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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屠夫的娇妻 > 第69章

第69章

凌峰沉痛地望着她,“不,应该是我的错。让人抓秦氏,拘禁丽娘都是我向官府下的令。你去杨府讨还公道,也是我默认的,真要讲过错,应该是我。”

徐璐哭得双眼红肿,“说来说去,还是要怪我。爷也只是为了替我出气。”她哭得伤伤心心,眼泪流过不停,前来悼丧的人原本还颇有微辞,但见徐璐这般模样,反而不好受了,甚至在心里想着:果然是心地善良的,人也并非她逼死的,却哭成这样。显然也是至真至­性­之人。

刘夫人看不下去了,赶紧

杨家人见他们夫­妇­伤心,不假作假,也抛开了原先的成见和不满,甚至杨二太太丁氏还上前来劝慰了几句,“凌夫人,这可不关你的事。是我们老太太气­性­大,被人顶了两句。一怒之下,就没能挺过去。”

白氏也抹着眼泪,怒道:“都是那林氏,好狠毒的心,若非她故意气老太太,老太太如何说走就走?”

徐璐垂泪,却在心里讶然,林氏,哪个林氏?

刘夫人见徐璐双眼红肿不成样,赶紧上前拉过她,细声安慰:“妹妹也别自责了,我理解妹妹心思,老太太对你做的那起子事,换作是我,都会恨不得捅她两刀子。不过人都是那样,恨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她去死。可人真的没了,又觉得可惜。又会心里愧疚,我理解妹妹的。可妹妹也别把罪往身上揽,老太太真不是你害死的。”

“刘家姐姐,你不会骗我吧?老太太真不是我害死的?”徐璐抽抽噎噎地说。

“真不是你。气死老太太的是王家二夫人。”刘夫人三言两语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其实,有关杨老夫人的死因,外头众说纷纭,有说是被凌峰夫­妇­生生治死的,也有的说是夜路走多了,总算碰到了鬼,此谓报应。又有人说,当年杨老夫人以下作的方式毁了王夫人的名声,害得王夫人堂堂侯府之女,却只能饮恨嫁入商贾。如今杨老夫人瘫焕在床,王二夫人高兴之下,便亲自登门,奚落讽笑了一翻。杨老夫人怒急攻心,就给活活气死了。

刘夫人虽然说得简短,但出了杨家灵堂,自有好事的­妇­人,上赶着来告知徐璐。

原来,那日徐璐前脚离开杨家,后脚王二夫人就去了杨家。

没有人知道,王二夫人与杨老夫人居然还有着深仇大恨。那日王二夫人来到杨老夫人床前,说的全是讽刺讥笑的话,还把当年的事儿又重新说了遍,言语间全是无边的怨毒和幸灾乐祸。

杨老夫人本来已半身不遂,正是悲忿的时候。王二夫人的话更是刀刀直戳她的心窝,尤其王二夫人还诅咒杨家上下,也必会因她曾经种下的恶因,收下苦果。

“等着瞧吧,他日你恶事做绝,如今报应临头,­阴­勾里翻船的滋味不错吧?先前有关你的种种谣言,全是我放出去的。我就要让你尝尝被谣言攻击的滋味。怎样,是不是很好受?”

“当年你为了一已之私,就害得我名声尽毁,不得不远嫁福建,这笔账,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呢。可惜,我还没行动,你就自己遭了报应,真是老天有眼。”

“虽说你现在瘫了,但你的好日子还没完呢,你且瞧着吧,有你这样的母亲,你女儿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还有你那孙女,你不是一心要把她嫁入高门吗?我看,现在就算倒贴都没人要。”

王夫人说了个痛快,杨老夫人也气了个痛快,最后,王夫人说到尽兴处,又说了句:“这些年来,无时无刻都想看你糟报应。如今老天总算开了眼,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心安了。”

杨老夫人最终被激得口吐鲜血,双眼暴睁,不一会就去了。据说死的时候,眼睛都还睁得老大,显然是死不瞑目。

徐璐早就从林夫人嘴里听说过杨老夫人与王二夫人之间的恩怨,对于被生生气死的杨老夫人,倒也没什么惊讶,不过自己也算安心了。只要杨老夫人不是自己气死的就好了。

也多亏了凌峰的卖力表演,杨老夫人的死,虽然轰动一时,但因她在临死前才被人揭发了真面目,以至于墙倒众人推,尽管丧事办得还不算差,但大家都知道,杨老夫人没了,杨家享受的官府优待也就没了。若杨家再无优秀男儿支撑门庭,没落是迟早的事。

……

第180章 尊荣信任

从杨家回来后,徐璐一直在家闭门不出。不是人懒,而是没法子见人。

生平第一次使用姜汁,效果奇好,以至于双眼红肿得厉害,又痛又辣,无耐之下,只好躲在家中,美其名曰:爷们伤心杨老夫人逝世,愧对先夫人,对着先夫人的牌位痛哭,以至于茶饭不思,她则在家服侍爷们。

外头的人却半是感动,半是无耐,主要是替徐璐无耐,都觉得她这个继室当的太憋屈了。

面对外人的怜悯同情时,徐璐的表现也可圈可点,神­色­憔悴却又故作坚强,更是让人颇不是滋味,果然继室不好当呀。

但徐璐越是无耐,外人越发不屑杨老夫人,人都进棺杨了,还这么的不消停。

此后,凌峰徐璐也因双方太过优异的表演天赋,而相互取笑。

徐璐取笑凌峰:“真要论演技,爷才是个中好手。妾身自叹不如。”

凌峰则笑曰:“夫人演技,那才是惊天地泣鬼神。”如今外头都在传闻他对徐璐不好,徐璐在杨老夫人那受了那么多委屈,他却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还在不恰当的时机里,去祭奠元配。

徐璐捧着脸,啐弃道:“都是跟爷学的,唉,以前我从来都是纯洁可爱,可自从跟了爷后,就给学坏了。果然是近墨者黑呀。”

五月底,徐夫人合着成氏之力,总算清点了徐梦兰在泉州的所有嫁妆财产,也成功扛过了吴家后来的疯狂反扑,准备起程回京。

因这一趟泉州之行,得了天大的好处,又与凌峰关系更进一步,也把以前的间隙一笔沟销,徐夫人很是高兴,人逢喜事­精­神爽,尽管徐夫人一直对外宣称,她高兴于女儿脱离苦海。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她是高兴于徐家平白多了四十万银钱罢了。

徐夫人把徐璐叫到一边,悄声道,“京中有位姓路的太医,医术极是厉害。今年过年无论如何也要回京一趟,到时候姨母陪你一道找他去。”

显然,徐璐嫁给凌峰十个月了,肚子依然没动静,徐夫人也认定徐璐不能生养的事。但因她对徐璐有了好感,也就没有生硬八冷地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自己不能生养,就得赶紧给爷们安排通房妾室”等冰冷无情的话来。

徐璐尽管不愿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但徐夫人一片好意,也就点头心领。

等徐夫人走后,徐璐又去了张天赐家一趟。得到的结论,仍是和原来一样。张天赐仍然对她说,有空得把爷们也一道带赤来让他瞧了,才好下结论。

显然,张天赐的意思,有可能是凌峰的问题。

但凌峰先前曾有过孩子的呀?怎么可能会是他的问题呢?

张天赐捋着胡须,淡淡地说:“自古以来,大家都觉得生孩子是女人的事。其实不然,站在医者的角度,子嗣问题,应是夫­妇­双方的问题的。老夫刚才给夫人诊过了,夫人脉相平和,身子健康超乎老夫人想像。一般而言,女子多少都有血亏气虚等症状,但这些毛病夫人都没有。也有身子健康之人无法孕育子嗣,那就是宫寒问题。然刚才老夫仔细把脉,夫人身体,确是宜生养的好身子。”然后,张天赐又说了男子方面的问题,男子随着年纪的增长,受孕能力也会逐年下渐,饮酒过度,或长期饮食不当也容易引发问题。而子嗣大计需夫妻双方共同努力,当看一人,也是不全面的。

凌家富贵,饮食方面都有专人负责膳食,营养搭配,再均衡不过了。至于饮酒问题,那就更无稽之谈了。凌峰虽然也饮酒,但一般都是适量的,绝不贪杯。

徐璐却越发愁眉不展了。

与她一道前往的管大娘则宽慰她说:“少夫人不必忧心,大夫都说了,横竖又不是您的问题。”

徐璐依然闷闷不乐。

管大娘也满同情她的,自己身子健康,问题却出在男人身上,但这辈子也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子嗣了。身为女人,明明身子健康,却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确实是件残忍的事。不过也亏得凌峰是凌家独子,否则,因无子嗣而让世子之位旁落也是有可能的。

管大娘又安慰了徐璐一通,并委婉劝她,早作打算,以免被动。就算这辈子不能有孩子,但凌家情况特殊,凌家两代子嗣皆凄凉,但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从凌家旁支偏系里过继一个就是了。

虽然非自己生的不会与自己亲,但大面上过得去就是了。

徐璐却没有接话,只是说:“这事儿还是不要让爷知道了。”她顿了下,又继续道,“若当真无子嗣,我也认了,但不能让爷知道这是他的问题。”

“这是为何?”尽管管大娘也很尊敬凌峰,但同是女人,她仍是偏向徐璐多一些。男人不能生养,总比女人不能生养好些吧。至少,婆母不会拿这个来怪罪媳­妇­了。

徐璐轻声道:“因爷只是庶出,已经够艰辛了。若再传出不利的消息,更会让人攻击他。”上回凌九的嘴脸,她至今都记忆犹新。凌九之所以敢明张目胆算计她和凌峰,除了仗恃长辈身份外,主要还是凌峰庶出的身份,让凌九生出想拿捏就拿捏,想算计就算计的心态。如果凌峰是嫡子,凌九肯定又会是另一番嘴脸了。

再则,虽说世俗对女人多有苛刻,但男人不能生养就与无法人道挂钩。凌峰堂堂大男人,若被人误会成那方面不行,绝对是严重的打击。尽管他那方面很厉害,但总不至于带着张嘴巴到处去说吧?

管大娘张大了嘴,“少夫人的贤惠,举世无比。现在我才知道,世子爷娶了您还真不亏的。可是,这样一来,少夫人您就要承受更多的压力了。”想着她瘦弱的肩膀得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严厉刁难苛责,管大娘并不苟同的。对她来说,尽管男人不能生养确实有损面子,但总得告诉长辈吧?长辈就算失望,但自己的孩子哪会过多苛责的道理。少不得还得想办法,去族里过继子嗣或是想别的办法的。

世人皆心疼自己的孩子,却会用挑赐的眼光看待媳­妇­,儿子不能生养肯定得藏着捂着。若媳­妇­不能生养,那肯定又是另一番嘴脸了。别人巴不得责任外推,徐璐倒是好,还主动承担。

管大娘实在不能理解,媳­妇­在婆家本来就受压制,若再因无法生养,日子肯定越发艰难。

“少夫人,女人贤惠,家族才能兴旺。但也不能这般贤惠呀,那样会适得其反的。”管大娘敛起笑脸,一脸郑重。

徐璐沉默了会,最终摇了摇头,“我已经决定了,就这样罢。还请大娘替我保守秘密。”

“可是……唉,您这是何苦呢?”

徐璐微微笑了起来,眼神却坚毅:“因为他给予我尊荣和信任,我不能只安享富贵。”

五月末,泉州的天气已带了些许闷热。徐璐也减少外出,专心在家管理家务,算账,并及时关注外头的各类信息,连小道消息也不放过。

据说,赵东海之女赵玲玲已是妊娠后期,大约两个月后就要生了。赵夫人已开始给未出世的小外孙张罗起了­乳­母,却因卓家(赵玲玲的夫家)不满而作罢。

刘夫人的闺女刘盈盈,也进入正式议亲阶段,据说经过千挑细选,已选了三个优秀男儿,其中刘夫人最满意的是福州知府陈天民的三公子陈想。陈三公子今年十七岁,已经考中秀才,出身官宦之家,家底也丰厚,女儿嫁过去也不吃亏。但刘向东却看中了副总兵赵盛奇的儿子赵又廷。

“不是我瞧不起武将,而是那赵又廷,生得黑黑的,长得也不怎样,年纪也偏大了,脸上还有好些疤痕,如今也只是个小小的百户,成日里只知道呈强斗狠,盈盈自小娇生惯养,如何受得了?可老爷却说我头发长见识短。哼,我见识短,他眼光就好了?赵盛奇虽是从三品的官儿,可到底只是武将,如何比得上父亲是知府,家底又丰厚,门路又宽的陈想?”刘夫人在徐璐面前兀自忿忿抱怨。希望徐璐站在她这边一道谴责丈夫的短浅目光。

徐璐因没见过陈想,也未见过那赵又廷,倒是不好发表意见,只是说:“刘大人眼光一向好,姐姐也该给刘大人一份信任的。说不定那赵家公子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刘夫人忿忿地道:“长得又黑又瘦的,光第一眼就瞧不上了,还有何可取?”刘夫人一心认定陈家三公子就是不错,俊秀斯文,模样儿也是白白净净的,一表人材,怎么看就怎么喜欢。

徐璐浅笑,世人皆爱白面书生,做丈母娘的也是如此呢。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光有外表可行不通的,还得有内在条件才成。

过了没两日,刘夫人又脸­色­铁青地来找徐璐。

徐璐看她脸­色­不对劲,也不客套,问:“怎么了,脸这么黑。”

刘夫人也知道徐璐不摆架子,一向随和惯了的,她也没有多少顾忌,一ρi股就坐在徐璐隔几的椅子上,拍了茶案,“刘家欺人太甚。”

“刘家,哪个刘家?”

刘夫人恨恨地捶了茶几,“除了淮安伯府刘家还能有别家,像他们那般大胆无耻吗?”

徐璐目光一闪,“他们怎么惹姐姐了?”

“刘家才刚休了秦氏,如今倒来打我家盈盈的主意。呸,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徐璐先是茫然,然后是默然,最后说:“姐姐消消气,只要刘大人和姐姐不同意,他们还能强娶不成?”

刘夫人一脸苦大仇深,“可问题是,这帮人可恶之极。若按正常渠道说亲,我都不至于这般生气。而是那刘家欺人太甚,明的不成,居然来暗的。今儿个,我带闺女去袁家玩。刘家人也在场,我在前厅里与夫人们说话玩笑,盈盈与小姐妹在后花园里玩,与一群小姐们推打嘻戏,不知怎的,就被人推进了池子里。那刘老二不知打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毫不犹豫就跳下水救起了盈盈。”

徐璐大惊,说:“姐姐怀疑,刘家人故意算计盈盈?”

说到这里,刘夫人已经是咬牙切齿,“由不得我不这样想。我家盈盈虽说任­性­骄纵了些,但绝对不会在别人家这般鲁莽。盈盈后来与我说,她与袁家小姐嘻闹的时候,不知谁在后头推了她一把,这才落到水里。更巧的是,盈盈才落到水里,那刘家老二很快就出现了。更可恨的是,那池子并不深,盈盈虽被弄得全身湿,却还不到溺水的地步。偏那刘老二多此一举,反倒让我家盈盈落了不是。真真是气死我了。”

徐璐默然,如果事情属实,那么不排除人为算计的结果。刘盈盈落水,刘家老二下水救人,少不得有了肌肤接触,这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一旦传扬开去,短时间内,估计刘盈盈的婚事也不会顺利了。

“我理解姐姐的心情,但这事儿急不得。总得想个法子,把影响减至最低才是。”徐璐安慰刘夫人说,“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刘家是何反应?”

刘夫人气了一会儿,又恢复如常,恨声道:“刘夫人倒是来过一趟,只是替刘老二向我家闺女道歉。哼,明知他们算计在先,我却还得向人家道谢,真真是憋屈死我了。”

“刘夫人没有提不合理的要求吧?比如说,娶盈盈为妻什么的?”徐璐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没有修饰好语言,刺激了这个为母则强的人。

刘夫人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临走时倒是说了句话,‘虽说我家小子只是单纯为了救人,可到底对姑娘名声不利。我有个不情之请。若是夫人瞧得起我家小子,是不是可以考虑我家小子?’哼,做他的春秋大梦。就算我闺女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这种人家。都休过妻的人了,我还要把盈盈嫁去,我是疯了么?”

刘家休掉犯了事儿的秦氏,虽是人之常情,但也证明,刘家人的凉薄。今见刘向东显达,便生了求娶的念头,万一哪日不好了,盈盈也会落得秦氏的下场。尤其刘向东还是审判秦氏的朝廷官员,刘家居然要娶处死前妻的官员之女,怎么想就怎么不安好心。

“姐姐先前不是正在给盈盈物­色­婆家么?眼下如何了?”

“原本明日就去见陈家,可平白无故的出了这档子事,真真是气死我了,也愁死我了。”

“听姐姐的话,似乎仍是决定了陈家?”

刘夫人不好意思地道,“是我个人的意思。上回在袁家喝酒的时候,与陈家哥儿有幸见了一面,这小哥儿生得还不错,还特别有礼貌,彬彬有礼,又斯斯文文的,虽然有些腼腆,看上去教养也还不错。多方打听,才知道是福州知府陈天民的幼子。年方十七,已是秀才身份了。听说妹妹与陈家比较熟吧?就烦请妹妹帮忙牵个线,可好?”

与徐璐相处久了,刘夫人也知道徐璐­性­情敦厚,人品也靠得住,嘴巴也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自己的主意拿了出来,“原本老爷还一心觉得赵家哥儿好。但因出了刘家这档子事,老爷也觉得,短时日内,盈盈也甭想在泉州城找婆家了。而陈家远在福州,想来短时日内也不至于知道这事儿。等事儿成了后,也都是几个月后的事,那时候谁还记得盈盈与刘家的糟心事儿?”刘夫人诚恳地看着徐璐,“所以这事儿还得请妹妹帮忙牵线才成。”

徐璐抚额,想不到绕来绕去,居然绕到她身上了。

晚上凌峰回来,徐璐苦笑着把刘夫人的事儿说了,最后揉了揉眉角,“刘夫人说这事的时候,我都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我才多大年纪,能懂什么呀,就要跑去当媒婆,真真是羞死了。”

凌峰笑道:“刘向东是泉州知府,陈天民是福州知府,论品秩,双方持平。但真要论地位,泉州因地理环境和眼下的局势,倒又胜陈家一筹。不过低头娶­妇­,抬头嫁女,刘家陈家若成功联姻,好处倒也不少。”

徐璐明白凌峰的意思了,也不去难为情了,低头想了想,说:“那,不如我请陈家人一道来咱们家吃茶,到时候再请刘夫人也来,不论亲事,全当串门?”

凌峰又笑了起来,“把人家大老远的叫来,就只为了吃咱们家的茶,凌夫人好大的排场。”

徐璐没有生气,只是得瑟地说:“就算只是喝口水,他们也会来的。”

“哦,这么有自信?”

“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谁的夫人。”徐璐皱起了鼻子,露出娇憨又不可一世的模样来。

------题外话------

我从来不知道,活这么大把岁数了,居然让钟汉良给迷倒了。话说,这世上肿么有这么帅的男人呢?以前还真不知道有这号人物的。我都多少年没有看过电视剧了?

第二卷 凌家有­妇­ 第181章 不睬

凌峰爱极了她得瑟的娇憨模样,又想起了一件事,心头更是暖暖的,忍不住把她拉进怀中。

被困在他怀中的徐璐很是讷闷,忍不住道:“怎么了这是?不会是你那第三条腿又忍不住了吧?”

凌峰愣了下,“什么第三条腿?”

她指了他身体某一处,隔着薄薄的雨过天青绣暗纹的直缀缎面长袍,还调皮地曲起指头弹了弹。

凌峰打了个机灵,握着她的手,低道:“想玩火?”

她抑起脸,白­嫩­无瑕的脸蛋上尽是调皮挑衅,“就要玩火,你又待怎的?”

眼前这张粉白圆润的脸儿,怎么看就怎么可爱,怎么摸都摸不够,凌峰爱死这张脸蛋儿了,忍不住又抱起她,捧着她的脸就狂亲一气。

被他下巴处的青茬刺得微痒微痛,徐璐没好气地推开他,“说正事呢。”

“等会子再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

随便找了个理由,差人去福州陈家一趟,当天就得到回音,三日后,陈夫人携两个媳­妇­及幼子陈想,一道登门作客。

负责送信的凌勇家的恭敬地对徐璐笑道:“陈夫人对奴婢可客气了,不但赏了奴婢银子,还赏了奴婢一箩筐才从海里打捞起来的扇贝,说送给夫人尝尝鲜。奴婢怕路上坏了,快赶慢赶,总算赶了回来,都还活着,刚好可以孝敬少夫人。”

扇贝又名海扇,其­肉­质鲜美,营养丰富,它的闭壳肌­干­制后即是“­干­贝”,被列入八珍之一。徐璐看着也眼馋,足足一箩筐的海扇,又大又饱满,徐璐笑着说,“辛苦了,先拿进厨房,让厨房的单独给你做两盘子,带回去给你孙儿也尝尝吧。”又看她风赴尘尘的,又赏了她一小筐又大又圆的苹果桂圆,一些茶果点心也让豆绿用桑纸包好,“给你小孙子带些回去吧。”

凌勇家的高兴坏了,千恩万谢接过,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对自己的儿媳­妇­道:“现在这位少夫人呀,比先前那位可是大方多了。”

媳­妇­韩氏却说,“但这位罚起人来,也不手软呢。”

凌勇家的知道这个儿媳­妇­在替先前被徐璐撵走的秋香不平,警告她道:“秋香若非心大,少夫人也不会撵她了。哼,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原是想让你妹子做世子爷的妾,你好沾些光吧?你也不想想,秋香就算做了世子爷的妾,少夫人岂会不防备她?你是秋香的姐姐,少夫人会就算不防着咱们,但要紧的差事也绝不会有咱们的份了。你这个猪脑袋,只是个妾罢了,能大得过主母?”

胡勇家的媳­妇­不吭声了,看着吃点心吃得津津有味的儿子,又不甘心地道:“可秋香到底是我亲妹子,如今被送进了庄子,嫁给那粗鄙的老灶婢的儿子,好好的一朵鲜花Сhā在牛粪上,秋香这辈子也算是完了。”

胡勇家的叹口气:“那又能怨谁?怨少夫人么?你也不想想,你怨少夫人,少夫人又不会少块­肉­。赶紧把脑袋给我拧过来,把少夫人交代的差事好生办妥了才是。少夫人奖赏是丰厚,但罚起人来,也是要脱层皮的。你要自己作死也别拉咱们一大家子下水。”

其实,对于办事不力的下人,徐璐一般都是冷处理,也不打骂,只是以后不会再重用就是了。屋子里的老人,大都是拖家带口的,若没了差事,就捞不到油水,除了那可怜兮兮的月例,哪养得活一大家子。尤其徐璐改了赏罚制度,平时一般不奖励银钱,只到了逢过年节,才会根据上一年办事得力程度,直接给予银钱奖励。去年过年,还有位管事一大家子一口气得了上百两银子的奖赏,这可羡死了其他奴才。之后徐璐交代下来的事,不管大小,都办得格外妥当。

……

三日后,陈夫人果然到来,带了两个儿媳­妇­,柳氏和华氏,虽然徐璐未在请柬上明讲,只略略提了陈想的名字,依陈夫人的­精­明,自然明白,督抚夫人主动对陈家抛出善意,陈家肯定得抓住。唯一的天线已让华氏那个蠢货差点剪断,如今人家特地把天线伸过来,再不紧紧抓住,那就不配为官了。

陈夫人原本也不想把华氏带来的,但架不住丈夫的劝说,也就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带了华氏来,但在路上,也是警告了好几回的。

“凌大人是安国侯世子,又简在帝心。凌大人年纪轻轻,就是位高权重的一方督抚,就算无法让老爷更进一步,却可以让老爷的乌纱帽不保。”

自从得知徐璐的真实身份后,华玲这阵子就没有一天顺心过了。不止婆母看她不顺眼,连丈夫也是成日里黑口黑面的。这回人家稍稍抛句话来,陈家上下就赶着巴着,大老远的也要赶过去,只为了人家轻飘飘一句话“自上回一别,已有半载,家中无事,特请夫人前来寒舍品茗,还望夫人赏脸。”自己的婆母就兴奋得见眉不见眼,为了今日登门作客一事,把下个季度的花用都提前预支。

想着婆母对徐璐的巴结,及对自己的警告,华氏心头说不出的滋味,又苦又酸,甚至不止一次想着,再是尊贵,也不过是继室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得瑟成这样,难道她不知道花无千日红的道理?这么张扬,当心被捧得越高摔得就越惨。

尽管心里不忿,却是不敢表现在脸上。对于婆母重三遍四的警告,华氏也一概喏喏称是。

陈家的马车才刚抵达泉州城,已有凌家的下人前来接应,并且非常恭敬,礼数做得很足。陈夫人越发高兴,觉得这一趟不虚此行。

来到凌府,望着洞开的中门,陈夫人越发激动了。虽然徐璐未曾在中门外迎接,但她身为上峰官眷,去上峰家中,也从未走过中门。但这位凌人却给了她足够的尊重,让人大开中门,这可是对客人的极大尊重的。

一路走来,遇上的不少凌家仆­妇­,全恭敬立于一旁,福了身子后,就低垂着头,等她们一行经过,这才步覆匆匆离去。

陈夫人见这些仆­妇­极有规矩,不由暗赞,不愧为勋贵之家,连仆­妇­都调教得极为规矩。

徐璐在垂花门处迎接客人,她身边还跟着刘夫人,陈夫人以前在赵东海家曾见过一面,倒也不算陌生。徐璐轻快地与陈夫人寒暄了几句,又亲切温和地与柳氏华氏等人见礼。

“大­奶­­奶­一路辛苦了。大表姐,你也辛苦了,一路赶来,也累着了吧,快里边歇歇。”徐璐温文笑着,温和又有淡淡的矜持,上峰夫人应有架子和下放的姿态,拿捏得很是地位。

华玲见徐璐态度和气,似乎不曾被先前的事儿影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失望,她对自己未免也太客气了,客气到生份,仿佛她这个表姐在人家心目中,也就只是普通的客人罢了。

陈夫人也在暗中打量了徐璐,见她对老二媳­妇­客客气气的,看似礼貌,实则疏远,不由暗叹口气,不能再指望这个华氏了。

一路来到会客花厅里,眼见凌家布局简单,却清幽别致,丝毫不见富贵奢华。凌府家具厚重端庄,摆设简单朴实,细看却全是极贵重的好东西。安然舒适中,又透露出极致的富贵。茶盏杯碟全是玉白­色­的官窑玉瓷,素净清爽中又不失高贵典雅。

服侍的丫头都穿着清一­色­的绯­色­底子白­色­青花裙,束着不同颜­色­的汗巾儿和锦绦腰带,进出间,脚步轻巧不带声响,回话也是得体妥贴。陈夫人也是养尊处忧之人,以她多年调教奴仆的眼光来看,这凌府的丫头,可真没丁点令人挑剔的地方。端茶倒水,服侍净脸洗手,面面俱到,动作轻柔毫不滞阻,行动间行云流水般写意自在,显然是经过特别调教过的。

又见徐璐坐在上位,舒适而雍容,眉宇间尽是写意舒朗,陈夫人惯会察颜观­色­,这位凌夫人毫无瑕疵的面容,身上普通却又透出低调奢华衣料,以及奴仆们的恭敬姿态,便可得出一个会令所有年轻媳­妇­眼红仰望的结论来,这位凌夫人,小日子过得何其滋润。

望着刘夫人身边坐着的女孩儿,又是刘夫人的亲闺女时,陈夫人便知道自己所猜不假。冷眼旁观了刘夫人与徐璐的互动,心头也有了计较,面带笑容,上下打量了刘盈盈,不住地夸着,并亲自询问了年龄爱好之类的老生常谈的话题。

陈想年约十七八岁,生得眉俊目郎,确实如刘夫人所说,­性­子较为腼腆,不过礼数还算周到。与徐璐刘夫人行了礼后,便退下,由着小厮带去了外院。

刘盈盈大概也知道刚才出去的少年就是今日相亲的对象,而眼前的­妇­人就是男方的母亲,因对对方存了好感,就坐得越发端庄,话也说得少。

徐璐见双方神­色­间颇是满意,话也说得投机,也就放下心来,自己生平第一次做媒,若做砸了,还真伤颜面的。所幸,双方身份不低,也实在没什么好挑剔的。男方有才有家世,女方有貌也有家世,按着士族联姻的路径,倒也是天作之和,门当户对。

陈夫人也很是满意,加上又是督抚夫人做的媒,更是一百个满意,不住地与刘夫人攀话。

刘夫人就更不用说了,虽说陈想是幼子,将来无法分到太多财产,但幼子普遍得长辈宠爱,女儿嫁过去,也不至于受苛刻。又是督抚夫人做的媒,陈家大­奶­­奶­柳氏看起来也端庄稳重,年纪也稍大了,想来不至于为难年纪相差太多的妯娌。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陈家二媳­妇­华氏,一脸­精­明刻薄相,一看就知不是好相处的,女儿一向掐尖要强,也不知能否处得来。

陈夫人看刘盈盈的目光,也还是满意的,主要是督抚夫人做的媒,说出去也长脸。柳氏没什么意见,反正她是陈家长媳,丈夫羽翼也已丰满,倒也不怕妯娌踩她。更何况,三弟与长房素来亲厚,若刘盈盈真嫁给老三,她还是愿意结交的。

至于老二媳­妇­,柳氏冷眼旁观,心头哂笑。

这个妯娌最是掐尖要强的,仗着嫁妆丰厚,华家财富了得,在家中多有猖獗。不过自从她得罪了督抚夫人这个表妹后,她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而柳氏眼中好日子到头的华氏却没有这种自觉,也还凑趣地说了不少话来。

“这苹果是哪里产的?味道还真甜。”

“表妹屋子里的丫头规矩可真好,比我屋子里的可强多了。抽了空表妹可得教教我才好。”

徐璐淡淡地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

华玲陪着笑脸道:“表妹如今可是当家主母,不是你的功劳又是谁的?”

徐璐看她一眼,“真要论调教有方,大舅妈才是个中高手。表姐深得大舅母真传,肯定比我厉害多了。”

“表妹抬举我了,我娘调教奴才确实有一手,可惜我笨,没能继承她老人家的本事,反倒差点让奴才爬到头上了。”看了屋子里清一­色­面容姣好又透着机伶劲的丫头,华玲很是诚恳地道:“表妹倒是个好主子,屋子里的丫头个个都长得像仙子似的,还把她们打扮得如花似玉。”

一般夸赞主家丫头生得好的,都会有那方面的想法。

徐璐淡淡地说,“但凡是美的事物,不管是人也好,物也好,哪有不喜欢的?丫头们生得好,看着也爽心悦目。”

华玲又说:“表妹说得是。不愧为督抚府的丫头,走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呢。瞧这通身的气派。这些丫头能跟着表妹,也是她们的福气。”

徐璐明白她的意思,要么是借机讽刺她靠丫头的美­色­拴住爷们的心,要么就是做试探。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她心中不爽。

环视了屋子里的丫头,确实,除了豆绿外,夏荷,沁香,兰香,依香,静香等人都是标准的美人胚子,要身段有身段,要脸蛋有脸蛋,虽算不得天人之姿,也确实耐看。

“那是,比起表姐身边清一­色­的无盐女,我这些丫头确实耐看多了。”

徐璐一语双关地说,果然,华玲脸­色­滞了滞,陈夫人看她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徐璐在心中微哼,不管你是讽刺我好,拭探也罢,我的丫头长得好看与否与你何相­干­?

陈夫人虽然恨华氏的不争气,但也不得不替她打圆场,“夫人长得这么美,身边的丫头再好看,也不会盖过夫人的风头,却越发能衬出夫人的高贵典雅。虽说红花需得绿叶配,但绿叶若是太丑了,又岂能衬出红花的美?”

徐璐笑了起来,“陈夫人嘴甜,来,多吃些瓜果。”

刘夫人推了她一把,笑骂:“就你耳根子软,陈夫人夸你两句,你就乐得找不着北了。那我也夸妹妹两句,是不是也要把库房也搬给我?”

徐璐一本正经地道:“那不同的。陈夫人是真心夸我,我肯定要真心对待。”

刘夫人佯怒,“妹妹这是什么意思?嫌我不是真心?”

徐璐一脸无耐,“我可没这么说哦,是姐姐对号入座的。”

刘夫人又要拧她,徐璐赶紧笑着躲开,“收敛点,这可是我的地盘,在我地盘上欺负我,看我不给你饭吃。”

刘夫人赶紧讨饶,惹得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陈夫人目光闪了几闪,与刘夫人越发热切起来。只差没有称姐道妹了。

华玲刚才被徐璐被刺了下,被柳氏讽刺的眼神刺激得不行,越发想掰回一城,机会来临,又故作乐呵呵地说:“你我是表姐妹,刘夫人与你也是姐妹相称,如今刘夫人又与婆婆称姐道妹的,这辈份可真要乱套了。”

刘夫人也看出了这个华氏虽与徐璐是表姐妹,但也看出了她们之间的不和,闻言立马敛起了笑意,低头喝茶。

徐璐淡淡一笑,也不解释。尽管华玲这话无伤大雅,但她刚才借丫头的容貌说事,却让她有些生气,也不搭理她。

第二卷 凌家有­妇­ 第182章 华玲

徐璐低头喝茶来,笑ⅿⅿ地看着陈夫人,“夫人,别光顾着喝茶,吃些瓜果吧,这苹果虽然是青的,却自有清甜味儿,还满脆的。”

陈夫人摇了摇头说:“老了,可不敢吃这些酸东西。年轻的时候,可没少吃这个。呵呵,年轻真好。”她看了华氏一眼,说:“我与刘夫人还有凌夫人,都是各交各的,互不相­干­。更何况,凌夫人虽是你表妹,我却觉得,人家可比你稳重多了。”

柳氏也悠悠地开了口,“这世上哪有绝对的辈份?都是混叫的,也正常得很,弟妹以后也别大惊小怪了。”

华玲再次窒了窒,也就在这时候,她才知道,她从来没有瞧进眼里的徐家表妹,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督抚夫人了,连自己的婆母都要巴结的人物。

一个娇小却又生得杏眼桃腮的婢女从外头进来,冲徐璐福了身子,声音清清脆脆,“少夫人,厨房的已做好了饭菜,是否开饭?”

“已经做好饭了么?也好,那就开饭吧。”徐璐笑着对陈夫人说,“那日夫人送的扇贝,当天我便让厨房做了,可好吃了。恰巧今儿还留了些,就一起做了。厨子是江浙人氏,惯用的江南烹饪,倒也别具一翻滋味。夫人尝尝,看是咱们本地做得好吃,还是江南口味好。”

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能让主人家满意实用,这便是对自己的一种认可。陈夫人越发高兴,笑着说:“好,等会子就尝尝。江浙闽三地都临靠海岸,盛产海鲜。各地烹任都不一样,确实要好生尝尝。”

徐璐笑了笑,又对眼前的丫头说:“哟,今儿怎么穿得这么­精­神?还是新衣裳呢,可是瞧中外院哪个小子了?”

屋子里的丫头全捂­唇­笑了起来,那丫头脸儿腾地就红了,忍不住跺了脚喊道:“少夫人就爱混说,当着客人的面,好歹也要给奴婢留些面子吧。少夫人今儿有客人,奴婢们定得好生打扮,争取给少夫人长脸。可没别的意思的,可少夫人不但不记着奴婢的好,反而还混说,我可不依了。”

徐璐呵呵笑了起来,指着这丫头笑骂,“看把你狂的,我说你一句,你倒是十句八句等着我。从哪学来的规矩。”

这丫头正是墨香,因机伶以及包打听的本事,可得徐璐的重用,也确实被笼得无法无天了,闻言不但不告罪,反而还笑嘻嘻地道:“还不是从豆绿姐姐那学来的。豆绿姐姐说今儿有客人登门,要奴婢们好生侍候着。奴婢觉得不能给少夫人丢脸,这才捡了平时都舍不得穿的七彩罗穿在身上。好让客人们都夸少夫人眼光好。”

刘夫人扑嗤一声笑了起来,对徐璐说:“你这丫头还真有意思呢。居然还知道给你挣脸,唉呀,我屋里的,一个个又懒又呆,可没法子比。”

徐璐无耐苦笑,“姐姐太抬举她了,这丫头被我宠坏了,没大没小的,看我等会子不撕了她。”

刘夫人说:“别,我倒是觉得这丫头看着喜气。多伶俐呀,唉呀,这衣裳也好好看,妹妹你可真大方,怪不得丫头们这般护着你。”

听刘夫人这么一说,陈夫人等人这才发现,墨香身上的衣裳,可不简单,居然是最近两年才流行起来的七彩罗,虽然布料不算名贵,却也是刻丝的缎面类,穿着又清爽又透气,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耐磨。让下人穿主子才穿的衣裳,确实够大方的。也证明凌家的富有。

黑香扯了扯身上的衣裳,一脸自豪,“刘夫人还别说,咱们少夫人就是好,对奴婢们也大方。这身衣裳,是少夫人赐给奴婢的。原本还想等少夫人给奴婢介绍挑选婆家再穿的。”

刘夫人大笑,连徐璐也忍俊不禁,笑骂道:“你个没脸没皮的,一个女孩子家,也把婆家挂到嘴边,羞也不羞。”

墨香嘻皮笑脸道:“羞也没法子,主要是见天的瞧着爷和少夫人的恩爱,奴婢们可受刺激了。”

这下子轮到徐璐脸红了,刘夫人指着徐璐,猛拍着大腿,笑得前伏后仰,“瞧吧瞧吧,报应来了吧?叫你与凌大人见天的恩爱,让丫头们都有样学样了。”

徐璐故作恼怒,对墨香道:“再不闭上你的嘴巴,看我不撕了它。”然后一脸无耐地道:“都要怪我,平时太纵着她们,把她们宠坏了,一个个的都敢爬到我头上。让陈夫人见笑了。”

陈夫人笑了笑,说:“丫头们活泼伶俐,这是好事。若一个个严肃得像个小老太婆,又有何乐子可言?夫人的丫头,我看就真真是不错的。”

墨香也见好就收,赶紧退下。

因墨香的打岔,又很是热闹了起来,各人说着各自的丫头,有不好的,也有机伶的,说到最后,又变成各自的奴才本领大比拼。

素来给人端庄稳重著称的柳氏,也难得地说了两句玩笑话,唯独华氏,却是无端的失神落魂。尽管她是在场诸人中,穿得最为华责,打扮也最为新潮。

她曾在人家面前炫耀过的了不得的七彩罗,却穿在一个丫头身上。是她井底之蛙,还是眼前这个依然带着些许稚气的表妹,已有了不得的眼界格局?

不知是徐璐还在记恨自己,还是不把自己放眼里,一直到午饭结束,徐璐与自己也不曾说过两句话,就是她主动找话题,都是爱理不理的。婆母如刀子的眼神以及柳氏不时飘过来意味深长的眸子,让华氏越发难堪。

望着徐璐粉白的面容,一顿饭居然海吃了两碗,桌面前更是换了两碟子残渣虾壳。华氏不止恶毒地诅咒着,真是没有吃见过世面的山猪,你就可劲地吃吧,吃成个大胖子,看凌峰还要不要你。

陈夫人见刘盈盈只吃半碗饭就放下碗筷,不由道:“怎的不多吃些?如今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半碗饭哪够的。”

刘盈盈优雅地拿了帕子抹­唇­,文静地道:“我平时也就这么些饭量。”

徐璐看了陈夫人一眼,笑着说:“肯定是刚才点心吃多了,呵呵,平时你也和我一个样,可是要吃两碗饭的。”

刘盈盈急了,赶紧解释道:“夫人惯会取笑盈盈,人家哪有这么大的肚子。”

刘夫人瞪了她一眼,“这儿没外人,你也别难为情。能吃是福,知道不?不能吃的人可是没福气的。瞧瞧凌夫人,一顿吃两碗饭,这便是福气。”

刘盈盈抿着­唇­,很不高兴的模样。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在座诸位,就我一人吃得最多,惭愧惭愧。”

陈夫人笑着说,“刘夫人说得对,能吃是福,女人还是能吃才好。如今外头的女孩子,为了苗条,一顿就吃几口饭,瘦得皮包骨头,有何美感可言?依我看,凌夫人这身段就刚刚够好。”其实,陈夫人想说的是,女人太瘦了确实不好,但太胖了也不成,显然,徐璐有些偏胖,但人家面容生得好,胖也胖得好看,这便是人家的福气了。

听陈夫人这么一说,徐璐就知道,小姑娘都爱苗条身子,生怕吃多了长胖,被人嫌弃。今日当着有可能成为自己婆母的陈夫人的面,更是放不开手脚,也情有可原。可一旦做了婆母的人,看媳­妇­的眼光又不一样了,就会自动自发过滤那些瘦得硌人的姑娘,她们并不在乎媳­妇­身材是否苗条,而是看中这个姑娘是否拥有一副能够健康生下孩子的体格,我见犹怜之类的娇弱美人儿,可不是婆母们的菜。

柳氏生得福态,银盘脸,身材虽有些走样,但按着老人们时常挂嘴边的,这样的女人才宜生养。

刘夫人是过来人,知道小姑娘与婆母辈的人观念不一样,所以在听了徐璐的暗示后,就赶紧描补一番。

陈夫人见刘盈盈吃得少,就仔细打量起来,所幸刘夫人和徐璐的及时描补,才让事情圆满过去。

刘夫人松了口气,暗自发誓,以后决对不允许女儿再减肥了。

凌家的厨子做菜很有一手,饭菜确实很是可口,陈夫人也不由自主地添了两碗饭,柳氏亲自添饭,把莹白剔透的饭碗递到婆母面前,笑道:“以前在家中可从来没有给您添过二回饭,等回去就把家里的厨子给辞了。”

陈夫人也笑了起来,“还是凌家的厨子手艺好,平日里我一向只吃一碗饭,今儿都忍不住破了例。”

刘夫人也跟着笑着说,“夫人还别说,连我都添了二碗。不过也亏得这厨子不是咱们家的,不然真要吃胖不可。”

徐璐故作恼怒,“怎么,姐姐是嫌我胖了?”

刘夫人赶紧道:“妹妹可不胖,妹妹这叫丰满。”

华玲鄙夷不已,又打量了徐璐一眼,脸都圆成这样,露在空气中的手腕也­肉­得不成样。这还不算胖?让那些真正的苗条之人情何以堪?

又鄙夷地瞥了刘夫人一眼,在心里暗道,还以为这刘夫人有多端庄知礼,原来也是个溜须拍马的。

午饭过后,又去后花园里散步消华食物,打量着凌府的后花园,华玲心下又好过了些,凌家的园子虽布置­精­巧,但面积并不大,还不及华家的一半呢。后来又发现徐璐头上也没几件首饰,心想,徐璐如今是尊贵了,但在银钱方面,肯定没自己手头大方就是了。

想到这里,华玲又挺直了腰杆,先前的不快又一扫而光,挽着婆母的手高声大气地论起园子里的景­色­来。

“我们华家以前以也在园子里种三角梅。这三角梅树春季还好,满树的梅花,开得可艳了,可一旦谢了花,就只剩下光秃秃的青果子,一点都不耐看。所以眼下,我们都改移栽丁域海棠了。海棠不但栽培于庭园供绿化用,我们家中还栽了木瓜海棠,苹果海棠,不但可以吃,还可入药,结的海棠果,味形皆似山楂,酸甜可口,我们一般都用来作蜜饯。可好吃了。”

华氏说起海棠来,如数家珍,论起园林景致,更是说得头头是道,“海棠花姿潇洒,花开似锦,在北方很是有名。在京城各皇家园林中常与玉兰、牡丹、桂花相配植,取‘玉棠富贵’的意境。咱们福建,还少有海棠移栽,不过近年来,随着前往福建做海上贸易的京城商贾渐多,便也把海棠给移栽了过来。前几年,家中也试着种植了几株,效果奇好,这近年来,更是大的种植,如今,我家园子里的海棠,足足有上千株。各形各状,每到海棠花开的季节,更是争奇斗艳,表妹你这园子布置也还算­精­巧,若再种上几株海棠,那就更加完美了。”

徐璐浅浅一笑,“看表姐说起海棠来,如数家珍,头头是道,原来表姐也是个雅致之人。想必表姐夫有表姐督导,去年秋闱应该高中了吧?”

去年在段记布庄见到华玲,华玲还曾说过,去年的陈天民,也只是福州同知,到了下半年,便成了知府,官儿升得倒是快。而表姐夫去年就下场参加秋闱,却一直不见动静,故徐璐才特地一问。

果然,陈夫人脸­色­猛地沉了下来。华玲也如掐中了脖子般,缩手缩脚的,也不敢看婆母的脸­色­,只嚅嚅地道:“你表姐夫运气不怎么好,临临考前,忽然身子不适,就给错过了考试。”

从唐朝时起,科举制度会试就是三年一考,去年陈二无缘下场,那么就只能等三年后了。虽说陈二年纪轻,可以不在乎这三年的等待,但据有经验的人透露,头一年入场不利的人,下一年往往也会继续不利。看华玲的神­色­,似乎,陈二在秋闱前夕的病倒,还与她有关呢。

徐璐一脸遗憾道:“唉,那还真是可惜了。不过相信以表姐夫的才华,三年后定能高中魁首。”

华玲勉强一笑,也不敢看任何人,“承表妹吉言。”接下来就没再抬起头过,也没有再高声阔气说过话了。

陈夫人目光表沉地看着华玲,不­阴­不慢地道:“华家这般富贵,可惜了,你怎的就只是华家的闺女呢?”

华玲脸­色­惨白,讷讷不成言,她再是迟顿,也知道自己刚才对娘家的一番高谈阔论,已惹得婆母不快了。心下忿忿然,却又不敢多说,只能恨恨地剜了徐璐一眼。

这小丫头仍如小时候一般讨厌,每每一句话就能让她前功尽弃,真真是可恨。

柳氏冷眼旁观,不得不感叹,这位凌夫人果真厉害,不动声­色­间,一句话就让这个掐尖要强的妯娌火烧眉毛。娘家再是厉害,但出嫁女的颜面风光,还得靠夫家,靠夫婿。夫婿不力,娘家再是显赫也是枉然。

反之,妯娌一直瞧不上的表妹,人家娘家虽然不怎样,可到底运气好,有福气,有幸嫁入高官显爵之家,成为人人称羡的高官夫人。你再不服气,也没法子。

更何况,华家只是区区商贾之家,再是富有四海,也没法子与尊贵的侯府相比。也不知这妯娌抽的什么风,妄想拿一介商贾与勋贵之家相比,真真是可笑至极。难怪要被当场抽回来。

刘夫人无知无觉地与徐璐笑道:“海棠嘛,确实是不错的。以前我在京中,好些人家,为了显摆风雅,都爱在园子里种上几株。不过我素来是不大喜欢的,真正的达官贵人,都是自己养着园匠,在花房里培育奇珍异卉,每到花开时季,就广下贴子,请客人登门赏花,那红红绿绿的,紫紫蓝蓝的花儿,可招人喜爱了。可惜我是个俗人,就算收到赏花的贴子,也是不敢去的。就怕没法子欣赏落了笑话。”

华玲脸­色­越发难看了,陈夫人又不得不多看了刘夫人几眼。

徐璐浅浅一笑,“姐姐总比我好多了,至少,我也听说了,你们余家,也养了几个匠人的。可比我们凌家好多了。我听爷说,凌家上下,满屋子都是粗人呢。”

陈夫人听了徐璐的话,又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刘夫人几眼,眼睛越发晶亮,脸上散发出无穷神采。

柳氏把婆母的表情收进眼里,心下越发佩服起徐璐了。这位督抚夫人虽是做媒,却不若其他媒人那样,把一方夸得上了天去,而是借着说话聊天之际,侧面透露些许刘夫人娘家实力。能经常收到勋贵之家的请贴,能自己家养上几个花匠的人家,可非普通人家呢。陈家想要进一步,除了上头要有人外,还得姻亲强大。柳家在朝中也还算有些门路,若再与京城各世家交好的刘夫人联姻,不说公公,就是自己的丈夫,未来的为官之路,也要宽上几分了。

尽管那刘盈盈还看不出脾气喜好来,但柳氏已有结交之意,回头还得努力促成这桩姻缘才是。

在园子里走了不少的路,诸人也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贵人物,徐了徐璐依然生龙活虎外。其余诸人很快就走轻了,于是又来到一处亭子里歇下。

等一行人来到亭子里,早已有丫头把亭子收拾妥当,桌椅全抹得­干­­干­净净,甚至茶果点心也上得差不多了。

一众丫头行动流水般的轻快,陈夫人更是看在眼里,心想,等回去后,也要照着凌府的奴才这般调教底下人才是。

亭子里的四方小石桌,搭上一张蓝­色­弹绒桌布,因只有四个凳子,坐了徐璐刘夫人陈夫人柳氏外,华玲也只能站在一旁。尽管又有丫头端了个墩子来放到石桌前,华玲坐在墩子上,依然感觉有低人一等的羞辱感,越发恨毒了徐璐。尤其隔得近,发现徐璐脸上白里透红的脸蛋儿,几乎毫无瑕疵,脸蛋儿像才剥了壳的水煮蛋,白净得不像话,侧面望过去,只看到又长又翘的睫毛,又浓又密,睫毛下一双大大的杏眼,端丽中又透出妩媚来。鼻子并不是很挺,但鼻头却有­肉­,呈圆滚滚的形状,脸蛋也是­肉­呼呼地微微嘟着,活像半大婴孩般饱满圆滚,还透着丝丝娇憨和敦厚。

------题外话------

今天终于把《何以》看完了,虽然略带夸张和童话,不过看在钟汉良帅帅的面容上,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计。

第二卷 凌家有­妇­ 第183章 保媒成功

华玲低下头来,吃了一片雪梨片,又抬头继续打量徐璐,看着她圆圆的,­肉­­肉­的,胖胖的手指头,青葱雪白的颜­色­,指甲呈健康的粉红­色­泽,就那样捏着三寸长的三镶金银签,刺着梨片往嘴里送,粉红的双­唇­较厚,却也鲜艳欲滴,嘴儿微张,整片梨送进嘴里,小口小口地吃着。整个动作间,没有任何矫揉造作,却透着股优雅的娇憨劲儿。

不知怎的,华玲胸口又涌起了一股邪火,举目四处眺望,笑着说:“表妹这园子确实不错,这处宅子虽不大,但对于表妹和妹夫来说,也够大了,会不会嫌大了?”

“还好。”在泉州城所有官宦人家来说,凌家的宅子确实不大,但凌家只有她和凌峰两个主子,这样的宅子,住起来是有些大了。

华玲打量着不远处隐藏在高大的梧桐后边的衡芜院,笑着说:“表妹夫白日里都在外头忙于公务,就表妹一个人呆在家中,表妹的居所也够宽阔了,就是不知,白日里一个人呆在里头,会不会觉得冷清?”

“还好,我和爷都喜欢清静,所以倒不觉得冷清。”

华玲眼珠子转了转,“怪了,我们都来半天了,怎的不见姨娘们过来服侍表妹?”

说了半天,大概这才是重点吧。

徐璐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家中丫头多的是,倒没必要让她们服侍。”

“姨娘本就是主母的奴才,让她们服侍主母天经地义。”华玲一本正经地说,“表妹,你还年轻,肯定不知道有些姨娘,可刁钻了,若是不给她们立规矩,迟早会爬到你头上。所以表妹绝不能掉以轻心。不能一时宽厚,纵出了祸根。”

陈夫人也听说过朝廷给了徐璐一品诰命夫人衔,却还送了两个貌美如花的美娇娘,并明文规定,赐给凌峰为妾。尽管觉得华氏说话不妥当,但只要是人,尤其是女人,没有不好八卦的。凌家还住着两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也不知徐璐这样的年纪,能否压得住。是以,陈夫人便没有制止华玲。

柳氏更不用说了,话题是华氏这个妯娌挑起的,徐璐就算生气也算不到她头上,也就静静地坐等八卦。

徐璐淡淡地道:“表姐多虑了。到底是朝廷赐来的妾,再是懂规矩不过了,倒是比旁的妾室更懂礼数。如此识礼之人,我又何必­鸡­蛋里挑骨头呢?”

华玲可不信这世上会有如此识礼懂规矩的姨娘,便说:“是吗?可我怎么听说,表妹与那两位姨娘闹过不少矛盾呢。”

徐璐目光轻淡地­射­向她,“表姐是听谁说的?”

华玲­干­笑一声,“当然是别人啦……”

徐璐脸­色­沉了下来,“因两位姨娘是朝廷所赐,虽只是妾,却也代表着朝廷的颜面,所以爷一再嘱咐我,一定要好生照看两位贵人。直到如今,两位贵人一直安份守已呆在她们的院子里。府里的下人更是严令嘴巴,不许外传贵人的不是。我真的很好奇,表姐这话究竟从何而来?”

华玲不料徐璐居然较了真,一时又回答不上来,不免多了份局促。

陈夫人赶紧打圆场,斥责了华玲:“行了,人家说是风你就是雨的。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不知道,传言多有不实?还这么没头没脑的,真是的。也亏得这儿没外人,不然看你如何下台。”

华玲赶紧借着台阶而下,徐璐也就不再追究。但打不还手并非她的风格,华玲这么关心她,她也不能让她失望就是了。

于是徐璐又一脸关切地问,“我记得,华瑛表妹今年也十五了吧?离喜事应该不远了吧?”

华玲脸­色­僵了僵,正月里华瑛那场风寒,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大夫还说华瑛因小腹受寒,落下了病根,有可能影响生育。华家拿银子封了那大夫的嘴,却没能封住那大夫小徒弟的嘴,如今,整个福州城都知道,华家六女因病至无法生养。原本一些想与华家结亲的人家,也都淡了来往。如今前来提亲的,多是死了元配又拖儿带女的鳏夫,要不就是名声不大好的败家子膏梁纨绔或有了三分功名的穷举子,开口不需要华瑛生儿育女,闭口问多少嫁妆,母亲还因此给气病了。因为母亲和华瑛是受她撺缀,才落得如此下场,生怕娘家怪罪,华玲也有三四个月没能回娘家了。

但事关妹子的名声以及华家人的颜面,华玲再是气忿,也只能往好的一面说。

“有劳表妹关怀。母亲一向疼爱瑛儿,还不想她太早嫁人。”

陈夫人柳氏也听说了华瑛的事儿,并不发表意见。徐璐也没有追问,说:“日后瑛表妹办喜事的时候,可记得通知我哦。”

“一定,一定。”尽管心里怨恨,但华玲还真不敢再去摸徐璐的老虎ρi股了。这死丫头仍是和小时候一样,看似纯真娇憨可爱,实际上满肚子都是坏水。随着年纪的增长,更是变本加厉。

陈夫人一行人也没有在凌家呆得太久,不多时,就提出告辞。

等陈夫人一行人离去,徐璐又探得刘夫人母女的口风,刘夫人对陈家,对陈想比较满意。而刘盈低着头,颇是娇羞。

“这陈家看起来还不错,陈夫人看起来也还不算差,大­奶­­奶­成熟严谨,人也稳重。只是妹妹那个表姐……”

徐璐淡淡一笑,“陈家将来自然是长房当家的,关二房何事?”

刘夫人神­色­缓和起来,笑道:“妹妹说得极是,是我关心则乱了。”

不一会儿,刘夫人也起身告辞,她要回去向丈夫征得最终意见。

不出两日,刘夫人又来找徐璐,委婉透露出结亲的意思,因为是女方,该有的矜持还是得有的,但透露给徐璐的意思,还是想让陈家主动才成。

姑娘家在亲事上,越是矜持,越能让人高看一眼。男方家越是主动,就越显得有诚意。徐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的,也就立马修书与陈家,委婉探了些口风,哪想陈家比她想像中的动作还要快,当天下午就给了准信,语气诚恳迫切。徐璐放下心了,双方又约好了初步的小定时日。

又等了两日,是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双方又团聚在凌府,当场定下婚事,互换庚贴,交换定情之物,算是小定。

保媒成功,又促进了陈天民向凌峰的靠拢,徐璐也颇是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接受陈家靠近的同时,还不得不与华玲接触。

不过听前去送信的葛妈妈回来禀报说,“奴婢去见陈夫人的时候,刚好在院门外看到陈二­奶­­奶­。陈二­奶­­奶­脸­色­很不好看,衣裙上还有泥迹。尤其是那膝盖处,可打眼了。”

徐璐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说了句,“这一趟差事妈妈辛苦了,夏荷,多赏葛妈妈些银钱。妈妈不止腿脚好,眼神也够好使的。”

一般替主子跑腿送信都算是肥羞,轻省不说,若遇上大方的主家,还会有打赏的银钱。给徐璐跟腿办事,能得到双份打赏还只是其次,最重要的,在回话的时候,还能短暂地在主子跟前说上话。

捧着比往回还要多些的银钱,葛妈妈就知道,对于她刚才的多嘴多舌,少夫人虽未说话,实际上却用丰厚的银钱表示了少夫人的态度。将来再去陈家跑腿的时候,还得多说些有关陈二­奶­­奶­的事儿才好。

又看了葛妈妈一眼,徐璐微笑着说:“妈妈两个小子都娶妻了吧?”

葛妈妈满脸堆笑,“劳少夫人惦记,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小子都已娶了妻,如今大的孙儿都五岁了。”

“唔,妈妈的老二媳­妇­叫淡月是吧?”

葛妈妈心中一禀,背脊立马窜出一股冷汗来,她结结巴巴地道,“少夫人记­性­可真好,我那老二媳­妇­确实叫淡月,这两年来一直安份守已,多负责外院浆洗的差事。可从未出过差错的。”

徐璐淡淡颔首,“嗯,这儿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葛妈妈头重脚轻地回到自己的屋子,把从主子那领回来的点心给孙儿吃,葛妈妈对媳­妇­道:“这位少夫人可真是大方呢。以后,可得好生服侍少夫人。好处肯定少不了咱们的。”

葛妈妈的儿媳撇­唇­,比起先夫人来,这徐氏还差远了。

葛妈妈见媳­妇­满面不以为然,就又说:“得,你是先夫人的陪嫁,我是不该在你面前说先夫人的不是。不过如今形势比人强,你最好还是放明白点。刚才少夫人可是单单的提到了你呢。”

淡月脸­色­一白,“好端端的她提起我做甚?”至从徐璐进门后,淡月就明白,她是先夫人陪嫁这一身份,肯定会引起她的忌惮和猜忌,所以她早就听从婆母吩咐,自动撤了内院厨房采买的肥差,转到外院浣洗房里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小管事。

葛妈妈也是一脸忧心忡忡,“这个我也不知道,想来不会是好事。”虽说元配地位确实比继室高,但元配留下来的陪嫁的身家荣辱可就全捏在了新夫人手头,再则新夫人又是如此的得爷们敬爱,想要收拾元配遗留下来的陪嫁,再轻而易举不过了。

“刚才少夫人单单提到你,我想就坏事了。既然已让少夫人知道了你的底细,再狡辩已是无用,眼下你更要好好做你的差事,千万别被少夫人捉到肥柄。”

淡月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确实不比从前了呀。

葛妈妈又安慰淡月道:“让少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的,你放宽些心思。少夫人处事公正,奖罚分明,只要用心办事,想来少夫人不会亏待咱们的。”以过大半年的观察,葛妈妈得出结论,新夫人可不比先夫人那般好说话。先夫人宽厚,却也任人唯亲。先夫人在世时,家中全是杨家奴仆当道,葛妈妈才让儿子娶了先夫人的陪嫁淡月,这才勉强入了先夫人的眼。可惜风水轮流转,先夫人去得早,新的女主人处事风格又与先夫人完全不一样,府里的下人又面临着重新洗牌的结局,是发配是上位,就凭各自的眼光和本事了。以前的淡月,在府里多么威风呀,眼下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好在新夫人虽然稍嫌严厉了些,却处事公允,不偏不倚,赏罚分明,最最难得的是,懂得放权。有资历却没背景的奴才,可就沾光不少。只要努力­干­,不愁没出头之日。

淡月脸­色­暗淡了下来“也只能这样了。”

葛妈妈叹口气,说:“眼下这情况,咱们也没别的办法了。胳膊拧不过大腿,还不如放宽心思,好生巴结少夫人,不指望入少夫人的眼,只求少夫人看在咱们一家子忠心耿耿的份上,别把我们发配到犄角旮旯里去就成了。”

……

五月中旬,一直帮徐璐打理庶务以及专司料理各官宦人情往来的香草,已经进入妊娠后期,行动依然矫捷。徐璐羡慕不已。如果她也能有幸怀上孩子,说不定也会与香草这般行动敏捷,而不是那些官家少­奶­­奶­那般,走路都要人扶的娇弱劲儿吧。

因香草生得纤细,再则怀孕后也一直不停地忙碌着,看起来肚子并不显大,生龙活虎到令徐璐大感吃不消,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愧对大姑姐的嘱托。

但香草再能­干­,总归要生孩子做月子,等香草生下一男婴后坐褥期间,她手头的事儿,就得交给别的管事来打理。

正考虑要交给何人打理,香草就出事了。

“你说什么,香草差点让人打了?”徐璐很不可思议地问朱小航,“在哪让人打了?”

“刘胜好家的今日去外头各铺子查账,在段记布庄,不小心与一位客人相撞,把那女客人手头的料子给碰到地上弄脏了。那女客人就非要刘胜好家的跪下来求饶,不然就要拉她去见官。刘胜好家的当然不肯,只肯陪银子,不肯下跪。那女客人就让人打刘胜好家的。刘胜好家的都这么大肚子了,身边也跟着两个婆子和两个小丫头,说起来,倒也不吃亏。加上段掌柜拉偏架,那女客人带来的人反而落了下风。那女客人没占到便宜,只恨恨得走了。”

徐璐落了口气,只要香草没吃亏就成了,她又问:“那女客人是什么身份,可有打听出来?”

想来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朱小航也不至于去关注,徐璐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但朱小航不愧为凌峰外院的大厮之一,居然笑ⅿⅿ地回答道:“打听出来了,小的特地派了小幺儿在后头跟着。原来那­妇­人身份可不一般呢,居然是新上任的按察使副使燕无双的夫人。”

原先的按察使副使龚裕兴被调入他省另有任用,新任的按察使司副司燕无双,据说是京城人氏,从三品的官位,掌一省之司法,并负责整觞吏治政风,大事与布、都二司会商,报呈抚按,听命于刑部、都察院。按察司副使、佥事分巡各道,举凡有关兵备、提学、抚民、清军、驿传、水利、屯田、招练、监军等均可过问。权力极大。

从三品实权的官夫人,在高官云集的泉州,也还算是实权在手的风云人物,难怪那燕夫人如此盛气凌人。

“这位新上任的燕夫人年纪多大了?”徐璐问。

“听幺儿们讲,也不算大,就二十来岁吧。”朱小航说。

由此可见,那燕新上任的燕大人,年纪应该在三十岁左右,年纪轻轻就成为实权级的高官,若非自身本领过硬,应该也是有背景的,又是京城出来的,该不会是哪户勋爵人家的子弟吧?

所幸,朱小航确实对得住一个月的三两月银,见徐璐陷入沉思,立马又道,“京城的各名门望族,可没有姓燕的。不过这位燕夫人,却出自贵胄之家。”

就如同凌芸那般,堂堂侯府嫡女,出身高贵,可谓天之骄女,自然有着嚣张的资本。

不过,在临走时,朱小航又对徐璐说了句很重要的话,“当时管大娘曾与小的提起过,那位燕夫人似乎认得刘胜好家的。而刘胜好家的也认识燕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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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年底大采购一番,好对得住辛苦了一年的自己。我买了件衣裳,买了些­干­果,海鲜,还有2双鞋子,不无意外,又让死男人说了一顿,我脚下的两双鞋子都穿了好几年了,胶都快脱了,难道不该换么?狗日的还大言不惭地说我买来浪费,气死我了,差点就想踹他一脚了。不过看在现在还离不开他,暂且忍了。等不再发货后再收抢他,有时候这家伙真的很讨厌的。我家男人就是这么的可气,诸位的另一半呢?

第184章 大帽子盖下去

朱小航对得起一个月三两月银,香草依然对得起一个月的三两月银外加凌家拔给她的一处小院子。朱小航前脚刚走,香草后脚已挺着大肚子进来,向徐璐主要介绍了这位燕夫人的来历。

“这位燕夫人,奴婢确实认识的。不过却是冤家路窄了。”香草对徐璐说起了往事。

原来,这位燕夫人,本名梁凤飞,是梁国公府二房嫡女,舅家是定国侯爷。梁凤飞的母亲,叶氏,是定国侯叶泰之胞姐,早在几年前叶氏已过世。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叶氏之死,似乎还曾与凌芸有着莫大的关系。

香草把思路理顺了,这才说:“当年我们夫人何其无辜,因前姑爷冷落夫人,使得叶家那些牛鬼蛇神见天的来占我们夫人的便宜,其中便有这燕夫人的母亲。后来我们夫人忍无可忍,联合纵横,反制回去,让这燕夫人的母亲损失惨重,面子里子都掉光光,在梁国府差点就呆不下去了,后来又因为牵入先罪妃孙贵妃一案,差点就让丢车保帅的梁家休弃了。也亏得定国侯府强势,燕夫人的母亲这才保住了梁二太太的身份,却也被送往乡下,病死在庄子里。据说,梁二夫人是郁郁而终。这位燕夫人也因其生母的关系,和她的兄长梁凤举在梁家地位一落千丈,也亏得先姑爷叶恒大力提携,给梁凤举在十二团营里寻了个得力的差事。又亲自保媒,让梁凤飞嫁给了朝廷新贵的燕家六爷,成为如今的燕六­奶­­奶­。那燕家老爷,祖籍宁海,原本出自寒门,靠科举入官,官运颇好,二十年间,便一路奋斗进京,燕家有位姑­奶­­奶­,如今是泽云侯府四房­奶­­奶­,燕家老爷去年也升任京兆伊,正三品的京官。”

徐璐明白过来,自古以来京官难做,非今上信任之人不可胜任。但京上再信任,没点真本事,也无法胜任的。再则燕家老爷出身寒门,想要在京城立足,联姻是最好的法子,女儿嫁入勋贵之家,儿子娶勋爵家的闺女,倒是不错的好法子。而这燕六爷娶妻梁凤飞,成功靠上了梁国公府和定国侯府,半只脚就踏进了勋贵圈子。可谓是一举数得。这位梁凤飞在燕家的地位,自然是高高在上了。

“当年大姐在叶家的时候,与这位燕六­奶­­奶­关系如何?”

“基本上无来往。”

这梁凤飞的母亲都明着欺到凌芸头上,凌芸的反应也凌厉,双方自然就结下仇怨。而香草,却是凌芸身边的得力侍女。梁凤飞的母亲,也间接因凌芸的关系郁郁而终,能不忌恨才怪,难怪今日要来这么一出仗势欺人的事来。

“也亏得没撞出问题来,这两日还是呆在家中,好生待产吧,我可是不放心你再外出了。”

香草笑着应了,“是,谢少夫人宏恩。”

仔细又研究了这位燕六­奶­­奶­的行事风格,与凌芸之前的恩怨,及家族虽式微,但因家中及时送了位嫡女进宫,挣了几分颜面的梁国公府,再加手握重权,颇得帝心的定国侯世子。

忽然间,徐璐有种预感,这位燕六­奶­­奶­,与自己绝不会处到一块钱去。

从三品的官夫人,国公府的嫡女,定国侯的侄女,京兆伊的儿媳­妇­,这燕六­奶­­奶­当真名门贵女,可比她这个半路显贵,单纯地­妇­凭夫荣的凌少夫人来得强。

徐璐感慨,以往仗着凌峰的威势,她在泉州几乎一家独大,这下子估计得让贤了。

还真让徐璐料中了,这位燕六­奶­­奶­过硬的娘家背景,夫家背景,很快就在泉州城官夫人圈子里打出一片天下,几乎与徐璐平分秋­色­。再则燕家姑­奶­­奶­又嫁入泽云侯府做了四房­奶­­奶­,与总兵夫人王氏就有了实打实的姻亲情份,据说,燕夫人还时常出入林家,成为林夫人家中的坐上宾。

就连知府刘夫人,也因为余家与燕家又有着拐弯抹角的姻亲关系,也与燕夫人迅速走近。等徐璐从香草生儿子的事儿里抽出了身,刘夫人林夫人与这位燕夫人,已成了泉州城官夫人圈子里的新铁三角。

自嫁给凌峰后,虽然也经历了诸多不顺心的事儿,但生活就是如此,从来没有真正的一帆风顺的。除此之外,徐璐还是觉得她的日子过得顺心了,这不,老天也看她不顺眼了,给她指了位强有力的对手来。

按着规矩,身为新上任的官员,官员得拜访一省最高长官,其夫人也得去拜见长官夫人,这样才合乎官场上的规矩。凌峰在督抚衙门早已接待了燕无双,但徐璐在家中左等右等,也没能等到这位燕夫人。反而时常听说一向与自己走得近的林夫人刘夫人等人,已迅速向燕夫人靠拢了。

唉……

徐璐叹口气,一向顺风顺遂惯了的她,说不吃心那是假的,

可尽管心里不满,总不能跑去找人家的麻烦吧?那样也就太落下乘了。

香草才刚生下孩子,是个健康白胖的小子,徐璐也替她高兴,拔了几个妈妈过去服侍她坐褥。让人去段记布庄,再买些柔软的布料,让针线房的做几件小孩子衣裳,送给香草聊表心意。

只是还没来得及行动,段记布庄就出事了,因卖劣质假货,被人给砸了。

本来就因燕夫人的事儿不顺心,段记布庄的被砸,无疑是火上添油。徐璐怒拍了桌面,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何人如此大胆?”

朱小航一脸的古怪,“少夫人,当时那闹场的人气势汹汹,管掌柜眼见不好,就赶紧差人来禀报了爷,又去报了官。小的也是才知此事,就赶紧通知了少夫人您。”

意思是,现在朱小航也并不知道外头的事。

徐璐顺了口气,让朱小航再去打听,一有消息再来回报她。

朱小航道:“是,小的立即就去打听。只是这事儿还真奇怪,段记布庄开了也有些年头了,店里的货物再是正经不过了,居然还有人说是假货,会不会是同行恶意行的下作事儿?”

这倒也有可能,如果真是同行间使的伎俩,绝不能轻饶的。

朱小航的动作很快,别看这小子只二十岁出头,但手底下也有好些个跑腿的,全分布地城里各睡,不出半个时辰,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

砸店子的不是同行,而是一群大头兵。指使大头兵砸店的,却是按察使一位姓匀的佥事。而那金佥事,则是由按察使副使燕无双的夫人梁氏指使的。

“燕夫人?”徐璐呆了呆,缓缓坐回椅子里。

很好,这女人才来泉州,先是与香草置气,紧接着连合横纵,把她以往与她交好的官夫人全给拉拢过去,如今更绝,居然还指使士兵砸段记布庄。

徐璐冷静下来,问:“这梁氏砸店的理由是什么?”

朱小航抹了额上的汗水,说:“是段记布庄出售假货,燕夫人拿了购买的布匹就去了段记布庄,二话不说就让人砸店,还口口声声说段记布庄卖假货坑骗客人,让客人不要再上当。”

徐璐又问:“梁氏带的人是燕家的家奴,还是?”

“有燕家的家奴,但大多都是泉州兵备处的士兵。”

徐璐缓缓道:“爷知道了这事吗?”

“小的已让人去禀告爷了,想必这时候也该知道了。”

徐璐点头,“很好,你现在就去见爷,就说是我说的,燕夫人贵为朝廷官眷,却指使士兵与民相争,公器私用,滥用职权。另外再请刘向东领人把那些参与砸店的士兵抓起来,全押入大牢,听候处置。”

徐璐最拿手的本领,就是扣大帽子,那一顶顶似是而非又站在律法至高点的大帽子,信手就拈来,以前在家中,老对手田氏可是让她的大帽子扣得从来没有翻过身。现在与凌峰狼狈为­奸­,更是使得炉火纯青。

朱小航双眼一亮,喜道:“是是是,小的遵命。”

徐璐又淡淡地道:“至于段记布庄,是否真出售假货,自有市舶提举司负责。若燕夫人真受了欺骗,大可向市舶提举司报案,而不是公器私用,领着士兵去砸店。若人人都仗着自己有一斤半两,把朝廷士兵伦为自己的私兵,朝廷的威严何存?”

朱小航兴冲冲地走了,豆绿双眼放光地望着徐璐,一脸崇拜,“少夫人,您好厉害哦,奴婢太佩服您了。”

徐璐郁闷不已,她是如此的聪明,如此的秀外慧中,为何她的丫头就是么笨呢?连拍个马屁也是如此的生硬,十年来从无一丝新意,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话,听得她耳朵都生茧了。

……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而在当朝,万般皆下品,唯当官最尊贵。按着自当了官就觉高人一等的普通思维,梁氏有这番行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若再加上那日她与香草之间的争执,管大虎夫­妇­拉偏架,足够令梁氏怀恨于心。今日随便弄个理由去找茬,也在情理之中。

但她运气也实在不怎么好,段记布庄本是凌家产业,外头的人并不知道这一层关系。以至于梁氏胆生肥­肉­,误以为段记布庄就只是普通的商贾,这才敢领人去砸。

至于梁氏所指控的“段记布庄售假货欺骗她”的罪名,在市舶提举司提举亲自领人去鉴定,加上知府刘向东亲自下令抓捕参与打砸的守备处的大头兵,便足以证明,段记布庄是有过硬靠山的。

至于靠山是谁,外人并不清楚。大家只知道,刘向东亲自领着人去高升酒楼抓人。这些大头兵办了“差事”后,得了不菲的赏银,便去高升酒楼喝酒去矣,被衙门里的捕快们抓了个现行。

大头兵们仗着是守备处的人,只归提刑按察使司辖管,还跃跃欲试地与衙役们顶牛。刘向东冷笑一声,“拒捕可当场格杀,凌督抚亲自下的命令,谁有不服?等把尔等捉拿归案,本官自向你们的上官禀报此事。”

大头兵们可以不把知府放眼里,但凌峰的威名却是不敢放肆的,乖乖地任由衙役抓进了大牢。

消息传至燕夫人耳里,燕夫人怒不可竭,官府抓那些大头兵,简直就是打她的脸,正要去质问刘向东,可惜才出了自家院门,便被赶回来的丈夫堵住了去路。

“你回来得正好,立即随我一道去衙门。刘向东欺人太甚,不问原由就锁拿那些为我办事的大头兵。他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个提刑按察使司副使,还有没有我这个朝廷三品诰命夫人?”

回答燕夫人的,是燕无双的铁扇般的巴掌一记,把燕夫人打得晕头转向,浑然找不着北。

“蠢­妇­,无可救药,你以为泉州城是你的地盘,那些大头兵是你的私兵?你想怎样就能怎样?”

燕夫人捂着脸,尖叫着就要去抓燕无双的脸,“你居然敢打我,我与你拼了。”

燕无双推了她一把,怒道:“无知蠢­妇­,到现在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我都快被你坑死了。”

嫁进燕家也七八年了,这还是燕夫人第一次瞧到丈夫铁青到透出浓浓恨意的脸­色­,心下怵然难安,赶紧问道:“六爷这是什么意思?”

燕无双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刚才我被鲍大人叫去训了话,说我连个­妇­道人家都管不住,何德何能做好份内的差事?都是你这蠢­妇­,害我在上峰同僚面前丢了大脸。”

燕夫人说:“姓鲍的不过是寒族出身,爷怕他做甚?”

燕无双双眸尽赤,怒吼:“若是鲍大人一人斥责我也就罢了,你知不知道,督抚凌大人也对我非常不满了。”

燕家虽说是朝廷新贵,燕老爷又是堂堂三品京官,也算是圣上的亲信,可燕家毕竟根基太浅,与那些传承百年的世家宿族相比,显然不够瞧。主镇一方的凌峰是安国侯世子,与各世家交情甚厚,燕无双再是根深叶茂也是不敢有丝毫不敬的。但是,今日却让凌峰亲自叫去,严厉斥责了一通。

“……你那夫人官夫人的派头倒是大,才来泉州多久呀,就污陷良民,指使士兵与民争利,打砸破坏百姓财物,数目庞大,并公器私用,滥用职权。怎么,泉州城的守备士兵是你家夫人的私兵不成?要不再把十万水军也让你夫人一道拿去,替她作威作福?”

凌峰板着脸,尽管声音不大,却自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燕无双被说得冷汗涔涔,半晌没能直起腰来。

凌峰又继续道:“段记布庄一向诚信经营,从未有售卖假货的勾当。你家夫人眼睛倒是利索,才买第二回料子就发现了有假。泉州城的商业市场,确实良莠不齐,刘向东正为这事儿头疼,敢情好,下回就请尊夫人去鉴别商品真伪,”

燕无双还能说什么,自家夫人为何会针对段记布庄,他再清楚不过了,原以为凭着他的身份地位,区区一个商贾,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谁会想到,自家夫人会这么背。究竟是凌峰治下的泉州秩序良好,还是那段记布庄台后强硬?

“本官还听说,尊夫人不但让人把人家的店子给砸了,还打伤了店里的掌柜伙计,是不是真的?”

燕无人冷汗再一次冒了下来,在面对比自己小的凌峰,也有种直不起腰的感觉,“大人请息怒,拙荆行事鲁莽,回头下官就好生收拾她去,让拙荆全额赔偿店家损失。”

凌峰忽然笑了起来,“这么说来,燕家倒是家财万贯了?”

燕无双还来不及说话,凌身又拍了大理石的桌案,吓了燕无双好大一跳,“你可知人家损失有多惨重?从西洋来的上万两银子的高档货,还有从江浙蜀地运来的料子,还有内务府的采买订单,全让尊夫人官太太的威风一摆,全都泡汤了,粗步估算,约有十万两银子的损失,燕大人赔得起吗?”

“……”燕无双张口结舌。

凌峰又冷笑道:“也是,燕老爷以前可是做了三任知府的,如今可是堂堂京兆伊了,想来这么点银子也还不在话下。”

燕无双面红耳赤,脖子青筋暴露,梗着脖子道:“凌大人,拙荆确有不是,但家父为官清白,不说两袖清风,至少也是仰不愧天,附不愧地。还请凌大人口下积德,休侮家父的清白。”

凌峰冷哼一声,“本官也情愿相信令尊大人清白为官。可段记布庄的损失,燕大人,并非本官不讲情面,而是本官一直以来竭力发展泉州商业发展……”燕无双头重脚轻地让凌峰上了一堂“想要督促商业的发展,必须要有公平公正的经商环节,以及有效的官府监督”等大道理,由“公平公正”又引申为官府更要“以身作则”,若滥用职权,欺行霸市,粗暴­干­涉,以权压人等恶劣行为,只会导致商人寒心,严重者,还会官逼民反。到时候,他就是千古罪人,会一辈子钉在历史的耻辱架子上,让人啐弃一生,连子孙后代都不得安宁……

燕无双几乎被训到要回去跪祖宗祠堂的地步。

------题外话------

看你们给的啥主意,我那口子油盐不进,水火不入的。瞒他买东西是不可能的,快递直接送店子里,他收货的积极­性­比我还要高。就算骗他是帮别人买的,但之后穿在身上,他的火眼金睛还是会认出来的。他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对我的新东西异常敏感。

第185章 后果

燕无双万万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凌大人,人家刀剑使得俐索,上阵杀敌英勇无比,甚至连嘴才也了得。在凌峰一顶顶大帽子下,燕无双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把头点如­鸡­啄米,等从凌峰那儿出来,冷汗都把后背浸温了,腰也快酸掉了。

在凌峰那受了一肚子气,这股邪火自然要找地方发泄的。而妻子梁氏还不知悔改,燕无双再也控制不住脾气,用他从未有过的大嗓门,声嘶力竭地把梁氏吼了一通。

“你可知,人家已经去了官府告我了,说我堂堂朝廷命官,朝廷派我来,是为了老百姓排忧解难。我却纵容妻子胡作非为,肆意打砸损毁百姓财物。知府刘向东已受理此案,最终又上报凌大人,凌大人还言明,此事非同小可,还要让御史禀奏朝廷。你可知道,一旦此事上报朝廷,我爹的政敌又岂会放过,那群言官,更是杀人不见血。我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差事,就要让你的一时痛快给毁于一旦了。”

梁氏被事情的严重后果吓得脸都白了,但仍是不愿相信,事怀会严重成这样。以往她又不是没见过那些权贵打砸商家事件的,不都没事么?凭什么她就有事?

“现在,你立即去段记布庄,好生赔礼道歉。争取把此事压下来。”燕无双骂了一通后,到底也明白,若当初严厉制止她,也不至于发生如此严重后果,也自觉理亏。

“还要我陪礼道歉?凭什么?”梁氏不­干­了,她堂堂朝廷诰命夫人,出身公府之家,名门贵女,岂能向区区商贾道歉,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

“不凭什么,只凭人家占了理,你若是不去道歉,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差事,也要叫旁人顶了去。”燕无双有气无力地道,“刚才,凌大人要我回家闭门思过。我手上的差事,暂且让另一位副使连若刚得了去。”

……

“海外进来的西洋布料八千两银子,蜀地的锦缎六千八百两银子,杭绸,山西璐绸各三千五百两,还有内务府订单,一万一千两银子,这,这梁氏真有如此厉害?”徐璐看着管大娘呈上来的账目清单,好一阵目瞪口呆。

管大娘嘿嘿冷笑,“这位燕­奶­­奶­,人家可威风了,让人把我那呈放在铺子里的料子又踩又扔的,全沾了灰,严重的还用刀子划破不少,损失虽是不大,但我们铺子隐­性­的损失可是不少,不找她赔找谁去?”

有胆子砸,确实要承担后果。

“话虽如此,刘向东也不会这么判决的。”徐璐把账单递过去,“让梁氏赔个三五千两得了,不过一定要她当场道歉。”对于梁氏这样的人,与其让她损失银钱,还不如落她的面子。官夫人一般把面子看得比命重,一旦她对一介商贾低头了,她在官夫人圈子里,至少半年抬不起头来。

徐璐坏心眼地想,哼哼,刚好可以一报她先前的张扬之仇。

凌峰也赞成让梁氏当场道歉,虽说当时闹得动静满大,但段记布庄实际损失也并不大,就是有些布料被弄脏了些许,有十来匹料子被刀子划破了,总得算下来,也就数千两的损失。就算这样,梁氏短时日内,也不会太好过就是了。那些大头兵,包括抱燕无双大腿的佥事金泽辉,也因“滥用职权,公器私用,与民相争”等罪名,下了大狱,一人被打了二十板子,并被罚三个月月奉,足够让这群靠月银过日子的大头兵们哀嚎半年了。

如果燕无双会做人,会在暗地里补济这些人的损失,但代价也是相当大的,损失的银钱好补,那挨的二十板子却是不好补上的。若不会做人,就是平白拉了数十个大头兵乃至金泽辉的仇恨。

更何况,燕家虽然是新贵,财帛自是有的,但非常时期,也是万万不敢把老子娘的私房拿出来使用。逼不得已,梁氏也只能拿自己的嫁妆来弥补了。

但这日里,刘夫人登门,向徐璐说起了梁氏的难处来。

“不会吧,弄了半天,才只赔了三千两银子?”徐璐很不可思议。

刘夫人叹口气,“确是­精­穷了。燕夫人甚至连从京中带来的一枚家传玉器都给变卖了。”

徐璐仍然不肯相信,“到底是国公府的千金,又是三品大员家的嫡子媳­妇­,哪这么寒碜的。”

刘夫人无耐地道:“是真的。梁氏虽出自梁国公府,但梁家早已式微,若非及时送了个嫡女进宫,这才勉强保住了爵位。更何况,当年她母亲出事的那会子,我也还在京城的。自然清楚,当氏出嫁,梁家不可能贴太多嫁妆。说不定,比普通小吏家的千金犹有不如。”

徐璐知道刘夫人这话应该不会渗水份,但仍然不愿相信,如此嚣张的一个人,会是如此的不济。

“不是还有个厉害的舅舅么?”

刘夫人拍了拍大腿,“唉哟,我的妹妹,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虽说定国侯府叶家显赫薰天,并不亚于安国侯府,但叶家真正当家作主的人,并非定国侯,而是定国侯世子,叶恒。”她又压低了声音,对徐璐道,“说起这叶家,还与凌家有着莫大的关系呢。”

定国侯世子叶恒,还曾与凌家的姑­奶­­奶­凌芸结过连理,可惜后来双方义绝,从亲家变陌路。这个徐璐早就知道的。

刘夫人又继续道,“想必叶家与凌家的事儿,妹妹也是有所耳闻了,我就不多说了,只说这梁氏。梁氏的兄长,确是靠着叶恒,才有了较好的差事,梁氏也靠着叶家的牵线,才嫁给了燕六爷。但到底只是隔了一层的表兄罢了,梁氏出嫁,定国侯府大不了添添妆,总不至于倾全家之力给她嫁妆吧?”

这个倒也是呢。

“说起来,这梁氏也是受了她母亲的牵累。若非她母亲作得厉害,也不至于就只三丁两枣的嫁妆。当年梁氏出嫁的时候,她母亲也没能亲回梁家给她送嫁。还是她大伯母­操­持的婚事,据说,那嫁妆当真寒碜得可怜,勉强凑够了八十八台,大都是虚抬,中看不中用。梁氏出嫁后,梁家也才报出了叶氏的死讯,大概便是叶梁两家共同商议的结果吧。”

徐璐没有说话,但脑袋却是迅速运转起来,大概是梁氏的母亲早在梁氏出嫁前就已经死了,但梁家为怕影响梁氏的姻缘,就刻意隐瞒,等梁氏出嫁后,才报出了梁二夫人的死讯。

“梁氏出嫁后,因是叶恒亲自保的媒,燕家人倒无人敢欺负她。再则,梁氏很争气,母孝过后,三年内就给梁家添了两个大胖小子,恰巧那阵子燕家靠着定国侯府,一帆风顺的,梁氏的地位就越发稳重了。后来梁氏在京城又合着人做起了生意,好像也赚了些钱,腰杆越发直了。不过,燕六爷能外放,又得了这么个肥缺,应该没少往里添银子,想必又把做生意几年的钱弄光了吧。”

徐璐总算听明白了,刘夫人原来是替梁氏求情的。

徐璐不想让梁氏太好过,但刘夫人的面子又不得不给。趁刘夫人还未把求情的话摆到台面上之前,就得想办法堵住她的嘴才是。

忽然瞧到针线箩子里的细绒棉料,那是要给婴孩穿的,徐璐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来,说:“唉呀,姐姐先等我一会儿,我先去瞧瞧香草。”

从香草那儿回来,徐璐歉然地对刘夫人道:“香草是我大姑姐的陪嫁丫头,因去年大姑姐正要起程离去,碰巧香草有了身子,大姑姐体恤她,便把她留了下来,让我代为照顾。明着是我照顾她,实则香草很能­干­,就是怀了身孕,也从未曾真正休息过的,也多亏了她里里外外帮衬着我。原本大夫说,要这个月底才会有动静,可前日里出了一趟门,被人撞了下,动了胎气,孩子就提前生了。”

见刘夫人听得认真,徐璐又继续说,“香草回来后,肚子就痛了起来。稳婆说,明明昨日里胎位还好好的,怎的短短一时功夫,就给变位了呢?后来随香草一道出去的婆子才来禀报我说,原来香草在段记布庄,让一个从京里来的官夫人给推了几把,显然,就在推攘间,就把胎位给拢乱了。”

刘夫人吃了一惊,“还有这种事?”

徐璐沉重地点头,“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梁氏。而梁氏也是识得香草的,这才故意找茬,香草动了胎气,胎位又不正,生产时,很是费了一番力。稳婆说,也亏得香草身子健壮,又是第二胎,这才没酿成大祸,不幸中的大幸。不过饶是如此,香草也是折腾了整整三天才生了下来,虽说留住了­性­命,身子也亏得厉害。这不,都两天了,连床都没法下。唉,大姑姐最是看重香草了,明明要我代为照顾,却落得这副田地,可要我如何向大姑姐交代呀。”徐璐摆出忧伤沉重的面容。

刘夫人是聪明人,迟疑地说,“那撞香草的­妇­人,可是那梁氏?”

徐璐面­色­一冷,“正是此人。”她冷冷哼了声,“听回来报信的小子们讲,当时确是梁氏认出了香草,也知道香草的身份,和她背后的主子,这才故意寻衅。也亏得香草没事,不然,我定要她好看。”

刘夫人目光闪了闪,勉强笑了笑,“老天有眼,不等妹妹动手,这梁氏自己就倒霉了,呵呵。”

“可不是这么理么?当时香草难产,我心头呀,还真有了千万种想要把梁氏碎尸万断的想法。不过香草没事后,也就淡了这些心思。谁会想,这人居然又去寻衅了。”她看了刘夫人一眼,后者神­色­越发不安了,她轻蔑一笑,“什么段记布庄出售假货,想必是那日她在欺负香草的时候,那布庄的掌柜没有帮她而是站在香草一边,所以怀恨于心罢了。”

刘夫人惊呼一声,弱弱地道:“当真如此?”

徐璐耸了耸肩,“姐姐在泉州也呆了近一年了,可有听说过段记布庄售过假货?”

刘夫人低下头来,没再说话。

徐璐见状,就知道刘夫人已打消了求情的话,挑眉笑道:“姐姐今日来,该不会是想替梁氏求情吧?”

刘夫人飞快地摆了摆手,“没,没有的事,妹妹千万别误会。”见徐璐似笑非笑的神­色­,又讪讪地笑了起来,不好意思道:“刚开始,确是有的。不过听了妹妹之言,哪还能求情呀,虽说我与梁氏有几分亲戚情份,但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这梁氏,是该给些苦吃吃的。”

徐璐浅笑道:“姐姐一向深明大义,我是知道的。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顿了下,又一脸诚挚地道:“也亏得姐姐没有开这个口,不然,还真难办。说句心里话,我可是从未拿姐姐当外人,我也不愿为了个梁氏,而坏了我们之间的情份。”

刘夫人感动不已,“妹妹这话倒是惭愧死我了。”看着徐璐诚挚的眸子,刘夫人心中羞愧不已,明知那凌家对梁家人没有好感,她偏还要与梁氏走到一块儿。也亏得徐璐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不然,将来刘家什么时候被凌家疏远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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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容易心软的,这两天帮我­干­活满勤快的,做饭洗碗,对他又怨气全消了,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第186章 燕夫人梁氏

刘向东的青天之名,在去年秉公处理泉州新贵兼“皇亲国戚”的秦家姑嫂时,便有了小范围的提升,后来再一次因打了秦家姑嫂板子,让“秉公执法,不畏强权,当之无愧的刘青天”的绰号,更是叫响了泉州各个角落。这回,又因提刑按察使司副使的燕夫人与一介商贾之争的纷争,刘向东依然不畏燕夫人梁国公府千金,定国侯府侄女的身份,秉公办案,不但判燕夫人梁氏无理,还让梁氏当众向受害者段记布庄的掌柜赔礼道歉,并陪偿损失。

燕夫人在公堂上,还嚣张至极,但架不过刘向东一心为民的无边官威,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不但向苦主赔了礼,道了歉,还足额赔了六千两银子。

原本苦主非要让燕夫人赔偿一万二千两银子,还是刘向东按着市场价格,以及店内的实际损失,坚持不懈地进行了长达三日的审计和排查。为了不让苦主蒙受损失,但也不能让苦主狮子大开口,无端坐地起价。刘向东还亲自查看了段记布庄的进货单,以及排查询问段记布庄的客户,得到一份详细的价格清单,最终根据客户反馈的价格,以及进货清单,刘向东判决梁氏赔偿段记布庄五千五百两银子,另有医药以及店面损坏修葺费用,另陪偿两百两,因梁氏行事影响恶劣至极,罚款三两两,以儆效尤。

刘向东这一判决,管大虎夫­妇­当场叩着谢恩,并虎目含泪:“俺与官府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就刘大人让俺心服口服。刘大人不愧为青天之名,俺服了,朝廷派大人来泉州做父母官,实在是泉州人的福气。”

不止管大虎夫­妇­服气。;连燕夫人梁氏也心服口服,自从丈夫闲赋在家闭门思过,她还以为至少得损失一万两银子才能摆平此事,刘向东的判决,生生省了她一半银子,这下子,她也服了。诚心诚意地接受赔偿不说,还把刘向东夸了一番。说他秉公办案,不愧为青天之名。

朱小航说起公堂上的事,徐璐嘴里刚才包着一口茶,闻言,一口茶水差点就喷了出来,“刘青天?呵呵,这刘向东确实满会做人的。”以后想不升官都难呀。

等朱小航走后,豆绿上来收拾茶水点心,也忍不住道:“明明就是夫人暗中给了他指示,他倒是好,平白又得了官声。”

刘向东之所以要花掉三天时间去排查段记布庄的账本,以及实损失,并非是真的秉公执染,不过是与管大虎等人演得双篁罢了。这主意还是徐璐给出的呢,但是呢,好处全让刘向东得了。

徐璐淡淡一笑:“哪个当官的,不会做戏?这已是与生俱来的本事了。”不会作戏的官,不说当不了官,但肯定当不了大官。

豆绿咕咕舌,忽然就举一反起三来,“听少夫人的意思,那咱们爷的官儿更大,是不是比刘大人更会作戏?”

“……”徐璐好一阵无语,无可耐何地望着这个从小陪着她的忠仆,很是优伤地想:这死丫头,大在人前机灵得很,可人后,总爱犯浑,这种话,岂是她一个小丫头能说的?也不怕拉出去打板子。

可她就是说出来了。

“你这死丫头,也亏得这儿没有别人,若是让爷给听到了,仔细你的皮。”徐璐戳了她的额头。

豆绿吐吐笑,放好卖乖地道:“我也只是在少夫人跟前说说罢了,才不会拿到外头去说呢。”

“可惜你这丫头运气不够好,爷已经听到了。”一个让徐璐惊喜,却让豆绿惊恐的声音从门口响来。

主仆二人同时回头。都各自叫了声爷,一个惊喜,充满喜悦,一个却是带着颤音。

凌峰一身大红­色­绣明黄麒麟补服,腰缠嵌白玉腰带,整身充满了阳刚威武的气息,红­色­的衣裳穿在身上,却不显­阴­柔,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跳跃洒脱。

徐璐迎了上去,“爷也真是的,什么时候学会了听人墙角了?”

“这可怨不得我,才刚进门就听到有丫头混说我的不是。你说,这样的丫头,该如何处置?”

徐璐说:“回头我就收拾她去,爷也累了吧,先坐下,喝口水。”

凌峰坐了下来,就对满脸惊惶的豆绿道:“胆子不小,居然敢背后编排主子,罚你半年月银。”

徐璐忍着笑,对她使了记眼­色­,“只是罚你月银,又没打你板子,也算是你的福气了,下去吧,回去闭门思过去。”

豆绿这才似重新活回来般,赶紧飞快地跑了出去。

徐璐给凌峰砌了杯茶,递到他头上,嗔道:“爷也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与一个小丫头计较。”

凌峰笑了笑,“夫人好没脑子,知道这丫头是你的玲珑心肝,我即没打她又没骂她,你还心疼个什么劲。”

“可是也让爷罚了月银呀?”忽然想到什么,徐璐又捉着他的手臂摇晃了起来,满满的笑容,“就知道爷心胸最广阔了,如何会与一个小丫头置气。”她管理着内院着所有奴仆的月银支配,罚豆绿银子与否,全由她说了算。

凌峰温柔地望着徐璐,今日的徐璐穿得很是简单轻便,­乳­白­色­雪里红梅的薄缎束腰对襟单衣,里头露出些微的姜黄­色­的绣红杜鹃鸟的抹胸,露出一截雪白肌肤,清盈动人,尤其褙子领口设计比较宽敞,动作间,微微露出优美的锁骨,和柔软的脖颈。凌峰爱死了这样的徐璐,开心起来,犹如小喜鹊般轻灵动人。温驯起来,犹如一只可爱的冬猫,团团的叫人爱不释手。撕起娇来,犹如化了蜜的麦牙糖,让他的心都要溶化掉。不管哪种面貌的她,都有着耳目一新的无限风情,娇媚至极,也娇憨至极。

偶然间,又想起管大娘曾与他说过的事儿,胸口更是盈满了暖意和心疼,忍无可忍地把她揉怀里揽了,感受着她柔软娇躲,亲着她粉滑的脖颈,“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刘夫人的娘家给她捎来了京城的特产,烤鸭料,刘夫人一收到料,就自己捣鼓了两只烧鸭来,就送了一只过来,尝尝鲜。爷有口福了。”京城的烤鸭据说很是出名,刘夫人忽然怀念起老家的味道,就让娘家人给她捎崃了佐料,自己动手做解解馋。

烤鸭的原身是宫廷食品。用料为优质­肉­食本地鸭,果特制的枣木烤制而成,­色­泽红润,­肉­质肥而不腻,外脆里­嫩­。以­色­泽红艳,­肉­质细­嫩­,味道醇厚,肥而不腻的特­色­,被誉为“天下美味”。

“烤鸭呀……”凌峰笑了起来,“以前成日里呆在京城的时候,对那名满京城的烤鸭也实在不怎样,可三年未曾回京,也还满怀念的。也好,就尝尝刘夫人的手艺吧。”

厨房的果然端了一盘子切得漂漂亮亮的烤鸭,还有素白小瓷盘里的薄饼和小杯子里盛着的甜酱,凌峰皱了皱眉,“这刘夫人也太小气了,要送就送一整只吧,居然只送半只。小气,实是太小气了。”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爷可冤枉齐家姐姐了。原本就送了一整只的,中午的时候,我让厨房切了半只的。”

凌峰忽然无语至极,目带谴责,最后轻斥:“你个没良心的,有好吃的也不先紧着我,自己倒是先享受了。”

徐璐吐吐舌头,“原来也想留到晚上和爷一道吃的。但听说这烤鸭乃京城名食,就忍不住心动了。那个,不是还留有半只吗?”

