幕后,或操纵流言,或操纵着别人替当她的马前卒,也习惯了在台下弄鬼,真正搬到台面上,立马就怂了。被太子妃当场质问,讷讷不成言,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也是,传播流言的方式通常都是背着当事人传。
而身为听众,听过就算了,哪会当场质问出来,甚至还当着当事人的面。
杨老夫人在心里痛骂着二百五的太子妃,一边脸红耳赤地解释辩驳,却也苍白无力。
当时的情形,杨老夫人收到的各种难堪,绝对可以载入大庆朝史册。
说别人的坏话,当着当事人的面,被人当场揭发出来,各种难堪不用多说。就光应付太子妃的质问,就可以让杨老夫人脱层皮。
方大夫人当场质问杨老夫人,“我在庙子里与人幽会,夫人可是亲眼目睹?”
杨老夫人只好说她也是听别人说的。
方大夫人紧紧逼问,是听谁说的,她好当面与人对证。
杨老夫人说不出来,就一句“听别人说的”含糊过去。
太子妃就说,“也只是听别人说了一句,你就敢拿到本宫跟前说,也不怕污了本宫的耳朵。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妇,可是要受反座的。”
紧接着,太子妃又说,“以前你也曾在我跟前说过不少人的坏话,我信你的为人,全都以为是真,没想到你胆子倒是大了,敢拿一些似是而非的谣言来唬弄我。”然后太子妃当场抖出杨老夫人还曾说过别人坏话的事来,涉及到了三位王妃,两位公主,七八位勋贵夫人,无数个朝廷命妇。这下子,所有人都暴怒了。
一些也曾被杨老夫人洗过耳朵的人也转过了弯来,原来所有的谣言全是这老货弄出来的。
而一些曾被流言攻击过的却一直没能找到幕后凶后的妇人也回过味儿来,都在心里惴测着,自己以前也曾被人陷害过,会不会是这老货干的?
一些听到过方大夫人谣言的人也恍然大悟,她们也或多或少被杨老夫人洗过耳,虽未全信,但也乐意传播这些让人兴奋的谣言。而她们无意中也成了这老货用来对付方大夫人的帮凶。一时间又百般不是滋味。
而被太子妃当场点名的十多位贵妇,纷纷朝杨太夫人怒目而视。
杨老夫人被弄得狼狈不堪,更是下了不台,一张老脸丢尽,因在宫中,各受害者不敢造次。
唯独方大夫人威武,当着太子妃的面,当着所有贵妇的面,来到杨老夫人面前,甩了她一巴掌,然后对太子妃跪下,声称:“臣妇失礼,请太子妃责罚。”
太子妃说,“何氏你殿前失仪,本该责罚,不过事出有因,情有可愿。责令闭门思过三日,以儆效尤。”
思毫没有顾及被打的杨老夫人。
当场挨了打的杨老夫人,当场晕了过去,被送回了杨家。后来就传出身子不适等原由,半年没再出现在人前,紧接着,杨国瑞年事已高,上书致仕。圣上挽留再三,无果,只得准允,并责令泉州当地,优待杨家,以太子少师礼待之。
林夫人很有讲故事的天斌,尽管事情已过去多年,她本人也未曾亲眼所见,但因她的母母是泽云侯当家夫人,有幸还原了事情经过。虽说也有添油加醋之嫌,但总得来说,太方大夫人借太子妃之手破局,确实巧妙。
徐璐说:“方大夫人与太子妃肯定交好。”
林夫人微微点头,“太子妃与方大夫人并无交集。不过当时的太子殿下,在方阁老面前却是执师礼。”
能让太子主动执师礼的人物,就算不是东宫西席,至少也是极得太子敬重的。太子妃肯定要帮方大夫人。只是可怜了杨老夫人,善骑者终被摔死。
徐璐笑望着林夫人,“太子妃替方大夫人破局,很是精妙。就是不知,我是否能够借鉴太子妃。”
林夫人摇了摇头,“难。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她神秘一笑,“就是不知你那位大姨母什么时候回来。”
徐璐也微微笑了起来,一点都没有即将被人算计的愤怒,“大姨母,应该也快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徐夫人和成氏回来了。
第173章 荡气回肠的锋回路转
对于泉州城内的官夫人来说,这阵子有关督抚夫人不能生养的谣言传得很是凶猛,这些官夫人们一半是不解,一半又是幸灾乐祸。
也是,尽管徐璐嫁得好,让她们不得不仰视,但女人天生都有妒忌心理。看着别人倒霉,自己也开心。
但没过几天,又有新的流言出炉,据说督抚夫人不能生养一事,是有心人故意散播出来的,幕后凶手直指已致仕的前首辅杨家老夫人。这回的传言也是有鼻子有眼,把杨老夫人的动机和目的,分析得丝丝入扣。
时常走家串户的官夫人们,最不缺的就是小道消息,尤其知府夫人在公开场合亲自证实,那么,有关杨老夫人图谋凌夫人宝座的事儿,肯定就是板上钉钉了。
然后,有关“杨老夫人因为奢想凌夫人宝座,这才制造了督抚夫人不能生养”的谣言,不出两日功夫,已传遍了泉州城每一个活跃的官夫人耳里。
正当官夫人们乐此不倦地消化着这惊人震奋的消息,摩拳擦掌地想像,督抚夫人在得知是杨老夫人在幕后弄的鬼,会怎生反抗时,从凌府里又传出另一则消息来。
督抚大人的亲姨母,欲逼迫凌峰休妻。理由是,凌峰的新妻子,不能生养。
凌峰不同意,斥责为无稽之谈。徐氏进门一年不到,哪那么快就得送子娘娘青睐的,少不得也要再等一段时日,哪有进门不到一年没怀上就要休妻的,简直荒唐。
“据说,徐夫人非常生气,直说凌夫人命中无子,要凌大人早作打算,以免误了子嗣大计。”明明屋子里也没几个人,但这说话的李夫人,依然捂着唇,对自己的手帕交咬着耳朵。
屋子里坐着三五位妇人,赫然是知府刘夫人,同知李夫人,以及泉州新贵,秦夫人,也就是名震泉州的帝王宠妃秦婉妃的娘家嫂子。
秦夫人念着阿迷佗佛:满面的优色,“若真如此,那凌夫人的命运可就……”
刘夫人却有不同的意见,“不至于,就算凌夫人当真命中无子,凌家也万万不会休弃的。”她看了秦夫人一眼,意有所指,“毕竟,凌家可是真正的勋贵世家。也只有目光短浅之人才会如此。”
李夫人点点头,“刘夫人说得极是,这世上不能生养的女人多了去,也不见得都被休回家吧。”大不了让爷们娶个二房纳个妾,生下孩子养在自己跟前,依然行得通。
不过,李夫人心头略有忧色,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凌夫人未来的日子估计就要蒙上一层阴影。
秦夫人听出了刘夫人话里的意思,心里冷冷一笑,虽然因自己妹子的关系,她与刘夫人不再敌礼,甚至还保持着点头交。但内心里,她依然瞧刘夫人不顺眼。
“凌大人的品性,应该不至于如此。但凌家的长辈,可就难说了。”秦夫人与徐璐的关系不远不近,也就是比点头交好上些许罢。但女人间的交往,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看着徐璐倒霉,秦夫人担心是有,幸灾乐祸,更有,诚心相帮的心思,也有。
“这徐夫人也忒是讨厌,不过是姨母罢了,淡吃萝卜闲操心。人家小两口的事,关她什么事?”
刘夫人看了秦夫人一眼,果然坏人做好事总会比好人做坏事更容易让人感动。这人虽然势利了些,不可一世了些,但总算没有落井下石,也算难得了。
“这徐夫人也真是管得宽,凌大人只是她侄子,又不是她儿子,管那么宽做甚?”刘夫人问李夫人,“不就是进门一年没有生养么?怎么就变成了命中无子了?”
……
与刘夫人有着同样迷惑的人不在少数,有关凌峰的大姨母强迫凌峰休掉凌夫人的传言,从总兵林夫人的嘴里传出来,更是惊爆了无数只耳朵。
好些人听到事情经过后,肯定要问,徐夫人怎么就那么笃定,凌夫人命中无子。
从林夫人那得到第一手消息再转出来的副总兵赵夫人则不屑地道:“林夫人说得很清楚,是徐夫人从一个仙姑嘴里听的。因她闺女与吴家的官司打赢了,特地去向仙姑道谢。那位仙姑又对徐夫人说,凌夫人命中无子。徐夫人就坐不住了,赶紧回了凌府,要凌大人休掉凌夫人。”
说起仙姑帮徐夫人打赢官司的事儿,不免又涉及了仙姑道行的高深。
一些原本就信怪力乱神的官夫人们甚至听说那位仙姑摆上阵法就让徐夫人赢了官司,直呼“改日得空,也要去拜见仙姑。”
又一位夫人却冷笑着说:“胡言乱语。明明就是招遥撞骗的招数,你们也信。”
但有人却是深信不疑的,因为有人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徐家未打官司前,人家仙姑就对徐夫人说过一句“会心想事成”的话,还替徐夫人摆上阵法,并且说得很是明白,半月之内,必定心想事成。事儿果真灵验了,徐夫人确实与吴家打赢了官司,还平白得了那么多银子。官司事件,就能证明仙姑确实有着高深的道行,就算这时候仙姑说说泉州城要榻,徐夫人也是深信不疑的。
一些不信鬼神不信仙姑法师的官夫人也有些动摇了。毕竟仙姑摆阵法在前,徐夫人赢官司在后,仙姑没道行,也不至于敢说出那样的大话。问题是,官司还赢了。
好些人就相信了凌夫人命中无子的说法,虽然同情徐璐,指责徐夫人多管闲事,却也无可耐何。因为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外人还真管不着的。
但也有质疑的声浪,与刘夫人交好的同知李夫人就跳了起来,“真是笑话,徐家之所以能赢官司,关那捞付子仙姑什么事儿?明明就是凌夫人私下与刘大人打了招呼,为了稳重起见,凌夫人半夜里还又亲自登门,又与刘夫人打了道招呼,刘大人这才偏帮徐家。哼,这里里外外,全靠凌夫人周旋。这徐夫人也真不识好歹。还恩将仇报,真真是榆木脑袋。”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不假,李夫人又把刘夫人抬出来。刘夫人也亲自证实了,刘向东之所以偏帮徐家,确实是徐璐从中打了两回招呼的。众人恍然大悟,又纷纷指责徐夫人不厚道,恩将仇报。
这时候,又有人拍了大腿,“先前有关凌夫人不能生养的流言,再到如今凌夫人命中无子的事儿,会不会是同一人所为?”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一时间不敢吭声。但心里却琢磨开了。
紧接着,又从凌府传出一则消息,凌峰被徐夫人的言论惹得大怒,让人把那所谓的仙姑找出来当面对质。徐夫人也为了证明仙姑的法力高深,还亲自带路。
那位仙姑住在一城东效的一处阉堂里,年约四旬左右,还颇有姿色,穿着灰色道袍,手持指尘,一脸庄重肃穆,身后还跟着两个青衣童女,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仙姑被“请”去凌家后,徐夫人领着仙姑,显摆似地对凌峰道,“峰儿,仙姑到了。”
凌峰稳坐在位置上,徐璐也是不动声色。
仙姑来到凌峰面前,打了声佛号,观看了凌峰一番,说:“观阁下面相,是大富大贵之命,一生贵不可言。然,子嗣却凄凉。请恕贫尼僭越,贫尼掐指一算,施主七年前曾有过一桩婚姻,施主前桩姻缘本是天作之合,然,天降横祸,灾星忽至,使得施主姻缘中段,孩子也未能留下,贫尼所说可否属实?”
凌峰看向徐夫人。
徐夫人赶紧说:“我没有说过,我可是半个字都没透露过的,峰儿,你可要相信我。我这人虽然嘴碎了些,但不该说的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凌峰看不出喜怒,又对仙姑问道:“那你看本官,何时能有子嗣?”
仙姑掐着指头算了一会,这才道:“施主本是大富大贵之命,福泽深厚,贵不可言。唯独子嗣却较为凄凉。不过施主不必灰心,贫尼替施主施道阵法,施主只需按贫尼所说去做,一年后,必定抱上大胖小子。”
徐夫人赶紧说:“仙姑,话也不能说绝了。我这个侄儿可是会当真的。”
仙姑傲然道:“贫尼替人算命看相,七十余载,还从未有看漏眼的。若施主按贫尼所说操作,贫尼可用性命担保,一年之后,施主必定抱上大胖小子。若有半句虚言,任施主处置。”
徐夫人脸色一变,绞着帕子,吃吃地问:“真,真有这么灵验?”
仙姑一脸傲然。自信心非常强大。
“然后呢,凌大人可有相信?”
说到这里,那小丫头忽然停了下来,一些正听得带劲的妇人瞪着眼疾问。
这小丫头尽管只是丫头,但因主子的身份地位,却是毫不惧怕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又笑嘻嘻地道:“后来呀,这位仙姑又对凌大人说……”
仙姑对凌峰说,“贫尼掐指一算,施主命格很是奇特,姻缘子嗣都颇有奇怪之处。若施主娶普通女子,必定无法开花结果。因施主命格古怪,必要选猪年出生女子,此女必须是中秋圆夜子时出生之人,方可结为连理。此时生人,可与施主相生。施主有财有官有印,是世间少有的命格极好之人。然,世间万物,从未有十全十美之事。施主官财印皆有,却无子嗣运。所以必得找中秋圆夜子时出生之女,方能成功。”
凌峰大概被说动了,有些犹豫。又忍不住看徐璐。
那道姑又打量徐璐一番,说:“刚才这位女施主与我说起过徐夫人的生辰八字,贫尼掐指算了一番,凌夫人确是命中无子。然,再仔细看凌夫人面相,发现施主额部骨质凸突,此乃不利夫星。眉间有灰,这将是事故缠身之兆。虽凌夫人命中无子,与凌大人的八字还算相合。此生必能善终到老。但凌夫人也要听贫尼一句,凡事莫可强求,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
徐璐呆呆地坐着,也不说话。
倒是凌峰似有不忍,又问道姑,“我夫人乃十二月初八出生,同日出生的人多的是,为何别人有子,我夫人却无子?”
道姑又说了一堆让人听得一知半解的话,就说徐璐也颇有富贵命,可惜命中就是无子。因她上一世做了些不好的事儿,这一世必不能圆满。
凌峰又问:“你倒是神机妙算。”
道姑说:“贫尼给人算命看相七十八载,还从未曾失手过。”
徐夫人听得心痒难耐,又问了道姑,“那请仙姑给我瞧瞧,我这人的命运如何?”
“夫人乃大富大贵之命,就是偶有烦恼,亦能逢刃而解。”
徐夫人高兴至极,又把身边的丫头拉了出来,“这丫头跟了我有好几年了,一向聪明机伶,我都视她为亲生了,仙姑帮我看看,我这丫头命运如何?”
道姑上下打量了丫头,说了声无量寿佛后,道:“夫人这丫头,福相也是极好的,虽出生卑贱,却有凌云之姿,有贵人相助,将来定能衣食无忧。”
徐夫人追问:“怎生个衣依无忧?我还想把她嫁到大富家呢,仙姑帮我瞧瞧,我这丫头可有做主母的命?”
仙姑不得已,又打量了丫头一眼,说:“刚才贫尼就说过,这位女施主虽出身卑贱,却自有贵人相助。将来定能衣食无忧。贫尼也只能说这么多了,天机不可泄露。”
徐夫人又问:“那我这丫头,可会有子嗣?”
道姑又打量了这丫头几眼,说:“夫人这丫头,面相确实不错的,将来定有出息,至于子嗣,不出三年,必定能有。”
徐夫人双手合什,嘴里说着阿米佗佛。
凌峰却不可置否,问:“你能算别人,可否算出自己的命运?”
道姑一脸郑重,“我们有这样一条祖训,算命莫算己,算己死无疑。”
凌峰大笑一声,“好,说得好。来人,把这招摇撞骗的骗子拉出去,杖毙。”
林夫人贴身陪嫁丫头锦红说到这里,忽然口干舌躁,就停了下来,“夫人,奴婢喝口水。”
总兵府衙的后堂里,一群妇人正围坐在一起,由锦红之口,凌家当日发生的事儿似乎就在眼前上演,峰回路转之处,却又没了下文,急得一干妇人抓耳搔腮。
“这死丫头,赶紧喝,惯会吊胃口。”
“凌大人当真把那道姑杀了?”
锦红喝了口茶水,这才继续道,“那道姑不相信凌大人真要杀她。怒斥,凌大人,您怎能恩报仇报?”
锦红学着那道姑的语气,横眉倒竖,倒也把当时的情景演得淋漓尽致,让众人能够在脑海里回想出那道姑的愤怒。
“凌大人看都不看那道姑,只说骗子胆子倒是不小,居然骗到本官头上了。拉出去,杖毙。”锦红很有表演开赋,学了凌峰的语气后,又马上恢复道姑的语气,“那道姑见凌大人来真格的,就慌了神,赶紧向徐夫人求救,徐夫人,我是不是骗子,您最是清楚不过了。是不是?”
看着一干妇人眼睛瞪得老大,全盯着自己目不转睛,锦红得意至极,“只见徐夫人慢条斯理放下茶杯,慢慢得说,峰儿还真说对了,你就是个骗子,天大的骗子。”
“啊……”众人惊呼出声,纷纷不可置信地望着锦红,“徐夫人当真这么说?”
好一个荡气回肠的锋回路转!
“这怎么回事?徐夫人怎会说那道姑是骗子?”
“那道姑不正是徐夫人请去的吗?”十来位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起来。
林夫人赶紧挥挥手,“安静,大家别吵,只锦红怎么说,锦红,赶紧的,别卖关子了。”
锦红知道,*来临,也不卖关子,吭了两声,把当时的情形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那道姑听了徐夫人的话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道:“徐夫人,贫尼好心帮你赢了官司,你就这般回报贫尼的?你们这些官家人,果然是御磨杀驴好手段。”
徐夫人忽然冷下脸来,把茶盏摔到道姑脚下,怒斥:“大胆刁民,居然敢骗到我身上来了。”
那道姑更是愤怒悲愤,直指着徐夫人厉声道:“好好好,过河拆桥本是官场中人最常见的本事,我原本还不相信,今日总算让贫尼见识了。”
凌峰冷哼一声,“是谁指使你的,只要说出了主使者,本官还可以饶你一命。”
徐夫人身边的丫头忽然笑嘻嘻地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谁是幕后主使者。”
“那尼姑还不肯认输,只见徐夫人说,峰儿媳妇的生辰八字,我给你的是假的,蠢货。那道姑这才知道她上当了,钻进了徐夫人早就设计好的笼子里,也没了底气,一五一十的把幕后主使者全交代了。大家猜猜,谁是幕后主使人?”
“谁?”
锦红正要说话,林夫人截过话,“那还用说,先前有关凌夫人不能生养的流言是谁散播出去的?”
众人恍然,但仍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是她?”
林夫人不屑地道:“不是她还能有谁?诸位远在泉州,肯定不知那位行事有多下作。”然后把杨老夫人以前在京城的所作所为又说了遍,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后来又听锦红说,那道姑也亲口承认了,是受杨老夫人指使的,大家纷纷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然后又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了杨老夫人打的主意。
先是散播徐璐不能生养的流言,紧接着,拿徐夫人当马前卒,一步一步地让徐夫人钻进所设的圈套中,等徐夫人赢了官司后,必会对所谓的仙姑深信不疑。然后这位仙姑就能趁着徐夫人对她的信任,说徐璐命中无子,徐夫人也绝不会怀疑。杨老夫人在算计徐夫人的时候,肯定也是彻底了解过徐夫人的性子。徐夫人本来就好强,对徐璐原本就没好感,再加上所谓的仙姑的话对她的冲击……杨老夫人的计谋已成功了一半。
杨老夫人也确实厉害,一步算三步,步步算计,丝丝入扣,对人物的心思揣测,对各个阴谋诡计的精微掌控,外头的流言,再加上仙姑的“法力”,徐夫人这个至关重要的马前卒,徐璐就算不给她孙女让位,至少杨丽娘的一只脚已踏进了凌家门。
听着林夫人对杨老夫人往事中的回顾和评价,再分析针对徐璐一事的种种作为,众妇人寒气直冒的同时,又全都不屑地讽刺出声。
“可惜了,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林夫人笑得幸灾乐祸。
“如今凌大人也知道了杨老夫人干的好事,就算她孙女是天仙,估计也不会多看一眼了。”
众人分析了杨老夫人即将面临的种种难堪,忽然又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怪事,不是说徐夫人对凌夫人看不顺眼么?这回怎的……”从锦红的语气来推算,徐夫人也是个妙人,不但临门反踹了杨老夫人一脚,还是一记窝心脚,保证让杨老夫人痛得睡不着觉,食不下咽。
林夫人解释道:“因为至始至终,徐家能赢得这场官司,凌夫人暗地里可没少出力。徐夫人再是刻板守旧,到底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众人恍然大悟,但又有新的问题了,有位夫人盯着锦红,“真是怪了,凌家发生的事儿,你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群狐疑的目光又看向锦红。锦红笑嘻嘻地道:“奴婢刚才故意卖了个关子,就等着夫人们问呢。李夫人倒是细心,第一个就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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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功成
李夫人笑骂:“好呀,你这丫头,连我们都敢唬弄,林夫人也太惯她了。”
林夫人笑着说,“你们这群老货,明明就是自已笨,还来怪罪我的丫头,还有没有天理?”