“夫人倒是大方,还给我留了半只。”凌峰把“半只”咬得极重。徐璐越发不好意思了,努力不去看盘子里大大的鸭头,长长的鸭脖,以及零星几块鸭肋。笑嘻嘻地道:“爷尝尝吧,若是觉得不错,回头我给你做。”

凌峰吃了两块鸭­肉­,吐出骨头,淡道:“总得来说,还成,不过火候控制得不是很好,比起真正的京城烤鸭,还有不大的差距。不过既是刘夫人的一片心意,回头你可得好生回谢人家。”

“那还用说,刘夫人只烤了两只就给我送了一只,所以我也不能小气了,就把大姑姐给我捎来山东特产分了一半给她。”徐璐又想到了什么,又掩­唇­偷笑,“忘了告诉爷,大姑姐捎来的临沂大枣、费县山楂还有板栗,今早就送到了,我瞧着挺新奇的,就让人煮了板栗,没想到味道实在太好了,都被我吃宛了。不过爷可别生气,今晚我就让厨房的弄了板栗烧­鸡­。”

凌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他的小璐,身上可没有别的­妇­人那种,为了自己的夫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伟大牺牲­精­神。她从来都是先顾了自己,再来顾他。可就是这样的她,却让他觉得饱满起来。

女子为了家族付出,任劳任怨,一味的付出,不是不好。但也要先爱惜自己才成,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爱惜的人,如同蜡烛两头烧,虽说有诗人歌颂其“蜡烛成灰泪始­干­”,但他并不认同这种无节制的牺牲行为。

他的小璐可没有这种伟大大的奉献­精­神,反而还很自私,从来都只顾自己。可这样的她,看着她美美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他反而很安心,很写意。

一个女人天天围着男人打转不是不好,但这种女人容易迷失自我也是很普通的。能够先爱惜了自己,才有多余的­精­力去爱惜别人,所以凌峰一直不大赞成他的小璐把他当成唯一的生活支撑。所幸,他的小璐从来都爱惜自己。

吃着厨房新做的板栗烧­鸡­和半土不洋的“京城烤鸭”,喝着小酒,听徐璐笑着说起白日里发生的趣事儿,凌峰极有耐­性­地倾听着,不时附和着两句。

婴儿手臂粗的烛火温暖地泻满了整间屋子,温柔地照在徐璐圆圆的脸上,她如­精­灵般的娇憨以及一丝小坏一丝狡黠,都是那么的可爱。

……

……

六月上旬,新上任的提刑按察使司副使燕无双携妻梁氏,登门拜访。

徐璐正在衡芜院的偏厅里与管事们发放对牌,核对账目。闻言只得把账本收了,重新换了件­乳­白­色­的雪里红梅对襟长裙,露出里头白­色­刺绣红梅的小竖领中衣,腰间松松地系着白­色­汗巾儿,垂着枚莹光碧透的碧玉压裙。再斜斜挽了个偏堕髻,簪一支流光溢彩的嵌红珊瑚珠的梅花簪,簪头吐出小小一穗流苏,流苏上垂着颗鲜润红艳艳的珊瑚珠,摇曳垂在颊边,与领子上的刺绣红梅和裙摆上的红­色­刺绣遥相呼应。

六月初的天气,静坐不动,也并不显热,但只要稍微走动几步,汗水就出来了。徐璐也不好带着满身的汗渍去见客人,于是便让人抬了滑杆来,坐到二人抬的滑杆上,一路来到前院正厅,五间敞亮的玄英偏厅里,靠墙两把太师交椅上,正坐着凌峰,下首一排椅子的最上首处,坐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身穿石青­色­绣团花纹长袍男子,紧挨着男子下首的,是一面身材颇丰的二十余岁的女子,应该就是燕六­奶­­奶­梁氏了。

徐璐进入偏厅来,燕无双夫­妇­赶紧起身,一个躬身施礼,一个施纳福礼,口称“夫人”。

若在京城凌家,凌峰会被称为世子爷,徐璐称为世子夫人或少夫人。但在泉州,天高皇帝远,全一律称起夫人来。包括这位梁氏,在京城,她是燕六­奶­­奶­,在泉州,就­妇­凭夫贵,也被人尊称为燕夫人。

徐璐是上峰夫人,只是微微颔首便成,微微笑地说:“燕大人燕夫人毋须多礼。”徐璐坐到凌峰身旁的位置上,她身子小,太师椅又是那般高大,她坐了下去,简直就是小孩子坐大人凳子似的,偏她又还摆出雍容华贵的气度来,凌身看了好笑不已。

但徐璐尽管脸上发烧,依然努力撑着背脊,双手放在腿上,语气温和地道:“听闻燕大人和燕夫人上个月就抵达泉州,也都要怪我,一向懒散惯了,平时又不大爱走动,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去府上振访。今儿还要劳累二位亲自登门,实是罪过。”

这话顺着听,就是徐璐的自谦之词,反着听,可就是指责他们夫­妇­,来了泉州这么久了,都不来拜山头,也太充大了。

燕夫双听出了徐璐话里的意思,瞪了燕夫人一眼,恭敬地道:“夫人恕罪,原本上个月就该来拜访您的。耐何拙荆忙着安置一大家子,前儿个又与人起了争执,闹了些不愉快的事,到今日才堪堪闲了下来。还望夫人恕了下官的怠慢之罪。”

徐璐笑得端庄,“燕大人何错之有?好歹燕大人也是朝廷派来的,自然是公事为重。贤伉俪都是京城人氏,在这可还呆得惯?”

“劳夫人关怀,泉州是个好地方,下官早已习惯了。”

徐璐颔首,“如此甚好。”又客气了几句,然后与燕夫人一道去了后宅。

衡芜院占地颇广,徐璐在偏厅里接待了燕夫人,这燕夫人年约二十五六,面若银盘,鼻梁微榻,鼻头突耸,颧骨颇高。大约是生了孩子的缘故,燕夫人身材已有些走形,臂粗腰圆,不过大体瞧着还好,并非所有官夫人都是那般苗条玲珑的。

客气地招呼着燕夫人入座,丫头们上了点心茶水,静静地侍立在门外,即不易听到里头的谈话声,又不至于让主人无人可使。

燕夫人打量了厅里的摆设,并不见奢华贵重,但墙角边一半人高的白底红花瓷盆里Сhā着的几株火凤凰正开得炙烈如花,平空添了几把勃勃生机。

我初到乍来,什么都不懂,怠慢夫人之处,还望海涵。”燕夫人一边说,一边打量徐璐,近看下,这才发现徐璐的肤­色­极好,粉粉­嫩­­嫩­,白里透红,圆圆的脸蛋并不显肥硕,反而有着纯真的娇媚。一双大眼像一汪清泉,清澈灵动。眼波流转间,若隐若现的妩媚横生。

“原本早就想来拜访夫人了,耐何一心忙着安置一大家子,所以就耽搁到现在。再来,前两日,又不小心惹了些官司……”燕夫人原不想说出自己的糗事的,但外头已有传言,说她之所以要找段记布庄的麻烦,是因为无端找一个怀孕­妇­人的茬,那段记布庄的掌柜看不过去,这才出面阻止。她就怀恨于心,这才迁怒于段记布庄的。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流言,让她又气又恼。

虽然只是流言,但燕夫人自己却清楚,这则谣言确实击中她的软肋。那个香草,当时她没有细想,只一心想给她点教训。可没能教训成,反让自己的人吃了亏。这阵子被丈夫责骂,被其他官夫人嘲笑,又在衙门里走了一圈,面子里子都丢得­干­净。但这事儿却还没完,又听刘夫人讲,那个香草,可是凌夫人极为看重的丫头。这回因自己的缘故,早产了不说,还差点丢了­性­命。刘夫人还对自己推心置腹,“这位凌夫人对那香草可是看重得很,据说香草生产那日,凌夫人还亲自守在外头的。也亏得我亲自去求情,凌夫人这才没有向我家老爷施压。不然,就凭段记布庄一事儿,也够让你喝一壶了。”

燕夫人赶紧谢过刘夫人。

刘夫人摆摆手,“论起来,你我都是京城人氏,又有亲戚情份在那,我不帮你帮谁呢?不过你也真是的,凌夫人是咱这儿的长官夫人,你到底只是下属太太,怎的如此托大,来了泉州都这么久了,居然还不去拜见。你这可是要与人家打擂台不成?”

燕夫人确实存了要与那徐氏打擂台的心思,她自认自己出身显贵,徐氏那般出身,在真正显贵的自己面前,迟早要靠边站的。但她却忘了一点,自己丈夫的前程,却还捏在人家丈夫手头呢。

想到这里,燕夫人颇不是滋味,却不得不服软,一脸讪然地说:“那日在段记布庄,因当时正气不顺,一时冲动,就做了冲动的事,现在想来,老后悔了。今儿个,我带了些老参,聊表一点子心意,还望夫人不要嫌弃。”见徐璐不说话,又赶紧说:“老参已让贵府的门房收下了,还望夫人代我向那丫头道个歉。”燕夫人说得极是艰难,想她堂堂国公府嫡女,居然要向一个丫头道歉。简直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可为了丈夫的前程,又不得不拉下这个脸来。

徐璐地拔弄着茶水,淡淡地道:“我替香草谢过夫人。”她放下茶盏,语气温文,“夫人还有别的事吗?”

燕夫人胀红了脸,这可是下逐客令呀。

果然是没有教养的乡下野丫头,真正有品味有涵养有身份的官夫人,哪会像她如此说话的。直接就下了逐客令,也不怕得罪人。

------题外话------

唉,我这男人夸不得,昨天才夸了他呀,今天就……我一个多年未见的姑妈回来了,以前也很照顾我的,我再忙也得去嘛,是不?然后他就不高兴了,说那么忙还去哈去的,说我就是想去玩才找的借口,我晕。

第187章 总算占了回上风

燕夫人一味的忿恨,殊不知,因梁家与叶家是亲戚,而叶家又与凌家有着不可调解的仇怨,就算徐璐主动释了前怨,她也不可能把徐璐当根萄。

徐璐也知道凌家与叶家梁家的情况,也明白,无论今日她如何的客气,如何的友好,如何的尽释前释,对方的怨恨依然会卡在胸口,更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减轻。与其装模作样委屈自己,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不相往来最好。

就算她的逐客令会让对方难堪,她也是不怕的。

反正凌峰已与她说过,叶家的圣心,是建立在今上对朝堂各势力平衡的结果。梁家调着一口气继续赖在国公爵位上,也只是圣上登基后发落了不少老牌勋贵,当真一家不留,未免又要落下凉薄严苛的名声。燕家的崛起,是圣上对燕家老爷的欣赏。圣上天纵英明,深谙人­性­之道,能让圣上看重的臣子,燕老爷肯定是有几分本事的。这其中,除了燕老爷出­色­的政治天赋和为官之道,还有着一双审时渡世的眼。

以凌峰如今的身份地位,燕老爷万万不会因为一个儿媳­妇­就与凌峰为敌的。

这梁氏对凌家人的怨恨,也并不影响凌家与燕家的交好。

凌峰也曾直言不讳地对她说过,燕老爷官声颇佳,能力也有,燕家几个儿郎,也各有出息,是值得拉拢的。而燕老爷,又是如此的识时务。凌峰主动示好,肯定不会因六媳­妇­娘家的恩怨就往外推的道理。

说句不好听的话,她虽是燕家的六­奶­­奶­,但身为媳­妇­的喜怒哀乐,与一大家子的前程来比较,又要退一­射­之地了。

所以,燕夫人是否怨恨,是否会怀恨于心,对凌峰来说,真的无关紧要。

凌峰甚至如是说过一句话,“那梁氏,你爱怎的就怎的,只要不被人拿住明面上的把柄就成。”

有了凌峰的保证和分析,徐璐对燕夫人也就没了任何顾忌。不理她就不理她,当场就下逐客令。

梁氏尽管气忿难堪,但也不敢发作出来。

嫁入燕家,梁氏得到的全是夫家一致的赞赏,随丈夫来到泉州,得到的也全是官夫人们的争相讨好,如今却让徐璐怠慢,总归心底存了怨恨。于是在临走时,又佯装不经意地说了句,“当初随外子离开京城之际,朝堂上便有传闻,凌大人大概又要动上一动了。不管真假,但我想,依凌大人的本事,想必是好事儿。我就先在这儿恭喜夫人了。”

……

“无风不起浪,十有*,应该是真的了。”对于自己要“动上一动”的当事人凌峰,脸上并不见沮丧,甚至还宽慰徐璐道:“我在福建已有三年,一般按品大员,为免在地方上结党营私,一般不会呆上四年以上。我在闽地三年,基本上已整肃完毕。再则,我离京三年,也确实有些怀念家中老小。若消息属实,也是件美事。”

不得不承认,凌峰说得很有道理。朝廷派他来,主要是消灭倭寇,规范海上贸易,整顿水师,他全都做到了。并还额外附赠打击地痞流氓,拔乱反正过于尖锐的贸易市场,整顿吏治,肃清*官场。

凌峰在福建的三年多,可以说是功绩累累,提前完成了朝廷的预期任务,是该得胜回朝。

但徐璐却又有别的想法,丈夫高升自然是喜事一件,可一旦进了京,丑媳就要面见公婆,这让出身不高的她很是没底。万一,公婆不喜欢她怎么办?

若她能早早生下凌家嫡长孙,那还可以母凭子贵。可她什么傍身的长处都没有,万一公婆看她不顺眼,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凌峰令指轻敲着桌面,又哂笑一声,“难怪我总觉得最近底下有些人不安份,原本是为了这个。”

徐璐先是愕然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轻声道:“县官不如现管,确实很有道理的。”

凌峰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哼了声。他看她一眼,“你说得对,县官不如现管,我还没调走呢,一些人就开始­阴­逢阳违了。也罢,有些人皮又在痒了,是该好生敲打敲打。”

……

这日里,阳光明媚至极,虽然太阳老大,但呆在后花厅的小亭子里,四周水面上拂来的凉风,倒也凉爽至极。

徐璐让人搬了个软榻到亭子里,铺上藤制的凉席,双腿搭在榻上,双手却是不闲着,拿着个花缝,正穿针引线。

徐璐最拿手的本事就是一边做着手头的针线,嘴巴可以不停地与旁人讲话,脑子可以不停地思考运转,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落下。

她在两日时光里,便做了件里衣,并在里衣领口处绣了好看又别致的枝宝相花,耳朵可没有闲着,听着外院小厮们传进来的情报,如今外头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事儿不外乎是朝廷刑部下达的批文,判秦氏斩立决,秋后处斩。

朱小航记­性­甚好,一字一句地把刑部批文念得分毫不差,“兹秦氏胆大妄为,对皇后大不敬,损毁御赐之物,毒杀他人,强买强卖,罪不可赦,圣上亲笔御律令,斩立决。”

唉呀,居然是圣上的亲笔御书,这显然才是当中的重中之重,足可以让人浮想联篇了。

晚上凌峰回来,徐璐就扯着他的袖子,疾问:“秦婉妃如何了?”

凌峰不满地瞪了她,脸黑如锅,“我才从外头回来,渴得嗓子都要冒烟了,你不关心自己的男人,倒去关心外人?”

贤妻第一准则便是丈夫从外头回来得亲自捧上一杯茶,以示关怀,徐璐在这点上,做得并不合格,但不影响她贤惠的向上之心,于是赶紧倒了杯茶,放进双鱼送吉的小瓷盘里,再高高举起,让盘子与眉齐平,秀声秀气地道:“爷辛苦了,爷请喝茶。”

凌峰接过茶,大大地灌了口,徐璐又温文儒雅地道:“这是不是举案齐眉?”

凌峰被茶水呛倒,咳了好半天方才缓过劲来,英挺的脸胀成紫肝­色­,大怒:“你若贤惠,外头那群泼­妇­全都是温文恭谨了。”

凌峰勃然怒­色­,那凌厉的气势让屋子里的丫头俱吓得心惊胆寒,双腿几乎站立不住,凌督抚之威,莫过如此。

但徐璐却丝毫没有被丈夫的凶神恶煞吓着,反而头微垂,恭敬地道:“是妾身不好,惹爷生气。爷请消消气,。”

习惯了妻子的俏皮可爱的­性­子,忽如其来的温柔贤惠,反让凌峰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敲了她的额头,“行了,别装了,你这小猾头,等回京后,再在爹娘跟前装吧。相信梨园里的小桃红,都不及你一根手指尔。”

徐璐大怒,“我堂堂良家­妇­女,怎可与一介戏子相比?”小桃红正是如今忽然红起来的斗英阁里才被捧起来的旦角儿,靠着如天簌般的歌喉唱遍泉州无敌手,加上斗英阁的班主花费巨力捧着,如今名气更是直冲云霄。这小桃红最拿手的绝技便是入戏至深,演什么像什么。演贵­妇­像贵­妇­,演丫头像丫头,演泼­妇­像泼­妇­,让观众听得如痴如醉。

凌峰哈哈一笑,又弹了她的脑门一记,“要贤惠,要温文有礼,夫人,破功了。”

徐璐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后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与凌峰一道坐到花梨木的圆桌旁,伸出雪白皓腕,拿起桌上的三羊开泰彩柚茶壶,给凌峰的茶杯继满了水,问,“秦婉妃失宠了?”

凌峰挑眉,徐璐在他惊异的眸光下,洋洋得意,“圣上都亲笔御令,着秦氏斩立决。想来秦婉妃也已失宠了。不然,圣上到底要看爱妃两分薄面,从轻发落的。”

“你倒是举一反三。”凌峰夸了她一句,“不错,秦婉妃确实已失宠。听可靠消息讲,泉州这边总有言官上奏告秦家人的状,圣上虽面上不说什么,实则心里已有些着恼,也不大爱去秦婉妃宫中。秦婉妃还没有自知之明,不对,也只能说她在宫中根基并不牢靠,并不知道前朝已有人已弹勋她娘家人。见圣上许久不去她宫中,误以为皇后从中作梗,情急之下,就做了蠢事。”

凌峰讲到这里,又笑盈盈地看着徐璐。

徐璐急急地问:“然后呢?”

凌峰不说话,只故意地轻咳一声,目光朝桌上的茶具望去。

徐璐了悟,赶紧倒了杯热茶,双手递了过去,“爷应该口渴了吧,来,喝口水,润润喉。”

凌峰接过,夸了句“媳­妇­贤惠”,轻呷了口茶,徐璐赶紧接过,很是贤惠地道:“爷在外头辛苦了一天,也累了吧,我去让丫头准备热水。”说着就起身,去叫丫头去了。

这下子轮到凌峰愕然了,不过他到底忍了下来,笑盈盈地道:“也好,就先洗澡。”

服侍了凌峰洗澡,并替他绞­干­头发,峰见妻子依然没有追问自己的意思,也沉得住气,摇头摇脑地道:“唉,可惜了秦婉妃,皇后娘娘一根手指头就把她给捏死了。”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妻子如往常般附和以及追问,不由瞟了徐璐一眼。

徐璐­唇­角带着微笑,正贤惠温柔地拿着毛巾绞着他的头发,脸上并无昔日遇上好故事就抓心抠肝的嗔怒和埋怨,这倒让凌峰纳闷了。

“你不想听了?”

徐璐微笑道:“反正爷也将要进京了,以后回了京,自然能够打听到的。不急于一时。”

“……”

看着凌峰吃鳖的神情,徐璐只觉心旷神怡,通体舒泰,全身说不出的舒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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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小鞋送出去

秦氏被判的是斩立决,而非秋后处斩,刑部批文一下达泉州,刘向东便让人写了公告文书贴到御门外墙上,任来往行人驻足观看,并奔走相告。

墙倒众人推,秦氏的下场,无人同情,只是可惜了一些与秦氏有仇的人家,没法子去菜市场亲眼瞧到秦氏被斩首的下场。

秦氏是死在牢里的,一杯毒酒结局了­性­命。秦家人还得亲自去领尸首,因死得非常不光彩,只能低调办丧。之后不久,又传来秦老夫人病逝的消息。

“这秦老太太也满可怜就是了,才刚靠着大女儿享了没几天福,又让小女儿给生生毁了。还连累秦家至深,这老太太为了救小女儿,秦家好容易累积的家产又挥霍得­干­净。小女儿没救成,反把秦家唯一的希望给拖了下水,可悲可叹。”

林夫人消息非常灵通,这日得到最新内幕消息后,第一个赶到徐璐这儿来。

徐璐并不关心秦家的下场,只是觉得秦家好不容易靠宠妃崛起,却又让另一个女儿毁了,估计秦家人现在恨得要去撞墙了吧?

林夫人吃了块点心,再拿帕子拭了­唇­角并不存在的渣滓,优雅地道:“秦家是真的完了,宫里的靠山没了,老太太也没了,连累秦家至深的秦氏也死了,但秦家还得负责收拾烂瘫子,那秦王氏据说­操­劳过度,都给病下了。”

徐璐在心中腹诽,应该不是累病,而是气病了吧。

刘夫人对秦家本来就没有好感,闻言冷嗤一声,“活该,自作自受。暴发户谁喜欢得起来,又做了那么多缺德事。如今被打回原形,也是老天开眼。”

“秦婉妃那么得宠,怎么就连自己妹子都保不住呢?”徐璐试探­性­地说。

林夫人古怪地看她一眼,“这回的京城邸报,总共六大版面,其中秦婉妃和秦氏的事儿就用了两个版面,凌大人没告诉你么?”

徐璐摇了摇头,“爷公务繁忙,早出晚归的,哪有闲功夫去关注这些。”心里却大怒,原来官府还有京中的邸报,可恨的凌峰,就算不告诉自己,拿邸报给她瞧瞧也好嘛。

林夫人恍然,说:“我还以为你早已经看了。邸报上声明,婉妃秦氏,纵容家人为非作歹,并损毁贱踏中宫御赐之物,此乃大逆不道,按律赐死。婉妃秦氏恃宠生娇,顶撞皇后,对皇后大不敬,

触范宫闱,德不配位,特虢夺封号,降为才人,移居永巷。余者宫人,近身服侍者皆罚粗役。”

徐璐听了半响无言,不管是宫中,还是普通老百姓家,得宠的小妾,总会恃宠生娇,并时常恶心主母,当面顶撞或背地里做些小动作什么的,时有发生。在男人喜欢的时候,这些都只是无伤大雅,皇帝如此严厉地处罚自己宠爱的妃子,绝对不可能只是顶撞皇后这么简单。

就是不知皇后还做了什么手脚,让皇帝对宠妃说厌弃就厌弃。

“皇上和皇后娘娘是少年夫妻,自然感情深厚,又岂是旁的宠妃能够相比的。”

林夫人说:“那是,帝后感情一直令人称羡。想当初,皇后娘娘也才十岁出头,就让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瞧中,以至皇上二十有三方才迎娶太子妃。帝后成为夫妻后,伉俪深情,多年来从未红过一次脸。宫中倒是出了无数个宠妃,但也都是昙花一现。偏总有人不开眼,非要拿自己的柳蒲之姿去博那虚无的宠爱和无上地位,何苦来哉?”

刘夫人娘家在京城,对帝后的事儿记得还是满清楚的。在她有限的印像中,圣上从做太子之日起,身边倒是出现了无数个宠妃。可惜,除了昔日东宫侧妃,如今的贵妃朱氏外,其余宠妃全都湮没于人们的记忆当中。昔日风光过的宠妃有的已消香玉殒,有的已在深宫中熬白了头发,唯独皇后娘娘依然年轻貌美,端庄优雅。

徐璐疑目,“可我听说,贵妃娘娘却一直圣宠不衰呢。可不是旁的宠妃能够相比的。”据凌峰说过,皇后对这位比她嫁入皇家还要早的贵妃,还礼让三分呢。

刘夫人先是茫然,然后又掩­唇­笑了起来,但却没有解释,而是说起了旁的事儿,“当年的靖王妃,你们可有听说过?”

林夫人徐璐纷纷摇头。

刘夫人嗔了她们一眼,说:“那靖王妃,与咱们余家还有着姻亲情份,她是我那堂姐的小姑子。也就是我那堂姐夫,如今的镇国侯和方阁老的庶妹。人家虽只是庶出,却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深得方家上下喜爱。当年原本要嫁给我那大嫂子娘家的兄弟,在成亲那一日,还让靖王爷当场抢亲,半路上就把新娘子给抢走了。”

林夫人和徐璐的目瞪口呆取悦了刘夫人,她得意一笑,喝了口茶,又继续道:“靖王爷抢亲,当时可真是轰动一时。后来方氏嫁入靖王府,成为我大庆历史上,唯一一个庶出身份的一等亲王妃。人人都在想,这靖王妃那般出身,嫁入靖王府,定要战战兢兢勤勤恳恳,立做贤惠人。可让外人没想到的是,靖王妃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靖王爷拘得跟什么似的,除了靖王原有的几个姨娘,屋子里­干­净得令人难以想像。直到后来靖王爷山东就藩之前,靖王妃才做主,把自己的陪嫁丫头开了脸,抬了姨娘。直到如今,人家长子都快娶亲了,靖王爷身边也只有三两个年迈的姨娘充门面。”

刘夫人顿了下,见眼前的两位听众依然愣着双眸,在心里组织了语言,又继续道:“人人都知道靖王妃有手段,善妒。可你真要去指责人家,人家屋子里又不是没有姨娘。所以只能说,这靖王妃当真好手段。”

林夫人木了好半晌,这才问道:“这靖王妃应该生得很美吧。”

刘夫人点点头,“能让靖王不惜一切代价抢亲的,自然差不到哪儿去。”她看了徐璐一眼,又笑着说:“真要说起来,妹妹与那靖王妃,还有些相似之处呢。”她左右打量徐璐,说:“我只见过靖王妃一次,那靖王妃也和妹妹一般,有些婴儿肥,但比起妹妹来,脸要瘦长些,是鹅蛋脸,真正的肥不露骨。但真正让人无法移开眼的并非她的容貌,而是那无处不在的气质。”刘夫人歪着脑袋,想了想,“怎么说呢,这位靖王妃,端庄又不失俏皮,稳重又不失活泼,即清灵又娇媚。我长这么大,名门贵女也着实瞧了不少,也没能找着像靖王妃那样的丰采来。”

林夫人不肯相信,“世间真有这样的女子,我可不相信。”

刘夫人呵呵一笑,“你不信,也得信,我说的可全是实话。靖王妃不止有手腕,多年来把靖王拘得死死的,却也是个难得的贤妻。如今全国各地藩王,哪个不是穷奢极欲惹人厌烦,三番五次受朝廷申饬。唯独靖王辖下的山东,却从未传出靖王府的人有仗势欺人过。连圣上都要每年下旨褒奖靖王夫­妇­,”

徐璐却笑着说:“据说,靖王妃是方阁老的妹子吧,方阁老好像也未曾纳过妾,不知是不是真的。”

刘夫人双眼亮了起来,“确是如此,所以京中都有盛传方大夫人善妒,不肯容人。其实也只是那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方阁老为人持重,并不贪恋美­色­,方大夫人出自清贵何家,温文贤惠,端庄持重,在京城那是出了名的。人家夫妻情深,不愿纳妾,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方大夫人育有三子二女,如今孩子都长大成人,纳不纳妾,都无所谓,也无必要,又与旁人何相­干­?”

堂堂阁老,居然不纳妾,实在难以置信,也令人佩服至极。忽然间,徐璐又羡幕起那从未谋过面的方大夫人了。

刘夫人又道:“不过,虽说方大夫人让人羡慕,但也被病诟至今。除了方老太太外,方阁老在外头的政敌,也总爱攻击方阁老,忤孽不孝,德不配位,方大夫人不敬婆母,善妒。也亏得圣上明察秋毫,没让这些人­阴­谋得逞。”

徐璐沉默半响,平常老百姓家中,尽都是一夫一妻,也无人说什么。可权贵家庭,丈夫不纳妾,反而成为世人眼中的另类,处处受人攻击非议。

在听了方大夫人多年来与婆母斗志斗勇,处处被婆母刁难,并被外人攻击后,徐璐又叹了口气。

林夫人倒是没这方面的感慨,反而还若有所思,“我明白了,皇上与皇后也是伉俪情深,可皇后终仪天下,丈夫又是天子,更是不敢独霸宠爱,这才不得不广选秀女,以充后宫?”

刘夫人没有立时回复,而是想了想,点点头,“应该是吧。”她羡慕地说,“皇后很能生养,嫁给皇上还不到十年,已连生四子一女,别的嫔妃,如何比得上?所以每每听到哪个宠妃如何嚣张,妄想与皇后别苗头,就忍不住想笑。真是不知死活。”

林夫人推了她一把,“怪不得那秦家人,先前嚣张的时候,你却是从来都不怕的。原来早就算好了秦家人的下场呀。”

徐璐也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刘夫人。

刘夫人脸­色­一红,“哪有你们说得那般厉害,其实,我心里也是没底的。虽说帝后情深,可皇后到底也不年轻了。男人嘛,从来都是喜新厌旧的,万一,当真有了新人忘旧人……”

徐璐和林夫人已掩­唇­笑了起来。

……

夜黑如墨,嵌着八方琉璃的窗户全开,外头巨大风轮转动带进来的凉风吹入屋里,使六月中的暑热天气凉快舒爽。

除了京中发放下来的邸报外,泉州邸报每日都会送到徐璐跟前,供她观看,以了解外头官场形势。

布政使司霍文泰因宠妾灭妻的折子,被福建衙史捅到吏部,阁老兼吏部尚书方知礼看了大怒,大骂:“真枉此人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居然寡廉无耻,行宠妾灭妻之事。堂堂朝廷官员,非但不以身作则,还行这下作事,可恨之极。这等不义之辈,哪堪得用?理应革职查办,以正风气。”

紧接着,又有人弹勋霍文泰还暗中勾结泉州前任同知杨开祥,并指使昔日副总兵梁晋光陷害总兵林骏一事,罪证确凿,刑部已有杨开祥和梁晋光的供词。方知礼更是勃然变­色­,怒及:“陷害嫁祸朝廷命官,罔顾国法,天理难容。此等心术不正之人,何德德能再配为官?”于是上奏圣上,痛斥霍文泰,皇帝也是龙颜大怒,即令吏部,罢免霍文泰的布政使司官职,并取消一般致仕官员的优良待遇。

霍文泰的倒霉下场,并未让人警醒。但接下来,包括一位左参议,提刑司督察或私德不修,或因纵容家族子弟胡作非为,鱼­肉­百姓等罪名,被罢官免职。一些糗觉灵敏的人便察觉了不对劲来,赶紧又来抱凌峰的大腿。

凌峰气势大涨,也看清了这些人的为人品­性­,才不屑与这些人打交道,全程公事公办,但凡有把柄在手上的,一律革职查办。一时间,督抚衙门里闹得­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这数日来,一连收拾了几个出头鸟,成功敲打了一番,对下,重新铸就了无上威严,给无数官员穿了小鞋,对上,却得到一致褒奖。甚至有御史上奏朝廷,称“凌峰行事果毅,雷厉风行,在福州三年,一直严格惯彻圣命,任期内,福州官场风气焕然一新,改税赋,重农耢,兴商贸,训练水军,严惩地痞。筑城墙,修水利,大刀阔斧革除官场蔽端,赏识并提拔不少有志之士,使福建官场焕然一新,泉州税赋也位居举国之首,老百姓评价甚高。”然后又在后边加了句,“如今,整个福建老百姓,无不歌颂圣上,感恩戴德。若非圣上英明,派天使拯救福建百姓于水火,百姓哪有今日之安宁。”

一位吏部给事中也适时奏言:“臣也是福建人氏,虽未在泉州,然家人时常书信,家乡一年三变化,全赖凌督抚治理有方,并感恩圣上,若非英上英明,也无福建百姓今日之福。”

紧接着,又有官员站出来夸奖,但也有不和诣的声音,也有说凌峰独断专行,直把福建经营得像自家后花园一般,但圣上本来就重视凌峰,再则被人不动声­色­地拍了马屁,对这些反对声音也充耳不闻。并在朝堂上公开褒奖凌峰。又下旨褒奖安国侯夫人武氏,称其教子有方,封武氏为一等国夫人。封号为秦,另有丰厚赏赐。

消息传至泉州,凌峰声望大增。

最近听林夫人刘夫人说了不少有关凌峰在外头如何威风,如何大开杀戒的话题,虽不若初到乍来的血腥风雨,但如今的钝刀子杀人,方叫人痛入骨髓。

那些先前从别的渠道得知凌峰即要被调走消息的官员们,有些­奸­猾懒散的,就开始了敷衍了事,面上恭敬,背地里却我行我素,这回却吃足了苦头,不是因私生活不检,被凌峰骂了一通,然后责令闭门思过,手上的差事暂由别的官员替代。一些更惨,因这样那样的由头,被一撸到底的也有。

凌峰进行了长达月余的“勤政自查风”,官场上地动山摇了一翻,甚至又得了句谚语,“宁惹钟旭,不惹凌峰。”

说起凌峰在外头的威风,刘夫人羡佩服得五本投地,直说“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男儿就当如此”。

据刘夫人云:“这阵子,沈剑鸣和张将军,每到一地,那些官员无不战战兢兢,比见了自家老子还要恭敬。生怕沈大人张将军手上掌握了他们犯罪证据,一朝沦为阶下囚。张将军带出去的人马,也并不多,也就两百人马,可直入上万军营里捉拿犯事主将,依然面不改­色­,杀气腾腾。可那些被带走的将军千总副总兵之类的,手底下那么多兵力,却丝毫不敢反抗,乖乖的任张将军等人把人带走。”末了,刘夫人感慨一句,“凌大人之威,实至如归。”

可以想像,张远山等人,在旌旗遮天,刀甲林立,杀气腾腾的军营重地,把对方主将带走的威风场面。

可惜,徐璐却无法目睹如此盛况,再则凌峰在外头如此威风,她却只能在闷在屋子里,当她的贤内助。尤其在得知外头又有人在针对自己,故意说自己的坏话,而她却还没法子反驳回去,心头怎么想就怎么不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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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润物细无声地算计

徐璐沉着脸坐在衡芜院偏厅里的椅子上,许久不曾出现在的严厉冷沉出现在一向温文的圆脸上,倒唬得底下丫鬟半天不敢吭声。

“好一个朝廷御赐的金字招牌。”香草还在坐褥,夏荷当仁不让地充当了徐璐的先锋角­色­,学着香草的泼辣刻薄,毫不客气地指着台阶下沐浴在阳光里的洪姨娘,“堂堂朝廷御赐的姨娘,居然行那偷­鸡­摸狗之事,还有脸请朝廷作主?呸?还要脸不要?”

洪姨娘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捏着帕子不知所措,脸上犹带泪痛。倒是她身边的丫头却不忿了,嘟嚷道,“我们姨娘不就是见了京城来的熟人么?有甚大不了的,就是朝廷要治人罪名,也没这般严苛吧。”

徐璐目光冷冷地瞥了过去,那丫头声音渐渐低下去了。

“早先我就立下了规矩,你们要见外头的人,必得禀报于我。否则,还要我这个主母做甚?”

洪姨娘垂首不语,只眼珠子乱蹿,那丫头满脸堆笑道:“少夫人仁厚,咱们是知道的。少夫人成日里忙,我们也不好为着些许小事来饶了少夫人了。”

“果然是体贴的丫头。”徐璐讽道,懒得与她废话,直接对一旁的葛妈妈道:“那门房上的你去发落了吧。”

葛妈妈躬身道,“是,按着少夫人订下的规矩,差事出了一回错的,口头警告。二回犯错,打板子,并罚月银。若三回犯错,就打板子发卖。那婆子这已经是第三回犯错了,按府里的规矩,应打三十板子并发卖出去。”

阳光渐渐爬上台阶,台下立着的主仆二人,汗水涔涔的。洪姨娘身形摇摇欲坠,似有不适。那丫鬟赶紧扶着她,哭喊道:“少夫人,姨娘快要撑不住了。求您发发慈悲,饶过我家姨娘吧。”

徐璐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对葛妈妈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葛妈妈心里一喜,果然实诚做事就有回报,这才两月功夫,少夫人已开始交给她一些较为重要的差事了。

徐璐看了洪姨娘一眼,淡淡地道:“即犯了府里的规矩,就要受罚。洪氏是圣上所赐,我也不忍心重罚洪姨娘,你是她的丫头,就替主子受过吧。”

那丫头傻了眼,连忙说:“我是朝阳公主派来服侍洪姨娘的……”

夏荷冷笑一声,“放肆,朝阳公主何等尊贵,如何会­干­涉别人家的事儿?你这刁奴,胆子倒是不小,自己犯了府里的规矩,居然往朝阳公主身上泼脏水,可怜朝阳公主天边上的人物,居然让你这刁奴肆意污蔑,该当何罪?”

如此高屋建瓴,倒让徐璐多看了夏荷一眼。

受到主子的赞赏的目光,夏荷越发挺直了肩背,对徐璐大声道:“少夫人,朝阳公主堂堂一国公主,如何会指使丫头胡乱破坏别人家规矩的事儿?分明是这刁奴为了脱罪,情急之下胡乱攀咬。”

徐璐点头,“把这刁奴带下去,该怎么罚,你们看着办。”

走廊上又有两个年轻媳­妇­子应了声,上前拉了那丫鬟就走。少夫人语气轻淡,但谁不知,分明是不想再留这丫头的­性­命了。

那丫鬟被拖出去后,不一会儿门口就响来打板子的声音,以及那丫头被捂了嘴巴的闷哼声,洪姨娘总算支撑不住,颤抖地跪了下来,“少夫人欲要如何待我?”

徐璐用嘴呶了呶了放到花梨木的束腰几子上的淡黄桑纸包着的玩意,“这是什么?”

洪姨娘脸­色­变了数变,一时讷讷不成言。

“洪氏。”徐璐冷冷地盯着洪姨娘,“私通外人,合谋害人,你有几条命够抵?”

洪姨娘脸­色­惨白,弱弱地辩驳道:“少夫人可是冤枉妾身了,妾身哪敢合谋害人,这可不是毒药。”

“不是毒药,胜似毒药。甚至比毒药还更厉害。”徐璐讥笑道,“居然与外人私通,弄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下作玩意,真当你是金贵玩意,我罚不得你?”

顿了下,又道,“爷生平最痛恨的便是受人算计。你有几个胆子,敢拿这些下作的玩意给爷下药?”

夏荷赶紧附上一句,“昔日爷屋子里接连去了好几个丫头,全因爬床不成被爷丢出府外生生摔死。爷的外书房,以前还曾有个叫落梅的,还妄想给爷下药,被爷丢进了军营里充作军妓。”

洪姨娘脸­色­变了数变,夏荷居高临下地道:“那军营里别的没有,就男人多。姨娘若是喜欢,大可给爷下一回药试试。”

“少夫人饶命,妾身糊涂,受人窜掇,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少夫人看在朝廷的份上,饶我一回罢。”

洪姨娘知道再不服软,就会吃苦头,这徐氏或许没胆子要自己的­性­命,但也极有可能让她不会有好日子过。算了,再坚持一段时日,她就会苦尽甘来了。

“让我饶你这一回也简单,不过得依我一件事。”

洪氏抬起头来,“只要夫人恕了妾身这回,不说一件事,就是做十件事,妾身也是愿意的。”经过那位京城来的贵人的开导,她已经知道,徐氏这种貌美鲜­嫩­的年轻主母,只能用哄的,可不能以硬制硬,就得以低眉顺目来降低她的戒心,到时候再图图徐之。

“那位贵人,已经接连来了三回了吧?下回她再来的时候,你把她往你屋子里哄去,然后抓花她的脸。”

洪姨娘愕然:“人家是堂堂三品诰命夫人,又出身公侯之家,妾身不敢。”

“要么你抓花她的脸,要么就让那位贵人来抓花你的脸。”徐璐居高临下看着她,“两者选其一,你自己看着办吧。”

洪姨娘脸­色­­阴­晴不定,若真要抓花那位贵人的脸,她与贵人可就结下仇怨了。不过……

抬头看了高坐在屋子里的年轻主母,洪姨娘在心里冷笑一声,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到时候看谁笑最后。

头顶又响来年轻主母闲闲的声音,“那位贵人,估计现在已有好些人想抓花她的脸罢。”

……

“女人不可一日无钱,男儿不可一日无权。”这句话说得非常贴切,凌峰手中有权,那些牛鬼蛇神全被他整得灰飞烟灭。而有人手上无银钱,平白顶着出身公侯府的嫡出小姐,堂堂三品大员的官夫人,却过着无比拮据的日子,更甚者,最近还让人指着鼻子痛骂。

“都是你这张乌鸦嘴,若非你撺掇着我,说什么凌督抚即将被调职入京,要我们不必再以他马首是瞻。现在好了,我家老爷非但丢官罢职,还陷入了囫囵。你这个扫把星,你这个千年祸害。”在一间规矩不是很大的成衣铺子里,满面憔悴的­妇­人,顶着张红肿的脸,双目近赤,似要生吃燕夫人。

燕夫人已在铺子里立了小半个时辰了,手头也才只选上两块布料,就被这­妇­人堵住去路痛骂一通,心下也恼怒,冷声道:“你男人不检点,贪脏枉法,被凌大人查处,与我何相­干­?怎么也怪罪不到我头上吧。”

这­妇­人见她还一推三二推五的,怒及,扬手就去抓燕夫人的脸,嘴里骂道:“你这个贱­妇­,我要撕了你。”

尽管有身边下人帮忙,把那­妇­人痛打了一顿,但燕夫人的脸依然被抓了几个血印子,袖口也被撕了好大一截口子,眼看穿不成了。布料也不买了,气匆匆地离去。

回到屋子里的燕夫人,一照镜子,发现脸上血滴滴的血印子,估计十日半月不得出家门,气得破口大骂。

燕无双已官复原职,晚上回到家中,燕夫人就哭着向他告状,燕无双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见丈夫半天都不发一言,燕夫人怒了,推了他一把,“你倒是说句话呀,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自己的妻子被人欺负而不吭声?”

“最近你就呆在家中吧,哪儿也不要去了。”燕无双好半晌挤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你就不打算替我作主?”

燕无双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我也是为了你好。因你这张嘴巴,那些丢官罢职的人家,可是恨毒了你我。外头已有好些人不计后果想要收拾你了。”看着妻子大变的脸­色­,燕无双只觉厌烦透顶,“脸花了也好,好生呆在家中,就不必为了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钗环而费脑子了。”先前赔了六千两银子,又四处打点,赔偿被打了板子罚了月奉的那群大头兵的损失,他们从京城带来的银子全花得­干­­干­净净。光靠他的奉禄,要养活一大家子,也还能支撑。偏梁氏又要面子,又爱四处走动,非要穿得体面光鲜外出应酬,可是绞尽了脑汁,家中伙食质量日益下降,却无法阻止一心扑在交际上头的她。

……

“少夫人,那梁氏又来找洪姨娘了。”

夏季的午后,正是人体最易犯困的时候。徐璐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吃了午饭,处置了些事儿,走了一圈后,便让人抬了软榻,在老地方午睡。

凌峰也一改以往的勤政爱民形像,中午就从衙门里回来,在衡芜院后花厅后的塘子里戏水。异于常人的他,暴热,或暴冷都得恢复回原形方为舒坦,今日天气确实异于往常,凌峰实在忍不住,早早就下了池塘。

徐璐有午睡的习惯,倒没有下水,只是屏退了下人,留豆绿一人在身边,正睡得昏昏欲睡之际,豆绿的话让徐璐不得不睁开眼。

她伸了个懒腰,青葱十指捂着­唇­,极为不雅地打了个哈欠,咕哝道,“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偏要在这时候来。”

豆绿磨刀豁豁,“要不奴埤现在就领人,去抓花她的脸?”

正当睡得沉,无端被吵醒,徐璐脑袋沉沉的,“先别急,让丫头们做好准备。对了,赶紧去请刘夫人林夫人。”好事即将发生,必得有外人在场才好,这样才有说服力。

豆绿点头,“我知道,我这便让人去请刘夫人林夫人来府上玩,还有别家夫人也一道请来,理由嘛,就是少夫人新做了一款点心,请诸位夫人来尝尝鲜。”

徐璐微笑,夸了她一句:“不错,越发机伶了。”先前的豆绿忠心有余,沉稳不足,现在也渐渐上手了。以前只能与她一道配合无间一致对付田氏,或来个狐假狐威,现在也知道在不动声­色­间粉饰太平,更知道拿着羊毛披在狼身上装无辜羔羊,润物无声地撒下漫天算计,可喜可贺。

豆绿不好意思地道:“那是少夫人您教得好。”

“这回又要算计谁?”白­色­的尾巴卷缩在上了赤漆的栏杆边,一具湿漉漉的身子立在栏杆外,凌峰一脸庸懒,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

徐璐没好气地道:“­妇­人间的事儿,爷就别过问了。”女人间的事儿,还是自己解决就好。

凌峰果然不再问,继续下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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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店子里转晕了,从隔壁拉了壮丁,也一直忙到六点多才空了下来。到现在太阳­茓­都还抽痛着。

第189章 好戏将上场

总兵府和衙府离凌家最近,很快,林夫人刘夫人就来了。但前后仍然等了半个时辰。

但徐璐并没有久等的无耐,轻快地招呼着二人,喝茶品点心。

“这是爷以前的一位朋友,特地从蜀地送过来的方子,香辣兔头。”

大理石镶红花梨的圆桌上,洁白的红花汝窑瓷具里,摆着十余块红艳艳香气扑鼻的兔头。这兔头很是特别,不知用什么颜­色­染制,居然呈殷红的状态,二人围着兔头研究了半响,刘夫人道:“兔头我在京城也吃过,但似这种颜­色­的,还真未曾见过。不知好不好吃。”

林夫人说,“既是巴蜀名吃,想来味道不会太差。就尝尝吧。”于是拿着筷子,夹起一块兔头就往嘴里送。只是才挨了舌头一下,脸上就呈现古怪的神­色­。

刘夫人忙问:“怎样,味道如何?”

林夫人绔缓地道:“很好吃,很美味,你也快尝尝吧。”

刘夫人不疑有他,自己也啃了一小块­肉­,蓦地,就哇哇大叫起来,“妈呀,这是什么味道呀,辣,好辣,比生妾还要辣。”一旁的丫头赶紧拿了凉茶递给她,她喝了一大口茶后,耳边响来林夫人徐囊不可自抑的爆笑,刘夫人吐着舌头叫道:“好样的,你们居然合着骗我。”

徐璐赶紧说,“这是才从河西传过来的番椒,番椒丛生,白花,果俨似秃笔头,味辣­色­红,甚可观。原本是番邦传过来的,如今陕西那边已大肆种植,又从江浙、两广等地传到蜀地,据说那边已有人用来做佐料,做成香辣食品,还满受欢迎。”徐璐夹起一块兔头,“刚才我就吃了个,可把我辣死了。可辣过后,又想吃了,这不,越辣越想吃呢。”

林夫人也试着尝了口,又喝了水,“味道不错,就是辣,有些受不了。”

徐璐笑道,“刚开始按着方子做出来的兔头,更是无处下嘴,今儿我特地让厨房少放了番椒,这辣味已经减轻了好多。慢慢吃吧,习惯了就好。据说如今的蜀地,可是无辣不欢了。”

“太辣了,受不了。”林夫人吃了两口,赶紧放下来。徐璐只好让人拿了开水,把免头上的多余辣油去掉,林夫人又勉为其难地拿起来吃了两口,“嗯,虽然还有些辣味,不过总算能下口了。”吃了一半,双道:“味道还真不错。”

尝了兔头后,又尝了油炸螺丝糕,这糕点味道很是鲜美,皮脆内­嫩­,葱香浓郁。林夫人忍不住吃了三块,“这味道可真够独特的。妹妹这是从哪儿寻来的?”

“家中有个二厨,是南京那边的,这是南京那边的名吃,就照着方子试着做了,味道还真不错的。”

刘夫人用力嗅了嗅,说:“什么味儿,怪怪的。”

林夫人放下筷子,也用力闻了闻,说:“好像是妹妹身上传来的,妹妹身上可是贴了膏药?”

徐璐笑了起来,拍了手膝盖处,“唉呀,还是瞒不过你们的鼻子。老毛病了,小时候爱玩水,得了风湿,昨日贪图凉快,下水玩得久了,就犯了。贴了膏药在上头,已好多了。”

林夫人讶然地道:“妹妹年纪轻轻的,怎的就有风湿的毛病?这以后老了可要怎么办?”

徐璐淡淡一笑,“那年冬天,我父亲还是厦门知县的时候,因贪玩,惹上了当时泉州同知的陈家小姐,那陈小姐合着她母亲打上门来,要讨个说法。祖母陪了好一通不是,都没法子使陈小姐消失,最终让父亲把我扭送到陈家门外,在冰冷的地上跪了两个时辰,这才让陈家小姐消了气,从此,这风湿的毛病倒是拌随我了。”其实并未跪多久的,她还在膝盖处垫了两个厚垫子,但那陈家小姐也太缺德了些,居然往地上泼了一盆冷水,再厚的垫子也抵挡不住从地上浸入膝盖骨的刻骨寒冷。若非祖母找到文家老太太来说情,当晚她恐怕得跪死在陈家门外。

刘夫人动容:“我记得徐大人任厦门县令时,也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妹妹才多大呀,这陈家怎么就这么不依不饶的。”

林夫人说,“应该是那陈家小姐无理取闹吧,妹妹是什么­性­子我们还不清楚么?万万不是惹事生非的。”

刘夫人恶狠狠地道:“那陈家眼下如何了?”

徐璐苦笑,“高升进京了。”

刘夫人低声骂道,“老天真没长眼睛,居然让这种人家一路高升。怎么就不来记雷劈死她呀。”

林夫人若有所思,“姓陈,又是泉州同知,咦,我倒是依稀有点儿印像,好像永庆伯府就有位姑爷姓陈,前些年确实调往福建过。”

徐璐想了想,说:“那位同知姓陈名。那陈小姐闺名好像叫婉芬吧。”

林夫人拍了大腿,“闺女叫什么我不清楚,但永庆伯周家的姑爷确实叫陈启航。哼,一个穷进士,一朝攀了高枝,就把自己当人物了。”

刘夫人也说:“永庆伯我也有印像,不过没什么来往,一家子的乌烟瘴气,没个好鸟。想来姻亲也不是东西。”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在徐璐身上仔细闻了闻,然后脸­色­又变了。

徐璐奇怪,“怎么了?”

徐夫人忽然脸­色­疑重道:“这膏药可是在外头药堂里买的?”

徐璐看了一旁的沁香,沁香点头,“是的,夫人,这还是奴婢亲自去外头买的呢。”她脸­色­有些不安,望着刘夫人,“难不成,这膏药有问题?”

刘夫人摆摆手,“那倒不是。只是妹妹到底年轻,又还不曾生养,这种膏药,还是少贴为好。”

“这是为何?”徐璐不解。

刘夫人迟疑了下,林夫人似乎也明白了过来,赶紧点头说:“刘家妹妹说得对。妹妹这么年轻,又还未曾生养过,确实不要使这膏药才好。”

徐璐越发迷糊了。

刘夫人与林夫人互望一眼,最终刘夫人又道:“这膏药里头,有一味药,叫麝香,这玩意极是名贵,比黄金还要金贵,加入药里,能通诸窍之不利,开经络之壅遏。一般风湿治疗添加少许麝香,药效特别明显。这麝香功效良好,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用多了,会致­妇­人流产。生未养者,经常使用,恐会发生不利影响。所以年轻女子,还是少用为妙。”

林夫人说,“少用些也无妨的,但若量大了,确实不好的。妹妹还未曾生养,是该防一防。”

徐璐还不想到,这麝香居然还有这等威力,于是赶紧扯了膝盖上的膏药。不过既然已把话题起到生养方面,刘夫人就又半遮半掩地问起凌峰的子嗣来。

“今日姐姐多一句嘴,问句不该问的,妹妹嫁给凌大人,也有大半年了吧,怎的肚子还不曾有动静?”

林夫人也一脸的关心,徐璐脸­色­微微一变,苦笑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我德行不够吧,送子娘娘就不来关照我了。”

“这可不成。”林夫人断然道:“凌家可是勋贵之家,子嗣是何等的重要。妹妹千万别不当回事儿。”

刘夫人又说她认识一位有名的­妇­科圣手,改日偷偷带上门给她瞧瞧。

徐璐苦笑不已,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还是林夫人观察入微,见徐璐脸­色­不似悲伤,倒是无耐居多,不由大胆地低声问:“我观妹妹气­色­这么好,身子也健康,理应是宜生养的才是。怎么这么久了都……该不会是……”

刘夫人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也左右望了望,见屋子里只有她们三个,这才悄声道:“这世上也确实有男人也不能生养的事儿,若真那样,可就要趁早作打算才是。”

徐璐赶紧摇了摇头说:“应该是我的问题,不关爷的事。当年,先夫人也曾生养过,只是孩子不幸夭折而已。”她尽管也想把责任往凌峰身上推,但想着凌峰看似表面风光,实则压力也够大的,肩上扛的担子也不轻松,对她也很好,即没拈花惹草,又没去睡通房姨娘,甚至外书房两个美貌如花的美人儿妙琴妙棋碰都没碰一下,上个月还让她作主,放她们出去配人。

以凌峰的出身和权势,能做到美­色­在前而不动心,已难能可贵。

她不能只图享受。

刘夫人林夫人就没再说什么了,别人家的家务事,再是要好的手帕交,也实在没有置喙的余地。

“若真那样,那妹妹就更该早作打算才是。比如安排个老实的丫头,或是早早给凌大人纳个良妾,等生了孩子就养在自己跟前,这样才最稳妥。”

徐璐知道她们是一片好意,笑着点了头,“嗯,我会考虑的。谢谢姐姐关心。”

有些事儿,点到即止,说多了反而就是多管闲事了。于是大家又把话题重新扯到美食上头,互相交换了各自的见地和饮食喜好。

这时候,徐璐让人去请的各家官夫人也陆续抵达,因天气较热,谁都不愿顶着烈日出门,但督抚夫人相请,不敢不来。尽管来得较迟,却没有一个缺席的。

这一回,徐璐请人的理由是品尝点心,顺带品尝她亲自做的冰饮。

丫头端了一个铜盆子进来,里头是切得细细的苹果粒,香焦粒,夏季时令水果全都在盆子里,汁水呈暗红­色­泽,很是好看,众人一瞧,食指大动,纷纷笑问,“这是什么冰饮,倒是闻所未问呢。”

徐璐笑道,“暂且保密,诸位先尝了再说吧。”

丫头们拿来巴掌大的圆润细白的红花小碗,拿了勺子盛了大半碗分发下去,众人拿着勺子,尝了口,就惊呆了,“这是什么味道,好好吃,冰冰的,凉凉的,似是加了冰吧?”

又有人说,“不止有冰,应该还加了蜂蜜吧?好像还有牛­奶­。”一位­妇­人三两下吃光了碗里的冰饮,又让丫头盛了一碗,众人都觉口味独特,即消暑又解馋,纷纷舀了第二碗。

众人一边品偿,一边仔细回味着,应该还有红糖,最后,又吃出一种圆圆的,甜糯糯的,甜带弹­性­的新物种,众人可是从未见到过的,不由大为惊奇,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徐璐微笑着说,“这叫冰饮,真正的名字好像叫水果沙拉。是我大姑姐向远在京城的一位姓路的女大夫要来的方子。夏季里按着方子做了,即消暑又解馋。这个圆圆的叫什么抠抠糖。俱体用什么材料做的,我也不甚清楚。反正是大姑姐从那位路大夫那儿要来的,特地给我捎来了一罐子,甜甜的,糯糯的,又有弹­性­,味道可好了。单吃或用来做这道水果沙拉,确是美味。”

众人喜形于­色­,纷纷向徐璐要方子。徐璐倒也大方,让人把方子拿出来,喜欢的就拿去抄,反正材料也简单,就是冰块,各类水果切成丁,加入牛­奶­,红糖蜂蜜一起搅拌成糊状便成。至于这种抠抠糖,做法复杂,不提也罢。

众人看了方子,确实简单,随便一瞟就记住了,纷纷笑着说:“做法做是容易。回去就试试。这味道实在是太美味了,今日这一趟,可算是没白来。”

有些吃得慢的就推了她一眼,埋怨道:“就你个吃货,狼吞虎咽的,也不给我留些。害我还没过瘾呢,就被抢完了。”

众人哈哈一笑,刚才她们都还矜持着身份,但因味道实在太好了,眼看盆子里已没多少,只差没去抢了。

还有心直口快的甚至说:“刚开始接到夫人的邀情,还不愿来的,大热天的,不过现在总不枉此行了。夫人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可记着要叫上我们哟。”

围绕着美食,气氛融洽至极,徐璐又把那只剩了小半罐抠抠糖拿了出来,分发给众人,大家一颗一颗地往嘴里送,纷纷感叹,这味道独特不说,还特别有劲道,可谓是糖中极品。也有人不肯死心地向徐璐要方子。

徐璐双手一摊,“抱歉了,还真的没有。改日我再写信问问大姑姐,看能否把方子捎来。”

就有人羡慕地说:“夫人和凌家姑­奶­­奶­处得倒是不错。唉,我家那位,可了不得了……”

说起大姑子小姑子,大家又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了,这个说自已家的小姑子如何的刁钻,如何的泼蛮,那个说大姑子见天的给自己气受,总之,没有哪位夫人的大小姑子顺过心。

因有话题可聊,气氛倒是融洽,正当众人说得正酣之际,就有丫头进来禀报,“夫人,那个,那个,朝阳轩那边,出事了。”

徐璐皱着眉,板着脸:“又怎么了?三天两头的闹事儿,真不让人消停?”

沁香低着头,说,“好像是洪姨娘与燕夫人不知为了什么事儿而起了争执,都打了起来。”

“洪姨娘?”

“燕夫人?”

夫人们各自怪叫一声,一脸的兴奋。

第190章 抓了现行

徐璐也是故作惊讶,“什么燕夫人?哪个燕夫人?家中可没有这号人物呀。”

沁香也是满脑袋的问号,“奴婢也不甚清楚。那来传话的婆子说,只说洪姨娘与提刑司副使的燕夫人不知为了什么事儿打了起来。”

一群夫人们双眼冒出了兴奋的光茫,纷纷竖起了耳朵。

徐璐又问,“在咱们府里的朝阳轩?”

“是。”

徐璐木了木,有些茫然。

林夫人推了推徐璐,“那梁氏,与你们家姨娘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呀。”

刘夫人不相信,“没关系人家还跑到你家中,与你姨娘打起架来?”

徐璐看着沁香,“那燕夫人什么时候来的,我怎的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沁香没有说话,豆绿已严肃着脸说:“少夫人,奴婢立即让人去彻查此事。”

徐璐与林夫人刘夫人望了眼,说:“这燕夫人倒真是好样的,悄悄得跑到我家中,与我家的姨娘打起架来,我这个主母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好,很好。”

众位夫人早已心头痒痒的,闻言试探­性­地道:“要不,夫人就去瞧瞧?”

徐璐说:“我肯定是要过去瞧瞧的。怠慢诸位之处,还请海涵。”

别人家的­阴­私,外人能撇多远就撇多远,尽管众人好奇,但也不好去参与此事,于是纷纷摇头,只让徐璐一个人去处理,她们就先走一步。

徐璐后来又故作为难地说:“大家还是与我一道去吧,不然燕夫人在我府上受了伤,四处嚷嚷说我指使家中姨娘打她,我可没地方说嘴呀。还是请诸位替我作个证才好。”

人人皆有八卦之心,徐璐这话正是求之不得的,佯推一二,便半推半就地去了,半分客气话都没有。

在临走时,徐璐故意落到后头,与侧门处的葛妈妈看了眼。葛妈妈回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

朝阳轩是两层小楼,前后约有二十余间屋子,先前居住着洪氏戚氏从京城带来的二十余位奴仆,再加徐璐拨过去的几拔人马,压根没法子住人,好些在京城过得体面的奴才,却只能委委屈屈地几人挤在一个大通铺里,憋屈不已。也正因为这些人的怨气,使得徐璐轻松地找了不少理由,拿了这些人的把柄,就送到庄子里看管起来。如今,朝阳轩里,京城来的陪房,只剩下廖廖数人,全只能在外院做些杂活。而洪氏唯一陪养出来的心腹,前些日子也让徐璐发落了。如今,服侍在洪氏戚氏身边的奴才,几乎都是徐璐的人马。

“你们这些狗奴才,居然敢嫁祸于我,有几个胆子?”赶到朝阳轩,还没进入院中,便听到尖利的争吵声,人人低呼一声,低声道,“真是那梁氏。”

徐璐脸­色­沉了下来,索先进入院中,果然见天井里一披头散发的­妇­人,正被两名婆子控制了起来,那­妇­人正是燕夫人梁氏,这时候的她,却是满脸的戾­色­,恶狠狠地瞪着朝阳轩的下人,冷笑连连,“那徐氏就这么点本事?除了用这下作法子给我下套外,就没别的本事了?”

院子里早已围满了人,一个眼尖的婆子看到了徐璐,赶紧上前行了礼。

徐璐也不理会众人,来到正间堂屋里坐好,林夫人刘夫人犹豫片刻,其余夫人都以二人马首是瞻,纷纷跟进了屋子,或坐或站地陪在徐璐身边。但见着披头散发脸被抓得花花的梁氏,窃窃私语着。

院子里的人呼啦啦地进来,洪姨娘戚姨娘低眉顺目地走了进来,一前一后地跪在徐璐跟前,“少夫人,您可要替妾身作主呀,妾身根本就没有请过燕夫人。妾身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进来的。”

戚姨娘低头跪在一旁,不言不语,不过脸上并无惊慌神­色­,只是斜着眼看了洪氏一眼,­唇­角浮现一抹讥讽的冷笑。

徐璐瞟了她们一眼,“怎么回事儿?”

一个婆子跪在徐璐面前,“少夫人,您再不来,奴婢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这­妇­人,自称是提刑司副使夫人,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与洪姨娘认识,这回来到泉州,特地来看望洪姨娘。奴婢不疑有她,当真以为她是洪姨娘的亲戚。又见洪姨娘对这­妇­人客客气气,这便去了疑心。可奴婢后来发觉,他们居然躲进屋子里,屏退左右,还关了门,在屋子里叽叽咕咕的,奴婢想着先前洪姨娘屡出妖蛾子,生怕这回又要使什么坏心眼,就壮着胆子靠近门边听起了墙角。不承想,倒是听出了个惊天大­阴­谋。”

那婆子口齿满是俐落,立马就吊起了众人的胃口。

旁边也有不和谐的声音,一个是洪姨娘的,“少夫人,您可千万别听这婆子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儿。我与六­奶­­奶­只是说些体已话而已。”

燕夫人却怒骂连连,“你这死老婆子,做贼的喊捉贼。”

徐璐目光冷冷地瞟了过去,冷声道:“燕夫人不愧为公侯千金,规矩学得倒是好。来我家找姨娘,我这个主母倒是毫不知道。好像我凌家是燕夫人的后花园似的。”

林夫人皱起眉头,冷哼一声:“堂堂主母,居然与别家的小妾混处到一起,真真是丢人之极。”

夏荷与一个婆子使了记眼­色­,那婆子满头大汗地上前,跪倒在徐璐面前,“夫人恕罪,奴婢是门房上的管事,刚才奴婢仔细排查了所有守门的,除了二门里开过门,迎接林夫人刘夫人外,并没有别的客人的。夫人明鉴。”

徐璐似笑非笑:“凌家总共五道门,都没有瞧到燕夫人的身影,难不成燕夫人是从天上飞进来的?”

燕夫人涨红了脸。

那跪在地上的婆子期斯艾艾地道:“家中,家中五道门全都守得死紧,绝不会放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刚才奴婢听说燕夫人不经门房的同意就进入了家中,奴婢也是吓了好一身汗来。赶紧领着人四处搜罗,刚好在后花园的墙角边,发现了可疑之处。”

豆绿嘴快地道:“后花园?那不是狗洞吗?”

一阵倒吸气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各种领人脸红耳赤的讽笑声。堂堂官夫人,正室主母,为了见别家的姨娘,钻然钻狗洞,当真是闻所水闻呀。

刘夫人张大了嘴巴,因为她与梁氏总归是认识的,倒是不好说什么,但也被这消息给震惊了。倒是林夫人,毫不隐藏落井下石的嘴脸,不屑地道:“堂堂燕家六­奶­­奶­,提刑司副使的夫人,居然钻狗洞去见别人家一个姨娘,哈哈,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是头一次听到。真真开了我的眼界。”

除了夫人们,一群得脸的丫环婆子也跟着笑了起来,纷纷讥笑着说:“这样的作为,还出自公侯之家?别笑掉大牙了。”

梁氏脸红似要滴血,恶狠狠地瞪着徐璐,恨不得生吃了她,她今天,今天的一切的一切,全是这贱人­干­的好事,而她是上了这贼贱人的血当了。她梗着脖子道:“今日我是­阴­沟里翻船,让你们算计了。哼,你们也别得意,总有一天,我铁定还回来。”

林夫人大笑,徐璐却没有笑,冷冷地盯着刚才说话的婆子,“你继续说。”

那婆子道:“因为里头的声音极低,奴婢竖着耳朵,也才听了个大概,好像是燕夫人要洪姨娘把药收好,说这瑃药很是厉害,一次只用一点点,贞洁烈女都可以变成床上荡­妇­,端得厉害无比。只要让男人沾一点点,保证让你醉仙欲死。可洪姨娘却说,这可使不得,要是让少夫人发现了,我还有命么?燕夫人说,放心,你是朝廷御赐的,她不敢动你的。燕夫人还说,朝廷再过不久就要召爷进京,到时候你也会一起回京,到那时,京中有朝阳公主在,在她替你作主,少夫人不敢拿洪姨娘怎样的。”

屋子里的议论声更大了,自然不会是好笑。梁氏再是力持镇定,这时候也不免有些慌乱了。

洪姨娘尖叫道:“你胡说,你胡说,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梁氏也冷笑道“好个颠倒黑白的,你们这是早就串通好了,引我上勾吧?”

那婆子又道:“少夫人,奴婢句句实言。因实在是气愤过了头,就推门而入,刚好看到放在桌上的那包药,便抢了过来。要告诉夫人,这燕夫人就来抓我,还对洪姨娘说,既然东窗事发,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要杀奴婢灭口。洪姨娘吓得跟什么似的,不敢动手。奴婢便大喊大叫,把外头的人引了进来,燕夫人­阴­谋这才没能得逞。因燕夫人居心险毒,居然跑到凌家来害人,奴婢不敢大意,就让人把燕夫人拘了请示夫人。这燕夫人不肯配合,就那样与奴婢打了起来。后来洪姨娘又上前抓了燕夫人几把,大骂燕夫人是祸害。”

原本还要分辩喊冤的洪姨娘听到这话,忽然奇异地没再出声,反倒是燕夫人,气得哇哇大叫,大声斥责“你们事先串通好的,如今只等挖坑让我跳了。”

林夫人和刘夫人互望一眼,没有说话。其余夫人也是左看右看,她们也看出来了,梁氏是被徐璐挖好的坑给埋了,但并不防碍她们看戏,痛踩落水狗的心态,反正这梁氏也不是好东西。

徐璐也没有过多解释,只对那婆子道,“那药呢,拿来与我瞧瞧。”

那婆子从怀中拿了一包药呈上来,徐璐接过,冷笑:“好重的一包。燕夫人为了我家姨娘,果真是不惜血本了。”

燕夫人冷笑:“今日不察,落到你的陷阱里,我认栽便是。”

到了这种地步,这­妇­人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显然也是有所凭仗的。

但徐璐可不怕她,只要这燕夫人再敢登门,她就想好了万全的对策,铁定要她脱一层皮方可罢休。“捉贼捉双,如今赃物也拿到了,燕夫人,你还有何话可说?”徐璐问,“是去衙门里请刘大人定夺呢,还是我上书朝廷,如实相告。”

燕夫人脸­色­一变,心下有些发怵,她看了刘夫人一眼,仰头道:“好,咱们就去御前打官司吧。哼,分明就是你故意陷害我,我还怕了你?”

徐璐看都不看她,只对洪姨娘道:“洪氏,事情已到这般田地,你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二是送你进京,对朝廷如实相告。”

洪姨娘身子抖了抖,恨毒了徐璐,却又无可耐何。事情已到这般地步,她除了坦白从宽还能怎地。抗拒从严,她名义上是朝阳公主的人马,可一旦她合着外人对凌峰用媚药的丑事儿传进京中,为了避嫌,估计第一个要她死的就是朝阳公主本人了。

她太清楚这些天皇贵胄们翻脸不认人的无情了。

第191章 痛打落水狗

明知今日的事儿有诸多蹊跷,可这时候,洪姨娘也只能被徐璐牵着鼻子走,当一枚血淋淋的棋子。

“少夫人恕罪,贱妾真的是无辜的呀。贱妾一直呆在屋子里好好的,燕夫人就跑来找过奴婢七八回了,”

燕夫人怒道:“你这贱婢,说慌也不打草稿。”

洪姨娘也不看她,只低着头道:“奴婢也知道,燕夫人堂堂官夫人,怎么可能真因为认识贱妾就三番五次来与我这样的姨娘身份交往的?她分明不安好心。一次次的来找我说了好些少夫人的坏话,还要我放开胆子去勾引世子爷。说只要怀上世子爷的子嗣,她有的是办法让少夫人不得不接受这个孩子。还教了我许多恶心少夫人的法子,可我都没胆子去做。因世子爷从来正眼都不瞧我一下,燕夫人就说,下回送我一些助兴的药,保证我心想事成。我当时也只认为她只是说笑的。因为少夫人已经经厌烦了她,哪会让她登门。可没想到,今日里,她居然从天而降,问她怎么进来的,也不肯说,看我看她满身的泥土,想必是从后花园的狗洞里钻进来的吧。我再蠢,也知道,人家堂堂官夫人,居然为了我一个姨娘,把事情做到这等地步,我也觉得这事儿不寻常,所以不敢答应她。正在那时,钟妈妈及时闯了进来。”

洪氏是真的怕了,京城来的贵人已暗中给她通过消息,说凌峰即要被调入京城,到时候,她就可以随着一道进京了。那时候,天子脚下,上有朝阳公主给她就近撑腰,下有言官御史盯着,就不必再忌惮这徐氏。

哪想美梦还没做上三日,就让徐璐一巴掌拍了下来,板子还没落到身上,已让她痛不欲生,平白落了这么个把柄。

徐璐看向钟妈妈,钟妈妈点头,“应该*不离十吧,前阵子洪姨娘身边还有个叫绿柳的丫鬟,想必就是那丫鬟负责与燕夫人接触的吧。都要怪奴婢,没有及时察觉,险些酿下大锅。”

“这世上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也不能怪你。”徐璐对燕夫人道:“我何德何能,值夫人这般绞尽脑汁算计我?依你这样的人,我可招待不起。按理,做了这等下作事,理应送你去衙门,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燕大人为官不易,好歹也要给燕大人留些颜面。从哪儿来,就从哪儿出去吧。”

燕夫人双目发赤,恶狠狠地叫道:“贱人,你给我等着,今日的算计,他日我定十倍百倍还与你。”

徐璐对林夫人刘夫人道:“两位姐姐可是听到了,梁氏不但私闯凌府,撺掇我家姨娘,行那下作之事,如今还当众侮骂我,刘夫人,低品秩者,不尊上位者,该当何罪?”

刘夫人毫不思索地道:“夫人不但是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还是勋贵夫人,梁氏侮蔑勋贵,严重者那可是要打板子的。”见梁­色­脸­色­一抽,又加了句,“梁氏还勾结凌家姨娘,妄想对凌大人下药。凌大人即是勋爵,又是朝廷高官,谋害高官,视同谋反,直接打死也不为过。”

梁氏尖叫一声,“余氏,你好毒。”

林夫人冷笑道:“谋反罪名可是不小,依我看,还是押解进京,由刑部处理吧。”

刘夫人击掌,“林夫人所言甚妙,谋害罪名可是不小,重者可诛灭九族。梁氏,你好自为之吧。”

梁氏面­色­大变。

林夫人忽然若有所思地地盯着梁氏,“堂堂主母,居然跑去与别家的姨娘打得火热,还整出这么个下作的事儿。我知道凌大人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爱慕他的女子海了去,燕夫人,该不会你也是其中之一吧?”

“你胡说,胡说八道,我岂会爱慕姓凌的,我恨他都来不及了。”

众人恍然一悟,右参议袁夫人“哦”了声,“没有恨,哪来的爱呢。凌夫人,怪不得燕夫人要处处与您作对。到处说您的坏话,原来一切都为了爱呀。”

一些消息灵通的人知道,凌峰在福建立下汗马功劳,不日就要进京高升去,凌家是越发权贵滔天了,靠上了准没错,于是七嘴八舌地把梁氏在她们面前说过的话,添油加醋地全倒了出来。

梁氏与凌家本来就有宿怨,自然不会说凌峰的好话,全是些似真似假的捏造之言,什么凌峰快而立之年,还没半个子嗣,就是缺德事做多了,老天惩罚的。还说凌峰堂堂侯府世子,什么样的妻子没有,偏要娶一个破落户,还不是因为凌峰在京城的名声并不好,不敬长辈,坏事做绝,京中但凡心疼女儿的人家,自然舍不得把闺女嫁给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人。这徐氏自以为捡了天大的便宜,殊不知,将来有的是苦头等着她。

梁氏造谣挑拔离间的本领并不高明,听者虽然不会完全相信,但也乐意把这些似真似假的消息传扬出去,反正又不会掉块­肉­。女人间的交往,从来都离不开别人的八卦,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也是女人的通病。

当然,她们也知道,这类流言,迟早会传进凌峰徐璐耳里,她们愿意传这些流言,也非常乐意把梁氏卖出去。就是不知道,在得知梁氏搞的鬼后,凌峰夫­妇­会作如何反击。

现在,她们知道了。

不愧为凌峰看上的夫人,这位凌夫人挖坑埋人的本领确实厉害。不但让她们白看了一场­精­彩大戏,还把这罪魁祸首梁氏整得身败名裂。

你爱说别人的坏话,如今,别人用同样的方式还击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再是解气不过了。

堂堂主母,钻狗洞去会别家的姨娘,并主动送那下作的媚药,光这一条,已让她无名声可言了。若再加上她因爱生恨才做出这般惊世骇俗的事来,则是丢脸丢尽。就算燕家不休了她,她这辈子也别想在燕家抬起头来了。

身为散播谣言之人,没有人会同情的,尽管梁氏也给她们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不少乐趣,但这种四处说别人坏话的人,也是众人堤防的对象。

虽说梁氏出身显贵,丈夫地位也不低,但做了这等子事,将来也不会有好下场了,自然是不遗余力地痛踩,还可以存得徐璐的好感,何乐不为?

梁氏被踩得抬不起头来,一脸脸又青又白,绝望而怨毒地瞪着众人,不时凄厉吼着一定要加倍还回来之类的话。

徐璐见她被羞侮得差不多了,这才道,“按着今日这番作为,我就是打你一顿也不为过。不过我这人一向心软,看在燕大人的份上,就原谅你一次。不过从今往后,休得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看一回收拾一回。罢了,你从哪来儿,就从哪儿回去吧。”

意思就是她从狗洞里钻进来,就从狗洞里钻出去好了。

官场上,从来不缺落井下石之人,一群人又纷纷跑去凌府的后花园,看着梁氏被人强按着送进了那满是杂草荆棘的狗洞里,纷纷击掌。直夸徐璐这法子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徐璐的安排很是­精­心,墙内有众位夫人围观,墙外,早已安排了好些老百姓,得到“提刑司副使夫人钻凌家狗洞会凌督抚家的姨娘被人发现”的劲爆消息刺激了大家的耳膜,纷纷奔走相告,全都事先围在凌府的外墙下。他们倒要看看,这个爱钻凌大人家狗洞的高官夫人,长得什么模样。

历来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等燕无双知道自己的夫人­干­的什么好事后,只觉脑袋轰得一声炸开了,差点就站立不稳。随后脸上又是火辣辣的羞恼暴怒。

这个不省心的贱人!

他好不容易才与凌峰消除了先前的不愉快,正绞尽脑汁靠上凌峰,这不省事的贱人居然又做出这等事,这要他如何在官场上立足?同僚们的讽笑眼神就可以让他乖乖卷起铺盖滚回京城了。

泉州城也有不少来自京城的官员,他们定会不遗余力地把这消息往京里传,到时候,不止他一人人丢脸,整个燕家都要跟着丢脸了。

梁氏被强行从狗洞里钻出去后,高大的院墙也抵挡不住外头老百姓的哄笑声,墙内一­干­女眷也乐不可吱,林夫人更是偷偷对徐璐比了个大拇指。打蛇打七寸,今日算是把梁氏的脸皮生生扒了一层又一层,保证她未来几年都没脸见人了。

……

接下来是对洪姨娘的处决。

梁氏的下场,使得洪姨娘吓破胆,再也不敢仗着自己是朝廷御赐,有朝阳公主这个大后台就硬仗腰子了。

梁氏被抓了个现行,又被当场捉了如此把柄,若是徐璐以此为把柄,一心要钉死她,她也逃不过被暴病的下场。以前服侍在朝朝公主身边,可是见识过不少人因“暴病”而死的。以徐璐在内宅只手遮天的本领,让一个姨娘暴病身亡,再轻而易举了,她再是朝廷御赐,但天高皇帝远,发言权又在人家手上,她完全是人家刀板上的­肉­。

“自从上回让少夫人斥责了后,婢妾就再也没有私下里见过燕夫人了。谁知那燕夫人居然从狗洞里钻进来找婢妾,还给婢妾弄来那个羞人的玩意,婢妾真是毫不知情的。请少夫人明察秋毫,再给婢妾一次机会吧。婢妾日后定恭敬服侍少夫人,再无二心。”洪氏是真的吓破了胆,原以为这徐氏没有背景,又无子嗣。腰杆子直不起来,而她们身为御赐,又是朝阳公主的人,又有银钱在手,又有人手,完全可以与这徐氏分庭抗礼。没想到,这才短短三个月不到,自己的本事还没施展开呢,就被人家三板斧拍得晕头转向。自己引以为傲的靠山也派不上用场。带来的人手又被徐氏的钝刀子磨得主动犯了好几回错,如今她和戚氏从京城带来的人手已全军覆没。银钱倒还在手上,却没地方花,她们连凌家大门都迈不出去,怎么与这徐氏斗法?如今还授了这么个致命的把柄出去,梁氏的下场还在眼前摆着呢,洪氏再是不服气,也不得不低头服软。

七月正是暴热的天气,太阳晒在身上,如火烤,*辣的汗水直淌,洪氏着薄薄的夏裳,跪在坚硬的石板上,又是匍匐着跪在地上,不一会儿膝盖就磨得生痛,额上的汗水也形成汗珠儿,滴在地上,她却动也不动声。只图今日的低眉顺目,暂且把这一关过了再说。

戚氏也一道陪跪一侧,虽说事情由洪氏而起,但她也有失察瞒报之罪。

夏日炎炎,又时值正午,日光灼烈逼人,衡芜院主屋外,早已安置了巨大的风轮,走廊­阴­影处的婆子不快不慢地搅动着,风轮带出来的微风徐徐吹入洞开的八扇厅子里。徐璐斜卧于榻上,腰上枕着套了藤编的腰枕,屋子里凉爽如斯,让午后的夏风吹得昏昏欲睡。

让昔日处处想与自己别苗头的贵妾匍匐于自己脚下痛哭流涕地请罪,这感觉还是满不错的。但徐璐并没有飘飘然,如林夫人所说,主母与妾室是绝不可能和美如姐妹的,因大家都有着共同的利益冲突,以德服人只是下下策,也不实际,还不如用雷霆手段,把她们打怕了,就会老实下来了。

其实,这回事件,这洪氏还真是无妄之灾,但梁氏的居心叵测也挑起了她心底的­阴­暗一面。若非发现得早,说不定她们的­阴­谋就得逞了。所以说,这洪氏,也不算无辜。

梁氏好歹还有燕家六­奶­­奶­这一护身符,洪氏再是御赐,总归只是姨娘。敢给爷们下药,遇上狠辣些的人家,只有被打死的份。

但,究竟要如何处罚这洪氏呢?

第192章

罚轻了,起不到震摄的作用,重了,又怕引发反弹。

徐璐一时间犯难了。

她的犯难,就让洪氏戚氏二人受罪更多,瞧她们那湿腻腻的后背,以及颤危危的身子,显然已无法支撑太久了。

“这么说来,先前你们对我,可是一直心存二心了?”

说来也奇怪,以前小时候,看到舅舅家的那些姨娘,尤其大舅妈王氏屋里头的那群小妾们,被王氏收拾得极惨,当时她还挺同情她们的,觉得王氏太过残忍,可如今轮到自己,方才知道这里头的滋味。

正值午后不久,阳光更是毒辣的时候,洪氏二人跪在烈日下,也有好一会儿了,二人又是趴伏在地,双手和膝盖支撑着整个身子,这种姿势跪得久了,不说膝盖受不了,腰部和劲椎绝对会又酸又痛。

徐璐却没半分同情心,反而心安理得地想着,得再拖延些时候,让她们多受点苦头才好。以免记不住教训,以后又使妖蛾子。

额头磕在地砖上碰碰作响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是那么的硌人,只听洪氏靠饶的声音是那么的无助可怜。

“少夫人恕罪,以前婢妾是有些诛心的想法,不过现在可是不敢了,请少夫人明察。婢妾是真的不敢了。求少夫人发发慈悲,再给婢妾一回机会吧。”

瞌睡也快来了,徐璐眼皮子有些沉重,就说:“我也想相信你呀,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她强忍着打哈欠的动作,轻描淡写地道:“当初你二人初进得门来,就来势汹汹得要与我打擂台,皇后娘娘赏的戒尺都快断了,结果呢?还是积习难改。如今,还合着外人来算计爷,今日要是恕了你,以后指不定就要拿毒药来药死我了。”

巨大的风轮带来了凉风的同时,也带了不小的声响,洪氏告饶的声音在风轮的搅动下,便有些破碎不堪。

“少夫人,婢妾真的不敢了,若有违背,必遭天打雷劈,要我不得好死。”

“若是发毒誓就可以逸过责罚,那我朝太祖皇帝又何须再立律法?”徐璐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她看着已跪得摇摇欲坠一身汗湿的二人,忽然玩心大起,“你们是朝廷御赐的,又有朝阳公主作大靠山,自然是高人一等,尊贵无比的。如今总算还知道错了,洪氏,我来问你,你错在哪?”

洪氏迟疑了下,这才低声答道:“婢妾不该不经主母同意就私通外人,更不该为着分宠就合着外人与爷下药。可是。少夫人,奴婢这回可是真的冤枉呀,都是那梁氏,若非她……”

“行了,你有几分错,我心里明白着呢,不劳你回回来提醒我。”眼睛越发酸涩了,徐璐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那以前呢,以前可有错处?”

“以前……”洪氏顿了半响,忽然咬牙道。“以前婢妾也有错,不该不经主母同意就私闯爷的外书房,更不该违背主母定下的规矩。更不该主动挑事儿,与吴姨娘贾姨娘闹矛盾。”

“戚氏,你呢?”

戚氏赶紧说:“婢妾以前也有错,不该因一已之私就对少夫人心怀怨恨,明知洪姨娘私通外人,婢妾却未曾禀报少夫人,害得洪氏差点酿成大祸。婢妾也有失察之罪,还请少夫人责罚。”

徐璐对一旁的沁香道:“给两位姨娘签字画押吧。”

沁香和兰香二人一人执一张白纸,上头密密麻麻地记下了二人曾经犯过的过错,然后摊在二人面前。

洪氏戚氏一瞧,绿几乎绿了。某年某月某日,洪氏初进得门来,与主母敬茶,矫诏,称只侍夫,不肯侍主母。同日,洪氏戚氏纵容陪嫁下人聚众闹事,被主子斥责。次日,违背主母规矩,私闯院门,扰主子清梦,被爷各赏两记耳光。某日,洪氏夹御赐招牌,明闯外书房,扰爷公务,被罚戒尺三十。又某日,洪氏仗侍御赐身份,指使下人无故抠打姨娘,被罚戒尺四十,并禁足一月。

二人也还是识得字的,看了上头一笔一条地记着自己犯下的过错,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倒是吓了一大跳,她们才来凌府三个月呀,居然就犯了这么多事儿。

颤抖地伸出手,在上头画了押,洪氏戚氏身子就软了下来。她们总算明白徐璐的险恶用心了,留下她们曾经犯下的错处,到时候就算进了京,她们向朝廷申诉主母苛刻虐待她们,徐璐只需亮出她们的认罪书,凭她们犯下的种种错处,就只有被碾死的份。而当初一力举荐她们的朝阳公主也要落得居心不良的名声。到时候,朝阳公主为了自保,哪还会替她们撑腰作主?

她们不告状还好,若真的向朝廷告状,徐璐手头捏着的认罪书,就是她们的催命符。

见二人脸上总算浮现出绝望的死灰,徐璐这才满意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姨娘洪氏无知狂悖,气傲心高,私通外人,欲以媚药分宠,居心叵测,其行可诛。吾惟欲慰朝阳公主之心,优待洪氏,略作惩戒,以儆效尤。伊从此若知改悔,吾自迭沛恩泽。若怙恶不悛,则家法国法俱在,吾不得不治其罪。”徐璐文绉绉地念完后,面罩冷霜,“洪氏,吾欲罚你每日浆洗主子衣物,你可心服?”

洪氏豁然抬头,看着徐璐冷若冰霜的脸,反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颓然地低下头来,低声道:“主母瞧得起婢妾,是婢妾的福份。婢妾领少夫人赐。”

“戚氏,你虽未与外人私通,却隐瞒不报,犯了瘾匿罪,我就罚你每日打扫庭院,直至进京为止。你可愿意?”

戚氏连忙磕头,“少夫人慈悲,这个处罚已经很轻了,婢妾甘愿领罚。”

等二人蹒跚着离去后,豆绿忍不住开口:“少夫人也忒仁慈了,­干­嘛要戚姨娘来打扫庭院呀?”

徐璐眼皮已不大睁得开,一边打着哈欠去了里屋,一边说:“我就是要她明白,女人拥有如花美貌,并非就可以为所欲为。”

……

流言的威力是无穷的。

尤其是像梁氏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高官夫人,一旦传出任何丑闻,绝对是老百姓口口相传的热门八卦。

尽管徐璐没有对梁氏怎样,但也深谙真实流言的威力,梁氏就算不被燕家休弃,短时日内,是没脸面再踏出家门一步了。

那日梁氏回去后,就病了,并且一病不起。

一些落井下石之人甚至还亲自登门“看望,安慰”,据说梁氏病得越发厉害,过了两日,燕家闭门谢客。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有关梁氏的流言早已传了无数版本,直至七月中旬,众望所归的有关燕家会对梁氏如何处罚的消息传了出来。

“燕家派了四位妈妈,还带了一打的家丁,亲自来迎接燕夫人回京养病。而燕家老夫人已身染沉苛,想念幼孙,燕大人很是孝顺,挂念祖母,已递了折子上去,去职返京,侍奉祖母,以敬孝心。”

有人惊呼一声,“唉呀,燕大人当真舍得?这可是从三品的实缺呢?多少人想谋划都没门路呢。”

知道第一手内幕消息的官眷则说,“那梁氏一张脸皮已被凌夫人扒得­干­­干­净净,连累燕大人也抬不起头来,再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离了也好。不然继续留在泉州,还不得天天让人截背脊骨?”

一些人又叹息道:“可惜了,燕大人其实也还算不错的,却让这种坑人的老婆害苦了。”

“那梁氏做了这等没脸没羞的事,燕家为何不直接休了她呢?”

“人家好歹出自公侯之家,哪那么容易休掉的?大不了就是被弄回去关起来不让出门罢了。”

“这倒也是,娘家雄厚就是这点好。”梁氏无法得到大快人心的最终下场,一些人还心存遗憾,“若出身普通,早就被休了吧?”

说到出身问题,大家又把话题转移到低门高嫁的例子,然后以强大的实际论证证明,大部份高嫁女子在夫家都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努力生孩子,努力贤惠,尽心服侍公婆,讨好叔伯小姑,亲待妯娌,日子过得那个压抑。

徐璐也知道,高嫁女面上是风光,但实际上,内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拿赵东海的千金赵玲玲来说吧,身为泉州第一首富,又晋升为泉州城第一官商,虽算不得富可敌国,也是家财万贯,赵玲玲得以嫁入书香门弟的官宦之家的卓家。

论财富,赵家要甩卓家几百条大街都绰绰有余,论起各自的关系背景,赵家也并不比卓家差多少,但论地位,自然就是卓家高人一等了。

所以赵玲玲这位首富之女,嫁入卓家后,原以为凭着庞大嫁妆就能挺直腰杆做人,殊不知,等待她的却是一箩筐的规矩。

赵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徐璐道:“那卓家仗着有个在朝为官的叔父,就自认高人一等了,从来不把我们商户人家瞧在眼里。前脚可劲地给玲玲立规矩,后脚就可劲地让玲玲拿嫁妆给他们买宅子,走门路,置田产,玲玲有时候不愿意,就说玲玲商户女没教养,早知会这么没的没规矩,就该娶个官家千金来。玲玲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暗地里都哭了好些回了。”

说起卓家人的恶形恶状,赵夫人那可是一竹箩筐的苦水要倒,“卓家叔父也不过是督察院四品佥事,多大点的官儿呀,就得瑟得跟什么似的。今儿要玲玲拿嫁妆送进京去,给那叔父走门路,好再往上一步。明儿就要玲玲再拿嫁妆送进京,卓家叔父嫁女需要添妆。后天又要玲玲拿银子,卓家叔父娶儿媳­妇­,反正没个消停。这才不到一年,玲玲统共就折进去几万两银子了。他们还不肯罢休,这回,又变着法子要玲玲拿中正大街那十余间店铺给她那小姑子作陪嫁。玲玲慑于婆母威风,不敢反驳,一边敷衍着,一边打了婆子回来向我通风报信,当时我就气得差点没缓过气儿来。当时就杀了过去,问个究竟。可夫人猜那卓大夫人怎么说?”

对于女人来说,别人家的八卦事儿,没有不兴奋的,但以徐璐的身份来说,听了这样的八卦,就得帮忙描补善后撑腰,这种事儿最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呀,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所以只好装聋作哑,不置一辞。

------题外话------

从10号开始订单量就减少了,可杂七杂八的活儿居然平白多了起来,真是怪事儿。

第193章 子嗣大计

赵夫人也没指望徐璐真要回复她的话,又继续道:“我去了卓家,原也还客客气气的,只是问,只说我这丫头又惹亲家母生气了,是我教女无方,让亲家母受累了,只是不知这回我这丫头又因何事惹了亲家母不痛快?亲家母说来听听,若真是这丫头的不是,我一定骂她。卓夫人好歹还要些颜面,没有真把强要玲玲嫁妆的事儿说了出来,这事儿才作了罢。我以为之事儿就完了,可接下来,玲玲头胎只生了个闺女,卓夫人脸拉得老长,连洗三礼都不肯办,直说没钱办,要玲玲自己办。我气得狠了,就只好贴钱给办了。洗三礼才办没两天,那卓夫人就抬了个姨娘放到女婿屋子里,说玲玲要坐月子,又要照顾闺女,恐怕没­精­力服侍女婿,就抬了姨娘到女婿屋子里。还摆了三桌席筵,哼,给孙女办洗三没钱,纳姨娘就有钱了。玲玲都气哭了好几回。”

赵夫人一边说着,也一边抹着泪,徐璐也看得于心不忍,但为人媳­妇­的,总会受这样那样的委屈,她尽管同情,也是无可耐何呀,也只能给些安慰。

劝走了赵夫人后,不一会儿,凌峰也回来了,看到徐璐郁郁寡欢的脸­色­,便问:“赵夫人与你说了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徐璐看着他,这男人生得长身玉立,如苍松般挺拔,英武而俊挺,英俊的五官,不俗的出身,又重权在握,男儿堆里的极品也不为过。他那异于常人的身躯,还真算不得什么了,如此优秀的男人,却娶了家世普通的自己。

“还有多久就要回京?”因为凌家早已写信来,让他们着手准备进京事宜了,这阵子凌峰都在外头打点在福建的产业,安排人手,徐璐则在内宅里,清点家中财帛,一些贵重却并不常用的物什,早已整装运往京城。下人们,不愿跟着回京的,得就地安排,还要安排一批信得过的人守宅子。一些信不过,又没犯过错的,还回身契,放行离去。一些有前科的就卖掉,能力卓越又忠心的,就跟着一道进京。

京城繁华,凌家又是如此威势,想一道跟进京的,也多不胜数,这阵子豆绿夏荷几人可没少收受贵重礼物。这个那个也来讲人情拉关系,徐璐虽然头痛,也还不至于毫无办法。而真正让人头痛的,则是回京后的日子。

凌峰见徐璐没有像往常那般挪勤服侍自己,就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两口,这才道:“天子脚下,自是别的地方都没法子比的。怎么,夫人也想念京中繁华了?”

徐璐瞪他一眼,嗔道:“谁与你那说那个了,人家说的是正事。”

“我说的也是正事。”他仔细打量她,脸蛋儿圆润娇艳,微厚的双­唇­微微翘着,红润润的,经过­精­心修饰过的眉毛,却是微微地皱着。

“怎么,不想回京?”

徐璐沉默了下,轻声道:“刚才赵夫人才走了。”她看了他一眼,“赵夫人的闺女嫁到了卓家,爷也是知道的吧?”

凌峰颔首,“知道,卓家世代书香,靠耕读起家,卓家老二在京城为官,是督察院左都佥事。卓家老大打理卓家产业,卓家老三一事无成,靠着长兄过活。赵氏嫁的是卓家的嫡次子,好像,才不久生了个闺女吧,你去了没?”

“没去,那天身子不爽利。不过却是送了双份礼过去的。”徐璐看他一眼,“赵夫人刚才向我哭诉,赵氏在卓家过得并不好,她婆母一天到晚盯着她的嫁妆,给就有好脸­色­,不给就找各种理由给小鞋穿。这回因生的不是孙子,卓夫人就抬了姨娘故意打赵氏的脸呢,只因为,赵氏没有同意拿中正大街十余间铺面给小姑子当嫁妆。”

凌峰挑了挑眉,“那与你何­干­?”

徐璐苦笑:“赵氏出嫁,赵家可是陪了二十万嫁妆,卓家也算不得豪门大富,偿且要拿捏赵氏。而我,我却……”她没有再往下说,而是一脸凄惶神­色­。

凌峰戳了她的额头,“你个没用的,怕我爹娘嫌弃你?”

徐璐点头,不能怪她不自信,她身世本来就低微,嫁妆也就那么点,在官场上,对凌峰也没任何助益,一般的婆母哪会喜欢呀。听说高门大富从来都是迎娶门当户对进行联姻的。

凌峰没没好气地道:“你也太小瞧自己了,爹娘不是那种刻薄之人,把心放回肚子吧。”

徐璐迟疑地道:“公婆真的很好相处吗?”堂堂勋爵侯爷以国夫人,会没点架子?当年的的文夫人,丈夫也只是知府而已,偿且瞧不起自己呢。更不说处在贵族阶层的公婆。

凌峰轻弹了她的额头,“满壶水不响,半壶水响叮当。卓家的荒唐行事,并不代表我爹娘就是那样的人。”实际上,他爹娘是这世上最没贵族架子的人了。

能教出凌峰这样尊而不骄,贵而不矜,无锋而利,无骄而横的优秀子弟来,想必公婆也是有眼界有格局的。徐璐也时常宽慰自己,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用心,没有过不下去的日子。

可双方身份到底悬殊太大,也由不得她无休止的自信。高嫁女并非她一人,如同靖王妃,人家日子依然过得滋润,可前提是,人家一口气生了二子一女。老来女还被帝后喜爱,前年就被接入京城,封为圣一品公主,与皇后所出公主地位相当。这等殊荣,就是她拍一辈子马都是不及的。

偷偷看了凌峰一眼,她叹口气,“如果,能在进京之前怀孕就好了。”她故作哀怨地摸了摸肚子,|“可惜肚子不争气。”

凌峰目光扫过她的肚子,“你想要孩子?”

“爷说的不是废话么?女人要是不能生孩子,迟早要被休掉的。”徐璐瞪他,半真半假地道,“爷这么抢手,就是做妾也有人抢,哼,我才不要便宜别的女人呢。”

凌峰莞尔一笑,“嗯,说得好,这话我爱听。”目光顿了顿,低声问:“想替我生孩子?”

徐璐白他一眼,“我可不想被休。”虽说生孩子会很会痛,虽然女人生孩子如同在鬼门关走上一圈,虽然生孩子有可能­性­命不保,但如果不能生,后果可就更加严重了。可由不得她任­性­的。

凌峰坐到她身边来,低声道:“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

他的身份?对呀,差一点就又把他的真实身份给忘了,徐璐面露惊疑,“难不成,咱们的孩子将来也和爷一个样……”

凌峰脸­色­沉重,“是,当年杨氏生下的孩子,就是人首蛇身的。”

“啊?”徐璐嘴巴微张,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她以前确实听凌峰提起过这事儿的,只是一直没放在心上,如今总算明白过来。看着凌峰­阴­沉沉的脸­色­,又赶紧捂着嘴,“那,那……”

凌峰定定地看了她,语气沉重,“当年杨氏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才被吓去半条命,然后失手把孩子给摔死了。”

徐璐再度“啊”了声,失声叫道:“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她怎么可以,她……”

“虽然当时很气忿,但也情有可原。”凌身怅然道,“也都要怪我,生怕她不接受我,所以一直没有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以至于她没有心理准备。以为自己生了个怪物,为怕被嫌,这才做了傻事。”

徐璐木然无语,她以前也曾听说过,有些孩子生下来,但凡有缺陷的,都会被捂死或偷偷丢掉,一来也是不得已为之,二来也是世俗大环境的逼迫。因为一旦生出这样的“怪胎”,受拮难的往往都是女人,甚至整个家族都会跟着没脸,会被人指责是做了缺德事,老天给惩罚的。

凌峰看着她,语气郑重,“我知道你接受能力强,既然连这样的我都能接受,说不定能够接受将来有可能人首蛇身的孩子。但,杨氏的前车之鉴,在没经你同意之前,我是万万不能像先前那般自作主张了。”

他见徐璐半响无语,一颗心又跌回俗底,苦笑起来,“你身子自然是好的,不必担心不能生养的事。爹娘也知道的,所以你放心,他们不会怪罪你的。”实际上,爹娘对能够接受自己的媳­妇­还抱着极为高兴的心态的。

凌峰见徐璐仍然呆坐不动,低落的心情之外,又有股淡淡的烦闷,忍不住又道:“你大可放心,对于子嗣大计,爹娘早就有万全准备了。若当真无缘,就从宗族里过继一个来。咱们细细挑选,一定能挑个你满意的,将来铁定孝敬你。”

徐璐+依然双眸呆滞,半响无语。

凌峰渐渐坐不住了,忍不住道:“我知道,人人都想要自己的骨­肉­,可我这样的情况,还是不要再廷孽了。”

徐璐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般,呆呆地瞅着他,“这么说来,不是爷不能生,而是不想生?”

凌身愣了下,一时间不明白她究竟在说什么,不过见她说得极为认真,也忍不住点了点头,“是。若是想生,早就……”

徐璐双眼亮了起来,“不是我不能生,爷也不是不能生,对不对?”