众人伸手掐她,锦红赶紧上前帮忙,“再欺负我家夫人,奴婢就不告诉诸位了。”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刘夫人指着锦红对林夫人道,“瞧瞧你这丫头,倒是忠心护主的,倒也不枉你疼她一场。”
林夫人得意一笑,抚平被弄皱的枝宝相花缠枝花纹的长褙子,“那是,也不看是谁调教出来的。”
众人啐她,不再理会她,纷纷看向锦红。
锦红有些不好意思,有些腼腆,说出了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话,“奴婢之所以知道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奴婢一直在现场。”
“那道姑那么快就招供,并非她胆子小,不禁吓,而是因为,当时坐在凌大人身边的凌夫人,并非真正的凌夫人,而是我。而真正的凌夫人,却扮作了个丫头,一直跟在徐夫人身边呢。”
……
“峰儿媳妇,你这招计谋,使得实在太漂亮了。”把那招摇撞骗的道姑丢进大牢里关押了起来,徐夫人也毫不掩饰对徐璐的欣赏。
徐璐温文一笑,“这也还多亏了大姨母及时把杨老夫人的阴谋告之了我。”
昨晚,感动于徐璐为了徐梦兰的事跑前跑后,一直对徐璐心存芥蒂的徐夫人,总算良心发现,对徐璐说出了真相来。而徐夫人,确实信奉风水学八字相学。但也并非是分不分之人。先前外头传出去的有关徐璐不能生养的流言,紧接着,杨老夫人家中法力高深的仙姑主动给她摆阵法助她心想事成,徐夫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因对徐璐的偏见,徐夫人一直不动声色,也甘愿主动充当杨老夫人的棋子,只等给徐璐添添堵也是好的。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徐璐为了女儿的事,可没少出力气,却不曾邀过功。
徐夫人就被感动了。
然后,杨老夫人的阴谋,就大白于前。
而徐璐,就将计就计,先借刘夫人之手,补杨老夫人一刀,把她的阴谋大白一半。紧接着,徐夫人也将计就计,趁官司胜利后,就去感谢那位仙姑。依然摆出对徐璐的不满,让杨老夫人误以为徐夫人依然是她最有用的棋子。
杨老夫人精于算计,也有着算无遗策的本领。
可惜仍然功亏一篑。
不是说她的阴谋不够完善,而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能够预算,以凌峰的本事及与徐家的亲戚关系,徐家的官司肯定能赢。却没有料到,徐璐也是个演戏高手,明明一肚子黑水,却表现得高风亮节,把徐夫人也一道骗过了,使得徐夫人感动之余,临阵倒戈不说,还暗中给她一记窝心脚。
“那夏氏行事也忒阴损了些。”徐夫人说,“刚开始我确实看你不顺眼,可你到底已是凌家妇,我身为峰儿的姨母,哪有帮着外人对付你的道理?她未免也太低估我了。”
徐璐一脸诚恳,“大姨母这个情,徐氏铭记于心,一辈子不敢忘记。”昨日一番高尚表演,收获如此巨大,也值了。
“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冲你叫我一声姨母,我不帮你帮谁?想必这时候,那位肯定气得半死吧。”徐夫人乐呵呵地笑着,女儿脱离苦海,四十万巨款到手,又卖了徐璐一个人情,徐夫人自我感觉良好。至于杨老夫人,得了,本来就不是好东西,得罪也就得罪了。
徐夫人又问凌峰,“峰儿,事情全是夏氏一手搞出来的,主要是想把孙女嫁给你。哼,我看她孙女就算是仙女,峰儿也休要多看她一眼。没得恶心了自己。”
凌峰点头,“姨母提醒得是,我知道该怎么做。”
“也亏得峰儿没有被那姑子唬弄,不然真要信了那姑子的话,你媳妇可就沉冤似海了。”
凌峰意味深长地看了徐璐一眼,徐璐面不改色,一脸的后怕,“是呀,也多亏了爷一心信任我,这才没有被那姑子骗了去。”她拍着胸口,“再坚固的城墙,若内里烂去,迟早会也会被攻破。若爷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今日我就要被奸人算计去了。现在想来,真够可怕的。也多亏了爷全心信任我。不然后果真不敢想像。”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感动柔情地瞅着凌峰。
明明知道这丫头并非表面上这般老实,但被她温柔似水的眸子一瞅,凌峰心头也软软的,柔柔的。
今日的晚饭,徐夫人和凌峰徐璐一道用饭。因男女有别,成氏自觉地回了客房一个人用饭。
才刚坐定,瞧一众丫鬟服侍妥当,恭敬得体,动作熟练轻柔,行动间不闻声响,却配合默契,徐夫人一边用湿帕子抹手,一边转头对徐璐道:“你这儿的丫头,倒比我屋里的贴身丫头还强。”她的目光掠过一个个低眉顺眼的丫头,发福的肥脸上露出由衷微笑,“不止模样好,规矩更好。”
徐璐眉开眼笑,很受用的样子,笑道:“大姨母您再夸我,今晚也就这些菜。不过看在大姨母夸我的份上,从明儿起,大姨母的膳食再加两道菜。”
徐夫人忍俊不禁,嗔道:“怪不得我刚来的时候,连口水都没得喝,原来是没有说你好话。”
徐璐装傻,“哪有,大姨母冤枉人家了。”
“唉,不过话又说回来,先前确是我做得过了,难怪你们小夫妻俩要生我的气。也是,我虽是峰儿的长辈,可到底管不着你们的屋里事。也都要怪我,耳根子软,被人利用。现在想来,只觉愧疚难当。虽然以前做了不好的事,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还得靠你们夫妻俩。以前唤得热腾腾的世伯母姐姐妹妹的,一个个都躲得不见人影。日久见人心,果真不假。”
徐璐意外至极,原来这位大姆母除了傲慢刻薄摆架子外,还是有其优点的。
凌峰淡淡道:“大姨母说得是,并非随随便便的女子都能做您侄媳妇的。”
凌峰话中有话,徐夫人何偿听不明白,点头,说:“峰儿说得极是。从现在起,我只认小璐一个侄媳妇。哼,其他的,管他是天仙还是嫦娥,我一概不认。”
徐夫人这句话也甚有意思,徐璐目光闪动,又忍不住看了凌峰一眼。
凌峰神色柔和,他拿着酒杯,对徐夫人道,“我敬大姨母一杯。”
徐璐也拿起酒杯,“小璐也敬大姨母一杯。”
三杯酒下肚,徐夫人已微有醉意,这还是她第一次与这个厉害精明的侄儿同坐吃饭,心下有感叹,也有激动。
不容易呀,以往她总是自恃身份,一心认定这个侄儿再厉害,总归是庶出身份,在长辈面前哪敢造次,不觉摆出高高在上的面孔,却总是适得其反,以至于关系越发疏远。以往一心认定这个侄儿能力有之,却心大凉薄,现在方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个至真道理。
“这杨老夫人以往在京城的时候,用这种阴损的法子可是整了不少人,除了被太子妃当场打脸那一回外,还从未失过手。如今栽倒在小璐手里,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徐璐失笑,还不待说话,徐夫人又道:“真想现在就去瞧瞧,阴谋败露后会是何种面目。呵呵。”
“今日里小璐把王氏的丫环留下来扮作你,让那道姑跳进你的坑里,这一招好,简直妙不可言。”
徐夫人也满有演戏天赋,刚开始的时候,不但骗过凌峰,还骗过了那道姑,徐璐扮作徐夫人身边的丫头,一道去把那道姑请来,当着凌峰的面,挖了个大大的坑,让那道姑跳。那道姑本来就没见过徐璐,误以为坐在上首衣饰华贵的锦红便是徐璐本人。便把事先已准备好的话生掰硬套在锦红身上,露馅也是迟早的事。
最重要的,锦红并非凌家的丫头,等她回去后,肯定会如数告之林夫人,林夫人已完全站在徐璐这边,自然要帮徐璐大肆宣扬。
有关杨老夫人图谋凌夫人位置,对徐璐好一番机关算尽的事儿,被公之于众,堂堂首辅夫人,望族老太君的脸面肯定会被扒得干干净净。
凌峰仔细回味了徐璐反击的手段,也不得不承认,妻子今日施的反间计,确实妙不可言。不但反坑了杨老夫人一把,还把她的真面目公诸于众,更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弄一身鸡屎,特别是她让林夫人的丫头扮作她去诓骗那道姑,更是神来之笔。连他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徐夫人见凌峰一直没有表态对杨家的惩罚,忍不住问:“峰儿,杨家这样对你和小璐,你就这样算了?”
“既然敢一而再而三向我内宅伸手,少不得也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凌峰淡淡地说,面上是散淡的神情。“不过瞧在杨氏的份上,多少也要给她几分脸面。小璐,除了杨老夫人不能动外,其余参与此事者,任你处置。”
徐夫人沉了脸色,斥道:“峰儿,杨家都这般算计你媳妇了,你还护着他们?也不怕你媳妇寒心。”
徐璐赶紧说:“大姨母,我倒是觉得,爷这个处置很好。”
徐夫人不以为然,“这也叫好?我说小璐,虽说女人要三从四德,但也不能太委屈了自己。依我看,少不得要把那夏氏狠狠掌几个嘴巴,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算计人的后果。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胡乱算计你。”
徐璐笑着说:“大姨母,我却觉得爷的主意是再好不过了。”
徐夫人不满,觉得徐璐太软弱了,人家都把她往死里算计了,她还轻轻揭过,淡淡放下,太软弱了。
“当年,方阁老夫人何氏,也曾让这夏氏算计过,但当着太子妃的脸,杨氏阴谋败露,何氏可是没有客气过,当场给了夏氏一巴掌,不但当场扒了她的脸皮,还树立了强势阁老夫人形像,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算计那何氏。小璐,你不止是峰儿的媳妇,还是凌家的少夫人,未来的宗妇,除了自身正,还要立得起来。该狠就狠,该强就得强。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是泥人好捏呢。”
徐夫人把自己做了多年国夫人经验倾囊相授,身为世家夫人,在内,面对公婆妯娌小姑子,奴才丫头,必须要立得起来,才不至于被动。在外,一言一行代表的是夫家的形像,太强或太软都容易受人病诟。平时温润,偶尔适当地强势一下,方能起到震慑作用。
杨老夫人这回确实过了,天时地利人和齐全,徐璐站在道德至高点和受害人角色,完全可以抽一巴掌打回去,而不必负任何名声代价。
徐璐也知道徐夫人说的很有道理,身为世家夫人,就得平时候温文尔雅,必要时适当亮出獠牙,方能软硬皆施。但她已有自己的处置方式,也就只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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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的读者里头还是有许多聪明的,可喜可贺,奖励已到账,诸位查收。
第175章 比耐力
当杨老夫人算计凌督夫人,却阴谋败露,人赃俱获时,也就一日功夫,已大白天下,官场上商场上,闻风而动,纷纷奔走相告。在得知事情经过后,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生气,幸灾乐祸,或好奇:凌大人和凌夫人都已知道幕后凶手,那么接下来会怎生报复回去呢?
是像当年方大夫人那般,大开大合直接给杨老夫人一巴掌,还是暗地里做手脚,来个温水煮青蛙?
所有人的眼光都盯在凌府,过了两日,外头流言正猛,又传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来:凌夫人领着那道姑,直奔杨家了。
世事如风,人情如水。
杨老夫人实在没有想到,她明明天衣无缝的计谋,居然这么快就败露,甚至还成为过街老鼠。
她更不会料到,被她从未瞧进眼里的徐氏,会是如此的刁钻辛辣。昔日被自己耍得团团转,一直被自己当枪使的徐夫人,会合着徐氏狠狠摆了她一道。
一身衣饰华丽,身穿红地富贵蜀锦夕颜妆花长褙子的徐璐,红色拽地纱裙微显夏天的气息,赤金点翠丹阳六尾珠钗下,一排米粒状珍珠编制的精巧珠花饰于额前,四只扁方金簪,两根金灿灿的扁方压发,鎏金耳坠,贵气逼人,光华万丈。
“老夫人,您可识得此人?”
金阳高照,杨家一片寂静,草木无声,晚春中已见初夏盛景。自这道姑被凌家拿下后,便是再迟钝的杨家也觉出不对了。
偏一连数日,凌峰夫妇始终不曾有分毫发作,杨家作息照常,反叫人生出“山雨欲来”之感。终到了这日,眼见徐璐一行侍卫随从,俱是臂大膀圆,刀沉剑利,沉面冷眸径直而来,杨家众仆俱胆丧魂消,无不躲藏起来。
杨家一干主子,也是心态各一,神色恼且尴尬。杨丽娘更是神色惊惶,魂不附体,摇摇欲坠立于祖母身前,看着踏着稳健轻快步伐而来的徐璐,只觉全身阴寒,找不着温暖,恨不得立马往祖母怀里钻去。
反倒是罪魁祸首,却是不慌,径直坐到太师椅上,手上捏着串香檀佛珠,声音淡然,“凌夫人怎的来了?有何贵干?”
徐璐手上捏着方红色巾帕,娉婷立于堂前,四下环顾,见屋内空荡荡的甚为清冷,杨家各个主子倒也在场,却一个个低头垂目,不敢与她直视。
杨老夫人的镇定,倒让徐璐意外,她原以为做了坏事之人,被人揭穿阴谋后,肯定会尴尬而惊慌。不料人家却是半分难堪也无,镇定若斯,端得厉害。
不过一想,为官之人从来都是脸厚心黑,否则杨国瑞也不会官至首辅。而妇凭夫贵的杨老夫人,浸淫官场多年,想来也练就了官场中人最常见的心黑脸皮厚的本领。反倒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也是,但凡是人,生来便有着演戏的天赋,视地位本领,只差高低而已。
徐璐淡笑了下:“有件事,和您身边的吴嬷嬷有关,特地来与杨家祖母商量下。”
杨老夫人淡淡地道:“何事?”
徐璐找了个椅子坐下,两个神色冷肃的侍卫,揪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女子,被掷于地上。
“这道姑的事儿,想必老夫人也都知道了吧?有人指证,这道姑是老夫人身边的吴嬷嬷指使。所以我特地来请吴嬷嬷与她对质。”
那道姑抬头,声音尖利,语无论次,“就是她,就是她,夫人,就是她指使我的,还说若事成,就给我一千两银子。”
杨老夫人转头对吴嬷嬷道:“既然人家指认你,你可认罪?”
一身深藏青色长比甲暗红色褂子黑色裙子,头发梳得齐整的吴嬷嬷面无表情:“绝无此事。若凌夫人信不过,大可捆了老奴去见官。七十二道酷刑尽管施来。”
徐璐笑了起来。
这老妇当真心思慎密,先前有关自己不能生养的流言,原是她散播出来。大概笃定自己少不更事,就算知道是她幕后主使,也无法耐何她。这才有恃无恐。
照着一般人的思维,被谣言攻击的人,肯定会大加辩驳,但越是这样,就越落了下乘。别人非但不会相信你,反而会认为你因流言袭击而乱咬一气。
不得不说,这老妇对人心的揣摩非常精准。也算准了她只会吃这个哑巴亏,就算要恨也只能恨在心底。说不定因为这个恨,反而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来。那样她就越发处于被动,进一步被这老妇玩弄于鼓掌间。
但这老妇却是低估了她,更低估了刘夫人林夫人等人对她的维护。她反借刘夫人之口,飞快地补了她一刀,让她的阴谋大白于天下。
这老妇天生就是玩阴谋的行家,用她的阴谋诡计,不知整了多少官夫人,以至于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前脚把流言散播了出去,以为自己年轻,少不更事,没法子反击,后脚又把这道姑推到人前。
世人皆迷信,又借着徐夫人巧赢官司一事,让徐夫人对仙姑言听计从。紧接着,仙姑又掐算出自己命中无子,这老妇也拿捏了徐夫人看自己不顺眼的心思,在得知所谓的真相后,肯定会有所行动。
这老妇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好,掐准了徐夫人的迷信心态,拿捏了徐夫人的脾气和性格,更是找准时机,在徐夫人赢了官司对仙姑空前信任的时候,再让仙姑放出了不利的话来,徐夫人自然而然就落进她设好的瓮中。
或许,按这老妇原本的设想,徐夫人在知道自己命中无子后,会直接告诉凌峰,不管凌峰怎生表态,她应该会立即进京,把此事告知给公婆。没有一个做父母的,能够接受儿媳不能生养的。以凌家的门弟权势,就算不休妻,也有的是办法让她消失或“病”死在凌家。
等她自动消失后,这老妇便有理由把她的孙女嫁给凌峰了。那时候的凌峰,已亡两任妻子,名声自然会大打折扣,对继室要求肯定不会太高,这老妇再从中运作,杨丽娘嫁入凌家,指日可待。
但人算不如天算,徐夫人最终没有被仙姑蒙骗,反倒被自己暗中策反,将计就计,反将了这老妇一军。
不过这老妇也着实厉害,就算明知那仙姑是这老妇指使,但她本人却未出面。只一个吴嬷嬷,还没法子拉她下水。
尤其这吴嬷嬷对这老妇很是忠心,徐璐让人查了查,这才明白,吴嬷嬷一大家子,儿子孙儿孙女十余口人,身家契书全捏在这老妇手中。
吴嬷嬷咬口不认,也情有可原,这老东西心里也门儿清,若咬死了不说,说不定还能有条生路,若松了口,一家老小就要遭殃。
即便是官府真拷问出些什么来,这老妇倒可以反咬自己一口,堂堂督抚,纵容妻子污蔑朝廷命妇,对其奴才擅用私刑,屈打成招,这老妇再哭哭啼啼的弄根白绫寻死觅活,堂堂督抚夫人,污蔑朝廷命妇,若让言官知晓,就有得闹了。
杨国瑞虽不在朝堂,却是风光致仕有今上亲笔“地方各州府当好生侍奉”御旨,这杨家老妇又是朝廷赐下的一品诰命夫人,等闲之辈也不敢轻视。
从林夫人徐夫人嘴里,知道这杨家老妇精于算计的高超心计后,徐璐可不敢再掉以轻心,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镇定而从容的老妇人。从她第一次登凌家门的种种作为,到暗中算计自己,再到仙姑掐算事件,无不是精心算计好的。若真让她算计成功,自己就算不被凌家休弃,将来她也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
再则,吴嬷嬷已老迈,倘若真叫去衙门,她来个抵死不认,衙门里也是不敢用刑的。说不定她来个碰柱自杀,那肯定更会热闹。
“瞧您说的。”徐璐面上带着微笑,满脸的温和,“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到处都是,事情败露后就胡乱攀咬好脱罪。老夫人您再是慈悲不过的,怎会陷害我呢?”
这老妇脸皮之厚,世间少有,估计也打着“就算阴谋败露,大不了被外头讥讽笑话一番,反正又不少一块肉”的想法,面对自己的质问,就来个死不承认,自己也拿她无可耐何的。毕竟这老妇有诰命夫人衔,丈夫又是风光致仕的前任首辅,泉州城也有言官衙史,她又是杨氏的祖母,而自己只是继室……她笃定自己会投鼠忌器,不管她如何做,这老妇都有法子对付自己。
杨老夫人似乎并不意外徐璐的反应,脸上的微笑如夏日里陡然落下的冰刨,“我就知道你是个明辩明非的,断不会被一个骗子唬弄。峰儿娶了你,确是有福了。”
“您说得是。”徐璐也在笑,还比她更加温和热烈,“爷不止一次对我说,也不是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都能嫁给他的。”她看了杨丽娘一眼,她似乎被杨老夫人的镇定感染,背脊已挺了起来,脸上又恢复了些许神采,目光傲然地看着徐璐。
徐璐笑容不变,望着杨丽娘,温文浅笑,“这姑子胆大包天,自己招摇撞骗事迹败露就胡乱攀咬人,让您受惊了。我这便打死她,给您出气。”“来呀,把这可恶的骗子给本夫人就地打死。”徐璐清冷的声音似响在耳边的呢喃,说出来的话却血腥残忍。
不等杨老夫人一家子回神,已有几个健硕的侍卫上前,手上各拿着厚实的木棒,浸过桐油的梨木棒结实坚硬,敲在那姑子身上,那姑子杀猪般尖叫起来,拼命地咒骂着什么。
徐璐说:“到这个时候了,还在胡乱攀咬人,把嘴巴堵上。”
一块破碎布把姑子的嘴巴堵上,她叫不声来,只能从喉间里冒出沉闷的嗯呀声,这姑子自知小命不保,只能怨毒地盯着杨老夫人一系,目光咬得死死的,杨老夫人面不改色,不动如山,如泥雕木偶。
吴嬷嬷也是久经场面,如木头般动也不动,姑子身上的血迹和嘶哑闷吼也无法影响到她。
杨老夫人的两个媳妇,到底没经历过大场面,这时候已是脸色青白,身子瑟瑟发抖。
杨丽娘紧紧偎在祖母身边,死死咬着牙邦,也不去看这姑子,倒也够镇定的。
二十多棒子下去,这姑子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全身血迹斑斑,看得触目揪心。徐璐淡淡地笑着:“这便是胡乱攀咬的下场,拖下去吧,弄口薄棺埋了罢,免得成了孤魂野鬼,再跑去害人,可就麻烦了。”她目光散慢地看着杨老夫人。
杨老夫人握着手上的佛珠,巍然不动。倒是杨丽娘,不可自抑地抖了抖身子。
杨老夫人目光冷冷扫过徐璐,声音冰凉,“凌夫人除了处置这个姑子外,可还有别的事没?”
“有。”徐璐淡淡一笑,对付这种千年老妖怪似的人物,除了比耐力比恒心比毅力外,还要比镇定和控制场面的功夫。
“把人带进来。”
几名侍卫昂然地带了个人进来,粗鲁至极地掷在地上,耳边响来一阵低呼声,而杨丽娘已失声叫道:“秦姨,怎么是你?”
地上的女子正是秦氏,与杨家有着姻亲关系,也是杨老夫人闺女的小姑子。
因姻亲的关系,这秦氏与杨家也是较为熟悉的,这时候从地上爬起来,惨叫道:“亲家老太太,您行个好,快救救我呀。我大嫂可是您亲闺女呀,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我还不想死。”
杨老夫人目光倏地一缩,飞快地望了地上穿着绫罗却满身狼狈的秦氏,脸上皮肉急剧颤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前阵子,有人胡乱散播有关我不能生养的流言,人已找到,就是此人。”徐璐微笑着说,“可这贱妇,为了脱罪,就胡乱咬人,说是由老夫人您指使,真是无稽之谈。老夫人您高风亮节,最是慈眉善目的,如何会指使她们来散播我不能生养的流言呢?”
杨老夫人努力保持着镇定,冷冷地盯着徐璐,“你究竟要做什么?”
“简单,以牙还牙罢了。”徐璐从袖中抽出两张纸,缓缓摊开来,“此人已经签字画押,承认是她散播的流言。我大庆律,污人者,反坐之。”徐璐好整以暇地盯着脸色已铁青的老妖妇,微微一笑,“秦氏污我不能生养,我这个苦主也可以让她不能再生养。”
杨老夫人倒吸口气,目露凶光,“你敢?”
徐囊毫无惧意,轻笑出声,“我若当真无子,就只有被休的份了。秦氏孩子都有两个了,就算无法再生养,他们的婆家也不会休掉他们的。比我可是轻省多了。”
第176章 就是逼你至绝境
看着眼前这个不动如山的杨老夫人,徐璐生吃她的心都有了。
如果真让这老妖妇的计谋凑效,徐璐就面临着被休,或被“病”死的下场。第三条路就是忍气吞声,给男人纳妾,生下一堆堆庶子,然后再与一堆小妾们撕杀,争宠斗法,直至心力憔悴而死。
杨老夫人颤着双手,拿了画押文书来看,上头即有供词,又有秦氏的亲笔签字画押,她越看脸上的肌肉越是抖得厉害。
盯了杨老夫人的脸色,徐璐不疾不徐道:“刘向东亲自宣判了,因我是受害者,秦氏就让我来处置。”
秦氏头发散乱,哭着叫道:“亲家老太太快救救我,我不要受宫刑。”她望着杨老夫人,目光怨毒,“我不服,当初我也是听了大嫂的一面之辞,怎么官府不找大嫂,偏来找我?我不服。”
杨老夫人知道徐璐的打算,她不去找自己女儿的麻烦,却找了女儿的小姑子来顶罪,居心何其险毒。
这秦氏也是嫁了人的,若当真因杨家而受牵累,不说秦氏的夫家不会放过杨家,就是秦家,也会恨上杨家,自己女儿日后在秦家的地位可想而知。
杨老夫人脸皮颤了颤,她目光阴冷如毒蛇,“秦家姑奶奶再是安份不过了,如何会做这等事,分明是你们屈打成招。”
“我可没有对秦氏用过刑哦,不信大可检查检查。”徐璐闲适地笑道:“哦对了,这个秦张氏,官兵还是在寺庙里逮着她的,当时还正与庙里的和尚颠龙倒凤。”不知从哪抽出来的一张粉桃色的肚兜,浅荷色的亵裤,以及一套乳白色的中衣,绣花鞋,手帕,还有几方头面首饰,一一摆在几子上。
“这还得感谢秦家大奶奶的通风报信,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咱们泉州城还有这等香艳刺激的好事儿。”
秦氏目光一缩,怨毒地瞪着杨老夫人,尖利的声音分外刺耳:“居然是大嫂?枉我平时那般信任她,她居然出卖我?”
手上的佛珠再一次被紧紧攥住,杨老夫人依然不动声色,只是面皮略微抖动,显然,眼前的状况已让她多年的镇定功夫倾于溃败边缘。
那日,女儿自靠奋勇地向她保证,对付徐氏,她有的是办法,而马前卒,便是眼前的秦氏。女儿还曾与她说过,这秦氏因连续生了两个女儿,在夫家日子越发艰难,抠破了脑袋都想生儿子,最终铤而走险,在女儿的故意安排下,与庙里的和尚有了苟且之事。有了这层把柄,女儿让秦氏上刀山,秦氏都得干。
如今秦氏这个马前卒阴谋败露,弃了就弃了,可若是连累女儿,让这秦氏枪口对内,女儿也要受牵连。
与老夫人阴晴不定的脸色相比,徐璐却是镇定自若,又淡淡地道:“虽说现场的官兵都让刘东向封了口,不过这种香艳刺激的事儿,也并非靠刘向东一人就能压得住的。”她又看了秦氏,似是自言自语,“秦氏,你也别怨官兵,更别来怨我,要怨,就怨你那个大嫂。谁叫你这个马前卒没有办好事呢?”