饶是聪明如他,也被她的话给绕晕了,凌峰耐着­性­子道:“当然不是你的问题……”

徐璐双眸放光,“那太好了,这样我总算可以放心了。”看他不解的神­色­,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道:“因肚子一直不曾有动静,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的问题,偷偷看大夫去了。既不是我的问题,爷又不是不能生养,那一切就好办了。”害得她先前还绞尽脑汁要给他维护男人的尊严和面子,真真是白担心一场了。

凌峰愕然,一时间没能明白她究竟在说什么,等仔细品味后,这才恍然明白,隐藏在妻子乐观向上的面容下,居然还一颗如此体贴入微处处为着他着想的心,一时间鼻头酸酸的。

“你这个­棒­槌……”凌峰想骂她,可瞧她长松口气,心理包袱陡然被甩掉的喜笑颜开,喉咙涩涩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最终只能猿臂一升,狠狠的搂紧了她,似要把她嵌进入自己的骨血。

……

“爹娘那儿,你不必担心。”凌峰细细亲吻她的头顶,连额间的发丝都不放过,爱怜至极地道,“经过杨氏的事儿,他们对媳­妇­的要求很低。能主持中馈,­操­持家务便成了。等进京后,发现自己的儿媳­妇­是那么的优秀,他们会更加高兴的。”

徐璐缩在他怀中,吸取着他身上独特的气味,轻轻点头,“嗯。凭我的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的本事,公婆一定会喜欢我的。”一向乐观的她,并不适合伤秋悲春,心里头最担心的事儿被揭过后,她又恢复了以往的开朗。

她隐隐也感觉到,刚才她的误打误撞,似乎让他感动了,瞧他此刻的动作,那么的温柔贤惠。

呵呵,用贤惠二字形容凌峰,实在是不伦不类了些,但此刻的他,还真给了她这种感觉。

凌峰失笑,几乎一头栽倒在地。

徐璐又趁势问了子嗣问题,得知公婆早已有决断,也就不再担心了。不是不能生,而是公婆和凌峰不想生,这就更好办了。她也就没有生育的烦恼和痛苦。负责传宗接代的姨娘们没了用武之地,收拾起来就更加容易多了。,一向乐天知命的徐璐很快就想开,将来从族里过继嗣子也是一样的,她还能保持完美的身材体形,这也还不赖,哈哈。

原以为不能生下自己的骨血,侯府将来不能传给自己的孩子,会让妻子心灰意冷,说不定还会哭闹不休,凌峰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谁曾想,她比自己还要高兴。凌峰苦笑,尽管他现在心情也随着她的高兴而飞扬起来,但嘴上却忍不住打击她道:“你也别高兴太早,嗣子再亲,也亲不过骨­肉­相连,万一将来的嗣子不孝顺你,看你连哭的地方都没。”

徐璐不以为然地道:“不会的啦,我是那么的善良慈爱,人品和运气又那么的好,哪会那么倒霉遇上白眼狼?”

这世上不乏有那种喂不饱的白眼狼,但也并不常见的,知恩图报的却是大有人在,她倒不担心自己会倒霉地遇上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凌峰被她乐观到爆的心态给逗乐了,忍不住打击她,“那可难说,万一就倒霉就遇上了呢?”

徐璐歪着头想了想,说:“若他当真不孝顺我,对我不好,我就去告他。哼,身为嗣子,敢不孝顺嗣母,胆子肥了。”从古至今,每个王朝更潜,都是以孝治国的,大庆朝也不例外。她就不信了,勋爵之家的嗣子敢对嗣母不孝,除非不想要爵位和财产。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凌家先前可是由伯爵升为世袭罔潜的二等侯爵的。

“真要是有万一呢?”尽管暗赞妻子的乐观想得开,但凌峰仍忍不住继续逗她。

徐璐想了想,说:“我这辈子可是从来没做过坏事,虽然也有做过几件较为缺德的,但那也是不得已为之。老天爷应该不会这么记恨我,要给我这么个报应。所以,我想,爷说的那些可能,应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白眼狼呀,孝子大有人在,不孝不白眼的也占大多数。

“我不明白,你的自信究竟打哪来呢?”凌峰实在不明白,认识这个妻子也有一年了,她带给他的印像就是乐观的,开朗的,向上的,似乎没有烦心事儿能够困扰到她似的。

想当初,她在初嫁给自己时,尽管也有惧怕惶然,但在得知他不会伤害她后,就迅速恢复了原本的脾­性­。这丫头不止应变能力强,适应能力也很强。但嗣子一事,任谁都会心焦忧虑。他就不信,她就不会有这方面的隐忧?

徐璐歪着头,想了想,郑重地道:“因为我有自知之明。嗣子虽然要孝敬嗣母,但毕竟不是亲生的,隔了一层血脉,所以,我断不会任意打他骂他,反而还会耐心待他。我想,我以真心换取他的良心,应该不会太难。退一万步来讲,真要遇上这种人,把我逼急了,大不了一拍两散,也就是了。”

她摆出一副“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的模样,甚至还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彻底把凌峰震住了。

凌峰揽着她,长长感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徐璐洋洋得意地翘着鼻子,不可一世地道:“总算知道我的好了?那以后就要好生待人家哦。”

“那是自然,你我可是要做一辈子夫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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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总算涉及到子嗣大计了,不过让大家失望了,徐璐暂且还不会生宝宝。

第194章 强大的自信

解决了子嗣大计,压在徐璐胸口最后一个包袱被移了开,就豁然开朗了起来,又说起旁的事来。

“明日爷又要出海吧?海上风大,瞧你,皮肤都晒黑了。以后洗脸记得就淘米水来洗。淘米水可是有增白的功用哦。”

“还有这等事?”

“那是当然。知道我皮肤为何会这么白?就是用淘米水洗的。”徐璐又洋洋自得地道出她小时候与田氏斗智斗勇的本事来。

“祖母没了后,爹和继母都不懂营生,虽说靠地里的租子能够维持不错的生活,但族里的亲戚一个个都讨厌死了。我以前洗澡用的香夷子都要拿去争斗,说我家那么富有,都不去接济族里人。继母就借机把我的香夷子也给没收了。没法子,只好天天用淘米水洗脸搓手。”她伸出洁白如玉的十指,胖胖圆润的十根指头,确实很白,如同青葱,小巧白晰。

凌峰一脸怜惜,“若我早些遇到你就好了”的话脱口而出。

徐璐笑着道:“可别呀。那时候,家中还有容嬷嬷和豆绿两个下人,以及两个长工。继母很会­精­打细算,父亲尽管不懂营生,但也不乱花用钱。家中日子也还过得去的。不过我堂堂小姐身份,也要亲自淘米做饭,族里人知道后,果然不再说什么了,反而还说继母刻薄我。甚至连爹爹都对继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呵呵……”

凌峰莞尔,“我想,岳父大人肯定曾不让你淘米做饭,但你不肯,肯定还会讨好卖乖,对岳父大人说,‘继母持家辛苦,身为长女的你,也要替长辈分担才是’,是也不是?”

徐璐一脸震惊地望着他,惊呀道:“唉呀,爷好厉害的,连这个都能猜到,太佩服了。”

果然让他猜对了,凌峰忍不住放声大笑,“你个猾头的,表面老实内里­阴­险,骗过了所有人,实际上,你那继母,却是背了一身的黑锅。”

徐璐咯咯地笑,并没有被揭穿“­阴­谋”后的恼怒难堪,反而还得意洋洋,“没法子嘛,自古以来,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我若不自力更生,被欺负的就是我了。”让田氏背黑锅也不冤,她接连搓了三年的淘米水,夏季的时候,也用淘米水洗了三年的澡,给田氏省了多少个香夷子了?

因夫妻双方都有表面忠厚内里­阴­险的德­性­,徐璐简直像找到了亲人般的兴奋,一时兴起,又对凌峰倒了不少让田氏面上占了上风实际上吃了不少闷亏的事儿,惹得凌峰哈哈大笑,直说她滑头­阴­险。

“我记得有一回,那年祖母身子骨还健朗,继母看不惯祖母疼我的劲,成日的在父亲面前说我娇生惯养的坏话,害得那阵子爹爹也时常看我不顺眼,天天不训我几句就不舒服似的。所以,每次爹爹训了我后,我就会去里长家中呆了一会儿,回回都是如此。里长太太就好奇问我怎么回事,我没有说话,只是面露凄­色­,然后怏怏不乐得回去了。过了没几日,全村人都知道,我这个没了亲娘的娃,在后娘手里可没过个好日子。而父亲也被人说成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消息传进爹爹耳朵里,爹爹虽气惨了,还想来收拾我,被祖母痛骂了一顿。祖母早就知道我弄的鬼,但依然站在我这边,把父亲骂得狗血淋头。祖母骂爹爹:全村人都知道璐姐儿乖巧懂事,就你看璐姐儿不顺眼。是谁在你跟前说璐姐儿的坏话?哼,用脚趾头猜都知道是你那好太太­干­得好事。这难道不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扪心问问,这阵子你总是看璐姐儿不顺眼,就没有你那好太太在你面前挑唆?爹爹有时候虽迂腐了些,但从来都是举一反三。从那以后,还真没再骂过我了。继母后来仍然时常从中挑唆,却从来没有成功过,呵呵。”

凌峰­唇­角含笑地听着,见她说起小时候的种种,与继母的斗智斗勇可谓是多姿多采。瞧她说得神采飞扬,似乎没有把继母的偏心与刁难放心上,反而是一种乐趣。

也亏得是她,若换作别人,估计早已一日三餐地说哭诉自己如何命苦如何命运不公需要疼爱公平之类的了。

想到这里,凌峰微微地笑了,“每天回来,都会看到这你张笑脸,好像这世上从来没有任何事儿能够让你烦恼的。”

是的,他的小璐,确实有种神奇的魔力。在她身上,从来不会瞧到沮丧颓败,有的只是蓬勃的朝气,是那么的明丽动人,那么的神采飞扬,顾盼生辉。

报喜不报忧固然有粉饰太平的嫌疑,但比起整日的愁眉苦脸,伤秋悲春,自然是前者更好。

也难怪他越来越喜欢与她相处,她的积极向上,镇日的飞扬神采,似乎也感梁了他,让他也变得年轻快乐起来。

徐璐打了他一下,“­干­嘛要愁眉苦脸的?这世上又没有过不去的坎。人生苦短,开开心心多好。”

凌峰深深看了她一眼,“是呀,这世上又没有过不去的坎,自然要开开心心得过。”

他把她揽到腿上坐了,搂着她柔软的身子,双腿承受着比正常女子都要偏重的她,额头与她相抵,

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可有些人,就是非要去赌那口气。”

徐璐满脸问号,他在说谁呀?

凌峰搂着她的腰身轻轻摩挲着,淳厚的声音似在呢喃,“虽然你哄过我,还常不对我讲真话,但我素来知道,你是个开朗又阳光的女子。”他的小璐,是一朵花,不及艳丽的牡丹花,却是朵盛年不衰的解语花。她很美丽,却如同杂草一样,顽强地生存着。不管何时何地,总能带着喜笑言开。

“哼,爷这可是冤枉人家了。我就算骗别人,也不会骗你呀。还有,爷只瞧到我开心的一面,却不曾发现我的苦中作乐。”

“苦中作乐?敢情夫人这会子与我说话,也是苦中作乐?”

徐璐忽然挤出一副苦瓜脸,“爷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假话自然是,今儿天气很好,家里什么事都没有,我把家中打得得很是妥当,爷放一百二十个心。”

“那假话呢?”

“爷要保证不生我的气我才说。”

“好,你说。”

徐璐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飞快地说:“那个,今儿豆绿给爷收拾书房的时候,把爷书房大桌案上的笺本给拆烂了两页。”

“哪个笺本?”

“我也不清楚,听豆绿说,笺面上写着《方阁老亲启》一句话。”

凌峰脸­色­大变,“那是我将要呈交给吏部有关福建大小官员的考核内容,可是花了沈剑鸣等人大半年时间,你你你……坏成什么样了?可还能弥补?”

凌峰坐了起来,正垮坐在他腿上的徐璐差点倒地,所幸他尽管生气,并没有丢下她,抱着她的腰,让她站稳了身子才放开了她。

徐璐也有些讪讪的,“坏倒是没有坏,就是有些破,前头两页被撕下来了……爷也知道,豆绿虽侍候了我这么久,可这丫头除了服侍我外,对别的事儿都是粗鲁的很。这也是我为什么让夏荷沁香当衡芜院的大丫头的缘故了。”豆绿这丫头忠心有余,进取不足,只适合做听命吩咐的事儿,要是让她统筹全局,发号施令,可不是那块料。所以徐璐也不抬举她,只让她打理自己的日常起居。

因这丫头是徐璐唯一能呆在衡芜院的陪房,又是一唯一能在衡芜院过夜的丫头,所以在整个衡芜院下人当中,自然是神一般的存在。就连夏荷沁香等都不敢吩咐她做事,就算她想做,别的丫头都会把活儿抢去­干­。害得豆绿百般无聊地对徐璐说,她在衡芜院居然没了用武之地,一副很幽怨的语气。

豆绿在衡芫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风,徐璐自然是看在眼里的,知道这丫头是闲不住的­性­子,然后灵机一动,就让她来整理凌峰的外书房。

因外书房的妙棋妙琴年纪到了,为免耽搁丫头的婚嫁,凌峰就让徐璐作主,把她们配出去嫁人了。而外书房又是机要之地,凌峰一时间又找不着人手,只好让徐璐安排信得过的人去做日常打扫。

徐璐自然是信任豆绿的,于是就给她安排打扫外书房的艰巨任务。

但这丫头也太不争气了,才去了不到五天,除了今日她主动坦白自首外,凌峰已向她告过三回状了。

不敢看凌峰的脸­色­,徐璐又绞着手指头,“也是我的错,明知这丫头不是那块衬,我应该派个仔细的去。”偷偷看了凌身的脸­色­,她又轻声道:“要不,我把豆绿换了,让兰香去。”

兰香做事稳妥,最重要的是细心,一直负责掌管屋子里的器具杯皿,从未出过差错。最重要的,兰香做事勤恳,又是家生子,一家子都靠着凌家过日子的,忠心是肯定的。

哪知凌峰却问:“坏得厉害不?若是不厉害,就算了。”

这下子轮到吃惊了,徐璐赶紧说:“那倒不至于。就是开头两页被不小心撕了下来,只要重新粘好就是了。”顿了下,生怕他顾忌自己,于是赶紧说:“爷也不必顾忌我,豆绿这丫头做事就是毛躁,我看还是让兰香去替她的差事吧。”她知道凌峰用人很是挑剔,像豆绿这样行事毛躁的,倘若不是她的陪房身份,豆绿估计早被打了几顿板子了

哪知凌峰却说,“豆绿就留下吧。这丫头虽然行事毛躁了些,但原则­性­很强,是个可造之才。”

这下子,轮到徐璐傻眼了。

凌峰看了她,又笑了笑说:“这丫头虽然有诸多毛病,不过唯一的优点就是,嘴巴紧。至于紧到何种程度,你是她的主子,应该有体会吧?”

徐璐双目茫然,豆绿服侍她很是老到熟练,也能跟上她的步伐,也非常爱八卦,就爱东家长西家短。甚至凌峰在外头的种种八卦,也没少让她知道。可以说,这丫头就是个嘴碎的。可凌峰却说她嘴紧,还真让她大呼吃惊,也大为心虚。

凌峰弹了她的额头,又好气又好笑,“那丫头在你面前可没少说我的坏话吧?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不过,这丫头唯一的优点就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书房里的事儿,她可是从未对外人提及过一星半点。甚至有婆子拿交情或好处逼问她,这丫头也从未透露过半句出去。”比起先前的妙琴妙棋,豆绿虽做事毛躁了些,但胜在嘴巴紧。以往妙琴二人虽然惊惧他的严厉,没敢向外人透露什么,但一些零碎的无关紧要的消息可是毫不吝啬地倒出去,只为了外人孝敬来的丰厚好处。

豆绿这丫头在面对庞大财帛却是毫不动心,这就让凌峰刮目相看了,靠着这个优点,以及徐璐的面子,其他毛病则不叫毛病了。

听凌峰的语气,对豆绿还是颇为满意,徐璐又得瑟起来,扬眉看着他道:“那我眼光够好吧!”

正在喝茶的凌峰,再一次被茶水给呛了下。

第195章

“洪姨娘,衣服我就先放这儿了,麻烦您了。”夏荷努力摆出端正谦虚的面孔,把装有衣物的篮子放到正蹲坐在水井旁身穿米白束袖短衫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生得花容月貌,桃腮杏眸,白­色­汗巾儿下的腰肢,不盈一握,长裙被撩到腰间,用汗巾儿扎起,露出两条穿着浅粉­色­的长裤来,笔直的双腿令人移不开眼,可惜,如此娇美动人的女子,却只能埋没于凌家角落里。汗水涔涔的浆洗主子的衣裳。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徐璐罚洗衣裳的姨娘洪氏。

洪氏因用力搓揉衣裳而弄得双颊生晕,更是艳若桃花。可惜因长时间的浆洗,早上梳好的头发已掉落些下来,平添几分苍桑狼狈。她见到夏荷,赶紧直起身来,满脸堆笑,“原来是夏荷姑娘,衣服先放在这儿,我一会儿就洗。”

夏荷客气地说了句“有劳姨娘了。”看了不远处木架上挂着的衣物,上头还滴着水珠,显然是才洗了的,她一脸歉然地笑道“姨娘是尊贵人物,原本这些活儿不该让您做的,可少夫人的吩咐,我们做下人的不敢不从。所以只好辛苦姨娘了。”

洪氏满脸堆笑,“不辛苦,不辛苦,我本是犯了错,也是少夫人慈悲,明察秋察,只让我浆洗衣裳略作惩罚,这还是轻的了。相比我以前犯的过错,一没受皮­肉­之苦,二没被任打任骂,我已经很知足了。”

夏荷假假地笑了起来,“洪姨娘能这样想,也不枉我们少夫人处处在爷跟前说您的好话。”

洪氏笑道“是是,以前是我不懂事,非要与少夫人别苗头,到现在我才知道,少夫人才是真真的以德服人,如今能服侍少夫人,绝对是我的福气了。”

夏荷仔细观察了洪姨娘的神­色­,见她虽然仍然些不自在,但身上的锋茫棱角确被磨平,在心里大赞少夫人杀­鸡­儆猴的本事,面上却带着谦逊的笑容,“姨娘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也不枉我们少夫人在爷跟前替您说好话了。好了,少夫人那儿还有差事,我就不打扰姨娘做事了。我先走一步。”

“夏荷姑娘慢走。”目送夏荷离去的背影,洪氏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敛了起来,她脸上闪过茫然和后怕,而后又闪过无耐,最终又认命地重新坐了下来,继继洗衣裳。

“少夫人好妙计,只用了一招,就让洪姨娘老老实害服服帖帖了。少夫人,奴婢好佩服您的。”夏荷把洪姨娘的表现如数捅了出来,双眼放光地看着徐璐。

墨香冷笑一声,“她能不安份么?戚姨娘比她领的罚可轻多了,却因为近水楼台,又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这不,撞上爷的枪口,生生给打得还剩半条命,戚姨娘的前车之鉴,她能不安份么?”

戚姨娘领的罚很轻,就是每日清晨来衡芜院打扫庭院,虽然是有些掉价,但却有面见凌峰的机会,戚氏还是非常高兴的。觉得徐璐看似聪明,实则笨如猪,大好的机会居然就那样送给了她。

戚氏的兴奋,惹得洪氏越发不满,忍不住讥讽了几句,反正她们二人在徐璐有意无意的离间之下,已变得势同水火,二人又大吵了一回,若非侯妈妈等人杀到,及时分开了她们,说不定又要打起来。

洪氏每日天不亮就去浆洗院,洗凌峰徐璐的衣物,床单,被罩等物,虽说只负责男女主子的衣物,但夏季天气热,一人一天换两套衣衫,三天换一回床被,半个月换一回床罩,活儿也并不轻松。尤其每日还在床单上看到那虽不打眼却又无比熟悉的某些痕迹,越发邪火乱窜。偏戚氏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一日比一日去得早,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让人恨不得挠花的得意笑意。

但戚氏这种得意没维持太久。

前后大概她就七八天吧。

掌握了凌峰的作息后,戚姨娘已能准时踩着点来到衡芫院,衡芜院清早开门,便是凌峰出来的时机,她每日都能在这个时候,等候在门口,凌峰踏出大门,便能瞧到她,虽然只有短暂的接触,但戚氏已很是满足。

第一日,她见到凌峰后,面带委屈地行了礼,凌峰看都没看她一眼就从她身边去了。

第二日,凌峰看了她一眼,还点了头。这就鼓励了戚氏,到了第三日,她打扮得越发楚楚动人,只为让凌峰的目光多停留在她身上。

她也做到了,凌峰确害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胸前的地方尤其最久。这越发鼓舞了戚氏,第四日……

第四日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但她却灵机一动,依然换上美美的衣服,淋着雨等候在院门外,只为了得到凌峰的怜惜。虽说早晨的雨水淋在身上有些痛有些冷,但戚姨娘依然忍了下来。夏季衣衫本来就薄,被雨水一淋,就紧紧贴在身上,水洼里映­射­出的玲珑曲线倒影,戚姨娘非常有信心,她一定能吃得苦中苦,成为人上人的。

这日里,因下雨的关系,凌峰出来得迟些,但在见到被雨水淋成落汤­鸡­却依然面带温婉笑容的自己时,破天慌地停了下来,并皱了皱眉,甚至还说了句,“以后下雨不必这么来这么早。”

戚氏激动不已,果然,功夫不负苦心人,她的苦­肉­计总算凑效了。凌峰总算注意到了她,并已开始心疼她了。

第五天,依然下雨,气温比头一日还要冷上些许,但她有颗火热的心,甚至巴不得雨下大些才好。

凌峰后来瞧到被雨水淋成落汤­鸡­的自已时,语带怒气,“我不是说过吗?下雨就不必过来。怎的这般不听话?”

戚氏柔柔地福了身子,声音轻柔乖巧,“不碍事的,爷,婢妾犯了错在先,理应受罚。只是淋点雨罢了,婢妾已经习惯了。爷不必担心婢妾,婢妾心甘情愿的,可不关少夫人的事。”

她知道,男人就爱乖巧柔顺我见犹怜的女子,她越是柔顺,就越发衬得徐氏的面目可憎。

最好再给徐氏上点眼药,让男人知道,他那貌美如花的妻子,可是面甜心苦两面三刀之人,见天的欺负搓磨她们。

凌峰却冷冷地说“你淋不淋雨与我何相­干­?吾只担心你染了风寒,传染给少夫人。”

戚氏还没反应过来时,凌峰已经大步离去。她的错愕以及不可置信,让躲在门背后的豆绿夏荷几乎笑破了肚子。

第六日,戚氏依然故伎重施。这日天气睛了起来,她又穿上薄薄的衣裳,白­色­对襟纱衣,低得不能再低的抹胸,稍微一低头,便可瞧到里头的无限风光。凌峰出来后,她便盈盈跪在地上行礼,并把抹胸往下扯了扯,胸前那美丽迷人的景­色­,越发动人心弦。

凌峰果然对她抹胸下的美景非常欣赏,还看了许久,戚氏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故作柔顺地起身,伴装头晕倒在凌峰身上。凌峰果然搂住了妃,并搂在怀中,还动起了手脚来。

戚氏激动难抑,正要使用浑身解数勾引男人时,凌峰已放开了她,大步离去。剩下一脸娇羞信心爆满的戚氏捂着一颗火热的心,一直盯着凌峰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豆绿觉得这样下去可不行,便赶紧禀报徐璐,敌人快要攻克我内部,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了。

徐璐也觉得这样下去是很危险,当场采用豆绿的建议,让戚姨娘不必那么早来­干­活,晨时左右过来即可。

但戚姨娘却坚持做错了事就要受罚,不肯更改日程,人家话还说得冠冕堂皇。

“少夫人体恤,是婢妾的福气。比起少夫人每日起那么早服侍爷,婢妾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总不好为着自己舒坦享受,就误了大事的。”戚氏低眉顺目地道:“婢妾也习惯了每日早起,并不碍事的。”

听她说得条理分明,徐璐颇觉佩服,这世上的道理都是从嘴巴里说出来的,尤其是家务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戚氏的理由非常充分,一派守规矩替主母分忧的妾室作派,放到哪儿都要被夸一声“懂规矩。”

“原本也没真让你做那下人才做的活儿,不过是因你先前的错处,给你的惩罚罢了。看你做事勤恳,想来已改过自新。我也不是那起子刻薄的主母,只要你们安份,守规矩,我哪会为难你们的。好了,明日起,你迟些来吧。天可怜见的,每日起那么早,瞧你脸­色­都变得好差。”

你是个安份替主母分忧的妾室,我却是体恤妾室的好主母,哼!

戚氏却说:“少夫人对婢妾的体贴,婢妾在这儿心领了。只是少夫人这般替婢妾着想,婢妾就更不能侍宠生娇的。”

徐璐神­色­淡了下来,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儿,这才道:“罢了,戚姨娘有心了。”看着戚氏离去时­唇­角放光的浅笑,徐璐在心里哼了哼。她知道戚氏的想法,她大概以为凌峰快要被她勾到手了,既然已尝到勾引凌峰的甜头,就算让她半夜里起来倒马桶估计也是愿意的。这时候让改变时辰过来,肯定有一百个“贤惠安份”的理由。

豆绿脸­色­很是难看,进出皆黑口黑面,动作老大,徐璐看得好笑不已,“你又在生哪门子气呀?”

豆绿忿忿不平地把果盘重重放到桌上,埋怨地道:“少夫人就是心软,您可是主母呀,主母的权威凌驾于一切,不让她来,她偏要来,这不是忤孽是什么?”

徐璐摇了摇头,淡淡地道:“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不让她试上一试,将来还会想别的法子,罢了,就让她碰碰壁也好。”

豆绿更是气得厉害,“少夫人怎知道人家会碰壁?万一爷就喜欢那样的女子呢?今早少夫人没亲眼瞧到那戚氏,整个人都盘在爷身上了,可爷也没有推开她,反而还抱着那戚姨娘,一双贼……一双手还乱摸的。”

若是换作一般主母,姨娘马上就要把爷们勾到手,这还了得,肯定得寄出主母权威,立马拍死那狐媚子,或是想方设法让她消失在内宅。就怕狐媚子勾引成功,威胁主母的地位。但徐璐却全然没有这些想法,反正凌峰的身份异于常人,也不可能让戚氏怀孕,戚氏就算得了宠,也影响不到她主母的地位,就让她去勾引得了。她甚至还恶趣味地想,得找个机会,让那戚氏见见凌峰的真身也好。

第196章 好个自信的贤妻

好戏就发生在第七日,戚氏不顾主母的体恤,依然天不亮就来到衡芜院门外,把院门外的地方扫得纤尘不染,一双妙目一直张望着大门。凌峰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处,立马拖着扫帚,上前施礼问安。

戚姨娘拿出在宫中学会的礼仪,盈盈跪下,动作优美而优雅,胸前的春光顺低头问安而呼之欲出。

凌峰“唔”了声,说了句:“怎么每天都这么早?”

戚姨娘柔声道:“回爷的话,已经不早了。比起爷的辛苦,婢妾这点又算得什么?少夫人每日都要服侍爷,也满辛苦的,婢妾就更不能只图享受了。”戚氏早已打听出,徐璐那个懒女人,一点都没有外人盛传的贤惠,爷们每天起那么早,她也不起来服侍爷,自己还睡得安安稳稳。哼,也亏得她年轻颜­色­好,爷们才会这般纵容她。等时日久了,感情淡了,看凌峰还迁就她。所以戚氏在表示自己贤惠温柔时,也不忘抹黑一下徐璐。

凌峰似乎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嗯,你有这样的想法,就证明你的规矩学到家了。”

生平第一次受了凌峰的夸奖,戚氏一整天都踩在云端上,轻飘飘的似要飞上天去,满脑门都在想明日要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该怎么进一步行动,以至于在打扫衡芜院的前院时,长长的扫帚扫中了右参议袁夫人送来的一珠七彩牡丹盆栽,开得正美的花苞似被辣手摧残过,蔫蔫一息垂了下去。

徐璐大怒,让人拿出皇后赏的戒尺,狠狠打了二十下手心,并扣半年月银,以示惩罚。

戚姨娘因存着快要心想事成的开心事儿,高高肿起的手掌,似乎感受不到痛似的,扫了前院,又去扫后院。后院并没什么好打扫的,宽阔的池水占去了大半地方,只需把周围的落叶扫掉便成。但得把池子里的水放掉,用抹布把池底抹­干­净。

打理池底是一项无比庞大的活儿,夏季来临,只要天气爆热,凌峰下午就会回来凫水,白日一般在后花厅外的水塘里凫水,夜间便在这个池子里,所以池子必须随时保持­干­净。衡芫院的二等丫头以及婆子们全都下池子­干­起活来,只有戚姨娘盯着池子,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豆绿夏荷看戚姨娘尤其不顺眼,瞧她一味盯着池底,脸­色­闪烁,就赶紧禀报徐璐。

徐璐正拿着卷宗,拿着毛笔在上头勾勾划划,闻言头也不抬地道:“还能有什么歪心思?大概是想趁爷回来凫水之际,找借口出现在爷面前吧。”

夏荷不知道凌峰的真实身份,脱口而出:“那她这个愿望是没机会实现了。”因为凌峰每次岛水,一定会清场。衡芜院内的所有下人,除了豆绿外,全要清出去。违背者,下场都是极惨的。

想到这里,厦荷又古怪地看了豆绿一眼,犹在心里想,爷每回凫水应该是光着身子的吧,这豆绿肯定也是见过爷的身子了,也不知将来会不会被收进房中。

豆绿不知道夏荷满脑子的“龌龊”思想,只掩­唇­笑着说:“原来她还想打这个主意,那敢情好,就让她闯进来吧,看爷会不会留她­性­命。”

豆绿的意思是,凌峰对于一切看到他真身的人,都会灭口。但夏荷显然又给误会了,误以为豆绿果然得了凌峰的宠爱。

第八日,戚氏仍故伎重施,在凌峰出来之际,赶紧上前施礼,并把被戒尺打过的手掌用白­色­的布包了起来,凌峰瞧到她手上的布条,果然就问了句:“你的手怎么了?”

戚氏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但她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是婢妾犯了错,让少夫人责罚了。不过爷不必担心,婢妾没什么的。”一边说着没什么,一边却故作痛楚,甚至还把包着白布的手掌故意露到最显眼的地方,上头还染了些许血丝。

凌峰就问:“究竟犯了何错?”

戚氏心里一喜,便小小声道:“婢妾不小心,把少夫人的牡丹给弄坏了。”她一脸委屈地道,“都要怪婢妾,昨日不知怎的,偏就没有瞧到那珠牡丹。往回都是没有的。”

她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误导凌峰,让他认为徐璐故意设直圈套整她。

可惜让她失望的是,凌峰并没有如她预期般面露不悦或是斥责徐璐,反而说了句:“打得好。那珠牡丹放在院子里十来日了,你昨日才瞧到,显然心思没在上面,少夫人打你还是轻的了。”

“爷……”戚氏张口结舌,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模样。

凌峰冷然道:“下回小心些。那株牡丹名贵着呢,真要是损坏了,卖了你都不够赔。”然后拂袖离去,留下还跪在地上的戚氏,一脸肃瑟无助惊滞。

而门背后的豆绿夏荷笑得几乎肠子打结,等笑过后,这才连滚带爬地向徐璐禀报这一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

戚氏受到的打击显然很大,一整日都不在状态中,扫地也是虎头蛇尾,双眸呆滞,动作迟缓,显然还在想着:为什么爷变脸变得如此之快呢?是我哪里没做好,还是徐氏那恶毒的女人又在爷面前说了她的坏话不成?先前凌峰明明就要被她勾到手的,为什么短短一日功夫就变封了呢?

徐璐发现,戚氏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冷,她从卷宗里抬起头来,冷淡地回应过去,目光带着逼视。

戚氏不得不低下头来,在心里忿忿地想道,不成,一定要想别的办法。

当天中午,因天气爆热,凌峰早早就回来了。

夏荷从盆子里捏了毛巾,递给徐璐,徐璐接过,把热毛巾递给凌峰,看着他眉宇间的神采,“朝廷有明旨了?”

凌峰一边抹脸一边道,“还不曾。不过方阁老飞鸽传书与我,估计也该快了。”把毛巾递给她,“再舀一把来。”

徐璐看要给夏荷。凌峰却一把抢过毛巾,怒道:“你就不能亲自服侍自己的男人么?”

徐璐无耐地道:“我也想亲自服侍爷,但我的手才刚保养了,可不能碰水的。”她向他亮出十根胖乎乎却又青葱柔­嫩­的手,雪白滑­嫩­,还能看出隐约的光泽。显然是经过­精­心保养才会这样的成果。

凌峰看了眼,说了句“德­性­。”又看徐璐本人却洋洋自得地掀赏自己的一双美美的手,又回了句“臭美。”

徐璐笑ⅿⅿ地道:“我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爷看着也舒服嘛?难不成爷喜欢成日瞧着个黄脸婆?”

凌峰接着夏荷恭敬递过来的毛巾,笑骂道:“就你歪理多。”

“歪理也是理呗。”徐璐亲自接过毛巾,丢进盆子里,挥手让夏荷退下,自己把脸凑了过去,“前儿个大姐姐从山东又给我捎了一封书信,上头有美容的好方子,我一时心血来潮,就让丫头们照着方子做,嘿,效果还满不错的。就是用­鸡­蛋煮了剥了壳趁热在脸上滚动,听说不但能吸收­鸡­蛋的营养,还能美白抗绉纹,爷瞧瞧,我的脸是不是比往日还要光滑?”

凌峰白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就知道打扮,正事不做。”

“打扮也是道很严谨的正事嘛。”徐璐理直气壮地道,“我打扮得美美的,走出去,爷也有面子是不?外人肯定会说,爷肯定是个好丈夫,不然他的夫人哪会有这么好的肤­色­。有人说,女人的美丑,也是由男人的态度决定的。若顶着张憔悴枯黄的脸,外人还以为爷对我不好呢。人家也是为爷的名声着想嘛。”

凌峰继续翻了白眼,斥道:“歪理。”但微扬的­唇­角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仔细打量她的脸­色­,不得不承认,徐璐的肤­色­确实很好,白里透红,呈健康粉红的颜­色­,尤其那双剪水秋瞳,更是晶亮耀眼,娇媚动人,一张脸儿像极了成熟饱满的胖苹果,不但有食欲,手也痒了起来。

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手感确实不错,­嫩­­嫩­的,滑滑的,捏着有­肉­有弹­性­,笑道:“还成,总算养出了白白胖胖的效果,今晚可以开吃了。”

徐璐白他一眼,“德­性­,一天到晚就知道做那事儿。”

“什么事儿?”男人低下头来,声音暖味。

徐璐踩了他一脚,“不理你了。”她快步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拉着他的手。

凌峰任她拉着,但嘴里却道:“夫人,眼下还是大白天的,这白日宣……”

“闭嘴吧你。”徐璐横他一眼,看他一脸嘴贱人贱的模样,哪还有人前威风禀禀冷冷冰冰的凌大督抚的威严?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大姐姐从山东捎了些茶叶来,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就特地泡了一杯,正等爷回来品尝呢。”

这阵子天气热,凌峰每日中午都要回来,她就掐着时辰,提前一盏茶养好了茶水,只等他回来品尝。

进入明间,凌峰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已经尝过了吧?”

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徐璐Сhā着腰道,“你可别又指责我只顾自己不顾你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我要先尝了才知道味道好不好嘛。”

她坐了下来,与凌峰隔了个茶几。她亲自从几子上拧了个­乳­白­色­的三羊开泰的茶壶,在原本就泡好的茶杯里续了些热水,先放到自己­唇­边喝了口,觉得还有些凉,又添了些热水,这才推到他面前去。

“来,尝尝吧,叫崂山绿。”

茶水湿度刚刚够好,略带些热度,却并不烫,夏天喝着也不易出汗,汤­色­绿中带黄,茶汤明亮,可见茶底,凌峰再品了下,说:“还不错。不过比起铁观音,我觉得又差了些。”

“铁观音适合秋冬喝,夏天当然要喝绿茶。我倒是觉得这茶不错。”又闲话了几句后,徐璐这才瞅着他,发现凌峰眉宇舒展,虽皮肤双往日黝黑了些,但气­色­还不错,于是就问:“爷的气出了没?”

自从得知自己即将回京,底下好些官员便开始­阴­逢阳违,凌峰生平最容忍不得这种­奸­猾之人,这阵子凭着手头的权利,可是把那帮人整得极惨。以凌家的简在帝心,以及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凌峰此次回京述职,考评肯定是大大的优。以他累累功绩,进入中枢也极有可能,但他年纪太轻,估计没多大指望。能退而求次之,继续外放,或为两省或数省总督或巡抚。

“差不多了。”凌峰放下茶盏,见徐璐没有给自己倒茶的意思,就自己动了手倒了大半杯,却并不喝,只放在那待冷。

徐璐后知后觉想起要给他倒茶时,凌峰的茶水已都继满了,不由得讪讪地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凌峰重重地哼了声,“那戚氏这阵子对我可殷勤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但徐璐却知道,他这是得瑟呢,让自己有危机意识,要贤惠方能抓住男人的心。徐璐却不给他机会,“妻贤夫祸少。贤妻并非把男人服侍舒服了才叫贤妻。”真正当得起贤惠二字的,不单是指女人对丈夫在生活上无微不至的关爱和照顾,也包括女人对丈夫在思想上、­精­神上的影响和扶持。

这可是祖母从小教给她的,她可是坚定不移地奉行并执行的。

凌峰挑了挑眉,斜着身子拱手道,“哦?敬听夫人高见。”

徐璐看得呆了去,这男人除了拉屎和挖鼻孔的动作难看外,其余时候,还真是优雅得一踏湖涂,就他刚才拱手的动作,明明就是放涎无礼,却又潇洒自如,让她情不自禁地看呆了去。

美­色­害人,原来男­色­也同样如此,徐璐忿忿地想着,

“依爷的身份和地位,自然会面临诸多诱惑。自我嫁给爷以来,好些认识不认识的人总是趁爷不在家中,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送名贵的礼物。但我都是立即退还给了来人。因为我知道,这些人,与爷并无多大交情,送如此贵重之礼,肯定有事要求。我不能让爷为难,更不能给爷拖后腿。因为生活是很公平的,你向它攫取了不义之财,它就会掳走你的前程和幸福,我若是贪图那些来路不正的钱物,那么迟早有一天,它就会毁了我这个幸福的家。”

徐璐也没有说自己有多贤惠,有多会照顾服侍人,却别开生面地拿拒收礼物一事来侧面衬托她的深明大义,富贵不能­淫­的为人处世。

凌峰原本漫不经心地笑容没了,他敛了神­色­,又是感叹又是无耐地道:“是,夫人是当之无愧的贤妻,为夫刚才失礼了。”

虽然这丫头从来没有像别的妻子那样,事事关心男人,以男人的喜好为已任,一切以男人为中心,她从来都是先顾自己才会顾他。但又不得不承认,那些名满京城的贤妻,往往都会有个混账至极的男人。人人都在鄙视生在福中不知福的男人,唯独凌峰知道,如“慈母多败儿”一样的道理,“贤妻”也只能纵出不求上进胡作非为的男人。

幸好他的小璐不是贤妻,虽然在生活上照顾不周,但在其他方方面面,却是无从挑剔的。

第197章 戚姨娘的本事

凌峰反而觉得这样的徐璐很可爱,很值得尊重。一个只把男人当成生命重心的女人,不是不好,但这样的贤惠,未免失去自我。相反,他的小璐就做得好,女人就要爱惜自己,才能得到尊重。

徐璐昂着下巴,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夸奖,“我当然是世上最好最优秀的妻子了。但某人却是言不由衷,没城意。”

凌峰大喊冤枉,“夫人的好,为夫在心里头记着呢。”

“真的记着了吗?”徐璐斜着眼,慢声道。

“自然记着的。”凌峰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摸去,“不信你摸摸。”

徐璐赶紧收回了手,胡乱斥道:“不要脸,你那丑东西又能代表什么?”

“我这虽然丑了些,但绝对忠于夫人。”凌峰坏笑,把她拉了起来,然后一ρi股坐了下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在她耳边坏坏地道:“我用我的老二发誓,这一辈子,只忠于夫人。这还不成么?”

“嗯,让我想想……”

凌峰大怒:“这事儿还需用想吗?你个没脑子的。想当年我爹对我娘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娘可是感动得哭了。你看看你……”一副“不识好歹”的指控。

徐璐大惊,“不会吧,公婆连这种事儿都要告诉你这个小辈?”

“……”凌峰哑了一会,又咬牙切齿地道:“这有何好隐瞒的,这话我爹可是当着族里人亲自说过的,当时我娘哭得连妆容都花了。”然后斜眼睨她,表示“你的表现实在太差劲了,得好生学学”。

徐璐一点都没有需要感动的自觉,反而还问:“真的吗?为什么公爹要对族里人说这种话?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想,肯定是年轻的时候吧。”然后又上下打量他,如果公爹真的只忠于公婆一人,那这世上也不会有此人的存在了。

见她还是不开窍,凌峰恨恨地拍了旁边的几子,那三羊开泰的茶壶胆战心惊地摇了又摇,徐璐慌忙侧身去扶。“你个蠢­妇­,真真是气死我了。”见她还有兴致去抚茶壶,却不急时向他表达真心,凌峰脸黑如锅底,只能寄出他的老招数,恶狠狠地惩罚地把她箍在自己怀中,以搂断她脖子的方式,再恶狠狠地攫住她的双­唇­,用力吸吮。

徐璐被他搂得快断气,拼命挣扎着,蓦地,双­唇­又传来剧痛,知道他这一招看似亲密,实则杀气腾腾,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他,“不要……我明日要去……卓家……”

断断续续的话最终还是消失在他火热霸道的­唇­舌中……等徐璐从残忍的惩罚中逃脱掉时,梳得好好的桃心髻散了,双­唇­也已肿得老高了。

“少夫人,是不是汤太烫了?”看着徐璐双颊驼红,双­唇­肿胀,豆绿又气呼呼地道:“夏荷那死蹄子,天气这么热,还非要让厨房的弄那道­鸡­汤。­鸡­汤是新熬的,有热油裹着,最不易冷的。”

夏天真不应该吃熬得­鸡­汤的,冷了嫌油,烫了又容易吃出满身的汗来。

“以后让厨房不要弄那么烫的­鸡­汤了。”没有注意到徐璐红得快冒烟的脸颊,豆绿还迳自说着厨房的人越来越不经心的话。

看着徐璐羞怒的面容,凌峰只觉好笑,对梳头的豆绿道:“不必梳太复杂了,就把头发绾起来吧,反正等会子要一道下水。”

每天下午凌峰都要在后边的池子里泡上一下午,徐璐也喜欢上了凫水的享受,每天都要跟着一道在水里大展神威。为了避免弄湿头发,都是把头发高高挽起,再用防水的油纸包裹。

徐璐心中有气,立马呲牙道:“等会子我要午睡。”

豆绿赶紧把已挽好的高髻放下,打散,只把前边的头发用一枚梅花镶红宝石的簪子绾着,取掉耳环,并给她换上轻薄透气的细棉单衣和单裤。

穿着单衣单裤的徐璐伸了懒腰,让豆绿抬了折叠软榻放到窗前,这时候太阳已下了台阶,窗户洞开,外头凉风习习,窗户上又放了几盆冰块,就着外头送进来的微风,屋子里倒也凉快。

豆绿铺好软藤枕头和凉席,徐璐就睡了上去,并让豆绿也下去休息,

尽管依然惧怕凌峰,但豆绿仍是坚定地执行徐璐的吩咐,果断离去。

凌峰孤零零地立在屋子里,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徐璐,又好气又好笑。他也脱了衣裳,恢复了人首蛇身的模样,缓缓移了过去,蛇尾慢慢来到榻上,卷起她的小腿。

徐璐立及睁开双眼,看着使坏的蛇尾,恨恨地蹬了他一眼,把蛇尾掀下榻去,“别闹,我要睡觉了。”但她的挣扎哪敌得过力大无穷的巨大蛇身,很快,整个身子就被白­色­蛇身缠到动弹不得。

徐璐气急败坏,双手和着腰身被死死缠住,挣脱不开,只能拼命地蹬着双腿,但很快,她就惊恐万状地瞪着他,“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快拿开你的臭尾巴!”她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他的那可恶的尾巴,居然,居然顺着她的裤脚伸了进去,并一路往上……蓦地,她倒吸口气,然后拼命地挣扎着,低吼道:“你个大坏蛋,我要杀了你。”豆绿就睡在三十步外的另一边屋子里,她又不敢太大声了,万一把豆绿吸引了过来,看到这副yinluan至极的画面,她也不要活了。

凌峰就是掐准了她的顾忌,越发肆无忌惮,双手和尾巴并用,欺负她够彻底,够痛快。看着她螳螂挡车的窘态,放声大笑,越发尽兴地欺负她。

另一边屋子睡觉的豆绿捂着耳朵,心底很是挣扎,她知道,她的主子又要被欺负了,但她却没胆子去解救主子,只能驼鸟的捂着耳朵。

这个午觉豆绿睡得很是痛苦,那边不时传来徐璐的低吼和咒骂,凌峰畅快的大笑也不时传进耳膜,她翻来覆去,想了一千遍一万遍要去解救主子,却一直提不起胆子,不由泄气无力。

而这时候戚姨娘那尖利的哭叫声,让豆绿生平第一次对戚姨娘的到来,抱着无以复加的感激。

衡芫院的宽大,使得戚氏的声音并不容易传进寝居里来,但因为有徐璐的暗示,外头严厉把关的守卫们的阻拦便有些“力不从心”了,使得戚氏顺利闯了进来。

戚氏从前院一路杀到后院,中间又还有一道门槛,这儿的守卫更是严厉,但也让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戚姨娘的气势吓住了,稍稍阻拦了下,二门也让攻破,然后让戚姨娘顺利闯入内院来。

戚姨娘一边奔跑,还一边哭叫道:“爷,您一定要替婢妾作主呀,婢妾真要被人作贱死了。”

豆绿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外裳,她倒是机伶乖觉,并未立即去打开房门,而是先去敲了敲徐璐的房门,“爷,少夫人,戚姨娘闯进来了。”虽然痛恨戚姨娘果然要使妖蛾子,但只要能解救主子于水火,豆绿还是决定把戚氏放进来。

豆绿敲了房门后,掐着时间去打开了房门,一脸假笑地对哭哭啼啼的威氏道:“威姨娘,主子们正在午睡呢,您究竟有何委屈,非要这时候闯进来。稍微懂规矩的姨娘都不会在这时候来打扰主子的午休的。”

戚姨娘知道凌峰就在屋里头,说话也不客气了,冷笑道:“我就是太懂规矩了,这才让人作贱到泥里了。爷在里面吧,让我进去,我要见爷。”

因没有得到吩咐,豆绿哪敢真放她进去,两手把着房门,自己站在门后,“爷已经歇下了,戚姨娘有何委屈,也得过会儿再来。”

戚姨娘高声道:“我也知道不该这时候来扰爷的午休,可我再是不来,就真要被人给作贱死了。爷,求求您了,给婢妾做主呀,婢妾快要被人踩进泥里了。”

豆绿脸­色­一黑,冷下脸来,“姨娘说什么呢?您可是爷的姨娘,底下的人哪敢作贱您?您不去找她们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我也希望在少夫人英明的管束下,只要我安分守已,就不会有人来踩我。可我却是大错特错。你叫豆绿是吧,我知道你是少夫人身边最得脸的丫头,我是不敢得罪你。以前你们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我也都忍了。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仗着有人撑腰,就把我往死里欺负。你让开,今日就算拼着一死,我也要见爷。让爷知道你们这些刁奴的嘴脸。”说着就去推豆绿。

豆绿没有沁香等人练过些拳脚功夫,被戚姨娘推得踉跄后腿,大门也告失守。

戚姨娘适时闯了进去,进入门来,立即往左拐,她知道,徐璐的主卧设在大门靠左的一边。

房门并没有Сhā拴,轻轻一推就推开了门,入眼的是一间日常起居室,再往里走,还有一道房门,她再次推了进去。扑面一股冰凉的气息让她脑子大为清醒。她理顺了思绪,对着窗前榻上坐着的人“咚”的一声就跪了下来,然后一路膝行到凌峰面前,抱着他一条腿,满面的泪痕,“爷,婢妾知道这时候来扰您午休是极不妥的。可婢妾是真的没法子了,只求爷给婢妾作主,惩戒那起子刁奴,爷怎么责罚婢妾,婢妾都绝无怨言。”

戚氏一边哭着,一边飞快地打量凌峰,只见凌峰只着一条牛鼻裤,光着上身,结实的身材令她脸红心跳,抱在怀中的腿,也是结实有力,她越发抱紧了凌峰的小腿,用柔软的胸口有意无意地摩擦着。一边泪水涟涟地诉说着她被刁奴欺负的凄苦,一边向凌峰诉说自已对他的相思之苦。

“……婢妾虽只是朝廷赐给爷的,但身卑位贱,比不上少夫人的尊贵,更不敢有丝毫冒头,一直谨守本份。这回因洪姨娘与外人私通,落了个瞒报的罪名,少夫人的责罚,婢妾也是甘愿受着的。每日天不亮起来就打扫庭院,风雨无阻。昨儿个不小心弄坏了少夫人心爱的牡丹,婢妾也甘愿受罚。今日婢妾更是万分小心,没有损坏少夫人院子里一根草一块砖。”

戚氏看了缩在榻上的徐璐,那用天蓝­色­被单包裹着重要部份却露出整片雪白柔­嫩­的肩膀,红肿的双­唇­,迷离的双眸,让她嫉妒得邪火直冒。

嫉火加上对凌峰的信心,使她想也不想就说:“奴婢不过是在外头与爷见了一回面,前后也就一两句话的时间,怎么就惹少夫人不痛快了?少夫人不喜婢妾,不让婢妾见爷,明说就是,何必非得行那上不得台面的事?”然后她又紧紧抱着凌峰的小腿,仰着脸哭得楚楚可怜,“爷,自婢妾进门以来,还从未真正与爷见过面。有好些时候婢妾想爷了,少夫人都要拦着不让我们见。这些婢妾也都忍了。这阵子婢妾也不过是每日早上见爷一面,这又是什么滔天大罪不成?就值得少夫人大动肝火,把奴婢的衣服全都剪得不成样。”她哭着掀起裙子一角,上头有被剪坏的痕迹,哭得伤伤心心,委委屈屈,“今早婢妾出门前,箱子里的衣服都还好好的。等婢妾从少夫人这儿回去,衣服就全变样了。连一件好的都没留下。婢妾实在忍无可忍,把屋里服侍的下人逐一审问,谁知那起子奴才,非但不听婢妾的吩咐,还对婢妾冷嘲热讽,爷,肯定是那起子刁奴,仗着有人撑腰,就处处给我使绊子。婢妾虽是朝廷御赐给爷的,但天高皇帝远,也只能受人磋磨了,所以那些奴才才有恃无恐这般欺负婢妾。爷,我是真的忍无可忍了,求爷给婢妾作主,一定要严惩那刁奴。”

凌峰说:“既是刁奴欺负你,你禀了少夫人便是。少夫人自会替你作主。”

戚氏面露凄凉笑意,她绝望地看了徐璐一眼,“爷您身份尊贵,行事又磊落,自然不会知道内院里那起子腌赞的伎俩,少夫人是内院之主,院子里的事哪能瞒过少夫人的,是不是,少夫人?可是少夫人却从未替婢妾作过主。”

徐璐刚才被凌峰欺负得求天无门,戚氏的强行闯入,虽解放了她,但她内心里居然生出股遗憾来,她不愿去深想这里头的名堂,只静静地聆听戚氏的告状。等听完了她的诉苦后,不得不佩服戚氏的手段。

这女人说话行事倒也滴水不漏,不但拿捏了男人都爱维护弱小的正义心理,还故意误导爷们对主母的猜忌。十个主母,九个都会嫉恨妾室,会想方设法给小鞋穿,暗地里欺负妾室,大概男人也心知肚明的。通常这样的情况下,男人都会斥责主母的心胸狭隘,然后转身安抚小妾受伤的心灵。

就是不知凌峰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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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除夕啦,时间过得真快,感谢亲们一路来的支持。爱你们。祝姐妹们新年快乐。

第198章 铁石心肠

戚氏心头也忐忑,她已冒着与徐璐决裂的风险来告黑状的,她赌的是凌峰对弱小的同情怜悯,以及自己的美貌对凌峰的影响。

但戚氏还是颇有信心的,因为凌峰是男人,又是再正常不过的男人,身份尊贵,少年得志,又位高权重,屋子里却没半个像样的通房,牌面上的姨娘也上不得台面。足可以证明徐氏有多善妒。而她的年轻和美貌,绝对可以杀出一片天地来。

那天她可是亲自感觉出凌峰对她身体的渴望和兴趣的。

她之所以等在今日午后强闯,一来她已觉得时机已成熟,凌峰对她已起了兴致。二来衡芜院午后就会清退下人,徐氏在没了下人维护,就如同失去了左右臂膀使不上力。她告起状来就更无顾忌。

最重要的一点,她这般告状,只要是男人,没有不会对主母猜疑的。对于男人来讲,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多了去,朝阳公主的附马就是如此心态,甚至也敢为了一个卑贱的通房与公主为难,没道理凌峰就能够例外。

最最最重要的,刚才她打听得很清楚,这徐氏才刚惹凌峰生气了,据说连茶盏都摔碎了。

趁虚而入,方可事半功倍。

凌峰说:“谁这么大胆子,敢剪你的衣裳?可知道是何人所为吗?”

戚氏心里一喜,但她低头垂泪道:“婢妾每日天不亮就来衡芜院,屋子里只留下少夫人拔给我的两个嬷嬷还有两个丫头。奴婢从京里带来的,没有吩咐,是不得进入屋子里的。”

戚氏深深明白,告状也要讲技术,她并没有指名道姓,但之样的话却更能引发男人的怀疑。

徐璐神­色­严肃地道:“如果事情属实,我定会严加惩戒这起子奴才。不过,万一是你自己剪掉嫁祸下人,这又当如何?”她觉得这样光着身子披着被单坐在榻上无法摆出主母的威严,可又不敢真的下榻穿衣裳,不由恨恨地瞪了凌峰一眼。

都是这个混蛋,明知戚氏要闯将进来,还不肯放过她,等火烧眉毛了才拿被单把自己裹了。

戚氏立马地悲忿地道:“少夫人,说话也要凭良心,婢妾好端端的,剪自己的衣服做什么?”她朝凌峰磕了个头,声音如铁器撞击着地面,铿锵有力,决然道,“爷,今日我是横着一条心来的。倘若不让我说话,我就一头碰死在这里,又好过零零碎碎的受气。”

徐璐悠悠地道:“你也不用寻死觅活,打量自己是御赐的,我和爷不敢拿你怎样,就学那市井­妇­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做给谁看?你那衣服是谁剪了,清楚的很,府里或明或暗都安Сhā了凌家的暗卫,只需把她们叫来一问便知。”她盯着戚氏,不屑地道:“我派给你的人可全是凌家的家生子,不止得我的信任,爷也是极为夸赞的。你口口声声说她们作贱你,我第一个不相信。哼,依你这般,红口白牙的,我又不是没见过。”她转过头对凌峰道:“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歪,侯妈妈等人也是经年的老人,如何会做这等事。戚氏屋里的衣服被剪烂,究竟是下人­干­得好事,还是贼喊捉贼,简单得很,戚氏,把手伸出来。”

戚氏让徐璐的镇定弄得不确定起来,她嫉妒地看着她被包裹在被单上的身子,更是嫉妒她欺霜赛雪的肌肤,圆滚滚的肩膀及锁骨上那暗红的印迹,更是刺痛了她的眼,暗忿:这凌峰看上去气宇轩昂,英挺威武,怎么眼光如此差?

戚氏怯生生地伸出一双红肿不堪的手,手心高高肿起,已隐隐有深青的颜­色­,她凄声道:“少夫人行行好,大夫说奴婢这只手不能再受罚了,不然真要废了的。”

徐璐讥笑一声,示意凌峰看她的手,“爷仔细看这戚氏的手。经常做针线的人,手上肯定会落下些痕迹。若长时间拿剪刀,并用力的情况下,手上通常会留下印子。爷仔细瞧瞧戚氏的手,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头上,是不是有压痕?”

戚氏的手下意识缩了缩,但哪敌得过凌峰的手劲,只见他轻轻使力,戚氏就动弹不得。凌峰仔细观察,果然在大拇指和食指上看到有被压过的痕迹,淡道:“夫人果真神机妙算。”然后重重地放开戚氏,这戚氏整个身子都被甩了出去。

徐璐语气也是淡淡的,“我时常拿剪刀,自然知道得清楚。也亏得我从小擅做女红,否则,今日还真要让人污一头脏水都找不着地儿洗了。”

戚氏被摔得双手生痛,但却是丝毫不敢喊痛,她到底是有本事的,居然就跪坐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少夫人果然好口才,明明是证据确凿的事儿,也能让少夫人三言两语就脱了个­干­净,少夫人的本事,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婢妾自叹不如。”

徐璐面露厌恶,她坐正了身子,说:“你说的都对,我本事确实大着呢。你还不自量力跑来与我别苗头,恐怕连死字都不知道如何写的。”

戚氏胸口堵着把火,她­精­心算计好的计谋就让人家三言两语就挡了回来,她大概也知道再这样下去估计落不得好,索­性­绝望地哭喊道:“少夫人好狠的心,当着爷的面就要我死。婢妾虽身卑位贱,但好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不过是因着圣上赏赐,这才做了爷的妾室,我也是身不由已的,我也并非故意要与少夫人争宠分爱,不过是敬慕爷的人品,情不自禁想要接近爷罢了。我知道惹了少夫人不快,少夫人怨我恨我,我都明白,也不敢辩驳。是我下贱,明知自己只是个妾室,却还要奢求爷的怜悯垂爱,借着打扫衡芜院的机会,行接近爷的事实,所以惹了少夫人的厌弃,我都明白,也不敢自辩……可今日就算少夫人把我打死,我仍然无怨无悔。婢妾对爷的一片痴心已无法收回了。少夫人尽管打我骂我吧,就当可怜可怜我吧,当我是个小猫小狗,在一个角落里缩着,有口吃的,有衣裳遮体就成。只要能时时见着爷,就算是远远一眼,婢妾也心满意足了。”

果然是个厉害角­色­,这哭功,这表白的本事,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才艺表演,徐璐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凌峰一眼,用眼神表示,人家可是仰幕你得厉害呢,几乎挖心抠肺了,身为主角的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大概戚氏也察觉到,眼前这个气度出众,英挺不凡的男人却生着根堪比木头粗的神经,以及比铁石还要冷硬的心肠,最后不得不添了最后一把柴,只见她直直地跪起身子,痴痴地看着凌峰,泪眼婆娑,千般柔情万般诉说,全化作一片深深的凝视,却什么也不说,最终,她脸上闪过绝决,悲忿地道:“婢妾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便是被赐给爷做了妾。但今生能够遇到爷,却是婢妾这生最幸福的事。”语毕,她再痴痴地望了凌峰一眼,最后闭眼,一头朝凌峰夫­妇­坐着的榻撞去。

徐璐惊呼一声,来不及反应,只见凌峰极快的伸出手接过戚氏撞上来的额头,然后用力往前一推,戚氏整个人被推得往后仰去,特特摔了个四脚朝天。

凌峰的手劲奇大,戚氏只觉他的手掌罩在自己前额处,似乎被一股大力压迫了般,然后情不自禁地往后摔去,后脑勺撞到地面,痛得她眼冒金星,但极致的疼痛中,她心里却是一喜……凌峰最终还是被她感动了……

耳边响来凌峰暴怒的喝斥声,“要死就去外头死去。要是撞坏了少夫人心爱的软榻,你拿什么来赔?”

凌峰的话,犹如天外砸来的铁锤,砸得戚氏一口气没能提上来,就那样生生晕了过去。

屋子里静得连根针落下都能听到,豆绿呆呆地立在不远处,呆呆地望着地上的戚氏,又呆呆地望着软榻上和自己一样呆愣的女主子,最终,主仆二人一致把目光看向凌峰。

凌峰坐起了身,从地上捡起了刚才落下的中衫,丢给徐璐,“还愣什么,还不服侍我更衣。”他没好气地瞅了豆绿一眼,“还不把人弄走?”

豆绿胡乱应了声,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觉得自己一人之力,实在困难,于是又赶紧出去搬帮手,过了会,手上多了个盆子,只见她把盆子里的水如数往戚氏的脸上倾倒了出下去。

冷水的刺激,戚氏幽幽地醒了,她眼珠子转了转,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豆绿力气老大地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戚姨娘,瞧您­干­得好事,怎么就惹爷生气呢?还不快随我出去,当心爷又要生气了。”

戚氏仍然呆呆的模样,那副饱受打击的模样,连徐璐都不忍直看了,对豆绿说:“实在走不动,就把外院的大狼狗牵来帮她一把。”

院外头的那几条大狼狗­性­情凶悍得很,只要一脱链子,包准见人就咬。

戚氏悲忿地对凌峰嘶喊道:“少夫人好狠的心,爷……”

凌峰没有理会她的哭喊,只是淡淡地:“你是自己竖着走出去,还是横着让人抬出去?”

大热的天,被戚氏弄得满身大汗的豆绿这时候也不嫌热了,挽着袖子,兴冲冲地等着主子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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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年了,团年了,实在没心思码字了,请原谅我。

第199章 凌峰的现世报

戚姨娘饱受打击,依然是满脸的不可置信,“爷……”她是真的不愿相信,这个如此英俊出­色­的男人,会是如此的辣手摧花,铁石无情。她这样的千里挑一的容貌,在镜子里还练了无数遍的楚楚动人神韵,居然仍是无法感动他?

凌峰从地上拾起一件月白­色­的中裳穿上,徐璐原本要贤惠一番的,但自己身无寸缕,只得作罢。又见凌峰只顾他自己,不满道:“我的衣服呢?”

凌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躺着,我一会儿就来。”说着还把地上的粉荷­色­的细棉中裳拾了起来,丢出老远。

徐璐气极,这家伙太猖狂了。

戚氏瞧着情形不对,赶紧又去抱了凌峰的大腿,“爷,您可是不相信婢妾?”

凌峰一脚蹬开她,“谈不上信任不信任。少夫人不是那种刻薄的主母,我也不是任人诓骗的傻子。”见她满脸的泪痕,仰着脸楚楚动人,不可置信的绝望模样,更是心中不爽,“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你这种人,爷见得多了。”

徐璐满脸的迷惑,这家伙的心究竟是怎么生成的呀?

豆绿见凌峰威武如斯,兴奋得满脸通红,刚才对凌峰满肚子的不满烟消云散,她赶紧拖着戚姨娘往外走去。

而戚氏依然没有回过神的状态中,显然凌峰冷硬无情的态度,对她的打击非常巨大。

豆绿可也没那么好的心肠,把戚姨娘赶出正房外,便碰地把大门一关,任由戚姨娘在门外如何的失神落魄。

屋子里总算没人,徐璐这才裹着被单下了床,去捡她的衣服。哪知又被凌峰给拦腰抱了起来,往软榻上丢了去。

徐璐见他仍然贼­性­不死,吓得花容失­色­,手脚并用地挣扎着想逃脱他的掌控,但弱小的她哪是他的对手,很快又被他就地正法。

屋子里头又传来的种种熟悉声响,豆绿也没再去过问,因为刚才凌峰的表现,实在是可圈可点。

日落西斜,徐璐才从光荣而伟大的人伦大礼中解放出来。而凌峰已拖着长长的蛇尾,去了后花厅外凫水去了。

豆绿蹑手蹑脚地拿着准备好的衣物大毛巾来到主卧里,也不去看女主子那似要滴出来的迷离双眸,更不去看她身上的各种印子,熟门熟路地拿着大毛巾裹住她的身子,然后服侍她去净房洗澡。

净房里氲氤的雾气中,徐璐在香木柏的浴桶里泡了一会儿,尽管被凌峰折腾得够惨,但她体质也好,虽然身子很是酸软,力气也还是有的。之所以表现出虚弱的劲儿,一来是做给凌峰看,让他怜惜着点,也能哄衬他大男人的勇猛威严。二来也是做给豆绿看,让她知道,她这个女主人也是不好当的。

豆绿果然心疼徐璐,不但给她揉肩捏背,还给徐璐出了不少馊主意,“那戚姨娘被爷落了这么大个面子,少夫人更该趁胜追击,狠狠收拾她才成。”

其实徐璐这时候也在想这个问题,随口问道:“嗯,你有什么好法子?”

“自然是派个管事媳­妇­过去,狠狠训她一顿才好,让她无地自容,哼,以后说不定就会安份守已了。”

徐璐面露赞赏,“不错,越发进步了。”与她居然想到一块去了。

傍晚时分,徐璐派了葛长青家的去了朝阳轩,冷着脸斥责了戚姨娘一顿。

“少夫人说了,姨娘戚氏擅自扰主子午休,黑白颠倒,搬弄是非,此为饶舌。在主子面前,作风放荡,行止无端,行为不检,数罪并罚,奉爷和少夫人吩咐,特地赏戚姨娘戒尺五十下,掌嘴二十,罚奉一年,禁足半年。以儆效尤。”

葛长青家的二十许的年纪,却毫无青春年华的粉­嫩­,梳着规整的圆髻,老气横秋地穿着酱紫­色­肩膀描青紫双­色­斜襟比甲,面­色­冷肃地把训戒完后,身后四个婆子已上前来,把戚氏双手反绑,噼里叭啦地打了嘴巴,并罚了戒尺。

可怜戚氏还没从凌峰的冷漠无情中回过神来,又被罚得双颊破肿不堪,双手手心肿得老高,加上葛长青家嘴里念出来的种种罪名,羞忿和绝望,使她连哭都不敢哭了。

葛长青家的生平第一次领徐璐差事,一来就领这么个威风禀禀的把差,意外的同时,也高兴坏了,自是格外用心。

等办完差事,又去回了徐璐。

这时候徐璐正与凌峰一道用晚膳,也不避违凌峰,说:“很好,你先不忙回去,我这儿还有一件要紧的差事。”

葛长青家的见状,赶紧满脸堆笑地道:“少夫人尽管吩咐,奴婢听着呢。”

徐璐优雅地拿帕子抹了­唇­,这才道:“我听洪氏说,戚姨娘之所以横闯衡芜院,是因为听信谣言,称我和爷吵了架,她自认有机可乘,这才擅自剪坏自己的衣服,一来有理由接近爷,二来好嫁祸于我,行离间之计。”

葛长青家的以前也曾在凌家内宅呼风唤雨过,耐何后台倒掉,就一直夹起尾巴一直到现在,但本事还是有有的,立马就皱着眉道:“看来,应当是戚姨娘买通了衡芜院里某些下人。少夫人的意思奴婢明白了,请少夫人放心,奴婢立即就去排查,务必查出那三心二意之人。给少夫人一个交代。”

果然,有个灵透的下人就是好,不必太多言语累述,就能举一反三。

……

才刚从外头进来的凌峰,望着葛长青家的背影,若有所思。

“姨娘们犯了错,你怎么只让管事媳­妇­出面训斥?”凌峰知道徐璐的家底,想来也没机会学那些高门大户世家女的顶级闺训及嫡女教养,世家嫡女受的闺训教育里头,便有对付姨娘的手段。不是与姨娘争风吃醋,而是捏着规矩教条,立订规矩,安Сhā人手,把姨娘捏在手心底,让她翻不出风浪来。再是受宠,以嫡庶规矩为由,一碗避子汤灌下去就是了。犯了过错,也不必自己出面,只需让管事媳­妇­出面训斥便是。

当年继祖母最威风的时候,硬塞了不少通房在父亲屋里头,嫡母便是这般做的。如今姐姐凌芸在官家也是如此,姨娘们若是守规矩,自是好吃好穿地供着,犯了错处,打手板子禁足罚月钱,甚至送庄子发卖,毫不手软。

母亲嫡姐身份不同,站在规矩礼法之上,以规矩教条约束姨娘,对待姨娘也就正大光明,这是真正大家子的做派。但徐璐出身不高,对付姨娘,手腕却是娴熟,三分防备,两分算计,五分阳谋,也让人挑不出错处来,反而为她雍容气度折服。

徐璐得意地翘了鼻子,不可一世地道:“若是我自己出面训斥,也太掉价了。我就要在她们面前保持神秘和威严。”

凌峰吃惊不已,“这是跟谁学的本事?”

“我祖母呀。”徐璐理所当然地道,当年,父亲徐成荣最风光的时候,屋子里也养了两个通房的,田氏长得并不好看,­性­子又急躁,粗俗还无礼,父亲与她只是面子情。当年做了厦门县令后,也学着别的名士风流,养起了小妾来。田氏不敢明着反对,暗地里不知整出了多少手段,弄得满屋子乌烟瘴气。连她这个旁观者也不止一次想,如果自己遇上这样的情况,该如何如何。

“凭我自小受到的教养,自然不屑学那市井泼­妇­一般一哭二闹三上吊。祖母曾说过,姨娘是什么,不过是玩意罢了。我可是要当正经主母的,就算无法圈住男人的宠爱,也犯不着与姨娘们争宠斗艳,只需拿住了大道理即可。”但凡规矩的人家,怎么可能让妾室凌驾于主母之上。

凌峰来了兴趣,“万一真要遇上那种不守规矩的人家,又该怎么办?”

徐璐想了想,“那我就更该好生爱惜自己,人生苦短,女人本来就苦了,若为了争个男人就作贱自己,也太不划算了。真要惹急了我,也让他们瞧瞧我的手段。”

凌峰越发好奇,“你还能有什么本事?”

徐璐昂着下巴,“天机不可泄露。”

“连我都不能说?”

徐璐斜他一眼,“对,任何人都不能说。”至亲至疏夫妻,有些话可以分享,但有些秘密,可是坚决不能说的。

凌峰黑了半边脸。

徐璐没有注意他的神­色­,很是贤惠地夹了几筷子菜在他碗里,“明日我要去参加赵夫人外孙女的满月酒。我该准备什么样的礼物呢?”

赵东海之女赵玲玲的女儿也满月了,赵家事先已送了贴子来,让徐璐去吃满月酒。

“我去还是不去呢?”徐璐捏着大红­色­的请贴,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凌峰正在大口吃菜刨饭,话说,虽然他的妻子在银钱方面搂得紧了些,原本他的十二菜一汤缩减为五菜一汤,量也直线下降,但量少而­精­致,少而美的味道,顿顿饭扫光的感觉也是不错的。

他吐出孜然炸猪尾的骨头,道:“随你,你自己决定罢。”

徐璐想了想,“还是去一趟吧。”唉,人情免不过。赵夫人三番五回上门诉说赵氏在卓家过得不如意,话里话外都想请她给撑腰作主的意思,可让徐璐头痛死了。清官还难官家务事呢,她又不是赵氏的什么人,就算上官夫人,也没那个资格跑去­干­涉别人家的私事吧。

凌峰放下碗下,徐璐又赶紧添了一勺子饭,“爷这些天为了­操­练水军,人也清减了,再多吃些吧。”

她见凌峰没有动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桌上的四个盘子以及一盅汤碗已被扫得­精­光,不由大为惊奇,“你这是什么胃口,也太能吃了吧?”她才只吃了一碗饭呢。

原本就对她在饮食方面过于­精­细而不满,这会子倒还来怪罪他胃口大,凌峰没好气地道:“不是我能吃,而夫人你实在抠门。”

“哪有?五道菜呢,你全都吃光了。”

“一盘子也就三丁两枣,再摆十个八个盘子也枉然。”凌峰也实在佩服自己,抠门妻子都克制他的饮食了,他居然也没有半点要生气的意思。犹记得当年杨氏初进门的时候,一天到晚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处处以他的喜好优先,他却半点感激心思也无,反而觉得杨氏多事,小题大做。

如今,风水轮流转,他反倒让这个抠门妻子给治得死死的,他居然还乐在其中,果然是现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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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新年快乐。

第200章 主母的厉害

徐璐嘟着­唇­,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抠门,辩解道:“浪费是可耻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只要够吃就成了,何必为了排场弄那么多菜充场面?反正肚子就那么大。吃撑了身体走样,可难看死了。”她又指着桌上的菜,“有荤有素有青菜,易消化,又营养丰富。爷有些挑食。这可是不成的,爷就该学学我,从不挑食。”她摆出大义禀然的面孔。

“全都是你爱吃的菜。”凌峰飞来一句,她确实不挑食,什么都吃,这些菜确实做到了营养均衡,但也全是她爱吃的就是了。

徐璐滞了滞,马上又理直气壮地道:“外头爷作主,里头,就得听我的。这很公平呀。”

“嗯,确实很公平,为夫受教了。”凌峰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最后又苦了脸,“可是,夫人,看在夫人如此辛苦养家的份上,可否给为夫再添两道菜?”

徐璐小手一挥,叫来梢间的兰香,“去,吩咐厨房,再加两道菜来。”

兰香在外头已把主子的话听得清楚,不敢作主,又问:“少夫人,要添哪两道菜?”

徐璐脸­色­一黑,“就添一道炒青菜,一道三鲜鱼丸汤吧。”

兰香偷偷看了凌峰的脸­色­,发现他并无不悦神­色­,这才领命而去,把徐璐的吩咐传给厨房。

那负责跑腿的小丫头很是尽责地把话传给厨房,厨房的管事是凌家的老人了,闻言就再问了一回,“确定要给爷加一道炒青菜和三鲜鱼丸汤?”

小丫头点了点头,“是的,那可是兰香姐姐亲自吩咐的。”

管事夫家姓方,人称方有昌家的,方有昌家的是知道凌峰素日里的饮食喜好的,闻言更是满肚子的疑问,但上头有吩咐,也得赶紧让厨房的做了道过去。为了表示自己的疑惑,方有昌家的还亲自端了过去。

诺大的花梨木镶大理石的桌上,除了边上润白瓷盘里摆着一盏茶壶及几个茶杯外,就光秃秃地两盘菜,方有昌家的忍不住看了凌峰。只见他平静至极,任由徐璐亲自执了勺子舀了三鲜汤到他碗里,他则毫不犹豫地吃了起来,半丝犹豫也不曾。

“这鱼丸很不错的,我新提拔上来的厨娘做会做海鲜,没有任何腥味,做出来的菜美味可口,可不输给外头的酒楼哦。”徐璐一边服侍凌峰用饭,一边细细解释着。

­乳­白­色­的圆钵形状的汤碗,盛着­乳­白的浓浓,里头盛了指指大小的鱼丸,汤面上飘浮着少许绿油油的葱花,看上去鲜­嫩­可口,令人食指大动。

“如今天气炎热,香葱都很难买到了。也亏得这新厨娘很会过日子,在厨房的小后院里栽了两盆香葱,专门用来冲汤,有了这香葱,味道更加美味。”

方有昌家的颤危危地看着凌峰碗里的青葱,忍不住道:“少夫人……我们爷从来不吃葱的……”

徐璐滞了下,看了她一眼,笑道:“我是爷的妻子,爷的喜好我还不了解吗?”

方有昌家的明显一滞,赶紧陪笑道:“少夫人误会了,奴婢的意思是,爷以前可是从来不吃葱,也很少吃青菜的。”

“谁说爷不吃葱,不吃青菜的?”徐璐说,“你看爷吃得多开心。”

凌身看她一眼,对方有昌家的道,“下去吧,少见多怪。”

方有昌家的委屈,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恭敬地退了出去,在心里不可思议地想着,世子爷怎么忽然就这么好养了呢?

等主子们吃过饭,厨房里的活儿告了一段落后,方有昌家的回到后罩房,这儿有一溜排的屋子,足足二十余间,居住着整个凌府的各大管事,方有昌家的是从京城凌府过来的,自然要比别的管事强上几分,也分了四间厢房,和男人儿女住到一起,也还不算拥挤。

但这回方有昌家的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厢房,而是拐了个弯,去了另一边屋舍,这儿是文妈妈和凌大管事单独的居所,她把刚才的事儿全当稀罕事地告诉了文妈妈,想引发文妈妈的共鸣。

“世子爷好歹也是凌家的独苗,以前在京中的时候,先少夫人可是变着法子的服侍,生怕没能服侍好爷,一日三餐各九道菜,十天半月都无重复,点心消夜更是随传随到。哪像咱们这位,抠门成这样,当真是少见。今儿居然让世子爷吃最不爱吃的青菜,那汤菜里还有葱花,也太不会侍候人了。上回我就与少夫人说过爷的饮食喜好,少夫人仍是我行我素,唉,到底年轻,又是那般出身,不知道女人就该以夫为天……”

“行了,你这老货,说什么浑话呢。”文妈妈打断她的话,愠然道:“也是少夫人太宽厚了,容得你这般背后浑说?”

方有昌家的这才想到,文妈妈对少夫人可是巴结讨好的,她真是昏了头,居然在文妈妈面前编排少夫人的不是,不由脑门发汗,结结巴巴地道:“老姐姐误会了,我可没有编排少夫人的意思,只是觉得少夫人也太不为世子爷着想了。世子爷他……”

文妈妈断然打断她的话,喝道:“世子爷可有在人前抱怨过少夫人不贤惠?”

“这,那倒没有。”

“世子爷对少夫人安排的菜肴可有不满意过?”

“这个……好像也没有……”

“厨房每日做的菜,可有剩下许多?”

“那倒没有,基本上都空了。”

“那不就结了。爷都没说什么,你穷担心做甚?存心惹少夫人不痛快是不?”文妈妈瞪她,“少夫人虽然与先夫人比起来是较为抠门了些,但更懂得过日子,更能知人善任,想想你以前的差事和现在的差事。你也该知足了。还在这儿说三道四,当心我一状告在少夫人那,看你一家子有好日子过不。”

方有昌家的吓得连连摆手,“老姐姐千万别误会,我只是说说而已,只是说说而已,你可千万别当真。”

文妈妈又警告了她几句,让她多做事少说话,少议论主子的不是。方有昌家的连连称诺,虽然她们都是武夫人的陪嫁,可在武夫人心中的地位,却有着千差地别。文妈妈能力超群,又有眼­色­,又会来事,男人又争气,儿子又是凌峰的心腹,她连嫉妒都没资格的,只能以她马首是瞻,不敢有丝毫不敬的心思。

只是告别了文妈妈,又回到自己的屋里来,就摔了两个枕头,气呼呼地道:“气死我了,只是说说而已,犯得着这想下我的面子么?不就是仗着男人儿子有本事么?得瑟什么呀。你再厉害,自个漂亮的闺女不也被少夫人防着么,如今连二等丫头都没混上。”好歹她的闺女还在衡芜院里当二等丫头。虽比不上夏荷泌香等人的“位高权重”,也是比下有余的。

方有昌听妻子在那儿嘀咕,话里话外都指着另一人,不由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你少说两句,人家那是识时务,懂吗?”

方有昌家的不以为然,“什么叫识时务?她闺女长得标致,她先前也是存了那等心思的,只是等少夫人进门后,见少夫人漂美如花,这才歇了心思,赶紧把闺女配出去了。我们是一起长到大的,她有几根肠子,打量我不知道?”

方有昌家的却说:“人家这就叫识时务。眼见爷喜欢少夫人,就赶紧给闺女另谋了出路。这岂不更好,不在一颗树上吊死,才是人家的本事。你呀,也该知足了,别成日浑说少夫人的不是,当心隔墙有耳。”

方有昌家的咕哝一声,横他一眼,“怎么,连你也觉得这位好?哼,我就觉得先前那位比这位好多了。”

方有昌家的无耐地笑了起来,“那是,先前那位在的时候,你可是没少捞油水。”

因是自己的丈夫,方有昌家的倒没有被说破心事的难堪,反而理直气壮地道:“那是自然,身为主子,抠成这样,未免让人瞧不起。咱们是什么人家,又不是过不下去。何必成日里摆出一副穷酸样。”

方有晶瞪她,“你还犟嘴。虽说这位在银钱方面是卡得较严,但这样方能显出主子的­精­明厉害。你也不想想,自从这位进门后,虽说咱们家是捞不到更大的油水,但也不至于再像以往那般成日里战战兢兢的。瞧瞧咱们的爷,自从娶了这位进门,有多久没发过火了?咱们府上有多久没死过下人了?你也该知足了。”

方有昌家的果然不再说话。

……

“方有昌家的挺忠心你的嘛。”徐璐又夹块鱼丸放到凌峰碗里,笑ⅿⅿ地道:“瞧她那双金鱼眼,似乎要把我瞪穿,只差没指责我不贤惠了。”

凌峰淡淡地看她一眼,没有理她,咽下最后一颗鱼丸,放下碗筷,“饱了。”

徐璐立马放下筷子,挥手让丫头收拾桌子。

凌峰就瞪她一眼,“方有昌家的说得也对,你确实不够贤惠。这时候,你就就该关心得问我,怎的不多吃些,可吃饱了?你看看你,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男人。”

徐璐翻翻白眼,他还当自己是没断­奶­的三岁小孩子呀?但嘴里却顺着他的话道:“是,爷教训得是,妾身知道了。以后妾身一定改正。”

晚上就寝时,徐璐亲自服侍凌峰宽衣,并亲自蹲下身子给他洗脚,凌峰赶紧收回脚:“让丫头来吧,你不是侍候人的料。”

徐璐不满地道:“就是因为不懂,所以才要学呀。爷,来让妾身服侍您洗脚嘛。”

凌峰抖落满身的­鸡­皮疙瘩,“行了,别装了,再扮贤惠你也扮不像的。”

徐璐依然低眉顺目地蹲了下来,“瞧您说的,我这不正在服侍您嘛?”她伸出纤纤玉指,给他按摩脚步,并来回搓揉着,凌峰被她柔软的指骨弄得痒痒的,忍不住道:“重点,没感觉,像搔痒似的。”

徐璐哀怨地道:“人家可是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所以,你真不是服侍人的料。”凌峰收回脚,自己拿了帕子抹了脚,趿了鞋,“行了,只要在床上贤惠就是了。我这个人很好侍候的。”一本正经的模样,惹得徐璐恨不得把抹脚帕扔到他脸上。

“人家都贤惠了一整个下午了,你还要怎的?”她忿忿不平地揉着犹还酸软的腰,怨恨地瞪着他。

凌峰目光坏坏地望着她哀怨的脸,忽然坏笑道:“没事,今晚咱们换个花样,保证你腰不酸,腿不软。”

“……”

第201章 得势的华家表妹

卓家长房次子喜得闺女,这回的满月宴,席开三十桌。因卓家大家长房卓宏远开了间泉州书院,其中出了进士若­干­,举人十数,秀才无数,在当地颇有名望,再因卓家叔父卓宏高又是不大不小的京官,一整个泉州城的稍有名气的文人墨客,官员,包括泉州书院的师生们,大都参加了。因卓越家次媳娘家又是泉州城首富,在商界呼风唤雨,商场上的巨贾富户也去了不少。徐璐去的时候,客人差不多来齐了,也还见到赵玲玲,被赵夫人强拉来,给徐璐磕头问安。

徐璐赶紧双手虚扶,不让赵氏下跪,“二­奶­­奶­才刚生了孩子,身子正弱着呢,礼就免了,赶紧去休息吧。”在赵夫人殷殷的目光下,她又抱了赵氏的女儿在怀中逗弄了一翻,并送了一个碧绿的翠蝉作礼物。

那翠蝉通体碧透,散发出莹莹绿光,一看就知是少见的非凡之物,在场­妇­人也是有眼­色­的,又羡又妒地对赵氏打趣道:“令千金好福气,就得了凌夫人的眼缘。”

越氏因生孩子而虚胖了一圈的脸上却露出紧张的笑来,“凌夫人,这太贵重了,小女怕是福薄,可受不住如此贵重之物的。”

徐璐淡淡一笑:“我看这小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哪会受不起的。替她收着吧,纯当是我的一片心意。”

越氏还要推辞,不安地四处看了看,说:“只是个小丫头罢了,又不是哥儿,怕受不起的。”

徐璐又说,“我说受得起,她就受得起。”她目光扫了眼坐在上首的卓大夫人,微笑着说,“你这头胎就生了个女儿,下一胎再生个儿子,那就合了个好字,儿女双全之人,如何没福气?”

赵夫人赶紧说:“承夫人吉言,我们玲玲下一胎定能生个大胖小子。”

其他人也知道卓家人对赵氏生女儿颇有微词,见徐璐似有替赵氏撑腰的意思,纷纷附和着,一时间,全是颂福之声。

卓大夫人脸­色­闪了下,也跟着笑着说:“老二媳­妇­收起来吧,这孩子既得了凌夫人的眼缘,就是她的福气了。”过了没一会,她自己也去抱个小孙女逗弄着,对一旁的­妇­人笑道:“这孩子生得好,模样也好,像她母亲。也像她父亲,呵呵,小时候她父亲就这个样,可招人喜欢了。”一副慈爱祖母的模样

赵夫人见状,感激地冲徐璐笑了笑。

徐璐微微一笑,不置一辞。看了赵玲玲虽胖却又憔悴的脸,心里虽不胜唏嘘,但也满庆幸的。她这辈子虽不能生自己的孩子,但至少不会有孩子的压力,公婆也不会因这个就给她脸子瞧。

虽说徐璐只是客人身份,但因朝廷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还是让在座客人不敢造次,一些会来事的,就围着徐璐说这说那,巴结讨好之意很是明显。一些巴结不上丈夫又受了凌峰整治的夫人却没那么好脾气了,冷不丁地冒出一两句不和谐的话来。

“嗯,就得瑟吧,一品诰命夫人又如何,到现在了肚皮还没动静,以后有她的罪受。”不过这些话也只是与亲近的人嚼嚼耳朵罢了,也还真不敢当着徐璐的面说。

前来巴结的人实在太多了,徐璐勉强应付着,待吃过午饭,就不肯再留,赶紧启程回家。

不过在离去后,一个清亮的声音员住了徐璐。

“表姐,请留步。”声音大为熟悉,且来者不善,徐璐转过身,看着缓缓走到面前的年轻少­妇­。

那少­妇­穿着亮紫­色­的妆花褙子,正是上好的江南锦织,流云髻上斜Сhā着枚镶宝石的金钗,正中一枚两寸高的赤金凤钗,垂下的珠珞摇拽在颊边,这­妇­人本来就生得风流妩媚,这通身打扮下,更是衬出十分的贵气来。

“表姐,不认得我了?”少­妇­朝徐璐施了礼,朱­唇­轻启,身子比徐璐略高上些许,看徐璐的眼光,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徐璐定了定神,她记­性­好得很呢,立马认出了这人,眉不动眼不抬的,“原来是瑛表妹,听说表妹前不久嫁人了,还是京城承恩伯的朱家,我在这儿恭喜表妹了。当时你姐夫听到表妹嫁了好人家,可高兴坏了。”

此人正是华瑛,华家的闺女,徐璐的表妹。上个月嫁给了承恩伯朱家最小的公子。这朱家以前曾是江南有名的名门望族,当年朱家嫡女有幸入了东宫做太子侧妃,多年来虽无所出,却一直盛宠不衰,太子登基后,又被封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朱家早在朱贵妃还是东宫侧妃时,便已起势,更因当时东宫太子的抬举赏识,朱家诸人水涨船高,立时成为京中新贵,虽未在在朝堂上占据显要位置,却也有着不俗的根基。大前年,也就是康德一年,太子才刚登基,国务繁忙,皇后又怀有身孕,无法主理后宫,朱贵妃肩挑大梁,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替皇后挡下了来自皇帝母族对皇后下的暗箭,几乎丢去半条命。皇后感念朱贵妃忠心护卫,特向皇帝进言,恩赏朱贵妃。

因朱贵妃已是尊贵的贵妃,封无可封,便恩荫娘家,朱家被封为承恩伯,可袭三代,其恩泽直逼后族威势。要知道,当年宣德后期的孙贵妃盛宠之下,孙家也只捞了个流袭的伯爵之位。与朱家相比,可就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朱贵妃虽盛宠不衰,却一直恪守规矩,恭敬服侍帝后,虽说在外头有跋扈名声,但朱家子弟却甚是本份,也各自有了较好的差事。以华家商贾的身份。居然能把闺女嫁入朱家,确实出了徐璐的意外。

上个月华瑛出嫁时,也让人通知了徐璐,当时徐璐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前去,只让凌峰去露了下脸就回来了。

后来凌身回来对她说,“亏得你没有去,华家的为人,我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然后徐璐追问事情经过,凌峰却未曾细说,只是让她以后少与华家人来往。徐璐不得已,只好从别的渠道打探,这才知道,凌峰去华家居然坐了冷板凳。不止坐了冷板凳,还受了一翻挤兑。只因华瑛嫁给了承恩伯的朱家幼子,而朱家是仅次于皇后家族之后最为得势的外戚。而凌峰再是显贵,因即将离开福建,而新任的福建督抚据说极有可能是朱家三老爷,也就是朱贵妃的亲伯父,如今的承恩伯爷。现官不如现管,凌峰这个即将御任的现官,已成为被供在贡桌上的珍肴,虽美味,却已失了新鲜。

看着华瑛这通身气派又矜持娇贵的态度,徐璐甚至无耐地想,看来人家婚后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嘛,不然早就夹着尾巴做人了。

卓家的客人当中,也有不少识得华瑛的,也知道华家和徐璐之间的关系,却见姐妹俩针尖对上麦芒,迅速竖起了耳朵。

华瑛­唇­角浮起一丝冷笑来,“是吗,这还是托了表姐的福呢。”

“承恩伯朱家富贵煊赫,可非旁人可比,这可是表妹的造化,与我何相­干­?”徐璐淡淡地道,丝毫没有任何不悦嫉妒之­色­。

“我记得表妹上个月才嫁的人吧,还是特地去京城完婚的,怎的又出现在泉州?”难不成,她男人外放到福建来了?可凌峰并未对自己说过呀。不过承恩伯爷有可能来福建任督抚,那么华瑛随夫婿一道前来,也在情理之中。

华瑛神­色­忽然黯淡了下来,目光紧紧地盯着徐璐,眼带恨意,“夫君已被外放为泉州南门都指挥使司副使,我是夫唱­妇­随一道跟了来。”

徐璐神­色­淡淡,“原来是表妹夫高升了,恭喜表妹了。”看来承恩伯接任凌峰的位置已是板上钉钉了。难怪这华瑛如此硬仗腰子。唉,果然男儿不可一日无权呀。

华瑛面露得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徐璐,­唇­角浮现冷笑的孤度,不过瞧着徐璐粉白娇­嫩­的面容时,双眸又眯了眯,轻笑出声,“不过是芝麻绿豆点的官儿,哪比得上表姐夫。对了,听说表姐夫即将被调进京,依表姐夫的能耐,想来又要高升了。”

徐璐神­色­不变,“你表姐夫在福建已有三年,早已想家想得厉害。这会子能够回去,不管高升与否,只要能见到亲长,都是喜事儿。”

“时辰不早了,家中还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我回去处理,我不便久留,我就先走一步了。”看着去准备车轿的仆­妇­折了回来,徐璐淡淡地说。

华瑛咬着­唇­,似要说什么,大概又觉得这个时候说出来,又不合时宜,但若是不说出来,她刚才这般大张旗鼓叫住人家,却虎头蛇尾的,又落了下乘,一时间僵在那儿。

徐璐见状,也就微微地笑了笑说:“表妹夫初到泉州,人生地不熟的,表妹还得多费功夫指点了,想必表妹参加了卓家的席筵,大概还要回去给表妹夫打点吧,我也不留妹妹了。改日若是得空,再请表妹入府一叙。”

华瑛­唇­角浮现冷笑,昂首道:“表姐说得是,不久的将来,咱们是还得见面的。”

徐璐温文和雅地离去,心里却沉了下来,来者不善呀!

第202章 新督抚上任

“你立即去打听华家最近的事儿,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的变化。尤其是我那位瑛表妹。”回去后,徐璐回忆起华瑛的神­色­,­阴­鸷中又带不怀好意,看自己的眼神即痛恨,似乎自己就是那鲇板上的­肉­,将来就得任她宰割,这­妇­人哪来的底气呀?

左思右想,徐璐又觉得自己并没什么可以让人拿捏的把柄,凌峰一如以往的尊重自己,内宅几乎是她说了算,银钱也是任她支配。御赐的妾早已不成气侯,唯一能够让外人说道的便是子嗣和远在京城的公婆。但凌峰已向她交代清楚了,她也没了子嗣上的烦恼,公婆想来也是温和不过的,所以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华瑛还能拿什么招数来针对自己。

但反常必有妖,徐璐出于小心谨慎的­性­子,还是派朱小航前去打听了。

“我那表妹端得好福气呢,居然嫁进了承恩伯的朱家,成了朱家四­奶­­奶­。”徐璐决定双管齐下,一边派朱小航出去盯梢华瑛,一边从凌峰这儿找珠丝马迹。

凌峰看着正替自己宽衣的妻子,“今日你见着她了?”

徐璐看她一眼,又低下头来,继续解他的腰带,“见到了,表妹看起来过得很好。”

凌峰只着浅紫­色­的中衣,坐在床沿,双手按着膝盖,沉吟了会,说:“朱家与凌家交情还不错,朱贵妃再是聪明不过了,绝不会与凌家为敌。朱家老四,是个庶子,这回因承恩伯朱开明即将走马上任,朱家老四倒也幸运补了泉州城南门副指挥史的差事,倒也是个实权人物。”

徐璐微微一笑,“爷与承恩伯华家交情如何?”

凌峰看她一眼,“还好。承恩伯即将抵达泉州,我也得尽地主之宜招待朱家人,到时候还得劳烦你多受些累了。”

徐璐点头保证,不就是宴客嘛,轻车驾熟了的。就是怕到时候华瑛仗着夫家身份在她面前扯高气扬,她估计会得内伤。

“以前在京城,我与朱老四还颇有些交情。你那个表妹,礼数尽到了便成,没必要深交。”凌峰尽可能把话说得委婉,但语气里的轻蔑也让徐璐乱不爽一把的,别人家的姐姐妹妹在闺阁时再有龃龉,但嫁人后,关系却能大为缓和,并能够紧紧团结在一起,为什么她的姐姐妹妹却总是与她越行越远呢?反而还跑来与自己别苗头。

……

葛长青家的果然是雷厉风行,不出两日,便找出了那私自给戚姨娘传达消息的丫头。不是别人,居然还是徐璐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叫夏竹的丫头。

因徐璐这几个梅兰竹菊都只是临时买来充数的,而凌家这样的门楣,没有规矩的丫头是不会放到正院里的,所以这几个梅兰竹菊可是在文妈妈那儿呆了大半年,才被放到各处,从二等丫头做起。去年冬梅有了别样心思,被凌峰当场摔死后,另外三个兰竹菊的则很是安份。

但没想到,这才多久呀,又出了个背主的。

夏竹­性­子好,人也灵活,便被安排在衡芫院的后院当中,专门替屋子里的大丫头跑腿办事,尽管不能自由进出主屋,但在院子里也还是颇有自由的。也因夏竹是徐璐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大丫头们也不好过多使唤她,以至于这丫头生出了些骄傲自满的心态,因姿容不俗,却又得不到男主子的垂怜,只好奋发向上,朝银钱方面靠拢。

“不过是三四两银子,及几盒京里来的胭指,就叫你把主子给卖了。你这样的丫头,我可要不起了。”在听说了夏竹与戚氏来往的前后经过后徐璐沉下了脸­色­,“若是旁的丫头也就罢了,可你是我的陪嫁,居然背主弃义,真真是替我长脸来了。”她扭头对葛长青家的道:“你们也是知道我的脾­性­,但凡有个错处,只要不是要紧的,我都可以容忍。唯独一样我是万万不能忍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葛长青家的恭身答道:“少夫人对下人再是宽厚不过了,奴婢们能服侍少夫人这样的主子,那简直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但咱们做奴才的却不能因主子宽厚就不当一回事儿了。少夫人虽好­性­儿,却也是有原则的,那就是心术。”葛长青家的说得铿锵有力,她坦然直视徐璐,“其实少夫人对奴婢们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尽心尽力完成主子交代下来的差事,一心忠心主子,那便是好的了,若是有二心,纵是千好万好,也是留不得了。”

徐璐心道,难怪香草要向自己推荐这葛长青家的,果然是个明白人,于是点头道:“亏得你够明白,也不我枉重用你了。”

葛长青家的赶紧跪了下来,叩头道:“少夫人对奴婢的恩典,奴婢没齿难忘。奴婢也不是那冷石心肠之人,更不是那一根筋的,先夫人没了,奴婢改而孝忠爷。如今少夫人进了门,就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要听少夫人吩咐的。”

徐璐很是满意,“你明白就好。其实我也不是那种自筑番篱的,不管曾经服侍过谁,只要明白事理,我都可以一视同仁。”她对葛长青家的态度很是满意,便把夏竹的赏罚交给了她。

葛长青家的也不负她所望,当下把家规一摆,指出夏竹所犯的严重错处,奴才无论犯了何过错,首要的一条便是背主。她私通姨娘,把主母的事儿与姨娘通风报信,绝对算得上是见利弃主,不管说到哪里去,都只有被打死的份。

没过几日,香草已出了月子,徐璐让人在后院里整了几桌酒席,算是给孩子庆祝。府里的各大管事也纷纷送了礼物过去,甚至连在浆洗房里粗稍大的洪姨娘也让人送了一对碧玉金花生的金手镯。

香草持了这对金手镯呈到徐璐面前,“少夫人,这洪姨娘的礼物,奴婢可以收下么?”

徐璐打量了眼前的手镯,设计得非常不错,蜀身带赤金,并可申缩,上头挂了个纯金打造的小金花生,另一端还挂了个小小的碧玉,上头挖了个小小巧巧的花,旁边还挂了个金铃铛,摇晃间便有股清脆的响动,看起来非常可爱,很适合小孩子佩戴。

垫了垫镯子的重量,徐璐淡淡地笑道:“还不错,也能值些钱,洪姨娘也算是有心了,既然送给了小虎头,你就代为收下吧。”香草的儿子­乳­名小虎头。

香草却微微蹙起眉头,“可就是怕拿人手软。”

徐璐呵呵一笑,“没事,你就收下吧。”

香草收下镯子,发现徐璐神­色­轻松,不由得心中一动,回去后就着人打听朝阳轩洪姨娘戚姨娘的动静。发现戚姨娘被移到了偏院里闭门思过。而洪姨娘忽然变得老实安份起来。恍然大悟,原来这洪姨娘被戚姨娘的下场给吓破了胆,不敢再生收妖蛾子了。难怪少夫人让她放心收下洪姨娘的礼物。

收拾打点行襄的日子在忙碌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转眼间,恩伯朱开明一行人已抵达泉州,凌峰交代了徐璐一番后,自己去城门外迎接去了。

打听清楚了朱家人的行程和随行人员后,徐璐迅速行动起来,虽说她这个主母平时并不称职,但管家还是满有一套的,但凡主母下达的命令,底下人也不敢推萎扯皮。等凌峰接了贵客临门,徐璐已新换了衣裳,坐着滑竿事先等候在前厅。

承恩伯朱开明五十余岁,面皮白晰,略为富态,中等个儿,看上去挺和气的一个老人,一道随行的还有承恩伯的嫡次子朱清日,庶子朱清辰及儿媳­妇­华瑛,以及从京里带来负责照顾朱开明起居饮食的两位妾室,一个周氏,一个季氏。

徐璐穿着白底玫瑰紫遍绘紫荆花细娟刻丝刺绣斜襟夏衣,下身月白­色­绣大朵紫荆花六福湘裙。斜堕髻上Сhā着一支金托底红宝石紫荆花攒珠钗,右边鬓边斜戴一枚杯口大的镶青金石和猫眼石的偏凤钗,端庄温雅,柔和温厚。

瞧着众人进得厅堂,徐璐赶紧上前,裣衽施礼,“这便是世子爷时常挂嘴边的朱家世叔了,妾身徐氏这厢有礼了。”

承恩伯朱开明一身宝蓝绣富贵祥云纹的长衫,金腰玉带,悬缀美玉,头戴黑­色­忠靖冠帽,贵气逼人。男女有别,在隔了三步远的距离,朱开明就双手虚扶状,“侄媳­妇­免礼,都不是外人,不必见外。”语气温和,笑容满面,一派的亲切和气。

凌峰今天一身月牙白底子藏青八团花纹长衫,头捶三镶银金簪,直领箭袖,玉带缠腰,正中紫金二­色­嵌宝石的玉扣闪亮富贵,腰间垂着枚通体莹白的羊脂玉坠,整个人显得玉树临风,气势昂扬。他­唇­角含笑地对朱家人介绍着徐璐,“拙荆徐氏。”然后又对徐氏说,“朱家与凌家也算是世交,你就与我一道称老伯爷为世叔也就是了。这是世叔二子,朱清日,字太元。”

徐璐又裣衽施礼,口称“太元世弟。”朱清日赶紧作辑还礼,“嫂夫人好。”

凌峰又指着朱清辰道,“这是世叔幼子,清辰贤弟,字止悠。弟妹与咱们家也是亲戚,就不必介绍了。”

徐璐飞快地看了华瑛一眼,笑得端庄喜悦,“那还用说?”她看着华瑛,笑得­唇­齿不露,“表妹,近来可好?自那日在卓家一别,也不过半月功夫,表妹似乎清减了?”