秦氏神色狂暴,尖声道:“好好好,杨氏这个毒妇,果然好算计。亏得我还一心一意认为她是我的好大嫂,处处护着她,她倒是厉害,居然在我背后捅我的刀子,好,很好。”
杨老夫人似是哽住了,很艰难地喘出一口气,强自笑道:“张奶奶,你可不能冤枉了你大嫂,你大嫂素日里与你最是要好了。她如何会害你?她现在不是正在想办法救你么?还有,这事不宜声张,真闹大了,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秦氏偷人的事儿,她再清楚不过了,但绝不能由杨家宣传出去,一旦传了开来,为此付出代价的首当其冲的肯定是女儿。
“她们是她们,与我面子何相关?”徐璐一直保持着温和的面容,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见刀。
杨老夫窒了窒,一时无言,最终只好半是凶狠半是求饶地道:“你想怎样?”她此刻的镇定,完全是装出来的。虽然她不稀罕秦氏的死活,但秦氏身后的张家秦家,一旦发作起来,也要头痛的。
秦氏是受了女儿的撺缀,杨老夫人再是清楚不过了,若秦氏受牵连,女儿在秦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这徐氏收拾一个秦氏,杨家就要陪一个女儿,还要得罪秦家和张家,完全是一桩陪老本的买卖。
徐璐从容地把背靠进椅背里,豆绿也不知从哪弄来的茶水,双手递到她手上,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也不看杨老夫人如何焦急的脸,只静静地盯了杨丽娘:“丽娘妹妹,你说呢?”
杨丽娘手足无措,她尽管与徐璐一样的年纪,却从未像徐璐这般早早就识尽人间皆辛,世态炎凉。与徐璐这朵岩边的腊梅相比,她便是温室里的花儿,丝毫经不得风吹雨打。
地上的是自己的姨母的小姑子,与自己并不相干,而旁边的却是自己的亲祖母,她再不知深浅,也知道,徐璐是在逼迫她们。秦氏的死活她可以不放在心上,但秦氏真要受牵连,姨母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而这徐璐显然是来者不善,只能让她二选一。
良久,杨丽娘猛然咬牙,硬起心肠,怨毒地道:“虽然我也叫她一声姨母,却道德败坏,冒犯凌夫人,该怎么处置,凌夫人就怎么处置罢。”
杨老夫人身子摇了摇,说不出的灰白难看。
杨家两个媳妇也是身子摇了摇,目光猛烈地望着杨丽娘。
“好!”徐璐笑道,“不愧为老太太宠爱的孙女,就是有魄力。来人,行刑。”
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早有准备,应声而来,二人把拼命挣扎的秦氏从地上提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把秦氏绑于外头的柱子上,另一名婆子手上拿着碗口粗的木棒,猛然朝秦氏的小腹挥去。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来,徐璐也忍不住身心一颤,端着茶杯的手不可自抑地抖了抖,刚才那道姑被活活打死她都没什么应应,可对女人施宫刑,却让她全身发冷,若非杨老夫人嘶吼一声,她都要让人制止了。
“住手。”杨老夫人嘶吼一声,外头行刑的婆子果然住了手,看着徐璐。
杨老夫人目光紧紧盯着徐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究竟要怎样。”
徐璐顺了口气,努力不去看秦氏惨叫青白的脸,目光散漫地来到杨丽娘身上。
明明只是温和平常的眸子,可杨丽娘只觉被毒蛇盯住了般,全身忍不住打颤。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秦氏无端污陷我,我自然要还回去。”
杨老夫人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徐璐,“你要对付的是我。放了她。我任你处置。”
徐璐语气温和,“这与老夫人何相干?我也并非是非不分之心狠手辣人,从来不搞连坐。”
这个该死一千次一万次的小妖妇!
杨老夫人恨得滴血,“你划下道来,我一概接着便是。上刀山下油锅,全由你处置。只求你放了张家奶奶。”
张家奶奶就是秦氏,夫家姓张,人称张奶奶。
徐璐神色不变,“老夫人说笑了,秦氏自己作的孽与您何相干?我说过,我这人从来不搞连坐的。”
杨老夫人深吸口气,虽然这时候头很重,双眸也有些焕散,但她仍然强撑着精神,不让自己示弱。她也知道,徐璐来者不善,大概是铁了心要收拾她,纵然再是求情也无用。秦氏真要被打死,那么等待女儿的,休书还只是轻的。
为了女儿,少不得也要保下秦氏。
“放过张奶奶,老婆子任你处置。”
徐璐不为所动,依然坚持不关她的事,她只处罚相关人等。
真是笑话,这老妖妇,要辈份有辈份,要身份有身份,就算她承认一切是她干的,徐璐也不敢在她头上动土的。她也就只能动她身边人,算是给她警告。
可是施宫刑确实残忍,徐璐虽然痛恨这老妇,也还没有心狠手辣到这般地步。但她又实在不愿就此罢手,此刻倒有些进退两难了。
一直没有坑过声的文妈妈轻轻碰了徐璐一下,在她耳边说了句,“少夫人,杨家张家马上就要来人了。”
徐璐深吸口气,她当然知道,一旦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反倒容易落了下乘。对于杨老夫人这样的人,一次性不把她打痛,痛到骨子里,她是绝不会收手的。
但这就得掌握一个度。打得太狠,容易引发反弹,太轻了,反让人觉得她软弱好欺。
目光扫过杨家诸人,杨老夫人的两个儿媳妇脸色发白,身子发抖,杨丽娘目光怨毒地盯着自己,忽然心生一计来,“老夫人倒是一片慈母之心,知道疼自己的骨肉。不过这也不奇怪,便是虎毒偿且不食子,何况人。”
杨老夫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究竟要怎样?”
徐璐敛去笑容,慢声道:“说来也可怜,我家爷乃凌家唯一男儿,子嗣大计全压在我一人身上,也怪辛苦的。我看杨小姐生得还不错,一看就知好生养。即然老夫人一心要替我分忧,我倒是恭敬不如从命。”
在杨老夫人倏缩的眸子下,徐璐又慢吞吞地道:“三日后,我派人来接杨小姐。老夫人,只要杨小姐安份守已,咱们之间的账,一笔勾消。”
杨丽娘眸孔倏缩,嘶声叫道:“你做梦,我绝不给人做妾。”
徐璐眉毛都不抬地道,“杨小姐果真高风亮节,令我佩服。”她抬头,逼视杨老夫人,讥笑道:“老夫人,您是保秦氏呢,还是保孙女?”
杨老夫人急促的喘着气,死死看着眼前笑得平和却又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人。
她现在总算明白了徐璐的打算,果然好算计,给了她无论是哪种选择都落不得好的结局。如果保秦氏,孙女就得被当作卑贱的奴才送往凌家,以后是生是死都完全由徐璐说了算。如果保孙女,秦氏就要被活活打死。秦氏一死,自己闺女也要脱层皮不说,秦家张家也不会善罢甘休。虽说宫刑只是用木棒猛击小腹使内壁脱落,此生再不能生养,但被施了宫刑的女子,有几人能够挺过来的?
好个徐氏,超乎想像的毒辣。杨老夫人不得不承认,她打了一辈子的雁,终被雁琢了眼。她从未没瞧进眼里的女子,居然有着如此心计,居然把她堂堂首辅夫人玩弄于鼓掌间,甚至反抗不得。
“若我两个都要保呢?”
徐璐总算冷笑出声,“老夫人好大的口气,您觉得,您有这个本事吗?”
杨老夫人颓然。如果徐璐再恶毒一些,把这事儿宣扬出去,杨家女儿也没一个能落得好。
徐璐目光散漫地望着丽娘,丽娘神色惊恐,朝她跪了下来,“祖母,祖母,不要,千万不要呀,您一向最疼我的。”
被绑在柱子上的秦氏,部算挺过了刚才那一棒下去的尖锐痛楚,恢复了些许力气,她也跟着嘶声叫道:“你这老妇,我可是被你女儿坑苦了。明明就是你闺女干的好事,如今倒让我顶了缸,我不服,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母女,还有你们整个杨家人。”她也看出了杨老夫人的为难,也知道自己被当成了耙子,心里有多后悔,就有多恨大嫂和杨老夫人。她恶毒地望着杨丽娘,“都是你这扫把星,见天的想嫁入高门,我呸,你以为自己还是千金大小姐?给凌峰提鞋都不配。还妄想嫁给凌峰?回去照照镜子瞧瞧自己那副德性吧,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
杨丽娘满面的泪水,却咬字清晰,她反驳道:“祖母这么做,秦姨当初不也表示赞成么?还曾与我讨价还价,若事成了,就要把张家表妹给凌峰做二房。秦姨不会忘了吧,当初您与我姨母讨价还价的嘴脸,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杨氏尖声道:“胡说八道,分明就是你贪图凌家的荣华富贵,这才撺缀我陷害凌夫人。若非我一心帮你,我何至于落得今天这般田地?我原先也是好心帮你,如今落到这般下场,还不是为了你?到头来,你倒是自扫门前雪,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如今可是性命不保,你好歹也要拉我一把。才不枉我平时疼你一场。”秦氏又冲杨老夫人喊道:“亲家老太太,今日我若真要被人打死,你女儿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你可得想清楚了,是保孙女还是保闺女。”她顿了下,满脸的怨毒冷笑,“亲家老太太可得想明白,若我今日死在杨家,张家杨家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徐璐看了看秦氏和杨丽娘,缓缓一笑,“原来张奶奶和杨小姐都各有苦衷呢?呵呵,但我被人恶意污蔑是事实,总得有个说法。请老夫人拿个主意吧。”
杨老夫人似是陡然老了二十岁,满目的凄凉,她看了满脸泪水的孙女,以及披头散发全身狼狈的秦氏,心如刀绞。
偏秦氏和丽娘,一个生怕被施宫刑,一个怕羊入虎口,都要杨老夫人救她们,纷纷哀求着。
一边是自己的孙女,原本倾注了她无穷心血,一个是亲闺女,身上掉下来的肉,杨老夫人左右牵挂,难以抉择,
杨家两个媳妇,丁氏和白氏从颤抖中回过神来,目光惊惧地望着徐璐。
这个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倒是够厉害的。
一句话就将死了婆母。她明明恨透了婆母,却偏偏不处罚她,但却拿捏了婆母最在乎的人。
丽娘是婆母努力培养出来的杨家唯一一个闺阁女孩儿,婆母致力要把丽娘嫁入高门,挽回如今的颓局。可以说,动了丽娘,就相当于把婆母多年心血付之一溃。
而秦氏,虽然与婆母并不相干,但秦氏背后有张家和秦家,若是动了秦氏,婆母的女儿也会落不得好。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杨家保哪一个,而做出选择的老夫人更会痛苦一生。
这徐氏使的慢刀子杀人,果然歹毒。至于丽娘和秦氏,被当弃子的固然会深怨婆母,而脱罪的,不管丽娘还是秦氏,她们也不会有太好的结局就是了。
婆母用她惯有的法子,让公爹在仕途上一路顺畅,从无败绩,只除了方大夫人那一回。想不到,机关算尽,临到老,居然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身上。
一石三鸟,这徐氏不止要让参与恶行的人,付出惨痛代价。还要让老夫人痛苦一辈子。
第177章 功亏一溃 恨铁不成钢
杨老夫人痛苦而艰难地下了决定……双眼一番,晕了过去。
屋子里顿时慌乱起来,杨家两个装死的儿媳妇赶紧奔了过来,杨丽娘尖叫悲忿,爬到祖母面前使劲地摇着,见祖母动也不动,就抬起头来对徐璐骂道:“你这毒妇,好狠的心,如今把我祖母逼到这般田地,现在你满意了吧?”
徐璐捂着绣金丝线的缎面袖口,慢悠悠地道:“老夫人晕了也好,刚好不必亲眼瞧着有人痛打的煎熬滋味。”然后扬声道,“既然老夫人不愿作出选择,那我只好自己行动了。来人,行刑。”
“老太太救救我,我不想死。”秦氏凄厉哀叫着。
“住手。”杨老夫人幽幽醒了,她颤危危地从地上爬起来,老泪纵横,对徐璐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就算要出气,一碗毒酒,三尺白绫了结她便是,何至于用这种残忍的手段?”