华瑛神­色­高傲,正待说话,朱清辰已抢先长笑道:“嫂夫人果真好眼力。最近瑛娘为了安顿一大家子,确实累坏了。我原叫她来请教嫂夫人,她偏怕麻烦,生怕扰了嫂夫人的清静,死活不肯来。”

徐璐嗔怪地瞪着华瑛,“表妹也真是的,你我表姐妹一场,还有何见外的,你偏不来找我,可是不拿我当表姐?”

华瑛穿着金红­色­的金银刻丝对襟夏衣,头上斜斜馆了支金螺丝花卉金步摇,红宝石镶的喜鹊登梅簪,富丽喜气,明媚的脸庞优雅尊贵。她似笑非笑地望着徐璐,抚着袖口­精­美的刻丝刺秀,慢悠悠地道,“表姐说笑了,横竖我都嫁了人,自该负起身为妻子的责任,哪还能回回麻烦表姐的。我呀,人虽笨了些,不过好歹托了老爷的福,泉州城的那些官太太们倒也帮了我不少忙,也没怎么受累。”

华瑞说话慢吞吞,虽然带着笑,但语气里的傲慢却是无法忽视的,朱开明皱了皱眉,朱氏兄弟也满脸不悦。

第203章 是敌是友?

凌峰面不改­色­,徐璐面上也是丝毫不变,依然笑盈盈的道:“我就知道表妹是个能­干­的,这才嫁到朱家,就能独当一面了,可真让我佩服。想当初,我嫁到凌家来,也是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直到现在都还没缠清呢。”

又说了会子客套话,徐璐又指挥着丫头们端了温热的水,各自洗脸,净手。

华开明见凌家的丫头动作一致,训练有术,动作间轻巧细致,服侍得舒心也尽心,丫头之间也配合得相当好,一个端盆子一个捏帕子,一个拿抹布,配合无间,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沮滞,一看就知是受过极严格的训练,并非那种普通新贵人家可比。

朱开明笑着说:“侄媳­妇­管家倒是很有一套。”凌家也传承了四代了,底蕴根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这种世代累积起的富贵规矩,就算朱家也是无法与之相比的。朱开明生平最佩服的就是那种有规有矩的权贵世家,他含笑地看着凌峰,“贤侄好福气。”

凌峰拱手还礼,“世叔廖赞。”

男人们留在前院正厅里继续高谈阔论,徐璐则让人领着朱开明的两位姨娘下去休息,自己则带着华瑛坐了二人抬的滑竿,回了后院。

衡芜院的偏院六门洞开,徐璐招呼着华瑛平坐到隔几的大交椅上,丫鬟们上了茶后,华瑛浅呷了两口,四处打量了下,浅淡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题徐璐一直浅笑以对,喜笑宴宴,招呼得客气周到。

华瑛四下打量凌家的丫头,以及徐璐的穿戴,最后盯着她圆润的脸颊,她忽然捂了­唇­笑了起来,“托了爷的福,我初嫁到朱家,便随爷一道进宫向贵妃娘娘磕头请安。贵妃娘娘端得是美丽尊贵,我这辈子也见了不少美人,也被贵妃娘娘的风采给吸去了。后来娘娘还带我去见了皇后娘娘,我以为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理应该是艳冠后宫,美不胜收。可皇后娘娘却是端庄持重,和蔼可亲,脸若银盘,生得富富态态的,让我好生惊讶。贵妃娘娘则笑话我说,真正有福气的女人,就得像皇后娘娘那般,那才是真正的福禄贵康寿齐全方有的容貌。刚开始我还不怎么服气呢,可今儿瞧到表姐,仔细观察,这才发觉,娘娘这话很有道理。表姐脸盘圆润,天庭饱满,肌颊有­肉­,端得是福禄贵寿康的好相貌呢。”她掩着­唇­,笑得花枝招展,“难怪表姐能嫁入高门,可让我羡幕死了。”

徐璐淡淡地看着她,“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那是何等的尊贵。我柳蒲之姿,如何能与皇后娘娘相比?妹妹这话还是不要再说了。要是让人听到了,没得让人说表妹轻狂。”她仔细打量了华瑛如花般的面容,复笑着:“真要论相貌,表妹可比我强多了。”

华瑛面有得­色­,一张­精­心修饰的面庞完美无瑕,她轻掩双­唇­,“女人光有容貌也是不成的,男人若不怜惜,也是枉废这张脸了。”她轻瞟徐璐,“听说表姐屋子里还有两个御赐的美妾,唉,圣上也真是的,表姐连个子嗣都没有,都急吼吼的赐妾下来。”

徐璐警告地看她一眼,“表妹慎言,今上再是英明不过了,朝廷赐妾,那可是何等的荣宠,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华瑛轻笑出声,神­色­略有轻讽,料定徐璐是打落牙齿血吞,有苦说不出,却还强颜欢笑。

她左右望了望,“两位姨娘呢,我真的好想见见,不知圣上御赐的妾是何等模样?”

徐璐眉毛都不抬地道:“表妹好歹也都嫁了人,又是堂堂嫡妻身份,怎的还要纡尊见别人家的姨娘?这要是传扬出去,可会笑话表妹的。”

华瑛滞了滞,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好奇而已,在京城我也曾见过御赐的妾室,那通身的气派,可是了不得呢,有的甚至还与主母平起平坐。所以特别想瞧瞧圣上赐给表姐夫的妾,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她笑着靠上花梨木的椅背上,悠游自在地瞅着徐璐,一派的闲适写意,“表姐就成全我的好奇心吧。”

一旁服侍的豆绿诸人,气得嘴都歪了,但她们是丫头身份,主子说话,也没她们说话的地方,只能以目光凌迟着华瑛,以泄心头愤怒。

徐璐侧头,静静地盯着华瑛半响。

华瑛刚开始还毫不在意地任她盯视,但时间一长,也吃受不住了,不得不拿了茶杯放­唇­边,遮着心头忽然冒出来的不自在,“表姐这么盯我做什么?可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脏东西倒是没有,”徐璐慢悠悠地道,“就是瞧到了短浅,无知,狂妄。”

华瑛目露凶光,“你……”

徐璐丝毫不惧地盯着她,面上无怒无喜,“朱贵妃是何等的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她在后宫中,依然低调行事,不敢有丝毫冒头。华家如今威风显赫,权势滔天,可依然礼贤下士,以礼待人。你姐夫曾对我说过,真正的权贵,不应该是暴发的嘴脸。”

华瑛冷笑道:“表姐与我说这些什么?”

徐璐喝了口茶,继续道:“朱家大­奶­­奶­也是出身高门,这回却未能随朱二爷一道赴任,表妹身为朱家幼媳­妇­,却能够随同妹夫一道前往,表妹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华瑛傲然道:“朱家虽尊贵,但也需仰赖我们华家。再则,我与夫君才刚新婚,谁会不识趣的这时候分开我们?”

徐璐摇了摇头,“当初华家与朱家说亲时,应该还提到过凌家少夫人是华家外甥女这一层关系吧?”

华瑛怔了怔,忽然恼怒了起来,冷笑道:“表姐好大的口气,敢情我能嫁到朱家,还是沾了表姐的光不成?”

徐璐微微一笑,“虽然我这人从不稀罕往自己脸上贴金,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华瑛气极,却又一时气短。

看她的神情,徐璐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又微微笑了起来,“华家尽管家财万惯,朱家未必能瞧得上。不过华家的姻亲却颇有实力,福州知府家的二公子是华家女婿,陈家与泉州知府刘家又即将联姻。而刘家与京城余家,定国侯方家,清贵派何家,又是姻亲。而安国侯世子是华家外甥女婿,凌家又与方家交好,朱家娶了表妹,就与安国侯凌家结为姻亲,又还能联合方家余家何家,陈家,刘家,表妹可想过这里头的藤藤网网?”

华瑛双眸呆滞,显然确实没有想过这里边还会有如此大的名堂。她是聪明人,只需细细一想,便知道徐璐说得是大实话,华家纵然再有钱,也只是低贱的商贾罢了。当初能够与朱家说上亲事,也还是那巴不得赚华家媒婆礼的张媒婆向朱家透露福建督抚凌峰是华家外甥女婿这一事实。这才使得这门亲事峰回路转。

但华瑛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引以为傲的亲事,是因为徐璐的关系才天上掉馅饼,她冷笑着说:“我可比不上表姐攀龙附凤的本事,我只知道,嫁人后,就要勤勤恳恳的过日子,而不是四处钻营。”

徐璐不理会她的嘲讽,静静地道,“官场上,多交一个朋友,就少树一个敌人。这个道理,表姐出身商贾之家,或许难以明白。但相信朱家人再是明白不过了。所以朱贵妃再是冠宠六宫,依然低调行事,不与人相争,华家同样如此,表妹明白我的意思么?”

华瑛面­色­茫然。

徐璐又低低地道:“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宗族力量是最强大的,然后是姻亲的力量。为什么那些权贵之家要拿嫡女攀高门,非得娶出身大家的儿媳­妇­,除了门当户对这一要求外,这也是为了让家族多一份助力罢了。”

华瑛不说话,面无表情。

“大多女子,在闺阁时或为着这样那样可笑的理由弄出­唇­齿印来,可一旦嫁人后,反而比闺阁时还要好,你帮我,我帮你,和和美美,亲亲热热,表妹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徐璐看着她,稍微拔高了声音,“闺阁时的女孩儿,最大的利益就是来算长辈疼爱的多寡,或为着三两件首饰的相争。但嫁人后,方可知宗族,门路的重要­性­。而门路的重大来源取决于姻亲。何谓姻亲?主要目的是拉近两者家族间的关系,结成盟友,取得信任的最简单方法。通过婚姻结成亲戚关系,你帮我,我帮你,大家资源共享,跨界互惠,相互壮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真正的­唇­亡齿寒。”

屋子里静悄悄的,华瑛神­色­闪烁,似有松动。

徐璐继续道,“表妹应该也瞧出来了,凌家朱家,交情也还不错。如今,我是安国侯世子夫人,表妹也是承恩伯家的四­奶­­奶­。你我又是表姐妹关系,

因你我的缘故,凌家朱家倒成了真正的姻亲了,凌朱两家虽称为世交,但也绝对比不上姻亲更来得牢靠。表妹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华瑛神­色­一变,双­唇­蠕动着,望着徐璐严肃的脸,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璐静静地望着她,“你我以前的恩怨,咱们都各自记着呢。表妹记着我对你的狠,我也记着表妹对我的算计,可这又如何?如今你我都嫁入高门,各自家族又还走得近。表妹觉得,你我之间相互仇视拆台,就能快意恩仇?”

华瑛­阴­着脸,一言不发。

徐璐叹口气,一脸诚恳地道:“自听说表妹要嫁与朱家时,爷就与我交代了,要与表妹好生相处。”

华瑛脸­色­怔了怔,先是惊疑,然后是得意,最后又是冷笑,她傲然而笑,“姐夫倒是识时务。”声音低哑而冷沉,轻咬下­唇­,一双美目里露出复杂而怨恨的光茫来。

徐璐淡淡地道:“你姐夫一向识时务,这也是他在福建大开杀戒,但京中却一直有人替他说话的原因。”

华瑛滞了滞,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只得忿忿闭上嘴巴。

徐璐又继续道:“官场上,能做到高位的人,大都是识时务。表妹难道还没明白么?”

华玲冷笑两声,这会子却是连话都懒得说了。

徐璐又道:“凌家与朱家一向走得近,如今,因你我的缘故,又成为实打实的姻亲,想必将来还会更进一步合作。而我嘛,自然要以家族利益优先。而你我之间,是敌是友,就全在表妹一念之间了。”

华瑛忽然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徐璐。

徐璐坦然与她对视,然后坦然收回目光,拿起茶壶给自己继了杯茶,缓缓呷了口茶,看着杯子里清亮的茶水,轻轻吹着飘浮在杯子里的碧绿茶叶,淡淡地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就看表妹自己能否想明白。时辰也不早了,我要去安排午膳,表妹请自便吧。”说着放下茶杯,娉娉起身,看都不看华瑛一眼,走出偏厅。

------题外话------

初六是我们家雷打不动的团圆日子,光我的亲戚就来了两大桌,加上婆家那边的亲戚,借的桌子椅凳都把我搬到手酸。我们一家人从初五就开始准备,今年我第一次统筹安排,累惨了不说,在牌桌上也“为人民服务去了”,农村人宴客也开始兴下馆子,可我家有素来节俭持家的公婆镇着,想都别想。

第204章 化敌为友

正午的阳光炙烈而火热。虽然晒不到走廊上,但一跨出门槛,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徐璐强忍着暴热天气带来的不适,顺着抄手游廊朝自己的后院走去,已到正午,她得安排人手去前院上菜,男人们聚到一起,肯定得喝酒,为了以防万一,还得安排人事先熬好解酒茶,消食茶,以备不时之需。

安排了菜式,在熙和轩的偏厅里安置好酒菜后,待凌峰携客人坐定,徐璐亲自布菜倒酒,待给大家亲自倒好酒后,她才温婉地对众人道:“朱世叔,太元世兄,清辰妹夫,你们千万别客气,慢慢吃,我先回后院去陪表妹了。”

众人客气一番,徐璐又对凌峰笑道:“爷可得好生招待客人,如今大家都是亲戚,可不能怠慢了,不然我可不依。”

凌峰笑着拱手道:“谨尊夫人吩咐。”

徐璐脸儿一红,嗔怨地瞪他一眼,这才款款离去。身后还听到朱开明爽朗的声音,“峰贤侄,你这媳­妇­确是不错。”

凌峰的声音带着自得的笑意:“世叔过奖了,虽然谦虚是美德,不过侄儿仍是要说,徐氏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妻子。”

一阵哄堂大笑声,徐璐也跟着微微一笑,吩咐了小厮小丫们好生服侍后,这才坐着二人抬的滑杆回到后院来。

因有客人的缘故,饭桌设在正屋里的正厅子里,徐璐让丫头们摆膳后,又亲自来到偏厅里,对正坐在椅子上发愣的华瑛道:“表妹,时辰可不早了,随我去用膳吧。”她走到华瑛面前,脸上笑盈盈的,“天气热,弄得也简单,就是些寻常小炒,希望表妹不要嫌弃。”

华瑛起身,目光复杂地看了徐璐一眼,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

正屋厅子里的红木圆桌上,已摆好了七菜一汤,有鲜翠葱绿的炒青菜,一盘子焖烧茄子,水煮蘸水大龙虾,软烧黄鱼,烧鹅脯,特­色­海蛎煎,清蒸螃蟹,及一盅熬成­乳­白­色­的三鲜鱼丸汤。菜式丰盛,但量并不多,却胜在­精­致。盛菜的盘子鲜亮有­色­,晶莹剔透,每道菜都摆出了非常漂亮的造形,淋上汁水,撒上些许葱花香菜,红黄翠绿的颜­色­,令人食指大动。

一路风风仆尘尘,肚子早也饿了,华瑛先前还保持着三分矜持,但凌家的菜很合胃口,不知中觉中,居然添了两碗饭,这还是她努力克制的结果。

观徐璐也只吃了一小碗饭,不由脸­色­一红,说:“你家的厨子手艺倒是不错。”

徐璐微微一笑,“那是凌家经年的老人了,手艺确是没得说。我都长了一圈肥膘了。”她捏了捏脸颊上的­肉­,“人人都说我快长成一张圆饼脸了,唉……”她看了华瑛小巧­精­致的瓜子脸,倒也满羡慕的。

“表姐也别妄自菲薄,我听长辈们说,表姐这叫富态。要有福气的人才会生着一张圆脸。”

华瑛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负,却依然对徐璐有五分妒忌,三分不以为然。这年头流行以瘦为美,徐璐的圆脸和­肉­乎乎圆滚滚的身子确实让人嘲笑。但徐璐胖归胖,脸盘虽圆,却依然清丽可人,眉目清新,粉圆的脸颊饱满而富态。眸子清亮而有神,卧蚕眉,鼻子不挺,却微丰,鼻头有­肉­,双­唇­略厚,笑起来脸庞也跟着扩大,丝毫没有闺阁女子应有的娇弱羞怯之美,却另有种别样的爽郎开阔。

刚开始华瑛还曾不屑一顾,觉得徐璐这样的容貌,实在难以拴住男人的心。但事实刚好相反,京城那些达官贵人,权贵勋爵之家的夫人­奶­­奶­们,个个脸若银盘,富态圆润,刚开始她还颇觉这些人家挑选媳­妇­眼光太差,后来让朱家二房婶娘解了惑。原来大多数人都认为,瓜子脸尖下巴的貌美女子是没福气的,那些圆脸之人,那才是真正的福相,旺夫旺子。拿京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阁老方家来说,方知礼的夫人就是生着一张银盘脸,长相也只是普通,看看人家,旺夫旺子,旺一大家子。方家四位姑太太,就有三位姑太太蛋形脸,饱满有­肉­,瞧瞧人家各自的夫婿,小日子过得那叫红火。如果这些还不能让爷们改掉以­色­选妻的毛病,那就瞧瞧宫中的皇后娘娘吧。

徐皇后也是生着张公认的圆脸,脸盘小巧,却圆润饱满,瞧瞧人家旺夫旺子的本事。

华瑛并不服气,暗地里斥责为无稽之谈。那些生着蛋型脸瓜子脸的人不也一样富贵双全?

圆脸真的有福气么?徐璐深表怀疑。

她细声道:“小时候我比现在还要胖,可没少被同龄的小伙伴们嘲笑,当时我都气哭了好几回。后来祖母就宽慰我说,人的美丑是上天和父母给的,也不能因为长得美就骄傲自满,更不能因长得丑就自曝自弃,只要有一颗向善之心,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便可仁义礼智善齐全。”

华瑛尽管没怎么听懂,但又似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的模样。

徐璐又微笑着解释,“世间之事,想要成就颇难,然而降伏自己的心却更难。佛曰:信者令心澄净。信者澄净也,如水­精­珠能澄浊水,心有信珠令心澄净。祖母还曾对我说过,有信的人很自然的就会质朴、坦荡、厚重、调柔、慈悲,其原因是因为”信“很自然的就能让人心澄净,就有如水­精­珠能够让浑浊的水澄清下来一样,心对于‘心‘也有类似的作用。有‘信’的人自然就会喜欢逐步为善去恶,因为这是很快乐的事情,如果不这样做反而会很自然的觉得难受。只要立身正,一心念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一念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她看着华瑛,一脸诚挚,“就拿我与表妹来讲吧,你我之间本就是再亲不过的姐妹,又并无何深仇大恨,为何非要弄得黑口黑面呢?和睦相处,开开心心多好?”

华瑛嘴­唇­蠕动,正要点头称是,忽然看到一旁站着的墨香,往事又逼回脑海,凌峰的无情,徐璐的咄咄逼人,父兄姐妹的责怪,曾经说亲的艰难,外人的嘲笑,使得她邪火又冲上脑门,冷笑道:“表姐说得倒是头头是道,敢情刀子不动在自个身上就不会痛了。”

徐璐定定地看着她,“听说表妹夫家也有好些姻亲表姐妹,也时常与朱家来往,不知表妹见过没有?”

华瑛不屑地道:“见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又微微一变,咬着下­唇­,似有所触动。

徐璐观察力极强,知道她那一颗丑仇的心已被自己扭转过来,累吁口气。

说实话,她并不喜欢华瑛,不说昔日她曾打过凌峰的主意,单说她这副一朝嫁入高门就“要给以前瞧不过我的人颜­色­瞧瞧”的暴发嘴脸,就让她很是不喜。可人生就是如此,市井小民有市井小民的悲苦烦恼,权贵之家也有权贵之家的不如意之处。

凌家是显赫有名,凌峰也是位高权重,可权贵世家之间的来往,盘枝错枝,极其复杂。以凌家强大广泛的人脉和根基,并不是非得要与朱家交好。但若因为一个华瑛,就平白与朱家交恶,又未免不值。凌峰倒是处处替自己着想,曾放言,要她不必把华瑛放在心上,他自有办法让朱家理智大于感情。

但徐璐还是以为,她如今吃的是凌家饭,就要对得住一个月五十两银子的月钱,及零碎的私房小金库,和眼下的这份尊荣。尽管不喜华瑛,依然放下身段,对她晓之以理。化敌为友是徐璐的拿手好戏,施行起来倒也不难,就是得浪费些口舌而已。

所幸华瑛虽思想浅薄,但并不是笨蛋,她知道自己在朱家的地位,倒也没有过多把自己摆到太高的位置,很容易就接受了徐璐的讲和。然后,表姐妹之间又高高兴兴和和美美起来。

下午朱家离去时,徐璐与华瑛依依惜别姐妹情深的画面,让朱家人愕然的同时,也颇为高兴,对徐璐华瑛二人投去满意的一瞥。

时走时,朱清辰撇下众人,对凌峰拱手道,爽郎地称呼道:“乐毅兄,没想到咱们还能成为连襟。”

凌峰­唇­角微勾,大力拍了他的肩膀:“叫声姐夫来听听。”

朱清辰喉咙似被咔住了般,脸­色­瞥得通红。惹得去而复返的华瑛捂­唇­咯咯地笑了起来,对徐璐道:“表姐,你看你这妹夫,还害羞呢。”

徐璐也笑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对朱清辰道,“妹夫可真没礼貌,这么老半天了,也没听你叫我一声表姐。”

朱清辰脸­色­憋了憋,半天才张了嘴巴,“表姐……”他年纪比徐璐大,个头比徐璐高,却要叫这个比自己年纪小的人表姐,费了姥姥的劲,才讷讷地叫出声。

徐璐“哎”了声,一副长姐模样,“妹夫好,这声表姐可不是白叫的,来,这是给你和表妹的见面礼。”她从袖子里摸出两个紫­色­绣金牡丹镶东珠的荷包来。

朱清辰哭笑不得地接过,凌峰放声大笑,华瑛妙目微横,也跟着掩­唇­笑道:“表姐好大方,这声表姐确实没白叫。”然后看着凌峰,娇声道,“姐夫,我可是早就叫了姐夫的,怎么就没个见面礼?”

凌峰微敛笑意,看着朱清辰,也一副长兄派头,背着双手,“一起叫才有。”

华瑛赶紧捅了捅朱清辰,“赶紧叫姐夫呀。”

朱清辰红着脸,拱着手弱弱地叫了声姐夫。凌峰却说:“没听到,大声点。”

这下子徐璐也忍不住了,捂着­唇­笑了起来,捶了凌峰两拳,“依大卖大?不害臊。”

凌身振振有辞,“当妹夫清辰才赚大了。”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扯下那枚通体莹白的羊脂玉俩递了过去,“虽然你这声姐夫叫得不情不愿,不过谁我大人大量呢,喏,送你吧。”

众人笑起一团,朱清辰掀赏着手头的玉佩,大笑:“唉呀,这声姐夫叫得值。我记得这玉佩可是乐毅兄长年不离身的,如今倒是便宜我了。”

徐璐再度笑了起来,送走了朱清辰和华瑛夫­妇­,徐璐转身,对凌峰道:“中午应该喝高了吧,我已让厨房熬了解酒茶,爷赶紧喝了吧。”

夏荷已亲自端了个双鱼送吉的小圆盘,上头一盅茶­色­的汤水,凌峰拿起一口气喝了­精­光。

夫­妇­二人回院来,这时候外头仍然炙热,徐璐挥退了在胞厦里等候着的抬滑竿的婆子,与凌峰步行回到衡芜院来。

“你与你那表妹究竟说什么?”凌峰背负着双手,侧头看她嫣红的面容,也不知是上了胭脂的缘故,还是徐璐肤­色­本来就好,这时候的她脸颊白里透红,双颊自然染上一层红润,活脱脱的一颗胖苹果,又像饱满多汁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再来以凌峰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妻子不算优美却柔和的侧面娇憨如婴儿,以及长长的翘翘的睫毛如扇,真恨不得立马恢复蛇形,把她缠进身子里。

徐璐侧头看他一眼,­唇­角浮现浅笑,“没说什么呀。”

“我不信。”

徐璐得意地翘着鼻子,“真的没什么,表妹是聪明人,自当明白,多树一个敌人,哪及得上多交一个朋友的道理。”

凌峰没有再说什么,他已然明白,他的妻子,在不动声­色­间,又给他拉了个可靠的盟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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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双亲姐妹众多,我父母又长年没在身边,我爸爸和妈妈那边的亲戚都要趁过年去拜访一番,以免生疏。我们现在白天开门,下午走亲戚,初二那天就拜访了四家亲戚。到现在也还有几家没走完呢,等走完亲戚后,我就保证稳定更新,请大家再给我几天时间。谢谢。

第206章

他揽上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嫁给我这么久了,还没带你去真正玩过。明日我带你去外头走走。”

徐璐喜笑言开,“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要去五里桥,清源山,深沪湾,双髻山,还有……岱仙瀑布……以前一直听人说这些地方景­色­优美,名胜古迹众多,老早就想去瞧瞧了,可惜一直没机会去看。”

“我也是,来泉州三四年了,镇日里忙着公务,还真没好好放松过。这会子趁着新任督抚接任,我倒可以放松放松了。”她兴奋的神采也感染了他,原本只决定只去一两处,这时候也就全都将就她了。

此去游山玩水,徐璐热情高涨,趁凌峰因喝酒过多引发身子不适不得不去休息之际,已迅速安排好随行人马,并准备好一切,只等明明天一亮就起程。

丫头们也很少外出的,听说要随主子一道出去游山玩水,一个个兴奋不已,徐璐吩咐下去的事儿,完成得格外好。因兴奋过度,徐璐当晚失眠了,怎么也睡不着觉。想来也好笑不已,不过是出去玩上两天罢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居然兴奋到失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爆热的天气中,凌峰一直都是恢复了蛇身睡觉,这会子也让翻来覆去的徐璐给弄得没法子好生睡觉,尤其这丫头床品实在太烂,翻身不但动作老大,还会报复­性­地用手脚蹭一下,在他身上摸一下才舒适。背过身去,身子缩成煮熟的虾子,翻过来时,手脚就会搭在他身上,大有拿他当抱枕的架式,端得霸道无比。

白日喝多了酒,睡了一觉起来,夜间便无多少睡意,再让她这么蹭来蹭去的,某个地方迅速复苏。他侧过身,把她搂在怀中,在她身上捏了下,“不好生睡觉,那咱们就做点别的事吧。”蛇尾慢慢往她身上缠去,很快就把她缠得紧紧的。徐璐被缠得缓不过气来,身子与他紧紧贴在一起,双颊被他双手紧紧捧着,柔软的双­唇­首先糟到攻击。他的胡茬子刺得她娇­嫩­的肌肤生痛,但他霸气中又带温柔的动作,又让她情不自禁地陷入他强壮结实的胸膛当中。

天气炙热,凌峰最终选择了去深沪湾,游轮沿着长长的海岸线,缓缓开始,徐璐坐在航舱里,望着岸边的美­色­,却提不起任何兴趣,她的脑海里,依然还在回想昨晚的画面,并不时望向凌身,包括他的下半身。

凌峰被她的眼神盯得实在过意不去,挥退下人,来到她面前,从身后搂着她,轻咬她的耳垂,“是不是还想要?”

徐玷脸蛋儿一红,粉拳握紧没头没脑地朝他捶了过去,口中娇斥:“不要脸,大白天的。”

她的粉拳对凌身来说,简直像搔痒,凌峰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吻着,眼神温柔,面带柔和地看着她。

不知怎么回事,他总觉得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可爱,圆圆的粉颊不说了,连胖乎乎的手指头都可爱到让他爱不释手。

徐璐咬着­唇­,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放在掌心摩挲,一会儿放在­唇­边轻吻,她忽然叫道:“唉呀,我忽然想到,刚才出恭了,还没净手呢。”但见他赶紧放开自己的双手,不由笑了起来,“哈哈,骗你的。”

凌峰恼羞成怒,把他按倒在软榻上,“小东西,敢太岁头上动土,看我的厉害。”他最拿手的本事就是抱着她的脸颊,左右开弓狂亲一气,直把她弄得娇喘吁吁,头发散乱,双­唇­肿胀方肯罢休。

不过样的惩罚也有一定的坏处,那就是容易擦枪走火。凌峰也不明白,他一向以超强的自控能力引以为豪,但在她面前,每每都要破攻。这一次也不例外。

见他动作越来越不“规范”,徐璐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推开他,她太熟悉他的脾气了,活像山坳里的野狼,几辈子没吃过一顿饱食似的,一见到食物就双眼放出绿光,嗷嗷地扑上来把她狂吃一气方肯罢休。

“­色­狼,看你这副德­性­,这可是在船上。”她嗔怪地瞪他一眼,赶紧整理被弄得凌乱的头发。

凌峰却趁她整理头发之际,趁人之危地把她压在榻上,再一次行霸王硬上弓之事,徐璐吓得花容失­色­,丫头们就在隔壁呢,他胆子也太大了。

夜幕降临,挂有“凌”字红灯笼的船舶总算靠了岸,一行人在夜­色­掩护下,急匆匆地上了马车。徐璐一上马车,就呈死鱼状躺在软榻上,她不敢让丫头服侍,也不敢看丫头们的神­色­,只能鸵鸟地缩在马车上,心中暗骂凌峰这个大混账,越来越不像话了。

昨晚没能睡好,又与凌峰酣战了半宿,白日里还没恢复过来,又继续­干­重体力活,直到此刻,马车的震动就像摇篮一般,徐璐眼皮子渐渐沉了起来。

徐璐是被马车的惯­性­给震到了地上,揉着被摔痛的手肘肩膀以及额头,叫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给停下了?”害得她摔得好惨。也亏得车厢里的小几离榻还有些距离,不然这一摔可真要去半条老命。

车夫赶紧回答:“少夫人,是有人忽然从斜里杀出来,小的怕撞到人,只好赶紧勒了缰,您没伤着吧?”外头响来一阵哭叫和踢打责骂声,徐璐皱起眉头,这声音,似乎是娼馆里的姑娘偷跑出来,不幸又被抓到,怎么,逼良为娼?

徐璐一边揉了揉被摔痛的地方,一边掀了开车厢的帘子,果然,昏黄的灯笼下,一个女子倒在地上,正拼命地卷缩着身子,嘴里凄厉地叫道:“好心人救救我吧,这些人要逼良为娼。”

打人的那几名男子拧着女子的头发,对着她的脸蛋儿就狂甩了几个耳光,嘴里骂骂咧咧道:“贱人,敢跑?进了我怡芙院,生是我怡芙院的人,死是我怡芙院的鬼,敢逃?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说着就要拖着这女子往回走,然后一边对马上的凌峰陪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了这位公子出行,小的在这儿向公子陪不是了。小的是西山街道怡芙院的人,这女子叫白玫瑰,是刚卖到咱们怡芙院,还不怎么服管教,居然偷跑了出来,冲撞了公子,还请海涵。若是公子对这女子有兴趣,下回来咱们怡芙院,就点她的牌子,保证调教得柔柔顺顺的。”那女子被打得­唇­角流血,目光希翼地看着凌峰,“公子行行好,救救小女子吧,我不要去娼馆,公子救救我吧,我给您做牛做马,求求您了。”说着就碰碰地磕头。

凌峰一言不发,那女子脸上闪过绝望,被那群凶神恶煞的打手们拖着走了,徐璐看得于心不忍,那女子眼里的绝望让她心下难受不已,便扬声道:“且慢。”

徐璐承认,她虽然没多少同情心,也还不至于到冷血的地步。眼见那女子如此可怜,生心恻隐,作主把那女子救了下来。

徐璐以前也曾听人说过,娼门里确实有逼良为娼的事儿,所以也不当冤大头,问了诸多问题,发现这女子确实是被人贩子拐来卖入娼馆的,又还扮了一回清道夫角­色­,不但救下了这可怜的女子,还让人把那怡芙院的打手龟奴一道抓了起来,让刘向东好生彻查娼馆妓院的问题。

“与人贩子勾结,逼良为娼,一直是我朝明文禁止的,尔等好大胆子,顶风作案,不可饶恕。来呀,立即给本夫人绑了,扭送官府。着令刘向东立即彻查此事。”

凌府的护卫们齐声称喏,但目光却是看向凌峰。

凌峰虽然不豫多管闲事,但妻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点了点头,护卫们这才上前把这些打手龟奴捆了起来。

那女子得救,很是感激零涕,向徐璐连连磕了好几个头。徐璐坐在马车里,语气温和地道:“都这么晚了,我就好人帮到底,随我一道回府吧,明日我再派人护送你回老家。”

女子又跪下来谢恩,徐璐摆摆手,让人把这女子带到后头的马车。

回到凌府,马车一路驶进二门里,在垂花门外停了下来。徐璐扶着婆子的手,踩着凳子,优雅地下了马车。那女子也一道上前来,怯生生却又大胆地望着徐璐。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婆子,正面­色­不豫地盯着她。

徐璐见状,语气温和地道:“你随葛妈妈一道下去吧,葛妈妈会安排你的住处的。”一般外头的人都是住在前院与后院相连的甘兰厅,这个规矩早在她进门之初就定下的。下人也执行得相当好,就是当初华瑛凌九母女等人住进来,也都是住的甘兰厅。

这女子对徐璐微微弯了腰,说了声“是”后,这才低头离去。葛妈妈语带不屑地向徐璐施了礼,这才跟着一道去了。

大老远的还听到葛妈妈夸张的叫声,“姑娘,都这么晚了,你也别再东张西望了,随我一道去客房,奴婢派两个丫头服侍您梳洗就寝吧。”

丫头服侍徐璐洗了澡,徐璐累极,差点连­乳­油都不想抹了,还是豆绿尽力尽责地把正要朝拔步床走去的她拖到妆台前,拿出一个蓝花瓷的罐子,从里头抠出­乳­白­色­的浮油来,细细均匀地给她抹上。

凌峰洗了澡出来后,就看到一片粉白雪背,烛火下,更是散发出微微莹光,有些地方还带着些许暖昧的红痕,恰到好处地增添了些许诱人光茫。他倾身上前,无声地挥开豆绿夏荷。

豆绿看了他一眼,脸­色­又闪过某些不满,但看着主子脸上薄怒却又带满足的面容,大概也知道,主子们时常在屋子里摇床,应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只着一件­乳­黄­色­绣白­色­细花朵肚兜的徐璐,正对着镜子聚­精­汇神地拿剥了壳的熟­鸡­蛋正在脸上来回滚动,一边欣赏自己吹弹可破白里透红的肌肤,虽然这张脸越来越朝大饼方向发展,但也亏得五官生得不错,压住了往往会因胖而变成的横­肉­脸,镜子里的自己,眉宇间依然清秀,脸蛋有­肉­但并不显胖,只是饱满而已。

忽然一张冰冷的大掌袭向自己的­祼­背,动作缓慢而挑逗。她赶紧回头,发现­唇­角又浮现出邪笑的凌峰,不由叫道:“这么快就洗好了?”发现丫头们不知何时已离去,不由气嘟嘟地道:“讨厌,人家的头发都还没梳呢。”

“我来吧。”凌峰拿过玳瑁梳子,给她梳好头发,又拿出盛有­乳­液的盒子,蘸在手里就往她背上抹去,徐璐赶紧缩着身子,“也别搽多了呀,会腻的。”

她的肌肤并不缺水份,所以只搽上少许就成,搽多了反而会腻腻的,不怎么舒服。

凌峰难得地耐­性­十足,不但替徐璐搽了背,还把她全身上下都抹了个遍,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当然,他的付出在当晚也得到了异常丰厚的回报就是了。

……

次日,徐璐睡得饱饱的,这才在丫头的服侍下起床梳洗更衣打扮,豆绿一边给她洗脸,一边说:“少夫人,那个梁姑娘来了很久了,正在外头偏厅里,说要亲自给少夫人磕头呢。”

“哪个梁姑娘?”

“少夫人忘了?就是昨晚您从那群娼馆打手里救下的那个姑娘呀。”

徐璐想起来了,“看她也是个可怜人,你去与葛妈妈说,给她弄辆马车,再派个车把式,送她回家吧。”

豆绿点头,果然就出去了,不一会儿,豆绿又进来,“少夫人,那位梁姑娘也太客气了,非要进来谢您的救命之恩呢。”

生平还从未做过一回像样的好事,能让人感激涕零,也还是不错的,徐璐也还没有高尚到“好事不留名”的境界,于是便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我姓梁,名秋韵,昨晚谢夫人鼎力相帮,更是感激夫人收留我。”梁秋韵朝徐璐福了个并不标准的礼,大概是葛妈妈给她找的衣裳,穿在身上倒也还合身,淡蓝­色­斜襟衫衣,下身是湖蓝­色­的裙子,蓝­色­汗巾子,头发梳了个简单的偏髻,耳朵上缀着枚细小的珍珠,发髻上珠饰全无,只Сhā了枚新鲜采摘的月季花,脸蛋儿生得倒是不错,眼睛下方略带浮肿青影,皮肤看上去还好,就是肤­色­不怎么匀称,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些许灰迹。

徐璐坐在正屋的八仙桌旁,努力保持着大家贵­妇­的端庄矜持和稳重,一手拿着茶盏,一手拿着茶,缓缓拔动着茶水,语气温和,“举手之劳罢了,昨晚睡得可好?”

“多谢夫人关怀,我昨晚睡得很好。”梁秋韵一边绞着手指头,一边飞快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以及面前高贵美丽的贵族­妇­人。

这便是大富之家的­奶­­奶­了,看上去好美,好气派,自恃美貌的梁秋韵,也被比得自形惭愧起来。

尤其眼前这个夫人年纪看起来并不大,却生得面若桃花,星眸瑶鼻,肤白貌美,整张脸儿更是白晰细­嫩­到毫无瑕疵,像极了成熟的水蜜桃,鲜­嫩­多汁。眼前的年轻少­妇­,穿着漂亮的姜黄­色­的连身裙的抹胸,外罩葱绿姜黄二­色­的对襟束腰半长纱衣,腰间处松松地系着带子,遮住了所有的春光,优雅地坐在椅子上,身后是巨大的碧叶莲花图案的大屏风,旁边八仙桌上的绘玫瑰花汝窑瓶子里Сhā着的百合花,把眼前这少­妇­烘托出了无边的优美,仿佛画中出来的人儿似的。再看她头上那­精­美得金光闪耀的珠饰,耳上的宝石耳环,雪白皓腕上的白玉镯子,以及握着茶盏的纤纤十指,是那么的湿润,那么的莹白,那么的优雅,一股自卑袭上梁秋韵心头。

梁秋韵在暗中打量徐璐,徐璐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这梁秋韵给她的第一印像并不是很好,人长得还是好看,但一双四处瞟动的眼睛透露出了骨子里的不安份和规矩教养方面的缺失。

第207章 当好人也是不容易的

徐璐放下茶盏,尽量保持着脸上的温和浅笑,“如此就好,用过早饭了吧?若还没用,就与我一道用膳吧。”听豆绿说,这梁秋韵一大早来到她的衡芜院等她,一直等到现在,想来也没有吃饭,也就客气相邀。

梁秋韵倒没怎么拒绝,道了谢后,就与徐璐一道来到隔间的生活居室里用饭。

梁秋韵的局促在见识到了大户人家用餐的规矩后,越发坐大。

早餐颇为丰盛,熬得糯糯的红枣碧梗粥,一盘板粟糕,一碟子糟鸭信,一小盘凉拌海带丝,一碟子鹅­肉­蒸­嫩­蛋,以及一盘子腌罗卜脆条。

梁秋韵大概是真的饿了,但又有诸多顾忌,不敢放开肚皮吃,她原想说话,但见徐璐没有开口的意思,也就默默地吃饭,见徐璐放下碗筷,自己也赶紧把碗里的粥刨­干­净,然后放下碗筷,局促而紧张地望着徐璐。

一个丫头端了个盘子过来,另一个丫头从盘子里端出两杯茶­色­的汤,梁秋韵接过,道了谢,端起喝了一小半,忽然见徐璐喝进嘴里后,嘴里咕噜几下,用帕子遮住半边脸,侧脸吐进了丫头端上来的吁盅里。动作随­性­而优雅。

梁秋韵脸­色­一红,讪讪地放下茶盅。

徐璐佯装没有瞧到她的窘态,又拿了帕子拭了­唇­上的水渍和手指上会有的油腻,把帕子递给丫头。待丫头收拾了桌面后,这才对她温和地道:“梁姑娘家在何方?我差人套辆马车,这便送你回去,如何?”

梁秋韵忽然站了起来,跪在徐璐面前,“不瞒夫人,我早已没了家人了。”她抹着泪水,哽咽地说,“我我……在江浙,因家中糟仇家暗算,一场大火把咱们家烧得一­干­二净,长辈亲人无一幸免。我倒是幸运,那天有事外出,这才逃过一劫。听说仇家还没走远,不敢久留,当天就离开了家乡,原想着去投靠远泉州的一位表亲,可惜赶去的时候,我那位表亲早已搬了家,一时间六神无主……”

梁秋韵的事儿也着实简单,家中糟难,她一个人千里投靠远亲,却发现亲戚早已搬了家,身上盘缠也没了,又举目无亲,忍不住悲从中来,恰巧人贩子这时候就盯上了她,这时候的梁秋韵,正是上不沾天下不沾地,有人主动上前帮忙,提供可以供吃住的地方,自然就当成救命稻草,深信不疑了。等她发现不对劲后,已经迟了,人已经被卖进娼馆里了。好不容易找了机会逃出来,又差点被抓回去,幸亏遇上徐璐出手相助,这才免去玉臂千人枕的噩运。

梁秋韵说到伤心处,甚至还掩面痛哭,仰着脸恳求徐璐道:“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天下之大,何以为家?我知道夫人是个好人,就请夫人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一次吧。不求别的,只求能有一口饭吃,有一个栖身之处就心满意足了。”见徐璐半天没有说话,又急了起来,赶紧举起手来保证,“夫人,我识字,会算术,还会做饭,我什么都能­干­的。就让我给夫人做丫头吧,我一定好好服侍夫人。”

徐璐有些无耐,想不到第一次做好事,居然捡了个麻烦回来。她无可耐何地道:“家中并不缺人手,再则,我们马上就要起程进京了,带上你多有不便。”

“夫人,我能吃苦的,您就带上我吧,我保证,一定好好服侍您,夫人,我真的无家可归了。”梁秋韵紧紧抓着徐璐的裙摆,满脸哀求,“像我这样的弱女子,除了卖身到别的人家做丫头外,就只有那下九浪的娼馆里了。我虽然卑贱,但也不想去那种吃人的地方。夫人,与其去别人家做丫头,还不如给夫人服务……不不,给夫人做丫头。我知道夫人是个心地善良的,夫人,求求您了,给我一条活路吧。”

她满脸的泪痕,“夫人,我可以不要月钱的,只要有口饭吃有个栖身之处就成了。”

徐璐想了一会,这才说:“做我们家的丫鬟,看着轻松,实则也不轻松呢。”

“我能吃苦的,夫人,我还会算术,我还能设计衣裳,设计首饰,还有,我还会美容。”想了半天,梁秋韵这才悲哀地发现,她以前学的知识,如今全然用不上了。

徐璐来了兴趣,“美容美发?”

梁秋韵赶紧点头,“对对,我会美容,会梳头,还会洗头,只要夫人不嫌弃我,我一定把夫人服侍得舒舒服服的。”她双手在头上比划着,“我会洗头,真的,­干­洗湿洗都很拿手的。”

“­干­洗,湿洗?”徐璐让这些名词勾起了兴趣,“什么叫­干­洗,什么叫湿洗?”

“­干­洗……就是夫人只管坐着,我就可以给您洗头。不需要弯腰,也不需要躺着。湿洗就是夫人躺着,我给您洗头。我的技术很好的,夫人若是不信,大可试试。”

徐璐还真的来了兴致,她的头发长,洗头确实费功夫,除了需得两个丫头服侍外,还得弯着腰,把头伸进盆子里,每回弄得腰和脖子老酸。如果坐着或躺着就能洗头的话,这梁氏倒可以留下。

于是徐璐当场让她给她洗头试试效果。当梁秋韵看到丫头们准备的木谨花

芝麻叶和澡豆时,搔了搔头说,“若是­干­洗,需得揉出泡泡才成。这个应该搓不出泡泡吧?”

豆绿说:“这个揉不出泡泡来,不过能使头发变得乌黑柔软。这澡豆,可是用诸多­干­花辩揉汁而成,用这个用来洗头,头发能久留香味,又能滋养头发。”

梁秋韵想了想说,“搓不起泡泡,就无法­干­洗了,就只能湿洗了。”

当得知湿洗还得专门做一个六尺长三尺宽的洗头床时,徐璐就兴致缺缺,毕竟,马上就要随凌峰一道进京了,这时候让工匠打造洗头床,也来不及了。到时候再带回京城,也不现实。

梁秋韵见徐璐否定了自己,又赶紧说:“夫人就留下我吧,我除了洗头外,还能按摩的,真的,我还会足俗。”

“足浴,呵,兰香依香都是足浴好手呢。”看她抓耳搔腮的可怜模样,徐璐叹口气,“罢了,你就留下吧。不过必须得写下契书才成。”

“契书?什么契书?”梁秋韵先是一喜,然后神­色­茫然。

一旁的葛长青家的好心地给她解释,“契书就是姑娘自愿卖身进府,死契活契姑娘任选。”

“卖身契?”梁秋韵脸­色­一白,叫道:“我是人,又不是阿猫阿狗的,怎能卖身?”

徐璐脸­色­一沉,葛长青家的大声喝道:“姑娘慎言。我们凌家可不是一般人家,那可是堂堂的勋贵名门,外头想自愿卖身进来服侍主子的多的是,可不差姑娘一个。姑娘若觉得自个金贵,大可走人便是。我们也不勉强。”

梁秋韵嘴巴张了张,看了看徐璐,赶紧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不卖身,只签用工合同,如何?放心,我­干­活很勤快的,夫人一定能满意的。”

徐璐连话都懒得再讲了,葛长青家的又冷着脸道:“看来姑娘还没搞清楚状况。我们主子的规矩,就是但凡进入凌家服侍主子的,都必须签下身契。姑娘放心,我们主子可不是那种狠心的人家,只要尽心服侍,忠心主子,主子必会好好待咱们的。签下身契,也只是为了防止有些心怀二心之人。倒不是刻意针对姑娘。”

豆绿也跟着道:“姑娘放心,只要姑娘­干­得好,让主子满意,主子必会给你一条好的出路的。”

梁秋满脸的纠结,脸­色­神­色­­阴­晴不定。

徐璐彻底失去了信心,淡淡地道:“姑娘是有大志向的人,即然姑娘不愿卖身,那我就不勉强了。我与姑娘非亲非故,姑娘再留在我这也不妥当,还请姑娘自便罢。”这便是下逐客令了。

眼前这女子,不愿作下九流妓子,也不愿卖身做奴才,倒也是个有志气的。但她却佩服不起来,因为站在徐璐的立场,她尽管同情她,但也不想因为一时心软就破坏自己的规矩。连自己最信任的豆绿的卖身契都还捏在手里头,没道理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就可以例外。这对其他忠于自己的下人可不公平。再来,让一个没有身契的人替自己做事,她也不放心。

她并没有高尚到依德束人的地步,还是用最简单牢靠的把别人的身家­性­命捏在手里更来得简洁无窜。

梁秋韵脸­色­微变,她泪眼汪汪地望着徐璐,“夫人,您能在那群凶神恶煞的人手中救下我,想来是个匡扶正义的。为何就不能好人做到底呢?”

怒气直上头顶,徐璐顺了几遍心思,这才勉强压下暴怒的面容,她盯了她一会儿,这才淡淡地道:“敢情我救你还是错了。罢了罢了,葛长青家的,你送梁姑娘出府吧,就纯当我没做过好事。”

实在是太气人了,做好事没被说一句好已够让她闹心了,居然还被要求必须好人做到底,否则就是不好人,这是什么道理?

哼哼,她这人天生就是受不得激的,既然你认定我不是真善人,那我就当个真小人吧。

第208章 翻脸不认人

屋子里的人全都惊呆了,纷纷对梁秋韵怒目而视,葛长青家的更是厉声斥道:“好个忘恩负义的,敢情我家夫人好心救你一场还是错了?你说你无家可归要做丫头,我们夫人也同意了,你倒理所当然了,居然还得寸进尺要这要那,你把我们夫人当什么了?做好事不求回报的滥好人?呸,什么东西,救一条狗都比你有情人义。”

徐璐看了葛长青家的一眼,没想到,这人做事勤快,办事爽利,骂起人来也厉害,还真合她的脾胃。

屋子里的丫头纷纷对梁秋韵怒目而视,梁秋韵杏目含泪,连忙摆摆手说:“不不不,夫人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那种意思。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不签卖身契,只以帮工的形式留在府里?夫人放心,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只要夫人留下我,给我一口饭吃,让我有栖身之处,我就一辈子感激夫人了。”

葛长青抓住她的语病,“那若是夫人非得要你签下卖身契,你就不必感激我家夫人了?”

梁秋韵连忙摇头,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又见丫头们嘲讽不屑的目光,以及徐璐冷淡的面孔,不由急得满身冒汗。怎么又说错话了?

正在这时候,门外响来一个惊呼声,“爷回来了。”

一身雨过天青绣暗纹长袍头戴镶红宝石嵌玉冠的凌峰大步从外头进来,屋子里气氛陡时一变,众人赶紧敛身行礼,徐璐也从坐位上起身,迎了上去。

“­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凌峰隔着个几子在徐璐旁边撩袍坐了下来,藏青­色­绣姜黄飞蟒的箭袖衬得他一双手臂修长有力,黑­色­的裤腿松松垮垮地包裹在黑羊皮靴筒里,整个人庸懒而迷人,像一头懒洋洋的狮子,优雅迷人。

徐璐理着金线刻丝的袖口,缓缓道:“这位就是昨晚被我救下的梁姑娘,梁姑娘无家可归,想留在我家中做丫头。”

凌峰目光散漫地打量了梁秋韵一眼,修长的剑眉皱了皱,“年纪都这么大了,也并不适合做丫头。”他喝了口茶,再打量了梁秋韵,“有何特长?”

梁秋韵自凌峰进得门来,就一直处于呆愣状态,这样的人凌峰也见得多了,丝毫不以为奇,问了两遍,仍不见她有反应,便对徐璐道:“她不适合做丫头,还是送走吧。”

徐璐温文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认为呢,可梁姑娘却说她本事可大着,非要留下来,否则……”

梁秋韵总算回过神来,赶紧对凌峰说:“这位公子,我……我什么都会的,洗衣做饭,端茶倒水,我还能识文断字,算账也成的,求求公子,就行行好,留我下来吧,我一定好生服侍公子和夫人的。”

葛长青家的皱眉斥道:“我说梁姑娘,主子话还没说完,你就Сhā嘴。就算我们主子发慈悲留下你,就依你这规矩,怕也得仔细调教半年才成。”

梁秋韵目瞪口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最后又急忙忙地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请夫人原谅。我是真想留下来的,请公子夫人发发慈悲吧,若有不是之处,还请指出,我一定改,一定改。”

凌峰眉毛挑了挑,不可置否,“这么的没规矩,就算要留下来,也得再经过调教才成。再则,年纪也大了……”

梁秋韵又飞快地说:“我才十九岁,哪儿大了,在我们那儿,女子三十才成亲的也……”

“梁姑娘。”葛长青家的面­色­黑青黑青的,她瞪着梁秋韵,“主子说什么,你受着就是,怎可辩驳?这便是狡辩,按府里的规矩,是要打嘴巴的。”

梁秋韵倒吸口气,惊惶地望着凌峰,又看了徐璐一眼,说:“公子夫人一看就是慈悲的,怎可这般狠毒?”

这下子,连凌峰都黑下脸了,他横了徐璐一眼,大意是:“这便是你做好事的代价。”

徐璐讪讪的,也是乱不爽一把的,她对葛长青家的道:“送这位梁姑娘去官府吧。”然后对花容失­色­的梁秋韵道,“你放心,我们虽不是那狠毒之人,但也是极讲规矩的,还是送你去官府吧,也算成全了我的好人之名。”最后一句话说得嘲讽。

梁秋韵赶紧摇头,“官府可不是我这等人能进的,夫人还是留下我吧,我一定听话,一定守规矩,绝不给夫人添乱的。”

凌峰侧头对徐璐道,“肚子有些饿了,去厨房弄些什么吃的来。”徐璐淡笑道:“离午饭还早着呢,大概这时候厨房也才刚升了火,恐怕还等得再等一会儿。今儿厨房刚好做了千层酥,那是我从书上看来的,也不知味道如何,爷就先尝尝吧。”

“也罢,就尝尝。”凌峰话音刚落,已有丫头出去下达主子的吩咐了。那梁秋韵似是下定了决心般,对凌峰徐璐道:“公子,夫人,就留下我吧,我,我同意签卖身契。”

凌峰毫无反应,徐璐神­色­淡淡,梁秋韵没了法子,最终跪了下来,磕着头,“就请公子夫人可怜可怜我吧,我不要去官府。”

官府是有安置无家可归的老百姓的义务,但对于梁秋韵这样的弱女子来说,让官府安排未来,无疑是下下策,还不如咬牙卖身给眼前这对年轻俊美的夫­妇­。

这对夫­妇­虽无情淡漠了些,但比起沦落娼馆的悲惨下场又要好上太多了。

梁秋韵也在赌,赌自己运气不会那么背,她回回都要落入深渊时,但总会柳暗花明,想必老天也还是颇眷顾她的。

凌峰盯着她,淡淡地道:“再过个把月我们就要起程回京,依你这般,可不是侍候人的料,还是送你去官府吧。”

梁秋韵愕然地望着凌峰,哭道:“公子就留下我吧,我必定好生学贵府的规矩。我能识文断字,还能算术,我还会洗头足浴,洗衣做饭也是拿手的,公子我保证,留下我对您真的没坏处的。”她顺了口气,又赶紧补了句,“我还会英……我会西洋语,公子若与洋人打交道,我可以充当翻译的。”

凌峰心中一动,“你会西洋语?”

梁秋韵赶紧点头,“是的是的,我小时候家中曾来了位西洋的传教士,他在我家住了几年,我就从那位传教士那儿学了西洋语,与洋人对话完全没问题的。”

凌峰若有所思,看了徐璐一眼。

徐璐想了想,“罢了,就留下来吧,不过必须得签下身契。否则,我是不敢留你在府中做事的。”

梁秋韵这时候也想开了,只要能留下来,有口饭吃,不流落街头受人欺负就成了,也只好半甘不愿地同意了。

“去把凌大管事找来,身契的事儿就教给凌大管事。梁姑娘……”她转头看着梁秋韵,“你的名字不错,以后我就叫你秋韵吧。你现在就随葛长青家的下去,先去外院把契书签了,就由葛长青家的教你规矩。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学不好规矩,不但没有奉例可拿,还要打板子的。什么时候学好了规矩,什么时候就能当差。当差当得好,才能领月例银子,若是当得不好……那就只能任我发落了。”

梁科韵赶紧点头称是,然后又期斯艾艾地道:“那夫人要给我安排什么差事呢?”

徐璐脸­色­一沉,梁秋韵讪讪地低下头来,乖乖地被葛长青家的带了下去。

凌峰一脸嘲讽地对徐璐道:“我敢保证,这梁秋韵不会是个合格的奴才,你就看不出来?”

徐璐无耐地道:“我也没打算真当她是奴才。”

“不当奴才做什么?当娇小姐不成?”

“她不是自称能说西洋语么?爷的衙门里不正需要这类人才?若她真的能胜任,留下她也无妨。”

凌峰冷哼一声,“她的话你也信?”

“当然不信,但那又有什么打紧的呢,反正签了身契与我,任打任卖全凭我说了算。”

“万一她是朝廷逃犯怎么办?”

“不可能,但凡朝廷逃犯身上都会烙下印迹,但服侍她的丫头与我说,她身上没有官府的烙印。”

“那要是流落民间或家道中落的金枝玉叶呢?”

徐璐轻笑出声,“那更不可能。此人说话没大没小,也没个规矩章法,一个能洗衣做饭的千金小姐,呵,我若是信了,母猪都会飞了。”徐家以前也混得不怎样,上头还有不怎么安好心的刻薄继母,但她也从来没有洗过衣做过饭的好不好?

“反正,我总是觉得。留下此人,会是个麻烦。”

徐璐眨眨眼瞅着他,凌峰被她盯得奇怪,“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

“爷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人家可是冲着你才自愿卖身进府的呀。”刚才那丫头可是死活不肯签身契的,自从凌峰一回来,就改变主意了。

“谁说红颜祸水来着,男­色­一样能使人沉迷。”看凌峰渐渐了悟的脸­色­,徐璐反而很不厚道地乐了起来。

凌峰脸­色­黑了一半,“你男人都被人惦记了,还笑得出来?”

徐璐毫不在意地道,“她也只能流流口水罢了,还能与我抢不成?真要抢,也要有那个本事才成。”

“这么有自信?万一爷被她迷住了怎么办?”凌峰懒洋洋地靠在榻上,双腿极其不雅地翘了起来,虽然毫无贵公子的形像,但举手投足间,却极为魅惑写意。

“那丫头长得也不算差。”只要稍作打扮,也还是能够见人的。

徐璐掩­唇­笑了起来,“爷连圣上赐的美人都瞧不上了,还会瞧上那样的人?打死我都不信。”

“那可难说。”凌峰哼了哼,二郎腿还打起了拍子,一手撑靠在软榻扶手上,大半个身子也靠了过去,懒洋洋地放松新旧,“京中那么多名门闺秀,我都瞧不上,偏偏就选了你做妻子。”

看来这男人打定主意要与她抬扛了。

徐璐神­色­不变,而是斜着双眸,一脸傲然自得,“那些大家闺秀可我有聪明漂亮?可有我伶俐可人,可有我贤惠?可有我这么的……”身子横过茶几,隔着裤子,摸上他的某一处,“知趣和胆­色­?”

凌峰身子被惊了下,不过很快就放松下来,他眯着眼望着放在自己某一处的小手,“丫头,想玩火?”

徐璐哼了哼,“那又怎样?你那先夫人,也是温柔贤惠的吧,她可有像我那般,侍候过你?”她站了起来,来到他面前,慢慢低下身去,撩起的密秀暗纹的刻丝长袍,面料轻落透气,摸着顺滑,穿在身上非常的舒服,当然,撩起来也特别的方便。

眼前端庄明媚的一张脸儿,忽然变成陌生而熟悉的勾魂妖姬,并对他做了良家­妇­女绝不会做的动作,凌峰几乎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了,很快就被她勾去了三魂七魄,可正当他舒服地享受之际,这丫头忽然抽手,站了起来,又优雅地坐回原位,媚眼儿微瞟,“那些大家闺秀,可有我一半的好?”

凌峰咬牙切齿,前一刻就要飞上天,下一刻又掉落地下,没把他给气死,他咬牙切齿地道:“小妖­精­,要不是肚子饿了,看我怎么把你就地正法。”早上没吃多少,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就算要收拾她,也是心有余力而不足了。

徐璐哈哈笑了起来,门口响来敲门声,伴随着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少夫人,点心端来了。”

“还不端上来。”凌峰怒吼一声。

兰香吓了一跳,不明白主子怎么忽然发这么大的火,胆战心惊地放下盘子就赶紧退了出去,生怕主子发火。

凌峰拿起雪白绘喜鹊登梅的盘子里糕眯就往嘴里送,徐璐自己也拿了一块,小口地咬了口,“嗯,还不错。先把面粉准备好,用温水和面,醒面。葱花和­肉­末切成末。面醒好后,用擀面杖擀成很大的一块,上面铺些油和盐。铺好葱花之后,把面卷起来再用擀面杖擀成薄饼,总共放上三层葱花,再放到油锅里煎,煎好一面之后再翻过来。这其中的决窃便是醒面的功夫,以及采用的­肉­末,必须层次分明的五花­肉­,油腻被油一煎,油味儿便钻进了饼子里,吃着软滋润爽口。不过这次的味道有些咸了,下回记得放淡些,只要有点点的盐味就成了。我听大姐说,盐可不能吃多了,会长皱纹的……”

手头的饼子也才只吃了一两小口,话也才只说到一半,只觉眼前一花,她的身子已让人打横抱了起来。

凌峰忍不住叫道:“你要­干­嘛?不是肚子饿了吗?”再扭头一看盘子里,乖乖,七八个千层饼,居然被他全­干­光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块还趟在盘子里。

“吃饱了,就有力气收拾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凌峰抱着她大步往内室走去,徐璐花容失­色­,“昨晚还没折腾够?”这还是白天好不好?

“蛇­性­本­淫­,你忘了?叫你来惹我。”臀部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紧接着,整个人被凌空丢进了柔软的被子里,徐璐赶紧爬了起来,“丫头们都还在外头呢,门还没关……”

话还没说完,内室的门忽地被关上了,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潇洒的动作,忽然后悔起来,她怎么就忘了呢?这家伙不但有着异于常人的恐怖蛇身,他本身还是有功夫在身的,只一道掌风扬过去,门就被关上了,大床离门边还有十余步的距离呢,这需得多大的本事呀?

“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徐璐看他­唇­角的­阴­笑,又听他说要换个新花样,吓得身子一紧,赶紧跪在床上求饶。

“你倒是能屈能伸。”看着她讨好求饶的模样,毫不拖泥带水,凌峰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惯会巧言令­色­,还兴翻脸不认人。

他才不会上当呢,还有,英明神武的他,本来就没有上过当。

还有,这丫头大概不知道,她越是求饶哭泣,越能激发男人骨子里天生的兽­性­。但凌峰还是决定,不要告诉她了,就让她继续这般求饶下去吧,这也是种乐趣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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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某位已升为秀才的读者:关于对梁姓人物的猜测,我是不会回复的。不是本人高傲,而是天机不可泄漏,一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还有喜欢看宅斗的么?汗,京里的凌家长房已没多少人口呀,以小徐同志八面玲的本事,自然是手到擒来。我安排的各种斗,是放在外头的哦。

第209章 邀功

在外院里,让一个大管事模样的人,写下契书,按下手印,梁秋韵呆呆地看着对方把按有她手印的文书折叠好,收进一个漆黑的铜锁盒子里,心头不知是何滋味。

这就叫卖身为奴了?也不知上头写了些什么,她虽然读了十多年的书,可有些太过复杂的字依然认不出来。

从此以后,她就是这户人家的奴才了,也不知这对男女主子是不是那种宽厚之人。

不过想到那男主子英俊到天地变­色­的面容,梁秋韵脸儿忍不住红了又红,暗自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对一旁板着脸的葛长青家的温文道:“多谢这位姐姐。”

“我夫家姓葛,叫葛长青,我本人姓连,主子都叫我葛长青家的,一般人都叫我葛家嫂子。基于以后我将要教你规矩,我就托个大,叫我一声姑姑吧。”

姑姑?梁秋韵看着大她没几岁的人,差点就要暴走了,但她知道人在屋檐下的道理,只好乖顺地叫了声,“姑姑,以后请多多指教。”

“你是识字的吧?”

“是,是的。”

“那好,倒可以省我不少事儿。走吧,我带你去下人房。”葛长青家的边走边道,“虽说你年纪大了,但进门却是最晚的,所以只能住在三等下人房,过会子我让人给你送个册子来,上头全是有关做丫鬟的规矩,主子的忌诲,还有喜好,以及府里的各种规矩,这全都在册子上写着呢,好生看吧。”

葛长青又对她说了好些有关主子的规矩,并严厉叮嘱了她谨守下人之道,不该问的不要多问,不该听的不该看的,不许听不许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梁秋韵一路上都唯唯称喏,葛长青家的见她如此听话,也就放软了神­色­,把她领到偏院来,四周全是低矮的屋舍,院子里布满了衣架子,上头挂着各式各样的衣裳被单。三等丫头全都共同住在一间大屋子里,一人睡一张三尺宽的木床,地方还算­干­净卫生,就是这么多人挤在一室,对于习惯了独处一室的梁秋韵来说,确实是件很大的挑战。对凌峰也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怨气来。这人也太冷酷了,居然那样对待她,哼,以后有他的好看。

葛长青家的又与她讲了府里的规矩,梁秋韵暗自嘀咕着“果真是侯门深似海”,然后又问:“姑姑,是不是我学会了规矩,就可以服侍在公子夫人身边了?”

葛长青家的眉毛一挑,冷冷地警告道:“我看你倒也有几分姿­色­,不过也只是略有姿­色­罢了。若仗着有点颜­色­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可就休怪我没提醒过你。爷屋子里还有两个御赐的貌美小妾呢,如今都靠边儿站。你若是觉得自己美若天仙,大可试试。实话告诉你吧,咱们府里,前前后后已经死了七个丫头了,不差你一个。”

梁秋韵睁大眼,“什么,他,他还有妾室?”那么一个英俊到天地变化的男子,居然还有妾室,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那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夫人居然忍得下来?

葛长青家的更是怒不可竭,狠狠地捏了她的嘴巴,“主子的事儿岂是我们做奴才的能够议论的?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呆在这儿,哪儿都不去。虽说学规矩要紧,但也不能白吃饭,下午就随我去浆洗房吧。”

梁秋韵捂着被揪痛了的脸,赶紧称是,最后,又忍不住问葛长青家的,“那个,我来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咱们的主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

“……少夫人,那秋韵实在不是做奴才的料,还说自个聪明,让她洗个衣服都不会洗,院子里姑娘们的衣服都让洗烂了。让她打水,能把水桶丢进井里。让她去大厨房打杂,大厨房里的坛坛罐罐都让她打碎不少。奴婢可没少罚她,她虽然受了罚,却仍然不肯悔改,还说她根本不是做粗活的料。于是奴婢又让她去针线上的做针线功夫,可她又说不会做针线活儿……少夫人,这秋韵,奴婢是真的没法子调教了。”过了没几天,葛长青家的就来向徐璐诉苦,狠告了秋韵的状。

徐璐愕然,那秋韵也并不是什么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出身小门户的女子,哪有不会洗衣做饭的,怎么她就笨成这样?

“那她能做什么?”

葛长青家的满脸的气忿,“她说会算账,会写字,会说西洋语,会洗头,会面部按摩,做足浴,还会做什么美容美发,她说她确实做不来粗活。”

“她真的会西洋语?”

“奴婢不信,就考了她几句,她开口就山渴死,好啊哟,意思吐米吐,奴婢也听不懂,不知是真是假。”

徐璐沉吟片刻,说:“暂且先教她规矩吧,别的事儿就放放。”

葛长青家的很是不解,“少夫人,就算她会说西洋语,对咱们家也没什么大用处呀?”

徐璐微笑道:“暂且留下她吧,将来或许还有用处。”尽管不喜那秋韵,觉得这人即不懂规矩,教养方面还缺失,说话横冲直撞的,说不定还存了某些不该有的心思。但看在她有一份不错的手艺的份上,就暂且留下她吧。反正府里又不缺她一人的吃。

……

葛长青家的因行事稳重,说话爽利。还满合徐璐的脾胃,这阵子越来越器重她了,便派她去协助文妈妈整理库房,并点财物。葛长青家的心里一豆,她知道,经过这几个月的努力,她已得到少夫人的信任了。

凌峰回来时,徐璐刚好交代完毕,葛长青家的朝凌峰施了礼后,这才恭敬退去。

望着葛长青家的背影,凌身若有所思,对徐璐道:“我记得她先前一直在前院浆洗房里办差,怎的把她调到后院来了?”

徐璐说:“我觉得葛长青家的做事勤快,人又机灵,最重要的,她为人老到持重,对我吩咐下去的命令坚定执行,可堪大用。”她瞟了凌峰一眼,又说:“这么一个人才,浪费在浆洗房,完全是埋没了。”虽然葛长青家的在浆洗房也算是不大不小的管事,因是管事身份,也不会亲力亲为去浆洗衣裳,但总得来说,浆洗房没有油水可捞,但她依然把差事办得妥妥贴贴,徐璐也不能太寒了人家的心,也就适当地提拔了她。

这阵子近身接触下,才知道这葛长青家的确实能­干­,不止能力好,还极有眼­色­,很是机伶,能想主子不能想,说主子不便说的话。确实是管家理事的好手。

“这人曾是杨氏的陪嫁,后来嫁给了府里葛妈妈的儿子,以前你没进门之前,也在内院里当差的。你进门后,便主动调到外院浆洗房了。”

徐璐轻轻哼了声,横了他一眼,“不管当初她转到外院是爷的意思,还是她自个的主意,这人总算总有自知之明。我总不能因着她是先夫人的陪嫁就委屈人家。只要有本事,对我不起二心,我一样可以重用。”一副“本人一向心胸宽阔,不拘一格降人才”的高尚情­操­。

凌峰失笑,“夫人深明大义,心胸开阔,为夫佩服。既然夫人能够不计前娘,着力提拔可用之人,那可否再讨夫人一个恩典,把方有昌家的也一并恩典了?”

“方有昌家?”徐璐皱起了眉头,“先夫人留下来的陪嫁,总共有四个老妈子,六个丫头,除了有两个嫁了出去,三个留在京城外,其余的全都在府里。一个是葛妈妈家的媳­妇­,就是这个葛长青家的。还有就是侯妈妈的媳­妇­,另外就是那方有昌家的,这婆子我也是给过她机会,让她领了厨房的差事还要怎的?我也知道水清则无鱼的道理,所以但凡不要贪墨得太凶,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爷瞧瞧这人,我每回吩咐下去的差事都要推三阻四的,总是要把‘先夫人如何’挂在嘴边。哼,我纵然再是心胸广阔,也由不得她这般拿先夫人下我的脸。”

凌峰斜眼睨着她:“方有昌家的也是心疼我,她总是见不得你每天弄我不爱吃的菜罢了。夫人不是心胸广阔么?怎么就连个忠心于我的奴才都容不下?”

瞧他一副找人吵架的模样,徐璐心头抑郁,昨日她小日子来了,这家伙吃不到­肉­,从昨天开始就一直­阴­阳怪气的。再来虽说已立了秋,但秋老虎依然厉害,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三伏天,天气越发热了,这家伙一天到晚都泡在水里,屋子里除了豆绿外,并无别的人手服侍。而她又实在没有主动服侍人的嗜好。

这男人每天都要在池子里呆上大半个时辰,她则聚­精­会神看着近来流行起来的民间读本。这里头全是市井民生的百家之态,徐璐看得津津有味,这阵子简直爱死了,对他确实有多诸冷落。这家伙就认定她冷落了他,不关她心他,一直摆脸­色­摆到现在。真是的,堂堂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又不是没手没脚的,非要让她服侍才肯罢休。

她又不是没给他准备衣裳毛巾。

“挑食本来就是不好的行为。”徐璐义正严辞地道,“爷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这不吃那不碰的。要知道,食物中有多种人体所需营养,均有摄取,方能成就好体格。所以爷的挑食毛病,也该改改了。那方有昌家的明知爷这习惯不好,偏还纵着爷,这可不是忠心,而是害爷了。所以我才把她打发去外院,哼,人家一片苦心,爷倒是当牛肝马肺了。”

凌峰拂了袖子,不悦道,“就你歪理多,方有昌家的事儿不提,可爷我回来都这么久了,怎么连口热茶都没有?”目光谴责地望着徐璐,“这就是你的贤惠?”

徐璐翻翻白眼,拿着描金小圆扇扇着风,“天气这么热,谁还吃得下热茶?凉茶有,自己倒呗。”她坐在几子旁,身子靠在秋香­色­的大蟒枕上,动也不动,“人家也真的好累好累的,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又没挑肩扛担,怎么就累了?”

“咱们马上就要进京了,去外头采买了特产,准备带回京去分送给长辈亲友。爷名单上的那些人家,我全都有份,到今天才全部采买齐全。库房的物品需得整理记档运回京城,下人们是留是谴,也得我拍板作主。此去京城,走水路大约要走三五日,爷的护卫和私兵就有上千余人马,还有一道跟进京的人,也有百十个。爷还有六匹宝马,也得妥善照顾。还有爷养的那群幕僚,人家也是拖家带口的,也得妥善安排。这两日我虽一直呆在屋子里,可也没得过空闲。爷的那些幕僚家眷,我全各一见过了,一部份全决定跟着咱们一道进京,我又还得另外安排船只,安排沿路的食宿。有一部份人愿意留在本地,我又还得妥善安排他们的后路。毕竟人家也帮过爷不少忙,也得有始有终才成。还有那些为了保护爷而弄得身残手疾的,也得妥善安排。我仔细想过了,光给银子也不是办法,至少得让他们掌握一技之长,有自力更生的本事才不至于成为爷一辈子的负担。这些人可不少,拖家带口的,也有百十来人,一个个安排下去,也得费些功夫呢……唉,口好渴,忙活了一整天,连口水都没来得及渴呢……”看凌峰面上已不再有抬杠神­色­,徐璐得寸进尺的­性­格又冒了出来。

凌峰被她这么一大堆的话几乎绕晕了过去,想想也是,他只顾着安排外头各处产业,与朱开明交割公务,与下属官员聚首喝送别宴,其余事儿全一股脑丢给徐璐,想来也确实辛苦的,于是赶紧给她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夫人请用茶,夫人辛苦了。”

徐璐接过,小喝了口,赶紧把茶杯递给他,“没听家里的老人说过么,小日了来了不能吃凉的。会肚子疼的。”她全是一派胡掐的,老人们确实提及过,小日子来了尽量少吃冰凉之物,这样才会快速­干­净。至于肚子痛倒是因人而异。她身子一向健康着呢,倒没有因来小日子来就闹过肚子痛,不过是故意治他罢了,让他知道女人的不易。

凌峰瞪她一眼,嘴里咕哝几句,尽管脸­色­不佳,不过仍是出去叫人拿热开水去了。

“一群饭桶,怎么服侍少夫人的?屋子里居然连个热开水都没备下,爷要你们何用?”抬杠不成,反而落得满身不是,凌峰在徐璐这儿没能占到上风,只好把气出在下人身上了。

徐璐­奸­计得逞,也懂得见好就收,赶紧说:“这也不怪她们,这些日子也忙坏了,跑进跑出,一会儿­干­这一会儿­干­那的,也够辛苦了。”

凌峰悻悻然地坐到徐璐身边,“都准备得怎样了?”

“差不多了,好些贵重大件的又不怎么用得着的全已打包运走了。送与各家各户的特产礼物也都打包好送去了码头。爷的爱马,以及书本也让信得过的整理妥当运走了。剩下的,就是房产地契以及一些无法带走的需如何处理,还得由爷拍板作主。”

凌峰又问了好些事宜,徐璐全都了然于胸,虽说有些事儿也没能安排得特别妥当,但以她这般年纪,就能安排得如此周到细致,也算是难得了。尤其得知她还亲自召见了那些幕僚家眷进府说话,并妥善安置好,更是心生感激。

徐璐从来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高尚情­操­,见凌峰面­色­柔和,又继续卖弄起她的辛苦来,凌峰哈哈大笑,“是是是,夫人辛苦了,为夫在这此谢过夫人。”

也不知怎么的,他从来不喜爱邀功的人,但徐璐的邀功却让他只有感动满足,却从无厌烦不耐,也不知她是妖­精­转世,还是他就吃她这一套。

凌峰神­色­柔和,虽没有明说,但动作间的亲昵还是让徐璐得意不已。

邀功希宠固然不怎么高尚,但也不能一味的默默付出。

好些贤妻总是默默地付出,却不知道求取相应的回报,这就养成了男人的理所当然。

虽说有句话叫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好些人就是不知道巷子里有美酒,这些美酒被掩埋,也不能全怪别人不识货,而是谁叫你一直藏在深巷子里?

而在默默付出扮贤惠的同时,又还得让男人知道自己的辛苦,这就是门技术活了。小时候徐璐便已深谱此道,施展起来,完全信手拈来,浑然天成。端得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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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京前的事儿还有不少,慢慢来哦,不要着急,一个一个地交代。

第210章 不想当主子的丫鬟不是好丫鬟

徐璐一向注意劳逸结合,虽说搬家确实劳累,人情往来也是件浩大工程,但只要眼光好,有统驭能力,只需把命令下放,自有得力管事帮着去完成,压根儿不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当然,必要的监管也是非常有必要的。加上赏罚分明,有功赏,有过罚,规矩大于人情的掌家理念,虽森冷无情了些,但效果却不是一般的好。

徐璐自认能够做到规矩大于人情,却也架不住底下人总爱把人情凌驾于规矩之上。通常遇上这样的事儿,她也颇为头痛。

鲁妈妈一脸诚恳地对徐璐道:“少夫人,方有昌家的虽有些错处,但好歹也看要看在方大娘的份上,给他们家些脸面罢。”

方大娘曾经服侍过凌峰早已过世的祖母,在凌家主子跟前,自来有脸面的。方大娘的儿子方有昌做事也还老实,并本分,就是这方大娘的儿媳­妇­却不怎么安份,以前仗着是先夫人杨氏的陪嫁身份,没少扯高气扬,后来杨氏没了后,这才开始夹着尾巴做人。后来徐璐进门之前,上下折腾一番,看在方大娘的面上,文妈妈还是把她安排去了厨房做了名油水丰厚的管事。

徐璐进门来,也看在文妈妈的份上,以及继室不好对元配嫡妻的人太过凉薄,也没有动过这方有昌家的,只是多了些监督,想来已成功敲打了她。但没想到,她的正常监督在方有昌家的眼里,反倒成了小气抠门专门刻薄并专门针对她。

徐璐不怒反笑,当下就撸了她的差事,“还真让你说对了,我就是小气抠门刻薄,见不得奴才公然占主子的便宜。你若是不服,就回京向侯爷夫人告我吧,说我自私小气,不让你中饱私囊。”

撸了方有昌家的差事后,徐璐迅速果断地把厨房里的副管事升为正管事,整整两个月,不再安排方有昌家的差事。

方家也是凌家经年的老人了,多少也累积了些财富,方有昌在外院也有差事在身,方有昌家的就算不做差事,也大可靠着男人养活,又仗势着自己的婆母方大娘是凌家最有脸面的下人,心想等回京后,就让婆母好生在侯爷夫人面前告徐璐一状。但没想到这回凌峰即将回京,而在进京的下人名单中,并没有方有昌一家子,方有昌家的这才坐不住了。赶紧跪在徐璐面前服软。

徐璐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方有昌家的,只是淡淡地看着文妈妈。

“妈妈的意思是,方大娘在凌家很有脸面,她儿媳­妇­犯了错处,我这个少夫人也该看在方大娘的份上,恕了方有昌家的?”

鲁妈妈委婉地道:“方有昌家的确实不像话,少夫人怎么罚她也不为过。可少夫人好歹也要看在方大娘侍奉过老太夫人的份上,多少给些面子罢,不然回去后夫人问起来,大家面上也不好看。”

一旁的葛妈妈在媳­妇­的眼神暗示下,上前一步,笑道:“唉哟,鲁妈妈,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方有昌家的再是体面,可犯了错误的人,本来就该罚。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儿。没道理就可以仗着有后台就可以凌驾于规矩之上。那少夫人还掌什么家,当什么主母?­干­脆让有脸面的奴才当得了。”

鲁妈妈滞了滞,又飞快地看了方有昌家的,说:“可是方大娘好歹也是侍奉过老太夫人的,连侯爷夫人都要礼遇三分。这方有昌家的又是先夫人的陪嫁,少夫人若是处罚了她,咱们知情的人倒没什么,不知情的还以为少夫人容不下先夫人留下的老人呢,这对少夫人的名声可是不好的,奴婢也是为了少夫人的名声着想呀。”

徐璐心头怒火翻天,冷冷地盯着鲁妈妈:“以你的意思,为了我的名声着想,敢情我连安排奴才差事的权利都没了。”

鲁妈妈赶紧说:“不不不,少夫人误会了,奴婢可没有这个意思……”

徐璐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这府里究竟谁才是少夫人?你鲁妈妈么?”

鲁妈妈见徐璐脸面带煞,额上淌出冷汗来,“少夫人息怒,您真的误会奴婢了。奴婢的意思是,方有昌家的是先夫人的陪嫁,少夫人就算要处罚她,也要慎之又慎,以免名声有污。”

“哦,为了我的名声着想,我还得把一个贪墨刁钻的奴才当菩萨供着了?敢情方有昌家的是尊贵的玉瓶儿,我还碰不得了?”徐璐重重放下茶盏,粉面含煞,“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奴才们有功则赏,有过则罚。管他是天王老子都没条件可讲。若人人都像你这般,那我大庆朝还设什么律法?全靠人情就可以治国了。”

葛妈妈见机不可失,赶紧又道:“少夫人说得极是。虽说方有昌家的身份不一般,可再厉害,也只是个奴才。做奴才的做了错事,就该受罚。没道理仗着身份贵重,就让主子牵就的。当我们少夫人这个主母是摆设么?”她见徐璐眼带赞赏,更是抖擞着­精­神,斜眼看着鲁妈妈,“我说鲁妈妈,你也是咱们府里的老人了,怎的还这么的没个轻重?不说方有昌家本来就犯了错,就算没有错,少夫人不让她进京也自有少夫人的道理,咱们做奴才的领命就是了。还敢跑来找少夫人理论,这倒不是做奴才,可是来做祖宗了。”

徐璐适时地冷哼一声,“葛妈妈这话说得好,若奴才们个个都像你一样,那我可就轻省多了。”

葛妈妈恭身道:“少夫人过奖了,做奴才本来就要有做奴才的分寸,若一个个都仗着在主子跟前有脸面就得寸进尺,那还了得?”她看了鲁妈妈和方有家的一眼,二人俱都怨毒地盯着自己,不由话锋一转,“也亏得少夫人仁慈,若换作世子爷,啧啧啧……”

徐璐微微一笑,“罢了,既然鲁妈妈觉得我没资格留下这方有昌家的,那就让世子爷来定夺吧。”她挥挥手,一脸倦­色­,“我乏了,你们都下去吧。我也要去休息了。”说着娉娉起身,飘然离开偏厅。

方有昌家的和鲁妈妈这才惊恐起来,尤其是方有家的,赶紧叩头叫道:“少夫人息怒,都是奴婢猪油糊了心,不该存了不该有的想法。奴婢听少夫人的吩咐就留在泉州看守屋子吧。还请少夫人慈悲,千万要在爷面前给奴婢留两分体而。”

徐璐充耳不闻,鲁妈妈这时候也慌了,她可是瞧出了徐璐对自己也恼了,这可不成的,她素来知道这位少夫人的脾气,一旦惹她厌了,必定弃之不用。她好歹也是府里经年的老人了,若被主子抛弃不用,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痛苦,于是赶紧奔上前去,葛妈妈很是乖觉,赶紧拉住她,大声道:“唉哟,鲁妈妈,你这要­干­什么呀?少夫人可是早就立过规矩了,衡芜院的二道门,不经主子同意,任何人都是不得闯入的。你也别总是仗着自己有几分脸面,就可以忘掉主子的规矩。”

……

“少夫人,跟随回京的下人已拟好了。”文妈妈抱着册子,一一念了些要跟着进京的那几房人家,“……方有昌夫­妇­和庞大海夫­妇­一道留下来,专门看顾宅院,孟良成和赵东阳留下来护守院子,以防屑小欺凌。其余人马,本地买来的那几个丫头,有几个是可造之才,奴婢已私自把她们的名单添了上去,请少夫人示下。”说着把册子双手递了过去。

趁着递册子过去的时候,文妈妈暗自打量了徐璐,今日的徐璐穿着一袭水蓝­色­绫段长衫,白底绣彩­色­梅花曲裾,绣花腰封,头梳桃心髻,Сhā着枚金托底镶红宝石点翠口含红珊瑚珠的凤钗,桃腮粉面,眼含秋波,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都能看到一张娇好圆润晶莹生辉的面容。

文妈妈暗赞不已,别人家的夫人­奶­­奶­,是越活越难看,她家的少夫人却是越过越滋润,越来越美。怪不得当初姑­奶­­奶­在第一眼瞧了后,就说这位少夫人是有福气的,果断重金下娉。

如今瞧着,少夫人确实是有福气的,自从她嫁进来后,世子爷的脾气可比以往随和多了,人也越发­精­神,看着凌峰每日神清气爽地出门,文妈妈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少夫人确实是位福妻,唯一的缺点就是为人懒散,不大爱出门,却也瑕不掩瑜,少夫人懒归懒,但心眼可不缺,一边懒散的同时还能一边把家管好,一边做爷们的贤内助,里里外外打点得妥贴,行这便是本事了。

徐璐看了下随同进京的几房人员,以及一二三等丫头,略略扫了眼,说:“只留方有昌夫­妇­有庞东海夫­妇­,是不是有点儿少?”

文妈妈说:“不少了,我还留了二十多个粗役下人供他们使唤,想来也足够了。”

留下来的两户人家,他们的孩子却要一道带回京的,这其中的懊妙,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徐璐略过不提,指着鲁妈妈的名字,“这处宅子可不小,只留这两房人家,是少了,再把鲁妈妈这一房留下来吧,鲁妈妈与方有昌家的自来要好,把他们安排到一块,日后也不至于寂寞了。”

文妈妈嘴巴张了张,不过看着徐璐娇好粉­嫩­的面容,求情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罢了,鲁妈妈那个蠢如牛的老货,别的不去求情,偏跑去替方有昌的说情,还拿侯爷夫人以及先夫人作要胁,难怪一向温和的少夫人要发怒。

“少夫人果然宽厚体贴,那就留下这鲁妈妈吧,想来她会很高兴留在泉州的。”文妈妈从善如流地说了下,然后又迟疑了下,“少夫人可还记得那个秋韵?”

徐璐记忆好着呢,当然知道秋韵是何许人,但一想到这秋韵最近的所作所为,又哭笑不得,故作思考了下,这才道:“还有些印像,怎么了?”

文妈妈道:“那秋韵进府时日短,规矩也学不好,又没个像样的一技之长,我早已把她刷下,可经不住这成日对我死缠烂打,这不,为了让老奴回心转意,三番五次过来给我洗头洗脸,少夫人还别说,这丫头做粗活不怎样,可做这些活儿倒是有两手。老奴被她服侍得很舒服,这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所以,就,就只能请少夫人看在奴才的薄面上,通融一二。”

徐璐挑了挑眉,“这丫头真会洗头洗脸?”

文妈妈狠狠点头,“是呢,不但如此,还会美容美发什么的。”她指着自己的脸,文妈妈保养还是不错了,五十来岁的年纪,并不显老,看上去富态而圆润,脸胖的人,皱纹倒不显多,看起来比那些同年纪的官夫人还要年轻些许。

仔细一看,才发现文妈妈脸上涂了一层白粉,双­唇­也上了­唇­脂,看起来比平时确实要白净些。

“那秋韵洗头洗脸还真满舒服的,让我躺在春凳上,就那样让我躺着洗头,不但洗得­干­­干­净净,还特别舒适。脸都不会打湿半分。洗了后还给我按摩头和脸,按了后特别舒服,这些日子天天给我按摩,绉纹都变少了。”

看来,那秋韵为了想一道跟进京,可没少在文妈妈身上下功夫,一向不多话的文妈妈居然难得地说了一大箩筐的话。

徐璐淡淡一笑,“她在京城非亲非故,为何非要进京呢?”

“她说想进京瞧瞧京城的繁华,开开眼界。”

“这话你也信?”

文妈妈老脸一红,“信不信都没什么的,最主要的,那丫头的身契都捏在少夫人手上,还怕她翻出风浪不成?”

徐璐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那秋韵有些小聪明,又爱卖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才气与众不同似的,半夜三更不睡,跑起来吹笛子,弦律倒是优美,可惜让她吹得结结巴巴的,半分音韵也无,反弄得大家睡不着觉。葛妈妈狠狠收拾了顿后,老实了没两天,又开始唱起歌来,歌词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弦律也好,虽然毫无诗境,却也押韵,如今连徐璐都会哼上两句“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然后唱给凌峰听,反被他压在床上收拾了一顿,说是“­淫­词艳音”堂堂良家­妇­女,贵族夫人,哪能唱这些让人侧目的歌来。

当时她还不服气,反驳了两句,凌峰大怒,指着她斥责她:“这种­淫­靡之音,也只有出现在那些娼馆里。你堂堂官家夫人,听听就是了,但不许唱出来,哼,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在嫁我之前,还曾与别的男人山盟海誓呢。”

徐璐吐吐舌头,赶紧说是听别人唱的,她觉得弦律很是凄美动人,就下意识地唱了出来。

凌峰却皱着眉说:“这阵子你一直呆在家中,从哪听来的?”

徐璐只好说了实话,凌峰大怒,拍案而起,“放肆,大胆,一个丫环,居然在内宅里唱这种­淫­靡之音,带坏主母,这还了得?”就要吩咐人去把秋韵掌嘴。徐璐赶紧制止道:“爷息怒,那秋韵也不是专唱这种曲子的,人家也有唱别的,呃,比如励志的,嗯,让我想想,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这个也不错嘛。可能鼓舞人心了。”

凌峰脸­色­依然不善,哼了哼说:“区区个丫鬟,居然还有这般雄心壮志,还当什么丫鬟?直接当皇后得了,要是带坏了其他下人怎么办?”

徐璐愕然地瞪他,讷讷地道:“丫鬟又怎么了?丫鬟就不许有雄心壮志?”小时候,她也还梦想觅个如意郎君,佣仆成群,威风显摆呢。

凌峰冷哼一声,“站在主子立场,这种丫鬟并非好事,有大志者并非不好,可一个奴才,却是万万不妥了。”

“怎会不妥呢?我还听嬷嬷们私下里与我讲,这丫头还曾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呢。”

凌峰沉吟片刻,忽然冷笑连连,击掌,“这话原则上是对的,但一心想当将军的士兵肯定不是好士兵。”

徐璐茫然,“这是为何?有奋斗目标不好么?”

凌峰哂笑一声,“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固然不是好士兵,但是当不好士兵的士兵绝对当不好将军。”

徐璐茫然,在心里品味着凌峰的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爷这话满有道理的。”

凌峰又说:“那秋韵不可再留,否则将来必酿大祸。”

“何以见得?”

凌峰忽然怒拍了桌子,怒声道:“往日里你可是聪明不可一世,怎的这时候却这般糊涂?一个丫鬟居然说得出这种话来,那么也可以引申为,不想当丫鬟的不是好丫鬟,那么她想当什么?咱们府里除了丫鬟就是主子,她不想当丫鬟,可是想当主子?”

徐璐半开玩笑地道:“那也未为不可呀,这秋韵长得还颇有姿­色­呢。”

凌峰气得指着徐璐,“你”了声,星眸­精­光大湛,恨恨地道:“我就不信,你当真不知道她的伎俩。”

徐璐无耐地摊摊手,“大概,人家想当姨娘吧,姨娘也算是半个主子。”

凌峰冷笑着接过话,“不想当主母的姨娘,不是好姨娘。”然后看了她一眼,“好个壮志凌芸的丫鬟,你倒是好眼光。”

徐璐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凌峰得意一笑,捏了她肥嘟嘟的脸颊,“笨死了,我怎么娶了这么个笨婆娘。”在徐璐气恼的目光下,他站起身,背负着双手,踱着沉稳的步伐,来到门口,扬声道:“去通知掌院执事,把那秋韵给爷掌二十嘴巴。我凌家世代清誉,可不能让她的哀乐艳词给毁了。”

今夜值守的是稻香,赶紧低声称喏,凌峰又道:“念在她是夫人带回来的,这回就从轻发落,若再有下回,立即杖毙罢。”

那秋韵被打了二十嘴巴,足足养了二十余日方才好转,之后果然不敢再唱,据葛长青家的讲,秋韵自那回被掌嘴后,就安份下来了,也不嫌外院浆洗房的活儿繁累不会做了。

没有人知道,在凌峰下达对秋韵掌嘴的命令时,徐璐可是捂着­唇­差点就笑出声来的。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固然不是好士兵,但一心想当将军却忘却本份的士兵,也绝对当不好将军,秋韵今天吹凄美哀婉的笛子,明日唱悲伤哀艳的歌,后日又吟诗颂词,她究竟想­干­什么?是想告诉所有人,还是告诉她这个主母,她这么的有才华,不该被埋没?应该在更高的舞台上大展长才?还是告诉凌峰,赶紧来与她畅谈歌赋心得?

真是不知所谓,就算你在做丫鬟之前是大庆朝有名的才女,但在做了丫鬟后,就该知道低调二字。这么的张扬,司马昭之心,当她这个主母是死人呀!

当秋韵在半夜三更还在吹那凄凉婉转的笛子时,徐璐就想收拾她了。不过她素来知道,如果借凌峰之手教训她,收到的效果绝对事半功倍,这才隐忍了许久。如今总算一举打击了她那自以为有才华就该被主人家礼遇善待的不知所谓的心思,也算是水到渠成。秋韵是可怜的靠主母垂怜才没被赶出去的小小丫鬟,她则是大度慈悲的当家主母。而凌峰则是不解风情,辣手摧花,冷血无情的男主子。

“最近,那丫头可安份?”徐璐收回心神,淡淡地笑文妈妈。

第211章 亏了

文妈妈也扬起淡淡的笑意来,“上回葛长青家的可没手下留情,秋韵顶着那张肿脸可是顶了半个月。更何况,这阵子也没少听说爷在外头的名声,以及曾经的丰功伟绩。朝阳轩还有两位如花似玉塞仙子的妾,她除了安份外,还有别的出路么?”

一语双关呀!

徐璐愉悦地笑了起来,“那,她的手艺如何?”

“说句实在的,虽然不喜她那么点让人笑破肚肠的心机,不过一双巧手还真没得说。所以奴婢觉得,这丫头虽然心有些大,但这阵子想来已被现实击碎。只要少夫人再好生调教一番,将来可替少夫人分忧,也未为不可。”

徐璐沉吟半响,又问:“这丫头品­性­如何?”

文妈妈也想了想,说:“还成,虽说有些心高气傲,还有些小心思,不过也不似那种狠毒之人。”末了又加了句,“就是特别的没规矩。葛长青家的可没少罚她,如今总算像些模样了。”

想到已接连两次向自己告状的葛长青家的,徐璐笑了起来,“难为葛这长青家的了。罢了,即然妈妈也觉得这丫头可用,那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得知自己已被少夫人恩准带入京城,秋韵兴奋得一夜都没睡。望着自己因天天洗衣裳而变得粗糙的手,暗自委屈着。府里的主子实在有眼无珠,居然这样待她,并暗自发誓,相信京城的男子绝对比这个凌峰有眼光,迟早会发现她的内在美的。她坚信,人定能胜天。

只要进了京,一定会有适合自己的舞台等着自己。

那个该死的凌峰,可真够没品味的,她唱的歌动听又优美,每个人听了都忍不住还想听二回,唯独这人,居然派人来掌她的嘴,真真是被封建礼教洗礼毒害的老古董。哼,迟早有一天他会后悔这样待她的。

虽然痛恨凌峰这个渣男,但梁秋韵对徐璐还是很感激的,觉得这个主母也太可怜了,那么美丽善良温柔,居然嫁了这么个不解风情冷酷严厉又古板守旧的臭男人,屋子里还养着两个貌美小妾,温柔善良的背后,估计也是一箩筐的泪水吧。

人情似水,冷暖自知。

凌峰的解职进京,让徐璐陡然少了一半的应酬。好些官员都跑去应酬新来的督抚朱开明去了。尽管凌峰进京还有可能高升,但县官不如现管,官场上的交情,莫过如此了。

一身宝蓝亮缎长襟沙衫,下身青蓝­色­马面裙的龙香盈,一脸忧心肿肿地对徐璐道:“我听说,章家前阵子使了些银子,又走了新任督抚的关系,把章朝阳从岭南之地放了回来。那起子混账东西,我还听人说,他曾在人前放言,如今表妹夫已不再是福建督抚,看我还能得瑟多久。”她抹着泪道,“那没脸的混账,还说过不了多久就要来找我算账,给我点颜­色­瞧瞧,让我见识他章家的厉害。”

徐璐放下茶盏,安慰道:“表姐不必忧心,姓章的也不过是嘴上呈功夫罢了。你表妹夫虽说已卸任督抚,但与新任督抚的朱家,交情匪浅。哦,我还忘了,我一个表妹,已是朱家的五­奶­­奶­。凌家与朱家如今已是实打实的姻亲。章家又算得什么,要门路没门路,要银钱没银钱。”

龙香盈将信将疑,“既然如此,可那新任督抚为何要把章朝阳放回来?姓章的可是口口声声说章家与朱家是姻亲呢。”

“若真是姻亲,早在当初被朱清河收拾的时候,就该亮出来,而不是等到现在。我想,姻亲或许是真,但并非近亲。”这阵子凌家与朱家虽没再往来,但今日我送你两斤茶,明日他送我坛子酒,关系还是处得满近的,徐璐并不担心朱家会为了一个章家而得罪凌峰,于是温言安抚道:“我派人去探个究竟吧。表姐也莫心慌,你和章朝阳可是在官府走了义绝程序的,他若是敢欺上门来,你大可报官。本地知府刘向东也不是吃素的。”

龙香盈脸­色­稍微好转,但依然忧心忡忡,“刘向东虽然是本地父母官,可再大也大不过朱家呀。”

徐璐淡道:“官再大,也要大个理字。”朱家是后妃一族,以前就是江南有名的望族世家,到后来的勋贵,再到如今的封疆大吏,一般官员确实畏之如虎,也不能怪龙香盈满面忧心。

龙香盈走后,徐璐就赶紧派人去打听章家与朱家的事儿,消息还未反馈回来,朱家就下了贴子来,邀凌峰徐璐夫­妇­明日过府一叙。

“老爷在泉州人生地不熟,多亏了姐夫鼎力相帮,这才使得老爷能在短时日内在泉州打开新局面。明日我家老爷即将举行一场席筵,泉州城大小官员全都受邀。原本夫人还要亲自前来邀请表姐,耐何夫人锁事缠身,所只好差我前来,还望表姐拔冗光顾。”华瑛,如今的朱家五­奶­­奶­对徐璐如是说。

而华瑛嘴里的夫人,则是朱开明之妻,华瑛的婆母。

徐璐听得一愣,“你婆婆也来了?怎的那日没有见到?”她明明听凌峰说过,朱开明赴任福建,并未带朱夫人一同前往的,却带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妾跟随。朱夫人则在京城侍奉朱老夫人。

华瑛没好气地道:“才到没几天呢。”她看了徐璐一眼,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婆母的事儿告诉徐璐,但徐璐已埋怨道:“既然早就来了,那为何表妹不早早通知我呢,我好去拜访呀。”官场上的礼节是非常讲究的,朱夫人与徐璐虽然相差了两个品秩,却是长辈身份,确实得去拜访的。

华瑛愣了下,说:“表姐与她又不熟,你去拜访她做什么?”

徐璐板下脸来:“表妹这话可就错了,不说朱家与凌家自来就交好,单说朱夫人的身份和品秩,我就该去拜访的。更何况,因表妹的缘故,朱家凌家又是姻亲,更该走动才是。”

华讪嘴巴张了张,忽然拍了额头,讪讪地说:“哎,表姐勿怪,我,我确实没有想到这些。”

徐璐见状,这才明白过来,并非华瑛不让她去拜见她婆母,而是这丫头压根就没有想过官场上的人情往来。

徐璐顺了口气,说:“你我表姐妹一场,有些话,虽然不好听,但我仍要说你两句。官场上的礼节来往,万万不可疏漏。否则,轻则落得埋怨,重则让人以为你傲慢,故意轻怠人家。我虽与你婆母没见过面,但大家已成为姻亲,又都是京城来的,自该走动才是。就算不亲自登门拜访,也要差人问侯两句,以表心意,哪有不认识人家就不理会的道理。”

华瑛低下头来,讷讷道:“今日听表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她捏着帕子,有些扭捏,又有些难为情,“表姐虽只比我大一岁,人情世故却比我老练多了。那日也多亏了表姐,若非表姐提醒我,我到现在还是只井底之蛙。以为嫁进高门就可以睥睨一切,现在才知道,那时候的我,是多么的可笑。”

徐璐略有意外,究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这丫头真的忽然想通了。“姐妹间,还客气什么,我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只要表妹不嫌我话多就好。”

华瑛赶紧说:“哪会呢,表姐再是明事理不过了,你表妹夫也时常让我多亲近表姐,保证没坏处。”

徐璐故意嗔道:“也还多亏了表妹夫,若非如此,你还不会来认我这个表姐罢?”

华瑛赶紧摆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感而发,论人情世故,你妹夫比我明白多了。以前我是真真的不懂事,做了好些幼稚的事,也亏得表姐不与我计较。”

“自家姐妹,还客气什么。对了,你婆母明日宴客,你怎的还有空到我这儿来?”

华瑛脸­色­滞了下,她迟凝了会,这才闷声闷气地道:“我倒也想帮忙的,可夫人可能­干­了,哪有我Сhā手的份。”

徐璐略皱了眉头,说:“既如此,那你就更该跟在一旁好生学习才是,将来轮到表妹自己当家作主了,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华瑛修剪­精­致的眉毛高高扬起,似有不屑之意,不过最后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低地表示,“我知道了。”

徐璐估摸着,华瑛与她的婆母应该不合拍,但她才与华瑛“合好如初”,她的私事儿自己也不好过问,以免落了个“幸灾乐祸”的名声。

姐妹俩又说了会子无关痛痒的话,徐璐这才把话题转到章家身上。“我一个表姐,娘家与表妹还是同一个地方的,姓龙,表妹应该有印像吧?”

华瑛点头,“我知道,龙家二小姐嘛,今年开年,就与莆田的章朝阳义绝了,带了两个女儿自立门户,在福州可是传得人尽皆知呢。”

徐璐说:“章家强行霸占我表姐的嫁妆,那章朝阳又行宠妾灭妻之事,被莆田知县朱清河抓了个正着,大怒之下,撸了章朝阳的功名,打了板子发配岭南,原本徒十年。可我表姐昨日却来与我说,章朝阳走了朱家的门路,早早就回了莆田。听闻章家与朱家还是姻亲,表妹嫁到朱家也有些时日了,可知道朱家是否真有章家这门亲戚?”

“章家?”华瑛茫然,“没听说过朱家在福建还有这么一门姻亲呀。”

“那章朝阳被放了回来,四处打着朱家的招牌,听说在当地可威风了。还曾扬言要让朱清河丢官罢职,以报打板子发配之仇。若与朱家没关系,他也没那个胆子了。”

华瑛脸­色­豁然一变,“还有这等事?”

徐璐点点头,“若非如此,我那表姐也不会如惊弓之鸟,天天找我寻安慰了。”

华瑛说:“这事儿我还真不知情,这样吧,我现在就回去问问你妹夫章家的俱体情况。”

华瑛临走前,忽然又对徐璐说,“明日表姐可得早些来,我在家等你。”

徐璐点头,“那是自然。”

华瑛顿了下,又低声道:“我那个婆母,明年才满三十二岁。”

徐璐愣了下,很快就明白过来,以朱开明和朱家兄弟的年纪,朱夫人应该只是朱开明的继室罢,难怪华瑛对这个婆母不怎么恭敬。

朱家身为新任一省长官,来到泉州也有半个多月,这回宴请泉州城的大小官员,自然是正式向大家宣布福建即将步入朱开明时代。

身为前任的凌峰,对于这样的席筵,是可去可不去的,但因凌峰与朱家交情友好,又是姻亲,自是该前去捧场。对朱开明,对凌峰来说,那是共赢的局面。

“朱夫人是继室,膝下只有一女,今年十四岁,并未带过来,而是留在京里。这就奇怪了,她既然随朱伯爷来福建,为何不把闺女也一道带来呢?”女孩子不比男儿身,十四岁的年纪,就该找婆家了。就算已说好了亲事,当娘的也得早早给女儿准备嫁妆事宜,而不是丢下女儿随丈夫赴任。

凌峰淡道:“我听人说,朱夫人是个大美人儿,她闺女酷似她,想必是留着有大造化的,哪瞧得起地方上的青年才俊?”

徐璐已习惯了凌峰说一半留一半的说话方式,举一反三地道:“朱贵妃已是贵妃尊位,不过总会有­色­衰爱驰的那一日,朱家早些未雨绸缪也好。”

凌峰满意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得对,朱夫人就是这个意。”

从凌峰嘴里得知,朱开明这位继室夫人,娘家姓李,李氏不止生得美,人家家世也是很不错的,祖父还曾做过阁老,只是时日不长,从礼部尚书入阁,只做了半年阁老,就因病去世。先帝仍然给了几分薄面,恩荫其子,也就是朱夫人的大伯,如今是三品礼部侍郎。朱夫人的父亲却只是顺天府主薄,小小的五品官儿,虽然小有实权,但在高官云集的京城,落进水里都没一丝声响儿。

但不管如何,朱夫人确实是官宦世家千金,以嫡女身份嫁给朱开明,虽算不得高攀。但也证明,李家的外强中­干­。

“李家靠与朱家联姻,半只脚挤进了京城的三等贵族圈子里。朱家也得到了实处,那就是朱夫人生了个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朱丽娟,以朱丽娟的美貌,用来联姻,倒也可攻可守,也算是各有助益吧。”

徐璐点点头,嘲笑着说:“你们这些权贵人物,为了光耀门楣,连自己的婚姻都要算计。”虽然联姻能够迅速壮大自己,但连枕边人都要靠算计,人生又何来的乐趣可言?

凌峰看她一眼,笑道:“你没有尝过权利的滋味,那可真是识味知髓,只要尝过了其中滋味,很少有人能够坦然处之。”

“那你呢,是否也是如此。”

凌峰耸耸肩,语气淡然,“就好比你们女人不可一日无钱,我们男人也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是同个道理。”

徐璐点头,“那也是。”她忽然又苦恼起来,“朱家娶朱夫人,是因为需要有个贤内助帮着打理内宅。李家嫁女,也是为了搭上朱家,迈入贵族圈子里。朱家以伯爵之尊,娶表妹为儿媳­妇­,也是冲着华家在福建商圈的本事。朱家还只是伯爵之尊,偿且要进行联姻。爷堂堂侯府世子,怎么就不学学人家呢?”

因为走得早,朱府离凌府也不算远,马车大半个时辰便可抵达,所以马儿跑得并不快,一直以轻缓的小跑步跑着。凌峰四仰八叉地斜躺在柔软的褥子上,双手枕头后脑勺,斜她一眼,“让你这么一说,我确实亏了。”

徐璐目露凶光作势捶他,不过其力量也只能捶死一只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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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多写些呀,耐何水平有限,肚子里就这么点笔墨,实在写不快呀。

第222章 牛,果真牛!

放心,我不会让你亏本的,我会对你好的。”

男人表情怀疑,徐璐大怒,掐他一把,低吼道:“别不知足了,娶了我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凌峰冽­唇­一笑,“是,娶了你,是为夫这辈子最大的收获。”

徐璐面­色­好转,哼了哼,“这还差不多。”面上说得自信,但她内心里依然还是有些彷惶,不过她到底是乐观之人,尽管偶尔会有这般想法,却不会自艾自怨地钻牛角尖。

一番嘻闹打趣,不知不觉中,已抵达朱府。

本朝明文规定,外放官员,不得在当地置办房产,主要是为了抵制官商勾结,或贪污*发生,并抑制过高房价(表怀疑,古代确实有炒房团,也有房产限购令。苏东坡这个声名显赫的大文豪,在京城也买不起房屋的。)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朱家有钱有权,哪瞧得起督抚官衙,最终借住在朱夫人一个姨母家中。

只是那个亲戚出手也太大方了,一出手就是一幢五进五出的豪宅。

“朱夫人有位表姨住在泉州,也是世代经商,家中颇有财帛。送一幢宅院与朱家也无可厚非。”面对徐璐的质疑,凌身轻描淡写地解释着。

徐璐想了想,忽然瞠目,“章家对外声称与朱家是姻亲,那应该是朱夫人那边的亲戚吧?”

凌峰刚开始还不清楚章家何许人物,后来让徐璐解释一番后,这才点头,“是,章家夫人与朱夫人是一表三千里的亲戚。朱夫人擅爱弄权,最爱讲排场,又好大喜功,想来章朝阳能够发还本籍,应该是朱夫人的功劳。”

朱夫人嫁入伯爵之家,又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肯定会生出诸多冒头,她为人又好大喜功,章家求上门去,为了显摆自己的能耐,肯定是不遗余力相帮,这也说得过去。倒并不是朱家有意与凌家打擂台。

云鬓高挽,饰五尾大挂凤钗,一身大红­色­缕金百子穿花提花绸缎夏衣,下身桔红­色­洋绉挑金线绣裙,胸前戴着赤金蟠螭项圈的朱夫人,给徐璐第一印像就是,这人确实美。无论是穿衣打扮,无不­精­致绝论,五官也生得美,上挑的丹眼眼,吊梢眉,面若桃花,体态苗条而丰盈,鲜花着锦,光彩如丹阳高升,眼神伶俐,态势­精­­干­。

她身后立着削肩细腰,杏眼桃腮的华瑛,大红宝石红撒亮金牡丹斜襟丝绸夏衣,浅紫­色­刺绣梅花滚边对襟衣领,手上捏着方桃红绢质手绢,明丽至极。

不过依徐璐的眼光来看,镙金丝金纹链攒珠髻,赤金丹砂点翠朝阳挂珠钗的华瑛美则美矣,打扮也是极为出挑,但站在光彩夺目的朱夫人前,却完全被比了下去。

见徐璐到来,华瑛似是松了口气般,赶紧上前来挽着她的手,娇声道:“表姐总算来了,我都快望眼欲穿了。”

华瑛忽如其来的热情,让徐璐摸不着头脑,但见她神­色­不似作假,又按下了心思,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目光微转,这时候朱家确实来了不少人,俱都盛妆打扮。

“答应了我早些来,瞧瞧你,仍是摸到现在才来,等会子可得罚你三杯。”华瑛挽着徐璐的手不放,一边笑嘻嘻地往高座于首位上的朱夫人走去,“夫人,这是我表姐,安国侯世子夫人。”

朱夫人起身,两步上前,握着徐璐的手笑道:“唉哟哟,这便是峰儿在福建娶的媳­妇­?哎,果真是天仙般的人物,真真是从画里出来的。”

朱夫人身形高桃,比徐璐高上小半个头,手掌也大,徐璐一双肥嘟嘟圆润润的手完全被她包裹住。

近距离打量,这才发现,朱夫人确实生得美,肤白貌美,典型的瓜子脸,瑶鼻珠­唇­,未语先笑,笑起来眼角略有些细纹,但并不影响姣好的面容及丰盈苗条的体态,是徐璐生平见到过最为富贵的人物。

“朱夫人好,徐氏这厢有礼了。”徐璐收回双手,裣衽施礼。身姿不摇,珠钗不摆,动作行云流水,并不输给勋爵世家的任何名门闺秀。朱夫人看在眼里,遂收起了轻视之心。又见徐璐头梳攒珠髻,金线绞纹链垂下的三颗硕大南珠摇拽在额边,闪烁生辉,鬓边各两朵招展的玲珑蝴蝶珠花,正中赤金五彩七尾凤钗,身穿白底洋缎泥金五彩牡丹凤凰纹通袖桃心领子的丝绸夏衣,里头是梨黄­色­玫瑰滚粉边的抹胸,下身飘逸的淡紫­色­纱裙。面若桃花,白里透红,眼神纯亮,圆润娇憨中,又带着­精­录的飘逸优雅,胜似仙子。

朱夫人见过不少的美人儿,但徐璐这浑然天成的娇憨灵动,使得她本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这一看不打紧,简直就移不开眼。这徐璐也不见得有多美,可那圆润娇憨的脸盘儿,如婴儿般纯真姿态,使得朱夫人生生把心头的攀比之心压了下去。

招呼了徐璐入座后,朱夫人也跟着坐了下来,笑着道:“一直听老五媳­妇­提起你这个表姐,是如何的温柔郭厚,刚开始我还不肯相信,如今瞧了本尊,这才明白,这世上果真有仙子般的人物。”

徐璐害羞地低头浅笑,“夫人快别夸我了,在夫人面前,哪有我出头的份。”她抬起头来,仔细打量朱夫人,诚恳地道:“夫人才是我生平见过最美的。在您面前,原本还有些自信的我,瞬间被冲击得毫无招架之力,如今连嫉妒都生不起了。”

朱夫人哈哈一笑,指着徐璐对华瑛道:“看看你这位表姐,嘴儿可比你甜多了。虽说你这只是谦虚之辞,不过我听了仍是喜欢。唉,人老了,就爱听这些夸讲话。”

徐璐脸红微微地红了,又说:“夫人又爱打趣我了,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嘛。”

朱夫人又哈哈笑了起来,越发的高兴,华瑛也陪着笑脸,不时凑趣两句,加上其他官眷也时不是附和两句,倒也其乐融融。

正光气氛热之际,忽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来,“人长得美又有何用,一身的黑心烂肚,怪不得生不出儿子来,也是报应呢。”

徐璐大怒,这分明就是冲着她的,朝声音处望去,不由微缩了眸子,转头对朱夫人道:“此人是我表姐前夫的母亲,他们章家一大家子吃我表姐用我表姐的,把我表姐嫁妆用得差不多了,就借口表姐没能生下儿子为由,用我表姐的嫁妆娶了门贵妾,天天作贱我表姐,让贵妾住东厢房,把我表姐和侄女赶去下人房,若非我及时赶去章家,我表姐和两个侄女就要被章家人治死了。天可怜见的,那时我赶去章家,章家上下包括那贵妾穿的用的戴的全是我表姐的嫁妆,而我表姐却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骨瘦如柴,两个侄女儿也是面黄肌瘦,好不可怜。我那小侄女,才八个月大,却只能吃些粗糙的米糊,我那大侄女,小小年纪,就要洗衣做饭,­干­粗活,章家那贵妾却是穿金戴银,章夫人更是口声声指责表姐的不是。自与章家义绝那日起,我表姐就发誓,今生今世,绝不再见章家人。朱夫人,我自小与表姐感情甚笃,章家那般对待我表姐,也就是我的仇人。今日我在此郑重说一句,有她没有我,有我没有她,夫人您看着办吧。”然后老神在在地坐定身子,也不看任何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会儿看朱夫人,一会儿看章夫人,一会儿又看徐璐。但见章夫人面­色­青白,朱夫人脸­色­也不甚好看时,心头又冒出了熊熊坐观斗虎之乐。

章夫人身穿灰蓝­色­绘细花夏衣,头梳元宝髻,Сhā着枝扁凤金簪,她愤而起身,指着徐璐道:“小贱人快给我住口,这儿可不是由你撒野的地方,你以为你还是昔日的督抚夫人?今日我可是朱夫人的坐上宾,你又算得什么?识相的,赶紧夹着尾巴滚。回去告诉龙氏那贱人,乖乖的回到章家来,不然,我章家就要她好看。”

“放肆,我家少夫人堂堂朝廷一品诰命夫人,岂是你这老­妇­可以任意侮骂的?还不闭上你的臭嘴,否则,铁定治你簪越之罪。”桃红­色­夏衣,外罩石青缎面撒花比甲的沁香站了出来,厉声斥道。

章夫人脖子缩了缩,但一想到她已有表妹替她撑腰,朱家已是福建新任督抚,哪还惧怕徐璐,又把头高高昂起来。但到底不敢再呈口舌之快了。

徐璐看也不看章夫人,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朱夫人。

朱夫人吃受不过,强笑一声:“峰儿媳­妇­,我表姐再是和气不过的,哪会做出那种事?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表姐,你也是的,今儿抽了哪门子风,怎能与凌少夫人这般说话?还不快与凌少夫人陪个不是。”

章夫人­阴­阳怪气地道:“人家可是大贵人呢,可不会把我放眼里,赔礼也是白赔,说不定又要让官府捉我们去大牢。”她顿了下,又掩着­唇­吃吃地笑道:“哦,我倒是忘了,如今她可不是什么督抚夫人了。哪来的资格再让官府听令行事?”

朱夫人脸­色­一板,“表姐,你这是什么话?怎么越说越混了?还不赶紧与凌少夫人陪不是。”

徐璐站起身来,对朱夫人道:“朱夫人,这章家昔日对我表姐所作所为,人神共忿。我早已立过誓,永生永世绝不再多看一眼。夫人初到乍来,就算不知我的脾­性­,也该从我表妹嘴里知道事情经过。可夫人仍然让此人出现在我面前,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夫人的居心。看来,我与夫人是没缘份了。这就告辞罢。”

徐璐当场走人,边走边对身后的沁香道:“刚才那婆子当众辱骂我,你去赏她几个耳刮子,以儆效尤。”

沁香雄纠纠气昂昂地来到章夫人面前,章夫人又惊又怕,­色­厉内荏道,“你,你敢?我可是督抚夫人的客人。”

“啪啪啪啪……”众人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一共八个耳刮子,那章夫人被打得双颊红种,­唇­角流血,头发散乱。

沁香甩了甩手,冷冷地昂首离去。

屋子里鸦雀无声,眼睁睁地看着徐璐主仆从容离去的背影,纷纷在心里竖起大拇指,“牛!果真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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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春寒来袭,冷死啦。

第223章 就是不给脸

章夫人当扬被打,难堪羞怒,哭嚎道:“我不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让一个奴才秧子给打了,我不活了,表妹,人家可是不把你放眼里呀,你这个督抚夫人倒让人白叫了。”

朱夫人脸­色­非常不好看,当然,这样的情况,换作任何人也好看不起来。

华瑛犹豫了片刻,也提着裙子去追徐璐去了,“表姐,表姐,请留步,你和姐夫可是咱们家的贵客,你这么一走,姐夫怎么办?”

华瑛的话倒也提醒了朱夫人了,她身子猛地一颤,忽然想到了丈夫及整个朱家,对凌峰的看重和巴结,又想到丈夫的嘱托,脸­色­也变了,赶紧起身追了上去,“峰儿媳­妇­留步。”

朱夫人只追到厅堂口,见徐璐已不见人影,她又自恃身份,又要维护堂堂督抚夫人的面子,也不好再追出去,只好转身,讪讪地道:“这峰儿媳­妇­,到底年轻,气­性­可真大。”

章夫人哭嚎道:“表妹,你看到了吧,当着众多人的面就这么嚣张,人家可是没把你放眼里呢,说打就打。”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附和她,全沉默地看着朱夫人。

无台阶可下,朱夫人越发坐立难安,但仍然强笑道:“算了,峰儿媳­妇­到底年轻,有些气­性­也是有的。等她气消了,我再登门向她陪不是。表姐,你也真是的,唉,人家好歹也是朝廷诰命夫人,又岂是你能随便轻慢的?罢了,赶紧去上药吧,等伤好后,我再陪你一道去向峰儿媳­妇­陪罪。”等把羞怒交加的章夫人谴走后,朱夫人又道,“唉呀,刚才聊到哪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声打坡僵局,朱夫人见有台阶可下,赶紧与那人攀谈起来。

众人看得出来,朱夫人虽然面带笑容,但已没了当初的自在写意,显然徐璐给她的刺激并不小。

但没有人同情她,毕竟这章夫人确实不是东西,徐璐就算不再是督抚夫人,但仍是堂堂侯府世子夫人,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这朱夫人居然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表姐得罪徐璐,也不知这脑子是怎么生的。

“……表姐,你就这么一走,看那老货的脸­色­,我也是解气不已。可,好歹也要给我家老爷一点面子吧。”华瑛追上徐璐,小小声地道。这阵子她在公爹和丈夫那儿可是听了不少有关凌峰昔日的光辉事迹,在徐璐面前再也硬挺不起来。尤其凌峰进京后,极有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凌家与方家关系又好,更是得罪不起,直到如今,华瑛是真正抛下昔日成见,打定主意要与徐璐做一对感情甚好的姐妹花了。当然不容许婆母做出这样的蠢事。

徐璐淡淡地道:“丁是丁,卯是卯,这点我还能分辩清楚。并不关朱伯爷的事,可不能混为一谈。”

华瑛松了口气,又低声道:“那我等会子要怎么办?”自己的表姐受到婆母的冷遇难堪,她身为表妹的,总不至于装作若无其事吧,那样也太窝囊了。但俱体要怎么做,又一时没了主意。

徐璐也低声道:“你就借口身子不舒服,离席便是。”也就在这时候,她才明白了华瑛的心思,倒也欣慰。

果然,能把相互仇视的人重新走到一起,地位,利益当属第一功臣。

徐璐前脚回到家中,凌峰后脚也就跟了回来。徐璐讶然道:“爷怎么也回来了?”

凌峰淡道:“你都走了,我能不跟着走吗?”

徐璐说:“那不同的,我走我的,你吃你的酒呀,有何相­干­?爷怎的这么早就回来,朱家父子肯定会不高兴的。”

“他们当然会不高兴,不过不是针对咱们。”凌峰淡淡一笑,“我听稻香说,朱夫人拿章夫人来恶心你了?”

徐璐鼻子皱了皱,“我也不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那朱夫人也忒可气了。明知我与章家誓不两立,居然把章夫人放进来,还纵着她当场对我出言不逊。我若是不给点颜­色­瞧瞧,当我真是病猫呢。”

凌峰笑道:“你给的颜­色­就是提前走人?呵呵,这跟谁学的。”

徐璐横他一眼,“我提前离席,自然是向世人宣布,我对朱夫人不满了。她自该惦量惦量,为了一个章家就来得罪我,划算不划算。”

凌峰刮了她的鼻子,“这么有自信?”

她赶紧抱着她的手臂,得瑟至极,“那是,我本人没什么出挑的地方,但架不住我嫁了个厉害的男人呀。­妇­凭夫贵,她可以不把我放眼里,但绝对不敢不把爷放心上。”

凌峰哼了哼,“马屁功夫越发厉害了。”

“拍得舒服吗?”她眼睛眯起一线,一脸的媚意。

“不舒服。”

“那我就继续拍。”手掌在他结实有力的臀部上重重拍了下。

凌峰不妨她居然来这么一招,被打了正着,身子也晃了晃,目露凶光。徐璐笑着跑开了,在安全距离停下,冲他吐了舌头,“怎样,还需要我继续拍马屁吗?”

凌峰作势捉她,她赶紧闪开,可惜徐璐没有别人的良好身手,不妨旁边居然忤着个矮墩,被矮墩绊倒,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五体投地的下场,生生逼出了宝贵的珍珠眼泪。

“唉呀,好痛,痛死我了。”双手和膝盖着地,因天气仍然炎热,屋子里的地毯早就收了起来,地上全是冰冷坚硬的大理石,这么一摔,手腕骨痛得钻心,估计没有断,也伤了筋骨,膝盖也痛得钻心。徐璐毫无形像地哇哇大哭起来。

凌峰把她从地了抱了起来,放到床上,检查她那已变了形的手掌,微微动了下,徐璐又惊天动地叫了起来,“好痛,真的好痛,啊,痛痛痛痛……”从小到大,她意志力一向好,抗骂抗白眼都是顶顶不错的,但这副身子可是从未没有摔过打过,以至于毫无半分抗打抗摔的潜质,这回的痛楚,可没把她痛到骨子里。

凌峰检查了她的双手手腕,遗憾地道:“左手没事,右手大概伤到了筋骨吧。”他正要给她理骨头,但徐璐并不配合,因为太痛了,痛得她实在忍受不住。凌峰只好狠狠掐了她的脸颊,“哭什么,丑死了。”

他这力道可没控制,徐璐又痛得放声痛呼,忽然只听到“咔嚓”一声,凌峰已趁她转意注意力之际,迅速把她的右手手臂给矫正。徐璐痛呼一声,正要收回手,但手臂被他捏得紧紧的,“别动,就这样吧,已经好了。差一点就伤到骨头,看你以后还不小心。”

手腕确实没有刚才痛得狠了,但稍稍一动,又痛入骨髓,徐璐泪眼汪汪,“这可怎么办,

要多久才能复原?”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虽没伤到骨头,却伤了筋脉,少说也要养上一二十天吧。”

徐璐扁着­唇­。

凌峰给她上了药后,看着她肿了一圈的小手,斥责道:“活该,没那个金刚砧,就不要揽那个瓷器活。看,现世报来了吧?”

徐璐痛得呲牙冽嘴,自己都摔成这样了,他还说风凉话,气得用左手捶了他一拳,怒道:“人家都摔成这样了,你都不安慰人家。”

凌峰没好气地道:“安慰你就能减少痛苦么?那你教教我。”

“你!”徐璐气极,又打了他一拳,“讨厌死了,不理你了。”然后又低头揉了揉膝盖,刚开始痛得钻心,现在虽然好了些,但依然很痛,她撩了裙子,又挽起裤腿,立马就哭了起来,“看嘛,都青了,都要怪你。”

凌峰一脸冤枉,“怎么就怨我了?明明就是你自己不小心,能怨么?”

“就是因为躲你,才摔倒的。你要负责。”她又捶了他一拳,“你不是身手了得吗?怎么就不赶紧扶我一把?”

“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矣。”凌峰摇头晃脑。

对于徐璐摔得双膝红肿,凌峰虽然心痛,但嘴上依然不饶人,狠狠奚落了她一顿。但到了晚上,徐璐的反击就来了。

“手痛膝盖痛,今晚无法服侍爷了。还请爷多多包涵。”徐璐穿着亮紫­色­绣紫荆花的抹胸,露出整片雪白美背,以及大片胸前肌肤,春­色­诱­色­,锐不可挡。

她捏着薄裤,一溜烟地滚进被窝中,然后盖上裤子,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圆脸,在烛火映­射­下,更是出奇的白­嫩­,娇妍似仙子。

“晚安哦。”因为右手手臂不能动,她困难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床前的他。

凌峰看了缩在被子里的妻子,尽管看不到面容,但他敢肯定,这时候的她,脸上肯定是得意­奸­笑,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手臂受了伤,确实诸多不便,若是旁人,肯定要埋怨一番,但徐璐却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现实,因为,手臂伤了就不必侍候某人,再也不必每日装贤惠地给某人端茶倒水。某人洗澡的时候,她就不必再像丫鬟一样在一旁服侍了。

当然,还可以借着手臂受伤这个理由,正大光明拒绝华瑛的拜访。

“表妹,这事儿横竖与你并不相­干­,所以这事儿你压根不必掺和进来。你还是回去吧,就与朱伯爷说,我手臂受了伤,暂且不见客。”

华瑛的到来,徐璐并不意外,应该是受了朱夫人之命,来与她释前嫌的。但徐璐却觉得朱夫人也太拿架子了,明知章夫人与她之间的恩怨,还大赤赤地放章夫人进来,对她侮骂给她难堪,她若不还击回去,还真当是落翅的凤凰不如­鸡­呢。

不管朱夫人是否知道她与章家人的恩怨,但章夫人那般侮骂自己,朱夫人却没有任何表示,连半句解释挽回都没,足可证明这对表姐妹事先就是串通好了,要当场给她难堪的。所以她也没必要再给她脸面了。

第214章 后继发展

华瑛并没有被拒绝后的难堪,反正老神在在地道:“表姐的委屈我自是知道的,我自然要站在表姐这边的。可是,公爹昨晚就发话了,要我赶紧过来替夫人向表姐陪不是,昨日里夫人做得确实过了,我本不想来的,但公爹的吩咐,我不得不从,还请表姐见谅。”

她四处看了看,徐璐说:“能在屋子里服侍的都是信得过的,表妹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华瑛移了移身子,上半身靠在几子上,掩着­唇­压低了声音道,“昨日表姐走后,我也借口身子不适,回自己屋里歇着了。不过后来我听底下人讲,夫人这回面子可是丢大了,不止表姐当场给她没脸,表姐走后,好些夫人­奶­­奶­也没给她脸,吃了午饭都走好些个。总兵夫人和知府夫人还有右参议夫人以及左布政使司夫人更是连午饭都没吃就走了。”

如今的林骏,与凌峰尽释前嫌后,关系简直比哥们还要铁,知府刘向东早就与凌峰缴了投诚书,自是要站在徐璐这边。右参议夫人袁夫人,本就是京城人氏,凌峰即将回京,眼明人都知道该站在哪边。左布政使司杨夫人,出身庶族,能混到如今的高位,也多靠凌峰的提契,只要不是忘恩负义之辈,都知道该如何做。更何况,有林夫人袁夫人刘夫人冲锋在前,她跟着一道走人,也不得罪人,反倒给凌峰留下良好印像。

朱夫人也就悲剧了。

华瑛又兴幸灾乐祸地道:“好些夫人吃过饭就走了,从上桌子到下桌走人,前后也就一盏茶功夫,最后留下来的,大都品秩不高,夫人虽然面上不说什么,不过我想肯定没脸个侧底了。”

徐璐并不关心朱夫人是否会没脸,但嘴上却还是要说两句,“昨日也是我被章夫人气得狠了,这才忿而走人。倒是不关朱夫人的事。”

华瑛掩­唇­笑道:“那章夫人什么德­性­,连我都知道了,更何况别人,她也休想把别人当傻子,看不出她的恶心伎俩。不过表姐昨日走得好。”华瑛目光复杂地看着徐璐,昨日那样的情形,如果换作是自己,她肯定做不到当场走人,更不说凌厉还击了,估计除了气得半死外,也无别的法子了。

但这个表姐却做到了,昨日之事,看似简单,实则凶险万分。一个不好,徐璐就会面子里子丢尽。若以问责的形式质问朱夫人,就落了下乘,若与章夫人打嘴仗,未免丢了官夫人的身份。

华瑛后来想了很多种办法,这才发现,徐璐的忿而走人,当真是一招妙棋,不但把难堪还击给婆母,也保留了身份体面。反倒是想给徐璐难堪的婆母和章家那老婆子面子里子丢尽。

但由这件事,也足可证明,难怪这个表姐能够嫁入高门,并得到凌峰的宠爱敬重。除了靠运气和美貌外,还要有相应的手腕和智慧,一般人可没这份临危不乱的本事的。

徐璐敢当场走人,并掌掴冒犯她的章夫人,除了冷静直对的智慧手腕外,也离不得凌峰与她的同进同退。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也就在这时候,华瑛才对徐璐心服口服。

她坐正了身子,讥笑道:“可笑那章夫人,挨了打还不知悔改,还口口声声说表姐这般猖獗,在外头四处给男人树敌,肯定会被男人厌弃,呵呵,真真是可笑。”她看着徐璐,笑意盎然,“她那话才说完没多久,外院就传出姐夫也离开的消息,这下子,她可是没脸没个彻底了。还有我那婆母,当场就没了血­色­。哎,可惜了,那时候我没在当场,不然真要好生欣赏欣赏。”

徐璐笑着捶了她一下,“贫嘴,敢浑说长辈的不是。”

华瑛不屑地哼了哼,“她是哪门子长辈,横竖不过是继室罢了,倒真把自己当成正经嫡母了。”忽然发现徐璐也是继室身份,赶紧说:“当然,继室也要分好多种,像姐夫那样的鳏夫,可是人人挣着抢的。”

徐璐摆摆手,“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说吧,你公爹应该没说什么吧?”

“恰恰相反,公爹当晚回来,可没给夫人脸面,劈头盖脸就骂了她一通。可惜我没在当场,不然得好生欣赏她那灰败的脸。今日夫人就让我来向表姐道歉,想必是被公爹骂惨了,也知道自己的斤两了。”自己的表姐表姐夫能让公爹丈夫如此看重,华瑛如今再也没了嫉妒,反而满心满脸的与有荣嫣。

徐璐淡淡地说:“多大点的事,何需表妹亲自跑一趟?”

华瑛推了推徐璐,“表姐,原谅不原谅,说句话嘛。我好回去禀报公爹。”

徐璐微微地笑道:“昨日走路不小心,被凳子绊了下,摔伤了手,正疼着呢,就不留表妹了。”

华瑛呆了呆,“就这样?”

“表妹回去后,就这样回你家夫人罢。”

华瑛出身商贾,并不懂官场上的人情世故,但这阵子受足了教训,多少还是懂了些,知道徐璐并不打算轻易原谅婆母,心下有了谱,点点头,又问起她的手臂来,“好端端的,怎么就把手臂摔伤呢?”

徐璐老脸一红,“还不是你姐夫,闻得章夫人的事,一回来就怒踢了凳子。那凳子刚好滚到我脚下,我没注意,走得又急,被绊了一脚,手掌触地,可把我给摔惨了。你姐夫说,没伤到骨头,却伤及筋脉,大概要养上十天半月的。”她伸出包成粽子的右手,递到华瑛面前,“看吧,这就是你姐夫今早替我包的,难看死了。”

华瑛一瞧,只见徐璐整张手臂全被白棉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包得确实不是很好,但华瑛却笑着说:“虽然是不怎样,但姐夫亲自给表姐上药换布,也是难得了。表姐就知足吧。”但心里却在想,这会子回去,定要添油加酷说上一番的,不愁李氏不被公爹甩巴掌。

……

到了下午,又听说朱开明亲自登门,不过门房上的却说凌峰不在家中,朱开明只好悻然而归。

徐璐奇怪,凌峰明明就在家中的,怎么避不见面呢?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反正凌峰行事一向有分寸,倒也不担心。

接下来的两天,总兵林夫人,知府刘夫人,右参议袁夫人,左布政使司杨夫人各自派了人来向徐璐请安。纷纷委婉地提出那日在朱府自家夫人对徐璐的维护。

徐璐知道,她们这是在向自己邀功,但又不敢明着让朱夫人知道,是以只派了各自的心腹下人过来传话。官场上,踩黑捧红本就常见,这几位夫人骨子里应该虽有势利的一面,但也有理智的一面,花花轿子人人抬,人家都给她抬了轿子,不管这些人出于何种目的,这份情,肯定是要领的。

徐璐分别让人给这几户人家送了些礼物过去,并不值钱,几盒胭指,一些茶叶,世面上不常见的食物衣料,礼虽轻,但这里头代表的名堂,却是心照不宣。

“表妹来找我,我只借口身上有伤不便见客,让表妹回去。但朱伯爷都亲自登门了,爷为何不见人家?”晚上,趁凌峰吃饭的时候,徐璐忍不住问了出来。

­妇­道人家气­性­大也是有的,传出去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人家朱开明堂堂伯爷亲自登门了,凌峰却拿大不肯相见,这就有些失礼了。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凌峰看她一眼,“我这还不是替你出气嘛,真是好心当驴肝肺。”

徐璐失笑,“爷昨日随我一道离开朱家,就已替我出气了。今日实在没必要多此一举的。”

“还不够。”凌峰摇头,一脸煞气地道:“哼,我凌某人的老婆,别人可以怠慢,但就李氏不成。”

这句话说得好有意思,徐璐好奇地问:“为什么?”该不会这李氏与凌家还有渊源吧?

凌身沉默了会,说:“李氏的祖父虽是阁老,但人早已没了,在朝中并无多大根基。虽说有圣上的怜惜,让李氏的伯父进了礼部任侍郎,但过了没两年,李家老夫人没了,李家丁忧守孝,因在朝中无根基,起复艰难,不得不找上我父亲。父亲看李家可怜,也就从中运作一二,这才让李氏的伯父李玉刚顺利起复。李玉刚起复后,李家这才有了些许元气。后来,李氏嫁与朱家,成了伯府夫人,虽是继室,但朱李联姻,李家也得了不少好处。也因为看在朱家的份上,我父亲这才给李氏的生父李玉强在顺天府寻了份差事,又把她弟弟弄到了五城兵马司任东门副指挥使。我凌家虽未以李家恩人自居,可但凡是人,就要有感恩之心。李家如何对待凌家我就不多说。可李氏才刚显达,就敢这般对你,这简直就是忘恩负义。我若是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当真以为自己根葱了。”

原来这里头居然还么些名堂,徐璐大为惊讶,但也深惊于凌峰的深藏不露。这家伙倒也不是那种帮了人就非得让人感恩之人,倒也恩怨分明。有种我帮了你,你可以不感激我,但绝不许负我的心态。

“既然凌家帮了李家不止一次两次,朱夫人再这般对我,是有些过了。”

凌峰接口道:“可不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哩……唉,只是比喻而已。”

徐璐收回手来,没好气地道:“朱夫人这般,爷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

徐璐讶异地望着他,这可不符合有仇必报的他的­性­子呀。

凌峰哂笑一声:“我什么都不必做,自会有人替我收拾李氏。”

徐璐微微一想,便明白了,“今日爷故意冷落承恩伯,就是要借承恩伯的手收拾李氏?”

凌峰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但脸上已有自得之­色­。

李氏虽只是继室,可到底是承恩伯名门正娶的妻子,又是朱贵妃的继母,就算承恩伯恼了她,也不过是斥责两句罢了。这对李氏来说,也算不得惩罚的呀。

凌峰淡淡地道:“李氏一个­妇­道人家,何必我亲自出面?我不过是要借承恩伯之手,对付章家罢了。”

徐璐张大了嘴。

凌峰看她一眼,又轻描淡写地道:“章家人也实在好笑,他们以为靠上朱家就敢与我别苗头?真是不知死活。”

徐璐明白过来了,凌峰今日这么一出,使的居然是一石二鸟之计,主要目的就是借承恩伯之手,收拾章家,反手收拾李氏还只是顺带而已。

但是,他怎么就那么笃定,承恩伯会为了讨好他,就对章家下手?他未免也太自信了。朱家虽然并非世袭伯爵,但有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女儿,这可不是单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秦家可比的。

凌峰瞟她一眼,虽然觉得妻子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过也不能全怪她,鉴于好汉不提当年勇的原则,一直致力于“满壶水不响的原则”,他仍然压下欲对她述说“想当年他威震京城的”英勇事迹,只淡淡地道:“朱家多的是眼界长远的,可不是秦家那种暴发户可比。”

好嘛,是她无知,是她低估了高门大户里弯弯拐拐,但朱家前脚把章朝阳放了回来,后脚又收拾人家,是不是有点出尔反尔?朱家会为了顾及凌峰,就拿自己的声誉权威开玩笑?

凌峰高傲地甩下一句话:“你且看着吧,不出两日,章朝阳必会因某种原因,再一次被押解去岭南。”

回答他的,是徐璐的一记并不信任的眼神。凌峰大怒,双手来到她的肩膀,捏着柔软顺滑的刺绣海棠花斜襟衣领,往两旁一撕,徐璐整张圆润白­嫩­的香肩就曝露在空气当中。肩膀处的杏黄­色­的绣权宝相花的抹胸肩带,被他熟门熟路地微微一扯,徐璐身上唯一的遮蔽物已掉落下来,露出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嫩­肌肤。

徐璐不料他会这么的流氓,因一只手臂不能使力,也来不及夺自己的衣物,只好双手抹胸,娇叱道:“­色­狼,不要脸。”

“要脸­干­嘛?今儿爷就不要脸一回。”

“不要,人家受伤了。”

“我会小心的。”然后把她抱到床上就地正法了。虽说有人膝盖伤了,手臂也残了,但并不影响行人论大礼就是了。

被凌峰就地欺负了的徐璐,却还找不着告状的地方,反而还得任劳任怨地替他办事,想来就郁闷。

拖着条伤残手臂的徐璐,依然不得空闲,反而比以前更加忙碌了。因为福建的所有产业,已基本让凌峰安排妥当,起程进京的搬家事宜正式提上日呈。一道回京的人数很多,好些贵重礼品已打包运走,徐璐要安排看顾宅院的人手,进京随行服侍的人手,哪些人先走,哪些人后走,都得安排好。

还有自己的嫁妆要打理,在本地的亲戚要一一告知,表姐龙香盈的后续事儿还得安排。

其实徐璐并不怎么喜欢这个表姐的,因为她每次登门,准不会有好事。犹记得头一回她来找自己,就是请她帮忙出面解决周围欺负她的左邻右舍。第二回又是请她帮忙介绍顾客去光顾她新开的海鲜铺子。第三回又是替她收拾欺负过她的­奸­商,第四回,五回,回回都是如此,徐璐再是同情她,也被她回回提出来的要求给弄得亲情全消。

所幸,她就要回京了,再也不必面对她的无止境的要求了。

听完龙香盈的诉说后,徐璐心中直念阿弥佗佛,也颇有些愧疚,这回龙香盈不再是诉苦寻帮忙来了,而是告诉她一个天大好消息——章朝阳果真如凌峰所说,被官府寻了个错处,又重新押解发配岭南了。

徐璐问:“哦,是何错处?”

龙香盈一脸兴奋地道:“如今外头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是章朝阳冒充朱督抚亲戚,被有心人听到了,赶紧禀报朱督抚。朱督抚闻言大怒,说:我朱家何曾有过这么一门亲戚?随后又着人打听章家,得知章朝阳四处宣扬他是朱家的亲戚,朱督抚大怒,命人把章朝阳抓了来,判了个招摇撞骗,冒充勋贵亲戚为由,押解发配岭南,终生不得回。”

想不到这凌峰居然料事如神,徐璐虽然高兴章朝阳的下场,但实在不能理解,朱家为何要这般礼遇凌峰。

但这一问题,徐璐是没机会探知了,因为她深知,她的枕边人,素来不是那种爱炫耀之人,总爱说一半留一半,问了也白问。就算他肯说,肯定也是拽得鼻孔朝天,哼,她才不给他得意的机会呢。于是就歇了这份心思。

但徐璐不问,有人却比她更着急。这不,没过两天,华瑛又急吼吼地来找她咬了一会儿的耳朵,把她想知道却不知道,好奇的却无法打探的消息,全倒了出来。

自从那日见识了徐璐在朱家施展的绵里藏针的手段后,华瑛对徐璐那是打从心里敬着的,因对婆母的不满,就把婆母在朱开明那儿受到的排头添油加酷地告诉了徐璐。

“那日下午,公爹气势汹汹得从外头回来,那时我正在夫人那儿立规矩呢,公爹闯了进来,就要我离去,屋子里服侍的人也全都赶了出来。我知道不好,故意慢腾腾的在后头走着,果然,里头就响来巴掌声和公爹的喝斥声,‘蠢­妇­,看你­干­的好事’,我不敢敢再听,急匆匆的走了。没过多久,公爹就让人传话,夫人身体有漾,在屋子里养病,暂且闭门谢客,家中锁事皆由我来打理。公爹的起居由两位姨娘照顾。”华瑛兴奋地说完后,就问徐璐,“也不知那日表姐夫施了什么手腕,让老爷回去后往死里收拾夫人。”

徐璐默了一会儿,这才说:“朱伯爷一向深明大义,并公明严正。那章朝阳本就是个招摇撞骗之徒。可你家夫人却一意孤行,置朱伯爷名声不顾,朱伯爷当然要生气了。”打死她都不会说是因为朱开明顾忌凌峰的话来。

华瑛说:“表姐也太谦虚了。呵呵,姐夫本事可大呢,偏有人不自量力。活该。”

徐璐忽然想到什么,“章夫人呢?可是回莆田了?”

华瑛掩­唇­,一脸的不屑,“那老东西,那日夫人大宴宾客,那老货头一天就来到咱们家,在我面前大摆长辈架子。第二日就让表姐狠狠收拾了顿。她还不怎么服气呢,在夫人面前使哭耍赖,说了好些挑拔离间的话,夫人也差点让她挑唆成功,可惜老爷一回来,把夫人劈头盖脸一骂,那老货这才没脸了,赶紧灰溜溜得走了。”

华瑛顿了下,又笑嘻嘻地道:“当时夫人还怨老爷不给她面子呢,如今老爷还把章夫人的儿子也一并给发配了,夫人缩在屋子里,却是半点脾气都不敢发。”

想到昔日作威作福的婆母,如今被收拾得灰溜溜的模样,华瑛就解气不已。但笑容过后,发现徐璐反而蹙起了双眉,不由问道:“表姐怎么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呀?”

徐璐说:“朱伯爷如此的明辨是非,我自然是高兴的。傻丫头,我是担心你呀。”

“我,我有何好担心的?”华瑛愣了愣。

徐璐叹口气道:“你家夫人这回可是因为我的缘故,面子里子丢尽,心里头能不怨恨我么?我不日就要进京了,她也找不着我的麻烦,你是我的表妹,她又是你婆母,想要找你麻烦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华瑛脸­色­恍然一变,但很快又不屑地道:“她是哪门子婆母,不过是继母罢了。”

徐璐正­色­道,“朱夫人在大爷二爷面前,只是继母身份。可在妹夫跟前,那就是嫡母了。”

华瑛脸­色­再度一变,她这才恍然想到,她丈夫只是庶出,朱夫人虽只是继室,可对于庶子来说,同样得当成嫡母对待的。

“她何曾对我好过?几位嫂子出门高贵,她不敢拿婆母款儿,只好在我这儿找面子了。哼,我又岂会怕她?”

徐玷见她嘴硬,但神­色­却闪烁,知道她也只是嘴上呈能而已,不由道:“你自不必怕她,你有丰厚嫁妆,只要一心督促妹夫上进,将来妹夫有了出息,她就算想摆婆婆的款也没那底气了。不过到底你是媳­妇­,让让她又何妨?只要朱伯爷和妹夫站在你这边,她能给你的委屈,也是有限的。”

华瑛深以为然地点头,“表姐说得极是。虽说她处处找我茬,不过公爹确实一直站在我这边的。”她看了徐璐圆润的脸盘,这是一张让人见之就忍不住放下戒心再难以对之横眉竖目的脸。华瑛又想到她初嫁进朱家的情形,深深叹口气,这才明白,公爹之所以对自己礼遇三分,原来也是有其原因的。

------题外话------

今天可是拼了老命了。

第214章 酒后误事

在忙碌的搬家生涯中,迎来了凌峰二十七高龄的生辰。

这日晚上,凌峰依然霸道蛮不讲理地与徐璐理论起夫妻间人论大礼的重要­性­,直把伶牙俐齿的徐璐说得哑口无言。最终只好任他胡搅蛮缠成功。

事后,徐璐昏昏欲睡,凌身却没由来一句:“你可知,明日就是我的生辰?”

徐璐淡淡地“嗯”了声,继续去会她的周公。

凌峰不满了,又加重语气,“你光嗯有个屁用?身为妻子的,就不表示表示?”

徐璐睡意来袭,哪耐烦与他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明日我给爷做碗长寿面吧。”以前在家中,父亲徐成荣过生,都是这般过的。

凌峰恼了,掰过她卷成熟虾子的身子,“一碗面就把我打发了?你这小没良心的。”

徐璐总算睁开眼,“爷要怎的,大宴宾客,叫上梨园班子歌舞助兴?庆贺爷二十六的生辰?”

男人的脸­色­陡然黑了一半,“二十七了。”

“嘎?”

凌峰鼻息­精­重,恨恨地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平时总爱夸自个儿贤慧,连自己枕边人的生辰岁数都弄不明白,还贤惠?”

徐璐一脸惊讶,“唉呀,爷都二十七了,真看不出来嘛。”她伸出手来摸了摸他英俊的脸,又懊恼地道:“我朝男子二十八蓄胡,爷明年就要蓄胡了,那多难看呀。我可警告你哦,不许留那种三尺长苒,不然我可不理你了。至多,就上­唇­留点儿吧。”

这个惯会东拉西扯的东西!凌峰那还有半边没有黑的脸也一并黑了下来。

……

九月十七这日,秋老虎依然呈能,不过屋子里的已不怎么炎热,就算没有风轮的动作,也依然清凉。

徐璐让人在花园东边的一处小亭子里摆上碗筷及几样­精­致小菜,并让人去把凌峰请到这里来。

“今儿是爷的生辰,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虽说今年情况特殊,仓促间只能委屈爷了。不过等明年得了空,就给你办个隆重的。今年嘛,爷就将就着过吧。”徐璐用左手从盘子里拿着个圆润莹白的桂园,自己咬了口后,又觉得这样不够贤惠,赶紧又从盘子里拿了颗剥好的桂园递到他­唇­边。

凌峰张口含住,用力一咬,徐璐立马痛呼出声,原来凌峰咬下去的同时,也把她的手脂头给咬了。别小看牙齿的力道,这一咬,再一次把徐璐珍珠般的泪水给逼了出来。

她一边跺脚,一边甩着手,似图把这种痛楚甩掉,食指连心,她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而罪魁首却无辜又不解地看着活像猴子般跳来跳去的妻子,在徐璐泪眼汪汪的怒瞪下,说了句:“你这身子骨未免太娇气了,这么点力道就把你痛成这样。”

徐璐大怒,冲到他面前,作势要咬他。凌峰赶紧躲开。

“食指连心不懂吗?”这家伙的牙齿刚好就咬在她的指甲壳上,痛得她一度以为指头断掉了。

“咬个桂园也要下那么大的力气,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她泪眼汪汪的控诉着。

凌峰大喊冤枉,只说纯属误咬,他真不是故意的,末了,又来一句:“说句老实话,你这身子骨未免也太娇气了。想当年,我被敌人差点砍断腿也没像哭成你这样。”

凌峰说得倒是大实话,不过是被小咬了一口而已,瞧她就哭得像是手指头断了似的。

徐璐白他一眼,恨声道:“谁像你这么皮粗­肉­糙的,人家娇­嫩­得像朵花儿似的,也不知怜惜则个。”

凌峰忽然问道:“真的很疼?”

徐璐再一次翻了白眼,“你也让我咬一口似似。”

凌峰执起她的手指头,左看右看,喃喃道,“连个印子都没有嘛。”

徐璐生气地收回手,作势就要走,凌峰赶紧拦着她的腰身,“好了,别气了吧。不是说要替我庆生吗?”目光看向石桌上的菜式,有软烧何鱼,青蒸龙虾,五香鸭信,烤得金黄­色­泽的鹅掌,红浸浸的甜皮鸭,一盘子鲜艳碧绿的炒青菜,一碟子蛋皮花生,一盅鱼头­嫩­豆腐,除了青菜和豆腐外,全是他爱吃的菜,不由笑了起来,“今儿倒是贤慧了一把。”

徐璐白他一眼,“爷的意思是,我以前不贤惠?”

“以前也满贤慧的,但没今晚这么贤慧。”

徐璐扑嗤一笑,“爷对于贤慧的要求也太低了,这么几样菜就把爷给满足了,出息。”

“你就有出息了?这么点小伤小痛,就哭得惊天动地。”

“人家就是怕痛嘛。我就不信,在痛狠了,不会流泪。”说着就要去挣他。

凌峰赶紧躲开,习惯了与她拌嘴,这嗜好,今生估计是不会改掉了。

原以为今天自己贤慧了一把,凌峰会对自己更加好的,但是,徐璐失算了,大大的失算。

这男人一高兴,就多喝了些酒,酒喝多了,别人就有酒后乱­性­的动作,他倒是好,居然哄她也喝了不少的酒,她年岁也还不大,平时候一向很少沾酒的,今日被他诓来喝了整整三大杯,虽然量并不多,可对于平时候滴酒不沾的徐璐来说,跑够她醉得一榻糊涂了。

醉了的徐璐并不知道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清醒过来后,自己衣衫齐整地躺在床上,就知道她并未被人趁人之危。对凌峰倒也刮目相看。

但豆绿随后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豆绿一边替她梳头一边道:“少夫人以后还是不要喝酒了,昨晚您喝醉了,可没把爷折腾惨。”

“啊,我折腾他?”徐璐不可置信。

豆绿一副“真想不到”的表情,“那是。不过想必从今往后,爷绝不会再让少夫人喝酒了。”

徐璐听她说得吞吞吐吐,越发好奇了,“昨晚我醉酒后,究竟还­干­了何惊天动地的大事?”

豆绿一脸哭笑不得地道:“少夫人还是不要问了,我都臊死了。”

徐璐木住,她昨晚­干­了什么人神共忿的事呀?

可豆绿打死也不肯说,徐璐也不好再追问了,只是她又觉得丫头们看她的眼神不一样,她心下也有隐隐不好的感觉。

“爷今日也没外出,就在内书房。连几位慕僚来找爷,爷都推拒不见。”豆绿一边给她盛饭,一边说。

“哦,想来是爷在书房里处理更为重要的事儿吧。”徐璐记得凌峰说过,今日他要外出去赴一个昔日下属的嫁女宴的。但今日却没有去,想必是又有了突发的紧急公务吧。

豆绿白她一眼,“我的少夫人,爷不是去处理公务,而是遮羞。”声音长得又长又细。

徐璐茫然,“遮羞,遮什么羞?”

豆绿脸上的表情也很好看,有哭笑不得,也有无耐,还有隐忍的担忧,最终似乎没能忍住,捂着­唇­笑了起来,“少夫人,奴婢建意您还是去看看爷吧,您一看爷的脸就知道。”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死,“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主仆俩赶紧转头,凌峰已站在门口,正沉着一张俊脸盯着她们呢。

徐璐对他笑道:“爷回来的正好,这丫头才刚说起昨晚我醉酒的事,说得我好像趁醉对爷霸王硬上弓似的。真是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豆绿又羞又无耐,“少夫人……”

凌峰来到桌前,坐了下来,“豆绿,你来告诉你主子,昨晚你主子对我­干­了什么好事。”

豆绿滞了滞,徐璐茫然而好奇地看着她,“说吧,昨晚你主子我究竟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豆绿脸红似血,低垂着头,跺脚道:“何止惊天动地,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了。”她也不敢看任何人,声音飞快地道:“昨晚少夫人醉酒后,简直换了个人似的,一会儿把爷当成娼馆里的姐儿,一会儿又把爷当成梨园里的旦角儿,一会儿又把爷当成文家公子,破口大骂,一会儿又……”

徐璐听得脸­色­发绿,神情呆滞,“又怎样?”

豆绿偷偷看了凌峰的脸­色­,心下忐忑,不敢再说下去,生怕惹他发怒。

但凌峰却轻敲桌面,“说,照实说,爷恕你无罪。”

豆绿仍然不敢说出来,但经不住凌峰那猜长俊目的一扫,这双眸子里也没有故作威严,但豆绿就是怕得要命,再一次跺了脚,语带颤抖,“少夫人还对爷又打又骂,还说,您忍爷很久了……”

徐璐先是茫然,然后又是不以为然,“这又有什么?我本来就忍他久了。”然后还对凌峰怒目而视,她本来就不愿喝酒的,他非要他喝,哼,骂死他活该。

豆绿脸­色­惨白,惊恐地望了凌峰一眼,赶紧说:“少夫人,您不止对爷破口大骂,还对爷又打又踢。”

徐璐仍然不以为然地道,“依爷的体格和身手,我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就是搔痒罢了。”

豆绿急得快哭了,最后跺了跺脚,喊道:“少夫人酒后的力道可大呢,不止对爷又打又踢,爷的脸都被抓花了。”

徐璐沉下脸来,“你这丫头,越发混回去了。什么事儿都喜欢添油加醋。”

“少夫人您瞧嘛,爷的脸可被您抓惨了。”豆绿看着凌峰,忽然神­色­一凝,惊呼出声,脸上呈呆愣惊讶状态。

徐璐更加不以为然,“所以我就说嘛,以爷的身手,我再是发酒疯,也不至于抓花爷的脸。你这丫头,越发回去了,当心我打你板子。”

豆绿一边古怪地看着凌峰,一边加重语气,“是真的,少夫人,昨晚奴婢亲眼看到的,您真的把爷的脸抓花了的。”她往自己脸上比划着,“两道抓痕,血淋淋的,好不骇人。只是怪了,就一晚上而已,居然就好了。”她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奴婢知道了,肯定是爷搽了上等的金创药,才会好这么快。”

徐璐嗤笑,“是呀,果真是仙丹灵药呢。”

“少失人……”豆绿委屈至极。

“豆绿说的是实话。”凌峰斜眼看着徐璐,“想不到你喝了酒后力道如此霸道。”

徐璐才不承认自己有那个本事,“乱讲,我力道再大,也大不过你呀。少给我乱扣帽子。”

“少夫人,奴婢可以作证,是真的,您喝酒后的力道真的好大的,爷都制不住你。”

徐璐看着凌峰,“说老实话,什么时候居然也把这丫头收买了去?”

“小姐……”豆绿气急败坏,连以前的称呼都叫出来了。

凌峰摆摆手,对豆绿道:“算了,下去吧。”

豆绿委屈无耐地下去了,徐璐则斜眼看着凌峰,从鼻孔里哼出声来,“昨晚我喝醉了,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算真的抓了你,也并非故意的。”

凌峰­唇­角浮起一抹无耐浅笑,“是,你当然不是故意的。”

徐璐脸­色­缓和下来,“这还差……”

“可你分明就是有意的。”

徐璐圆瞪着双眸,“你什么意思嘛?”

凌身指着自己的脸,“豆绿没有说慌,你昨晚可是把我抓惨了。也亏得我有异于常人的体质,不然这未来数日都不敢出去见人了。”

见徐璐仍然不可置信,凌峰苦笑,伸手揪了她的脸颊,“小野猫,昨晚你可是把我骂惨了。”

“你乱讲。”

“不但骂我恶霸,禽兽,还说总有一天,也要让我见识你徐大姑娘的厉害。”

徐璐张大了嘴,这回她没再反驳了,因为她确实没少在心里诅咒他的,但也只是在心里骂骂而已,大概酒后就给吐了真言吧。

“最后还把我当窑子里的小凤仙要我弹个曲儿,拿着枕头边的貔貅葫芦串当赏钱塞进我衣领处,还在我这儿摸了又摸,还说,怎么这么平?这样的身材也好意思接客?”凌峰一边说,一边做示范动作。

徐璐越听越心惊,越听越脸红,这会子她倒没有反驳了,因为凌峰说的,刚好就是那日她在民间小说里瞧到一个乔段,居然这么快就活学活用了?

凌峰又好气又好笑地瞅着她红通通的脸蛋儿,并不打算放过她,“我最失算的就是怕丫头们瞧到你不雅的一面,特地把丫头们都支出去,你的面子倒是保住了,我的面子却被你破得一­干­二净。”他指着自己光洁的脸颊,“这儿,还有这儿,被你抓惨了。也亏得我这是自动痊愈的体质,不然真没法子见人了。”

见他不似作假,也不像说慌的样子,徐璐心虚不已,但嘴里仍是不肯承认,“你乱讲,人家哪会这么厉害。”

“我凌某人的妻子,不止打架厉害,存私房也满厉害呢,喏,这是什么?”

徐璐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手里的小匣子,一个饿虎扑痒就扑了过去,当然,以凌峰的身份,当然不至于被她抢去匣子。

“你从哪找到的?”徐璐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好作罢,但声音却是无比愤怒。怒瞪着凌峰,杀气腾腾活像被踩了尾巴的母老虎。

“何需我亲自找?是你自个找了出来给我。”凌峰神情愉悦地看着她青一阵白一阵的小胖脸,很不厚道地大笑起来,“你抓了我的脸后,就下了床,神气活现得与我说,你已经不再怕我了。然后,你自己从翻箱倒柜把这匣子找了出来,炫耀着说,这就是你的私房,等存够了钱,就在外头买幢小宅子,就算我休你也不用怕了。哼哼,我凌某人眼光倒是好,居然娶了这么个硕鼠老婆。”他打开匣子,从里头取出一沓银票来,有五十两,一百两之类的小额票剧,但其厚度相当可观,想来也有上万两银子。

看着她呆若木­鸡­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凌峰又哼了哼,“你倒是厉害嘛,才嫁我不到一年,居然就存了这么多私房。是我对你太大方了,还是你天生有当硕鼠的潜质?”

徐璐头晕目眩,恨不得掐死自己,她努力了一年的成果,居然就让两杯黄酒给误了。

她不敢看凌峰讥诮的脸,只弱弱地辩驳着,“你胡说,胡说八道。我嫁你马上就满一年了”

“才一年功夫就存了这么多私房?”

“那,那是我的陪嫁庄子的收成,还,还有每个月的月例银子。”这种说辞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了,想到以他的­精­明,最后只好坦白从宽,“那个,人家也没乱用嘛,全都缴上来了嘛。”

凌峰大笑,“敢情你还是有功罗?”

徐璐不敢点头,讪讪地低着头。

凌峰把银票往自己怀中抄去,“不错,平白得了上万两银子,夫人倒是持家有度。为夫受纳了。”

徐璐嘴巴倏张,双眸圆瞪,圆滚滚的身子扑上前去,娇声道:“唉呀,爷平日里公务繁忙,哪有空闲打理这些黄白俗物,没得降低了爷的格调。爷还是把银票交由我来保管吧。保证只多不少。”

凌峰­唇­角含笑:“依你的本事,这倒也是。”

徐璐大豆,赶紧狗腿地道:“是是是,嫁给爷这么久了,我的本事爷还不知道么?”

“当硕鼠的本事倒是厉害。”凌峰哂笑一声。

徐璐讪讪地道:“人家哪有?不过是平日里省下的。人家又没贪墨公中的。”外账房每个月拔两千两银子过来,只要省着点花,也能省不少钱的。加上每个季度置办衣裳珠饰,只要稍稍节省些,­精­明些,就能省下不少的银子,说她是硕鼠未免太高估她了。

“你不是要拿这笔钱去买房子来对付我平日里对你的欺负么?”

徐璐脸儿一红,讷讷地道:“人家只是说说而已。”

“有句话叫酒后吐真言。”

这男人怎么这么难缠?徐璐叫苦不已,知道以他的本事,真要没收她的全部财产,完全是轻而易举的,她打又打不过他,还得靠他吃饭呢,讲道理行不通,索­性­耍懒道:“谁叫你总爱欺负人家?人家也是被逼急了。”

“我是怎么欺负你的?”

大灰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小白免明知这是陷阱,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跳,最后,被大灰狼再一次吃­干­抹净的小白免,反而还沾沾自喜着,被他欺负了一顿,应该雨过天晴了吧?

徐璐高兴得太早了,凌峰不但继续欺负她,还变本加厉。

徐璐委屈极了,觉得这男人气­性­也太大了,他都家财万惯了,还不许她存个小私房?

好嘛,她承认,她这一年来的私房数目确实有些庞大,但对于他来说,应该不至这般生气嘛。

这种事儿,也不好拿到外头说去,徐璐又实在憋不住,只好在某一日清晨,腰酸背痛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向豆绿诉起苦来。

但豆绿却说她罪有应得。

徐璐那个气,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

一日之计在于晨,徐璐在早上的事儿可多了去,等忙到中午过后,总算清闲,凌峰没回来,便觉得做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兴致来,忽然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上头全是些认不清的鬼画符,若非事先请教过某人,就算是看一辈子,都不知道上头写的是什么。不由撇撇­唇­,这是某人自己写的,然后自己裱上,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充当名家书法挂了起来。也不怕让人笑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某人都能写一手鬼画符,自己连鬼画符都写不来呢。于是心血来潮之际,让人备了笔墨纸砚,练习书法去矣。

练字并不若外人想像中的容易,尤其对于没有书法天赋的徐璐来说,除了能够字正腔圆外,什么行云流水飘逸柔雅之类的完全沾不上边,写着写着就全写乱了,才从凌峰书房搜出来的描摹字贴,照着写也写得一塌糊涂。

而凌峰,就在她越写越丑之际,回来了。

“唉哟,夫人什么时候这么有雅兴了?”看到在临时书桌前挥墨的徐璐,凌峰大为讶异。

徐璐把写得鬼画符的纸全用别的东西遮了起来,并顺手把写得还算不错的几张纸放到面上来,笑道:“心血来潮罢,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迟?”

“不迟,和往回差不多嘛。”凌峰来到书桌前,任意瞟上眼,便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么丑的字,也好意思拿出来现?”伸手就把徐璐自以为写得好的字掀到一边,把徐璐揉成一团的纸摊了开来。

当看到上头皱皱巴巴的字后,俊脸上的笑意立时僵住,“这上头写的是什么?”

徐璐不好意思地抢了过来,并揉成一团,丢进了竹篓子里,红着脸道:“这么丑的字,不看也罢。”

凌峰面无表情,紧紧地盯着她的,缓缓道:“我记得,上头好像写了个名字,是男的吧。”

“唉呀,你这人好奇怪。男的女的又怎样,反正与你无关啦,写字的时候,灵光一闪,就写下来了。”

“你认识他吗?那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也没有呀。”徐璐不耐烦地道,“那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名字。又在临摩的字贴上看到有这些字,便随意写了下来,再普通平常不过的事了,真是少见多怪。”

凌峰沉默了。

徐璐没有注意凌峰的脸­色­,让人收拾了桌子,又把先前写得难看的字也给揉成一团扔进了篓子。只留下几张写得略微顺手的。

凌峰看在眼里,脸­色­越发­阴­沉了。

第215章 忽如其来的冷战

“少夫人,那个凌非太过分了,刚才我去外书房收拾时,碰到了凌非,这人忒讨厌,居然就那样拧着我的领子,把我从书房里拧了出来。”这一日,豆绿气急败坏地向徐璐告状。

“那个凌非,明知这阵子我每日都要去外书房收拾,今日不知抽了什么疯,居然二话不说就把我拧了出来,还说爷的外书房不需要我。我气不过,就说‘你以为我爱来呀?还不是奉了少夫人的命令’。他却说,以后不许再过来了,不然就要我的小命。我好生气的,这人也太放肆了,仗着爷对他的宠信,居然连少夫人也不放心上了。我就说,‘你说了不算,得少夫人开口才成。明日我还来’。他就说,明日要是再敢踏入这儿半步,就要我的小命,还说到做到。我那个气,真想给他几耳刮子。可他武功那么厉害,我打也打不过,只好回来了,找少夫人诉苦了。”

豆绿双颊气得通红,不大的眼也瞪得鼓鼓的,显然确实气得狠了。

徐璐奇怪地问:“凌非这人脾气就是那样,你与他置什么气?”

豆绿跺脚,“我知道那人脾气古怪,所以平时候都离他离得远远的。以前我去外书房的时候,他都抱着剑缩在一旁,不理也不睬,唯独这回,一看到我进去,就咻的一声刮到我面前,要我滚出去,爷的书房重地,闲人免进。我说是奉少夫人的吩咐来给爷收拾外书房,他仍是黑着一张臭脸,说,滚。我也生气了,就说,我是奉少夫人的吩咐过来,你居然要我滚?这人更是可恶,仍然就那么一个‘滚’字。这人今儿肯定是吃错药了。”诉了一回苦,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但豆绿仍是嘟着­唇­,大感不满。

也是,她是徐璐的陪嫁丫头,又是唯一一个能住在衡芜院的丫头,在内院里,也是天神般的存在,她本人也习惯了走路都有风的生活。如今陡然吃了外院的人的排头,脾气自然就上来了。

豆绿又忿忿地道:“神气什么嘛,还不是仗着爷对他的宠信,哼。总有一天……”忽然想到这阵子凌峰对自家主子不似往日那般吉笑怒骂皆有宠溺的情形,豆绿说不下去了。

大概是安逸日子过得久了,所以警觉­性­也不若以往。

这阵子凌峰的反常表现,徐璐还真没有觉察出来,如今听豆绿这么一说,这才恍然有些明悟。凌峰这阵子对自己确实没有以往那般轻松随意了,说话也是淡淡的,今日又让凌非对豆绿这么没头没脑的发作,心头立马罩上了一层­阴­影,她压下心头沉沉的感受,问:“是不是你哪里惹到了他,而你本人却没有注意到?”凌非那人一向冷心冷­性­,成天板着张冰山脸,武艺高强,又是凌峰的贴身侍卫,凌峰异常器重,视为心腹中的心腹。这凌非不管是­性­格使然,还是恃宠生骄,除了在凌峰面前稍有恭敬外,对她这个少夫人,从来只是面子情儿,所以连她本人,从来不在凌非面前使少夫人架子。

豆绿嘟着­唇­,恨声道:“我平日里都在少夫人身边,哪有机会去惹他?分明就是他没事找事。”豆绿有时候神经也粗,但在凌家这种大宅院里生存的人,再粗的神经,也会被磨得细细的。她蹙着眉头,小声地问徐璐,“会不会是借题发挥呀?少夫人?”

“别胡说八道,凌非虽然­性­子冷漠了些,但一向还算守本份。你别在这儿胡乱猜测。”徐璐轻斥了豆绿,可心里也不禁蒙了层­阴­影。

这凌非虽然态度冷漠了些,平时候还是满守规矩的,今日却与豆绿置气,显然是某个事件的导火索。

那么,这件事的起因又是什么呢?

徐璐赶紧吩咐墨香去外院打听,但并未打听出什么来,反而擒着委屈的脸儿对徐璐道:“奴婢去了爷的外书房,就在外头拉住了染墨,也就问了两句,染墨也没说个明白,就让凌侍卫长发现了,黑着脸走了出来,喝斥奴婢‘胆大包天,外书房重地,也敢在此逗留。’奴婢忍不住辩驳了几句,里头就响来爷的声音。”说到这里,墨香脸­色­已有惊惶之­色­,“爷没有出现,但声音却从里头传出来,说是少夫人把奴婢宠坏了,爷的外书房也敢胡乱打听。还警告奴婢,以后再敢打听外书房的事,立即杖毙。”

墨香话说完,身子还在发抖,徐璐这才发现,她脸­色­煞白,双­唇­颤抖,显然是被吓坏了。也是,凌峰的威名确实不是盖的。有时候他发起怒来,徐璐都的心脏都会情不自禁地抖上几抖。

安慰了墨香几句,让她下去后,徐璐也不自觉地陷入彷徨当中。

不久后,徐璐不信邪地把朱小航叫了来,但往日被称为外院包打听的朱小航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机灵,一问三不知不说,徐璐多问了两句,就跪了下来,语带哭腔地说:“少夫人,不是小的不告诉给您,而是爷亲自吩咐了,不许小的们多嘴的。少夫人,爷是什么脾气您还不清楚么?那一向是说话算话的,小的可不想被活活打死呀。”

徐璐无耐,挥退了朱小航,她现在总算明白了,凌峰在生她的气。

可她却连自己错在哪儿都没能弄明白,怎不让她肝肠寸断?

她只隐约知道,是在凌峰生日过后开始的,确切地说,是在她多喝了三杯黄酒后,酒后乱­性­,不对,应该是酒后发疯,说了一堆疯言乱语造成的。

可是,她现在完全想不起,她除了抓打他外,还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豆绿睁着一双略带血丝的绿豆眼,“会不会是少夫人抓花了爷的脸,还是拿他当窑姐儿,所以爷生气了。”豆绿比划着当时凌峰脸上的抓痕有多深,有多长,有多吓人。

徐璐默了下,“记得第一次与他发生冲突时,我可是盖了他一身的臭­鸡­毛,不也没拿我怎样?”

以凌峰并不狭窄的心胸来算,如同豆绿所言,拿他当窑姐儿,当戏子,打他抓他,应该不足以使他生气。

豆绿陷入了沉思,又说:“会不会是您私存私房钱,惹爷不高兴了?”

徐璐苦着脸,“应该不至于。”去年凌家一年收入几十万两银子,这区区万把两银子,应该不会被他放眼里呀?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呢?

豆绿再一次赌咒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了,因为当时您把爷抓伤后,生怕爷生气,就想给您喂解酒茶,爷不肯,还让我下去。之后您与爷说了什么,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徐璐叹口气,看来,应该是豆绿离开后她说了些让凌峰生气的话罢。

当天晚上,徐璐很是贤慧地让厨房做了凌峰最爱吃的菜,吃了晚饭后,她亲自端了消食茶给他,他也喝得一­干­二净,而夜间,她主动把身子偎了过去,小手在他胸膛上游走。

“别闹,睡觉吧。”男人掀开她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

徐璐动作僵了僵,她仍然不信邪,继续勾引他,刚开始他身子有些僵硬,但过了一会,他忽然翻个身,压了她的娇躯。

第一次主动勾引成功,徐璐的沾沾自喜也只维持了一个晚上,第二日,凌峰又恢复了冷然淡漠的神情,徐璐主动服侍他更衣吃饭,他也只一句“让丫头们服侍就是了。”问他今日有什么事,他也不说,有时候给他说内宅里的事,他也一句“你看着办吧,不必问我。”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翻身就睡,望着他的背影,她却再也没有靠过去的勇气。

……

以前,徐璐觉得吧,虽然夫妻行房事实乃­阴­阳调和之举,天经地义,也为凌峰“只对她一人霸道”而沾沾自喜。但徐璐白日里没功夫休息,到了晚上还要应付某人的索求无度,真恨不得奋起反抗一下,只是她的反抗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也就只能任劳任怨了。

虽然在房事上,徐璐一直处于下风及被动状态,也亏得凌峰本人深谙大­棒­和胡萝卜的道理,在床上欺负了徐璐,在床下大多时候都尽量让着徐璐。以至于让徐璐生出种“什么时候我也沦落为靠身体生存的”感觉。

但现在,她退而求其次地认为,只要她的身体能让他满意,她都乐意“卖身”给他。

可习惯了与凌峰嘻皮笑脸的相处模式,这会子回归到相敬如宾的一套,徐璐只能抱头哀嚎,她现在可以真正确定,这男人是真的在生她的气。

可她却不知道原因。

……

“少夫人,爷身边的染墨刚才告诉奴婢,爷今晚不回来吃饭了。让少夫人您自己先吃。”墨香小心翼翼地看着徐璐的脸­色­,心下却有些忐忑。接连五天,凌峰都一直没再回来陪少夫人吃过晚饭,每天都是很晚才回来,若是主子真的公务缠身也就罢了,问题是,自从把手头的事儿交割出去后,主子可就比以往清闲多了。天大的事儿也不会弄到很晚才回来。

一句话,主子和少夫人吵架了。

所以墨香这阵子也不敢再嘻嘻哈哈了,其他有眼­色­的下人也缩着脑袋埋头做事,生怕碍了少夫人的眼,被打上一顿,那才冤枉。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片,丫头们全都低头屏息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豆绿也紧张地看着徐璐,强笑着解释:“刚才奴婢还听说,凌非从外头回来,就直接去外书房找爷了,爷应该是被耽搁了吧。”

屋子里越发清静了。

众所周知,凌非上午就回来了,确实去过外书房,但很快就出来了。而刚才墨香去的时候,染墨还偷偷告诉她,爷正在练字,打发时间呢。

徐璐没有再说话,挥挥手,淡淡地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徐璐一个人默默地吃饭,虽然肚子确实有些饿了,虽然菜式很可口,看着很美味,可她只吃了半碗就放下碗筷。

丫头们收拾好后退了出去,豆绿轻悄悄地来到徐璐跟前,轻声道:“少夫人,爷大概不会回来了,要不要先睡?”

徐璐看她一眼,“还早,我看会儿书。”又低头看着手头的书,这是外头才买回来的,这是民间才出来的通俗读本,写的是江湖上英雄豪客行侠仗义之类的,虽然写得有些哆嗦,武术招式更是长篇累累,不过最近徐璐爱上了这类读物,倒也可以打发时间。

豆绿看着自家主子沉静的面容,又一时笃不定主子究竟是在难过还是在强撑,但为了顾及徐璐的面子,也不敢真问出口,只好全憋在心里。

“白天再看吧,当心伤眼睛。”豆绿夺过她手头的书,低声道:“小姐,我知道您只是嘴上呈能罢了,实际上,您对爷的心思,我们还不知道吗?您就向爷服个软好不好?总不能就这样僵持下去吧?”

第216章 眉高眼低

徐璐苦闷不已,就算知道凌峰在生自己的气,可她压根不知道,他究竟在生哪门子气呀。

难不成真是那回的酒后吐真言?

如果真这样,那她还真是自作孽了。

她千不该万不该把往日憋在心里的话在酒后吐了个­干­净,这下子可好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说的全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可凌峰却以酒后吐真言给她盖棺定罪,她冤不冤呀。

她也非常能屈能伸地伏低作小,向他道歉赔礼,可他倒好,一声不吭的,把她吃­干­抹净后,就去书房睡了。害得她即要面对满室凄冷孤清,又要面对下人们对她的异样眼光以及私下里的嘀咕。

现在徐璐才陡然明白,从专宠忽然到失宠,会有多么的失落无耐难过彷徨。

以前继母田氏与父亲吵了架,还可以回娘家。可她呢,就算被欺负了,也没地方去呀。

她其实也没有说过于大逆不道的话嘛,也就是平时候不经大脑的得瑟了两句,他­干­嘛就这么的不依不饶的。

这时候,徐璐也升起了一股不满和委屈。

但她又不敢向他爆发出来。

心里却恨死了自己,怎么就酒后吐真言了呢?虽说女人存私房天经地义,可也不能让男人知道嘛,还把私房钱的用处说出来,分明就是自己找抽,唉……

不过,也就在这时候,她才真切明白过来,没有强大家族背景支撑的高嫁女,风光的时候还好,一旦与男人有了矛盾,除了伏低作小外,还真别无他法。

可徐璐自觉她已经把自己低到尘埃去了,虽然这阵子因凌峰对她的纵容,确实有些忘形了,可这人也真是的,宠她的时候把她宠上天,等她在上头飘飘然时,又陡然把她打入泥里,这种云与泥的差别,连自认坚强的她都有些无法承受了。

可无法承受也得承受,谁叫她没强大家族背景,又没有娘家可依靠,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

徐璐的办法就是,伴装不去在意男人的冷落,甚至还自我安慰道,女人本来就容易­色­哀爱驰,凌峰又是这般显赫的身份,总有一天,他身边也会出现各­色­貌美女子与她分宠。她迟早会靠边站,温婉而平和地当着她的贤内助,直到麻木为止。

而这样的日子,不过是提前到来而已,又不是天榻了下来,没事没事。

嫁入高门的劣势也就在这时候真正体现了出来,虽然狰狞,却也现实。她迟早要习惯的。

徐璐这样安慰自己。

这样么一想,心情果然好过多了,她站起身,伸了懒腰,说:“时辰不早了,也该歇下了,你也去歇了吧。”

今晚凌峰没有回来睡,半梦半醒间,不知多少次探了探旁边的位置,依然冰冷的触感告诉她,凌峰没有回来,接下来的日子,她就得习惯这种空寂冷廖的夜晚。

长长叹口气,她再一次翻身,这回却没什么睡意,她胡思乱想了许多,也想了许多极端的,赌气的法子。在外头天边露出鱼白肚时,这才重新翻了个身,最终还是让鸵鸟心态占据上风,不是有句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么?

他只是冷落自己,不再宠爱自己了,又没有打她骂她,甚至休她,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的休了自己,她也没什么的,她又不是瓷做的娃娃。

徐璐忽然翻起身来,赤着脚下了床,垫着板凳去拉床头上的夜明珠,可惜脚下没有站稳,一脚踏空,整个人重重摔在结实坚硬的床柱上,这下子可是要了她的老命,只差没把她痛到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痛入骨髓里的徐璐,甚至还不敢哭出声来,只能紧紧咬着下­唇­,捂着痛得钻心的鼻梁,她缩坐在地上,小小声的啐泣着,在心里咒死了那该死的凌峰,混账男人,没事把夜明珠挂那么高­干­嘛?然后又骂这该死的做床的工匠,没事选用这么结实的木头­干­嘛?

鼻子里粘粘乎乎的,不用看都知道,流血了,她甚至还赌气地想,就这样流血死了算了,可又觉得这样死得太窝襄了。她一边承受着疼痛,一边胡思乱想着,­干­脆,我就借此机会,来一场苦­肉­计?

可是,她又赶紧否决了,万一苦­肉­计施展了,仍然不成功,那才是自取其辱呢。

最终,徐璐也只能打落牙齿血吞,默默地摸黑,找来帕子,打湿了水,往额头处和后颈窝处反复蘸了一会,这才止住了鼻血。

这时候,她的鼻子已经痛到麻木,而外头的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她再一次踩着凳子,扭开了夜明珠的盒子,屋子里灯光大盛,她赶紧去镜子前,只见镜子里一个鼻子又红又肿,颊边还有血迹,披头散发的女子正幽怨地盯着自己。

她赫然一惊,这才几天功夫呀,她居然就憔悴成这样。

她忿忿地放下镜子,顾不得仅着薄薄的玫瑰红丝棉刺绣抹胸,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起来。

不一会儿,她从一个最不起眼的箱子里,拿出一个不大的盒子来,这里头装着她平时积攒下来的碎银子以及一些宝石金块,一个个地放在手中垫了垫,大约也能值上千两银子。

她又屁颠颠地来到角落里挖出两块地砖来,从里头取出一个包裹,里头藏着她前阵子新买的一处房契,这是间不大的铺面,花了两千两银子买的,这个月才租了出去,年租金六十两银子。继续翻她的小包袱,又翻出了两张银票来,上头的金额让她总算露出了笑颜。

清算了她的所有资产,虽然最大头让凌峰没收了去,但她这一年来也还“挣”了些家私,加上自己的嫁妆,就算没了凌峰,这辈子也还是能过上并不算差的日子的。

狡免三窟,果然是有道理的。难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更是道理中的道理,她再一次双手合什,喃喃道:“祖母,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估孙女平平安安终到老呀。”

顿了下,又她喃喃地说:“如果您神通广大的话,就让凌峰把那一万四千九百两银子还给我,那孙女更会感激您的。”

……

“少夫人,您月事来了?”望着绿藤竹篓里带血的娟帕,夏荷迷惑地问道。

徐璐看了篓子里的娟帕,淡淡地说,“没,昨晚不小心,碰了鼻子,流了些鼻血。”

豆绿看了徐璐一眼,传说中的鼻青眼肿,果然在她身上得到最佳写照。她咬了咬­唇­,说:“少夫人以后半夜里要起夜,可得叫我一声,瞧您,鼻子都碰成这样了。”

从镜子里给了豆绿一个鼓励的笑,这丫头其实是什么都知道的,却是什么都不说,还处处替她掩护。

夏荷仔细看了篓子里的丝绢,大惊失­色­,“怎么这么多血?少夫人您真的没事吗?”

徐璐正蘸着妆台上的胭脂,轻轻抹在脸上,遮住因没有睡好过于憔悴的脸­色­,她一心盯着镜子里桃红的腮晕,道:“没事,现在已经不疼了。”摸了摸鼻子,现在已经不痛了,虽然还有些红肿,但碰触就会有着麻木的疼痛。

“少夫人,今儿穿什么衣服呢?这件米白的怎样?”兰香拿着一款白底兰­色­绣花链的缎面夏衫。

徐璐看了一眼,说:“天天穿淡­色­的衣服,今儿换种颜­色­吧。那件朱红的试试。”

兰香迟疑地说,“那件大红的已经收进柜子里了。”

“那就拿出来呗。”

“可是奴婢已经把这件拿出来了,少夫人就穿这件嘛。这件也满好看的,那件朱红的明日再穿也不迟。”

徐璐皱眉,沁香已冷声喝道:“你倒是比主子还威风,居然敢作少夫人的主了?”

兰香滞了滞,赶紧解释说:“那件朱红的我已经烫熨妥当,都收进了衣柜里,又放在最底层,现在又去拿,也太麻烦了。”

沁香气得眉挑直竖,尖刻道:“少夫人吩咐你的事你还嫌麻烦?敢情你是少夫人的主子,而不是奴才。”

兰香还想说什么,徐璐已淡淡地道:“罢了,沁香,你辛苦些,替了兰香的差事吧。”她看了虽手足无措,却眼珠子乱蹿的兰香,淡淡地道:“想必你觉得服侍我是委屈你了,那就回你老子娘那吧。”

兰香脸­色­微微一变,正要说话,沁香已上前把她推了出去,“少夫人慈悲,放你回老子娘那享福,还不快走?”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少夫人甚爱清静,若是扰了少夫人清宁,可有你受的了。快走吧,咱们这儿庙小,容不下兰香姑娘这樽大佛。”

沁香忿忿不平地走进来,从柜子里取出那件朱红绣牡丹的夏衫,“这死蹄子,不知打从哪学来的眉高眼低。呸,什么东西,少夫人也忒心软了。”

徐璐一边由着她们替自己穿衣,一边淡淡地笑着,“日久见人心,这话果是不假。”她分别看了豆绿,夏荷,沁香一眼,轻轻笑了声,“后天我要去庄子里一趟,你们去与我安排一下。”

------题外话------

今天存稿了不少,但不怎么满意。下头一章,会写到容嬷嬷,这是位小人物,但在本文中,却也有一席之地,还关系着之后回京后的情节,今天没有处理好,暂时传这么多,明天理清思路后,多传些。

第217章 安排后手

九月份过后,秋老虎已无多少威力,秋高气爽,海风习习,趁着今日没有阳光,徐璐便去了她的陪嫁庄子里走了一躺。

先前这个小庄子,也就两百亩田地。但短短不到一年,居然扩张成六百亩良田,两百亩土地,外加上百亩的小山林。

徐璐本人也是在乡下呆过不少时日的,后来也见识了凌峰庄子里超高的收成,但仍然被这个数字惊呆了。

容嬷嬷细细解释着,“也是沾了姑爷的光。若非姑爷手腕高超,那靠安王起家的张家无法从安王那寻来蔽护,很快就败落下来,早就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做人了。后来听说那张玉芬也被安王府赶了出来,还被打得血淋淋的,张家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最终三个月前,把才买到手的田地也给贱卖了。我倒是捡了个大便宜呢。”

徐璐并不关心安王的下场,却非常关心张玉芬的遭遇,“她怎么成这样了?”

容嬷嬷撇­唇­,“安王因她的缘故被朝廷申斥,又被罚奉禁足,安王妃正找不着由头收拾她呢。为人妾室,这就是不安份的下场。”

她见徐璐面有怜悯之­色­,板着脸道:“少夫人可是同情她?哼,我僦是同情阿猫阿狗,也不会同情这种人。”

徐璐摇了摇头说:“不,我并非同情她。”而是觉得,人生百态,世事无常。眼看她高楼立起,看她宾客满座,又看她高楼倒榻,看她落魄僚倒,当真是人无千日好。

想到这阵子凌峰的­阴­阳怪气,及对自己的冷漠,徐璐也生出种世事无常的感慨来。

虽然凌峰冷落她,可仍然给了她极大的内宅权限,但也仅限于此了。到了外院,她就双眼一抹黑。以前朱小航染墨对她可是无话不说,这阵子见了她就躲得远远的。

那可恨的凌非更是可恶透了顶,每每随凌峰回到内院来,都是拿鼻孔对她,似乎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儿。

下人全都是­精­得跟鬼似的,他们也是有耳朵和眼睛,瞧着凌非对自己鼻孔朝天,凌峰却毫不理会,对自己也­阴­逢阳违起来。她虽然心中气愤,却无可耐何。

这阵子,她交代下去的事,要不推萎,相互扯皮,要不就是推三阻四,甚至连每日的伙食也敢弄鬼,她有心收拾这些人,却苦无使响的人手。也就在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在凌家,看似鲜花簇锦,实际上仍是毫无根基的。

而面对说话依然温和语气却冷淡冰凉的凌峰,徐璐把她以往的十八般武艺全如数用上,这男人当时很给面子,但过后又恢复如初。

徐璐长长一叹,昨日她祭出最后的压箱绝技,半夜里起来,躲在净房里偷偷地无声抽泣,哭了老半天,也不见他进来安慰她,害得她下不了台,只能硬撑着,最终实在没奈耐,只好一边大声地打喷涕一边欲盖弥彰,总算把他吸引了进来。

若非他板着一张俊脸,话也很冲,但语气里依然有着掩不住的关心,这才让她寻着一丝生机,忍无可忍扑进他怀中哭得稀里哗啦。真真切切地哭着:“我真的怕你不要我了,呜呜,我做错了什么,爷与我明说,我改就是。何苦成日­阴­阳怪气的给我气受?若爷真的厌倦了我,就一纸休书给我好了,也好过这般零零碎碎的受气。”

凌峰居然被她“真情毕露”的哭泣给破了功,居然就轻易原谅了自己,当天夜里,就又和好如初。躺在他结实的臂弯中,她原想一鼓作气地问他原因,可又怕触到他的逆鳞,只得隐忍在心头。

今早起来,凌峰又恢复了对她捏颊刮鼻的轻呢动作,这使得徐璐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但心底深处一直滞留的那股不安,依然有扩大的倾势。

人生短暂,果真不会一帆风顺,生命的道路上总会充满坎坷颠簸,虽然已过去,却也给了徐璐一个深切的教训和体会。

与凌峰和好如初,徐璐暂且挥开这几日来的­阴­鸷,趁着今日没有太阳,赶紧把自己的陪嫁庄子安置了,还有半个月,就真要起程进京了。

容嬷嬷不明白徐璐忽如其来的忧郁,只以为她同情张玉芬,又说:“富贵贫贱本是老天爷说了算,他们一朝富贵就要有感恩戴德之心,他们却不好生感激上苍,还做了那么些天怒人怨的事,老天爷哪还容得下他。”她看了徐璐一眼,又委婉地道:“老奴听说少夫人前阵子把新督抚夫人的表姐打了?”

徐璐就知道,容嬷嬷这是在借张家人的下场劝导告诫自己,但又不好明着说出来。她微笑地道:“嬷嬷,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满招损谦受益的道理,所以我一直都低调行事。可人家本来就是来着不善,我若再退让,岂不让人笑话我没骨头?”

容嬷嬷说:“少夫人是我自小看到大的,您是什么­性­子我还不明白吗?只是这件事,少夫人确实冲动了。那朱失人我没见过,可少夫人当场走人,又打了人家的表姐,这人恐怕难以善罢甘休的。”

徐璐解释说:“嬷嬷不必放心,那日过后,朱家人就亲自来向我道歉了。后来,朱夫人那个亲戚已被朱家谴送回莆田,她那表姐的次子,也被朱伯爷寻了个错处,远远得发配岭南。”

容嬷嬷一张老脸,越发皱了起来,“朱家这般做,更是衬得少夫人鲜花簇锦,烈火烹油。可是少夫人,再是烈火终归有燃烬的一日呀。”

再是烈火享油,终究有火灭柴尽,鲜花簇锦也不会是永恒,总有花谢凋零的一日。

从志得满满,到繁华落尽,徐璐这几日里,已彻底领教过了。但容嬷嬷一介奴才身份,却能说出这番话来,果然,真让祖母说对了,这容嬷嬷以前的身份必不简单的。

“嬷嬷放心,不管是花团锦簇,还是花落凋零,我一样会好好过下去的。”

容嬷嬷点点头,欣慰道:“少夫人能这样想,老奴就放心了。”

接下来,是清点庄子里的收成,让徐璐意外的是,容嬷嬷居然识字,并且写的非常好。这就不得不让徐璐深思了。

虽说庄子里的收成比不上凌峰那些庄子,但与以前的徐家来说,已很是可观了。

“也多亏了良成,若不是他跑上跑下,督促管理长工,我一个老婆子哪吃得消。两百亩田哪有这么多收成。我们只收五成的租子,总共收了二十六担的粗子。因为雇了十九名长工,还有其他花用,所以拿了六担谷子换取长工的银钱,就只剩下二十担。”

容嬷嬷请的长工,也就是附近的村民,他们有些有自己的土地,有些却是租别人的土地来种。这些人除了种自己的庄稼外,还给容嬷嬷­干­活,报酬就是每年收稻子的时候,给一担的报酬。徐璐的两百亩良田,一半是宋良财亲自打理,忙不过来时就请长工帮忙。一半是租给别人,收取五成的租子。真正算下来,租给别人要轻松些,而自己雇长工种田,收成更要大些。但总得说来,这两百亩田在扣除人工花用后,最终能收够收上二十担的谷子,徐璐很是满意。

看着晒得黝黑的宋良财,一张四方脸透着­精­明,却并无邪浮之意,显然,这是个­干­实事的,并且有原则的。徐成荣当初买下此人,也算是买对了。徐璐轻言细语地道:“良财,这一年辛苦你了。”

宋良财赶紧说:“夫人过讲了,这本是小的份内事。”

徐璐说:“今年田里的收成分外好,也是你和容嬷嬷的莫大功劳。这是你给你的报酬,你收下争取攒钱来娶媳­妇­。”宋良财今年二十四五岁,家中也是务农的,因父亲病重,花光了家中所有积蓄,卖了田地,仍然没能救回父亲,给父亲办丧事的银子都没有,只好卖身为奴。恰巧碰上正要给徐璐买个长工的徐成荣瞧中,便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下来,专门给徐璐打理田庄。

这宋良财年纪不大,却有一手过硬的庄稼把式,他自己一人就种了五十亩田,没日没夜地­干­,农忙时才请长工去帮忙,之所以这么拼命,除了想证明给主家看外,还要养一个老娘,也想多多攒些银子娶个媳­妇­。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

徐璐对宋良财很是满意,觉得这是个有志气又舍得­干­活的人,虽卖身为奴,却依然勤奋孝顺,实在不可多得。这样老实又有志气的人,实在不该埋没了。

尽管以徐璐目前的财力,这几百亩良田外加两百亩土地还真不看在眼里,但小钱也是钱呢。她从来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以往花园锦簇的时候,都不忘努力存私房银子,如今受过一次教训的她,更是明白长远打算的重要­性­,未雨绸缪是必须的。

看着宋良财因长年种庄稼变得肤黑粗糙的脸,她暂且放下对他的欣赏和同情,温和地道:“我这儿有五十两银子,你拿去给你娘好生看病,若是不够,我这儿再支些给你。若是还有剩,就攒起来吧。我不日就要离开此地,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容嬷嬷年纪也大了,她为了我一直劳碌到现在,也该享清福了。所以我决定,从今往后,庄子里的收成,我全都不要,你每年只需替我存三百两银子在钱庄里,剩下的全都归你。但我并非无条件送你。有一点你必须做到,那就是好生赡养容嬷嬷。把她当至亲长辈,给容嬷嬷养老送终,你可做得到?”

“老奴丈夫儿子早逝,唯还有个孙子,却与我无缘,早在襁褓时被送了人。如今也不知过得怎样了,不过我已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过得是好是歹都是他的命,我只要过好自己的就是了。能侍奉老夫人和少夫人,已是老奴莫大的福气了。如今还能让少夫人替我安排养老送终,老奴这辈子也是值了。”容嬷嬷抹着眼泪,哽咽道。

徐璐握着容嬷嬷的手道:“嬷嬷也别太感激我了,我走了后,这庄子还得需你和良财好生打理才成。我已与本地知府还有我那表姐打过招呼了,日后若有不长眼的来欺负你们,就赶紧去报官,不拘是刘向东,还是华瑛,他们都会替你们作主的。”

容嬷嬷点头,又说:“少夫人此去京城,不知何年何月咱们才能相见。老奴没有别的要求,只求少夫人进京后,帮我打听我那苦命的孙儿罢。”

“嬷嬷的孙子叫徐骏吧?这个我省得,等回京后,我肯定要去打听的。”

容嬷嬷又说,“他在令国公府,是不是叫徐骏我也不甚清楚。不过他耳朵后头有颗红痣,今年大概有三十岁了吧,若是少夫人有幸遇到他,就麻烦少夫人多加观察。若过得不好,就麻烦少夫人和姑爷多加帮衬。若过得好,就告诉老奴,那样我死也瞑目了。”

徐璐点头,“嗯,嬷嬷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令国公夫人不就是凌峰的大姨母么?到时候私底下一问便知了。可惜当时徐夫人在泉州的时候,她没有想到这上头,真是失算。

容嬷嬷抹了眼角的泪水,“是,这孩子命苦,才刚出身不久,他爹就没了,娘也改嫁了。我一个老婆子,实在没力抚养。正在孤苦无依之际,老夫人从天而降,给这孩子妥善安了个家。一晃三十年过去,也不知那孩子怎样了。”

徐璐奇怪,虽说祖母家道中落,是个没落的郡主,好歹还是有财帛在身的,为何不把容嬷嬷的孩子养在身边呢?非要放在令国公府。

大概知道徐璐的心思,容嬷嬷又解释道:“少夫人有所不知,当年老夫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孩子若是带回泉州,也不过是普通老百姓的身份。但进入令国公府那就不一样了,少不得也是令国公府子弟的身份,不管是出入为官,还是经商下海,可比普通老百姓强多了。”

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名堂,但容嬷嬷不愿讲,徐璐也不好多问。只默记在心里,将来进京后,再去打探吧。

等把一切安排妥当后,时辰也不早了,在庄子里吃的午饭,容嬷嬷又对徐璐道:“六百亩田地,两百亩地,外加一处小山林,一年才只要三百两银子,少夫人,是不是少了?”

徐璐一边啃着她最爱吃的鹅掌,一边道:“是有点少,但这样才能激发宋良财的积极­性­嘛。”其实,按以往在徐家村的标准,一亩田一年也能带给徐家近一两银子的净收益,如今八百亩田地才收取三百两银子,确实亏了。但徐璐也有她的想法,这宋良财老实本份,又肯­干­,多给他些报酬也无可厚非。

容嬷嬷说:“其实依我的意思,少夫人此番进京,估计是不会再回来了,何必留着这庄子呢,卖了多好?带着银子进京再买不就得了?”

徐璐淡淡地道:“原本我也想要卖的,不过最近发生了些事,又使我改变主意了。”

吃过午饭,徐璐又去地里走了一圈,对宋良财道:“那边的田地也还肥沃,地势也好,日后若有人肯卖,只要价格适合,你就买起来吧。从我那三百两银子里扣去。”

宋良财恭身说是。

容嬷嬷却不赞同地道:“少夫人这又是何必呢,拿银子直接在京城买不好么?”

豆绿也是一脸迷惑。

徐璐淡淡一笑,望着远方隐藏在云层里的红日,脸庞微仰,目光迷离,悠悠地道:“我也只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罢了。”

容嬷嬷茫然,豆绿先是茫然,后来脸­色­又是一变,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整,正­色­道:“对对,少夫人说得极是,将来若是在凌家过不下去了,咱们就回乡下种地去。靠着这些良田,也能过日子的。”

容嬷嬷厉声道:“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住嘴。”

豆绿吐吐舌,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但脸上却有着不服气,她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嘛。

回到屋子里,容嬷嬷借口要豆绿帮她找些针线绒布,把豆绿拉到她的房间里,关上门窗,拉着豆绿的手,沉声问:“姑爷是不是欺负少夫人了?”

豆绿沉默下,黯然地道:“那倒没有。”

“那为何刚才少夫人的神­色­郁郁寡欢的?”

豆绿悻悻地道:“真没有的,少夫人也只是有感而发的。”

“你这死丫头,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容嬷嬷作势要揪她,豆绿赶紧躲开,叫道:“真的没有嘛。以姑爷那般身份,也不可能自降身份与少夫人吵架。只是,姑爷那样的­性­子,少夫人少不得要受些委屈就是了。”

“少夫人和姑爷平时候相处得怎样?”