徐璐有些失望,又有些钦佩,这老妇果然是厉害的,懂得取舍。杨氏虽然是她亲闺女,可到底是出嫁女,就算保住秦氏,杨氏未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对杨家无甚用处不说,说不定还会连累杨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秦氏替代杨丽娘顶罪。
不过转念一想,这老妇的选择倒是合乎情理。
杨丽娘虽然名声也坏了些许,但并非致命的,她又还未出阁,人又生得好看,只要稍微运作一二,将来仍然有机会觅得如意郎君。
两权相害取其轻,如果说杨氏是早已荒芜的枯地,那么杨丽娘就是才刚长出庄稼的良田。枯地就算重新开恳,也比不上良田带来的收成。更何况,这良田里已长出了喜人的作物,稍微动作,就能收获颇丰。
杨老夫人随同丈夫浸淫官场大半辈子,深知欺老莫斯少的至理名言。
在权势利益面前,骨肉亲情又算不得什么了,一切全以利益为重。
杨老夫人又道:“凌夫人,张家奶奶只是受我指使。凌夫人要出气,就拿老妇人出气好了。老妇人今日就以死谢罪。”说着就要撞茶几上的尖角。
徐璐带来的丫头,除了豆绿外,其余的丫头个个身手不凡,动作极快地把她拦了下来,并死死地抱在手头,杨老夫人一边挣扎一边叫道:“先前针对你的种种作为全是我一人所为。我就舍了这条老命,给你陪罪罢。张奶奶,等我死了,你再让你大嫂来见我罢,你告诉你大嫂,娘对不住你,九泉之下我向她陪罪。”说着又要去撞茶几。
徐璐冷眼望着杨老夫人,这老妖妇,也真是狡猾如狐,大概也知道自己不敢拿她怎样,就倚老卖老地寻死觅活。真要出了什么事,反倒是她的不是了。
“老夫人这话可就不妥了。”徐璐温声道,“您是堂堂朝廷诰命夫人,我如何受得起您的叩拜。”话虽如此,她却是动也不动,目光扫向杨丽娘,微笑道:“我这人再是心软不过的,生平连只鸡都没杀过,何况人?张家奶奶虽然冒犯了我,但上天有好生之德,真要打杀了她,我也于心不忍。老夫人,您自己考虑一下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哦。”她特地看了杨丽娘一眼,意味深长,“杨小姐很得我喜欢,想必我家容嬷嬷的远房侄子会很满意的。”
杨丽娘睁大了眼,身形摇摇欲坠,杨老夫人脸色铁青不似人色。
倒是秦氏,似乎重新活回来了般,她对杨老夫人道:“亲家太太放心,今日我若捡回一条命,我必与大嫂和睦相处。就当今日之事没发生过。”
秦氏表面是安慰,实际上,也是威胁。她若能保,杨氏无碍。
杨老夫人双唇颤抖,声音嘶哑地盯着徐璐,“就由老婆子抵命还不成么?你非要赶尽杀绝?”最后她干脆拍腿大哭,“难道连让我抵命都不成么?”
徐璐淡淡地道:“这如何能相提并论。我是被恶人算计毒害,如今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老夫人若有个闪失,那是被奸人给气的。”
杨老夫人双目茫然,徐璐唇角露出讥诮来,小时候田氏也惯用这招“你若不同意,我便死给你看”之类的招数来,这样的烂招数,对徐成荣或许有用,但对她是从来不管用的。
正僵持不下时,外头似乎有躁动声响,徐璐望过去,就见杨家家丁鼻青脸肿地奔进来,“老夫人,大太太,二太太,不好了,秦家张家来人,一来就把门房的打了,一路闯将进来,见人就打,形同疯虎,奴才们实在拦不住。”
话还没说完,又响来一个嘹亮的女声,“杨家老虔婆,快给老娘滚出来。”
中气十足的声音很快就进入屋子里,是一个长得高大,身材浑圆,五大三粗的妇人,这妇人直奔被绑于柱前的秦氏,惊天动地哭道:“谁敢动我闺女,我定要她好看。”才刚走近秦氏,便被两个神色冷肃的凌府侍卫拦下。
秦氏一见自己的母亲,如同见了救星,赶紧哭叫道:“娘,快救救女儿,杨家老夫人一心要置女儿于死地。娘,女儿还不想死。”
秦夫人吓了一跳,堪堪止住身形,目光惊惧地望了凌家的侍卫,她在路上已得到暗示,安慰了女儿两句,“闺女你别害怕,娘不会让你受罪的。”然后风一样地奔进厅子里,虎目一扫,就看到地上的杨老夫人,这妇人并不若表面的粗鲁,并未对杨老夫人嘶吼威胁,反而朝杨老夫人跪了下来,哭道:“亲家太太,您也是做母亲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请亲家太太行行好,给她一条生路吧。我给您磕头了。”
不得不说,秦夫人这一招哀兵政策施得极好,她这么一哭一求,杨老夫人就算内心里想舍弃秦氏,都没法了。当着秦家张家的面,她也说不出口。
张夫人是秦氏的婆母,见儿媳妇被缚于柱前,满身狼狈,却毫不动容,甚至看都不看一眼,但她依然对杨老夫人道:“老太太,秦氏再如何的混账,总归是我张家人。您这么大赤赤的把秦氏拉下水,指使她当你们杨家人的马前卒,可是打量着我张家好欺负?”
在来的路上,张夫人也与丈夫商量好了,秦氏是必休无疑,但在休之前,还是张家人,也由不得外人搓圆捏扁。更何况,秦氏虽然犯下弥天大祸,但张家却因祸得福,借此攀上了凌督抚。
凌峰简在帝心,又位高权重,少年有为,将来成就不可限量。靠上凌峰,张家就算不升官发财,至少日后的路子也宽上不少。张夫人也是审时渡事的好手,知道秦氏包括张家,在凌夫人眼里,也只是无关重要的小人物罢了。凌夫人真正恨的,只是杨家。所以张夫人非常迅猛地站好了队伍。必须保下秦氏,还得大张旗鼓地进行,逼迫杨老夫人舍弃她的宝贝孙女。只要凌夫人满意了,张家也就无忧了。
与张夫人想法不同,秦夫人只是单纯的保全女儿,她也知道女儿是受人指使,只要认罪态度好,也不至于丢命。
最重要的,杨家彻底得罪了凌夫人。凌夫人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要杨家脱层皮,所以秦夫人目标也很明确,保全女儿,舍弃儿媳妇杨氏。
尤其在得知杨氏暗中对女儿做过的事,秦夫人连生吃杨氏的心都有了。
杨老夫人老而弥勒,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在秦夫人张夫人硬闯入杨家后,她便知道,她的女儿完了,她的丽娘,也保不住了。
早晓得张家秦家这么快就杀来,她就更该早早下决定,也不至于陷入两难局面。
在秦家张家似要吃人的目光下,杨老夫人也想明白了徐璐的计谋,倒抽口气,这个毒妇,好毒的心。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放过丽娘,表面上从外围找秦氏下手,却把女儿拿捏在手心,其目的就是让她两头落空,多头受罪。
杨老夫人不愧是个人物,尽管已知道徐璐的最终目的,依然不动如山,反而缓缓坐了下来,对秦夫人道:“亲家太太,这事儿全是因我而起。梅娘也是受我蒙骗,实在不干她的事。还请亲家太太看在梅娘替秦家生儿育女,尽心服侍女婿,又与更三年丧的份上,网开一面,给梅娘一条生路。老婆子在此感激不尽。”
休妻也有三不去的原则,其中就有替公婆守过孝的,已尽媳妇义务,不得休弃矣。
秦夫人显然没想到这一点,窒了窒,最后阴阳怪气地道:“亲家老太太,不是我心狠,实是杨氏做事未免也太绝了,为了自己的娘家,全然不把婆家放心上。这样的媳妇,我可是要不起的。”
杨老夫人缓缓道:“人非完人。梅娘虽然做错了事,也还没到休妻的地步。还请亲家太太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再给梅娘一次机会。这样,老婆子也就安心了。对于女婿,我也是一直拿他当半儿的,亲家太太,你扪心自问,我和老爷子素日里对女婿如何?”
秦夫人低头,不言不语,面上似有松动。
杨老夫人又继续道:“女婿在宥阳任知县也有些年头了吧?先前梅娘还特地回来求过我,我也是答应了梅娘的。等到了适当的时机,就与南京应天府伊提提。新任的应天府伊,也是老爷子的门生。老子虽然没了,想来也会卖老爷一个面子的。”
秦夫人脸上闪过纠结,说:“梅娘虽然糊涂了些,不过服侍老大确实尽心。也罢,看在亲家老太太的份上,且饶她一回罢。”
徐璐冷眼旁观,虽然恨毒了杨老夫人,但也不得不佩服,这老妖妇确实有一手。劣势之下,仍然能够力挽狂澜,连她都有些佩服了。
保住了女儿,杨老夫人气势大增,看向徐璐。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先前针对凌夫人的种种,都是老婆子一人所为,与旁人都不相干。凌夫人要出气,尽管冲老婆子来好了。”
徐璐暗道,这个老妇确实有两下子,三言两语就把她累积了半天的成果化为乌有。尤其人家还没有跪地求饶丢脸丢面,依然气神定闲,确实是位人物。
“老夫人言重了,您老人家再是慈悲不过了,上回您都亲自与我说过,也拿我当孙女疼的。这做祖母的,哪会对孙女行这种事?定是老夫人为了替不孝子孙掩护,故意出来顶缸罢。我再是气忿,也不至于拿您老人家出气。”真要讲演戏,徐璐也是演戏高手,并不输给任何人的。
杨老夫人语气依然淡淡的,“确是我指使的,那道姑也是。我现在就去衙门自首,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一概承担后果。只求凌夫人饶了丽娘。她确是不知情的。”
自首,呵,整个泉州城都知道这老妇干的好事,但知道又怎样,自古以来刑不上大夫。这老妇是堂堂朝廷诰命夫人,就是刘向东脑子被驴踢了,也是不敢判她刑责的。
这老妇笃定官府也拿她没办法,这才有恃无恐。
所幸,徐璐也没指望真要定她的罪,不过是给她点终生难忘的教训也就罢了。
徐璐起身,“老夫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您应该知道,历来事情败露后,首当其冲的从来都是马前卒,何至于连主谋都一道拿下的?”她虽然占尽了上风,却也没占多少便宜。不得不承认,比起这老妇的本事,她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当然,她也不敢真让这老妇去衙门自首,万一这老妇来个当场撞柱,她有理都会变没理了。眼珠子一转,徐璐计上心来,不怀好意地看着杨丽娘。
这时候的徐璐在杨丽娘眼里,已经是恶魔附体,被她这么一盯,赶紧咱得往后缩去。
徐璐说:“我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也并非要老夫人如何。统共我就只有一个条件。”
她淡淡地道:“来人,把杨小姐带走。”
尽管与先前交代好的不符,但染墨等人依然坚定地执行命令,几个神色冷厉的侍卫,上前就把杨丽娘捉了起来。
杨丽娘拼命挣扎,尖声大叫,“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祖母,救救我。”
杨老夫人再也保持不了镇定,厉声道:“你要对付的是我,与丽娘何相干?就算你贵为督抚夫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拿人。”
徐璐淡淡地道:“老夫人误会了,我也只是请杨小姐去府上作客罢了。老夫人什么时候上门来领人,我就什么时候放人。”
望着扬长而去的徐璐,杨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这个可恶的贱妇,东晃一枪,西打一头的,明明就要反败为胜了,偏又来这么一出。她倒是不担心徐璐会对丽娘怎样,大概就是要狠狠扫她的面子罢了。真要她亲自登门领人,少不得要低声下气的。这事儿若传出去,她一张老脸也是丢尽了。将来还有何颜面立足泉州城?丽娘年纪也不小了,受此牵累,稍微好些的人家,如何敢要呀?