“还好,和和美美的。”

容嬷嬷怒道,“你这死丫头,成心气我不是,信不信我真要捏死你。”

豆绿也不高兴了,“我说得是实话,少夫人在爷面前从来都是低眉顺目,伏低作小,与姑爷相处,自然就是和和美美了。”

容嬷嬷没再说话,只是长长叹口中气,怅然道:“是呀,少夫人高嫁,又是这般出身,除了低眉顺目伏低作小外,也别无他法了。”

豆绿没再说话,也算是认同了容嬷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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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小腹痛了一整天,我怕是澜尾炎,便去了人民医院。花了几大百才检查出来,是盆腔积液,输了液下来,口苦得掉渣,头还晕。早晓得只是盆腔积液就不去大医院了,浪费我的人民币。也幸亏昨天存稿存得多,今天只需改动了些就上传了。明天又得现写了。苦命呀。

第218章

容嬷嬷怅然了好一会儿,之后郑重地对徐璐道:“少夫人您丢丢心心的去京城吧,只要老奴还有口气在,就一定给你打理好这庄子。让你无后顾之忧。”

临走时,容嬷嬷拉着徐璐又说了好会子话,怎么也不肯松手,似乎一松手,徐璐就要飞走似的,“小姐呀,您此去京城,可要多加小心,凡事以忍为主,不可冲动。需知在京城无亲无故,凡事都得靠您自己了。”

徐璐含泪点头。

容嬷嬷老泪横流,抓着徐璐的手不肯松手,。“小姐,我的好小姐,老奴只恨年迈体衰,无法跟着你一道进京照顾你。小姐一定要好生保重自己,虽说女子要以夫为天,但也别太委屈了自己。你要牢牢记着,你并非无依无亲,这处庄子可是你的私人财产呢。”一想着今生就要与小姐永别,容嬷嬷心口一阵阵地抽痛着。

徐璐点头,心头也很不好受。她知道,容嬷嬷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神还是有的,应该是看出了她的处境,她也没过多解释。让宋良财好生打理庄子的目的,大家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小姐进京后,若是得空,千万要帮老奴打听打听我那苦命的孙儿吧。奴才在这儿先拜谢小姐了。”说着就要跪下来。

徐璐赶紧扶起她,“嬷嬷,你放心,我会的。”

“要不,嬷嬷随我一道进京?”

容嬷嬷双眼一亮,很快又黯淡下来,“不了,都一大把年纪了,没得连累小姐。”容嬷嬷又提点了豆绿几句,豆绿含泪眯头,“嬷嬷放心,我一定好生照顾小姐的。”

容嬷嬷又说了好一会子话,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把徐璐拉到一边,悄声道:“对了,少夫人可知道宋观涛这个人?”

徐璐愕然,“没听说过呀,嬷嬷与这人可是有什么渊源?”她忽然想到容嬷嬷早些年还有一个失散的侄子,确实姓宋,忽然双眼一亮,“该不会是……”

“小姐想起来了?”

“该不会是嬷嬷失散多年的侄孙子吧?”

“……”容嬷嬷被呛了下,她瞪了徐璐好半晌,这才愤慨道:“我那无缘的侄孙子确实姓宋,但却不叫宋观涛。我的意思是,小姐日后若是见着此人,一定要务心小心了。”

“为什么?”

“个中原由,我也说不出来。”容嬷嬷说,她想了想,又说:“那日,姑爷忽然好端端的来庄子上问我,可否认识宋观涛这人。老奴想了一会儿,说不认识。姑爷一次又一次的问老奴,老奴想呀想,想了老半天,仍是没有宋观涛这个人。后来姑爷仍是不死心,又问老奴,以前徐家的亲戚里,有没有叫宋观涛的人?老奴还是摇头,姑爷又问了少夫人母族那边的亲戚,又接连问了好些奇怪的问题,老奴刚开始奇怪,后来觉得不对劲,因为姑爷在问我的时候,脸­色­很是古怪,反正我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但就是怪怪的。所以忍不住要问问小姐,可识得宋观涛这个人?”

徐璐虽然也奇怪,但仍是摇了摇头。豆绿却叫道:“宋观涛,唉呀,这个名字确实有些耳熟呢,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容嬷嬷一脸紧张,“那还不赶紧说出来。”

豆绿仔细想了想,又一时想不起来,“这个名字,我肯定听到过的,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徐璐翻翻白眼,没再理她。

别了容嬷嬷,徐璐坐在马车里,靠在金丝绒的大蟒枕上,手肘支在一旁的小方几上,以手枕腮,望着车厢的某一处,怔怔出神。

豆绿握着徐璐的手,轻声道:“小姐您也别担心,刚才容嬷嬷说得对,虽说咱们此去京城终将无亲无故,可到底不是无根的漂萍。若真的过不下去了,大不了咱们回老家,就像表姨­奶­­奶­那般,不也很好?”

豆绿嘴里的表姨­奶­­奶­,指的是徐璐的表姐龙香盈。

龙香盈虽说与章家义绝,还带着两个女儿自立门户,但嫁妆丰厚,她本人也是有本事的,也颇有经商天赋,这阵子已在管大娘的牵线下,与一位外地客商似乎相看对眼。原本她还担心那客商的为人品­性­,管大娘却向她保证那人家产颇丰,人品也还过得去,不是那种贪图小便宜的,比较重义。早些年死了老婆,儿女也因病死了,三十多岁的鳏夫一个,与离过婚带着两个女儿自立门户的龙香盈也还算相配。

而龙香盈似乎也有意思,双方一拍即合,并打定主意,趁徐璐进京之前,把婚事办了。

后天,便是龙香盈与那客商喜结连理的日子了。

徐璐微笑着说:“你这丫头,也太小瞧你家主子了。即使人生路上充满颠簸,忧伤与悲痛,但我又岂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不管如何,总得把握着自己的态度,努力去争取一番的。”

豆绿重重点头,“小姐说得极是,我也知道小姐最是坚强不过了。我说的也只是万一罢了。”

“你知道就好,凡事不可太过乐观,但也不可太过悲观。只要用心过,哪有过不下去的道理。”

回去的车子驶得慢,抵达凌府,已是傍晚,天空的颜­色­已变为浅蓝。

回到后院,衡芜院里灯光大亮,徐璐进入第二道门,便发现凌非正抱着剑,靠在雕纹绘彩云的的红漆柱子上,正目带谴责地盯着自己。

豆绿一见凌非,就忍不住脖子缩了缩,轻悄悄地缩到徐璐身后。

徐璐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从他身旁径直走过去。

豆绿眼角处扫了凌非一眼,从他冷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让她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小姐,那大冰块对您可有意见呢。”

“甭理他。”徐璐并未走抄手游廓,而是直接从院中的主­干­道来到正屋里。

屋子里的丫头赶紧迎上前来,“少夫人回来了。”

夏荷端了茶杯递给徐璐,“少夫人总算回来了,爷刚才回来了,可还问起您呢。”

徐璐虽然讶异,但也并不意外,喝了口茶后,“不是与你们说了吗?我去乡下打点我的陪嫁庄子去了。”

夏荷轻声道:“奴婢对爷如实相告,爷似乎很紧张呢,不但问了奴婢,少夫人是什么时候去的,什么时候回来,去­干­什么,最后,爷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起来挺焦急的,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徐璐抬头看她,“那现在人呢?”

“现在在书房里。”夏荷声音一直低低的,“少夫人,奴婢总觉得爷好奇怪的,刚才得知少夫人去了乡下,可紧张了。坐立难安的样子,爷还是很关心少夫人的。”

徐璐淡淡一笑,“时辰不早了,我肚子也饿了,去传膳吧。”

不一会儿,凌峰进来了,徐璐赶紧起身迎向他,凌峰目光紧紧销在她脸上,问:“去乡下了?”

“嗯,临时做得决定。”徐璐把茶水递给他,温言道:“还有半个月就要起程了,我那庄子少不得也要打点一下才成。所以耽搁得有些久了。没有事先告诉爷,是我的不是。”这些日子凌峰与自己冷战,白日里情愿呆在外书房,也从来没有回来过,所以徐璐才没有事先告诉他。

凌峰接过茶水,目光总是似有似无地盯在徐璐脸上,问:“都处理好了?”

“嗯,有容嬷嬷在,还有老到稳重的另一个长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容嬷嬷?你忍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庄子里?怎不一道带回京城?”

“我也舍不得容嬷嬷呀,可她到底年纪大了,哪受得了舟车劳顿之苦?再则,她在泉州呆惯了,也怕她此去京城水土不服。”

不知怎么的,徐璐总觉得凌峰盯自己的目光透着古怪。她也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我听你说过,你是容嬷嬷一手带到大的,想来感情应当不错的。”

徐璐说:“是,容嬷嬷对我可好了,又慈爱又有耐心。”

“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的,就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徐璐轻描淡写地道。

凌峰放下茶杯,又淡淡地问:“出门为什么不带侍卫?也不怕遇上坏人。”

徐璐笑道:“爷未免杞人忧天了,如今天下太平,哪来那么多坏人?

“那可难说。以后出门还是多带些人手好。”

“嗯,我听爷的。”徐璐笑着顺从点头。

丫头们开始上菜,徐璐接过丫头手上的碗筷,摆到凌峰面前,再摆自己的,然后又亲自给他盛饭。

晚饭后,照例去后花园走上一圈,这才回来洗澡就寝。徐璐换届轻便的睡衣裤,一边服侍他洗澡,一边把明日要办的事儿简单提了下,凌峰“嗯”了声,“你看着办吧。”

徐璐又微笑着说:“我表姐后日再醮,邀我去观礼,爷要随我一道去么?”

“一道去吧。”凌峰靠在大浴桶边缘,懒洋洋地问,“你那新表姐夫是哪里人?什么身份?”

“听管大娘说,是建州人氏,家中数代经商,也颇有些家产。很是同情表姐的遭遇,也满敬佩表姐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愿与表姐结为夫­妇­,终老一生。”

“中人之家不取再醮之­妇­。想必你那新表姐夫,应该是市井出身,你表姐财产颇丰,就不怕上骗上当?”

徐璐正挽着袖子拿着柔软的羊毛刷给他刷背,闻言笑道:“爷恰巧说反了,我听管大娘说,新表姐夫家产也还是满丰厚的,为人也厚道,不是那见利忘义之人。”

“管大娘的眼光倒也信得过。”看她认认真真地服侍自己,累得气喘吁吁也不吭声,凌峰打趣道:“怎的忽然就贤慧起来,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徐璐微笑,“贤慧不好么?”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该打该打。”

徐璐拿着温毛巾给他洗脸,“泡了这么久,爷也该起来了吧。”

“不急。”

“可我还有事要与爷商量呢。”

“什么事?”

徐璐说:“我表姐说,此次再醮,会随着表姐夫一道去建州。这儿的房子暂且留着,只留下可靠的人打点便是。她在泉州新置的产业,也已安排妥当。唯一担心的就是去了夫家,手上没个顺手的人使唤,要我给她介绍几个。爷也知道,我也是个半调子,也没有认识的人伢子,到哪介绍给她呀?后来想了想,我觉得,可以从咱们家中挑几房人家送给表姐不就好么?”

“你对你那表姐倒是好。”凌峰笑了两声,也不知是褒还是贬。

徐璐不以为意,说:“表姐妹嘛,总要相帮的。反正就这么一回了。只要她过好了,我以后的日子也就好过了。”尽管她不喜欢这个表姐三天两头找她帮这帮那的,但她也真心希望龙香盈能过好日子。因为只有她过好了,自己耳根子才会清静。授人以鱼,还不如授人以渔,确实是有道理的。

凌峰不可置否,又问:“你准备挑哪几房过去?”

徐璐故意想了想,这才说了三房人家,凌峰皱头情不自禁地皱了起来,“这几房都是凌家的家生子,你送他们过去,可不大妥当。”

“先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外头买来的那些奴才,没规没矩,使着也不怎么顺手,我总不至于把那些没调教好的奴才送去吧?那就不是给表姐省事,而是找麻烦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从凌府的家生子里洗几房送过去。”她看着凌峰,温婉道,“爷以为呢?若是爷觉得不妥,那就算了,我另外再想办法。”

“罢了,你自己拿主意吧。”凌峰倒也没过多­干­涉。看了低眉顺目的徐璐一眼,她的脸宠很是温润,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柔和的面庞,又是以商量的语气,他再是觉得不妥当,也不忍拒绝她。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与他说话的语气,方式,没由来地让他产生了不知名的失望。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她,可这种感觉,又一时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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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小腹又痛了一天,太阳­茓­也抽痛了一整一在。在忍受范围内,但就是不舒服。说话大声了都会扯着痛,讨厌做女人。

第219章 驭下之道

见他同意了,徐璐非常高兴地道,“谢谢爷。”

“就只嘴上说,一点诚意都没有。”

“爷要怎样?”

凌峰指着自己的脸,“亲一个。”

“别闹了啦。”徐璐起身,笑着说:“爷肚子饿不饿,我去叫丫头端些点心来。”

“我不饿,只想吃你。”他拉过她的手,微微使力,徐璐就跌入他怀中,徐璐赶紧推开他,“不要啦,爷真讨厌。”

“我怎么就讨厌了?我要下水,陪我凫水去。”好久没有与他一道玩过水了,非常期待蛇尾缠上柔软温香身子的感觉。

确实有好久没有下过水了,徐璐也有些怀念,但她仍是坚定地摇了摇头,“爷自个下水吧,我还有别的事呢。”说着就走开了。

看着徐璐毫不犹豫的背影,凌峰眸子忽然黯了起来。

应该是他的错觉吧,她对自己,似乎比往日不同了,就好像在招招待客人似的。

……

女子二婚,称为再醮,龙香盈的再醮之礼办得很是低调,也就是请了双方近亲吃了顿饭就是,鞭炮没放,喜酒没摆,不过是家中热闹了半日便是。

新任表姐夫姓廖名天丰,年约三十余岁,生得矮矮胖胖,脸上还有几颗麻木,看上去还有些丑。徐璐也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个新表姐夫,尽管已从管大娘嘴里知道这人相貌不中看,自己也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却也怕凌峰会嫌弃。

所幸凌峰还算给面子,面上带着平和散淡的笑容,与廖天丰话不多,也还不至于冷场疏远。

徐璐松了口气,与龙香盈一道咬耳朵去了。

“……那几房人家我已经选好了,总共十四岁人口,年纪也不大,也就四十岁左右,年轻的二十来岁,三房中,有两房人家有了孙子,年纪不大,也就五六岁,不过看起来也还伶俐,仔细调教,也算是助益。他们是凌家的家生子,再是规矩不过了。表姐尽管使唤。身契爷也给了我,我今儿就先交到你手上,回头就给你送来。”

龙香盈没说话,反倒是龙香凝惊讶地张大嘴,“我只是让表妹送几个得力的奴才给二妹,你居然把你夫家的家生子都给了二妹,这,咱们这小门小户的,未免也太委屈了他们。”

“不妨事,身契我可是给了表姐的,以后就得听表姐的吩咐,委不委屈可不是他们说了算。”

龙香盈的母亲徐氏感激地说:“露姐儿确是个厚道的,连家生子都舍得送人。只是你表姐说得对,人家在侯府过惯了舒适的日子,如今让他们跟着香盈,岂不没有怨言?”

徐璐淡淡地道:“我送他们过来,只是为了服侍表姐,若还爬到表姐头上,表姐大可捏了他们的身契,卖了便是。千万别顾忌我。”

见徐氏和龙香盈还有话要说,便低声与龙香盈道:“若他们听话得用,又识时务,表姐就留下他们吧,若是不听话,表姐别客气,全卖了便是。”

龙香盈点头,“我省得,妹妹不必担心。”

徐璐又说:“这几户人家,最爱冒头,我想送到表姐这儿估计也不会太安份。不过表姐千万要忍着,待我进京后,就不必再客气了。”

龙香盈握着徐璐的手,“我知道该如何做,保证让妹妹满意。”

“那我就在此谢过表姐了。”

“咱们姐妹,何须说谢?更何况,你也帮了我这么多,比起表姐对我的付出,这么点小事,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表姐妹们又在一起讨论了些管教奴才心得,说得差不多后,龙香盈又叫住徐璐,低声问道:“对了,有个叫宋涛观的,怎的就得罪了表妹夫呢?”

徐璐瞠目,“表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龙香盈说:“我也是听别人讲的。就是表妹夫,正派人四处找一个叫宋观涛的人。也不知那人怎的就得罪了表妹夫,听说表妹夫已县赏一万两银子,捉拿宋观涛呢。”

徐璐面­色­惊疑,“我怎的一直不知道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呀?”

“大约有七八日了吧。哦,对了,表妹夫先前还曾派人来问我,是不是认识这个人,我说没有,他还不相信呢,又反复问了我几回。”

龙香盈看徐璐面­色­闪烁着,脸­色­不怎么好看,紧张地问:“妹妹,怎么了,你可识得此人?”

徐璐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认得。”

在龙香盈那儿吃了午饭,徐璐和凌峰就告辞离去。不过在临走前,发现凌峰与廖天丰居然相谈甚欢,不由大为奇怪,回去的路上便问:“刚才看爷和表姐夫还颇谈得来呢。”

凌峰喝了酒,脸­色­略红,斜靠在枕头上,淡淡地说:“这人虽生得丑了些,不过脾­性­倒也合我的胃口。”他看了徐璐一眼,“这人很有自知之明,言语也诚恳,不是那种­奸­猾之人。”

徐璐笑道:“能够让爷欣赏的人,那证明表姐嫁给他肯定能幸福的。”

凌峰虽然笑骂徐璐马屁­精­,但脸上柔和的神­色­也证明他内心还是很受用的。

“对了,刚才我已与表姐说了,准备送她三房人家,不过我事先也给表姐说了,要对他们好一些,凌家什么样的待遇,他们就得给。表姐一听是凌家的家生子,可高兴了,一个劲得说不会亏待他们。表姐也是受过磨难的,我也相信她会好生善待他们。表姐甚对还向我保证,只要他们好生办事,至多三年,还可给他们脱籍,让他们恢复自由身。只是我怕这几房人习惯了凌家的荣华富贵,瞧不上表姐呢。”

凌峰说:“这些小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别来问我。”

徐璐嘟着­唇­说:“可我怕他们不听我的怎么办?”

“你是凌家的少夫人,他们生了几个胆子,敢不听你的?”凌峰忽然说:“该不会是他们平时候不听你的吩咐,所以你才把他们送给你表姐?”

徐璐白他一眼,“爷也太小看我了,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还是懂的。”

果真如徐璐所料,当她准备送几房人手去表姐家中时,那几房人就坐不住了,纷纷找关系,大家都知道,文妈妈在凌家最是有脸面的,自然就找了文妈妈相求。

徐璐自然也想到这一层,微笑着对文妈妈道:“我已经决定了,妈妈不必多言。”

文妈妈说:“这几房在凌家服侍了大半辈子,早已把凌家当成自己的家了,少夫人说送走就送走,敢不寒了他们的心?”

徐璐微笑着说,“我也舍不得送走他们呀,耐何爷已经同意了的。还说,就是因为这几房规矩守本份,这才送给表姐。表姐为人再是宽厚不过了,让他们服侍我表姐,这也是他们的造化呢。”

文妈妈总算瞠目,徐璐又温文笑道:“当初我表姐要我给她介绍些人手时,我可是两眼一抹黑的,还是爷对我说,实在找不着适合的人手,­干­脆就从凌家的下人里头挑好了,反正咱们家的下人是有些多了。我这才试着挑选了几个能­干­老实的出来,爷拍手叫好,立马就同意了。我又与表姐通了话,大家都已说好了,再是反悔,可是不好了。”

文妈妈败兴而归,一字不漏地把徐璐的话原原本本说给了那几房听。

看着这几房似被轰去魂魄般的垂头丧气,葛长青家的对一旁的年轻媳­妇­­妇­“呸”了声,“活该,叫他们见风使舵,叫他们看人下菜,现在知道少夫人的厉害了吧?”

那年轻媳­妇­子一脸惊异地笑问:“唉哟,我的好姐姐,听你的意思,似乎这里头还有别的名堂不成?”

葛长青家的斜了这媳­妇­子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名堂倒是没有,不过是这几房没个眼­色­,平常最爱看人下菜,如今总算是报应不爽了。活该。”

年轻媳­妇­子神­色­闪了闪,忙陪笑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呢,妹妹怎的听不懂呢?”

葛长青家的看着她的双眼,慢吞吞地道:“听不懂没关系,只需记住,咱们府里,不止有男主子,还有一个女主子,只要咱们牢记这个,不说顺当一辈子,但至少不会像这几房一样,让少夫人给撵出去了。”

那年轻媳­妇­子脸­色­再一次变了数变,她强笑一声:“姐姐这话越说玄乎了,这赫玉成几房可是少夫人送去给表姨­奶­­奶­使唤的呀,怎的就成了撵出凌家了?”

葛长青家的皮笑­肉­不笑地道:“是撵是送,各人见各志罢。行了,不该咱们问的,可别多嘴,当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哎,我要去见少夫人了,失陪。”

望着葛长青家虎虎生威的背影,年轻媳­妇­子脸­色­变了数变。

这日里,兰香兴奋地来对徐璐说:“少夫人,刚才奴婢奉您的命令去厨房吩咐事儿,那几个婆子可是跑得飞快,还特地向奴婢问了,厨房做的可还合少夫人的口味?若是少夫人不满意,还要奴婢早些提点她们,她们好改进。”

徐璐正捧着本《宋氏镖局》看得正带劲,闻言头也不抬地道:“那你是如何回她们的?”

沁香哼了哼,“前阵子她们可是对少夫人的吩咐­阴­逢阳违的,这会子又跑来抱少夫人的大腿,哼,晚了。所以奴婢可没客气,假笑着说,‘少夫人口味并不刁,很好侍候的,但仅有一点,却是少夫人万万容不得的。’那窦老二家的就赶紧说‘我的好姑娘哟,您可是一个服侍在少夫人跟前的,府里上下谁不知道您是少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少夫人的脾气喜好,您可得多告诉我们些呀。以免我们一个不注意,犯了少夫人的忌讳,那可就麻烦了。’奴婢就冷笑一声,‘我说过,少夫人脾气那是再好不过了,但有一点,少夫人是万万不会容忍的。’那窦老二家的便赶紧问是什么事儿,奴婢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得说,‘心术’。那窦老二家的就说,‘是是是,咱们身为奴才的,自然要对主子忠心的。请兰香姑娘放心,我们对少夫人那是绝对的忠城’。奴婢又说‘只嘴上说又有什么用?谁对少夫人忠心,谁对少夫人­阴­逢阳违,少夫人都是瞧在眼里呢。’然后,奴婢端着点心,就回来了。那窦老二家的就像被打蔫了的­鸡­似的,垂头丧气,呆头好脑,哼,可痛快了。”

依香从里头进来,手上捧着几件才收进来的衣裳,闻言就笑了起来,“不止那窦老二家的如此,刚才奴婢去浆洗房里收衣服的时候,回来的路上,也碰上几个婆子,那几个婆子满满堆笑的与我打招呼,还问我,往回都是兰香负责这差事的,怎么换成我了?我就说,兰香年纪到了,少夫人慈悲,把她送出去配人了。那几个婆子脸­色­可好看了。”

沁香不屑地道:“一群见风使舵的,你还与他们客气做甚?”、

依香微笑着说:“这又有什么的,少夫人曾说过,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执。可再是恼了对方,面上也得把功夫做足。”

徐璐放下书来,赞赏道:“依香说得不错,做得也很好。”

夏荷见沁香脸­色­有些黯然,赶紧说:“沁香妹妹做得也很好呀。我是个没用的,就算心里恼了,可也没那个胆子竖眉毛。其实我这样的­性­子可是很吃亏的,对少夫人也帮不上什么忙。沁香妹妹你这张嘴巴却是大为得用的。你和依香二人,依香扮白脸,你就扮黑脸,刚好互补。是不是,少夫人?”

徐璐赞赏地看了夏荷一眼,“不错,越发有大丫头的派头了。”她看着沁香依香二人,郑重地说,“夏荷说得不错,你们二人回去后,好好琢磨着,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利益争执。人往高处走是人之常情,只要不太过份,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外头的那些刁奴,暂且留着吧,但衡芜院的,那些不安份的,你们也该拿出大丫头的威风好生收拾了。”

夏荷三人敛容领命。

徐璐又轻声道:“一级管一级,我是主子,自然就管你们几个。下头的丫头就归你们管。你们也知道,豆绿是我的陪嫁,我是那么的信任她,她对我也是绝对忠心,可我依然没有授她管束底下丫头的权利,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夏荷几人心头一惊,她们当然是知道原因的,可豆绿可是被少夫人视为心腹中的心腹,她们就算知道,也是不好说出来的,只好恭身答道:“奴婢愚笨,确是不知。”

“你们哪是蠢笨,不过是给那丫头颜面罢了。”徐璐微微笑了起来,刚好豆绿从外头进来,听到这么一句话,就不满地嘟­唇­,“少夫人又开始说人家坏话了。”

徐璐莞尔一笑,笑骂道:“你若是多长点脑子,也不怕我说你了。”她敛容看着夏荷三人,“豆绿做事勤快,对我也忠心,可就是人笨,这是先天生成的,没法子改了。若是让她管束底下丫头,包准弄得­鸡­飞狗跳。所以我才没给她授任何差事。我身为主子,若连院子里的小丫头都要去管,未免掉价。这时候,你们身为大丫头的,就得负起管教小丫头的责任。管得好,我自然还得重用,管不好,那就只能和豆绿这笨丫头一样了。”

夏荷等人本来就是聪明的,也听明白了徐璐的意思,身为大丫头,不止要服侍好主子,还得负责管束底下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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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彻底治好这破毛病,医生说取环再治,然后,我就取环了,环镶进­肉­里了,打了麻醉也有痛感。真希望这辈子不要再得病了,因为早已对麻醉药起抗体了。我对医生说,四年多前,我就在你这儿取了环做宫颈激光手术,后来不小心中奖了,因为怕痛,不敢去流掉,只好生了,一生还是两个。医生笑惨了。

输了液后,小腹仍然疼痛,坐下来更痛。不得已,把显示器和健盘垫高,站着码字。

第220章

这一日,凌峰回来,问徐璐,“怎的院子里冷冷清清的?”

徐璐说:“马上就要起程了,一些不愿跟着进京的自然要放他们出去的。还有一些,我觉得不大适合留在院子里,已谴了回去。”

凌峰问:“可是犯了什么错?”

徐璐微笑着说,“那倒没有。”

“可这两日,你不是一口气谴了好几些丫头出去么?”凌峰目光闪了闪,“这些丫头大多也是家生子,不是犯了错,你会谴他们回各自老子娘那?”

徐璐淡淡地道:“什么都瞒不过爷。不错,我是谴了几个不听话的回去。爷觉得我不该么?”

凌峰摇头,“内院你作主,我吃饱了撑着才­干­涉这些。只是问问而已。”

徐璐温文道:“家生子,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嘛,就是知根知底,坏处嘛,就是特别爱倚老卖老,不服管教。这几日里我忙着处理我的陪嫁庄子,对她们疏于管教了,就一个个闹翻了天。还屡教不改,不得已,我也只好谴她们回各自的老子娘那儿去。”

凌峰皱眉,忽然想到前阵子,衡芜院确实有些闹腾,于是就说,“你也太心软了,底下人不听话,直接家法处置。撵回去也实在太便宜了她们了。”

徐璐淡淡地道:“有两回,她们闹腾得狠了,我连杖毙她们的心思都有了,可下达的命令要有人执行才成呀。一个个与我左说左对,右说右对。”

凌峰怒拍了桌子,“岂有此理,做奴才的还爬到主子头上了?你是怎么管家的?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最后甚至还谴责起徐璐了。

徐璐脸上浮起一抹无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凌峰又问:“难不成这里头还有别的名堂不成?”

徐璐嘴巴张了张,最终又浅笑着摇了摇头,“那倒没有,都过去了,爷就不必­操­这个心了。”然后转移话题,说到别的事情上。

凌峰见她这样说了,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坐在一边,脸上带着懊恼。

妻子看起来似乎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温婉的笑容,态度恭顺,言语体恤,可凌峰却清晰地察觉出,她与往日不同了。

不知何时候起,他们之间忽然冒出了层无形的隔亥。

以前那般有说有笑嘻笑怒骂皆是风情的融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种,生疏的隔离疏远。

他们明明就是夫妻,以前是那么的和谐亲密,怎么现在却生疏成这样?

他本来不是个多话的人,以往都是徐璐主动找话,特意与他说笑嘻闹。如今徐璐不再找自己说话,整个人缩回了贤惠的壳子里,他才恍然惊觉十分不自在。

屋子里一直这般沉寂着,徐璐也觉得气氛不是很好,可她实在懒得找话说,侍候了凌峰宽衣后,便一个人坐在桌前,拿了以前没看完的书看了起来。

凌峰看着她,嘴巴张了张,忽然又颓然闭嘴,无声地坐到软榻上,双手放在膝上,眼光却盯着眼前的事物,心思都不知飘到了哪里。

……

……

到了月底,惯例发放月银的日子,衡芜院的前厅大门洞开,两张桌椅摆在门口,夏荷,沁香,坐在椅子上,长条桌上摆了天秤称,桌底下放了一箩筐的散碎银子。夏荷一边翻着手头的册子,一边叫着底下人的姓名。

夏荷一边点头,一边翻着册子,看着来人,沉声道:“这个月你总体表现还不错,但有几个地方做得仍是不够好。”夏荷接连指出了这丫鬟的错处,丫鬟唯唯称喏。

夏荷又说:“做丫鬟,不光要勤奋,脑子还得灵活。这个月你接连放了几次不该进衡芜院的人进来。少夫人很是不满意,不过念你初进衡芜院,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负责称银子的稻香把八百钱递给那丫头,又说:“少夫人说了,下回若再犯,只好请你去外院­干­活了。”

轮到下一个时,夏荷面无表情地报了个数字,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二等丫头,居然有一两四百钱,足足比以往多了三百钱呢。

夏荷说:“少夫人说,你做得很好,继续努力。”

那二等丫鬟欢天喜地离去了,夏荷又接着念,有些人领了足额的银子,有些领的多,被当场表扬。也有被扣了钱的,被批评了几句,也指出了几个错处,下人们总算琢磨过来了。这个月少夫人与爷怄气,确实有部份人觉得少夫人有失宠的征兆,就开始­阴­逢阳违。少夫人当时没说什么,就越发纵得这些人变本加厉。后来主子与少夫人合好了,这些人又心惶惶起来。

他们先是看着最为冒头的廖天丰三房被撵出凌家,紧接着,衡芜院的几个闹腾的小丫头也被谴了回去,大家都在想,少夫人应该是发泄完了吧。这些眉高眉低的应该可以松口气了。

谁知,少夫人还有厉害后着。

一些自认差事办得不错的媳­妇­子们倒是坦然面对,也觉得少夫人这招厉害,直接斧底抽薪,比不打不骂还要来得狠。控制了银钱,这些下人再是蹦达也是没戏了。

一些心头有鬼的却是无比紧张,少夫人与爷合好已有十来日了,陆续发作到现在,也不知是否还会有后招。

“窦老二家的,这是你的月银,两百钱,你拿好了。”夏荷说完,稻香已数了两个百钱,就那样递给窦老二家的。

“你这老货屡次惹她生气,少夫人已特地交代了,从下个月开始,你不必再去厨房了,直接去找刘胜好家的吧。”

刘胜好家的也就是香草,已生完孩子的她,身子也复原得差不多了,徐璐很是信任她,就让她掌衡芜院掌院一职。其实大家都是清楚的,这刘胜好家的除了掌管衡芜院外,还掌管了浆洗房和洒扫房,以及客礼上的,如今夏荷让窦老二家的去找刘胜好家的,应该是重贬的征兆。

窦老二家的看着稻香递过来的钱,又听了夏荷的话,脸­色­腾地就变了,“往日里我可是二两银子的月银,怎的这回这么少?还有,我服侍少夫人从来都是战战兢兢,从无懈怠,没有功劳也有苦恼,少夫人怎的这么狠心?”

面对窦老二家的横眉怒目,正等她质问的夏荷毫不犹预地翻出册子,逐字逐句地念了起来。“十月十四号,少夫人在菜里吃出了虫子,拿你问责,你是如何解释的?十五号,做的点心还是生的。十六号,少夫人惯例的燕窝银耳红枣羹没有做,夜间的消食茶也忘了做。还有少夫人三天一回伏苓药膳粥也没有做。十七号,偷­奸­躲懒,到点了还没做午饭。十八号贪墨了上等的几斤大龙虾,十九号,又贪墨了少夫人份例里的太河蟹,二十号,又忘记少夫人的羹汤。少夫人说了,窦老二家的已不适合做厨房管事,身为家生子,还会犯这种错误,看来还得再去学学规矩才成。”夏荷看着冷汗涔涔的窦老二家的,冷冷地道,“若是你不服,被捆了打发去庄子里,还是全家被发卖出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窦老二家的脸­色­大变,她也知道她确实做了些见风使舵的事,也早已后悔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多年的老脸实在没地方放,只好醒着脖子,粗声粗气地道:“姑娘如今今非昔比,攀了高枝,连我等都不放眼里了。左一句少夫人,右一句少夫人,少夫人这般仁慈善良,怎会说罚就罚?哼,我看分明就是你这丫头假传令箭。”

夏荷冷冷一笑,没有说话,忽然屋子里出来一个身穿秋香­色­夏衫,粉红暗纹比甲的丫头,这丫头从帘子后头走了出来,郎声道:“少夫人吩咐,窦老二家的不服管教,立即捆了送到外院去服侍爷,这等高贵的奴才,咱们少夫人用不起。”这丫头正是墨香,她看了底下一群丫鬟媳­妇­,淡淡地道:“少夫人虽然平时日不说什么,但心里都门儿清呢。谁做得好,谁做得不好,少夫人都是看在眼里。做得好的,自然得重用,做不好的,那就对不住了,统统请去外院服侍吧。”

一­干­人噤若寒蝉,主母都不要的奴才,外院如何敢要?非家生子的,直接发卖出去,若是家生子,就直接撸掉差事,无差事在身,就只能吃自己穿自己,大多家生子都是拖家带口的,若无差事在身,就只能坐吃山空了。

听了墨香一席话,再也没人敢质疑了,甚至连反驳都不敢,生怕落得窦老二家的下场。

……

这日,知府刘向东嫁女,亲家则是福建知府陈天民的幼子。双方都是四品官,也算是门当户对,再来又是徐璐亲自保的媒,这则婚事自是轰动一时。

徐璐身为媒人,不但收了男女双方丰厚的媒人礼,这一日喜筵上,更是高坐堂上。也因刘向东官位不低,新督抚朱开明一家子也是来了的。

徐璐看到一身喜气的大红­色­妆花丝绸夏衣的华瑛,对她招了招手,笑问:“我还以为你要回福州吃新朗官那边的酒吧。”陈家与华家是实打实的姻亲关系,华瑛完全可以以陈家亲戚的身份去陈家喝喜酒的。

华瑛笑着坐到徐璐旁边来:“原本也打算去那边喝喜酒的,可我若是走了,家中就无人过来了。”

徐璐眸光闪了闪,“你婆母呢?她怎的不来?”

华瑛神­色­古怪,掩着­唇­,不让人看到她­唇­角的得意的笑,悠悠地说:“婆母身子不爽,怕过了病气给大家,所以就不来了。”

徐璐一脸关切地问:“朱夫人病了?可严重?”

“托表姐的福,还好,就是人不大­精­神。所以公爹说,让她在家好生修养,等彻底养好了身子再出去走动也不迟,”

徐璐点头,“这倒也是。”

说午饭的时候,华瑛又与徐璐一桌,姐妹俩又亲密地咬着耳朵,惹得同桌的­妇­人羡慕地道:“凌夫人与五­奶­­奶­感情倒是好。”

总兵夫人林夫人也淡淡地开口,“比亲姐妹还要亲,这可真是难得。”

华瑛挽着徐璐的手,笑道:“是呀,我和表姐,那可是比亲姐妹还要关的。”

徐璐笑了笑,没有反对,也没有附和。侧头看了华瑛人比花娇的面容,在心里感叹,果然成了亲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对了,表姐,你可认得宋观涛这个人?”

这已经是徐璐第三回听到这个名字了,并不意外地道:“不认得,但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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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的读者们都挺厉害的就是了,我只在文中埋了一根线,大家就能顺藤摸瓜,厉害。

特地表扬大家。

另外,今天站了一上午和一下午,输液的时候趟了两个小时,到了晚上,可以坐了。虽然仍有些痛,但要好多了。谢谢大家的关心。相信再输几天液,就会没问题了。

爱你们。

第221章 乌龙

华瑛赶紧放下筷子,“真的吗?表姐在哪听说过的?”

“表妹好端端的怎的问起这个人了?”徐璐不答反问。

华瑛说:“是你妹夫啦,昨儿个,忽然回来与我说,表姐夫在外头­干­了件让人吃惊的人事来。”

“什么事儿?”徐璐放下筷子。

“表姐可知道,西大街边角巷子里,有间慕书斋的茶肆?”

徐璐点头头,“以前也曾去过的。”那间慕书斋的茶肆,里头有个老头儿,每日雷打不动地会去茶肆里讲书,讲的全是民间故事,或江湖门派的少年英侠的行侠仗义,或某些贪官污吏的故事,似真似假,谁也弄不清。但那老头说书的水平颇高,反正在附近挺有影响力就是了。

林夫人说:“那间茶肆,我也听说过。那可是大名鼎鼎呢。以前只有三张破桌子,发展到如今的三四十张桌子,全靠这老头儿说书的功夫。”

与林夫人坐一起的右布政使的杨夫人也跟着笑着说:“这老头儿说书还真有一套。最爱讲的就是江湖上的少年侠客的故事,也讲当官的八卦故事。哦对了,凌大人昔年的英通事迹,也让这老头儿讲了不下八百回了。”

林夫人拍着大腿笑道:“对对,这老头儿,最爱讲凌大人的事儿。他又没亲眼见过,却说得头头是道,真是服了他。”

徐璐也呵呵地笑了起来,想起以前也曾从别人嘴里听过有关凌峰的事迹。冷面凶煞,心狠手辣,修罗玉面,一拳能打死一头牛,一脚能踹死一头虎,一箭能­射­死倭寇,端得厉害无比,能百步穿杨,止夜啼小儿的地步,以前连她都信以为真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说书的老头儿,最爱添油加醋,但茶客们就爱听这类故事。又因其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和老头儿抑扬顿挫感染力,很受茶客们欢迎,每日光靠说书,也能挣不少银钱。

简单说了这老头儿的经历过往事迹后,华瑛这才对徐璐道:“那日,你妹夫从衙门里回来,半路上碰到了表姐夫,于是就一道回来。路经那间茶肆,不知怎的,那说书的老头儿就惹恼了表姐夫。表姐夫让人把那老头儿抓了起来。并厉声责问,宋观涛是谁,如今在哪,是何方人氏。”

徐璐屏住呼吸,情不自禁地问:“后来呢?”

见满桌的人都被吸引过来,华瑛略有得意,又挺起胸膛,“我也是只你妹夫说的,你妹夫回来对我说,当时那老头儿见表姐夫凶神恶煞的,吓得腿都软了,结结巴巴的说,他并不识得宋观涛。表姐夫不信,大怒说,既然不认得,你还讲他的故事?那老头儿便说,他也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觉得挺不错,就拿来讲故事了。表姐夫就又问,是什么样的书。那老头儿刚开始还不肯说,但表姐夫是何许人,只要稍稍一瞪眼,那老头儿竹筒倒豆子说了出来。”

徐璐听得双眼发直,又赶紧问:“是本什么样的书?叫什么名字,是何人写的?”

华瑛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表姐夫先前也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过,有个叫宋观涛的年轻人,潇酒英俊,玉树临风,武艺高强,行侠仗义,为人风趣又心胸广阔,扶危济贫,觉得是个可造这才,就起了爱才之心,想网罗来为朝廷所用。他四处打听的这个人,原来居然只是一个武侠小说作者笔下杜撰出来的。说来好笑,原来,那老头儿讲的故事,全是别人杜撰的民间小说。表姐夫却信以为真了,就弄这么出大笑话来。”

众人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但也有拍马屁的说:“虽说摆了个乌龙,但也证明,凌大人的爱才之心。”

林夫人自恃与凌家关系匪浅,也就开起了玩笑来,“可凌大人这个爱才之心未免也太离谱了。”

众人好一阵狂笑,华瑛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唯独徐璐却没有笑。

……

吃了午饭,徐璐就辞别主家,不过在离开刘家的时候,让人去把正在吃饭的凌非叫了过来。

今日的凌非仍是黑衣劲装打扮,腰间别着剑,冷脸冷眸。不过今日却忒奇怪,见到徐璐后,却没了往日的漠然不友善。

“见过少夫人。”

见徐璐半天没有说话的意思,凌非抬头飞快看了她一眼,忽然愣了愣,少夫人脸上的煞气好重。

“爷呢?”良久,徐璐才冷淡吐出一句话。

“还在喝酒。”凌非简短地说。

“你去告诉爷,我先回去了。让他不必顾我。”

尽管觉得徐璐小题大做,但凌非仍然应了声,“是。”

徐璐又交代了几句,让他看顾着凌峰,别让人惯醉了之类的话,凌非刚开始还简短应上一声,到最后已吭都不吭了,显然觉得徐璐太小题大做了。

徐璐似乎没有发现他冰冷的脸上的不以为然,依然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去。

凌非正要转身之际,耳边却飞来一句轻飘飘的话,直把他冻立当场。

“这些日子也真是辛苦你了,找到宋观涛了吗?”

……

马不停蹄地回到家中。她并未直接回后院,而是气势汹汹地去了外院。

凌身的外书房到处都是有侍卫把守,门口的侍卫见到她,赶紧单膝脆地,“少夫人。”

“免礼,朱小航在里头吧?让他出来见我。”

“回少夫人的话,朱小航今日随爷一道出去了。现在还未回来。”

“染墨呢?他应该在吧,把他叫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大概瞧徐璐脸­色­很不好,不敢怠慢,赶紧进去一个,把染墨叫了出来。

染墨从里头出来,看到台阶下的徐璐,来者不善,想着前阵子他对少夫人的怠慢,而凌峰又还没回来,心知不好,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跪在地上,额头着地,口称“小的叩见少夫人。”

徐璐冷冷盯着染墨,并不让他起来,而是沉声道:“我来问你,前阵子爷是不是让你们四处打听一个叫宋观涛这个人?”

染墨大吃一惊,吃吃地道:“小,小的不知道。”

徐璐慢腾腾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语气里带着危险的意味。

染墨吓得连连瞌头,“少夫人息怒,您就是打死小的,小的也不敢说呀。”

“我知道爷的脾气,他吩咐你的事,你们自然不敢违背。可如今我都已经知道了,还有必要与我隐瞒么?”

染墨呆了一会,又继续磕头,“少夫人恕罪,小的并非故意欺瞒您,而是爷事先吩咐过的。小的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半个字的。爷的脾气少夫人还不知道吗?若是违背了他老人家的命令,小的只有被打死的份呀。还请少夫人发发慈悲,饶了小的吧。”

这染墨明知自己已知道宋观涛的事,偏还不肯吐露实话,主要是怕凌峰怪罪他,足可见凌峰的御下之严。

徐璐又气又无耐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凌峰驭下的手段。可惜自己总是学不成,反而画虎不成反类犬。

看着跪在地上弄了满身的灰尘,却依然不肯吐露半句的染墨,徐璐也没必要再摆少夫人的威风,淡淡地道:“你倒是个忠心的。”

染墨连连磕头,“奴才自五岁起就送到爷身边服侍,爷的脾气再是了解不过了。奴才也见多了对爷­阴­违阳违的下场,所以就算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自己小命开玩笑呀,少夫人,您就行行好,饶过小的吧。”

“罢了,我也不为难你。刚才的事儿,就当没发生吧。”

徐璐警告了染墨两句,这才回到衡芜院,斥退了丫头,一个人从枕头拿出一本书来,随意翻了翻,又把书重重扔到床上。

丫头们知道她心情不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豆绿小心上前,“小姐……”在无人的时候,豆绿依然用的旧称。

徐璐说:“没事,我午睡一会儿,你也去歇着吧。”

“小姐,您,您真的没事吗?”

徐璐瞟她一眼,“我没事。”

“可是您脸­色­好难看。”豆绿小心地观察她的脸­色­,“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

豆绿摆明不相信,徐璐却笑了起来,“行了,别问了,下去了,我真的没事。有事的,应该是别人呢。”

望着被掷在床上的墨绿­色­的书皮,徐璐忽然露无顽皮而无耐的笑。

凌峰回来的很快,出乎了徐璐的意料。

不过看到他闪烁的眸光,又在徐璐的意料之中。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徐璐坐起身,顺手把被子上的书放到枕头底下。

凌峰却问她:“在看什么书?”

“没什么,打发时间罢了。”徐璐下了床,闻着他身上的酒气,“爷又喝酒了?喝了醒酒汤没?”

“也没喝多少,没醉。”凌峰摆摆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与刘夫人一向交好,今儿怎么这早就回来了?”

“身子有些不爽利,就回来了。”徐璐轻描淡写地拿了衣架上的轻薄的羽纱缎的褙子,穿在身上,麻利地扣上扣子,看向他那嵌红宝石的绘蟠螭腰带,“一身的酒臭,爷赶紧换身衣裳吧。”

自己却并不起来。

凌峰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徐璐亲自服侍自己,只好自己换了衣服,好几次转头看徐璐,嘴巴张了张,似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徐璐静静的倚在榻上看着他,一双眸子黑幽幽的,让人看不出情绪。

“我口渴了。”最终,凌峰说了句话。

徐璐见他只是说话,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便起身,倒了茶水,递了过去。

小手被一张带有厚茧的手握住,她抬头,看着凌峰黝黑的眸子,朱启轻扬,“怎么了?这么看我做什么?”

潜峰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忽然放开她的手,“没事,我自己来。”然后一口而尽。

“等下我还要出去,给我找件亮堂的衣裳。”

徐璐也没有多问,便吩咐丫头进来,给他换了件衣裳,然后亲自过把腰带递过去,朱纱红宫绦系着的羊脂玉佩,金银丝绣暗纹的南瓜型荷包,白底绣五彩祥纹图案的八团花锦袍,一一穿戴妥当后,这才蹲下身来,亲自替他穿上青缎黑底小羊皮靴。又亲自服侍他洗脸净手,给他打散头发,重新梳头。

一切弄妥当后,徐璐又浅笑道:“爷就自便吧,我先出去处理些事儿。”

“等等……”徐璐走了没两步,身后的凌峰又叫住她。

徐璐回头,浅笑道:“爷还有事么?”

眼前的女子,面对自己的温和贤惠及信任,凌峰反而越发不自了。

“这个什么书,可以借我看看么?”他从床上拿起刚才被徐璐放到枕头下的那本书。

“只是些通俗读物罢了,只是打发时间而已。爷若是得空,也可以看看。”

凌峰翻了翻,“这里头写了些什么呀?值得你每天藏到枕头上。”他大致扫了两页,“居然是武侠读本,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居然爱上这种读物。”一副很不可思议的面容。

徐璐挑眉道:“有何不可,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看了简直令人欲罢不能。”

凌峰哼了哼,“什么穿心掌,断肠散,鱼肠剑,御风飞行,极尽夸张之能事,你居然也看得进去?”

徐璐振振有辞,“怎会呢,这证明男主角武艺高强嘛,只有武艺高强,才有底气行侠仗义。”

凌峰冷笑一声,“若江湖中人武艺个个都这般惊世骇俗,那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可就没有安全日子了。还有,这些全是杜撰的,什么皆大欢喜,天纵奇才,编得未免太离谱了。”

徐璐脸儿一红,但仍是振振有辞,“确实编得离谱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皆大欢喜的事儿。不过,现实中已有诸多不如意,就让我在书本世界里找些轻松安慰不成么?”这也是她爱看这类读物的根本原因。

凌峰的眉头忽然不可自抑地跳了两下,沉声问:“你觉得你现在的日子不如意?”

徐璐摇头,“当然不如意啦。”她白他一眼,“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我觉得那才叫如意。”

凌峰愣了下,忽然笑了起来,说:“若依你这么说,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如意了。”

徐璐击掌笑道:“可不是呢,所以我才想在书本里找快乐轻松呀。”

人活着真是太不容易了,为生存的要为生存而委屈隐忍,忍受许多不公。不为生存的,却又要为名利而努力奔波。如今的她,应该属于后者,但为了过得更好,也不得不压抑自己的真­性­情,

凌峰忽然脸­色­一板,“但凡人生,必不会一辈子太平。不过总得勇敢面对才是,你这岂不叫逃避?”

徐璐嘟­唇­,“什么逃避,不过是偶尔看书,打发时间,或放松。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你一向乐观积极,生活里的一些不如意,也还不会被你惦记在心里,你少给我打马虎眼。说吧,究竟是什么不如意的事儿,值得你甘愿躲进书里?”

男人语气低沉,充满了深深的诱惑力,徐璐也情不自禁地陷入某种情绪当中。

“爷对我这么好,哪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儿。”最终,徐璐垂眸,望“爷自便吧,我先去忙一会儿。”

然后转身离去。

她还是没有等来凌峰的解释。

或许先前的冷战,只是个误会。可如今误会解除了,他却不向自己解释。

是他觉得没这个必要,还是觉得拉不下脸来向她明说?

……

到了晚上,凌峰是回来吃的饭,只是饭桌上,面对着丰盛的一桌子酒菜,凌峰反而没了胃口。

收拾桌子的丫鬟把剩菜端去厨房时,新上任的厨娘看着还没怎么动过的菜,恐惶地问道:“姑娘,主子不喜欢我的手艺不成?”

那丫头回答,“不关妈妈的事,妈妈且放宽心吧。”

“可是……”看着几个盘子里只动了小半的菜,厨娘又是心疼,又是惶恐。

便点头应好,两人对视一眼,他竟再也找不着话说了一般。

就算知道些许原因的丫鬟,也是不可能说实话的,总不能说,爷和少夫人之间出了问题吧?她们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无论是凌峰还是徐璐,都不是好相与的呢。

吃过饭后,徐璐便拿着个花棚绣花,而凌峰,反倒是无所是事,不时看了徐璐,又不时瞟了桌上那本墨绿书皮的书,陡然就觉得竟有一丝从来没有过的尴尬。

他自己找了些话题,但徐璐也只是“嗯,哦”之类的,渐渐的,他也不再说话了。

片刻过后,凌峰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气氛,便站了起来,说:“你今日就好生歇着吧,我到书房去睡罢。”尽管身子已朝向门口,可目光依然看向徐璐。

徐璐就要起身,凌峰说,“不必送我了,我自己去吧。”

徐璐果然就不起来,重新歪在榻上,只是看着他笑道:“好,我就不送爷了。要不要派个人丫头过去服侍爷?”

显然,凌峰听出了这话的涵义。

凌峰顿时就恼了,拂袖大步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徐璐轻轻叹口气,发现自己摆了个天大的乌龙,大概是拉不下脸与她说吧。

可是,她先前受的委屈,难道就是白受的不成?

第222章 迁怒

第二日清晨,徐璐还在睡梦中,凌峰便过来了。

凌峰回来的动静有些大,徐璐就是睡成猪也被惊醒了,坐起身,就着晕亮的光线,看着从外头进来的凌峰,说:“怎么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外书房没有换洗的衣物,我过来拿衣物。”凌峰声音低低的。因为天还没大亮,屋子里光线并不明朗,值夜的丫头也还没来得及点灯,所以看不清凌峰脸上的表情。

徐璐说:“昨晚我不就让人给爷把衣服送到外书房了么?”

凌峰的声音忽然拔高了,“颜­色­不喜欢,所以特地过来再另选一件。”

徐璐越发奇怪了,“我特地打听过了,爷今日要去军中升账,所以特地让人把爷的盔甲送过去的。”虽然心头气这家伙无缘无故地给自己气受,但她依然是个贤惠的妻子好不好?

顿了下,她又迷惑地道:“怎么,爷今儿不去升帐了?”

“……不是盔甲的问题,是……里衣不喜欢。”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凌峰的声音。

这时候,值夜的依香,已点了烛火进来,搁到红木圆桌上,屋子里光亮大增,徐璐这才看到凌峰,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米荷­色­绘墨竹的长衫,头发也只是束了髻,看上去有些……不拘小节了些。

另外,就是脸­色­也有些­阴­沉。

“里衣也是特地给爷选的容易吸汗的细棉的呀?”徐璐似乎有些明白了,但又不大明白。不过身为一个合格的妻子,是不能继续在这事上穷追猛打的,于是亲自下了床,绕过跋步大床,去了后头的花梨木衣柜里,翻箱倒柜起来。

“这儿有绣娘新做出来的里衣,仍是细棉做的。旧棉大概用得久了,所以也不吸汗了吧,难怪爷不喜欢。”徐璐自动给他找台阶下,并自拿了件白­色­的里衣,细棉制的,触感细腻柔软,非常吸汗。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变­色­。洗得次数多了就会变成米黄­色­泽,看起来好旧。

“这是新做的,爷应该会喜欢吧?”

凌峰看着只着粉荷­色­绣白莲的徐璐,那朵莲花绣得很是别致,刚好就绣在徐璐胸前隆起的位置,里衣是立领式样的,扣子只扣到锁骨下,那朵链花便开在她隆起之处,越发令人想入非非了。

胡乱接过,凌峰说:“嗯,就这件吧。”

徐璐松了口气,让豆绿给他换衣裳。

凌峰眉头锁了起来,不过却并未说什么,黑着脸,任由豆绿给他换了宽衣,并换了里衣,再重新穿上外衫。

这期间,凌峰看了徐璐好几眼,却见她一脸笑盈盈的模样,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心中便越发烦躁起来。

能服侍在主子房中的丫头,本来就是伶俐的,虽然不知道这两位主子是怎么回事,却本能的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做事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不敢发生丝毫声响。

“爷,少夫人,这蜡烛好像不怎么亮,奴婢去换一个来。”然后赶紧出去找蜡烛去了。其实,凌家的蜡烛可不是凡品,全是制订的不滴油不冒火花的羊油烛,质量绝对没问题的。

豆绿拿了新蜡烛进来,发现气氛还是有些怪异,不敢多呆,换了蜡烛后,又轻手轻脚地给主子递了个才泡出来的茶盏过去。

凌峰并没有清晨喝茶的习­性­,但这时候却接了茶,就喝了起来。

徐璐很是无耐,想赶他,又没那个胆子,想重新去睡回笼觉,又非贤惠的表惠,于是只好捂了嘴巴,打了声响亮的喷涕。

“天气有些凉了,我去床上躺会儿。”话还没说出口,凌峰已皱了眉,“立了秋,一早一晚就凉快了,你身子弱,穿这么点很容易着凉的。天都亮了,怎么还没有丫头过来服侍?”声音渐渐地拔高了。

徐璐眨眨眼,“没事儿,天都还未亮嘛。”

凌身重重搁了茶盏,怒气冲冲的,“只有做丫鬟的将就主子的,我还没听说过有做主子将就丫鬟的。怪不得你屋子里越发不成体统。”

徐璐赶紧说:“这个规矩,本是替爷订的嘛。再说了,爷的身份……”

本来凌峰异于常人的身份,原来衡芜院的规矩便是,主子没叫人前,丫头是不能闯进来的。这个规矩一直保持到瑞。所以一般早上,要起了床,凌峰下了命令,丫头们才能进来服侍。

凌峰打断她的话,“那是我在屋子里的时候,如今你一个人在屋子里,她们都不来服侍,就是失责。”

徐璐赶紧说,“那是因为往常的规矩都已习惯了,所以还没有一时改过来罢了。”

她本来只是出身普通之家,对于下人都不怎么严厉,所以自已能够办到的事,实在没必要让丫头代劳。这也养成了她起床后只让豆绿一人服侍的原因。所以实在不明白,丫头没有服侍在主子身边,会让他大动肝火。

以前她不也如此么?都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哼,说穿了,这家伙是在迁怒。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凌峰却是不肯善罢甘休,居然说,“刚才我从外书房进来,发现一路上枯叶满地,显然是洒扫上的偷­奸­躲懒。洒扫的偷­奸­,定是管事们疏于管教。管事疏于调教监督,必是掌院管事的失责。掌院失责,必是不敬你这个主母。哼,我看这些奴才心也大了,欺你年轻面浅,就不敬你了。这还了得?”居然把所有管事都传了过来。

徐璐张口结舌,明明就是迁怒,他居然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愧是当官的,难怪官字两张口,说话有两手。

他先前冷落自己,奴才们以为自己失宠了,这才对她­阴­奉阳违,谁都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来?以前不发作,非要这时候发作,就算是替自己撑腰,但这时候谁还稀罕呀?

可她的沉默,却让凌峰误以为她面软,便道:“你不用替她们说话,这些奴才,就是仗着你面软,才这样没规矩的。”

徐璐看他脸­色­,神­色­冷淡,不似动怒,反倒让她猜不出心绪,也就闭了嘴。

罢了,反正他也在给自己出气,由他来出头,到底比她亲自动手来得强。

凌峰的威信那不是盖的,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就集满了内院里的大小管事。大约也知道凌峰动怒的风声,全都迅速集合在衡芜院的前院子里。一个个全低着头,动作规整,按着秩序和辈份,排得规规矩矩。一见到凌峰出现在厅堂的身影,立马跪下来磕头请安。

凌峰并不叫起来,狭长的风目四处扫­射­着,“谁是掌院,给我站出来,看看哪些奴才还没到。”

文妈妈是内院掌院,立马闪身出来,他目光往底下集合的人群一瞟,立马道:“回世子爷,除了方有昌家的,窦老二家的,还有万老四家的没来外,其余的都来了。”

话音刚落,这几人已气喘迂迂地奔进来了。其中,方有昌家的很是激动,跪倒在地上,悲呼一声道:“世子爷,您总算想起奴婢们了。奴婢快要被少夫人作践死了。请世子爷替奴婢们作主呀。”说着就把头磕了下去,很是悲忿的模样。

另外二人也赶紧跪了下来,其中一个甚至还说:“求世子爷作主,奴婢只想一心服侍世子爷还有侯爷夫人,并不想去少夫人亲戚那儿服侍呀。”只差没有明说,徐璐因看她不顺眼,所以找理由打发她们罢了。

文妈妈连吃人的心思都有了,这个­棒­槌,蠢货,没瞧到主子神­色­不对么?居然还明张目胆撞上枪口上来。

这也不难怪方有昌家的几个,自从她们被徐璐说要送出去后,她们在凌家就被边缘化了,所以刚才凌峰召集众管事的时候,她们并未在通知的范围里。但她们却自作聪明地认为,这阵子凌峰与徐璐冷战,昨晚凌峰又去了外书房宿夜,想来与徐璐是真的生份了。她们还商量着,想办法凑到凌峰面前告上一状才好。恰好喜从天降,凌峰一大早就召见众管事,简直是瞌睡来了有枕头的表现。这么个难得的机会,怎么能够错过呢?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凌峰只是看了她们几个一眼,说:“少夫人一向宽厚大方,心慈面软,居然还要谴你们出府,想必是做了令少夫人厌恶的事。不求着少夫人宽宥,居然还敢来告状。你这奴才倒是挺行的呀。”

方有昌家的几个还一副状况外的表情,凌峰已吩咐了下去,“带出去交到二门上,一人打二十板子,撵出府去!”

主有昌家的几个立时吓软了,赶紧磕头道:“世子爷饶命啊,少夫人,少夫人……”原本想解释她们已经由徐璐准备谴送去别家,可吓得狠了,连话都说不利索,最终改口叫道:“少夫人开恩呀……”

早已有人上前叉着几人捂了嘴巴拖了出去,凌峰又环视了底下的人,一­干­人全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方有昌家的几个,仗着是家生子,居然对少夫人­阴­逢阳违。少夫人没有与她们计较,分明是还给她们留了些颜面。可她们非但不感激少夫人宏恩,居然还敢在爷面前告少夫人的状,吃了几颗熊心豹子胆?”凌峰说得声­色­俱厉,紧接着,二门外也响来了方有昌家的几个凄厉的惨叫声,空气中越发有寒风骤临的感觉。

凌峰又厉声把各管事们责难了一通,文妈妈可是看着凌峰长大的,知道这时候的凌峰是不能驳的,只得和所有管事一样,老老实实地跪在那,垂着头。

坐在内室里的徐璐大老远也能听到凌峰声­色­俱厉的训斥,不外乎是,不把主子放眼里,主子的命令也敢违抗,是不是要见识一下他的手段之类的。

正说着,角门里又传来一阵推攘声,凌峰耳朵本来就尖,又还在怒火当中,顿时就恼了,喝道:“谁在外头,给我滚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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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更新,真的很勉强了。这回生病,几乎把我全身的毛病都激出来了。今天肚子疼痛要淡些,但腰时酸时胀的,太阳­茓­又闷了起来,

看了亲们的评论,实在没­精­力逐一解释,不过在后文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第224章

果然就有几个管事模样的男子屁滚尿流地从角门里冲了进来,附首跪在凌峰面前,“世子爷,都是小的不好,没能管好自己的婆娘,惹了世子爷生气。还求世子爷看在小的服侍世子爷的份上,饶那婆娘一命吧。”

原来,这几个男人便是那几个挨打的男人,得知自己的妻子被凌峰责打,并要撵出去,哪还坐得住,立马就奔了进来求情讨饶来了。

凌峰脸上依然带着股戾­色­,“若是旁的奴才也就罢了,我也断不会发这么大的火。可你们全是家生子,居然还会欺主瞒下,对少夫人­阴­违阳违。素日里少夫人对家生子素来优侍,倒是纵出活祖宗了。”也不给几人求情的机会,冷淡地道:“这样无法无天的奴才,这般没规矩,也亏得少夫人心慈,没有发落你们,只送你们去表姨­奶­­奶­家。依你们这般,若是去了表姨­奶­­奶­家,岂不连我凌某人的脸面都给丢尽了?依我看,还是去庄子上做苦力合适些。”

“世子爷开恩呀,世子爷开恩呀……”几个人大惊,他们素来知道凌峰的脾­性­的,那可是一个唾沫一个坑,说到做到的,纷纷膝行上前,正要求情。凌峰又淡淡地道:“你们几个,服侍我倒还尽心。却疏于管教自己的婆娘,这才纵出大祸,也算是咎由自取了。求我没用,得求少夫人开恩才成。”

这几个男管事一听,双眸顿时揉进一抹亮光。原来主子这是在给少夫人立威呀。他们也知道该如何做了,于是赶紧磕头道:“奴才没用,没能管好自己的婆娘,愧对少夫人,奴才这便去求少夫人发发慈悲,请少夫人宽宥了吧。”

文妈妈也是明白过来了,赶紧上前说:“方有昌家的几个,胆大妄为,不敬少夫人,不服少夫人管教,也亏得少夫人慈悲,没有发落她们。但也休要仗着少夫人心慈就可以欺到少夫人头上。你们几个,想要自己婆娘活命,赶紧拖着各自的婆娘去求少夫人吧。想必少夫人看在世子爷的份上,会从轻发落你们。”

几个男人感激涕零地去救自各自的婆娘了,这时候,方有昌家的几个也都挨完了二十大板,一个个痛得倒吸气,滚在地上,却也不敢嚎叫出声,反而被自己的男人押着去了徐璐那。

看着被打得血淋淋的几个人,以及一脸的诚惶诚恐,徐璐不是不感慨的,抛开凌峰的迁怒不说,他这般雷霆之威使下来,确实收到了了不得的奇效。至少在这些奴才心目中,凌峰必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而自己,如果下回再与凌峰冷战吵架,这些奴才还会不会又拿出两样态度呢?

凌峰说得对,以德服人不是不好,但一味的以德服人,在刁钻恶劣之人心中,反而只会落得软弱可欺的名声。还不如雷霆之威管用,对于奴才,以德服人真的只是中策。

“也是我不够威仪,这才让你们觉得我这个少夫人是个摆设。爷也是多此一举了,我这人虽没什么原则,但已让我厌了的奴才,我是不会再用了。罢了,你们起来吧,下去养伤吧,待养好了伤,就收拾了东西,都去我表姐那吧。”徐璐淡淡地说,看着几个如遭雷击的人,“早在先前我就给过你们机会,偏偏你们……唉,罢了,多说也无益,下去吧。看在你们服侍我一场的份上,你们自己的私房允许带走,连同各自的子女。”

一般发落犯了事的奴才,通常都是打一顿直接撵出去,所有私房银钱都全充公。子女也会受到搓磨。但徐璐并未没收他们的家什银钱,也未拆散他们一家子,也算蛤二致义尽了。

徐璐说完话,便回内室去了,这几房人知道回转无望,如被轰去了魂魄,垂头丧气。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徐璐并未分开他们,连同他们的孩子也让他们一并带到新主家,也算是仁义了。

但就是徐璐这般仁义,越发让他们悔恨呀,富贵泼天的凌府,与只是生意人家的表姨­奶­­奶­家,任谁都知道该如何决择。偏偏他们各自的婆娘吃了熊心豹子胆,把少夫人开罪了。只能从泼天富贵的豪门宿族里被赶到无根基无底蕴的普通生意人家,天差地别的待遇,怎不叫人肝肠寸断?

前头,凌峰还在训人,后来还一连发落了几个平日里冒头却又构不着处罚的管事,一个个全被拉下去打了板子并被发配出后院。

二门外­棒­子打在­肉­身上的声响,混杂着一群奴才的求饶,也在这个时候,让徐璐见识到凌峰真正暴戾的一面。

说实话,还挺吓人的。

也不见他面上有多么的杀气腾腾,可处罚起人来,却是凌厉无比,偏又有理有据,站得住脚,让奴才们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乖乖地挨打挨罚。被打被罚的奴才,反而还只能后悔不已地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尽管凌峰杀神屠夫的称号由来已久,可这还是徐璐第一次见识到凌峰狠辣的一面。平日里呈现在自己面前的凌峰,温文尔雅,虽说话不多,神­色­却总是带笑的。就算先前与自己冷战,也只是话少,不大理会自己而已。哪像今日像这般,也不见他如何动怒,却依然让人胆寒不已。

包括自己。

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威仪天生吧。

待凌峰在前院的处罚渐轻,徐璐这才才敢出来,柔声相劝道:“这也是妾身的错,是我无能,没能管好奴才。让爷­操­心了。爷素日忙着公务,回家了还要替我收拾烂摊子,说起来,也是妾身的不是。爷且息怒,如今我已经知道了,今后自然好生教他们规矩。”

一些被误解下人赶紧磕头道:“奴才们知错了,请世子爷,少夫人开恩。”

徐璐看着凌峰:“爷已经教训过了,就罢了吧。”

凌峰却不肯就此罢休:“也不能一味宽厚,有些奴才本就刁钻可恶,不好生敲打敲打,迟早会爬到你头上。”

底下的奴才磕得膝盖都痛了,却不敢移动分毫,只能继续磕头求饶。

等他把气发完后,这才让管事们都下去,各自归位。下回再有犯到手上的,绝不轻饶。然后这才与徐璐往里走去。

院子里总算清净了,徐璐这才松了口气,见凌峰脸­色­依然不好看,便道:“爷不是要去军中升帐么?这个时候可还来得及?”

凌峰说,“不急。倒是你……”然后又是一副俗欲言又止的。

徐璐低头,闷声道:“我可是听说,爷这阵子正四处找一个叫宋观涛的人?”

凌峰脸­色­顿时好看了起来,尽管知道自己摆了个天大的乌龙,可一向骄傲惯了的他,如何能对妻子说,是他误会了她,没问清楚就小心眼地与她置气?

尽管知道是自己的错,可他心头也是有怨气的,如果不是她误导自己……可看她气­性­如此大,紧张的反而是自己了。

“我承认,是我……小题大做了。可是你当时的情况,能让我不误会吗?”男人语气怨怼。

徐璐愣了下,怎么着,明明断章取义的是他,他不好好与自己说,就怀疑这怀疑那的,他不好生检导自己,反倒是自己的不是了。

不过仔细一想,也觉得他误会的有道,当时的情况,确实容易误会。于是她又闷闷地解释道,“我真的只是心血来潮才练习书法的。”

“可你却接连写了几张宋观涛宋观涛,让我发现后,还遮遮掩掩的,能让我不怀疑么?”

徐璐睁大眼,“你怎么这么钻牛角尖?字贴上有个观涛二字,恰巧那阵子我又正在看的读本,一时­性­起,就把宋观涛三个字描摩了出来。”

凌峰随口就道:“是呀,当时我虽然有些怀疑,正要问你写的是谁,你偏不回答,还遮遮掩掩的,能不让我不误会吗?”

徐璐无语至极,过了一会儿才叫道,“那是因为那几个真的写的太丑了,怕你笑话,所以这才藏起来嘛。”自己的字写得丑,当然不好意思让人瞧到呀,她也有自尊心好不好?

当然,大家把话说开了,这事儿其实也没什么的。所以她很快就明白了症结所在,“难不成,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误会我,误会我……”这后头的话,她不说,自然也就明白了。忍不住火冒三丈地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污点就是被文继轩退婚。除此之外,我也算是对得住你了。你居然,居然怀疑我,你……”很想痛骂他一通的,不过瞧着刚才他那冲满戾气的一面,满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不理你了,哼。”然后飞快地奔回屋子里。

凌峰愣在当场,仔细想了当时的情景,也确实是自己小题大做,断章取义了。又飞快地追了上去,这时候的徐璐已进放内室,把门都关了,不过并未上锁,心头一松,推门而入,只见她正坐在床上,看到自己,又重重哼了一声,把头别过去。

如果这时候,他说她很可爱,很想把她扑倒,估计这丫头还会更加生气吧。

凌峰理了理心绪,上前揽着她的肩,“如果我只是因这个就生你的气,那未免也太小气了。”

原本打定主意不理他的徐璐不得不转头,迷惑道:“怎么,我还有别的十恶不赦的事么?”

凌峰苦笑,“你可还记得我过生日那晚,你喝醉了酒么?”

徐璐点头,先前他无缘无故地冷落自己,给自己冷脸瞧,她也曾怀疑是不是酒醉后,自己说了什么过份的话。可因为事后她一直想不起来,只能一直埋在心底。

凌峰再度苦笑,“那晚你可是说你这辈子最爱的人并非是我。是一个叫宋观涛的人,还说他英俊潇酒,武艺高强,侠义心肠,对女人还温柔贴心,他是你最理想的丈夫人选……”

“你胡说,乱讲!”徐璐尖叫斥道。

“不止如此,你还说,若非已嫁给了我,你必定釜嫁给他。然后还不停地捶我,说要不是已嫁给了我,你铁定嫁给他。”

“……那个,也不能怪我,谁叫作者把这个主角塑造得这么好?”徐璐哭笑不得,却也无可耐何。

“只是酒后乱­性­嘛,酒后的话,你也当真?”

“有句话叫酒后吐真言。”

“这话是谁说的,我一定要抽他两巴掌。”徐璐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别人是酒后吐真言,她却是酒后胡吹大气,这下子可好,把自己装进去了。

“当时我也不愿相信的,可你当时把他夸得上天入地,把我贬得一文不值……”

“反话,只是反话啦,这你也相信?”徐璐赶紧说,“平日里我对爷如何,爷就感觉不出来?”此时此刻,她多少也理解了他的心情了。她酒后“吐真言”,隔了没两天,她又写上那个让人误会的姓名来,又死要面子地遮遮掩掩,难怪凌峰要误会了。想到这阵子因为这个原因而受到的无妄之灾,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说来说去,还是爷不够相信我。若是你信任我,当场问了出来,就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了。”反正,错的绝对是他,不可能是自己。她是那么的贤惠,那么的迁就他,那么的以他为尊。

凌峰哭笑不得,“我承认是我的错,难道你就没有丁点错?”

“我当然……没有。”徐璐摇了摇头,“就算是有,也让你在后头的表现抵消了。”

“不就是冷了你两天么?有必要生气到现在?”

他一副“你小心眼爱记仇”的模样,可让徐璐生气了,只是才刚要与他理论一番,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如泄了气的皮球,颓然道:“是呀,只是小小的冷落我两天而已。”

他前后冷落自己,足足有八天时间。

可就是这么八天时间,却让她总算明白何谓度日如年。

他肯定不知道,那八天里,她是如何过的。他的冷漠和无视,不但让她见识到,她的一切风光荣宠,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她就会被打回原形。

也就在那时候,她才明白,她这个凌少夫人角­色­,完完全全是依附他过活。

……

------题外话------

这件乌龙事件,我可是切身体会过呢,所以才写到里。

以前高中时期,我迷上了书法,然后日也练,夜也练,在寝室里也练,写着写着,就把我同村的男孩子的姓名全写在上头了。其中,一个名字写了无数遍。因为真的不好写,不免多写了几回,然后,被室友看到了。之后,整整一个学期,有关我暗恋一个叫某某的事儿传得到处都是。当时年纪还小,社会风气还没到今天这般开放,又是面皮薄的时候,那个气呀,有嘴无处说。至今想来,

现在的我,可是面不改­色­地对隔壁大妈说,“走,今天去看帅哥”,“刚才去与帅哥约会了”,“我不想要我男人了,你们有好点的男人,帅一点的,给我介绍一个呀”。

第225章 秋韵

“少夫人,进京的人不能再减了,不然路上可就没人手服侍了。”刘胜家的拿着下人名册,对徐璐亲声道。

徐璐正在库房门外,看着婆子家丁们,把大宗贵重物件抬上马车,并吩咐豆绿等人全登记在册,以免下人贪墨。

刘胜好家的一身石青­色­的长衫,外罩深蓝­色­斜襟缠枝比甲,稳重而­精­神。

徐璐看着名册上再一次被划去的名单,淡淡地道:“无妨的,走水路进京,也就一两天而已。忍忍便去过了。”

刘胜好家的不再说什么,又对徐璐道:“那秋韵……”

徐璐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连你也要替她求情?”

刘胜好家的不好意思地道:“也不是奴婢替她求情,而是奴婢觉得,这秋韵虽然不怎么规矩,说话也没个章程,还特别爱现,不过这人颇有些本事。少夫人就暂且留着吧,说不定将来有大用处呢。”

“上回文妈妈就与我说过,这秋韵会洗头洗脸,是否真是如此?”

刘胜好家的赶紧说:“是,奴婢也试过她,确实有些本事。洗头还真舒服。虽然不怎么会­干­活,却有些小聪明小见识呢。她嫌跪在地上抹地麻烦,就自己发明了叫什么拖把的。就是把不用的烂布巾绑到棍子上,把拖把打湿,一手持棍,就不必再跪在地上抹了。这法子倒也省不少事儿。”

秋韵发明了拖把的事儿,徐璐也略有听说,“那效果如何?”

“当然比不上人工­干­的活儿,不过也差强人意了,确实省了不少的事儿。”刘胜好家的继续道,“依奴婢看来,这丫头虽然有时候懒散了些,说话欠妥当了些,不过人也还不坏,没有那些弯弯绕绕,最重要的,这丫头脑子活,有主见。”

徐璐看着她,“那你说,这丫头可适合做奴才?”

“这个……”

徐璐淡淡一笑,“我也知道这丫头有本事,可人家也是有大志气的,恐怕不会屈就人下。”

刘胜好家的沉默了。

徐璐又淡淡地说:“不过我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也不会拿她往火坑里推。你去与她讲,好生做自己的份内事,必要时,我会给她安排一个好出路的。”

徐璐所谓的好出路,那便是给不适合带进京但平时候又没什么过错的下人,安排后路。年纪大些的,送庄子去做小管事或是替管事们办事,也还不错。不愿去的,就卖给别的有信誉的人伢子,让他们另行给安排厚道的家。一些未成亲的,也可以适当地考虑终身大事。无家可归,秋韵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成亲,把她重新卖到别的人家,应该不会乐她的心意,还是给她安排个较为老实厚道的婆家吧。

“让她卸下手头的差事,来衡芜院,教丫头们洗头的法子,效果好,我就作主,发还身契,并给她安排厚道老实的婆家,让她有个终身依靠。”

徐璐自认已经够仁慈了,女子一身,不就是找个厚道的对自己好的婆家么?可秋韵却不这样想,她仍然要随徐璐一道进京。

坐在偏厅里,徐璐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秋韵,很是意外,“你是说,你不成亲,仍然要随我一道进京?”

秋韵达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两个月未见,她脸­色­比以前白了,模样儿似乎也比以前好看多了,穿着三等丫头统一的秋香­色­长衫外罩浅桃红­色­的对襟比甲,脸上仍是有着不卑不亢。

徐璐暗叹,果然凌峰说对了,这人虽然沦落丫头,却依然有颗凌云之心。这样的丫头,必不会久屈人下,总有一日,只要让她抓着机会,肯定会不顾一切往上爬。

这种丫头,用得好,对主家自是有利。可用得不好,那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了,所以不得不妨。

虽然这丫头眼神清澈,应该不是背主忘义之人,可人­性­本就复杂,谁又能保证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秋韵点头,“是的,少夫人,请少夫人成全。”

“女子一生总得有个归宿方圆满。为何你情愿不要归宿,都要进京?”徐璐问,“可是你对我安排的人家不满意?”

秋韵赶紧道:“少夫人对奴婢再好不过了,奴婢永生难忘。只是奴婢,奴婢还有心愿未了,所以暂且不想嫁人。还请少夫人成全。”她又对徐璐磕了个头,又说:“请少夫人放心,并非奴婢不想嫁人,而是奴婢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少夫人成全。”

“你说罢。”

“我想自己外出发展……请少夫人再给奴婢一年的时间。”生怕徐璐又反悔似的,赶紧又说:“若奴婢侥幸混得好,奴婢就回来以百倍资金自赎身契。若是混得不好,就永世给少夫人为奴,绝不再这山忘了那么山高。请少夫人成全。”说着又把头磕下去。

这丫头果然不甘屈居奴才,果然让凌峰说对了,有着凌云之志。

徐璐一时间为难了。留这么一个有庞大理想的奴才在身边,拘着她,不让她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估计会怀恨于心,也会弄个不定时的活火山在身边。可若是放了她出去,万一混得好,到时候又跑来对付自己,那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徐璐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刘胜好家的已冷冷斥道:“好大的口气,好大的抱负。只可惜你秋韵姑娘投错了胎,生错了­性­,若是你为男儿身,少夫人少不得要给你一次机会。可你身为女子,不好好嫁人生子,还妄想着自己发展。呵,果然好志气。”

不能怪刘胜好家的不看好秋韵,女子生来就艰难,脱离了家族父兄的倚靠,如同飘萍。这秋韵无亲无故,能够让徐璐接纳她,给她安身之处,也算对得住她了。她居然还不满足,还妄想自己出去闯。她凭什么呀?她以为她是天上的神仙,说闯就闯的。外头的世界,可不是她一个弱女子就能掌控的。

徐璐又问秋韵,“你说要出去闯,那你要出去做什么呢?”

秋韵毫不迟疑地说,“经商,我想经商。”

徐璐与刘胜好家的相互看了一眼,刘胜好家的撇撇­唇­,冷笑道:“经商乃低贱行当,你确定要经商?”

“这世上,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少夫人以为呢?”

徐璐仔细思索着这句话,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你真的决定,要进京经商?”

秋韵毫不迟疑地道:“是,确定。”

“那你有银子么?你可曾想好,要做什么营生?”

“我,我没有银子,想请少夫人开恩……”

刘胜好家的再一次打断她,“少夫人开恩?你拿什么让少夫人开恩?少夫人是争了你还是欠了你的,非得给你开恩?”

秋韵咬着­唇­,赶紧说:“请少夫人借些银子给我,我以后挣了钱,一定还的。少夫人请相信我,我不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

“哼,空口无凭,谁会相信你。”

趁着刘胜家好的与秋韵­唇­枪舌战之际,徐璐却是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个理想的主意。

她伸手制止刘胜家的奚落讽刺,盯着秋韵道:“你确定,你暂且不嫁人,要出去经商?”

秋韵见徐璐似乎有摇摆迹像,赶紧点头。徐璐又问:“那你要做什么营生?”

“我想做点心和面食。”

徐璐愣住了,最终觉得,经商虽是下九流行当,但再有身份的人,没有银子也确实高贵不起来,只要肯下功夫,小本生意一样能赚大钱。于是也就同意了,“也罢,冲着你这份雄心壮志和不服输的闯劲,我就给你一次机会。等回京后,我再给你安排吧。现在,你就赶紧把你洗头的绝活交给我的几个丫头。若真让我舒服了,我也不会食言,不但给你经商的本钱,还会给你些帮助。”

秋韵一听大喜,又连连磕了几个头。

躺着洗头看似简单,被洗的人是很舒适,可真要学会洗头,也是门技术活呢。首先,在抓痒的时候,头发不会打结,不会被扯痛,还要抓得舒服。还有冲洗的窍门,否则稍不注意,头没冲洗­干­净,反而弄得背心全是水。

几个丫头理论倒是听了一遍又一遍,可真正洗头的时候,却面临着无处下手的窘镜。眼看从下午教到天黑,丫头们都轮流让秋韵洗了头,却依然不得要领。

徐璐呵呵笑了起来:“真想不到,这简单的洗头,还有这么多学问。也罢,今儿就到此为止吧,升你为二等丫头,在衡芜院当差,你的任务就是教丫头们洗头。”然后又对院子里的所有丫头道,“以后谁要洗头的,就让丫头们试着洗。直到学会为止。”

看看天­色­,也确实不早了,丫头们赶紧收拾了春凳,水桶瓜瓢,凌峰回来后,发现丫头们个个都披着长长的湿发,徐璐也是如此,不由问道:“今儿集体大扫除?”

两日前,误会解除后,凌峰和徐璐又恢复到从前,一个觉得摆了乌龙,愧对另一方,所以很是迁就。一个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但也是自作自受,也很是容易就原谅了对方。

然后,夫妻二人又重修旧好。

徐璐白他一眼:“你才大扫除呢?秋韵洗头特别舒服,所以让她给我洗头,也教丫头们洗。可丫头一个个笨死了,怎么也学不会,浪费了二十来桶热水,接连洗了几个头,都还没学会。”看着凌身鲜亮的盔甲,好奇地道:“爷今日去校练场了?”

“嗯,每三日升账,今儿回来得匆忙,忘了换盔甲。”凌峰把一簇长长飞羽的盔帽抱在手中,露出略有些松散的头发,他拔了拔了头发,“出了一身的汗,痒死了。”

凌峰目光看向一旁低眉垂目的秋韵,“你会洗头?”

秋韵一见凌峰进来,就紧张了。她前阵子还被打了二十个嘴巴。这男人空长着一副好看的皮囊,却是个古板守旧的没眼光的臭男人。

“是,奴婢会洗头。”秋韵心头疾跳,在徐璐面前,她偿能应付自如,可在凌峰面前,却只有战战兢兢。

今日见凌峰穿着一身鲜明甲胄,心头奇怪,这男人年纪轻轻的,居然还是个当官的,并且还是武将。她原以为他只是个靠祖荫的二世祖呢。

凌峰把头盔放到桌上,喝了口茶,脱掉身上沉重甲骨,露出墨绿­色­蜀锦刺绣单衣,及黑­色­长裤,“怎么个洗法?”一只脚跷起,由丫头半跪着给他脱掉脚上的乌黑长靴。

秋韵见状,再一次在心里暗骂,年纪轻轻的,就是老太爷的架式了。但骂归骂,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凌峰修长的身躯和英俊的脸庞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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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姐妹们对我的理解和支持。看着大家的评论,好窝心来着。

镇医院没有更好的药,六天了,依然没有好转。只能往大医院用专门的药了。这叫什么来着?垄断经营?政府到处都在罚龚断经营的企业,为毛不罚这些医院?

第226章 相敬如宾

秋韵绞着手指头道,“就是躺在春凳上,由我,由奴婢给您洗头,不打湿衣裳,更不打湿脸和眼睛。”

凌峰来了兴趣,看着徐璐,“你们呢?”

徐璐笑着说:“刚才我也就是躺着让秋韵洗的,确实不错。”

“好,那也给爷洗洗。看看你的本事。”

徐璐赶紧让人去准备,主子要洗头,也是大事一件,但热水也并不是立时就有的,还须得等一会儿才成,所以秋韵就事先去准备洗头事宜。

屋子里一大堆丫头,主子吩咐下去,便有人立马去准备了,也实在没秋韵多少事儿,只好­干­站在一旁,低眉垂目,并不时抬头偷看凌峰一两眼。

凌峰庸懒地靠坐在椅子上,问了徐璐几句家常事儿,徐璐简单回答了几句。

然后话题又回到凌峰今日升账的事儿,徐璐看着他汗湿的头发,轻声问道:“你都已经卸了督抚之位,为何还要去军中升账?”

凌峰挑了挑修长的剑眉,“如今海域太平,本地也没必要再留那么多将士。此番回京,还得带五万人马进京。今日只是作最后交割。”

“那五万大军要随爷进京么?走水路,还是陆路?”

“当然是水路。”

“那……什么时候进京?”

“这个月十九。”

“和我们一起回京?”

凌峰看她一眼,“不,他们先行一步,我只留八百护卫跟随。”

徐璐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若五万大军一起回去,多不自在呀。

但她仍是蹙了蹙眉,“如今太平盛世,哪需要那么多护卫跟随?爷就再­精­简些不好么?”

凌峰哼了哼,“他们可不是普通士兵,全是有品秩有官位的,此次进京,必先还朝面圣,这八百护卫里头,有三百余位是朝廷派给我的护卫兵,剩下的就全是我本身就配备的亲兵。”

一旁的秋韵在心里越发惊奇了,又忍不住看了凌峰一眼,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呀?回个京居然要带两千护卫跟随,这也太夸张了吧。

徐璐面露凝惑,“那个林总兵,也是堂堂的三品官吧,他的亲兵也只有五十名不到呀。怎的你的亲兵就这么多?”还有朱天明,人家还是皇帝的老丈人呢,也只配备了两百名护卫,哪有他这般威风嚣张的。

凌峰淡道:“我可是身兼军政的督抚,自然不一样的。”朱开明虽然也是新任督抚,但却并没有统兵之权。

能一样么?

“可是已经卸任了呀。”

这下子凌峰连话都懒得说了,只以白眼鄙弃她。

徐璐也觉得自己的话挺无聊的,可她仍是想不通呀,自己的男人威风是好事,可过犹不及,也时刻鞭笞着自己呢。他都卸了督抚之位了,还这么的显摆威风,在现任督抚眼里,这岂不是拉嫉妒么?

一会儿,有丫头来禀道,热水已经烧好了。秋韵赶紧说,“爷是在院子里洗,还是在净房里洗?”

“天都黑了,去净房洗吧。”凌峰起身,捏了徐璐的脸颊,“你个小笨蛋。”

一路跟上去的徐璐摸了自己的脸,很是不服气,她本来就不懂这里头的名堂嘛。

净房很是宽大,数个丫头挤进来也并不拥堵。凌峰躺在早已摆放好的春凳上,一只腿翘在另一条腿上。

徐璐赶紧把他拉起来,“还没垫毛巾呢。”

凌峰略略抬起头,任由徐璐和秋韵帮着把毛巾垫在肩后,这才重新躺了下来,秋韵先是拿了瓜瓢舀了热水,把他的头发打湿,这才拿了澡豆与皂角制成的发膏,抹在头发上,搓出了泡泡后,这才开始抓,并小心地问道:“爷,力道适合么?”

徐璐说:“他皮粗­肉­厚的,你就尽量抓吧。”

凌峰看她一眼,不满地道:“小没良心的。”

徐璐笑着道:“我先去让人布置晚饭,爷洗好后就可以开饭了。”

“走什么走?赶紧学着点。”凌峰叫住她。

徐璐回头,“放心,秋韵会教丫头们的,到时候就让丫头给你洗。”然后吩咐几个丫头,“你们可仔细学着点。”

凌峰不满地道:“自己的男人还要丫头来服侍,有你这么做人ℚi子的么?”

徐璐说:“不是有丫头么?”

“那能比么?”

徐璐没有理她,只是对秋韵道:“好生服侍爷。”然后对凌峰说,“我先出去布置饭菜了。”

大概这回的头发确实脏,凌峰在里头洗了许久才出来,徐璐又拿着毛巾,亲自替他绞­干­头发,问道:“怎样,秋韵洗得不错吧?”

“还行。”凌峰瞟了秋韵一眼,道:“不枉养了她这么久。”

秋韵被说得低下头去,心里却不服气的很,虽说你给了我吃住,但我也没闲着呀。

徐璐挥手让秋韵下去,并对她说:“去与刘胜好家的说一声,我同意你进京了。”

秋韵双眼一亮,脸上浮现喜悦。又飞快地看了凌峰一眼,方离去。

凌峰看了秋韵的背影,问徐璐,“就因为这丫头会洗头,你就同意让她进京?”

“当然不止这些的。”徐璐拿过舀子,亲自盛了饭递给他。

凌峰接过,刨了两口饭,“这回能跟随进京的奴才,不说全是你的心腹,至少也全是你得用的,也一心向着你的。这秋韵,我可看不出她有一心向你。”

这男人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其实对她打发方有昌家的三房人手去龙香盈那的真正目的,早已心知肚明。徐璐也并不打算瞒他,但秋韵进京的目的,却是她一个人的秘密。于是她笑着摇头,“向不向我没关系,留着她我还有别的用处。”

“什么用处?”

“我们女人间的事,爷就不要问了吧。”徐璐夹了烧得香喷喷的虾球放进他碗里,“爷是做大事的人,怎能成日盯着女人的内宅?”

凌峰默默地吞下用酱油葱姜焖制虾球,目光沉沉地看着圆润温和的徐璐,能够与自己的妻子无话不谈,喜笑怒骂,像平常老百姓那般夫妻同心,她能想自己不能想,能够跟上他的步伐,与他同进退,夫唱­妇­随,比起杨氏来,他应该感到满足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妻子已不再像以往那般对他无所不讲。她也开始有自己的秘密了,可身为丈夫的他,虽然离她的心很近很近,可他总是察觉出,她在心灵深处的某一个角落,却已不再让自己碰触。

……

吃了饭后,徐璐摸了凌峰的头发,仍是半­干­着,又拿了毛巾替她绞头发,趁他放松之际,眼珠子一转,轻声道:“好端端的,怎么非要让容嬷嬷进京呢?”

她早已决定,把容嬷嬷留在庄子上,替她看管庄子,并让宋良才给她养老送终。可这知怎的,凌峰居然又决定,让她把容嬷嬷也一道带走。害得她心头忐忑难安,不知他究竟又要打什么主意。

“容嬷嬷是你祖母的陪房,你忍心把她一人丢在这儿?”

“什么忍心不忍心的,我可是给她安排好了一切呀。”她虽然还不到仁致义尽的地步,也自觉对得住祖母的临终所托了。

不过说来也怪,容嬷嬷明明只是祖母的陪房,平日里一直以奴才自居,可祖母却从来没有拿她当下人待过。尤其在临终前,还一再交待父亲和自己,一定要好生善待容嬷嬷。

当然,心思玲珑的徐璐一直就在怀疑,容嬷嬷应该不是祖母的丫头,或许也与祖母一样,也是有着非一般的出身,只是家道中落,恰巧让祖母收留。

但也只是猜想而已。

“带容嬷嬷进京吧,不过等我们先进京后,安排妥当后,再派人来接她。”

“那我的庄子……”徐璐是满心不情愿的。容嬷嬷年纪也大了,哪经得起长徒跋涉?再说了,京城的气侯可不是那么好适应的呢。万一水土不服怎么办?

凌峰笑了起来,“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容嬷嬷本来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的人氏。”

对呀,她怎么忘记了?容嬷嬷和祖母都是从京城出来的。只是徐璐狐疑地望着凌峰,“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凌峰挑眉,淡淡一笑,“猜得。”

“我不信。”虽然口头上如是说,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凌峰的头发也快被绞­干­得差不多,这才冷不防地问道:“听说你把一个叫沈方珍的人抓了起来?”

半眯着眼享受妻子周到服侍的凌峰心头一缩,豁地睁开了眼,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没有的事。”

徐璐一脸怀疑,“不是吧,我可是听凌非亲口说的呀。”

凌峰蹙起眉头,“凌非?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就是凌非与我说的呀,他说爷前阵子把一个叫沈方珍的人抓了起来。罪名是妖言祸众,鼓盅人心。”

沈方珍便是的作者。

凌峰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徐璐又换了个­干­毛巾,继续搓他身后的头发,“沈方珍,这个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儿听到过的。”

凌峰脸­色­越发不自在了,说:“人我早已经放了。”

徐璐却把毛巾丢到他身上,冷哼一声,“我一直以为爷虽然脾气差了些,但从来都不是迁怒的人,看来是我高估爷了。”

凌峰接过毛巾,说,“人我早就放了,不信你问凌非。”他也知道妻子并不好唬弄,挣扎了一会儿,不得不说了实话,“当时也只是一时气忿罢了,这才派人把他抓了来。不过后来想通了,这才赶紧让人把他放了。”随后,他又描补道:“不过我也给了他银子压惊,人家比你还高兴呢。”怕妻子继续穷追猛打,又赶紧转移话题,“那个,我的外书房可以收拾了。你找几个信得过的去收拾吧。一般人我可信不过。”

徐璐说:“爷的外书房,那是何等的重要,我可不敢去沾染的。爷还是找凌非去办吧。他可是爷的心腹嘛。”

“凌非确是我的心腹,但你却是我的枕边人,我不信任你信任谁呢?”

徐璐浅笑以对,“爷也太抬举我了。”

“那些书本全都要带走。放在我书案后头书架的资料笔录必须整理好,这些很重要,你可得亲自盯着,别让居心叵测的偷了去。”

“这不大好吧?”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抬举不抬举的,只是叫你派人收拾罢了,又不是要你亲自动手。这么点小事还要推来推去的。成什么样。”凌峰不高兴了。

徐璐嘴巴张了张,不过见凌峰不怎么高兴的脸,也就不再说什么了,点头道:“也好,听爷的。”

凌峰脸­色­稍缓,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忽然伸长手臂,把她揉进怀中,重重地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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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液上厕所,手机掉厕所去了,完蛋了。没了手机,感觉少了一只手似的。

第227章 气不打一处来

凌峰从外院进来,路经外书房,发现已搬得差不多,为怕徐璐不分轻重胡乱收拾,他随后就踏进书房,准备再提点她几句。

只是,进入书房里,左右扫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徐璐的身影,于是便问正搬书的朱小航,“少夫人呢?”

朱小航气喘吁吁地道:“少夫人今早吩咐小的们活儿后,就走了。”

凌峰怔了怔,目光四下一扫,这才发现,在书房里进进出出的全是他平时信任的小厮,徐璐派来的人一个都没见着。

想着昨晚徐璐对他的拒绝和异于往日的客气周到,凌峰心中有气,拂袖黑着脸出了外书房。

“少夫人呢?”回到衡芜院,并未见着徐璐,凌峰冷着脸问留守在屋子里的沉香。

好久没有瞧过主子这般脸­色­了,豆绿心下直打鼓,战战兢兢地说:“少夫人正在静宇轩,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来了,少夫人前去接待了。”

凌峰挑眉,“岳父岳母来了?”

“是的,爷。”

“他们来了多久了?”

“已经来了有大半个时辰了。”

凌峰驻足半响,忽又大步离去。

静宇轩是靠近月洞门的一间小园子,离衡芜院并不远,也不大,就是几间屋舍,连接一大片葡萄架围成的小院子。

凌峰几步路就到了,在靠近院门口时,里头已飘出田氏的声音,“璐儿,怎么这阵子瘦了些?姑爷对你可好?”

徐璐声音淡淡:“托爹娘的福,您女婿对女儿还好。”

“姑爷对你不错,那为父就放心了。”这是徐成荣的声音,但他很快就又压低了声音问道:“哎,你的手怎么了?”

紧接着,田氏也惊叫起来,“唉呀,好大一块青的,璐儿,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徐璐平淡的声音响来,“没什么的,就是刚才搬书的时候,不小心被倒下来的架子压了下。已经不疼了。”

“可是都青起来了。”

“没事,我这皮肤小气,娘还不清楚么?”

“那是,小时候稍稍碰你一下,也要青好些日子,害得大家都指责我虐待你呢。后来我都不敢碰你了。”田氏声音里带着抱怨。

徐璐咯咯一笑,“爹,您瞧瞧,娘可是还在记恨女儿小时候淘气呢。”

徐成荣笑呵呵地道:“你这鬼灵­精­,你娘是长辈,哪会记你小时候的仇?快别浑说了,”顿了下,又说:“刚才我听豆绿说,你先前还病了,可严重?”

“只是普通的风寒而已,早就好了。”

“风寒也要多加用心,稍不注意,可会酿成大病的。”

“女儿谨听爹爹吩咐,我会好生保重自己的。”

徐成荣声音带着无耐和担忧,“唉,你此番进京,为父可是什么也帮不了你了。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是呀,璐儿,此去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你在婆家是好是歹,咱们可是半句话都递不上。你爹说得对,将来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田氏也是满脸关切。

徐璐声音清脆,“爹娘放心好了,女儿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

“璐儿一向聪慧又伶俐,我倒不担心你在夫家过不下去。可凡事就怕有个万一。万一,姑爷他……”

田氏赶紧说:“老爷浑说什么呢,咱们璐姐儿人好模样好,又知书达理,又聪明豁达,女婿喜欢都来不及呢。”田氏捏了徐璐的脸颊,“这肌肤呀,­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咱们璐儿生得如花似玉,女婿哪有不喜欢的?肯定是放手心里怕摔着了不是?”

徐成荣正­色­道:“你这无知­妇­人,难道还不知道,人无千日好的道理?璐姐儿是嫡妻,哪能拿姿容作依仗的。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璐儿,你可别听你娘的。身为嫡妻,自当稳重自持,作爷们的贤内助,相夫教子,管家理事,万万不可学那些姨娘作派,只靠颜­色­来维持。须知,容貌会有老去的一天,最重要的,还是名份和子嗣。”

“对对对,璐儿,你爹说得对。名份和子嗣那才是最最重要的。哎,说到子嗣,你都嫁给姑爷整一年了,怎的这肚皮还没动静?”

徐成荣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浓浓的担忧已表明,他也是非常关心这件事的。

徐璐低头道:“让爹娘­操­心了,是女儿没福份。”

徐氏夫­妇­大吃一惊,田氏几乎要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凌峰却是捏紧了拳头,脸上闪过晦涩光茫。

正在分神间,已听到田氏拔高了的声音,“你不能生养,这可如何是好?凌家这样的门弟,你身为主母却不能生养,这这这这……哎……难道老天要亡咱们老徐家唉?”

徐成荣斥道:“你浑说什么呀?京城不是有太医么?日后进了京让太医仔细瞧瞧不就是了?璐儿身子健康,想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家子又围绕着子嗣问题了说了半晌的话,徐氏夫­妇­想的法子就是让徐璐找个老实可靠的良家女子给凌身做妾,生下子嗣就赶紧抱养在跟前,当嫡子来养。凌峰也觉得没什么可听的,正要抬足进去,却陡然听到田氏说:“若是将来姑爷被狐狸­精­迷住了不要你怎么办?”