杨老夫人愁肠百结,下意识看向张夫人,耳边却又听到张夫人傲慢的声音:“老太太也别看我,秦氏是我张家妇,我要如何处理是张家的事。与杨家可是不相干的。”
秦夫人脸色一沉,说:“亲家太太,去年我便带圆圆去看过不少大夫,大夫们都说,圆圆身子健康。能生能养,可这些年来,她肚子却一直不见动静,这才急疯了四处割忙活。圆圆虽有错,却也情有可原。还请亲家太太看在圆圆一心为张家的份上,给她条生路吧。”
张夫人冷笑:“生路?我们张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她还要生路?那谁来给我生路?”
已被解了绳子的秦氏被扶着进入厅子里,就刚好听到婆母的话,又朝张夫人跪了下来,哭道:“婆婆,是媳妇猪油糊了心,做了那等下作事。媳妇不求您原谅,只求婆婆看在两个姐儿的份上,给媳妇一条活路吧。大姐儿马上就要及笄了。若让外人知道她有个这样的娘,将来如何嫁人?”
张夫人尽管想要孙子,但对孙女还是较为疼爱的,闻言更是大怒,“你个下作的东西,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秦氏哭得满脸泪痕,又哭求着。
秦夫人看了杨老夫人一眼,语气凶狠,“亲家老太太,您也瞧着了,杨氏为了一已之私,可是把我亲生女儿给连累惨了。”
杨老夫人知道,秦夫人这是在要胁她,若没能解决好秦氏的事,女儿依然有被休弃的危险,于是心平气和地对张夫人道,“张夫人消消气,我记得你还有个小子,叫家宝是吧?今年多大了?”
……
“你个没用的,明明就是你占理的,还弄到这时候才回来。”
从杨家回来,徐璐越想越不是滋味,明明就是自己占理,为什么还弄成这副局面?是她经验不足,还是心软面慈?回去后就抱怨给凌峰听。
哪知凌峰非但不安慰她,反而还讥笑她没用。
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居然还弄成这副局面,实在是没用至极。
徐璐也觉得今表现太差劲,但仍是不怎么服气,“好歹我也把杨丽娘带回来了,把杨氏给算进去了,也不算太吃亏。”就算杨氏在杨老夫人的运作下,不会被休弃,但杨氏在秦家的地位肯定要一落千丈,算起来,她也是赚了的。
凌峰鄙夷,“为何要留秦氏性命?直接把人打死,扬长而去即可。既找回了扬子,又给那老妇埋下钉子,还威扬四海,一石三鸟。昨晚我不是与你说了唉,废话不用讲,摆出温和的面孔,甭管那老妇承不承认,直接打杀了那姑子和秦氏,再离开即可。看你办的什么事儿,一榻糊涂。”
对付那种脸厚心黑之人,就要比她更黑更狠更毒。找准切入点,捏准对方的弱点,直接打杀了,再扬长而去,又威风又显摆,还能给对手留下一辈子的阴影和恐惧。一举数得。
“与那种人废话做甚?你废话越多,人家越有机会反败为胜。那老妇可不是一般人,而是跟在杨国瑞身后在官场上大杀四方的厉害人物。当初我不是与你嘱咐过吗?怎的还要当耳旁风?”凌峰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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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了我从来不看青春剧的,完全是冲着有人说男主角很帅才去看的。今天略有些空闲,就看了两集,哇呀,这姓钟的真的好帅哦,有款有款,成熟稳重,不是那种二十出头就事业有成,权大如天的总裁类狗血青春剧,小心肝颤了颤了,有木有呀?
第178章 其人之道
凌峰把徐璐贬得一文不值,徐璐羞愧地低下头去,“我原本也想这么做的,可秦氏叫得太凄惨了,我听着于心不忍。就,就……”
“下不了手?”
徐璐点点头,不服气地道,“人家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杀过,更何况杀人?我是真的下不了手嘛。”
凌峰又是一脸的鄙夷,徐璐被鄙夷得火起,忍不住道:“人家就是心地善良嘛。怎么,心地善良也有错?”
被她光棍的模样逗乐了,凌峰无耐笑了起来,“罢罢罢,既然已经这样了,也只能再作描补了。”他想了想,然后击掌,“就这样办吧,把杨丽娘丢进大牢里,再放出风声去,相信今晚那老妇就要登门拜访了。”然后郑重警告她,“等那老妇来了,你别吭声,全由我来应付。”
徐璐好奇地道:“干嘛要把杨丽娘丢入大牢?”
“杨丽娘只要在牢里呆上一晚,她的名声也就毁了。所以杨家老妇今晚必定会来。”
原来,他的目的就是逼杨老夫人今晚就前来陪罪。甚至不惜拿杨丽娘的名声来要胁。
徐璐讷讷地道:“没必要如此残忍吧,横竖她也满无辜的。”
凌身不以为然,“她无辜,你就不无辜?有胆子害人,就有要胆子承担后果。”
徐璐默然。凌峰一心替她出气,她再好言相劝未免太过软弱善良。官场上,单凭善良可是行不通的。必要时,就得像凌峰这样,一巴掌拍死对手。让敌人再也翻不出风浪来。
徐璐在一番善良过后,也就半推半就地默认了此事。
果真如凌峰所言,杨丽娘被丢入大牢后,不出半个时辰,杨老夫人就来了。
当时杨老夫人好不容易解决了秦家张家的事,杨家付出些许代价,秦家次之,张家不再休妻。但死罪能免,活罪难饶,估计秦氏这辈子也只能老死张家庄子上了。
秦氏虽然没被休弃,但落得这样的下场,秦家少不得要把气出在杨氏身上。为了女儿,杨老夫人又对不得不对秦家许下豪言壮语——三年内,保证姑爷官升两级,并且还是实缺。
虽然损失了一个女儿,但儿子能够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这笔买卖勉强划算。秦夫人满意地走了。
总算把秦家张家打发了,杨老夫人还来不及喘口气,又听说孙女被凌峰下了大狱,惊得连晕都不晕了,赶紧马不停蹄去了凌家。女孩儿名声何其要紧,若真要在大牢里呆上一晚,名声也是毁定了。杨老夫人暗恨凌峰卑劣恶毒,却不得不腼着老脸上门陪罪求情。
不过凌峰可没有让她进门的意思,只让门房上的严防死守,不让杨老夫人踏足凌家半步。
徐璐复杂地望着凌峰,“真要这么做?”
凌峰说,“我已经够让着她了。依我以前的脾气,让她脱层皮都是轻的。”
“可到底是先夫人的亲祖母,爷就不怕被人说凉薄?”男人都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但至少面上也得装下情深吧,不然外人说起,未免不好听。
凌峰哂笑一声,“我若真敬着她让着她,也没有人会说我半句好。”
徐璐沉默了片刻,又问:“那接下来爷要怎么办?”
“慌什么。”凌峰起身,让人叫来小厮,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凌峰与染墨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避着徐璐。也让她听到了他说话的内容,不由纳闷,“把人打入牢中,人家祖母一来就立即放人,未免也太儿戏了。”
“你懂什么?好戏在后头呢。”
杨老夫人在凌家还没有来得及想办法,已有凌家的小厮来告之她,“我们爷刚才只是一时气忿,难免冲动了。不过眼下爷已经消了气,虽说老夫人行事不妥了些,但好歹也要看在先夫人的面上,多少给老夫人几分颜面。老夫人请回吧,杨小姐已无事,爷已让人去牢里把杨小姐护送回杨府了。”
杨老夫人将信将疑,但染墨说得诚恳,回到家中,果然瞧到朝自己扑来的孙女,总算彻底放下心来。犹在心里想:凌峰虽说冷酷了些,但多少还不算无情。
但显然,杨老夫人高兴得似乎早了。
不出两日,外头就传出杨丽娘在牢中短短的半个时辰里,被人污了清白的谣言来。一般情况下,当外头谣言满天飞时,而当事人,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等杨老夫人知道后,已经是五天后的事了。也不能怪她消息闭塞,实在是这回本想整徐璐自己却阴沟里翻了船,如今身上的污泥都还没来得及清理掉,哪有脸面出外走动。而这则消息,还是自己的二儿媳妇的娘家嫂子上门来说,才给知道的。
杨老夫人气得够惨,怒吼连连,“是哪个黑心肝的胡言乱语,坏我丽娘名节?”
杨丽娘是否清白,杨老夫人再清楚不过了,可也不至于为了给孙女澄清事实,就把撩起孙女的手臂,把她的守宫沙呈给外人看吧?
真要这样做,杨丽娘丢脸更大。
所以这个哑巴亏,杨老夫人也只能吃定了。
听说,杨老夫人病下了,并且还病得不轻。
杨丽娘也是成日里以泪洗面,据可靠消息讲,服侍杨丽娘的贴身丫头对大夫说过一句话:“我们小姐这两日一直茶饭不思,精神恍惚。甚至时常拿着把剪子在身上比划着。”
事情很快就反馈给徐璐。
徐璐觉得如此对付一个小姑娘,有失良善。但凌峰却说:“这又算得什么?当年我姐姐嫁给叶恒,叶恒为何要对姐姐那般冷漠绝情?以前不知道,现在我才明白,原来这里头就有这老妇弄的鬼。”
徐璐惊讶,“还有这等事?”
凌峰哂笑,“姐姐在嫁给叶恒之前,曾与别的男儿订了婚约,耐何男方因犯了事,满门抄斩。娘心疼姐姐,就隐瞒了姐姐曾与人有过婚约一事。后来嫁给了叶恒,杨家老妇也不知从什么渠道知道了姐姐先前的事,就三番五次给叶恒洗耳。这老妇很是厉害,擅在圈子里挑拔离间,搬弄是非,更擅煽风点火。她最拿手的本事就是让别人给她冲当马前卒。而当了她马前卒的人,稀里糊涂的就替她冲锋陷阵而不自知。她则躲在暗处,享受胜利果实。”
凌峰停了下,又继续道,“她算计姐姐的时候,我们一家子一直蒙在鼓里。也是后来太子妃当场撞破她的阴谋,我们才回过味来。但那时候,姐姐早已与叶家义绝,嫁给官令宸了,再去追究也没什么意思。但这事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原想着找机会给她点颜色瞧瞧,来个其人之道,她倒是好,我没去找她的麻烦,她倒先找上门了。仍是施展的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所幸,夜路走多了,总算碰到鬼了,居然在你这儿阴沟里翻船。足够令她回味无穷了。”
“这老妇年纪都一大把了,就算把她杀了,她也够本了。所以,想要报复她,就得从她最在意的人下手。你总是觉得杨丽娘无辜,哼,我可不那么认为。”
流言,绝对是坏女子幸福的最大杀手。
杨老夫人不料自己算计了别人一辈子,临到头来,反被别人给算计。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气归气,到底是经历过大风浪之人,病了没几天,就又振作精神了,并把此次打击视为刻骨教训,要引以为诫。
杨老夫人抗打抗压能力确实不含糊,连凌峰本人也不得不叹服此人超乎常人的毅力。
但这世上,又有几个像杨老夫人这样的异类呢?
杨老夫人也没有料到,自己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孩儿,被流言袭击后,就变得一蹶不振。意志消沉到甚至要出家做姑子。
从来没有服过输,就算当年被太子妃当场难堪都没有击垮她的脊染的杨老夫人大怒,甩了杨丽娘一巴掌,大声念了“天将大任于斯人矣,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等大道理,又把已逝丈夫当年从一穷二白经过三十年拼搏奋斗为一代首辅的丰功伟绩,其中最离不开的就是化悲忿为力量,逆境生存的勇气……杨老夫人用她庞大的言语力量,来鼓励杨丽娘,要她不能放弃希望,一定要振作精神。打击只是一暂时性的,风雨过后,总会有彩虹……
杨老夫人正说得口沫横飞,忽然吴嬷嬷脸色大变地在她耳边耳语几句,然后,杨老夫人双眼一番,晕死过去。
虽然后来经过大夫抢救,救回了性命,但杨老夫人却落得半身不遂的下场。大夫说是风瘫。
“吴嬷嬷与那老妇说的是什么呀?”
凌峰神秘一笑:“简单,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杨老夫人多年以来,总爱拿流言,或用似是而非的谣言来打击异已,多年来屡试不爽,尤其每每在丈夫与政敌政见相左或紧要关头时刻,杨国瑞的政敌总会传出或名声或私生活或内宅或道德方面的污点。虽然后来仔细排查,也只是些无中生有的事儿,但人人都爱拿“空茓不来风”之类的话来武断认定,杨老夫人这招本领早已玩得炉火纯青,信手牛来,每收奇效。
这回,凌峰也有样学样。
“我也只是让人传了则消息,又恰巧让杨家的奴才知晓。杨老夫人纵容女儿污人清白,毁人名声。还纵容孙女抢夺有妇之夫,并使下作手段,以制造谣言,毁人名声,指使人冒充道姑妖言祸众等险恶行事,以达目的,惹犯众怒,死不悔改。有言官看不过去,已密告圣上。圣上已着令宗人府彻查此事。若事情属实,必收回杨老夫人诰命衔。若事态严重,已被放在名臣阁杨国瑞的灵位,也有可能被搬出来。更甚者,还有人密谏圣上,让圣上收回地方官府对杨家的贡奉。称杨老夫人行事险恶,用心歹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擅以毁人清白污人名声以达不可告人的目的。无德无义之人,必收回诰命,怎可再享朝廷恩荣?”
杨国瑞身为前朝首辅,功勋卓越,死后灵位被放入名臣阁享受朝廷贡奉,杨家也因此列入清贵之列。如今,杨家依然享受朝廷奉禄,今上还明文规定,杨老夫人一日在世,地方上就得以百之其一的税赋供养。
泉州城商业渐显,依靠海港重地,其税赋已位居福建全省之冠。百之其一的税赋供养,也是了不得的数目。杨家靠此恩荫,只要杨老夫人活得够久,杨家至少还能尊荣三代。
若杨国瑞因夫人子女不争气,灵位被移出名臣阁,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惹人笑谈。失去圣眷恩荫的杨家,必然覆灭。不止杨老夫人经不住这种打击,杨氏族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徐璐乍舌不已,果然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凌峰这一招斧底抽薪,断其根源的法子,实在是厉害。比她东打一抢西晃一炮的行径,高低立现。
“圣上真会照做?应该不至于吧。”徐璐说。
凌峰哂笑,“那可难说,若是让杨国瑞生前的政敌知道他们当年全是受了杨老夫人暗算,如何会善罢甘休。想必杨老夫人心里也是门儿清。应该也想到了事情的严重后果,此事已击中她的软肋。如何还抖得起来?”
“应该只是谣言吧?”徐璐问,就算真有人上书密告,京城离泉州可不近,再是政令通达,也需得十日半月方有消息,短短三五天内,是绝不可能的。
凌峰唇角微微弯起,“是。人人都知道这是谣言,但心中有鬼的人,就不会这么想了。”
------题外话------
我那男人真是死性不改,说他无数万遍,一个订单的货,抽真空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别与别的订单弄混了。并且抽好后,同一个订单的,都装进一个箱子里,别到处乱放。这样我才方便择货。说了无数万遍,仍是不吸取教训,又给我乱放。说他就左说左对,右说右对。害得我拿着单子,满屋子转,转得我几乎要溃溃了。耽搁了好多时间,气死我了,害得我没有看成钟大帅哥。
第179章 因果
杨老夫人不但心中有鬼,还藏着几只大头鬼,她自己做了多少事儿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历代来多少名臣被不孝子孙牵累的,当听到圣上有可能取消杨家殊荣,要把丈夫的灵位移出名臣阁后,只觉天都要榻下来,紧张惊怒,天眩地转,人就瘫倒下来。虽经由大夫抢救,勉强恢复过来。然得到消息的杨氏族人一股脑奔往杨家,气势汹汹质问事情经过,言语中对寡嫂全无敬意,甚至还有可能要把罪魁祸首的丽娘拿去沉溏,杨老夫人急怒之下,再一次双眼一黑,倒了下来。这回就没刚才幸运了,真正落得半身不遂的下场。等后来知道只是谣传后,更是气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大怒之下,原本只有半边脸瘫掉的她,这回子连大半个身子都没法动弹了。
得知杨老夫人手脚不能动弹,歪眉斜眼,话也说不俐索,吃喝拉撒全要人手服侍,风光了大半生到头来落得这般下场,徐璐只觉通体舒泰。
亲自登门看望了杨老夫人,在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对自己怒目斜视时,徐璐大惊小怪地叫道:“老夫人,您怎么就成这样了?先前都还好好的呀?”
尽管大家都知道谣言有可能就是徐氏所为,但杨家诸人早已被整治得没了任何脾气,反而还说了几句自责之话。
徐璐凑近杨老夫人,语气沉重道:“老夫人,您一定要保重呀,先夫人在地上有知,恐怕也会不安的。”
“外头那些杀千万的,真真是可恨,什么谣言不传,偏要传这些无中生有的。连累老太太您成了这样。爷知道后,很是自责,都不敢出现在您面前了。原来,确是有言官密谏圣上,要撤去杨阁老在名臣阁的灵位。爷当时信以为真,还曾对我感叹说,杨家祖父功勋卓越,没曾想死后却让不孝儿孙连累,真真令人唏嘘不已。当时爷只是说说而已,没曾想,被那不长眼的奴才截了半句就往外传了。”
徐璐又装模作样地自责着,白氏丁氏心头发苦,果然凌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对石破天惊。可叹婆母不自量力,如今落得这般下场。
杨丽娘站在一旁垂泪,怨毒地剜了徐璐一眼。但她已经被徐璐整怕了,就算恨得滴血,却也不敢多嘴半句。
杨老夫人面部表情不动,一双斜三角眼却似要生吃她。
徐璐前脚刚回去不久,当天晚上就听到杨老夫人逝世的消息,先是大惊,然后是自责,呆呆地问:“该不会是我把她给气死了吧?”
正在看书的凌峰头也不抬地道:“别往脸上贴金了,你还不够格。”因丫头全被打发了出去,凌峰就恢复了他的蛇身,长长的蛇尾,从床上一直迤逦到地上,蛇尾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地面。
徐璐不爽地瞪着他的侧面,这男人以前还算是不错的,偶尔还会说两句甜言蜜语,可最近这阵子,却总爱打击她,话也说得刻薄,也不怕她受得了受不了。
“爷是不是看我不顺眼了,怎么总是爱打击人家?”徐璐闷闷地道。
凌峰双眼不离书,“打击你了吗?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屁的实话实说。徐璐真想给他个暴栗子,但又没那个胆子,只好瞪着一双圆滚滚的杏眸,恶狠狠地与他的后脑勺作撕杀。
看书看得差不多后,凌峰放下书,正要移动身子去净房。忽然发觉自己的尾巴收不回来,似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的,定眼一瞧,不由哭笑不得。
原来他的蛇尾一端,不知何时,被绑在床柱上,并且还打上了死结。刚才看书看得太入迷,以至于没有察觉。
蛇尾稍用力,没能扯回来,再继续用力,得,床都被摇动了,尾巴也扯痛了,依然没能挣脱开来。他又实在懒得亲自去解开,便推了推身边弓着身子的人儿。
“别胡闹了,快给我解开。”
徐璐动也不动,似乎睡着了。
他才不信她真会睡着觉,语气威胁,“再不行动,我可要生气了。”
床上的人儿依然没有动静。
凌峰无耐,只好自己移了过去,把自己可怜的尾巴解救出来,也不知这丫头哪来的胆量,居然趁他不注意时,把他的尾巴缠在床柱上,不但绕了几大圈,还打上死结,难怪刚才挣脱不开。
徐璐并未睡着,耳朵一直竖着的,看他自己解开被绕的尾巴,偷偷地笑了,在心头暗爽:活该,叫你欺负人家,叫你说话刻薄,叫你嘴上不积德。
过了一会,没有听到动静。徐璐有些不耐了,不过仍然保持着侧睡的姿势,在心里想,他现在在干嘛吗?为什么没有动静了呢?
不行,现在不能认输,明明打定主意不理他的。不能这么快就破功。
又坚持了一会,依然没有动静,徐璐纳闷了,不得不翻了个身,就看到他正静静地立在床前。精壮的身躯下,是一条滚圆的蛇身,他正背对着灯光望着自己。
徐璐吓了一跳,没好气地说:“干嘛呀,不准备睡觉了?”
凌峰没有说话,目光静静地望着她,身后的尾巴俏皮地在毛毯上拍打着。
徐璐奇怪了,上下打量他,正要说话,忽然有个冰凉的东西往自己裤腿里钻,赶紧揪住那条冰凉凉的东西,“又在使坏了,哼,看我不收拾你。”两手用力,恶狠狠地揪着裤腿口婴儿手臂粗的蛇尾,轻轻拍打着,“看你还使坏,看你还使坏。啊呀……”尾巴微微一使力,就脱离了她的控制,并且非常刁钻地圈住了她的腰身,徐璐尖叫一声,人已被一圈圈地卷了起来。她拼命挣扎着,却徒劳无功,整个人全被蛇身缠得动弹不动,她拍打着蛇身,大叫:“干嘛呀,快放开我,不然要你好看。”
凌峰仔细观察她的反应,她对缠在身上的蛇身,并不见惧怕,只有恼怒和生气,不由问:“不怕我了?”
“怕你干嘛?了不起有条蛇尾巴,得瑟什么呀?”徐璐挣脱不开,尤其这可恨的家伙,居然在她某个地方留恋不舍,弄得她又痒又难受,却又毫无办法,不得已只好恶狠狠地叫道:“你的尾巴在干嘛呀?快放开我,不许碰我,不然我剪了他。”
那条可恶的尾巴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发可恶地逗弄她,弄得她全身发热,娇喘吁吁,她实在没有想到,她会胆大包天到与一条人蛇共舞,并且还相处和睦。往前一年,打死她都不会相信,她的丈夫居然不是人,而是一条人首蛇身的怪物。
凌峰最终还是放开了她,不过那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只是等把她就地正法后,身下的人儿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显然被折腾得不轻。望着他气嘟嘟的脸,他微微一笑,躺到她身边,手臂一使力,把她整个人圈在自己怀中,爱怜地吻了她的脸颊。
连他本人都很难相信,他这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妻子,居然这么快就接受了他的蛇身,不但如此,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在她面前,已全然放下戒心,连她暗中使坏拴自己尾巴都没有察觉。
恢复蛇身的他,一向是散慢而随性的,但警惕性一向很高,衡芫院周周围,或明或暗布置了无数高手,只为防止他的秘密被武艺高强的梁上君子偷看了去。
他的警惕心一向好,却在她面前,全然无防备,甚至让她阴谋得逞都没能察觉。
是他的警惕之心下降了,还是自己的身子已全然接受了她?
如果是后者,还真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
不过想到她刚才面对自己的蛇尾全然无惧反而还乐在其中的场景,心窝处又传来暖意。
再一次搂紧了她,亲吻了她光洁的额头和胖苹果般的脸颊,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的悸动,凌峰一手放在她的后背,一手圈住她的肩膀,如抱婴儿般,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五月间的泉州,气候宜人,正是适合外出踏青走亲访友的大好时节。偏出了杨老夫人这一档子事,没的感叹两句,死的真不是时候。
尽管与杨家已形同水火,但脸厚心黑的凌峰,穿着一身黑衣,亲自去人家灵前,哭了两声,掉了几滴眼泪,沉痛道:“虽说祖母生前做了糊涂事,当时我也恨透了您老人家。可人没了,反而又念着老人家的好。若时光可以重来,我决不会让徐氏来惹您老人家不开心。”
说着说着,越发不可收拾,又说了祖母生前对他是如何的慈爱,如今老人家走了,他却没有任何轻松,反而只觉难受。
徐璐暗地揪了他一把,这个混蛋家伙,果然当官的个个脸厚心黑,演技过人,他本人不也如此?真要讲演技,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爷。”徐璐也红着眼,拼命地拿帕子抹眼,她声音哽咽道,“都是我把老太太气没了,您要怪就怪我吧。是我的错,是我把老太太气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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