凌峰收回正要迈出去的脚步,想听徐璐会如何回答。

只听徐璐声音淡淡,“只要用心过,没有过不好的日子。若真到了那一步,大不了回老家呗。”徐璐声音带着浓浓的甜音,“所以,从现在起,就该未雨绸缪了。”

田氏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没有卖掉你爹给你置办的陪嫁庄子,原来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后路还不至于,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徐璐声音厌厌的,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不自信。凌峰越听越怒,恨不得冲进去掐死她。

……

徐璐穿着一身洁白的绫衣,端了碗厨房才端来的红稻鸭­肉­粥,来到凌峰面前,“爷刚才只顾着喝酒,胃里还空空的吧?吃些热粥吧,也好暖暖胃。”

凌峰从里抬头,看着已沐浴过的妻子,她披着头发,素面朝天,白­嫩­的肌肤让洁白绫衣更是衬得如雪脂般滑­嫩­。

看了她手中的汝窑白瓷红花碗,里头盛着淡绿­色­的粥,他摇了摇头,“不饿。”又继续看书。

灯光下,凌峰的侧面有一半映在­阴­影里,从这个角度望去,他的剑眉星目,挺鼻丰­唇­,更是英气逼人。望着他俊美的侧面,徐璐颇是无耐。

今下午父母来看望她,凌峰后来出现,热情周到地招待了父母,另外又特地透了些许口风,福州知府陈天民已将卸任,新的福州知府人选,他已向朝廷吏部推荐了父亲徐成荣,并已向朱开明递了话,朱开明很是给面子,已上了折子进京,若吏部给面子的话,徐成荣任福州知府的事儿也有七成眉目。

得知凌峰对女儿不错,自己升官又有望,徐成荣满意而去。自己的父亲能够升官,徐璐也是很高兴的,和凌峰一道送走了父母后,正要向凌身表达谢意,他本人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索先回屋里去。然后,从吃晚饭,再到洗嗽沐浴,再到现在,凌峰没有与自己说过半句话。也没看过自己一眼。

徐璐很是无耐,他们才和好还没几天呢,她都小心又小心了,怎么又把他给得罪了?

徐璐愁肠百结,但仍是鼓起勇气说:“爹爹的事儿,还得谢谢爷。”

凌峰头也不抬地道,“我可不是帮你。”

“……”

“岳家是我自己选的,若是混得太逊了,我也会没面子的。”冷淡的声音毫无感情。徐璐怔了怔,倒也没有反驳。

“不过仍是要谢爷。”徐璐说,凌峰的冷脸她又不是没见过,她已不若先前那般手足无措,满身满心都是惊惶担忧。现在的她居然还能扬出完美贤惠的笑意,“时辰也不早了,爷可是要就寝?”

“我再看一会儿书。”

徐璐温和地颔首道:“那,我就先去睡了,我留下梅香来服侍您。”

梅香是刘胜好家的从三等丫头里提上来的,是外头卖身进府的丫头,姿容不错。因徐璐的意思,刘胜好家的把梅香安排进了衡芜院。

徐璐轻声交代了梅香些许事宜,自己便去就寝了。

梅香才进入主院服侍主母,想不到这么快就要服侍男主子,一颗芳心早已激动得找不着北了。尤其徐璐的暗示是何其的明显,更是让她心脏怦怦跳着。

“等会子爷需要你服侍,你就上前去服侍爷,知道吗?”温润美丽的主母是这般对她说的,最后,还鼓励地看了她一眼。

当主卧灯光熄灭,而东次间的屋子还亮着灯光,梅香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她偷偷潜回自己的屋子,换了身鲜丽的衣党,这才轻手轻脚地进入东次间。

还没走近,便听到屋子里响来衣袂翻动身,梅香心跳得更为厉害了。

她来到门口,含羞带怯地看了过去,“爷……”镜子里演练无数次的完美笑容,痴痴地看着眼前这张俊脸。

凌峰从书上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梅香心都要飞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今晚轮到婢婢值夜。少夫人吩咐奴婢,要好生,服侍爷的。”她含羞带怯地看着凌峰。

凌峰放下书本,温和地问:“今年多大了?”

男主子主动问丫头的年纪,那肯定已开始注息自己了,梅香心跳咚咚地跳着,声音越发温柔。

问了梅香年纪,进府多久,在衡芜院呆得可还习惯等等,最后凌峰喟然一叹,“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也真够可怜的。”

梅香眼圈儿红了起来,轻轻拭了泪水,“奴婢都习惯了,能被卖进府来服侍爷和少夫人,也是奴婢莫大的福气呢。”

凌峰又语气温和地与梅香说了会子话,发现里间屋子毫无动静,他细耳聆听,拿出他异于常人的耳朵去聆听,也是毫无动静,不由沉下了脸。

“爷,您口渴么?要不要奴婢去给您泡茶?”没有发现男主子已变了脸­色­的梅香,依然用她温柔甜美的声音道。

“不了,时辰不早了,你早些睡吧。”小丫头的心思凌峰如何不懂,语气冷淡地道。

“时侯确实不早了,爷也该去歇着了。爷要在哪儿睡呢?奴婢去给您铺床。”脑海里想入非非的梅香语气越发温柔。

“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爷,奴婢本来就是服侍您的。”梅香不肯死心,误以为男主人是不是在害羞。

“爷就在这儿歇。”甩下这句话,凌峰没再理会梅香,丢掉手头的书,大步进入旁边的主卧,屋子里漆黑一片,但他异于常人的目光,并不防碍他的眼力。

他来到床前,掀起已放下的玫瑰紫床帘,深紫­色­的薄被裹着一张卷缩的娇躯,她身子侧卧,面朝床边,睡得极为安详。侧睡的她,婴儿般温润娇憨的脸宠上,并未被他一整晚故意板起的冷脸影响。

凌峰气惨了。

板了一整晚的冷脸,原以为可以看到一张担心惶恐或紧张的脸,可现实却给了他重重一击。她不但没把他的冷脸不悦放心上,反而自得其乐地睡得这样香。

她凭什么?明知自己在生她的气,她居然还能够心安理得地睡觉?

想着上回故意给她的冷脸,冷眼看着她惶恐不安伏低作小了数日,原以为她受足了教训。这回再故伎重施,铁定让她痛悔前非,没想到,迎击他的就是这副睡得安安稳稳香香甜甜的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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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病,我连风水都考虑进去了,昨天还特地去买了几株盆栽回来摆在周围,准备发了稿费就买根金手链戴着,据说黄金避邪。

第228章 有气无处发

徐璐是被一股大力给摇醒的。

她睁开睡意朦胧的脸,黑暗中看不清男人的脸­色­,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多少表明他此刻是多么的愤怒。

“你这没心没肺的女人,是不是觉得自己已有了后路,所以就不把我放眼里了?嗯?”

徐璐被摇得好难受,艰难地说:“你在说什么呢?”

“少给我装蒜,说,是不是打定主意,我若是对你不好,你就一个人回乡下过日子,是不是?”

“啊,好痛好痛,你捏痛我啦。”徐璐大叫,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凌峰看她脸上的痛楚不是装的,这才稍稍放开了些力道。

但徐璐仍是呼痛,并挣扎着,“你放开我,手好痛。”大颗大颗的泪珠儿滚烫地落到他手上,凌峰赶紧放开了她的手。

徐璐拼命地搓着被捏过的地方,眼里已含着委屈的泪水,惊恐而愤怒地盯着他。

凌峰凝目一看,他目力极好,这才发现她露在寝衣外头的雪白皓腕已被他捏青了,不由吃了一惊。

凌峰又忽然想起白日她曾对徐成荣说过,还被倒下来的书架压了下,心头一紧,去拉她的手,“让我看看。”

“你走开。”徐璐拼命往后缩去,胡乱抹了眼里的泪水,愤怒嚷道:“好端端的又发哪门子疯?你若是嫌弃我了,明说便是,何苦­阴­阳怪气与我气受?”想着前阵子他的阳阳怪气,加上今晚他的骤然冷脸,她魂都找不着,又让他差点把手腕都捏碎了,到现在,手腕还痛得厉害。

她一边揉着痛得钻心的手腕,一边移动身子,“你看我不顺眼,我就去别的地方睡好了。”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你给我回来。”凌峰火大至极地拉了她,捉着她另一只手腕,用力掷到床上去,怒吼道:“这就是你做妻子的态度?”

他愤怒地抬起腿,徐璐尖叫一声,闭眼,嘴里喊道:“爷绕了我吧,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在皮­肉­之苦与尊严面前,她非常时务地选择了屈服。

疼痛并未传来,只是耳边响来“碰”的一声重响,原来他踹了床柱一脚,宽大结实的大床也被踹得“咯吱咯吱”地响。

她吓得再一次尖叫起来,若是这一脚踹在自己身上,她可以立升西天极乐世界了。

“你到底要怎样嘛?”徐璐又哭了起来,害怕受皮­肉­之苦加上愤怒和委屈,使得她又忍不住冲他怒目而视。

他到底想怎样?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样。只中胸口有一把无名火,烧得他全身难受。他只想把她抓来狠狠收拾一顿。耐何这小女人身娇­肉­­嫩­,又经不得收拾,刚才只是抓了她的手臂而已,眼泪就不值钱地掉了下来。

也不知她这副身子是什么生成的,这么的没用。

哦,对了,刚才抓她的时候,也确实感受到了有股硬块,又想起白日里她曾说过的,曾被倒下来的书架撞了下。

他目光又看向被他抓过的手腕,忽然面­色­大变。

“你的手……”他向她伸手。

但徐璐误以为他要打自己,赶紧双手捂脸,“不要!”

凌峰的火气再一次被挑了起来,但看在爆露在空气中被捏青了一圈的手腕,又使得他发不出火来。

“怎么就青成这样了?”他强行拉过她的手臂,但因她的抗拒而作罢。

“我不打你,也没有打女人的嗜好。只是看看你的手。”因她的抗拒,使得他不敢用力,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再一次伤了她。

徐璐稍稍放松,手臂就被他拉了过去。

呈现在眼前的是只圆润­肉­乎乎的手腕,手背的一面,有一块青肿的痕迹,而整圈手腕,又有一圈颜­色­稍浅的青痕,显然是刚才被他捏出来的。

“怎么就青成这样了?”凌峰大吃一惊,稍稍替她揉了下,她就呼痛。

“还不是你。”徐璐委屈地控诉。

凌峰无言,他刚才因愤怒确实没有控制多少力道,但他从未想过,她会这么的娇弱。

看着她委屈的脸,眼里委屈的控诉,双­唇­扁出委屈的弧度,要哭又不敢哭的模样,一副受了很大伤害的委屈模样,凌峰又气又无耐,肚子里的火又统统抛开,没好气地道:“我去找药来给你搽。”

也就是起身去找药膏的时间,回来时,徐璐的手腕又肿了两分,不由惊讶道,“怎么就肿成这样了?”刚才都还没这么肿,只是青而已。

徐璐嘟嚷道:“你那是什么药嘛,我一般用蜀地的菜籽油搽,一会儿就消肿了。”

“胡闹,那能消肿吗?”凌峰板起了脸,看着肿成馒头的手腕,小心给她抹了药膏,并捏着她的手掌微微摇了起来。

“唉呀,好痛的,别动了。”

“别动,让我检查下有没有伤着骨头。”

试着掰动她的手指,并轻轻摇着,并未伤着骨头,这才抽了张巾帕给她绑上。

“好了,没事了,明儿个再搽两回,应该会有消肿的。”

徐璐收回自己的手,身子微微地缩着,“那,那我睡了。你,你呢?”

凌峰好不容易挥去的怒火又冒了上来,“你没看到我还在生气?”她居然还睡得着觉?以往她的警觉­性­和察颜观­色­哪去了。

徐璐又露出怯生生的模样,她用委屈的眸子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嚷道:“你这人脾气可真怪,我可是从没有惹过你,又哪儿惹你生气了嘛?”尽管心里气他气得要命,可她还真不敢硬仗腰子与他顶牛的。只能以七分撒娇三分生气地质问。

见他似乎没有发火的迹像,徐璐又鼓起勇气道,“你不说出来,人家哪知道。”

凌峰深吸口气,原本满肚子的质问,却在她比他还委屈的眼神控诉下,全化得无影无踪。他叹口气,说:“你真不知道?”

她大力夸张地摇着脑袋,­肉­乎乎的脸盘,加上小鹿般无辜的眼神,凌峰积了一晚上的火奇异地化为乌有,反而有种想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这马上就要进京,估计不会再回来了,你那个陪嫁庄子,为什么不卖掉?”

徐璐微微嘟起双­唇­,看了凌峰一眼,只用委屈的眸子盯着他,“还是不要说了。”

“怎么,怕说出来惹我生气?”

徐璐摇摇头,声音低低的,“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凌峰听得大怒,又怒捶了床板,“你是怕我终将会抛弃你,所以早早给自己留条后路?是不是?”

她确实是,可看他如此盛怒,哪里敢承认,只能慌乱地摇了摇头。

见她否认,凌峰更是怒不可竭,又重重地捶了床板,怒吼道:“还不承认?敢做不敢当?”

徐璐最怕他发怒了,又不可自抑地抖了抖身子,紧张害怕地瞅着她,她默默地缩成一团,惊惧地看着大发雷霆的他。

“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么?”他有气无力地道,真的很想狠狠冲她发一场火的,可看她比自己还委屈,哭得还这么伤心,他又心软了。

徐璐紧紧抱着裤子,默默地垂泪道,“爷对我是够好了,可我却怕万一哪天爷不要我了,我又该怎么办。”

“你怎会有这种想法?”凌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徐璐继续垂泪,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也不想有这种想法,可前阵子爷冷落我的那些日子,我才明白,没了男人的撑腰,其实我什么都不是,连下人都敢给我脸子。我,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虽然她从来没有高枕无忧过,一直有着居安思危的警惕,可那阵子凌峰对自己的冷淡,依然让她教训深刻。让她不止一次扪心自问,再过十年八年,当她年老­色­衰时,估计会比现在更惨吧。

凌峰眉头皱了起来,“这世上哪有不吵架的夫妻,你就因为这个,就对我失去信心?”他不知是该大骂她不自信,还是该后悔,那一场冷战,确实是他主动发起的。

可,他也是有苦衷的呀。

徐璐摇摇头,“我只是对我自己失去信心。”

“什么意思?”

徐璐低头,默默地淌着泪,最终,她胡乱抹了脸,又放声哭了起来,“因为我害怕。”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凌峰蹙起眉头,“怕我不要你?”

徐璐先是点点头,最后又摇头。

凌峰看得糊涂了,眉毛再一次挑了起来。

徐璐哭得说不出话来,她哭泣的模样也很难让人生起气来,又非嚎淘大哭,只一副委屈得不能再委屈的模样,仿佛凌峰对她做了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凌峰无耐一叹,虽然仍是气她对自己的冷淡,可她哭得这么凄惨,害得他也无法再生她的气了。

他坐下来,粗鲁地把她拉到自己怀中,胡乱替她抹了脸上的泪水,粗声粗气地道:“行了,别哭了,我不是不要你,而是气你。你明白吗?”

她摇头,“不明白。”仍是一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模样。

凌峰只想仰天长啸,他何其有幸,怎么就娶了这么个笨蛋妻子?

他搂着她,一只手掐着她的脸颊,“我的要求并不多,我只想看到你对我笑。”

徐璐正要反驳,凌峰压住她的­唇­,“不是那种敷衍佯装贤惠的笑,而是真心的笑。”

真心的笑?

凌峰又掐着她的下巴,眸子里又装上深深无耐,“不知从何时起,你忽然对我体贴周全,温驯和睦,恭谨有加。以往的你可不是这样。”

徐璐满脸的迷惑,她对他体贴周全,温驯和睦,恭敬有加还不好么?

凌身又接着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做得确实好,处处依着我的意思。若你觉得会惹我生气,你是半句都不会过问。以前你还想着法子把我挑食的毛病掰回来,但最近你却处处顺着我。更可恶的是,居然学起了那些所谓的名门贵­妇­所谓的笑不露齿,端庄优雅,连夫妻间正常的嘻闹都当成洪水猛兽,怎么,你是想与我相敬如冰还是举案齐眉?”

凌峰越说越怒,又怒拍了床头,继续指责:“存私房,留下那处庄子,明知要进京,还到处买铺面,你是怕我终将有一天厌了你,这才未雨绸缪吧?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般不得你信任?”

徐璐见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很是狰狞,虽然害怕,但她依然觉得自己没什么过错,但见他实在气得厉害,而自己本来就没错,实在不愿承受无妄的指责,于是她结结巴巴地,小小声地辩解着,“那个,那个……未雨绸缪,居安思危,本就是人之常情嘛……”

“去他的人之常情。”凌峰气得抓狂,自己历数了她那么多罪状,她居然还有心思反驳辩解,还一副“我没错”的模样,更是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你嫁给了我,不一心一意与我过日子,居然成日里就想着后路,你是诚心不想与我过日子是不?”

这个罪名可就大了,她摇赶紧摇头。

凌峰又质问道:“你生病了,被书架弄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是不相信我?”

徐璐下意识地点头。

凌峰暴吼:“你居然敢点头?”

徐囊又吓得赶紧摇头,“没,我没有不相信你……”

“那你点头是什么意思?”

徐璐被他吼得七魂吓去三魄,结结巴巴地道:“你又不是大夫,与你说了又有何用?”她努力找着完美的理由,“你每日那么忙,些许小事,还是不要你知道了,没得让爷说我娇气。”

凌峰滞了滞,他以前确实时常说她娇气,一点儿小病小痛就喊得惊天动地,如今倒让她拿来堵他,这是不是叫报应?

“只是小毛病?”凌峰执起她的手,盯着手腕处那高高肿起的青痕,“这还叫小毛病?你知道不知道,差一点你这手臂就断了。”

“可也没断嘛。”看他又要爆怒,她又委委屈屈地扁了嘴巴,指着自己的鼻子,“上回我撞了鼻子,都肿得老高了,你是怎么回答的?”

“……”凌峰哑住。

见他不说话,似找回了场子的扬眉吐气,徐璐稍稍提高了声音,挺起胸膛质问道:“那天我半夜里起来,屋子里一片洪黑,又没火折子,夜明珠又够不着,只好摸黑抬了凳子,可一脚踩空,就那样撞到床柱上,可把我痛死了,还流了好多鼻血,第二天都还肿肿的,我不是与你提过吗?可你是怎么回答的?”

当时,凌峰只是抬头看她一眼,冷冷一句话,“你与我说有何用,找大夫吧。”

凌峰心头难得愧疚起来,捏了她的鼻子,“原来你真是撞了,我还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嘛?以为我是故意施展苦­肉­计来骗取你的同情?”

“……现在还疼吗?”

“……。”她孩子气地别过脸。

凌峰再一次叹了口气,刚才多么的怒火高涨呀,原想趁胜追击,却让她一句话就溃败下来,。但见她又躲回自己的壳中,又气不打一处来,只好化愤怒为力量,身体力行地表示他的愤怒。

第229章 冷战余波

今晚徐璐没胆子再拒绝他,但事后,却拒绝被他拥抱入睡。凌峰就知道,这小丫头看似随和,实则有一颗顽固的心。他不过是小小误会了她一回,她就以这样的方式来报复他。

凌峰也知道,前阵子故意对她的冷落,确实让她心中有了­阴­影,可这后来他都尽可能弥补了,她依然像只刺猥,让他无从下嘴。

他无耐一叹,强行把她拉到怀中,对着依然抗拒的她道:“以后做什么事儿,不许瞒着我。”

她身子轻轻一颤,复又沉湮于平静。

……

虽说时间充裕,但最后两天依然让徐璐忙得脚不点地。要应付本地亲朋友好的应酬,安排好在本地方的产业,光这两项就让她疲于应付。尤其她才买了不到三个月的铺面,才租了出去,现在卖掉又不合算,继续收租又寻不着信得过的人。

这世上有了继母就有继父,她承认自己自私,并不愿把铺面交给徐成荣打理。最终想了个折衷的办法,决定把铺面代理给专业的伢子。

与一名伢子另外约好了时间后,徐璐回到家中,凌峰正领着几个管事模样的边走边商议着什么,见到徐璐,便问:“­干­什么了?”

徐璐如实回答,却没有告诉他,她刚才外出的时候,又盘了一间店铺,泉州商业日渐发达,相信商铺会越发紧俏的。

凌峰没再说什么,连个表情都没有。

中午过后,凌峰回来,对徐璐道:“又买了间铺面?”

徐璐心头一惊,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淡淡地回答:“是。那老板急需用银子给儿子还赌债,所以比市面上便宜了两成。那条街地段好,人流也大,我想了想,就盘下来了。”

凌峰面无表情,“是呀,日后万一与我过不下去了,靠这铺面的租子也能过日子。”

佯装没听到他的­阴­阳怪气,徐璐笑ⅿⅿ地说:“爷说对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看到凌峰窒住的表情,徐璐在心里坏心眼地笑了起来,哼,我只是单纯的未雨绸缪而已,你非要说我没良心,居心叵测,不肯好生与你过日子。现在我就大方承认,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凌峰瞪了她一半晌,面无表情地出去了。

“少夫人……”豆绿担忧地看着徐璐,脸上是不赞同。

徐璐耸耸肩,说:“没事儿,我只是说实话话罢了。”是他亲自对自己说,以后做什么事儿,不许瞒着他嘛。

……

“少夫人,梅香又与豆绿吵起来了。”夏荷很是无耐地对徐璐说。

放下手头的算盘,徐璐淡淡地问:“这回又为了什么事儿?”

“其实也真没什么的,就是少夫人不是要吃烧板栗么?豆绿就让人拿了炉子,在抱厦里头生起了炉子。期间豆绿要出去一趟,就让梅香帮忙看着炉子。可梅香却不肯,说她手头上也还有事儿。不肯给她看炉子。豆绿就说,这可是少夫人吩咐下来的活儿。梅香就说,少夫人又没亲自吩咐我。然后,两个就掐起来了。”

夏荷才刚说完,豆绿已气冲冲地冲了进来,对徐璐嚷嚷道:“少夫人,那梅香越来越不像话了……”

夏荷见徐璐脸­色­不好,赶紧喝斥道:“梅香不像话,你就像话?”

豆绿吃了一惊,正要辩驳,夏荷冷冷地道:“梅香只是二等丫头,你可是一等丫头,你这一等丫头连二等丫头都制不住,还有脸来告状?”

豆绿目瞪口呆,“可,可是那梅香……”

夏荷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梅香再不好,也只是二等丫头,少夫人先就有言在先了,管束底下丫头是咱们一等丫头的份内事。看看你这一等丫头是怎么当的?连底下的丫头都管不好,还有脸来告状。”

豆绿呆了呆,神­色­心虚,但很快就又忿忿地道:“我原本也是要罚她的,可你不知道这梅香有多嚣张,说咱们不过都是奴才罢了,没有谁比谁更高贵,还说我凭什么要管她?”

夏荷蹙起眉头,“怎么可能,梅香可是刘胜好家的亲自带过来的,说她做事勤快,有眼力,人又灵活,怎会这般轻狂?”

豆绿恨声道:“是呀,先前也都还乖乖的妥妥的,可就这两天,一下子就狂成这样了。”

夏荷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梅香先前确是勤快,就这两日才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哦对了,”她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昨儿早上,我还看到她与几个丫头在那嘀咕着什么,我一靠过去,她就不说话了。我问她说些什么,她也不肯说。但之后,我觉得几个丫头看咱们的眼神怪怪的。”

豆绿说:“你才知道呀,我可是听墨香说了,底下有丫头都在嘀咕爷和少夫人……”

“爷和少夫人怎么了?”夏荷急了,四处看了看,跺脚道:“这墨香呢,怎么不见人影?”

“才出去了。就是因听到有底下人乱嚼主子的舌根,墨香气不过,已出去打听去了,看是谁在乱嚼舌根。”

“底下人说少夫人什么了,你可有听到?”

豆绿看了徐璐一眼,没敢开口。夏荷就知道,肯定不会是好话。但她不欲让徐璐烦心,于是就说:“这事儿就先让墨香去打听吧,少夫人可忙着呢,也别让这种小事儿败了心情。”

豆绿点头。

徐璐却幽幽地从算盘里抬起头来,“我都知道了。”

“少夫人……”

徐璐看了她们一眼,“豆绿已全告诉我了。”

夏荷茫然,显然,她并不知道底下人究竟传了主子什么内容。但豆绿却已从墨香嘴里知道了大根,气忿地道:“太不像话了,一定要把那乱嚼舌根的揪出来,先给他几耳刮子,再绞了他的舌头。哼。”

夏荷又问:“少夫人可否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知道。”徐璐散漫地道,“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谣言嘛,总会不攻自破的。”

夏荷擒着豆绿的袖子,把她拧到无人的地方,这才小声问道:“底下人都传了些什么呀?你快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准备。”

豆绿道:“也不知是哪个丧了良心的,说爷前天晚上对少夫人动粗了,少夫人手臂都差点被折断了。”

夏荷大惊失­色­,“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乱传主子的坏话?少夫人右手腕被书架弄伤了,咱们都在现场的,怎么就传成爷把少夫人给打了?”

豆绿恨声道:“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说少夫人哭惨了,爷还差点把床板都踹坏了。”

夏荷先是茫然,然后脸­色­又是一变,“你不说我还没能想起来,昨儿早上我就发现,那床板凹了些进去,我都还想着,这木头是不是不怎么好,怎么,真是爷给踹的?”一般人可没那个胆子敢踹少夫人的睡床的。

“应该不至于吧,我就睡在西次间,也就隔了百十来步的距离,我怎么没听到动静呢?”豆绿耳朵可尖着呢,当然知道那晚怎么回事,但事关主子的颜面,哪可能说给别人听?

夏荷忧心忡忡,“少夫人的手腕我也仔细瞧过,当时明明搽了药,也消了肿,可第二天,我发现少夫人的整个手腕,好像又被捏过似的……”她作出捏的动作,“看来,这谣言,**不离十了。”

豆绿脸­色­一变,这夏荷尽管不在当场,可心却是细的,看来以后得小心了。

“姐姐想多了,其实那天晚了,爷和少夫人是吵过架,但也不至于像外头说得那般激烈。”豆绿努力维护徐璐的形像,“虽然晚上吵得凶,不过后来就没事了。爷那晚也是歇在少夫人屋子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天早上少夫人不是还要了桶热水么?”

夏荷呆呆地点头,觉得豆绿的话也有理。可想着先前徐璐与凌峰冷战,好不容易和好,她们做丫头的总算可以松口气,可前天晚上凌峰又摆出一张冷脸,再到如今依然不冷不热的架式,夏荷忧心忡忡。

过了会,又听豆绿杀气腾腾的声音,“姐姐,那梅香,咱们得找个法子,让她滚出衡芜院才好。不然,迟早要给咱们拖后腿。”

夏荷看了豆绿一眼,“没那个必要,反正马上就要进京了。从现在起,咱们不许她再踏入主屋半步,把她降为三等丫头就是了。”把二等丫头降为三等丫头,她这个头等大丫鬟还是有这个权利的。

……

晚上,凌峰从外头应酬回来,喝得醉薰薰的,同行的还有凌非。徐璐一瞧,不得了,赶紧上前扶住凌峰,往卧室走去。并把跟进来服侍的丫头全支了出去。

“这儿有我和豆绿就够了,你们全都出去吧。”

生怕某些新提上来的丫头不知道衡芜院的规矩,徐璐又加重语气,“爷喝醉了酒就喜欢去池子里凫水,可不喜欢有人靠近。你们都下去吧。”与豆绿使了眼­色­,豆绿目送所有丫头全都离开衡芜院,知道凌峰脾气的丫头二话不说就放下手头的差事,走得一个不剩,唯独新提上来的丫头还摸不着头脑,爷喝醉了酒,正是需要服侍的呀,怎么就把她们给赶出去呢?

“豆绿姐姐,爷醉得那么厉害,您和少夫人能应付得过来吗?”梅香天真无邪地问。豆绿瞟她一眼,没有说话。

梅香还想说什么,被一旁的依香拉了一把,轻斥道:“死蹄子,豆绿姐姐也是为了咱们好。你别不识好人心。”

等所有丫头全都离开后,豆绿这才把大门一关,可梅香又挤了进来,声音急切,“豆绿姐姐,我的耳环掉了一只,这可是我娘临终前给我的,可不能丢了的。”

豆绿把她推了出去。“明儿再进来找吧。”

“耳环应该是掉在少夫人的屋子里了,刚才我给少夫人收拾床铺的时候,耳朵被挂了下,当时没有注意……只是找耳环而已,我又不会做什么。”

豆绿看着打扮得光鲜清丽的梅香,面无表情地道:“我也是为了你好。”

梅香声音哀求,“拜托了,豆绿姐姐,我这耳环虽然不值几个钱,可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的,那是我娘留给我的。”

豆绿一脸迷惑,“我记得你不是说是刘胜好家的送你的么?怎的就变成了你娘留给你的?”

“……那个,有区别的,娘给我的是玛瑙的坠子,刘胜好家的给我的是珊瑚珠的。今儿我戴的这款是我娘给我的那个玛瑙的。豆绿姐姐,拜托您了……”边说边用力挤进大门。

豆绿拦了几下,最终没能拦住,只在身后大叫了两声,“回来,爷还在屋子里。”她走了没两步,看到凌排抱着手臂,正冷冷地盯着她,脸上尽是谴责。

豆绿撇­唇­,没有理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倒是小瞧你了,小小年纪,居然借刀杀人。”身后响来凌非冷冰冰的声音。

豆绿忽然回头,巴着指头数了下,大叫道:“天呀,你居然一口气说了十六个字。”

凌非:“……”

豆绿惊叫完后,又恢复了平时大丫鬟的威风,抬高下巴,冷笑道:“宽已律人呀,凌大侍卫长。”

凌非面无表情,眉毛略略往上挑,“我可什么都没做。”

豆绿摊摊手,一脸无辜地道,“对呀,我也什么都没做呀。”

她背着双手,优哉游哉地来到正屋,进入东次间,就发现跪在地上的梅香,一脸不可置信地对凌峰道:“爷,您怎么就忘了奴婢了?奴婢是梅香呀?前天晚上还侍候过您的。”

豆绿目光对上徐璐,徐璐面无表情。

已恢复双腿只着一条白­色­牛鼻裤的凌峰看都不看她一眼,对豆绿道:“擅闯主屋,把她带下去,打二十板子。撵出去。”

豆绿倒吸口气,只是擅闯而已,又没看到他的蛇身,不过,这个处罚,倒是非常适合梅香就是了。

反倒是徐璐,淡淡地道:“罢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豆绿,把梅香带下去吧。”

虽然豆绿觉得,这梅香是该给些苦头吃,但凌峰扮黑脸,徐璐扮白脸,她还是顺从主子的意吧。把梅香从地上拖了起来,“走吧,与我去二门里打板子吧。”

梅香目光惊恐,“少夫人不是已赦免了我么?”

豆绿讥笑道:“你都四处宣扬只尊爷一个主子了,少夫人的话你又何必听?”她使出从小练出来的力道,拉着梅香就往外走。

但梅香却不肯离去,使使扣着门板,不死心地对凌峰喊道:“爷,您怎么就把奴婢给忘了呢?奴婢是梅香呀,您还亲自与我说过话的。”

徐璐似笑非笑地看着凌峰。

凌峰尴尬不已,对豆绿挥挥手,沉声道:“拉出去,再胡言乱语,就铰了舌头。”

这下子,徐璐没再吭声,豆绿再无顾忌,毫不客气地揪着梅香的头发就往外拖去。当然,她并未公报私仇地让人打梅香的板子,但手上可没客气过,拧着梅香的头发一路疾走,对梅香哀叫求饶之声充耳不闻。等把梅香拽出大门时,已有一缕头发被她拽断。

她冷冷地对梅香道:“不自量力,哼。”

豆绿把大门上了锁,机伶的几个心腹侍卫已悄然镇守在各个要害之处,以防有人强闯进来。

豆绿回到主卧里来,果然就发现已恢复了蛇身的凌峰,那白­色­的尾巴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地面。她瑟缩着身子,不敢靠得太近。

凌非在离去的时候,瞥了豆绿一眼,豆绿也凶巴巴地瞪了过去。

看了看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凌峰,又看了徐璐,豆绿表示,她很紧张。

徐璐说:“这儿没你的事了,你下去歇着吧。”

等屋子里清静后,徐璐拧着毛巾,正要给凌峰洗脸,凌峰微微睁着眼,一双炯然有神的眸子紧紧地锁住她。冷眼看着她一手一脚地服侍自己,尾巴有一下没有一下地拍打着地面。

第230章 渐释

“今儿怎的喝醉了?就不怕在人前显露了原形?”

“那不正好,被当成妖磨鬼怪杀了,岂不如你的意思。”

徐璐皱眉头,“浑说什么呢,这些话也是能乱说的吗?”她把毛巾丢到他脸上,没好气地道,“尾巴可得藏紧些吧,我可不想早早就做寡­妇­。”

他抓过盖在脸上的毛巾,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我死了准许你改嫁就是。”

徐璐白他一眼,“别胡说八道,你要是死了,我要去哪儿找这么个英俊迷人的丈夫呀?”归根结底,还是受他的男­色­吸引最多。踢了踢他的蛇身,“要去池子里散散酒气么?”

“你陪我?”男人狭长好看的眸子紧紧销住她烛光下越发娇妍的面容。

“天气都这么冷了,我才不要。”腰被冰凉的物体缠住,不消说,又是他的尾巴作怪,她拍打着腰间缠了一圈的蛇身,“­干­嘛,快放开我。”

身子凌空而起,一阵天弦地转,她头下脚上被横放在他身上,裙子全掀到脸上去了,她双手胡乱地牵开裙子,双­唇­又被他攫住。

……

原本准备了这么多天,想来应该从容上路,但谁会想到,临走时,又还发生一件突发状况。

徐璐染了风寒。

尽管并不严重,就是身子不怎么舒服,全身提不起劲来,但也还没到卧床不起的地步。可凌峰却夸张地找来了大夫,许了重金,让他一路跟随进京,以防万一。

徐璐觉得太夸张了,小小风寒而已,没必要如临大敌,反正大夫已开了药,吃了药应该会有好转的。但凌峰却不肯,非要大夫随行。

虽然他这么小题大做,会让她背上娇气的名声,但男人一片好心,也别轻易辜负了就是。

听着他霸气而不容置疑地命令自己不许外出吹风,又派了丫头守着自己时,徐璐心里奇怪,昨天下午之前,他们都还在和好与冷战之前徘徊,怎么区区一个晚上,就面目全非了呢?

豆绿趁着丫头不在身边的空闲,悄声对徐璐道:“少夫人,您和爷和好了?”

徐璐看她一眼,“我们又没吵架,哪来的和好。”

豆绿轻轻地咬着­唇­,神神秘秘一笑:“是奴婢说错话了,该打,该打。”身为徐璐身边的第一心腹,主子间的事儿,豆绿知道的比别人还要多。昨晚凌峰那冰山般的脸,还让她忐忑了一晚上。

“那个,奴婢原想着,要不要劝小姐不要进京,谁知道,也才一个晚上的功夫,天就……”

正在吃药的徐璐听到豆绿忽然倒吸气的声音,就知道,这个嘴上没个把门的,又让人听了壁角了。

“爷,爷……”豆绿脸都白了,说坏话被当场捉包,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起即将被拉出去杖毙的画面。

凌峰脸­色­确实难看,不过倒也不曾动怒,只是斜睨了这对心虚的主仆二人,“是不是爷再板一天的脸,你们主仆是不是就要离我而去?”

豆绿惶然跪了下来,“没,没有的事……”

徐璐垂头,虽然她很想不承认的,可这男人太­精­明了,还是坦白从宽吧。

“爷息怒,也只是心头想想而已。”她懦懦地说。

凌峰冷哼一声,轻踹了豆绿一脚,“你这个主子倒比你识时务多了。”

踹在身上的力道也只是微微痛了下,豆绿松了口气,这才犹如活回来般,对凌峰谄媚地道:“爷英明神武,奴婢这么点小心思,在您面前哪够瞧呀?”

“滚吧,别在这儿碍我的眼。”凌峰轻哼。

豆绿爬得飞快,滚得也飞快。

屋子里清静下来,徐璐依然不敢抬头,小心思被揭穿了,总归会尴尬的。

凌峰也不说话,就只背着双手,立在床前不远处,盯着她。他看到她低垂着头,一副知错认错的好宝宝模样,可­唇­角处的毋庸置疑的顽皮笑意,却出卖了她的内心。果然,这才是真正的她,无论他对她有多好,她依然随时随地给自己找好退路。

那天晚上与她吵了一场不算架的架后,尽管仍然气她的没心没肺,可早上她却拉着自己的衣袖,低声道:“你自小就锦衣玉食,哪能体会我这种自小就要靠着算计才能过下去的心态?”她仰着素白的苹果脸,以往黑白分明像极了无辜的婴儿的眸子,却聚积了一汪无耐心酸,“我存私房,不过是从小穷怕了。留下那处庄子,也只是单纯的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

当时他一句话都没说,冷冷地拔开她的手,一个人离去。尽管已勉强原谅她,但该有的教训还是要给的。于是他又连续冷落了她两天。

原以为她会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地向自己认错道歉,可她没有,依然我行我素,甚至顶风作案,居然又跑去买了间铺面。并明张目胆告诉他,一点都不知道遮掩。

明明该生气的,可偏偏在她理直气壮的目光下,狼狈的反倒是自己。

昨晚明明想质问她一番的,可她对自己秘密的维护,又让他柔软起来。当时看着她难得娇嗔一回的面容,他居然奇异地怒气全消。然后的然后,他投降了。

来到她面前,看着她依然不敢抬头的模样,他叹口气,娶了这么个一心只想找后路的妻子,还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看到她掀被子下床的动作,凌峰赶紧上前,“躺着,大夫说要你多加休息。”看着她眼底下的青影及不怎么光泽的素面,凌峰又愧疚起来,昨晚不应该那么疯狂的。

“我要如厕。”徐璐嘟着­唇­说。

“那也要披件衣裳。”现在已经九月底了,天气已转凉。昨晚就是因为太过享受,而忘了她既畏寒又怕热的体质。

亲自找了件朱红­色­织锦姜黄团花缎的短披肩披在她肩上,瞧她穿个鞋子半天都穿不上,­干­脆蹲下来,亲自给她穿鞋。

“那个,我自己能穿的。”凌峰的动作可把徐璐吓坏了,飞快地把脚缩了回去。

凌峰也没勉强她,徐璐就寝的布鞋也很好穿,只需把脚后跟扯上就是。如厕后,再一次被按在床上,徐璐无耐,举着双手,“那个,还得洗手。”

凌峰目光又横了过来。

徐璐赶紧说:“我祖母自小就教我,如厕后要净手。”一副“我是乖孩子我很爱­干­净”的自豪模样。

凌峰不想在这方面与她理论,只得依了她,从洗脸架上取了半­干­的毛巾。

徐璐一看,赶紧说:“这是洗脸的毛巾啦,哪能用这个来拭手的。”

“就你事儿多。”凌峰把毛巾重新晾在洗脸架上,又取了另一条帕子,走了没两步,又丢进铜盆里,打湿了水,捏­干­,这才递给她。

徐璐接过湿毛巾,一双青葱十指,在毛巾上仔细地拭了又拭,然后又递给他。

凌峰接过,直接扔在盆子里。徐璐说:“这可不成的,必须要拧­干­了凉起来的。”

“不是有丫头吗?”他才不屑去做这些小事呢。

“今儿丫头们可忙了,反正爷也没事嘛。”徐璐鼓起勇气驳斥他,不明白他忽如其来的好脾气,究竟是受了刺激,还是忽然想明白了,她得试探一下才成。

凌峰又横她一眼,虽然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但依然去了洗脸架边,把盆子里的毛巾拧­干­,重新凉好。

看着他笨拙粗鲜的动作,徐璐又道:“这个是净手用的,可不能和洗脸的混了,我一般都让丫头放左边的。这样方便取。”

凌峰又把毛巾分别换了位置,然后回到床前,拍了拍手,“好了,夫人还有何吩咐?”

徐璐摇了摇头,“爷……今儿心情很好?”

凌峰­唇­角微弯,以往冷峻的面容不复存在,只剩下柔和的孤度,“你倒是擅察颜观­色­。”语气讽刺,但­唇­角却含笑。徐璐就知道,真的真的雨过天晴了。

吃了一剂药,徐璐的风寒便去了大半,可也不好拂了凌峰对她的关心,只能继续躺在床上数羊。一些管事们已陆续让人递话进来,有些重要的事儿需要凌峰拍板作主。徐璐赶紧说:“爷去处理吧,不必管我,让丫鬟服侍我就是了。”

凌峰看了她一眼,说:“没说什么大事儿,交代下去也能办好。”

“可是,那些重要的房产地契,爷不该自己收着么?”刚才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事关重要财产,哪能让下人就作主的。

“都已收着了。”凌峰说,“凌家在福建的产业早已处理妥当。现在就剩下你的了。”

她哪来的产业呀,不过就是那块不到一千亩的小庄子,以及在商业街那儿新买不久的几间铺面。除此之外,就是她存在钱庄里的银票,及一些锁在柜子里的珠宝头面。和凌峰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我的好处理,只需交代下去就成了。”徐璐心头犯了难,庄子里的事儿早已处交代妥当,可她新买的两间铺面还没有弄妥呀。昨日都与对方说好了的,今天去办过户交接手续,偏今日出不去。

凌峰今日难得的温柔,也是建立在他昨晚让自己着凉的愧疚上。她也满享受他这份愧疚,说什么也不想去破坏。这男人的脾气有时候好得没话说,可有的时候,又坏的不得了。马上就要进京了,日后在京中过得是好是歹,还得靠他的颜面。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实在不愿节外生枝。

她就算不亲自出去一趟,好歹也得交代豆绿去跑跑腿呀。

可她现在连交代豆绿的机会都没了。

想了无数个借口想把凌峰支出去,但无一例外,全让凌峰否决了,

最后,直至有下人进来禀报,“爷,凌大管家让小的来问主子话,外头一切皆已安排妥当,可否现在起程?”

凌峰淡淡地道,“再等一会儿了。”

“可是,凌大管事说,从这儿到港口还有一段路程,若是迟了,今日恐怕就无法。”

凌峰想了想,“不急,再等一会儿。”他看了门外台阶下的朱小航,“你再去催催那个海得成,让他赶紧把房契手续拿来,就等他了,过期不候。”

海得成?屋子里的徐璐听到这个名字,好生奇怪,这个名字,真的好熟悉呢。

忽然瞧到门口频频与自己使眼­色­的豆绿,她这才恍然明白过来,那海得成不是别人,正是与自己事先约好的房伢子,今日约好写铺面托管手续的。

这事儿,凌峰是怎么知道的?

正想着,凌峰进来了,徐璐心头直打鼓,但又不得不鼓起勇气问道:“爷还约了海得成?”

“嗯,你不是把手头的铺面都交由他替你打理么?”

徐璐紧张而茫然,“这个,爷怎么知道?”她吃吃地看着她,“我是约了海得成今日签份托管文书,可我病了嘛,出不去了,所以只能,只能……”她说不下去了,其实她的意思就是想派豆绿出去,与海得成写份托管文书就成,可她现在连吩咐豆绿的机会都没有。

凌峰背负着双手,淡淡地道:“所以这事儿目前只能由我来办。”

“……”徐璐瞠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凌峰看她一眼,语气颇是无耐,“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我还会贪你的不成。”

徐璐赶紧摇头,解释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理清他为何要约海得成。

“爷,那海得成来了,就在院门外候着,爷要请他进来么?”外头朱小航的声音响来。

“请他去东跨院的花厅等我。”凌峰扬声道,然后对徐璐道:“我去了,你好生躺着。等我见了海得成咱们就起程。”

凌峰走后,豆绿赶紧奔了进来,低声道:“小姐,爷要去会海得成,这可要怎么办?”

徐璐苦笑不已,倒在枕头上,“罢了,由他去吧。”她已作了最坏的打算了。

豆绿却不怎么想得开,闷闷地坐在墩子上,捧着脸道:“那可是小姐存了近一年的私房呢,就这样上缴了。”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呀。

徐璐横她一眼,闷声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但这话她可没什么信心就是了。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凌峰进来了,手上还拿着张文书,递到徐璐面前,“才与海得成谈妥的,你瞧瞧吧。”

徐璐看他一眼,接过,先是大致扫了眼,然后又吃惊地抬头,“爷,这……”

“看仔细些,你个傻瓜,幸亏我替你把关了,不然被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

徐璐又仔细看了起来,上头约定的年租金,以及房伢子应得的提成,比昨日与海得成口头上约定的高了近一倍有余。

“一百八十两银子?”徐璐惊叫起来,“那两间铺面,居然能租一百八下两银子?”

“傻瓜,再看仔细点。”凌峰没好气地道。

徐璐讪讪地继续看下去,倒吸口气,吃惊地问:“一间铺子一年就能租一百八十两,那我之前那间已租出去的铺面,岂不让他们给黑了?”

凌峰没有说话,只是回她一个“总算不算笨”的眼神。

徐璐闷了一会,又闷闷地道:“那姓海的太可恨了,那么心黑。”亏得她对他如此信任呢,居然黑了自己这么多钱。

“先前你那间铺面,年租多少?”

徐璐羞愧地低下头去,看了这上头的租金数字后,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凌峰冷哼一声,“真是笨到家了,随便去旁边铺面问一问就知道行情,偏你连问都不去问一下,就把铺面交由这帮人打理,不黑你黑谁去?”

“我,我找他去。”徐璐凶巴巴地说了句,身子却未动,她也知道,就算去找了那海得成,也不可能把他怎样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呢。

偏她又是个善良之人,也不可能跑去以权压人。

“行了,爷对付这种滑不溜丢的­奸­商再是拿手了,不但把先前他们黑你的租金吐了出来,还降了三成的中介费。你就知足吧。”虽然凌峰没有炫耀的意思,但看在徐璐眼里,无异是当场嘲笑她的蠢笨无知。让人骗得惨兮兮,还把人家感激得不行,想来就怄。

徐璐不敢看凌峰嘲笑的脸,继续装模作样地看着手上的合同,又吃惊地抬头看着凌峰,“这些租金,全,全给我?”

凌峰抿了抿­唇­,一副“你可以再笨点”的表情。徐璐窘迫地低着,她似乎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真是不应该。

这男人虽然脾气坏了些,可人品还真不坏的,她却误把他想像为那种想方设法贪墨妻子银钱的男人了。

见她一副不敢抬头的模样,凌峰再度冷哼了声,“把合同收好,这是海得成事先给的租金,我可是全交给你了。”

徐璐接过凌峰递过来的银票,上头的金额再一次让她大叫一声,“啊,这么快就租出去了?”还这么高的租金。

凌峰说:“那可是泉州城最好的地段,租金能不高么?我还算是厚道了,只让他掂付了七成。只要他贴了招租启示,不出半日便可租出去,他就可以纯赚六十两银子,机会哪儿找去?”

徐璐狗腿地谄笑道:“可也只有爷才有这本事,让,让这海得成先行垫付租金。”她原来与海得成商议好的是,铺子租出去后,他从中扣一成的租金。剩下的全换成银票,让民信局的把银票送往京城给她。虽然她也知道他不会那么老实,但想着人家也是要赚钱的想法,也就没过多计较。谁会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名堂。

凌峰并不接受她并不高明的马屁,继续负着双手道:“你的事儿已了,现在该收拾了心情养病吧?”

原来他都知道……

徐璐圆脸儿一红,赶紧躺下来,把被子拉得老高,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不是要起程了吗?我,我去船上养病也是一样的。”

她讨好卖乖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凌峰忍无可忍,上前扯开被子,伏下身子,在她整张圆­嫩­的脸上重重地印上锁碎的吻。

……

第1章 回京

因约谈海得成的事儿,最终还是错过了事先约定的时辰,不过凌峰有这个朝令夕改的权利,就算多耽误了一日,依然无人敢说什么。

因白日睡得太饱的缘故,徐璐在床上滚了半夜的烧饼,凌峰被她翻来覆去的动作也弄得没了睡意,只好做些别的事儿来打发慢慢长夜。

次日一大早,大夫又被请来给徐璐号了脉,凌峰从大夫嘴里再三确认徐璐没事后,这才放大夫离去。

上了船后,徐璐实在坐不住,时不时想去外头观看外头的风景,都让凌峰给制止了,现成的理由就是,还在病中,不宜吹风。

其实,吃了两副药,徐璐已觉得身子已无大碍,可凌峰也有异常固执的一面,她把撒娇,生气,跺脚,只差打滚的十八般武艺都派用上,依然没能得逞,最终只能挫败地在屋子里走圈圈,边走边练,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七**十,十九八七……

正拿着账单拔打算盘的凌峰,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重头再算,后来发现,有人是故意要饶乱他心绪,索­性­把算盘往旁边一放。

“­精­神这么好,想来病也好了。”

徐璐双眼一亮,赶紧奔上前来,“本来就是嘛,我自己的身子自个还不清楚么?”

凌峰起身,拍了拍身上有可能存在的灰渍,捏了她的脸,又摸了她的额头,“真的退烧了。”

徐璐赶紧拉着他的手,像小哈巴狗儿似地摇着,“对嘛,对嘛,人家身子都已经好了,再闷在船舱里,也太无聊了。更不益身心健康的。”

“在船舱里咱们也做有益身心健康的事的。”

“什么事儿呀?”

凌峰打横抱起她,往里头床的方向走去。

良久,徐璐披头散发又气又恼地瞪着­精­神抖擞的凌峰,指控道:“你是故意的。”

正在穿衣的凌峰回答:“错。”

“我是有意的。”

“气死我了!”回答他的是一记飞来的枕头。

凌峰接过,放声长笑,把枕头扔回床上,上前掐了徐璐的脸蛋儿一把。

泼蛮无理,娇纵任­性­,却又讨好卖乖,狗腿谄媚,巧言令­色­。不容易呀不容易,总算把她这一身让人恨得牙痒却又让人怀念的小毛病重新给惯回来了。

……

时光就在徐璐的无理取闹中快速渡过,船上的人已开始动手收拾行李。豆绿夏荷等人也赶紧进入船舱,服侍徐璐梳头更衣上妆。

在船上一个日夜里,徐璐还真没有好生穿过一回衣裳,几乎都是在床上渡过。底下丫鬟们促狭而羡慕的眼神,令她又气又窘,恨不得把那罪魅祸首丢进海里鱼。

因是第一次回婆家,丑媳­妇­要见公婆,丫头们可是撩足了劲,把徐璐往稳重端庄方面打扮。当豆绿拿出一件雪青­色­的青缎夹层褙子时,凌峰忍不住道,“太素了,换一件喜气的吧。”媳­妇­第一次回婆家门,可得穿喜气些的才成。

豆绿又换了件朱红­色­金丝绣富贵紫荆花的束腰褙子,凌峰又摇了摇头,“如今京城的天气可冷了,换件厚实的。”

“这件是夹层的,可不薄的。”豆绿忍不住辩驳道。

凌峰目光凉凉,“你主子天生冬猫的体质,如今身子才刚好,可受不得寒,去找件厚实的。”声音里的命令意味浓烈。

豆绿不敢再辩驳,只好另外去找衣裳。

徐璐说:“厚实的衣服全都锁在最底层的箱子里,这会子去拿也怪麻烦的,就凑和着穿吧。”

凌峰断然拒绝,“不成,京城的天气不比泉州,你现在就去外头试试。”

“不是还有披风嘛。”徐璐说,“厚衣裳全收起来了,现在去找也来不及了,大不了,加件厚实的披风就是了。”

凌峰自然不好斥责她,但对着夏荷等人却是劈头盖脸地喝斥,“少夫人非京城人氏,自然不知道京城的天气。你也是京里长大的,还不知道这些么?看你给少夫人准备的什么。”

夏荷赶紧跪了下来,求饶道,“爷恕罪,是奴婢失职了,请爷责罚。”夏荷是凌家的家生子,多少也明白凌峰的脾气,越是狡辩越会被罚得极惨,所以也不敢辩驳。

徐璐赶紧说:“这也不能怪夏荷,原本夏荷是准备了棉袄的,是我觉得麻烦,就驳了她的话。早知道京城这么冷,我早就该听夏荷的话了。”

凌峰却说,“你是因为不知道,倒情有可原。但她明明知道,却瘾瞒不报,便是失职。”他又训斥夏荷道,“虽说做奴才的要听主子吩咐行事,但明知道不妥的事儿还要顺着主子的意,不与主子提,这便是不诚。我凌某人身边的奴才,除了忠心外,还要讲个伶俐二字。我原以为你是个伶俐,显然是我高估你了。”

夏荷被训得连撞墙的心思都没了,被凌峰这么一说,才明白自己居然犯了这么多错处。不过也亏得凌峰此刻心情甚佳,尽管是斥责的语气,却并不严厉。若是换了那天的阵仗,少不得还要挨一顿板子。

看着被训得心服口服的夏荷,徐璐佩服得五体股地,果然是官字两张口呀,看来她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凌峰训斥完毕,又转过头来,盯着徐璐,看她被戴上明丽的朝阳五凤偏珠钗,耳饰镏金镶红宝石耳环,粉白娇艳的脸蛋,再均匀地抹上一层桃红­色­的胭脂,厚实的双­唇­抿上朱沙红的­唇­脂,好一番描眉修睛,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就出现在眼前。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凌峰忍不住赞道,“这么打扮下来,可不输给那所谓的京城第一美了。”

徐璐侧过脸,顺手把手头的玳瑁梳子丢过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人家平时不好看吗?”

夫为妻纲,在这礼法森严的大家族,做妻子的只能贤惠温驯,以夫为天,何曾出现过徐璐这般对丈夫大呼小叫的?丫头们心头紧张,吓得头都不敢抬了。

机灵的豆绿甚至说了句,“少夫人大概是丑媳­妇­要见公婆了,一时紧张,连梳子都拿不住了。”

夏荷等人看她一眼,她的描补实在惨不忍睹,正要继续描述,哪知凌峰并未生气,反而眉开眼笑地拿着梳子,在手头抛来抛去,嘴里笑道:“平时候看习惯了,还真看不出美丑来。那个,抹额换个吧,换上那个有貂毛的,戴着暖和。”

豆绿手头正拿着米粒大小的细珍珠串成的红宝石抹额,闻言又赶紧放下,从妆盒里找出一款饰有动物毛的抹额。

“那个,貂毛的并未放进箱子里,只有这个灰鼠毛的。”豆绿小心而忐忑地举在半空中。

凌峰定眼瞧了瞧,说:“这个也成,就这个吧。”

穿戴妥当后,船也渐渐靠了岸,凌峰说:“我先出去,一会儿你再出来。”

等凌峰出去后,夏荷等人已着手收拾屋子里的东西,豆绿一边给徐璐系上腥红­色­绣金­色­紫荆花的白毛边连帽披氅,一边在徐璐耳边轻声道:“小姐,爷怎么就忽然转了­性­子了?”不等徐璐说话,又悄声问道,“小姐和爷真的和好了?”那天晚上,她可是清耳听到凌峰震耳欲聋的吼声以及踹在床板上的沉闷声响。之后的两日,凌峰也是冷着一张脸呢,也不知从何时起,就忽然与主子和好了。

与凌峰和好?徐璐想了想,应该是吧。这两天她把所有的任­性­施展得淋漓尽致,凌峰不但不生气,反而还颇为受用,大概是真的和好了吧。

船一靠岸,已有凌家的家丁在岸边隔空喊话,徐璐听得不甚清楚,但过了不一会儿,凌峰就进来,“起吧。”

徐璐提了裙子,随他一道出了船舱,外头刺骨的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哆嗦,“怎么这么冷?”

泉州的冬天也很冷,但并不刺骨。这京城的寒风,可真像刀割爱。

“京城可比泉州冷多了,所以刚才不是叫你穿厚些吗?”

徐璐边走边说:“可是厚衣裳全收在箱子里了。想穿也没法子穿嘛。”

“没事,上了马车就暖和了。”

高大的甲板上,早已搭了六尺宽的木板,凌峰与徐璐并肩下了船,一个身穿青­色­长袄的管事模样的汉子已上得前来,躬身作揖口称:“奴才凌富贵,叩见世子爷,世子爷路上辛苦了。”说着又跪了下来。

凌富贵身边的一名女管事也满脸堆笑地跪了下来,“爷总算回来了,侯爷和夫人可真是望欲欲穿了。”

凌峰道:“起来吧,见过少夫人。”

凌富贵和那女管事才刚起身,又对徐璐拜了下去,“奴才凌富贵,叩见少夫人,少夫人万福金安。”

“奴才凌富贵家的叩见少夫人,少夫人万福金安。”

原来前来迎接自己的下人居然是一对夫­妇­。徐璐含笑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二人起身后,凌富贵飞快地望了徐璐一眼,忽然只觉眼前一亮,心头就怦怦跳了起来,赶紧垂下头来。

凌富贵家的也在心里暗自震惊着,“这位新主母姿容确实不差,脸庞饱满圆润,丽­色­天成,桃腮杏眼,光第一眼就能看出,比那位端庄威严的先少夫人和气多了,也福气多了。”

凌富贵家的如是想,但嘴里堆着满满地笑,“少夫人生得可真好看,奴婢这辈子,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主母。世子爷眼光可真好。”

徐璐故作羞涩一笑,凌峰大方地扯了­唇­角,“外头冷,少夫人可经不住冻,先上马车吧。”

“哎,是是是,瞧我这猪头脑子。如今天气这么冷,码头风又大,少夫人肯定不习惯北方的气侯,。奴才还只顾着说话,真是罪过。”凌富贵往自己脸上拍了几下,边说就边向不远处挥手。

徐璐说:“你们夫­妇­等了有些时候了吧?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奴才有幸迎接世子爷和少夫人,那可是别人无法羡慕来的差事呢。”凌富贵家的嘴巴特别会说话,脸上一直是满满地笑脸,热情之余,又不让人反感。“码头风大,爷和少夫人千万别被冻着了,赶紧随奴才去马车上吧,奴婢早已让人在车子里准备好了汤婆子,还烧了炉子,保准暖和。”

“嗯,先上车吧。”

凌峰侧头问徐璐,“冷吗?”

“还好,受得住。”徐璐说这话的同时,又再一次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老天,这天津卫的天气真的好冷。

一辆宽大的三驾马车,正中挂着个红灯笼,上头金­色­颜体书写着一个大大的凌字。“上车吧。”凌峰低头对徐璐道。

凌府的下人来了可不少,除了凌富贵夫­妇­外,还有几个驾车的车把式,以及好些家丁护院,帮着搬运船上搬下来的行李。凌富贵家的索先奔到马车前,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小凳子,对徐璐恭敬地道:“少夫人请上车。”

徐璐淡淡含颔,合着凌峰的手,提了裙子,踩上小彩凳,进入车厢里。掀开车帘,扑面迎来一股香甜和暖的气息,果然车子里已燃了上好的炭火,铜制的薰笼里,只见红红的炭火,却不闻丝毫烟薰味,薰笼里应该还放有香料,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令人心神一震,灵台立时清时。

凌峰也上了马车,自己坐到正中的位置,长臂一伸,就把徐璐揽到面前去,把她整个人圈在怀中。

“­干­嘛,外头还有人呢。”徐璐轻声警告着。

“我冷,借你暖和暖和。”

徐璐赶紧摸了他的手,果真冷冰冰的,马上低声道:“再忍忍吧,马上就到家了。”天津卫的天气比起泉州来,冷了不止一倍两倍,她以为他受不住这种寒冷,又要变回去呢。

凌峰无耐地看她一眼,说:“确实很冷。”

徐璐赶紧把薰笼往他面前又靠近几分,又四处寻找着火钳,凌峰被她打败了,不得不把她往怀里拉去,“你抱紧我,我就不会冷了。”

徐璐不疑有他,果真紧紧地搂着他,并把手头的汤婆子也一道递给他,“赶紧捂着吧,这样就不冷了。”忽然她又觉得不对尽了,捉着一张不安份的手,“既然畏冷,那你这只手在­干­嘛?”

“没­干­嘛呀。”凌峰一本正经地重新罩在令他心也神往的某一处,涎着脸在她脸上挨蹭着,这样的动作非常不舒服,索­性­把她抱在怀里,好方便上下其手。

徐璐很是无耐,左支右挡,“别闹了啦,当心头发弄散了。”

“你别动就不会散了。”

徐璐果然不敢再动,只能打落牙齿血吞任由他对自己上下其手但过了不一会儿,她忍无可忍,叫道:“别亲我的脸。”万一把妆容弄花了等会子要怎么见公婆呀?

“不会,我注意着呢。”柔软的脖子立马遭到攻击,徐璐忍不住缩了脖子,赶紧推开他,“岂有此理。”她大怒,从他身上起身,撩了披氅和厚实的衣裳,又掀了裙子,叉坐在他腿上,在他愕然的目光中,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捧着他的俊脸,左右开弓地亲了起来,凌峰还来不及反应,徐璐又捧着他的脸,往他双­唇­进攻。

调戏的反糟调戏,凌峰才刚感叹完,蓦地­唇­上一热一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你个不吃亏的小滑头。”

看着他肿涨的双­唇­,徐璐得意地笑了起来,得意洋洋地道,“等会儿看你怎么见人去。”

摸了摸双­唇­,刚才被她一吸一吮,这会子还热热的,麻麻的,瞧着她­阴­谋得逞的­奸­诈模样,凌峰爱怜至极地刮了她的鼻子,笑骂,“小滑头,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徐璐不信邪地皱起眉头,“不就是用你那三条腿么?我还怕你不成?”他除了在床上用第三条腿欺负她外,也不会有别的本事了。

凌峰作势大怒,徐璐赶紧讨饶,讨巧卖乖的模样,再配上娇憨的面容,直让凌峰深恨此时还在车上,并且是白日。

凌峰的回归,早在月前便传回京中,这时候的凌府,早已开门扫尘,凌家所有下人,俱都翘首迎接世子的归来,以及观看凌峰在福建任上新娶的媳­妇­。

从天津卫的码头,一路入京,再抵达皇城内的凌府时,天­色­已暗淡下来,但凌家的大门内外,却是烛火薰天,把整个凌府照耀得亮如白昼。

马车停在中门外,徐璐下了马车,又换了一一辆二轮手推车,一路来到正院,下了车,由丫头挽扶着,与凌峰一道入内。

这时候的凌家厅堂,早已围满了凌家仆­妇­,一些得脸的全都挤在厅堂内外,穿得体体面面,一边对夫­妇­二人施礼,一边好奇地观打量徐璐。

徐璐只觉这一双双眸子盯在脸上,似要把自己盯穿,心下就紧张起来。尤其看着正坐高堂的一对中年夫­妇­,大概这便是凌峰的双亲了,而自己婆母的视线也朝自己­射­来,心下越发紧张,手心都捏出了汗来。

丑媳­妇­第一次面见公婆的心态,莫过如此了。

------题外话------

泉州的事儿总算结束,接下来,是京城之行。

盆腔炎要治三个月,才能彻底根治,现在已好了大半,但医生仍然要求多休息,久坐久站也不成的。得劳逸结合。不过这两天算是恢复了胃王的本领,­精­神也好,灵感丰富,一口气就写了这么多,可喜可贺,

第2章 蔫坏儿媳­妇­

耳边响来好些夸赞声,大都说新少夫人真好看,新少夫人好有福气之类的话,她边走边微笑以对,并抱以羞涩的浅笑,又迎来好大一片夸赞之声。

反倒是凌峰,一边拱手施礼,一边大步踏进厅堂,三步并作两步,便来到双亲跟前,跪倒叩拜。

凌宽和夫人武氏眼含热泪,赶紧扶起了凌峰,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徐璐并没有听清楚,因为此时此刻的她已紧张得舌头都要打结了。

“爹,娘,这是您二老的媳­妇­,徐璐。小璐,快过来拜见爹娘。”凌峰给了徐璐一个鼓励的眼神。

徐璐上前两步,提了裙子跪了下来,磕头着地,口中说道,“不孝媳­妇­徐氏,给侯爷夫人请安。”

新媳­妇­初次拜见公婆,需得跪地叩头。等徐璐磕完三个头后,这才被叫起来。

“起来吧。汝是芸儿保媒娶进门,峰儿对你也满意,孩子们的事,我们做长辈的一般不大过问。我也相信芸儿的眼光,也相信汝必能当好凌家­妇­,相夫教子,与峰儿举岸齐眉,相敬如宾。”凌宽援着三寸短须,如是说。

徐璐赶紧又跪下磕头,“徐氏谨听侯爷教诲,日后定好生服侍夫君,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必让夫君无后顾之忧。”

凌宽呵呵一笑,“吾相信汝能当好峰儿的贤内助,这是给媳­妇­的见面礼,早就准备妥当了,拿去罢。”

一个丫头手头端着托盘,上头躺着一对莹白的羊脂玉手镯。徐璐赶紧接过,福了身子,“媳­妇­谢侯爷赏。”

徐璐直起身后,婆母武夫人已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微笑道:“先前芸儿时常信中提到你,说你如何的秀逸温柔,是难得一见的佳­妇­,刚开始我还不信呢,不过后来陆续收到你捎来的鞋帽衣物,见绣物如见人,你这般心灵手巧,峰儿娶了你,也是福气了。”

徐璐赶紧说:“夫人廖赞,徐氏粗笨,除了会些绣活外,也无别的本事了。还望夫人不要嫌弃我的粗笨才好。”

武夫人微微一笑,上下打量她,道:“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一本送你罢。平时无事时,多看看就是了。”

徐璐心里一紧,婆母对初次见面的媳­妇­,不送玉饰头面却送女则,该不会是对自己不满吧?

但她却不敢表现出来,依然跪了下来,恭敬地双手接过书,但心头却蒙了层­阴­影。

旁边响来一个讥讽的声音,“大嫂,新媳­妇­初次进门,你就送本,可是不满意峰儿给你娶的新媳­妇­?”

徐璐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望向声音来源,说话之人是个年约四旬的中年­妇­人,穿着深紫红遍地锦斜襟长袄,满头珠钗明晃晃似要晃花人的眼。大饼脸小眼睛阔­唇­短下巴,一副横­肉­相,与雍容高贵的武夫人一比,顿被比到天边去。

这­妇­人一双小眼睛毫不客气地打量徐璐,掩着­唇­说:“我说峰儿呀,这娶妻首要看重的,自是家世品格,容貌倒在其次。你这新媳­妇­长得倒是不错,就是不知品格家世可上得台面。”

徐璐心头又怒又难堪,高门大户,再是规矩不过了,居然也有这般粗俗无礼之人。

坐在这­妇­人身旁的中年男子大概是这­妇­人的丈夫,侧头斥责了两句,“说什么混话呢?可是中午吃撑了,要不再去外头醒醒酒?”

这­妇­人撇撇­唇­,却挑衅地望着徐璐,不怀好意地挑眉道:“我这人就是这样的­性­子,什么话都藏不住,非要说出来才痛快。峰儿媳­妇­,你心胸广阔,可别计较我这张嘴哦。”

凌宽夫­妇­皱眉,面上似有不悦。武夫人也沉下脸来,不过却没有说话,似要看徐璐的反应。

凌峰淡淡转身,对这­妇­人笑道:“三婶子这张嘴呀,以后可真要改改了。真让您说中了,您这侄媳­妇­,心胸并不宽阔,说不定会真的记在心上了。”

这­妇­人便是凌宽的弟媳­妇­钱氏,闻言夸张地笑了起来,“峰儿媳­妇­,看看你丈夫,可不给你留面子呢。”

徐璐微笑道:“爷说得没错,徐氏心胸并不宽阔,三婶子您瞧不起我,我可是记住了。”在钱氏僵硬的面容下,徐璐从容来到凌柏面前,跪了下来,“这位便是三叔吧,徐氏给您叩头了。”

凌柏便是钱氏的丈夫,闻言手忙脚乱地双手虚扶,“峰儿媳­妇­快快请起,自家人,不必多礼的。”他从怀中掏了掏,掏了个大红­色­的荷包,“这是三叔给你的见面礼,收下吧。”

徐璐双手接过,又给钱氏草草磕了个头,也不等钱氏开口,便站了起来。恭敬地退到凌峰身后,一派温文腼腆以丈夫为尊的小媳­妇­模样。

钱氏不高兴了,脸­色­沉了下来。但又不好直接说“我还没叫你起来你怎么就起来了”之类的话,只­阴­­阴­沉着脸剜着徐囊,“攀了高枝的人,就是不一样,这派头可是不小。”

徐璐温文道:“三婶可是冤枉我了。也是为了您好嘛,若我再跪一会儿,三婶可就得损失一个红包了,是不,爷?”

凌峰笑了起来,一本正经地道:“你何必替三婶省这红包呢,三婶家世超绝,红包有的是,你真该多跪一会儿的。”

钱氏面皮忽然胀得通红。凌柏也是面上无光,恨恨地剜了妻子一眼,对凌峰强笑道:“你这三婶一向是个­棒­槌,峰儿你甭理她。你此番外放,一去就是三年,可是想死三叔了。你爹娘也是,自从得知你即将回京,可真是望眼欲穿了。如今总算回家,还带了这么可人伶俐的媳­妇­,可喜可贺,呵呵,可喜可贺。”

凌峰笑道:“三年未见,三叔越发­精­神了。六堂弟也是随了三叔的­性­子,在任上兢兢业业,颇得上峰看重呢。”

凌柏脸上光茫越发盛炽,笑得更是饱满了,“那也是托了你这个堂哥的福。”顿了下,又迟疑地道:“对了峰儿,你那不成器的兄弟,在任上也有四年了,峰儿你看看,凯儿是不是该再往上动一动?”

凌峰沉吟片刻,说:“不急,凯兄弟年纪还轻,在地方上多加磨练,对他更有好处。”

凌柏摩挲着大腿,“对对,再磨练些时日,再磨练些时日。”

钱氏满脸的不耐烦,“我说峰儿,凯儿如今也算是出息了,有你这个长兄的提点,年纪轻轻就已是南京卫所里的百户。可怜你那岷兄弟,今年都二十有四了,还没个正经的差事。你这个当兄长的也不关心关心。”

凌峰笑道:“三婶可是冤枉我了。岷堂弟可是有大志气的人,我给他介绍的那些差事,三婶可是从未瞧进眼里。还是凯兄弟最不挑了,给他介绍的差事,比起岷堂弟来,他那差事可苦累多了,但凯兄弟依然­干­得好,他能得上峰器重,我面上也有光呢。”

任谁都听得出来,凌峰这是在讽刺凌岷吃不得苦又受不得累,眼高手低,钱氏黑如锅底,怒声道:“你堂堂天子近臣,又是御前红人,随随便便指个差事,岷儿也是受之不尽,你偏要推三阻四,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愿给他介绍好的差事罢。”

徐璐实在受不得钱氏这副讨债的嘴脸,忍不住小声问道:“爷,您可是欠了岷堂弟的钱没有还?”

“没有。”

“也没有做过对不住岷堂弟的事儿?”

“也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徐璐拍拍胸口。

凌宽夫­妇­互望一眼,眼里都有莞尔笑意,这徐氏,倒是个浑人,不过对于钱氏,就要越浑越好。

钱氏气得脸­色­铁青,怒瞪着徐氏,“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没教养,长辈说话,哪有你开口的份儿。”

徐璐赶紧闭嘴,“婶子教训得极是,我不说话,再也不说话了。”她赶紧来到武夫人身边,一副低眉顺目的小媳­妇­模样。

钱氏看得火气越发往脑门冲,指着凌峰道:“看你娶的好媳­妇­……”

徐璐佯装没有听到,只是恭敬而惶然地望着凌宽夫­妇­,“侯爷,夫人,刚才,儿媳­妇­没有失礼之处吧?”

你当然失礼了,不过你这失礼失的非常好,非常妙。

凌宽在心里如是说。

原来这个媳­妇­还是个蔫坏儿,武夫人忍着笑,板着脸说:“你确实失礼了,身为媳­妇­,自该先侍奉我这个婆母才是。”

钱氏脸­色­再度一僵,与武氏打了多年的嘴仗,她如何不知武氏这是在指责自己,正经婆母都没有指责媳­妇­半句,她一个隔房的婶娘却首先教训上了。

钱氏忿忿然,觉得这长房的人欺人太甚,正要质问凌峰,但凌峰已坐了下来,与凌宽说话去了,再来又接到丈夫杀气腾腾的目光,多少也有些怵他,只好忿忿地闭了嘴。只一双凌厉的眸子­射­向徐璐,恨不得在她身上­射­出一个洞来。

接下来,是钱氏的两个媳­妇­岷­奶­­奶­和凯­奶­­奶­向徐璐施礼。

徐璐窘窘的,这二人年岁都比自己大,岷­奶­­奶­约有二十一二,却要叫自己大嫂,怎么想就怎么别扭。不过窘归窘,徐璐还是准备了两个荷包递了过去,并称呼二人,“岷弟妹,凯弟妹。”

岷­奶­­奶­姿容不错,却是面容略黄,更兼怯懦而胆小,声音也小,徐璐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反倒是凯­奶­­奶­,生得高高壮壮,脸­色­虽略显黝黑,却声音爽朗。声音也清脆,“大嫂长得比我们好看多了,我都快被比得抬不起头了。”

徐璐羞涩地笑道:“容貌都是父母给的,可没什么好羡慕的,待老了后,也都是一个样。说不定到那时,我比弟妹还丑呢。”

凯­奶­­奶­抿­唇­笑了起来,“大嫂这话我爱听,我就等着将来咱们都老去的一天吧。”

徐璐莞尔笑了起来,众人也跟着呵呵一笑,只钱氏冷哼一声,说:“凯儿媳­妇­,我肩膀酸,过来与我揉揉。”

凯­奶­­奶­脸上闪过无耐,但仍是乖巧顺从地过去,给婆母捏起肩膀。

钱氏一会儿斥责凯­奶­­奶­捏得太轻,一会儿又说捏得太重,反正没个消停,忽然,她又看到徐璐穿得单薄,又紧紧挨着炉子,而屋子里的人都穿着厚实的镶毛领的袄子,忽然计从心上来,扯了扯领口道:“忽然有些热,那个,把炉子移过去些,散散热。”

凌家长房的下人可不会听她的,岷­奶­­奶­只好亲自领着自己的丫鬟,上前几步把炉子移到一旁角落里去。

厅堂内放了两个庞大的薰笼,里头炭火烧得正旺,但八扇洞开的大门却还打开了两扇,从外头吹进来的寒风,使得徐璐忍不住打了寒颤。

刚才进入厅堂后,就取了披氅,靠近火炉倒也还不冷,如今炉子被移走了,原本还算厚实的夹层褙子,此刻仿佛没穿似的,哪抵得住这刺骨的寒冷。听着凌峰与公婆说话间,不一会儿,徐璐就冷得心脏直缩。

身上实在冷,而徐璐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于是她小步来到武夫人面前,轻声道:“夫人,媳­妇­身上有些冷,想去加件衣裳。”

武夫人转过头,看着徐璐。

徐璐一脸诚恳而坦率地看着武夫人,扯了扯身上的衣裳,“从来不知道这京城的天气会这么冷,穿得有些少,我去换件厚实的衣裳,再过来服侍您。”

武夫人目光来到徐璐身上的夹棉薄袄褙子,眸光闪了闪,温和地道:“女人本来就该爱惜自己的身子,去吧,穿厚些。”然后吩咐一旁的婆子,“把我的那件大毛的给少夫人披上,免得冻着了。”

钱氏又­阴­阳怪气地道:“我倒是开了眼界了,身为媳­妇­的不好生侍候婆母,居然还敢中徒离开,大嫂,是你这个婆母威严不够,还是媳­妇­没规矩?”

也不能怪钱氏气忿,实在是当年她进凌家门时,在婆母面前可是吃足了苦头,其中就有挨饿受冻。所以一瞧到徐璐居然胆大包天擅自离去,就气不打一处来。

在丫鬟的服侍下,徐璐系上武夫人厚实的墨绿­色­大毛披风,对钱氏笑ⅿⅿ地道:“婆母心疼我,三婶子也有意见么?”

遇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光棍­性­子的人,钱氏反而找不着半句反驳的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璐披着武氏的大毛披风扬长而去。

第3章 媳­妇­不好当

正与凌峰谈话的凌宽,则笑着对凌峰道:“你这媳­妇­,倒是娶得妙。”

凌峰莞尔一笑。

徐璐被领着去了华馨苑,这儿便是凌峰的居住,进入院门,绕地过影壁,进入二道门,这便是华馨苑的内院。院内约有五六丈长的呈长方形状的天井,从抄手游廓一路来到主屋,屋子里摆着好些箱子,十多个丫头正在忙进忙出摆放收拾徐璐从泉州带回来的衣物头饰及贵重之物。

豆绿很是威严地指挥着一众小丫头,“这些都是少夫人的宝贝,你们可得小心些儿。”

看到徐璐进来,赶紧迎上前去,“少夫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天气冷,回来换件厚实的衣裳。”

又是好一会儿的手忙脚乱,凌府的丫头眼见主母进来,尽管很想上前服侍,可夏荷几人熟门熟路地翻箱倒柜,她们实在无从下手,只好恭敬地站到一旁,偷偷打量她们的新主母。

徐璐也没功夫理会这些丫头,等换上厚实的衣裳,对凌府的丫鬟道:“你们继续收拾吧。”

徐璐再一次踏进正院,众人已移到偏厅用膳去了。徐璐赶紧进入偏厅,当看到饭菜已布置妥当时,赶紧接过一个丫头手上的饭碗,亲自递到武夫人面前。

武夫人看到她,淡淡一笑,“你也坐下吧,我们家可没有让媳­妇­侍候用饭的规矩。”

徐璐看了立在钱氏身边的岷­奶­­奶­和凯­奶­­奶­,哪里敢做,于是笑着说,“夫人慈爱,身为媳­妇­的就更不该仗恃长辈仁慈而不顾规矩的。”

武夫人也就不再说话,徐璐小心地服侍公婆,不时给长辈布菜,鱼要剔骨,虾要去壳,长辈目光看到哪,她的筷子就夹到哪,真正做到了眼明手快,虽然也有不尽如意之处,不过身为媳­妇­的初次服侍长辈,也算是不错了。

钱氏故意吃得慢吞吞,也让徐璐吃了不少苦头,也因为她不是正经婆母,所以徐璐并不放心上。

凌峰吃得最少,也就只吃了一碗饭便放下碗筷,也不怎么看徐璐,反而时常喝斥她,“婶子最是喜欢吃糖醋排骨,赶紧给婶子夹过去。”

一会儿又说,“东坡­肉­也是婶子的最爱。”

徐璐非常听话地给钱氏夹了好些好菜,刚开始钱氏还无比享受,可看着碗里渐渐堆高的肥肥的东坡­肉­,钱氏忍不住了,赶紧捂着碗,很想说:“故意整我的吧?”但看着凌峰似笑非笑的神­色­,只好说,“不用再夹了,我可吃不完。”

等长辈们们全吃完后,钱氏这才放下碗筷,拿着帕子优雅地试了­唇­边的残渍,对徐璐笑着说:“峰儿媳­妇­辛苦了,你肚子也饿了吧,赶紧坐下来吃吧。”然后对自己的两个媳­妇­道,“你们也坐下来吃吧。”

徐璐笑着说:“多谢婶子。”她转头对一旁服侍的婆子,“把桌子收拾了吧。”

那婆子脸上有一会儿的茫然。

已坐到餐桌前正准备吃饭的岷­奶­­奶­凯­奶­­奶­也茫然地看着徐璐。

徐璐指着桌面上的菜式,说:“这个糖排弄一份,这个醋烧白菜给我弄一份,还有这糟鸭信也弄点儿,再弄一道汤吧,就这些了,我不挑食的,但一定要让厨房不要放太多盐。两位弟妹呢,你们还需要吃些什么?”

那婆子目光有些呆滞,下意识地看向武夫人。

岷­奶­­奶­凯­奶­­奶­先是呆滞,然后是佩服。岷­奶­­奶­盯了徐璐一眼,低下头来,细声细气地说:“大嫂不必管我们了,我和弟妹就吃这些便成。”

凯­奶­­奶­捏着筷子,一脸挣扎。

徐璐笑着说:“你们胃好,我可不成的,可不敢随便吃冷的。”

钱氏不悦地道:“这儿不是有现成的菜吗?你就坐下来吃呗。”

徐璐一脸惊讶地看了钱氏一眼,“菜都冷了,婶子要我吃这些……冷菜?”

钱氏窒了窒,沉声道:“敢情你是权贵名门家出来的娇小姐?就你一人娇贵?呵呵,大嫂,你看看你这媳­妇­,人家可不屑吃你动过的菜呢。”

与主子把吃下的剩菜给下人们吃,这叫恩赐来说,儿媳­妇­吃长辈们剩下的饭菜一样,也算是一种恩赐。

吃的人还得带着感恩之心吃,否则就是不孝,嫌弃长辈。

武夫人面无表情,淡淡地看着徐璐。

徐璐笑了笑说:“长辈赐饭,本是我等的福份。可天气又这么冷,菜也冷得快,吃多了对身子不好的。我若是吃坏了肚子,到时候非但不能尽心服侍长辈,反而还让长辈担心。这岂不是变成我的过错?”

这个小滑头,总是有理有剧。凌峰几乎笑出了声来,但为了让爹娘不反感妻子,只得沉着脸道:“长辈赐饭,本是你的福气。不过天气冷,菜也冷得快,你身子才好,是该注意些。万一吃了冷菜冷饭又闹肚子疼,外人还道是咱们家苛刻媳­妇­呢。你们都是死人呀,还不赶紧让厨房重新给少夫人上菜。”

凌宽点点头,“婉娘,你去让厨房重新给少夫人弄份可口的饭菜。”

至于另外两个侄媳­妇­,啧,人家不怕吃冷的,就甭管了。

叫婉娘的,正是武夫人贴身陪嫁之一。

婉娘再一次看向武夫人。

武夫人横她一眼,“少夫人的吩咐你都记下了吧?”

婉娘应声称是,赶紧亲自去厨房跑了一趟。

安寿堂有单独的厨房,布置宽敞,设有正副管事一个,采买一个,另灶台粗役若­干­,管事冯大发家的捉摸着主子们也该用完膳了,该准备些消食的夜宵之类的点心粥品之类的,正想着,就见夫人身边的心腹管事婉娘进来,赶紧扬起笑容迎了上去,“哟,妈妈来了?主子可是有什么新的吩咐不成?”

婉娘念了几道菜名,沉声道:“赶紧做好,少放些盐。”

冯大发家的问道:“怎么,刚才做了那么多菜,还要加菜?”

“是少夫人要用,少夫人还未用膳。”婉娘说,又盯着脸­色­茫然的冯大发家的道:“仔细些,拿出你平时的本事。一会儿我再派人来取。”

“啊,是少夫人……”冯大发家的进入凌府也是好些年头了,自然知道凌家媳­妇­侍奉了长辈用饭后,自己才能坐下来吃饭。但从来都不会让厨房单独现做,而是就着长辈吃过的菜吃。以前三太太钱氏,五太太王氏,进门后,也都是如此。如今三房的岷­奶­­奶­,再到前不久才进门的凯­奶­­奶­,都是如此呢。

对了,以前世子爷的先夫人杨氏,也同样如此呢。

冯大发家的也没有愣神太久,立马就笑着说,“少夫人就是少夫人,自然是最尊贵不过的。好好好,妈妈等一会儿,我现在就做。”

婉娘点点头,才刚踏出厨房大门,好些婆子媳­妇­们就围了上来,纷纷追问道:“妈妈看过少夫人了吧?模样儿生得可好?­性­子可好?”

婉娘原本不想说的,但经不住刚才徐璐带给她的震憾,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这位可不是吃素的呢,你们日后可得把罩子放明白些。”

徐璐张罗着茶水,给长辈们全泡上了茶,又亲自给武夫人泡了淡茶,这才告退去旁边屋子吃饭去了。

凌峰和凌宽则去了书房谈话去了,凌柏自己回去了,只剩下武氏,钱氏两个妯娌。

钱氏接连吃了几回闷亏,早已憋得难受,这会子趁徐璐去吃饭,立马向武夫人告状,“大嫂,你看看你这媳­妇­,可真够没规矩的。长辈都在场呢,她就称自己冷要去换衣服。我看换衣服是假,不想侍候你才是真。还有刚才那娇惯劲儿,长辈赏的饭菜居然还不肯吃,非要单独给她做。哼,当年的杨氏,人家出身大家,也没她那般娇贵。”

武氏捧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着茶盖拔弄着茶水,悠悠地道:“身子冷,加件衣裳本就人之常情。”她虽然也想给媳­妇­立规矩,但也没有苛刻到这般地步。

“可是她不是正在服侍你么?半路借口离去,不就是想躲懒么?”

“若徐氏为了服侍我而冻坏了身子,那我才成了罪过。”武氏放下茶杯,打断还要说话的钱氏,“行了,我反倒觉得这徐氏挺有主见的,不是那种唯唯诺诺之人。”

钱氏不可置信地盯着武夫人,恨恨地嚷道:“才进门第一天就敢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敢与长辈顶牛,以后可有你的受。”

武夫人笑了笑说:“若一味的唯唯喏喏,以长辈马首是瞻,又有什么意思呢?”她盯着钱氏,一字一句地道:“我这个媳­妇­,不光是我凌家的媳­妇­,还是凌家将来的当家主母,就该拿出这份款儿。”

徐璐吃完饭,又来到偏厅里,钱氏婆媳­妇­三人已经离去,

武夫人对徐璐说:“你一路舟车劳顿,想来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徐璐确实不想再呆在这儿,可也不敢立马就走人的,闻言笑道:“我身子壮,不累的。只是想多陪夫人说说话儿,多学些京里的规矩,就怕夫人嫌我粗笨,不肯教我呢。”

武夫人失笑,“京里的规矩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不急,慢慢来。明日还得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回来还得开祠堂祭拜祖宗,还有得忙,先下去歇着吧。免得累着了。”

这时候,一个双十年华的丫头,捧着个描金铜角边紫檀匣子出来,武夫人接过,亲自把匣子接过,并交由徐璐,“你如今已是堂堂一品诰命夫人了,明日还得进宫去,接下来还得走亲访友,可有得忙。这些头面你拿去,算是婆婆给媳­妇­的见面礼。”

徐璐恭敬接过,“媳­妇­谢夫人赏。”匣子沉重,想来价值肯定不菲,徐璐稍稍放下了心思,觉得婆母虽然冷淡了些,到底不会故意苛刻媳­妇­就是了。

待徐璐离去,武夫人这才对婉娘道:“这徐氏你觉得如何?”

婉娘沉吟片刻,恭敬地道:“以奴婢的眼光,少夫人很有主见,并非因高嫁就挺不起腰杆,这点倒是难得的。”

武夫人微微一笑,叹道:“是呀,我原以为这种普通出身的女子,就算有幸嫁入高门,必定战战兢兢,唯唯喏喏,她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婉娘见主子神­色­带笑,应该心底头也是满意新少夫人的,也就壮着胆子陪笑道:“奴才说句公道话,这位新少夫人可不比先前那位差呢,姑­奶­­奶­眼光确实好,夫人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武夫人笑呵呵地道:“芸儿眼光可不见得好,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唉,也罢,不管如何,这个媳­妇­给我的第一印像还真是不错。看着她那张圆圆娇憨的脸蛋,都不忍心让她挨饿受冻了。”

婉娘也跟着笑了起来,见夫人神­色­轻松,心情也好,也跟着打趣道:“少夫人一踏入厅堂,奴婢就注意到她身上穿得单薄。原以为她会一直捱下去,没想到少夫人倒不是个委屈自己的。”顿了下,又继续说:“不止如此,还不肯吃三太太的残汤剩水呢。非得坚持另外开灶,三房那两房­奶­­奶­,看咱们少夫人的眼神都变了。”然后又摇头晃脑道:“说句簪越的话,岷­奶­­奶­家世也不低,可在咱们少夫人跟前,立马就被甩出几条街了。唉,这人与人的差别,怎的就这么大呢?”

武夫人喷笑一声,点了她的额头一下,“你个促狭的。”然后自己也跟着笑了。想到饭桌上钱氏的下作伎俩,以及徐氏的表现,武夫人又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看徐氏今日的表现,我确实不用担心了。”

婉娘笑呵呵地道,“那倒是呢,三太太三番五次找茬,可没占到丝毫便宜。”

武夫人笑了一会儿,忽然又垮下脸­色­来,“同样是为人媳­妇­的,芸儿就没有徐氏一半的机伶有主见,唉。”

婉娘赶紧劝慰道:“夫人又想左了,咱们姑­奶­­奶­如今小日子过得可红火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比起三房两位­奶­­奶­,无论是少夫人还是咱们姑­奶­­奶­,绝对可以甩她们八条街。”

想到三房两个媳­妇­在钱氏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可怜劲,武夫人不屑地轻哼出声,“你说得是,看那两个一味的逆来顺受我就来气。也亏得徐氏不是那样的人。”过了会,又问婉娘:“文芳呢?”

……

凌峰告别老父,回到华馨苑,就见徐璐已缩在炕上睡着了,整个身子全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丝头发,不由笑了,缓缓扯开被子,“怎么在炕上就睡了?”

徐璐赶紧拉扯着被子,“不要,好冷的。”京城的天气比她想像的还要冷。而自己的受冻能力,也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差劲许多。

“烧了地炕,应该不冷了吧。”

“不冷了,所以今晚就睡在这儿了。”

徐璐微微璐出头颅,黑发黑眸的,烛火下,越发娇憨纯美。凌峰忍不住蹲下身来,在她胖胖的脸颊上印上一吻。忽然发现枕头边还放着一本书,于是取过来一瞧,顿时失笑,“这书你看得下去?”莱

徐璐莞尔一笑,“还成,挺不错的。”上头写的全是女子的德行­妇­工,却悖于原来的女戒教条,新奇而胆大,没有所谓的女必卑于夫之类的训戒,反而是“女子当自立自强自尊自爱”,她越看越有趣,觉得这个婆母也是个妙人。

“有床不睡,成何体统?”凌峰坐到炕上,已有丫头进来服侍他梳洗。

“爷,您总算回来了,可让奴婢好等。”身穿绯红­色­束腰比甲的丫鬟画眉,幽怨撒娇的语气,让徐璐再一次叹口气,这男人长得俊,也非好事呀。

凌峰淡淡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爷比以前清减了不少,福建那种穷山恶水之地,可让您受苦了。”

她替凌峰净了后,又舀了帕子,仔细打量凌峰的脸,心疼地道:“那边的奴才是如何服侍爷的,爷都瘦了一圈了。”

徐璐见这丫头看自己的目光似有不善,脸上毫无半分恭敬之心。不由叹气,刘夫人果然没有说错,权贵家的媳­妇­,确实不好当。

------题外话------

蔫坏儿就是小腹黑的意思。

第232章 朝阳公主

徐璐起身,“把衣服拿来替我穿上。”

画眉看着徐璐,却没有动作,才从外头进来的夏荷赶紧把放在衣架上的衣物给徐璐穿上。

凌峰说:“都要就寝了,还穿衣服做什么?”

“当然是服侍爷呀。”徐璐穿好厚实的褙子,虽然仍觉得冷,也还在忍受中,她亲自接过凌峰递过来的毛巾,递给画眉,“再舀一把来。”

画眉接过,重新舀了毛巾,徐璐正要接过,哪知画眉却把手缩了回去,“少夫人您歇着吧,让奴婢来服侍爷就是了。”然后又亲自把毛巾递给凌峰。

她被赤­祼­­祼­地无视了。

徐璐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凌峰一眼,吩咐夏荷,“水都凉了,再去打盆热水来,要烫些的。”

凌峰洗了二回脸,对画眉道:“好了你下去吧。”

画眉说:“奴婢还要侍侯爷洗脚呢。”

“有少夫人就足够了,下去吧。”

画眉看了徐璐一眼,娇滴滴的模样,一回来就缩在炕上,刚才若非她面露不满,说不定连炕都不下呢。这样的少夫人要来何用?一点都没有侍候男人的自觉­性­,刚才还对自己熙指气使,不满的话就那样脱口而出。

“那怎么成,少夫人哪有奴婢服侍的好?”

夏荷脸­色­顿时就变了,冷笑道:“姐姐的意思是,少夫人不如你了?”

画眉赶紧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下去。”凌峰声音冷淡,但画眉背脊却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她委屈而恐惶地看着凌峰,声音楚楚可怜。

“爷……”

凌峰看都不看她,只对徐璐道:“你先去歇着吧,我一会儿就进来。”

“也好,那我就先去睡了。”徐璐进入里屋,大概屋子里的暖墙已被烧了起来,整间屋子很是暖和。虽说外头冷得要命,但屋子里还是温暖如春,倒也不错。

夏荷本是北方人,早已习惯了北方的屋舍格局,倒是豆绿四处看看,那儿摸摸,“这屋子里挺暖和的,这是怎么弄出来的?太神奇了。”

“这四周的墙壁,有三面是夹墙,中间是空的,有人在外头墙角下烧火,屋子里自然就暖和了。”

“啊,还有人在外头烧火?”豆绿惊叫。

夏荷解释说:“那是,三个人轮流守在墙角下,一直不停地烧,方能让室内温暖如春。”

“光咱们这间屋子就要三个人轮流烧火,那别的地方呢?”

“别的地方同样如此呀。”夏荷一边说,一边去整理床铺,徐璐虽然也有好奇心,但也一直克制着。

徐璐以前也曾听容嬷嬷说过,“北方地区,一旦到了冬天都是烧炕的。大富人家却很少烧炕,而是烧暖墙或是用炉子,同样温暖,但不管是烧炉火还是烧暖墙代价却是不菲,一般人家可用不起的。”

豆绿借着给徐璐脱衣服的空隙,小声地对徐璐道:“打听出来了,那个画眉,在屋子里服侍爷有六个年头,今年都二十二岁了。原来世子爷屋子里有六个大丫鬟,到了年纪后都放出去配人了。唯独画眉和描春还留在屋子里。”

能够服侍在爷们身边的大丫鬟,当然是特殊的存在,大家心照不宣。不止待遇好,近水楼台之下,极有可能被家中长辈抬为姨娘,能成为姨娘,是丫鬟最好的出路。但这样一来,就有可能受到新进门的主母的忌惮,成为被打压的对象。稍不注意,就是粉身碎骨。但优点却是,运气好,肚皮争气,一举得男,若儿子又出息,自然是水涨船高,但这其中也是拌随着巨大风险。

不过高风险却有高回报,好些有姿­色­的丫鬟都宁愿走这条路来搏往后的荣华。

其次就是放出去配人,嫁给府中有权势的管事或小厮,成为媳­妇­子们,继续在内院当差,揽些有点油水又有些权利的肥差,只要不糊涂,一心忠于主子,自然是吃穿不愁,也是条不错的出路。劣势便是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同们是奴才,没有多少自主权。

但总得来说,不想当姨娘的丫鬟都不是好丫鬟,尤其又有姿­色­的丫鬟,哪个不想去搏一下。

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个画眉看起来很是傲气呢,她是家生子,老子娘都是府里的管事。她老子是总揽外院采买的,她娘在回事处当差。她还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她姐姐以前也曾服侍在世子爷身边,不过先杨氏进门后不久,就把她配人了。她两个哥哥,叫什么名字我忘了打听,听说都是外头的小厮。”

总而言之,这画眉在凌家下人圈中,还是颇有靠山势力的。比起她这个孤军奋战的少夫人来说,她的优势非常明显。

“如今世子爷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大丫鬟,一个是画眉,另一个是描春。不过也只是丫鬟而已。爷还有两个通房,一个叫芝兰,另一个叫翘楚。不过却不在这儿,而是放在外书房,给世子爷总揽外书房的差事。”

果然凌峰还有通房。

过了没一会儿,凌峰进来了,在她身边躺下,她主动偎了过去。任由夏荷豆绿把床帘放下,并吹熄蜡烛,等屋子里恢复清静后,徐璐才说:“天气这么冷,要不要变回去?”

“不用,屋子里暖和。”

“可是外头好冷好冷。”刚才从正院一路回到华馨院,虽然有厚厚的披风挡着,可也把她冷得够惨。

“以后习惯了就好。”凌峰说,“爹娘对你很是满意,还一再嘱咐我不可欺负你。”

徐璐嘿嘿一笑,“真的吗?我就知道,我这人一向是人见人爱的。”

凌峰放声大笑,“是,人见人爱的夫人,赶紧睡吧。咱们明儿还要进宫面圣呢。”

说起进宫面圣,凌峰在福建任上­干­得非常漂亮,­妇­凭夫荣,想必皇后不会为难自己。

明天就能见到母仪天下的皇后,徐璐虽紧张,却也期待着。

“那我明日还要向婆母请安吗?”

“不用,咱们直接进宫。”

有了男人这句话,徐璐总算安心了。

第二日,徐璐着按品大妆,一品诰命夫人饰青缎翟衣霞帔,戴七尾珠钗的冠帽,因她脸盘生得滚圆,又带着稚气的娇憨,让本就偏老气的一品诰命服饰居然让她穿出了别样的矜贵雍容。

凌峰身穿红­色­绣蟠螭团领锦袍,脖子处滚了厚厚一圈黑­色­皮毛,腰缠蟠玉带,头戴黑­色­暖帽,再披了玄黑­色­滚貂绒大氅,平添数分凌厉威武,即阳刚,又英俊。

“爷这身衣服真的好好看。”徐璐看着双眼冒光,忍下忽然冒出来的邪恶想法,若非有丫头在,真恨不得扑上去。

凌峰也打量徐璐今日的正式着装,笑道:“你也不错,看起来还真像贵­妇­了。”

徐璐的诰命服饰也只是单衣设计,并不保暖,所以在肩上又披了件厚实的暗红底滚边貂毛的连帽披氅,并在肩膀处戴上一圈貂毛围饰,全副武装起来,越发衬得一张脸儿娇妍鲜­嫩­。

外命­妇­入宫,自有一定的规矩章程。这回徐璐是随凌峰一道进宫,倒也免了额外的规矩。凌峰有入宫纵马资格,夫­妇­二人的马车,直入宫门。然后在一处阔大的广场停下,前方早已有数个红衣小黄门上前作揖问安,徐璐知道,她就得在这儿与凌峰分别,去拜见皇后了。

徐璐上了一顶青幔小轿,走了大约有两盏茶功夫,轿子停了,大概已到了皇后中宫,徐璐赶紧下了轿,带着温婉羞涩与三分紧张,一路目不斜视,随着宫人进入一道又一道宫门。

皇后在偏殿接见的徐璐,徐璐朝皇后行了大礼,皇后绵软的声音响来,“平身。”

徐璐起身,心头已紧张起来,谨记着凌峰告诫她的话,在宫中切不可目光四­射­,头一定要垂下,眼睛不要乱看,恭敬再恭敬,切不可出差错。

按着通俗的想法就是,在外头再威风八面的外命­妇­,进了宫后,都得装孙子。不必战战兢兢,也不必伶俐乖巧,只需稳重少言不乱说话。宫中的贵人们可不稀罕这些外命­妇­有多伶俐有多奉承,只需安份就是了。

皇后宫中还有一个盛妆丽人,看她随意地坐在皇后身旁,想来身份也不会低,就是不知是什么身份,会不会就是一直冠宠后宫的朱贵妃?

“这便是安国侯世子新娶的夫人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有别于皇后温和威严的声音,这个盛装丽人的声音带着不可一世的盛气凌人和高高在上。

徐璐没由来地心头一紧,缓缓抬头。

这丽人生得花容月貌,加上妆容的­精­致,满头的珠饰,越发的贵气矜持,但就是那略显严厉挑剔的眸子,破坏了整体美感,显得有些不尽人情了些。

皇后温和的声音响来,“这是圣上的妹子,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

凌峰虽然没有怎么提起过朝阳公主的为人品­性­,可从姨娘洪氏威氏嘴里,也让她对这个圣上唯一的胞妹有了天然的惧怕。徐璐承认自己被吓到了,也在心里暗自叫苦,但这时候可没功夫叫苦,只能硬着头皮再一次跪了下来,叩首道:“臣妾参见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头顶上响来一句轻哼,“皇嫂,这便是那安国侯世子新娶的继室?”

皇后声音略带谴责,“人家都嫁到凌家一整年了,哪叫新娶。”见徐璐还跪在地上,额头着地,而朝阳公主也没有叫人起来的意思,赶紧道:“凌少夫人快快平身。”

“谢皇后娘娘,谢公主。”徐璐大松了口气,但依然不紧不慢地起身。

朝阳公主不满地看了皇后一眼,不过也不曾再说什么。

皇后又让人给徐璐看座,并让人看茶。徐璐低声称了谢,恭敬地坐在皇后对面的略矮些的墩子上。但也只坐了一小半儿,身子微微前倾,保持着对上位者的尊敬。

果然,凌峰说得对,无论外命­妇­在外头是如何的风头,进了宫后,就只能装孙子了。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朝阳公主冷眼看着徐璐行礼磕头说话落座,小心翼翼的模样,虽然略有些拘谨,却也不曾出错,比一般初进宫的紧张到话都说不齐的新命­妇­们又要好太多。没有看到她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模样,心头略有些不甘心,又故意道:“凌世子替朝廷立下赫赫功劳,朝廷不但恩赐你诰命夫人衔,还特地赐了两个妾室服侍你和凌世子,今儿怎的没把她们也带进宫来?”

徐璐一瞧到朝阳公主,整个神筋全崩得紧紧的,一刻都不敢放松。所幸她从小练就的镇定功夫这时候派上了用场,虽然心头紧张,但反应也不慢,闻言立马就说:“让公主见笑了,臣妾不懂规矩,所以不敢妄自把妾室往宫中带。若公主想念两位姨娘想得紧,改明儿臣妾便派人把她们送到公主府上,让公主宽宽心。”

朝阳公主正要说话,皇后已轻咳出声,“不过是姨娘罢了,既然赐给了凌家,便是凌家的人。哪还能随意外出见人的道理。以后这话休要再说,没得让人笑话。”

朝阳公主这才明白过来,她堂堂公主身份,若是特地见别人家的姨娘,岂不笑掉别人的大牙?

她居然让一个卑微的破落户给反将了一军!

朝阳公主怒瞪着徐璐,看着她低头喝茶的动作,虽没有京中贵­妇­天然的优雅,却依然有股良好教养下方有的娴静纯净。

皇后又问了徐璐些话,不外乎是提及凌峰在福建任上的作为,徐璐就捡着好玩的事儿说了下,全是凌峰对付刁民贪官的刁钻本领。皇后听得连连称笑,直说:“凌峰这浑小子,年纪也不小了,还是那么的刁钻。不过也亏得皇上派他去了福建,也只有他才能还给朝廷一个吏治清明的福建。”

朝阳公主嘴巴一撇,“凌峰本事倒是有,就是眼光太差。”目光瞟向徐璐,其意味傻子都听得出来。

皇后皱眉,谴责地看了她一眼,又对徐璐笑了起来,“本宫认识凌峰时日也不短了,这浑小子眼界可高呢,自杨氏没了后,整整七年不再继娶,想不到此去福建,就把你给娶回来了,真出乎本宫意料。当时皇上也是大吃一惊,直与本宫说,能让凌峰那小子相中的女子,就算不是天仙下凡,定有不凡之处。今日一见,果真不出皇上所料。”

朝阳公主不屑地冷哼出声,徐璐羞涩地笑了笑,“娘娘廖赞,臣妾柳莆之姿,能嫁给夫君,实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就是不知夫君此时此刻,会不会后悔娶了臣妾。”

皇后呵呵地笑了起来,“怎会呢,凌峰能够娶了你,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徐璐羞涩一笑,“承娘娘金口玉言,等会子回去就与夫君讲,我可是得了皇后娘娘夸赞的,看他以后敢嫌弃我。”一副小人得势的嘴脸,但却不惹人反感,反而觉得她很是真­性­情。皇后又笑了起来,指着徐璐道:“好,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本宫一定替你作主。”

朝阳公主撇­唇­,追问道:“凌峰可曾嫌弃过你?”

徐璐绞着手指头,一副很不安的模样,讷讷道:“那是,夫君总是说我不够胖。”她摸了摸自己的肥脸,又伸出自己一双青葱­嫩­白的胖指头,苦恼不满地道:“臣妾已经够胖了,他还嫌臣妾长得瘦。”

朝阳公主愕然,看了徐璐白胖馒头般的脸,以及发酵馒头般的手指头,下意识地转头,看着同样长得圆滚滚的皇后,深感不解,甚至在心里恨恨地道,难怪皇兄对这凌峰如此信任,原来是志同道合,臭味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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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封推,编辑说不能偷懒,只有拼命双更了。

第5章 法宝

皇后似是对徐璐很感兴趣,问了她许多话,泉州人文风情习俗,以及那边经济政局军事民生,徐璐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的就歉然一笑,“臣妾是个­妇­道人家,爷们外头的事可不敢Сhā手的。”

比起皇后的温和垂问,朝阳公主就显得咄咄逼人了,“凌峰年岁也不小了,听说除了朝廷赐的两个姨娘们,他屋子里半个通房姨娘都没有。外头可都在说你善妒呢。”

徐璐无耐而愧疚地道:“这事儿确是臣妾的不是。”

朝阳公主如同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正要攻过去,徐璐已歉然愧疚地道:“福建政务千头万绪,夫君公务极是繁忙,我身为妻子,却不能替他分忧解劳,只能竭尽全力管好内宅,让夫君无后顾之忧。耐何臣妾能力有限,管家理事已属勉强,管束姨娘确是力不从心了。先前姨娘勾结外人,与夫君下药,差点就让她们­阴­谋得逞。此后夫君就明言,女人多了是非就多,而我又没本事管好她们,他只好委屈自己了,尽量不纳妾吧,以免弄得内宅不宁。夫君虽未怪罪臣妾,臣妾心里却极是难受。我身为主母,却连个姨娘都管不好,实在愧对失君对臣妾的信任。”她看着朝阳公主,诚恳而沉痛:“若臣妾能管好姨娘,夫君也不会委屈自己了。”

朝阳公主:“……”

“……”皇后哑口无言,无语地看着徐璐,人才,果真是人才呀。

中宫近身服侍的宫人也是震惊而祟拜地望着这个新进阶的凌少夫人,能把自己的善妒伪装辩解为受害者角­色­,非这凌少夫人莫属了。那位冠绝京城让女人妒恨了几十年的方大夫人立马被她甩出几十条大街。

朝阳公主深吸口气,震惊而抓狂地瞪着徐璐,这凌峰打哪里找出来的人才,这种自曝其短的话也说得出口。可人家虽自揭其短,听者却无法再指责人家善妒了。反而还会让人以为,圣上御赐的姨娘包藏祸心,让人家夫妻离心。

而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圣上御赐的姨娘,是朝阳公主府里出来的宫女。

朝阳公主也很想说,“你连姨娘都管束不好,还当什么主母?趁早下堂算了。”但当着皇后的面,却也不敢放肆,只好冷笑着说:“依你这么说,那凌峰这辈子就只能守着你一人了?”

徐璐赶紧摇头,“身为女子,哪个不希望夫君只守着我一人。但臣妾知道,夫君出身勋爵之家,哪能由着我这般任­性­。”

四拔两千金的回答,即诉说了身为女人的无耐,又婉转表示,她并非善妒之人。

朝阳无主无话可说,尽管朝阳公主百般看徐璐不顺眼,但见徐璐回答得滴水不漏,该辩就辩,该争就争,该示弱的时候也毫不犹豫地示弱,进退皆谊,谦逊守礼中又带着三分狡辩灵动,回答刁钻问题也异常巧妙,瞧她行事小心,说话稳重,倒也对她刮目相看了。

但凡是女人,任谁都不会喜欢狐狸­精­一样乱看乱瞟的女人,也绝对不会喜欢高傲的女人,包括自己,她只喜欢懂事稳重,不乱说话,只需落落大方,安静而恭敬坐着倾听的人。

而这徐氏才多大年纪,她哪懂宫里的礼节章程,哪懂得上位者的心思想法,分明就是凌峰或让安国侯夫人训戒过,方有这般本领。

一想到是凌峰亲自教这徐氏规矩,朝阳公主就嫉火乱蹿,但这徐氏言语极有分寸,看似老实,实则伶俐,直到如今,她还未占到上风,倒也不敢小觑。只冷着脸不再说话。

皇后笑ⅿⅿ地道:“你这话说得极好,咱们身为女子的,哪个不希望丈夫一生只守着自己。可世欲却不容许咱们行将踏错,唉,也真是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却比一般命­妇­还懂得多。凌峰眼光确是不错,连本宫都有些嫉妒他了。”

徐璐不敢回答了,只低头羞涩恐惶一笑,“娘娘廖赞,臣妾愧不敢当。”

徐璐在皇后宫中也呆得够久了,刚开始又小喝了半杯茶水,这时候已有如厕之意,却又不敢说出来,只能强忍着。

最后徐璐实在忍不住,只好起身,“娘娘,人有三急,妾身先失礼了。”

皇后马上让人领她去出恭,并让人跟随服侍,徐璐松了口气,觉得凌峰果真没有说错,这位皇后确实和气大方。

唯一遗憾的则是朝阳公主,果然如凌峰所说,刁蛮尖刻任­性­,得小心又小心了。

今日进宫还是颇有收获的,皇后赏了她两匹布料,一件紫­色­整貂披氅,一架六尾展翅五凤朝阳挂珠钗。

徐璐满载而归。

因凌峰被皇帝留了下来,皇后便谴了中宫大太监亲自护送徐璐回来。武夫人接到消息,又惊又喜,皇后娘娘端庄雍容,对各外命­妇­都和善友好,但派人护送外命­妇­回家却是从未有过的。不由对这个媳­妇­刮目相看了。

厚赏了中宫大太监,武夫人迫不及待地问徐璐:“你在皇后娘娘凤驾前,没有失礼吧?”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温柔端慧,就算真有失礼之处,娘娘也不会介意的。”

武夫人点头,又迟疑地问道:“听说朝阳公主也在皇后宫中。”

徐璐点头,“是,朝阳公主,呃……”她故意停了下,才道:“很是威严。”

就算徐璐没有明说,武夫人也知道,徐璐受了朝阳公主排头拮难了。不由拉了她的手道:“我的儿,生受你了。那朝阳公主是今上唯一的胞妹,自是与别的公主还要尊贵。这些天家人物,自然是气派非凡,咱们只有恭敬的份,不可顶撞,知道吗?”

徐璐点头,“夫人教训得极是,媳­妇­明白的。所以在朝阳公主面前,媳­妇­不曾有任何失礼之处。”

武夫人又拍拍她的手,“那就好。宫中可不是寻常人呆的地儿,你也累了吧,就回去休息吧。”

虽然皇后和气没有架子,可那母仪天下的威仪,仍是让她战战兢兢,不敢有分毫松懈。这回总算回到家中,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方落了地。听武夫人这么一提,也确实疲倦不堪了,太阳­茓­突突地闷胀着。

徐璐的休息方式就是睡觉,虽然朝阳公主很可怕,但回到自己家中,一向适得其乐的徐璐也就暂且把她抛诸脑后,粘上床就睡得昏天暗地。凌峰回来了都不知道。

徐璐是被一阵凳子倒地声吵醒的,原来已从宫中回来的凌峰,正在丫鬟的服侍下宽衣,也不知是谁动作不小心,弄出了好大声响,徐璐便被吵醒了。

徐璐伸了个懒腰,掀了厚实的荼靡团花锦绣床帘,扬声道:“爷回来了?”与凌峰真正和好,她却不敢再向以往那般随意散漫,主要是这华馨苑还有凌家的丫头,婆母就在咫尺,若她懒散不服侍爷们的消息是传到公婆耳里,可就不妙了。

凌峰张着双手,任由画眉替她解开腰带,闻言道:“你个没良心的,回来也不等我。”

徐璐在夏荷豆绿的服侍下,穿好衣裳,趿着鞋子,自然地把手搭在凌峰的肩膀处,替他宽衣解扣。

“我想和爷一道回来的,可皇后宫中还有朝阳公主在,我可不敢久留。”

凌峰眉毛一挑,“她也在?”

徐璐瞟他一眼,微哼一声,对仍想抢她差事的画眉道:“去厨房给我把银耳羹端来,大概该熬好了吧。”然后又对凌峰道:“刚才我让厨房的熬了银耳羹,加红枣,茯苓,红糖和小米一起熬的,最是补血气了,爷也喝一些。”

“你啊,就爱这些汤汤水水的粥品。”

“那样喝才营养嘛。”徐璐的祖母当年可是堂堂的郡主呢,虽说已没落,但从未养就的生活习­性­却是不变的,徐璐由祖母带大,自然而然把祖母的这些习­性­如数学了过来。

画眉原本还不乐意去的,不过听后还有凌峰的份,也就不甘不愿地去了,心里还在暗自咒着,没心胸的妒­妇­,不过是给爷宽衣罢了,就赶紧把我挤到一边去。

徐璐习惯了在泉州时凌府的厨子的手艺,这回进京,也是把她带了来。但因鲁妈妈还没有被安顿好,今日给徐璐做银耳羹的则是凌家的厨子。

因凌峰夫­妇­才回来,华馨苑的厨房也还空着,所以这回只是让大厨房做,那厨房管事李世富家的也是凌家的经年世仆,在内院仆­妇­当中,也还算有些地位的,因高超的厨艺,深受武夫人喜爱。

吃惯了鲁妈妈做出来的味道,这凌家的厨子做出来的银耳羹就始终有股怪怪的味道。徐璐吃了两口,皱着眉说:“是不是我的胃口被鲁妈妈养刁了?”

凌峰放下勺子,说:“你是再好养不过了,是厨子手艺不行。”

“可人家好歹也是凌家经年的世仆了,手艺还会差么?”

“凌家厨子的手艺倒是不差,估计是没有用心的缘故吧。”凌峰对一旁的画眉道:“你去与那做银耳羹的厨子说,他做的羹汤少夫人很不满意,让她仔细自己的皮。”

画眉呆了呆,一时间僵在那。倒是一旁的豆绿见机不可失,赶紧出去了。

徐璐嗔道:“这样不妥吧?不知情的还以为我飞扬跋扈呢。”

凌峰正­色­道:“京城凌家可不比泉州,家中的奴才大都是经年的老世仆,一个个惯会卖巧卖乖,愉­奸­躲懒,欺软怕硬。你若是不强硬些,她们准会骑到你头上来。收起你在泉州那一套以德服人。有些人,该严厉就严厉,必要时,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个。”

徐璐乍舌,“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她拿着勺子跺了跺碗底,嘟­唇­道,“我也想以力服人,可惜没那个本钱嘛。”

凌峰笑道:“以德服人虽好,但辅之以力服人,二者相辅相成,方可成事。一味的以德服人,也是不成。有些刁奴,就得以威压之。”

徐璐点头,“这管家理事也是一门学问呢。我自认做不到像爷所说的那种境界,所以只能用我的笨方子了。”

“什么笨法子?”

“呃,就是先分派任务下去,做得好的,我就提携重用,做得不好的,与我推萎扯皮,或与我­阴­逢阳违的,我就不理他去,不给他差事做。这样下来,他们便会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主子,必定得听我的吩咐行事,方能得到重用,这样岂不简单?”徐璐下意识瞟了画眉一眼,“那些仗着在主子跟前有体面,认为我是新人不敢拿他怎样,不把我放眼里的,我头一个架空他。”

凌峰失笑,“这个法子好,简单却好施行。但想得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呢。首先,这些老人都是长辈派过来的,你若是不用他们,长辈岂不会有意见?”

徐璐蹙眉,想了想说,“那也简单呀,长辈派人过来,原意也是为了服侍好我,做我的左右手,又不是过来做祖宗的。他们都做我的祖宗了,我还要顾忌着长辈,忍让她们,那我成什么了。”

画眉脸­色­一白,低下头来。

凌峰若有所思,“唔,真有你的,天大的事儿,到了你跟前,都不叫事儿了。呵呵。”凌峰是有感而发,当年杨氏进门后,母亲为了试探她的管家本领,就拔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差事给她。杨氏为了证明自己,可谓是鞠躬尽瘁,竭尽全力。但母亲派给她的奴才却不听她的吩咐,这令她格外恼火,除了找他充作救兵外,也只有忍气吞声。当年他可是看在眼里的,虽然觉得母亲做得有些过份,可杨氏的表现也着实无法让他满意。但没想到,所有新媳­妇­初进门都会遇上的长辈刁难问题,在徐璐面前,却不叫问题了。怎不令他侧目?

“若真有那种不听吩咐的刁奴,你打算怎么处理?”凌峰迫不及待地问。

徐璐想了想,“当然是闲她们一阵子吧,然后坐等长辈来问我话,我就只能实话实说罗。”

“不妥不妥,你那样做,长辈心里岂不恼你?”

徐璐奇怪地道:“怎会呢?只要是明事理的长辈,我如实照说了,哪还会怪罪我?肯定还会反过来收拾那些刁奴去。”

“万一遇上不明事理的呢?”

徐璐毫不犹豫地道,“那简单,就寄出我的法宝呗。”

“什么法宝?”

徐璐却故意抬高下巴,“我都嫁给你一年多啦,我身上有什么法宝,爷居然还不清楚,太令我失望了。”

凌峰茫然,尽管知道这丫头在卖关子,并取笑自己,可他是真的不知道她还有何法宝呀。

徐璐摇头晃脑地叹气,对画眉说:“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画眉低头福了身子,然后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夏荷豆绿豆绿等人后,徐璐这才道:“今日进宫,朝阳公主可是没对我客气过,一直咄咄逼人。但我却绵里藏针的还敬了回去,爷知道我是如何还击的?”

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别的事儿上去了?

凌峰摇头,“敬听夫人解惑。”

徐璐得意地皱了皱鼻子,说:“朝阳公主说:说来可怜,安国侯虽声名显赫,权势薰天,可凌家子嗣向来凄凉,以你这般,能嫁入凌家,也算是你的福气了。只是你进门也有一年多了吧,自己没身孕也就罢了,连朝廷御赐的姨娘也是如此,这就让本公主不得不感到好奇了。究竟是有人心思歹毒,不肯让凌家有后,还是凌峰不能人道?”

凌峰脸­色­微变,“她当真这么说?”

徐璐从鼻吼里吼出声来,“那位是什么德­性­,爷应该比我还清楚吧?何必多此一问。”

凌峰沉默,沉着脸道:“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我嘛,自然是故作愕然地瞪着她,说,公主似乎对凌家的家务事很感兴趣?”看到凌峰稍稍挑高了眉毛,徐璐得意地道,“朝阳公主当场就恼了,但我不等她说话,又继续掩­唇­道,公主这般关心凌家的家务事,也是凌家的福气。公主所言,也正是臣妾所恐惶的。臣妾嫁入凌家一年有余,身子一直不曾有动静,两位姨娘也是,臣妾正愁得不得了。公主这般关心臣妾家中姨娘,改明儿臣妾就把两位姨娘送到公主府上,再让公主调教调教如何?”

凌峰瞠目,好半响才低笑道:“好你个猾头的,朝阳公主你也敢与她顶牛?不怕她恼你?”

徐璐翻翻白眼,“就算我对她恭恭敬敬,她同样看我不顺眼,我又如何自讨苦吃呢。”

“万一她要见戚氏洪氏,看你怎么办?”戚氏洪氏二人至今都还是处子之身,公主府有的是厉害嬷嬷,一探便知。到时候,外头就算不说他凌峰不能人道,也会说徐璐善妒,不让妾室服侍他。

徐璐却毫不在乎,“人家好歹也是堂堂公主,真要是把别人家的姨娘接到公主府去调教,她也不用在帝都混了。”

这倒也是。就算朝阳公主敢这么做,估计皇后也不会容许的。

“虽说你占了上风,但你已把她得罪狠了,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你以后可得小心了。”凌峰又皱起眉来,虽然觉得妻子不该呈一时之快,可如同妻子所说,朝阳公主本来就看不顺眼的人,你就算是跪在地上给她舔鞋,她同样会看你不顺眼。

徐璐毫在不乎地道:“所以,我今日在宫中,很是卖力讨好皇后呀。”

凌峰先是愕然,然后是大笑,“皇后娘娘确实能压制住她,可你凭什么认为,皇后会帮你?”

“猜的嘛。”徐璐说,“你不是说,皇后娘娘很是和气,又一直拿你当亲弟弟对待么?今儿皇后对我确实很好,说话一直和颜悦­色­。朝阳公主处处刺我,皇后娘娘一直护着我。就连我接连两次惹恼了朝阳公主,皇后都拦着的。”

“你太天真了。皇后久居深宫,也只有在宫中护着你,出了宫,她也是鞭长莫及了。”凌峰忍不住打击她。

徐璐嘟­唇­道:“朝阳公主也不可能一天到晚盯着我吧,大不了以后见着她绕道就是了。”

“人家是公主,你想绕道都是不成的,傻瓜。”

“不是还有你么?”徐璐抓过他的胳臂,抱怨地摇了摇,“朝阳公主处处针对我,还不是因你的缘故,你这个男颜祸水,不赶紧想办法护着我,还在这儿落井下石,没良心的。”

凌峰刮了她的鼻子,“什么男颜祸水,皮痒了不是?”

徐璐忿忿地道:“说的就是你,被找麻烦的是我好不好,难道不该让我发泄一下么?忒小气。就拿上回来说吧,你四处找寻一个叫宋观涛的人……”

让人四处找寻宋观涛,是凌峰这辈子做过的最蠢最不欲让人知道的蠢事,见徐璐旧事重题,凌峰头皮发麻,赶紧转移话题,“行了行了,是我的错,还不成么?你也别恼了,马上就要开饭了,赶紧收拾一下,去正院服侍母亲罢。我也得去向父亲请安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可别再提朝阳公主。咦,对了,你还没与我说你究竟有什么厉害法宝呢?”

“简单呀,你冲到前头不就得了?”

凌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徐璐理所当然地道,“那当然,爷对哪个奴才不满意,没有长辈撑腰的,直接捆来打一顿或是发卖出去。有长辈撑着的,爷自己与长辈说,你对那些奴才不满意,对你服侍不尽心什么的,相信长辈自不会再说什么了。”儿子和媳­妇­,确实有很大区别的。做儿子的就可以百无禁忌,但做媳­妇­的可就百般禁忌了。

凌峰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低声道,“你别忘了,我那个嫡母,她并非我的生身之母。”

徐璐不以为然地道:“可我也瞧出来了,她是真心拿你当亲生儿子的。爷也是如此嘛。”当她没有眼睛呀?

说句不中听的,武夫人虽非凌峰的生身之母,可将来也要靠凌峰养老,靠凌峰给她撑面子,光耀凌家门楣,更要靠凌峰替她挡掉不能生育之耻。

而凌峰,也得靠这个嫡母给予的嫡亲名份,他们呣子可谓是相互依靠的。凌家能在权贵林立的京师重地屹立不倒,除了超高的手腕,有能力外,也必须做到识时务,武夫人也断不会拿嫡母的派头压凌峰,当然也就不至于为了区区个把奴才就来为难她这个儿媳­妇­。

“好呀,原来还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凌峰对嫡母也有着超乎寻常的敬爱,见妻子如此说,心下也高兴。

而在这时候,他也才知道,妻子这个法宝,对别人或许不起作用,但在凌家,绝对能够屹立不败。

等凌峰离开后,夏荷就上得前来,“少夫人,时辰不早了,奴婢服侍您更衣罢。”

徐璐点头,“今日我进宫后,院子里可有什么事儿发生?”

夏荷笑了起来,“还真让少夫人料中了。少夫人走后,那画眉就借口去外头搞花为收头出去了,但墨香却说,她分明看到画眉去了正院,肯定是向夫人告状去了。哼,什么德­性­嘛。”在夏荷眼里,爷们虽然是天,但主母在内宅也是顶了天的人物,尤其凌家最是重规矩不过了,哪容许主仆不分的。那画眉胆子也太大了,敢与少夫人顶牛,还敢去告状,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的。

画眉对自己有敌意,想与自己别苗头,徐璐又不是瞎子,于是又问,“刚才的凳子是谁踢倒了?”害得她被吵醒了。

“是奴婢,少夫人。”夏荷赶紧跪下来,“那画眉给爷宽衣的时候,整个身子都贴在爷身上了,奴婢实在看不下去,这才踢了凳子,拢了少夫人午睡,请少夫人责罚。”

“你何错之有?起来吧。”徐璐说。

豆绿从外头端来一盆热水,给徐璐洗脸洁面,听了夏荷的话,笑着说:“刚才我去厨房打热水的时候,看到李世富家的气冲冲得冲了出去,听厨房的人说,似要去找画眉算账。真是怪了,我才来两天,也多少听说过了,这李世富家的与画眉的老子娘关系最好了,怎的今儿就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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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新­妇­上任

夏荷是凌家的家生子,也多少清楚这里头的关系,闻言笑了起来,“李世富家的正是刚才给少夫人做银耳羹的那位。至于怎么就恼了画眉,就不得而知了。”

正说着,墨香已兴冲冲地从外头冲了进来,也顾不得施礼,就对徐璐道:“少夫人,刚才奴婢可是看到一场好戏呢。少夫人猜怎么着,那李世家家的把画眉给打了。”

那李世家富的不止把画眉打了,还把画眉骂得极惨,“……­骚­蹄子,贱婢,年纪一大把了,还在痴心妄想,也不泡把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居然胆大包天陷害我,算计少夫人,害得我的差事丢了,你个贱婢,今日老娘非撕烂你这张脸不可。”李世家的长年在厨房呆着,进得油水极多,长得肥胖壮硕,画眉细皮­嫩­­肉­的,如何是李世家的对手,无论她如何躲闪,依然被李世富家的抽得双颊红肿,头发也被扯断了几缕,端得狼狈无比。大家也从李世富家的嘴里知道,原来李世富家的给少夫人做的银耳羹,无糖无味,甚至火候也不足,让少夫人不满了,扬言要撸了她的差事。李世富家的原还辩驳了两句,说是依着少夫人的口味做的。传话的豆绿则脆声声地道:“是画眉姐姐与你说的吧?呵呵,妈妈真是糊涂,少夫人才回来没两天,画眉姐姐如何就知道少夫人的口味了?”

李世富家的也不是笨人,很快就知道自己被人糊弄了不说,还被当了枪给少夫人上眼药了,当下气得火冒三丈,解下围裙就杀了出去找画眉算账了。

李世富家的恨透了画眉故意误导她,害她失了少夫人的信任,又丢了大好差事,在掌掴画眉之际,就大声把画眉对世子爷有想法,并陷害她想给少夫人下眼药的事儿抖了出来。紧接着,便让消息灵通的墨香听了个正着。然后,消息又倒进徐璐耳里。

徐璐啼笑皆非,才回来没两天,她堂堂少夫人居然让一个丫头给算计了。

豆绿怒道:“少夫人,这画眉不能再留了。她胆子也太大了,奴婢打听过了,那李世富家的在夫人那确是有几分份量的,她的厨艺极得夫人喜欢。少夫人才进门来,就嫌弃李世富家的手艺来,这传到夫人耳里,夫人会怎么想?”

徐璐沉吟,这画眉确实不简单呢,她拿捏了新媳­妇­初进门,正是要立足婆家,努力获取公婆好感的时候。所以就来了个借刀杀人之计。只需与私下与李世富家的假传令旨,让李世富家的信以为真,按着画眉给出的口味来烹饪,自然得不到徐璐的满意。

而这时候,无论徐璐是否满意,为了给婆母颜面,也是不敢对李世富怎样,也就吃这个哑巴亏了。

身为新主子,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若是头一回就让奴才算计了,失了先机的新主子,想要掰回局面,再找回主子的权威来,可就困难多了。

退一万步来讲,这画眉还巴不得徐璐当场发作出来,那时候,让夫人知道了,事情可就有得瞧了。

画眉这招看似简单,实则凶险万分。也亏得凌峰亲自咐咐丫头去斥责那李世富家的,若换作是她本人,就算明知李世富家的有意怠慢自己,为了婆母的颜面,这口气还真要忍下不可。那时候,画眉岂不得意死,然后四处宣扬自己对一个厨娘忍气吞生的事儿,她少夫人的颜面可就真的荡然无存了。

想到这里,徐璐是真的愤怒了,我有纵虎心,耐何虎有伤人意。逼得她不得不寄出雷霆杀招。

徐璐问墨香:“李世家的与画眉的争执,有多少人瞧到了?”

“多着呢,起码不下三十人。他们再口口相传,肯定会传到夫人耳朵里的。”

武夫人迟早会知道这事的,然后也就明白画眉的为人,而画眉的告状,也就成了诬陷了。徐璐的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把这里头的各厉害关系理清后,徐璐当机立断,吩咐夏荷,“你带上几个婆子,把那画眉给我绑了,打上二十板子,掌嘴二十。另外,把她的老子娘,也统统给我捆了,发卖出去,与人伢子讲,卖得越远越好。”

画眉的老子娘在凌家也有不大不小的差事,但并非是武夫人的心腹,所以徐璐处置起来就顺手多了。

吩咐了夏荷,徐璐这才赶紧去了武夫人处,服侍武夫人用饭。

徐璐并未提及画眉的事,而武夫人也未曾提及过,婆媳­妇­二人心照不宣,毕竟武夫人也是高门嫡女出来的,自然看重规矩,多少也明白,自己才回凌家没两天,就让丫头算计到头上,她只是处置屋子里的一个丫头罢了,婆母还不至于Сhā手过问。退一万步来讲,婆母真要不分青红皂白质问自己,她也有应付之法。

所幸,武夫人确实不是那种胡乱­干­涉媳­妇­屋里事的婆母。她确实知道了画眉的事,那画眉胆大包天,死有余辜。徐璐怎么处置都不过份,她若是过问,就落了下乖。武夫人自认自己并非那种苛刻又大权独览的婆母,是以当真没有去过问此事。

凌家长房人丁凋零,饭桌上也就凌宽夫­妇­,以及凌峰夫­妇­。徐璐还得服侍婆母用饭,可不敢坐在饭桌上。凌峰大概也知道这时候可不是心疼媳­妇­的时候,所以很少去看徐璐一眼。

武夫人被侍候得差不多了,这才让徐璐坐下来吃饭。徐璐照例推辞,一直服侍了武夫人吃完饭,嗽了口,并给公婆分别端上消食茶后,方才去偏厅吃饭。

看着儿媳­妇­的背影,凌宽很是满意,对凌峰道:“你眼光比你母亲好多了,娶的媳­妇­确是知书达理的。”

凌峰面上谦虚着,但心底却暗笑。他的小璐可不贤惠,不过是装出来的贤惠罢了。但这话他可不敢对双亲讲。

武夫人看了丈夫一眼,嗔道:“我与峰儿有体已话要讲,你也避避吧。”

凌宽不满,说:“你们呣子俩最是可恨,总爱背着我说话。”话虽如此,但仍是起身离去了。

凌峰莞尔,看着双亲多年来一直恩爱无比的画面,也是羡慕不已。

不过他与小璐也挺恩爱就是了,想着徐璐在人前的端庄稳重,在自己跟前的活泼俏皮的模样,内心就柔软起来。

看着儿子的神­色­,武夫人低声问:“你与我说老实话,你那媳­妇­,当真不惧你的真身?”

凌峰低头称是。

武夫人又问:“我不信,哪个姑娘家不怕蛇的,你是如何让她接纳你的?”

凌峰想了想,说:“儿子什么都没做,是小璐……是徐氏自己想得开。”想着徐璐盖了自己一身­鸡­毛那凶巴巴的模样,至今还深深印在脑海里。也正是因为那张凶巴巴却又可爱至极的模样,让他无法忘怀,所以破天荒地阻止了凌非的杀人灭口。后来一想,与其娶一个端庄贤惠的大家闺秀,过着貌合神离相互提防的日子,还不如把那丫头娶回来。至少,她瞧过自己的真身,他不必再在她面前演饰自己的秘密了。

武夫人又问:“真的不怕?”

“刚开始怕得要命,但后来也渐渐习惯了。”凌峰照实说,想着当初徐璐从刚开始的战战兢兢再到此刻的习以为常,甚至还出其不意地欺负他的尾巴,就让他内心柔软不已。

武夫人放下心来,“你们能够相互坦城,恩爱相处,我也就放心了。”

凌峰赶紧起身对母亲作揖道:“那也是多亏了姐姐的慧眼识珠。”

武夫人就只有凌芸一个女儿,她当然期望他们姐弟能够一辈子和睦相处,看得出凌峰对女儿的敬重感激之意,武夫人也高兴地笑了起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下来说话。”

……

“爹娘不是那种苛刻媳­妇­之人,刚才我娘本是诚意让你坐下来一道吃饭,你为何不肯?”回到华馨苑,凌峰这才问出了心中不解。

徐璐俏皮地皱了皱鼻子,“婆母体恤我,我这做媳­妇­的就要好生服侍婆母的。哪能仗着婆婆的体恤而不把规矩当回事呀?”

凌峰嗤笑,“少在我面前装象。说吧,究竟为了什么。”他还不了解这个妻子吗?那可是无利不早起的。

徐璐说:“人家是真的想尽心服侍婆母嘛。”

“我就是不信。”

“不信就算了。”徐璐也不打算解释。天知道,与公婆一道吃饭,难道就可以甩开肚皮吃不成?扯谈。还不是得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并随时服侍公婆,哪吃得尽兴。与其顾全公婆对她的体贴之心,还不如成全自己的贤惠之心。

之所以不愿与公婆一道吃饭,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婆母通常都是吃了一半后方才让她坐下来吃,而那时候桌上的菜都已吃得差不多了。她才不要吃冷菜剩饭呢。

当然,这可是说不得的秘密,男人都不能告诉的。

……

“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个姨娘么?我都回来有三天了,怎的没有瞧到?”晚上夫­妇­二人回到华馨苑,徐璐问出心中的疑惑。

凌峰神­色­淡淡,“早有六年前,就已被送到乡下庄子去了。”

“啊,这是为何?”徐璐大惊,凌峰虽只是庶出,但却是凌家长房唯一男西,赵姨娘再是妾室身份,生子有功,好歹也得在凌家颐养天年吧。又见凌峰神­色­冷淡,似乎对自己的生身之母并没有多少感情,徐璐心头奇怪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冷。

凌峰看她一眼,淡淡地道:“你想以媳­妇­的身份侍奉她?”

徐璐呆了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又觉得不妥,虽然嫡妻没有服侍妾室婆母的习俗,可规矩之外,也还有人情,爷们的脸面。可真让她以媳­妇­的身份侍奉赵姨娘,她心头又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最后,她想了想,说:“爷放心,我会好生照顾姨娘的。”让她以媳­妇­身份侍奉丈夫的亲生母亲,她确实办不到。但照顾赵姨娘还是可以的。

第7章 社交第一天

凌峰温文一笑,“嗯,我也相信你能照顾她的。”顿了下,他又说:“姨娘在凌家庄的庄子里,离这儿大概有上百里远。你若是得空,就给她送些衣食住用的吧……银子就不必给了。”

“为什么?”

果然,并非是凌峰不认姨娘,而是这赵姨娘应该是曾经仗着生了儿子替凌家立了大功,所以张狂过了头,被凌家送到乡下去了。

徐璐拭探­性­地道:“在我们泉州,虽说媳­妇­得尊嫡母为正经婆母,对于爷们的生身姨娘,只需适当照顾就够了。但那毕竟是爷们的亲生母亲,我定会好生照顾的。就是不知京城的规矩如何?当年,先夫人进门后,又是怎生对待姨娘呢?”

凌峰看她一眼,日光诲黯,“如你所言,杨氏也只是适当照顾姨娘罢了,可姨娘却认为不够。”

子不言母过,尽管凌峰没有说太多有关赵姨娘的事,但徐璐依然能举一反三地了悟,赵姨娘确实是母凭子贵,在凌家抖了起来,这股威风在凌峰面前抖也就罢了,还抖到杨氏面前去。杨氏是何等身份?那可是堂堂阁老嫡孙女,祖母又是那般厉害人物,哪会甩一个区区姨娘,是爷们的亲生母亲都不成,想来应该婆媳之间肯定闹了不少矛盾。

“说句僭越的,姨娘可是犯了什么错?”

凌峰目光沉了沉,似是不愿提及,可这事儿妻子迟早也会知道,于是就说道:“姨娘确是做了些不好的事,但子不言母过,以前的事就让它烂在心里吧。你只需隔十天半月送些生活必须品到庄子去就成了。”

想来,赵姨娘犯的过错,应该让凌峰羞于启齿或是抬不起头来,这才遮遮掩掩不肯细说。徐璐也就不再过问,点头称是。

“待哪日得了空,我就亲自去庄子上一趟,瞧瞧姨娘。”徐璐看着他的神­色­,“爷要一道去不?”

凌峰点点头,“你去吧,我就不去了。”为免让妻子误会自己冷血无情,又加了句,“我已在双亲面前发过誓,今生今世,不再见姨娘一面。”

庶子在亲生姨娘面前也是主子,私底下,当庶子的还是要奉养姨娘的。可凌峰这般明着说出这翻话来,想来是赵姨娘真做了过份的事,以至于凌峰对她如此冷漠。

……

徐璐回京的第三天,就要陪同武夫人一道去镇国侯府,参加方知义五十二岁的寿宴。

虽然没见过方知义本人,但徐璐远在泉州,也时常听说方家满门清贵,长子方知礼不到四十岁就进入中枢任阁老,以四十二岁之龄,就成了当代首辅,如今已有十余年,依然屹立朝堂。方家次子也就是如今的镇国侯,十四岁开始就弃文从武,远赴山西,从小小士卒做起,御敌无数,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曾任大同镇国将军,大同吕梁太原三兵总治,一省总督,再到后来的左柱国将军,及柱国将军,再到如今的侯爷之尊,可谓是真刀真枪地拼杀出来,

实至如归。

放眼大庆朝,兄弟二人同时在朝为官,并不少见,但一文一武把持朝堂半边天,那便是凤毛麟角。不说别的臣子会反对,就是皇帝也不敢重用。可恰好相反,皇帝不但任用方氏兄弟,还非常重用方家兄弟。据说方家三子方知廉,如今也是堂堂的蜀地巡扶。

把方家三兄弟的生平事迹理清后,徐璐很是吃惊,忍不住就问武夫人,“这方家三兄弟都好厉害,一个是首辅,一个是侯爷,一个是一省巡扶,真是祖上冒青烟了。”她不敢说皇帝怎么会容许一门三兄弟都在朝为官,还是大权在握的实缺,只能说方家祖上积德所至。

武夫人微微一笑,“今上是个求贤若渴的举世明君。方家三兄弟能力卓越,又岂会放过?方家诸兄弟品­性­高洁,其­操­守品格,仕林皆知。方阁老虽是首辅,却从来不拉帮结派,只忠于圣上,忧国忧民,工于谋国,拙于谋身。方侯爷虽贵为侯爷,却早已交出兵符,卸甲归田,颐养天年。方三爷一省巡抚,在地方上造福百姓,这般忠臣良将,圣上如何不爱惜?”

徐璐点头,“那也要碰上圣明之君方成,万一……”

武夫人淡淡一笑,“这倒不必担心,因为方家再是识时务不过了。”

武夫人也与别的官夫人那样,说话从来都是说一半藏一半。不过这样的事儿,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是了。

徐璐不再说话,而是在马车上请教婆母,方侯爷家中有哪些忌讳,自己该如何表现之类的。

武夫人倒不藏私,细细与徐璐说了,“方家大夫人最重规矩,却也端庄温和,她不喜欢个­性­张扬之人,在她面前,倒不必拘谨,只须把礼仪做足便成。方二夫人,也就是镇国侯夫人,更是平易近人,在她面前,自可百无禁忌。今儿方家也会来两位姑太太,分别是平阳侯府的钟二太太,这人最是爽利大方,也擅爱开玩笑,很好打交道。另外一位姑太太,则是庆昌侯府的杨二太太,这偌大是方老太君唯一的闺女,有什么就说什么,一根肠子通到底,有时候会让人下不了台,所以你要格外注意些。不过只要顺着她,还是满好打交道的。总体来讲,方家人都好打交道,就是方老太君有些拧,等会子瞧到了可得小心应付。”

徐璐点头,又问了方家的姻亲身份脾­性­,武夫人全都告知,无所不谈,显然也是真心实意要助徐璐打入京城贵族圈子里。

“……方家满门清贵,与之联姻的何家,杨家,便是个中翘楚。另外余家,连家,燕家,齐家也都有不俗地位,万不可怠慢。以方家的身份地位,今日前去的客人,除了那些真正的皇亲国戚外,几乎襄括了整座京城权贵名门。”

徐璐又轻声问:“多谢夫人指教。这些权贵世家,与咱家关系如何?”

武夫人愣了下,忽然笑了起来,“五年前,凌家也只是伯爵之尊,后来今上登基,而峰儿又恰巧立了些功劳,今上与峰儿感情又还不错,就顺水推舟,给凌家授了不世侯爵之位,又许了峰儿世子之位,凌家这才真正进入上流圈子里。但相比杨家这些宿族勋贵之家来说,又逊­色­不少。尽管凌家这些年在峰儿的努力之下,也有了不俗的地位,可到底也得低调行事。凌家与各世家交情也都还不错。相信大家看在峰儿的份上,必不会为难你。”武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虽谦虚,但面上却有着自信之­色­。显然,实际上的凌家,在各大世家眼里,不但登堂入室,并且还是非常有份量的。

徐璐听得双眼冒光,她运气真是不错来着。

武夫人又继续说:“对了,值得一说的是,凌家与定国侯叶家向来不和,尤其叶家世子夫人徐氏。”说起这徐氏时,武夫人脸上闪过一丝­阴­霾,“相信峰儿也与你说过了吧,芸儿与叶恒那竖子曾有过一断孽缘,后来叶凌两家义绝,叶恒改娶徐氏,那徐氏心胸狭隘,

处处针对芸儿。虽说后来让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娘娘收拾后,夹着尾巴过了两年,但最近叶恒又立了份不大不小的功劳,这徐氏就又抖了起来。在人前,总是处处与凌家别苗头。她是令国公府的三房嫡女,又给叶家涎下三个儿子,可谓是风光尽显。她在我面前倒是不敢呈能,就怕你年轻面浅,又非京城人氏,估计会把矛头指向你。你可得小心应付。”

确实得小心应付。

徐璐在心里暗忖,不过自从了解凌家在京城勋贵贵圈子的地位,以及凌峰在京城的影响力后,徐璐非但不害怕,反而斗志昂扬,­精­神抖擞,跃跃欲试。

那徐氏就算要针对自己,不过是在言语上挑衅自己罢了,对付泼­妇­她最是拿手了。

“徐氏可不是泼­妇­。”武夫人说,“那女人心机深沉,除了与凌家不合外,与各大世家的夫人­奶­­奶­都关系匪浅。”她看着徐璐,尽管从文芳嘴里得知这个徐氏并非外表那般柔弱,实际上这徐氏颇有几分蔫坏的本事,专咬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在名流云集的泉州,不但没吃亏,还替凌峰拉笼了几位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官夫人。连那刺骨头的华家,也让她收服。本事可见一班。可到底没有亲眼所见,武夫人还是颇为担心。

“若那徐氏真咬上你,估计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帮你,一切要靠你自己了。”

人­性­从来就是如此,都是各扫门前雪。更何况,那徐氏与各夫人­奶­­奶­都交好,徐璐身后势力再强大,毕竟徐璐本人只是才进凌家门的新媳­妇­,在没有彻底站稳脚跟时,大多数人能够保持中立就已难得了。

武夫人浸­淫­贵族圈子多年,自然明白这些人,并非事不关已高高挂起,而是两不相帮的心理占了多数。

徐璐点点头,说:“我明白了,多谢夫人指点。我不会让您失望了。”顿了下,她又咬牙道,“这是我初次踏入京城贵族圈子,以凌家少夫人的身份示人,断不能任人欺负了去。我并不惧怕那徐氏,就是怕她不是我的对手而哭鼻子。到时候还望夫人站在我这边才成,以免让人说我以小欺大。”

老天,她才多大,那叶家徐氏足足比她大了近十岁,她哪来的信心?

武夫人愕然,忍不住看了这个才刚接触没几天的媳­妇­,只见徐璐饱满圆润的脸蛋儿已是斗志昂扬,一副准备大开杀戒的模样。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媳­妇­看起来牲畜无害,实际上也是个好战之人,是她看走眼人了。

不过这样也好,以凌家目前的状况,主母强硬些,总也是好事。

……

镇国侯方知义的五十二寿辰很是热闹,尽管没有广发请束,但不请自来的客人依然多如潮流。凌家婆媳­妇­抵达方家时,虽还没到人山人海的地步,也是人潮如炽,那镇国侯府上房正厅极为高大阔朗,尽管并无奢华之意,家具饰物却沉稳严谨,透出股朴实之气。仆­妇­也是清一­色­的白底藏青颜­色­,显然,这镇国侯确实是位严谨自持之人。

武夫人在贵族圈子里也是有其身份地位的,一路上已不知与多少世族贵­妇­打招呼了,大家都知道凌峰携新­妇­进京,却还没机会见着。见武夫人身边跟着位身娇面圆的美丽少­妇­,便纷纷询问道:“这是你媳­妇­?”

武夫人笑着说,“是,才刚回京。不大懂规矩,我就带她出来走动走动,若有失礼之处,大家可别见笑。”然后对徐璐说:“这位是李阁家的大夫人,这是二夫人,峰儿在两位夫人面前,也是执晚辈礼。这位是李家大­奶­­奶­。李家与咱们家一向交好,你可不能怠慢了。”

交好未必,应该只是凡凡之交罢了,瞧这些人面上虽带笑,可与武夫人并无亲近之意,倒是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审视意味居多。

徐璐恭敬地裣衽施礼,声音清脆,不卑不亢,面带三分微笑,温和中又带些许羞涩,新媳­妇­那种娇羞拘谨表现得入木三分,更让人挑不了错处来。

李大夫人妯娌上下打量徐璐,

今日的徐璐梳了个漂亮的牡丹髻,戴了赤金五凤朝阳攒珠金凤,四朵赤金镶红宝石的鬓花,白­色­貂毛昭君抹额,中间一颗红莹莹的珊瑚石,耳饰南珠耳坠子,飞眉杏眼,面若桃花,脸宠圆润,娇憨灵动,令人顿生亲切之感,李大夫人笑着道:“好个标致人儿,老妹子有福了。”

武夫人笑道:“承蒙老姐姐夸奖了,我这媳­妇­是泉州人氏,才回到京城,还不懂京城的规矩呢,日后诸位可别吝啬赐教。”

“有你这个婆母耳题面命教授,哪有我们班门弄斧的份呀。”

李二夫人道:“我看少夫人也是大家子出来的,规矩自然不差。”

武夫人看了徐璐一眼,笑道,“规矩是还不错,也还有不足之处。”

徐璐羞涩地低头,恭恭敬敬地立在婆母身旁,好一副新媳­妇­腼腆认生的模样。

与李家夫人寒暄了几句,武夫人继续往前走,又与某伯爵家的夫人遇上,又聊了几句,毫不例处,又介绍了徐璐一番。

进入大厅后,这里头坐着的全是位高权贵的世家或高官夫人,凌家与方家本来就交好,才进得门来,已有人叫了起来,武夫人倒也八面玲珑,领着徐璐与众人打着招呼,虽然人多,却也一个不曾落下,不曾冷落任何一人。

坐在上首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身穿万字不断字的松鹤锦缎袄儿的老太太,穿得周身富贵,满头银霜,皱纹满面,却有些清瘦,与旁边一位面­色­红润富态的暗红遍绣枝宝相花长褙子头戴灰鼠毛抹额的老­妇­人相比,这位瘦削老­妇­人无论是气度还是声势,都不及这位老­妇­人。

武夫人与众人打过招呼,便携着徐璐快步走到两位老­妇­人跟前,边走边叫,“两位老祖法,武氏给您二位请安了。”

徐璐跟在身后,也一道福了身子,身子比武氏低了不少。

那位富态的老­妇­人已笑了起来,“原来是你这猴儿,居然弄到这么晚才来,该打该打。”

武氏笑道:“老祖宗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本来早早就准备出发的,耐何媳­妇­才刚回京,怕她不懂京里的礼数,在老祖宗面前失了规矩,这才费了些功夫调教了她。”然后给徐璐介绍起来,但却是先介绍的是另外一位瘦削的老­妇­人,“这位是方侯爷的母亲,方老太君。这位是何家的老太君,也是方阁老的岳母。两位老封君那可是咱们京城硕果仅存的长辈。我的儿,还不赶紧给两位老太君磕头。”

武氏都开口了,徐璐这个头不磕也得磕,于是提了裙子,跪倒在团莆上,何老太君已赶紧双手虚扶,“何必行如此大礼,快起来,快起来。”

“这便是峰儿在泉州新娶的媳­妇­?”方老太君开口了,声音略带沙哑。

徐璐才磕了一个头,已有丫头上前把她抹了起来。武夫人笑道:“是,老祖宗,徐氏是泉州人氏,这回随峰儿回京,还没来得及学规矩,要是失了礼数,您老可别见笑。”

方老太君打量了徐璐,笑着说:“这么标致齐整的女娃娃,又这么的毓秀,我看你面上这般说,指不定早已偷着乐吧。”

武夫人大笑,“哎哟,我这点小心思,怎么也瞒不过老祖宗,还真让您老人家说对了,我呀,对这个媳­妇­还算满意,侍奉我也妥贴,我还真的偷着乐了好几回呢。”

众人大笑,纷纷笑骂武夫人娶了个好媳­妇­就这么得瑟,不害臊,也不知谦虚为美德。

武夫人转过头去,Сhā腰对刚才说话的­妇­人得意地道:“怎么着,我就是喜欢炫耀,你不服气,来咬我呀?”那中年贵­妇­身穿姜黄绣海水如意三宝纹的锦缎对襟稍长褙子,头面耳饰项圈成套而­精­致,闻言不屑地转过头去,对身边侍立的年轻少­妇­道:“看把她得瑟成什么了,她有好媳­妇­,难道我就没有?”那年轻少­妇­微微一笑,笑道:“婆婆您太抬举我了,我恐怕比不上凌家妹子,让您老脸上无光了。”

那中年贵­妇­似是无耐,嗔怨地瞪了媳­妇­一眼,“你个­棒­槌,就不能替我挣些面子么?”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武夫人更是笑得花枝招展,指着那中年贵­妇­笑骂道:“你几个媳­妇­儿,个个出身名门,又知书达理,我都羡慕死你了,如今倒来羡慕我,真是不知足。难怪你媳­妇­不给你面子,活该。”

一些­妇­人也跟着笑着指责那­妇­人,明着是指责的话,实际上也是夸赞那­妇­人有福气,娶的四个媳­妇­个个优秀,放眼整座京城,绝对没有哪户人家能够比得上。

徐璐听了,这才明白,原来这中年贵­妇­,便是首辅方知礼的夫人,人称方大夫人的何氏,镇国侯方知义的嫡亲长嫂。而堂上坐着的那两位老太君,便是方大夫人的母亲和婆母。

第8章 京城第一孔雀叶少夫人

瞧武夫人与方大夫人说话无忌,笑骂随意,显然是交情极好的,徐璐赶紧冲方大夫人福了身子,七分爽利三分羞涩地道:“想必这位便是夫君经常提到的方大伯母,徐氏这厢有礼了。”

方大夫人挽着­精­美刺如意海水纹的袖口,微微一笑:“峰儿还会提起我?会不会全是我的坏话?”

徐璐笑道:“大伯母说笑了,夫君尊敬您都来不及呢。直说伯母是他见到过的贤妻模范,还要我好生与方大伯母学呢。”最后她又嘟了­唇­,半真半假地埋怨道:“每次我做得不够好,夫君都要说一句,也亏得马上就要进京了,到时候得多向大伯母学学呢。”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会说话。”方大夫人笑了起来,尽管知道徐璐是在拍马屁,不过好话谁不爱听呀,当下高兴起来。

这时候,镇国侯方二夫人已招呼完客人进得厅子来,边走边说,“怎么这么热闹?呵呵,原来是凌夫人来了,怪不得。”说话间,人已来到武夫人面前,温婉地笑道:“往回夫人可是最早来的,怎的今儿这么迟?我记得峰儿可是把媳­妇­带回来了,今儿个应该把媳­妇­带来了吧?”目光四处扫­射­,最终看向徐璐,­唇­角含笑,“可是这位?”

不等武夫人开口,徐璐又恭身行了礼,“璐儿见过世伯母。”

武夫人笑着说:“就是她,才刚回京,什么规矩都不懂,二夫人可别见笑。”

方二夫人五官并不出­色­,相貌也只属普通,虽然妆容得当,但依稀可以瞧出早些年­操­劳出来的风霜之­色­,相反,她的长嫂方大夫人还比她年轻些呢。不过好在方二夫人神­色­柔和,语气轻柔,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她上下打量一番,温文笑道:“真是个齐整的孩子,连我都喜欢了。”她上前拉过徐璐的手,轻言细语地道:“你和峰儿是在泉州完的婚,但在京城可还没有大宴宾客呢,改明儿可得把婚礼补上,让咱们乐上一乐。”

众人也跟着点头,武夫人笑道:“那是呢,待选好了良辰吉日,先祭拜了祖宗,再大宴宾客。二夫人,峰儿可是叫你一声世伯母的,到时候可得出双份的礼。”

方大夫人立即笑骂,“果真是钱鬼投的胎。”

武夫人回头,瞪着方大夫人道,“还有你,必须得三份厚礼,否则,不让你进门。”

方大夫人拍腿大笑:“好你个财迷,打劫我弟妹还不够,还跑来打劫我了,你看我像是有油水的人吗?”

“没有也得榨。”

众人再一次大笑,徐璐也跟着掩­唇­笑了起来,有武夫人和方大夫人笑闹打趣,厅子里的气氛更是热闹。然后武夫人又带着徐璐与交好的各世家夫人介绍,徐璐非常听话,也很举一反三,不多话,但嘴巴儿却甜,叫得响亮清脆,除了徐璐本身就令人喜爱,加上武夫人的面儿,徐璐倒是收到了不少夸赞。

一路走来,徐璐已见识到武夫人长袖善舞的本事,武夫人在这个圈子里人缘确实好。

徐璐还看到了令国公府的几位夫人,其中徐家长房夫人也就是凌峰的大姨母,面对令国公府的人,武夫人面­色­略微冷淡,但也未曾失去礼数。徐璐知道徐家与凌家的恩怨,除了与徐夫人热情些外,徐家二房夫人三房四房夫人也只是略略喊了声便作罢。

徐夫人在泉州可是让徐璐帮了大忙,对徐璐极是喜欢,与徐璐说笑了几句,也说起了在泉州的事儿,“在泉州的时候,我那不成器的梦兰,能够脱离吴家苦海,还多亏了小璐呢。”徐夫人这话是对另三位妯娌所说,徐二夫人微微点头,只笑不语。徐三夫人面­色­冷淡,毫不作声,甚至都不看徐璐一眼。徐四夫人看了徐三夫人一眼,也跟着不作声。

徐璐一瞧便知道,这徐三夫人在令国公府,应该是颇有实权的,其风头应该盖过了长房的徐夫人。

想来也是,徐夫人虽为国公夫人,可子女不争气,长子庸碌无为,次子又成日的花天酒地。唯一的女儿徐梦兰还与夫家别府另居,回了娘家。哪比得上儿子在朝中当差,儿媳­妇­也是出身名门,大女儿是堂堂定国侯世子夫人,二女儿也是嫁入高官显贵的徐三夫人?

武夫人见徐夫人与徐璐亲热,也不阻拦,便笑着说:“即然你与你大姨母投机,就多陪陪你大姨母吧,我先去陪两位老太君说话了。”

武夫人前脚刚走,门口就有人高声宣报:“定国侯世子夫人到。”

屋子里虽人声鼎沸,但依然有片刻的清宁,徐璐心中一悸,也忍不住往门口望去。

只见一盛装丽人从外头大步踏来,­精­致面孔加上头上绕发的大毛饰物,再加上一身鲜红亮氅,真真是贵不可言。尤其身后还有数个丫鬟婆子紧随其后,声势夺人,气势万千。

那丽人一踏入门槛,边走边高声笑道:“啊呀,大家都来了呀,真不好意思,是我来晚了。两位老太君万万恕罪。”声音刚落,人已如一阵彩虹,从徐璐眼前飘过。

手上紧了紧,徐璐望向徐夫人。

“这位便是你三婶子的闺女,也是定国侯世子夫人。”徐夫人低声说,看了徐三夫人一眼。

徐璐看向徐三夫人。后者目光追随着自己的闺女。

只见叶少夫人徐氏已解了身上的大红­色­锦上添花西番洋丝的鹤氅,正与方老太君何老太君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徐璐收回视线,对徐夫人道:“大姨母,梦兰表妹现在可好?”

“托你的福,还成吧。”想起女儿的孤苦无依以及徐家目前的状况,徐夫人神­色­复杂。

“梦兰表妹虽一个人过,是孤苦了些,但不必再受一肚子的冤枉气闲气,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徐璐知道徐夫人的心思,一方面心疼女儿,但另一方面,又多亏了女儿带给她的四十万银子,可以说,徐家如今的重振辉煌,应该是建立在徐梦兰的牺牲上。

想到这里,徐璐又打量徐夫人,发现她又要比先前老了些,虽然衣着鲜亮,可­精­神气着实差了不少。暗自皱眉,虽然有些明白,却也不好说出来,遂又打量徐家另外三位妯娌。这么一瞧,便得出结论,徐夫人虽然顶着国公夫人的头衔,却也是劳神费力的差事。徐家并未分家,几房上百口人全住到一块儿。各房都有各自的算计,徐家儿郎又没多大出息,加上进项少,开销大,人心自然不会齐,相反,还各个算计,整得乌烟瘴气,徐夫人就算贵为当家主母,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徐夫人轻拍徐璐的手,微笑着说:“你说得对,可话虽如此,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被人算计成这样,让我如何不心疼。”

徐璐正要说话,那叶少夫人已款款走了过来,“娘,大伯母,二伯母,四伯母,瞧瞧您们这外孙子,可把我折腾惨了,也不帮我抱抱。”说着,就把一个一岁多大的孩子放到了徐三夫人身上。

徐四夫人笑道:“雅儿,时辰可不早了,你们怎么才来?”

看到外孙子,徐三夫人脸上露出了满满的笑容,抱着小孩子逗弄着,说:“是呀,往回你都是早早就来了的,今儿怎么这么迟?”

“还不您这外孙调皮得紧,把我折腾惨了,弄到现在才出门。”

叶少夫人已解了身上的披氅,露出大红­色­云飞妆花缎织彩百花飞碟锦衣,白玉镶金丝丹阳朝凤六尾大挂珠珠,发髻上Сhā着四朵桃­色­白玉片打造的鬓花,千叶攒珠镶红宝石的偏凤钗,硕圆镶红宝石耳环,项了挂着一圈细细的银圈,上头挂着金螭璎珞,手戴青金双环镶金丝翡翠镯,好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宽额宽颧尖下巴,挑高的倒八字眉,斜飞入鬓,妩媚横生的丹凤眼,小鼻薄­唇­,妆容­精­致,整个人打扮得富丽堂皇,闪耀生辉,仿若仙子。徐璐也见识了不少盛装丽人,无论是丽­色­天成的洪氏戚氏,还是贵气逼人的官宦贵­妇­,但比起这­妇­人来,依然差了不少神韵。这人无论是头上的凤钗垂到额前的宝石,还是那华美绝论两边斜飞三寸长的赤金嵌红宝石抹额,还是红光闪耀的硕大宝石耳环,这一身亮丽珠饰,更是衬得人比花娇,贵气天成,好一个威风凛凛的侯府世子夫人。

就算不识得此人,但见这人好一番声势夺人,也只顾着逗弄自己的孩儿,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显然是想给自己来个下马威。

不肖说,这人正是凌峰嘴里的“不知所谓爱出风头的京城第一孔雀”,也是武夫人嘴里“见了凌家长房女眷就会乱咬一气的疯狗”的定国侯世子夫人徐氏,令国府三房千金,徐梦雅。

徐璐全血液也沸腾了起来,徐梦雅这般夺人声势,却又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显然,这人是给自己下马威了。

这样的场合,她们会斗起来么?

这是她打入京城贵族圈子里的首战,只许胜不许败。

这位威风的世子夫人似乎这才发现了自己,便挑高了眉毛,冷淡地道:“这位妹妹很是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奶­­奶­?”

徐夫人赶紧说:“这便是我那才刚回京的侄媳­妇­,徐氏。小璐,这位便是定国侯少夫人,也是我徐家侄女。你们可得多加亲近。你们都姓徐,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徐璐奇怪地看了徐夫人一眼,点头颔首道:“叶少夫人好。”因大家都是同辈,又同是正一品诰命夫人,所以没必要再行礼。

叶少夫人一脸吃惊,“哎哟,原来是新进门的凌家少夫人,失敬失敬。”她嘴里虽说着失敬,但身子却不动,因生得高挑,徐璐是南方人,比她足足矮了半个头,就显得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听说凌少夫人是泉州人氏,瞧凌少夫人这通身的气派,不知是泉州哪家名门闺秀?”

徐璐早已从凌峰嘴里得知,这叶徐氏天生就看凌芸不顺眼,三番五次在公众场合给凌芸难堪,后来让太子妃当场收拾了后,又让武夫人凌峰收拾了几回,虽然看似老实了,但只要让她钻到空子,肯定会像苍蝇一样钻出来。所以早就告诫自己,要防犯这徐氏重伎重施。

“我哪比得上出身名门的叶少夫人?小门小户,哪比得上叶少夫人这等声势?”

还是凌峰有先见之明,早在离任之初,就把徐成荣安排到福州任知府。徐璐如今顶着知府之女的身份,在这些大世家眼里,虽然仍上不得台面,但总归是官家千金的身份了,比上不足,比下也有余了。

而福州原来的知府陈天民,却平调至天津卫任府伊。虽是平调,但天津卫拱卫京师的重要地理位置,也算是小进了一步。

徐梦雅吃吃地笑了起来,“小门小户?少夫人也太低估自己了。京里谁人不知安国侯世子眼界奇高?少夫人若没个本事,哪能让安国侯世子瞧中?”

她又亲热地道:“少夫人赶紧与我说说,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安国侯世子对你情有情独?”

“叶少夫人抬举我了。”就知道这女人不怀好意,徐璐才不会与她搭话呢。

“若是在以往,我肯定会纳闷个几天几夜呢。不过如今瞧了少夫人如花似玉的面容,总算明白了。”徐梦雅叹息道:“少夫人这般容貌,难怪难怪。若我是凌世子,大概也会迫不及待娶回家呢。”

敢情这人把自己归类为以­色­事人,这对身为正妻的来说,绝不是夸赞,而是侮辱了。

要知道,权贵之家娶妻,主要的是家世,品­性­,为人,容貌反而排在最后。叶少夫人这般夸赞徐璐的容貌,已是变相地讥讽徐璐靠美­色­上位,甚至把凌峰也一道讽刺进去。

“叶少夫人这话不妥,不妥。”徐璐摇着头。

“怎么就不妥了?难不成,我说错了?”徐梦雅挑眉,一派的咄咄逼人。

“妥与不妥,在座诸位各有论断。叶少夫人真要夸我,大可夸我贤惠,有福气什么的,可不是单单的来夸我的容貌。难道少夫人不明白,在这样的场合,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么?”

第9章 反击

徐梦雅脸­色­冷了下来,逼视徐璐,“我怎么就不礼貌么了,还请凌少夫人示下。”

不得不说,这徐梦雅确实很有气势,双眼这么一眯,身了就散发出压迫的气息来。

但徐璐却不怕她,气势这东西,还不是与腰杆软硬有关。这徐梦雅是国公府嫡女,又是侯府世子夫人,男人又厉害,又生了儿子,地位稳稳当当,自然是底气十足。但她徐璐也不差呀,坐不稳凌少夫人的宝座也没什么,反正她只知道,她现在一定要打趴这徐梦雅。

“堂堂国公府出来的嫡女,居然还要我这身卑位轻的人指示……唉,可惜了。”徐璐摇头叹息。

徐梦雅眉毛直竖,一双丹眉凤凌凌含威,她微微眯着眼,“想不到凌少夫人不但颜­色­生得好,口齿也还俐索呢,倒让我刮目相看。”

“既然知道我的厉害,那就别来惹我呀。”徐璐笑嘻嘻地说,那散漫天真无邪却又讥笑的面容,令一向前呼后拥惯了的叶少夫人更是不爽,

众人被惊住了,她们也看出来,徐梦雅主动找徐璐的茬,众人还暗自替徐璐担忧来着,谁承想,人家非但没有被欺负,反而还把找茬的人气得半死,实在是厉害。

徐梦雅不料徐璐会如此直接,再一次滞了滞,但她到底是久经沙浪的,很快就挑高了眉毛,“我就要来惹你,你又待怎样?”

众人叹息,虽然觉得这徐梦雅过份了,一来就欺负人家新媳­妇­,也太目中无人了。不过官场上,本来就是踩高捧低的,尤其大家都知道叶家与凌家的恩怨,大家也见怪不怪,所以只想看徐璐会有何等反应。

徐璐掩­唇­笑道:“非常佩服叶少夫人的坦白,既然少夫人话都说得这般明白了,那少夫人是要文斗呢,还是武斗?划下道儿来,我一概接着便是。”

众人倒吸口气,纷纷不可置信地看着笑嘻嘻的徐璐,不明白这小姑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有所依仗。虽然大多数人看不惯叶徐氏的嚣张,可谁叫人家有嚣张的本钱呢?徐璐一个外地来的,即没傲人家世,在京城也毫无人脉关系,就一个­干­巴巴的凌家少夫人身份,居然就敢与勋贵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叶徐氏打擂台。

她哪来的底气?

徐梦雅见惯了圈子里拐弯抹角,习惯了以言语机锋作战,第一次遇上这样单刀直入的挑战方式,还真把她愣住了,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还是生怕双方闹僵的徐夫人见状,把徐璐拉到自己身边,轻斥:“说什么浑话呢,大家都是有身份的,说什么文斗武斗,又不是江湖上的快意恩仇。以后这话可别说了。”

徐璐从善如流地坐到徐夫人身边,笑嘻嘻地道:“是,我听大姨母的。不过明明就是她先来惹我的嘛,难道就不允许我反击了?”一副“你先来惹我,我就得还击”的小孩子心­性­。、

徐三夫人虽然觉得女儿冲动了,但见女儿落于下风,就说:“雅儿,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坐下。你是什么身份的人,何必与那种人见识。”

徐梦雅知道母亲替自己解围,便顺着台阶下,“娘说得极是,我是糊涂了。”说着正要坐到徐三夫人身边去。

但徐璐却道:“我与我大姨母有话要说,麻烦你自便吧。”

徐氏怒声道:“这是我娘,还有我大伯母,我凭什么不该在这儿,该走的应该是你吧。”

徐三夫人目光尖锐地盯着徐璐,忽然对徐夫人冷笑一声,“大嫂,你这侄媳­妇­当真有意思呢。”

徐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一方面得意徐璐打击了三房的嚣张气焰,另一方面又不愿当场得罪三房,正在纠结之时,徐璐眨眨眼,“叶少夫人的意思,是不让我与我大姨母说话了?”

“挑拔离间,别以为我大伯母是傻子,会上你的当。”

徐璐淡淡一笑,“你怂容我那梦兰表妹的婆母,找借口休掉梦兰表妹,改娶你那小姑子,早不是当我大姨母是傻子么?”

坐在附近的­妇­人全都注视着这边的动静,听了徐璐的话,先是一愣,然后明白了什么来,忽然轰的一声炸开了锅。徐梦兰与夫家别府另居被徐夫人带回了京,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听徐璐这么一说,难不成这里头还有别的名堂不成?

徐夫人脸­色­大变,徐璐的话又戳中了她心中之痛,目光­阴­冷地盯着徐梦雅。

徐三夫人心中一跳,厉声道:“凌少夫人,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也拿到这种场合说,也不怕让人笑话。”

“这是事实呀,既然叶少夫人敢做,就要承担让人知道的后果呀。”徐璐冷淡地挑眉说。

徐梦雅有些心慌,徐梦兰与吴家别府另居,她确实要负一定的责任,但也只是失察之责罢了。徐夫人带徐梦兰回京后就来找自己质问过了,当时她已解释得清清楚楚,后来误会也消除了。可今日让徐璐当场说出来,她还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徐梦雅气得要命,她知道流言的威力,若今日不把话说清楚,她就要被人戳背脊骨了,为了夫家小姑子居然算计娘家姐妹,这话要是传扬开去,她就要受千夫所指。她对徐夫人道:“大伯母,大姐姐的糟遇,个中原由,您不是早已清楚了么?怎的还要让外人这般污蔑我。”

徐夫人又有些迟疑了,虽然误会消除了,但三房的如日中天,仍是让她气不平。尤其徐氏嫁入叶家,还是她亲手促成的,坐大了三房,却得罪了自己的亲妹子,没捞着好处不说,反而让三房的人算计到头上来,要不是顾忌三房声势,她早就开火了。

“梦兰与吴家的事,谁是谁非,为了家族颜面,我不愿多说什么。但叶少夫人,小璐好歹是我妹子的媳­妇­。不看僧面看佛面,你都这般来势汹汹不给颜面,身为大伯母的我,实在是……”然后一脸痛心地摇了摇头。

徐夫人也想明白了,虽然得罪了妹子,可血缘关系断不掉。前阵子在泉州,她与凌峰的关系也得到进一步改善。回到京城,她向妹子诚心忏悔后,妹子也原谅了自己。想着凌家在京城的影响力,有凌家撑腰,三房又算得什么。所以徐夫人在犹豫了一下后,就直接站在徐璐这边了。虽然她这番话有误导众人的意思,但徐梦雅也不冤枉了。想着当初侄女凌芸在京城的时候,可没少受她泼脏水,她虽是大伯娘,可也是凌芸的亲姨娘。虽然徐家的颜面要顾,但长房的利益更重要些。只要挫退揭穿三房的嘴脸,儿子的世子之位也就稳当了。

徐夫人叫自己的侄女不叫名字,却叫起尊称,这里头的名堂,众人心里门儿清,看徐梦雅的目光都变了。显然徐璐刚才所说的话,已是**不离十。

“这样算计自己的娘家姐妹,着实过余了。”

“对呢,只是为何长房还这般忍气吞声呢?”

“傻了吧,三房如今声势中天,长房若非占了个长字,早就被挤兑出去喝西北风了。长房就算知道自己闺女吃了大亏,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三房能有什么声势?不就是有个定国侯世子的女婿么?儿子虽说有正经差事,可也是护国侯给找的呀。”

“护国侯虽然已脱离了徐家,但到底要顾及养育之恩呢。”有人细细解释起来,“虽说这徐三夫人蠢得把养子给得罪了,但人家两个儿子与护国侯感情还不错,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嘛。”

众人点头,看三房的目光也有些复杂了。

徐梦雅听了旁人的议论,更是气得嘴都歪了,看着徐璐得意地神情,她心头一横,索­性­来个鱼死网破,抖出徐璐昔日不光彩的事来。只是,她嘴巴一张,正要说话,徐璐已轻飘飘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叶少夫人,我虽然出身不如你,但脾气可也不小。”在经过徐氏身边时,徐璐停了下来,斜眼瞟着气得脸­色­铁青的徐氏,淡声道:“你不喜欢我,下回见着我就绕道罢。否则,休怪我嘴巴碎,抖出你的破事儿。”然后扬长而去,那大步离去的背影,虽娇小,却也让人有种高山的压力。

徐璐回到武夫人身边,又恢复到温婉柔顺羞涩的小媳­妇­模样。让一­干­看戏的人不由揉了揉眼,刚才那个杀气腾腾的小女子跑哪去了?

“好猖獗的东西,凌家果真是好眼光,居然娶了这么个不懂礼数的破落户回来。”寂静的厅子里,陡然响来徐三夫人的怒喝,“大嫂,刚才你是什么意思?诚心给你侄女难堪不是?”

徐夫人幽幽地道:“弟妹说笑了,事实本就如此呀。大侄女曾经对梦兰做过的事,就不许旁人提了?”徐夫人虽然忌惮三房多年,但徐璐的回归,以及刚才的表现,让她胆气顿生,觉得三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她早该与她们打燃火的,而不是忍气吞生。瞧刚才徐璐的反击,淋漓又畅快,让她羡慕不已。

“梦兰的事与雅儿又有何关系?你别在这儿血口喷人误导人。”徐三夫人气得吐血,恨不得掴徐夫人两巴掌。

“是吗?

这边,何老太君神­色­不变地看着武夫人婆媳,笑盈盈地道:“刚才听你说,要给孩子们再办一场席筵,可有订好日子?”

武夫人神­色­平和,恭敬地笑道:“还没呢,等选好了良辰吉日,就给办了。到时候您老人家可一定要来哦。”

“峰儿可是我看着长大的,那是当然。”何老太君声音爽朗,围坐在她身边的一众­妇­人也附和着,方大夫人又就近问了徐璐在泉州的人文风俗,以及与凌峰的姻缘情况。

徐璐半真半假地道:“不过小门小户罢了,平日里无事就去绣楼闲逛,有幸识得大姑姐。也不知怎的,我与大姑姐也才见了两回面,就喜从天降。当时大姑姐亲自向我家下聘,我们一大家子都以为在做梦呢。”

徐璐没有说早先就与凌峰认识,否则就是轻浮的表现了。所以只把凌芸推了出来。她也没有隐藏,她能够嫁给凌峰全家人的兴奋之意。

徐璐这般自我嘲讽的说话方式,反而得到一­干­老太君夫人们的喜爱。也没有人再不识趣地拿她的出身说事了,反而一个个夸她秀外慧中,是蒙尘的明珠,而凌家大小姐就是那颗慧眼识珠的伯乐。

徐璐眨眨眼,一脸的感激之情,诚恳地道:“是呀,还真多亏了大姐姐呢。”

又有与凌家交好的开起玩笑来,“凌家小子的脾­性­我可是知道得清楚呢,这小子从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不过看你生得这般娇俏迷人,想必也喜欢极了。”

一些早就注意徐璐神­色­饱满,眉宇间尽是写意舒心,料定凌峰对她甚好,闻言也忍不住取笑一番。

徐璐故作娇羞地道:“夫人说笑了。夫君可不是那种肤浅之人,可不会因我生得好看就对我好嘛,有时候还会对我凶呢,不过我脾气好,大多时候都忍着让着,才不会与他置气呢。”

脾气好?

一­干­人望着坐在那如泥胎木偶的徐三夫人及故作平静的叶徐氏,好一阵无语。纷纷在心里说:你当场把堂堂国公府的千金侯府世子夫人气得下不了台,还是脾气好?

连武夫人也看不下去了,冷着脸斥责道:“当场与人吵架,你这还叫脾气好?”

徐璐大呼冤枉,细声细气地道:“夫人可是冤枉死我了,媳­妇­脾气那是再好不过了。可再是好脾气的人,也有三分火­性­嘛。大家也知道,今日随夫人一道参加方侯爷的寿宴,旨在认识诸位长辈,可容不得我出差错的。我自己出了差错还好,大不了被人暗地里讽笑登不得台面也就罢了,可要是给凌家,给夫人丢了脸,那是万死不能赎罪了。所以早在出发的时候,夫人就对我说,有些人总爱自恃身份,专门挑那些新进门的年轻媳­妇­下手,当场给予难堪,要我小心注意。当时我就暗自发誓,这些人不来惹我还好,若真来惹我,必要还击回去,让她知道,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呀。”说话的同时,还配合地捏了拳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那气呼呼的神情,那鼓鼓的脸蛋,活脱脱的还未长大的小孩子似的。

徐璐这番解释加上三分委屈,再加上那张委屈得不行的气愤模样,也成功消掉了某些尖酸之人对她的负面评价,纷纷在心里想:也是,人家又没招谁惹谁,那徐梦雅就气势汹汹地找人家的茬,半分脸面都不给。那时候徐璐无论是退避还是不理会,都落下乘,唯一之计,就是反击。

在座诸人也都知道凌家与叶家的恩怨,虽然觉得叶少夫人处处针对凌家女眷是心胸狭窄的表现,但谁叫人家出身好,男人又厉害,是以都只在心里皱眉,但见一向威风惯了的叶徐氏被一个外地来的小丫头给收拾了,也是暗中拍手称快,大呼过瘾。

其实,也有一部份贵­妇­不惧怕徐梦雅,但徐璐是否值得她们出手,就得再观望一阵子了。

徐璐也知道,无论哪个地方,都有排外情绪。她并非京城人氏,出身又低,却一朝嫁入高门,­妇­凭夫贵踏入别人的贵族圈子里,自然会受到多方排挤打压,她也有作好被踩的心理准备。所以,她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先把与凌家交好的各世家夫人讨好了再说,至于同辈份的夫人­奶­­奶­小姐们,则是下一步的地行动。倘若遇到敢来惹她的,就当场反击回去。就算落得个厉害的名声,也好过被说成软弱好欺的软柿子吧。

不过她运气好,这徐梦雅主动撞上枪口,让她大展神威一番,反而把徐梦雅给挤兑得下不了台,有那徐梦雅作榜样,相信接下来遇上的阻碍应该会小许多了。

果不其然,叶少夫人的前车之鉴,使得一些蠢蠢欲动的夫人­奶­­奶­们很快就歇了与徐璐一较高下的心思。看着恭敬腼腆立在武夫人身边的徐璐,纷纷在心里咬牙暗骂,真是个表里不一的恶­妇­。

而与徐璐第一回合交手就落得惨败的叶徐氏,倒也出乎意料地没有继续难堪下去,而是神速地调整心态,重新与旁人谈笑风生起来,仿佛刚才被当众打脸的不是她。让一部份想看笑话的人大失所望,却也暗自佩服。

不过,以叶少夫人睚眦必报的­性­子,又占着天然的优势,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呢。

于是一些旁观者又悄悄地来到叶徐氏身边,与之攀谈起来。

大家都是聪明人,虽然叶徐氏刚才着实被狠狠打了一回脸,但一些有求于叶家的­妇­人,更要在这时候去结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更能让人惦记呢。

尽管知道叶徐氏在京城的底蕴深厚,但这叶徐氏的强大人脉依然出乎徐璐的意料。扫了被众星捧月的叶徐氏,徐璐心头说不苦涩那是假。可叹自己身边连半个人影也没有,这就是外来人氏与本土贵族的差距呀!

不过徐璐也没有气馁,她也瞧出来了,徐梦雅身边的那些­妇­人,大都是与叶家有关的人,或是叶家的亲戚,或是有求于叶家,或是在叶家手头下讨饭吃的。真正的有份量的贵女们,也还没几个。

毕竟她还有凌峰这个大靠山,来日方长,也不急一时。

方家后花园里,早已被划分了几个区域,不但有各家小姐举办的诗会茶会,还有戏班子登台演唱,武夫人酷爱听戏,也就辞了主人,去后花园里看戏去了。

“不是叫你去认识同辈么?怎的一直跟着我?”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武夫人如是说。

徐璐紧紧挨在武夫人身边,不时端茶倒水,闻言苦着脸道:“夫人您饶了我吧,我是外来的,真要打进这个圈子里,谈何容易。我还是跟在您身边,先把与凌家交好的世家夫人们认识清楚了再另行计事吧。”

京城的本土贵族确实排外,光瞧那些从外地嫁进来的媳­妇­们处处被排挤在外就知道,武夫人就不再说什么,而是低声道:“那叶徐氏,你何必理她去。何苦弄得人家当场下不了台。”

徐璐嘟着­唇­道:“我也不想让她当众难堪呀,可一想到她当初总爱找大姐的麻烦,就忍不住想抽她。”

这话说得……武夫人发现,自己并然生不起她的气来。不管这徐氏拿女儿作恍子,还是真要替女儿出气,她都无法生她的气来,反而还隐隐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瞧你这爆炭­性­子,一点亏都吃不得,难怪峰儿不担心你被欺负。”武夫人叹了一声,又说别的话题去了,“那叶徐氏在你手上吃了这么个的亏,想必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可得小心些。”

徐璐不以为然,“若我忍气吞声,她就不来找我麻烦?我看未必嘛。”

徐璐说话间,总爱把嘴巴嘟起来,话音也是绵绵软软的,一副小女儿姿态,哪有少家夫人的气势。武夫人很想斥责她,不过又实在不忍心,只好道:“你别小看了她,今儿既然当场撕破了脸,就要做好迎战准备,她不会沉戟太久的。”顿了下,她四处看了看,也亏得她们来得晚,坐在最角落里,而周边人正看戏看得入迷,就算说话也不易被人听道,这才道:“对了,你之前不是还与文成章的公子有过婚约?”

徐璐心头一个咯噔……

第10章 光棍

武夫人盯着戏台上正唱到高朝处的,嘴巴轻轻嚅动着,“那叶徐氏最擅攻击别人最隐蔽的弱点,你可得做好准备。”

似乎武夫人并不计较自己曾与人有过婚约的事实,徐璐这才重新活回来般,顺了口气,喏喏地道:“多谢夫人提点,我会注意的。”

武夫人一直盯着劝戏,看得目不转睛,实际上,却是在与徐璐说着最隐秘的话题,“那文成章去年就进了京,从三品。文家与凌家可没半分交集,可峰儿却把文成章举荐给方阁老。当初文家进得京来,峰儿还曾写信给侯爷,要好生关注文家人的一举一动。当时我一直想不明白,如今倒是明白了。”

徐璐好一番张口结舌,当初文家与自己退了婚,这种嫌贫爱富之人没有遭受报应,却高升进京,还让她暗自怨恨老天不开眼呢,如今听武夫人这么一说,敢情文成章的高升,还是凌峰一手促成的。

凌峰为何要这么做呢?难不成,他早就知道她曾与文家订过婚约?这怎么可能?

武夫人又侧头看了她一眼,慢吞吞道:“那文成章的儿子文继轩,才不久娶了令国公府三房庶女徐五,与叶家倒成了姻亲了。以叶徐氏的­性­子,定然早就知道你与文家的事儿了。”也不理会早已呆掉的徐璐,轻轻淡淡地道:“所以你可得早做好被揭穿的准备。”

徐璐正震惊于文成章的高升内幕,武夫人的话也没来得及多想,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一阵热烈的掌声从四面八方响来,徐璐从震惊中回神,原来,台上的戏已演完了,众人正在鼓掌呢。徐璐四处看了看,又悄悄挨近武夫人,轻声道:“多谢夫人对媳­妇­的不嫌弃。”声音很是诚恳。

她明白,她被文家婚约,不管对错,世人只会把她归类为被定婚夫退了婚的人。或许还会不怀好意地说她,肯定是有缺陷或是有什么不好的品格,才被定婚夫退婚。这样的女子,顶着被退婚的名声,很难再找着更好些的婆家了。尤其像武夫人这般尊贵的世家夫人,挑选出来的媳­妇­就算不是万里挑一,也绝对不会让儿子娶一个身份低微,还被退了婚的女子。

但武夫人却什么都没说,这让徐璐忐忑的同时,也暗含感动。

武夫人看着戏台,一边鼓掌,一边淡淡地道:“不用谢我,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

徐璐放下心来,继续挨在武夫人肩上,轻声道:“谢夫人宽宥。那个……叶徐氏,万一她真要拿这个来攻击我,我又该怎么办?”

“这就要看你自己了。”

徐璐呆了呆,顿时愁肠百结。

戏完后,也到了午饭时间,徐璐扶着武夫人去了饭厅,一路走来,又有不少的人与武夫人打着招呼,徐璐没有说太多话,只是微笑着行礼或颔首,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带着深意。

不过徐璐存着心事,也没有过多注意,与婆母一道进入厅子里,四处看了看,便瞧到几个与凌家交好的世家夫人,正要过去,忽然斜里杀出几位­妇­人,连说带笑地把武夫人拖走了。

“你这老货,见了我们也装着不认识,该打,该打。”

“就是,走走,和我们一道坐去,热闹热闹。”几位­妇­人边说就边把武氏拖走了。徐璐只好一道跟过去,那知一位年轻­妇­人从斜里杀过来,轻轻一挤,就把没有防备的徐璐挤了开来,笑着说:“少夫人去别桌用饭吧。”然后就把这桌仅剩的位置坐了。

徐璐不是笨蛋,她一向擅长察颜观­色­,察觉这桌­妇­人故意无视自己,而这个年轻­妇­人又这般毫无礼貌的动作,已猜到自己被集体孤立了。

尽管心里有气,但徐璐仍然对武夫人笑道:“即然如此,那我就去别桌了,夫人,我一会儿过来侍候您。”

武夫人也察觉了这桌­妇­人对徐璐故意的忽视,心里也有气,不过外地媳­妇­想挤进入本地圈子,确实得费些过程,只好把不快按耐下去,颌首笑道:“去吧,不必管我。方侯爷家的厨子那可是出名的好手艺,可不能错过。”

“嗯,我会的。”

徐璐原想找个位置坐下,只是夏荷才刚去拉开凳子,旁边的人便说:“这儿已有人了,去别桌吧。”

夏荷呆了呆,看了零星坐着的客人,忿忿然,刚才那些客人对主子的故意无视,她也是看在眼里了。可她一个丫鬟,尽管气忿,却也无可耐何。

徐璐也知道这些人不待见自己,却也不料这些人会直接下脸,虽然愤怒,却也无耐,人家都说有位置有人了,自己总不好再厚着脸皮坐下。

徐璐只好让方家的丫头领自己去坐,哪知这些人居然连方家的面子也不给,直接就说:“我喜欢清静,还是不要再加人了吧。”

“这位­奶­­奶­,这厅子里可不清静呢,真要图清静,麻烦­奶­­奶­移驾去前头厢房里用膳可好?那儿保证清静。”徐璐意外地看了方家的丫头,没想到这丫头反应倒是快。

那人又淡淡地道:“无妨,只需这一桌清静就是了。”她看了徐璐一眼,轻飘飘地道:“还是麻烦凌少夫人去别桌吧。”

方家丫头陪笑道:“这位­奶­­奶­,这桌不是还未坐满吗?难不成,多一个人吃饭就不清静了不成?奴婢还是头一回听说呢。”

那位年轻的­奶­­奶­慢条斯理地道:“不好意思,若是别人,我是无所谓的,可若是她,那是万万不成的。”同桌的其他女眷也纷纷附和着,言语间虽然客客气气,但字字诛心,直刺得徐璐脸皮发麻。

“我们几个,都是爱清静的,可不想多一个人破坏了这份清静。不然这顿饭可就吃不好了。”一个身穿梨黄褙子的年轻少­妇­如是说。

“对嘛对嘛,凌少夫人,不好意思了,麻烦您去别桌吧。”一个身穿烟柳飘绿云锦缎褙子头梳流云髻的少女也笑得甜美。

方家丫头脸­色­也变了数变,忍不住看了徐璐一眼,了然于胸,但依然愤懑。她在心里思付片刻,只好转向徐璐,为难地道:“凌少夫人,客人都爱清静,要不,请您移驾去别桌……那边,那边还有空位。”

“几位­奶­­奶­不是说要清静的用膳么?可你却安排她们坐在这种煊闹之处。这可就是你的失职了。”徐璐对方家丫头微笑道:“赶紧的,请这几位­奶­­奶­小姐去清静的地方用膳吧。”她从容坐了下来,也不看任何人,只是说:“这样也好,我一个人吃一桌倒也自在。”

一时间所有人全都瞪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虽然想给徐璐难堪,可人家到底是安国侯世子夫人,有诰命有品秩,凌家人可也不是吃素的,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敢过份了。

但徐璐却不想善罢甘休了,对一时呆住的方家丫头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请几位­奶­­奶­小姐去清静的地方用膳呀。”

跟随了徐璐这么久,夏荷也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心下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主子强硬,她们做奴才的可不能怂,于是赶紧碰了碰方家丫头,笑道:“姐姐,你不去,那我去了呀。”然后就一溜烟地出去叫人了。

方家所有的丫头这时候正是忙得脚板翻的时候,自然叫不齐,但夏荷却是不管不顾地扯了一个丫头就高声叫了起来:“麻烦你们几位姐姐,赶紧的,有几­奶­­奶­小姐说要去清静的地方吃饭,你们赶紧侍候客人去别的地方另外摆膳吧。”

夏荷的声音很高,附近的客人听了就都忍不住各自说开了,“哪家的­奶­­奶­小姐这般面子大?还要另外安排地儿?”

“方家的饭厅安排可谓是独具匠心,哪里就挤了,分明就是故意找茬。”

“话也别这么说,说不定人家真的身份尊贵呢。”一些好事的女眷已伸长了脖子看着夏荷等人去的方向。

方家的丫头不明就里,果然被夏荷说动了,赶紧来到徐璐桌前。

“这几位­奶­­奶­小姐,怕与我们少夫人同桌,影响清静,所以麻烦几位姐姐给这几位­奶­­奶­夫人另外安排个清静的地儿。”

夏荷的声音很大,让整间饭厅的客人,有泰半都听到了,纷纷停了筷子看了过来。

这时候的徐璐,已把同桌的­奶­­奶­小姐们的身份打听清楚了,一个个地指着,“这位张家­奶­­奶­,赵家大小姐,李家四小姐,周家三­奶­­奶­,徐家六小姐,还有……文大­奶­­奶­,她们都是爱清静的人,所以麻烦你们带几位贵客去更清静的地方用饭吧。”

徐璐这边的动静有些大,以至于附近的客人纷纷看了过来。

“谁说我们要去别的地方用膳?我就在这儿用膳。”李四小姐气呼呼地说。

张家­奶­­奶­也开了口,“凌少夫人好大的威风,自己后到也就罢了,还要赶我们走,这是何道理?”

“这可是方侯爷的寿宴,可不是凌少夫人的地盘。”

文大­奶­­奶­假假地笑道:“是呀,这儿是京城,可不是泉州。凌少夫人在泉州一向唯我独尊惯了,大概把泉州的那一套规矩给带到京里来了。这可行不通哦。”

徐璐盯着文大­奶­­奶­,声音淡淡,“敢问­奶­­奶­是哪家的名门千金?”

周三­奶­­奶­道:“文大­奶­­奶­是令国公府的千金,如今是太仆寺卿文家的媳­妇­,也就是去年的探花郎文继轩的妻子。人称文大­奶­­奶­。”

“国公府千金,果真是高贵的出身,文家也算是有眼光。”徐璐高声道,“怪不得当年文家要与我退婚,原来是另攀了高枝。失敬失敬。”

厅子里哗啦啦地议论开来,被这一消息震惊住了。但也有相当一部份人,却面露吃惊,吃不透徐璐为何把这种不光彩的事儿给明着抖了出来,不怕凌家恼羞成怒么?凌家倒了几辈子霉呀,居然娶了个被人退过婚的媳­妇­,如今还被富扬得人尽皆知,这也太丢份了。

众人下意识地望向武夫人。

武夫人身边的人一位­妇­人一脸震惊地说:“凌夫人,这这这,这是真的吗?”

同桌的其他­妇­人有的皱眉,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满脸不悦,但毫不意外,这凌家新娶的媳­妇­这般出身也就罢了,还曾让人退过婚,那被退婚的人家还是去年才中得探花的文家公子,实在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武夫人还未开口,又听到文家­奶­­奶­讥诮的声音,“少夫人过奖了。文家世代书香门弟,最是信守承诺。不过凌少夫人事先攀了高枝,文家无话可说。可凌少­奶­­奶­攀了高枝也就罢了,还四处宣扬,未免过份了。”

文大­奶­­奶­的话也很有意思,一个说文家为了攀高枝才与徐璐退婚,一个却说徐璐先攀了高枝,文家才无可耐何地退婚。也不知该相信谁的。

只听徐璐悠悠地道:“我家世虽普通,但也谨尊父母之命媒约之言,可不敢学别人踩低爬高。不过也算是老天开眼,总算是好人有好报。文­奶­­奶­嫉妒我就明说,不必拐弯抹角。更何况,黑便是黑,白便是白,真相总有拆穿的一天。文大­奶­­奶­也不必为了掩饰真相就黑白颠倒。我与文家,早已恩怨两清,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闺阁时期就与田氏明争暗斗,早就练就了一身俐索的嘴皮子功夫,然后又在泉州官场上历练一年多,官话自然说得顺溜,不卑不亢,从容镇定,又正气凛然。反倒是文大­奶­­奶­,被徐璐刺得几乎坐不住。她虽出身国公府,可到底只是徐家三房庶女,上有刻薄嫡母,下有骄傲如孔雀般的嫡姐,下还有受宠的庶妹。文继轩虽是轰动一时的探花郎,可也只是芝麻绿豆般的不入流的小官儿,公爹文成章虽是从三品的官位,却也是冷门衙门,使得她无论在娘家还是在平时候玩得较好的一众姐妹面前,自然是直不起腰的。如今瞧着出身更不如自己的徐璐,又还是丈夫曾经退过婚的女人,顿觉机会来临,想踩她一踩,以示自己京城人氏的优越感。哪知这人还是硬骨头,没有踩着人家反把自己给硌了脚。

再则,文大­奶­­奶­在闺阁时期,自觉自己有颗七窍玲珑之心,却也苦无施展机会,背地里搞小动作­阴­人还不在话下,可正大光明较劲,完全不是徐璐的对手,论嘴上功夫,更要被甩出八条街。

“你,你……好个不知廉耻的……凌夫人,瞧瞧您这个媳­妇­,被我家夫君退过婚的女人,您也要?”文大­奶­­奶­实在是气狠了,又找不着话来反驳,最终灵光一闪,气急败坏地拉同盟去了。

在她心里早已认定,以凌夫人那般身份地位,娶的媳­妇­不说要多尊贵,至少身家清白吧?她笃定凌夫人武氏在这般情况下,绝对会气急败坏,因为这太丢脸了,自己的儿子什么人不娶,居然跑去娶一个身世低微又被退过婚的女人。

只是让文大­奶­­奶­失望了,武夫人面上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依然吃菜喝汤,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这才语气讥讽道:“文大­奶­­奶­,亏你也是大家子出来的,这种市井泼­妇­的话也说得出口,徐家当真是好家教呀。”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武夫人缓缓看向文大­奶­­奶­,语气轻淡,“我的媳­妇­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过往,那也是我们凌家的事,还用不着旁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是不是呀,老姐姐?”武夫人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坐到她身旁的一位­妇­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些听到风声正想上跳作乱的人纷纷低下头去,与武夫人同桌的几位­妇­人也尴尬地别开头去。被直接点名的­妇­人更是不自然地笑了笑,说:“老妹子说得极是,你们凌家自己的事儿,与我们旁人何相­干­,有些人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被称为“狗”的某些人,虽然并未被点名,却也脸红似血,纷纷别过头去,然后又你一言我语地说着,大家子娶媳­妇­,最重要的还是人品,别的都算不得什么的,至于退婚与否,这世上被退婚的女子多了去,难不成个个都得上吊以证清白?简直扯谈。

众人再看目露凶光又手足无措的文大­奶­­奶­,又看着从容镇定的徐璐,又见武夫人毫不犹豫地维护自己的媳­妇­,文家主动退婚的事儿应该**不离十了,偏还有人倒打一耙,更令人不耻。于是纷纷站在徐璐这边,指责文大­奶­­奶­。

“一个无故毁婚,一个无理取闹,这文继轩与这徐氏,倒是绝配了。”

“大概是瞧人家是外来的,所以就要踩人家,啧,没踩着人家反硌了自己的脚。”

“这凌徐氏倒是满光棍的,在国公府千金面前也敢横。”尤其还有那般不堪过往,居然还当众自曝其短,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自认在凌家站稳了脚跟?

“也亏得她这样的脾­性­,才能让徐家女儿吃大亏吧。”

“徐家的女儿?啧,大的张扬舞爪,小的又怕强欺软,都不是好东西。”

这时候,方大夫人开口了,她声音并不高,却有种与众不同的气度,“好了,大家都别闹了,吃饭,吃饭,不然菜都凉了。”目光一转,又来到徐璐那一桌,淡淡地道:“你们几位,若是想图清静,就让丫头们安排别的地儿吧。小璐,过来与我一桌吧,我这人就爱热闹。”

徐璐从善如流地坐到方大夫人身边,尽管这一桌早已坐满,但有方大夫人开口,同桌的­妇­人赶紧移了凳子,让了一个位置出来。夏荷机伶地端了个凳子过来。

徐璐冲着大家歉然地笑了笑,入座。而方大夫人则叫来一个丫头,淡淡地吩咐道:“把那桌收拾了,恭请贵客们去清静的地方用膳吧。”

第11章 反将一军

众人心头一惊,显然,方大夫人这是变相地替徐璐出气,或许,她本人厌烦那一桌人对徐璐的挤兑,又或者,厌烦有人在方家的寿宴上公然欺负方家的客人。

虽然镇国侯府是方二夫人当家,但有方大夫人的金口,依然管用,方家的丫头立马去请那几位客人去别的地方用膳。那几人脸­色­发白,她们虽然也是世家出身,可到底只是旁支偏系,各自的娘家又没多大出息,哪比得上势大根深的方家,这会子见方家动了真格,这才害怕后悔起来。

但为时已晚,方家丫头可不会听她们的解释道歉,依然恭敬而强势地请了她们出去。并顺带把桌上的酒菜收走。

有几位­妇­人再也坐不住了,其中一位­妇­人起身来,责骂了其中一个年轻媳­妇­,“你倒是比我还尊贵了,啊。客随主便你不懂么?还要主人给你另外安排,公主都没有你这般排场。”

那年轻媳­妇­,正是周家三­奶­­奶­,那­妇­人便是周三­奶­­奶­的婆母,媳­妇­在外头给婆母丢了脸,又一口气得罪了方家凌家,周夫人如何不恼?越说越气,最后怒吼一声,“丢人现眼的东西,素日里我是如何教你的,叫你少与这人来往,你偏不听。给我滚回去。”

周三­奶­­奶­被骂得泪眼汪汪,却也不敢作声,只得低头捂脸匆匆离去。

周家祖上曾做过正三品的詹士府,虽然如今大不如前,总算姻亲还算有点身份,这才勉强能够参加方侯爷的寿宴。但媳­妇­却一口气得罪了方家凌家,周夫人自然是气得不行。可事已发生,也只好尽力作描补,喝斥了媳­妇­后,又冷冷地盯着文大­奶­­奶­,咬牙道,“我这媳­妇­虽蠢笨不堪,可到底心地不坏,哪比得上文­奶­­奶­的本事。日后还请文­奶­­奶­离我那笨媳­妇­远一些,没得带坏了她。”目光又看向认识的李四小姐,赵家­奶­­奶­,这二人都是周夫人的亲戚晚辈,怒道:“你们两个­棒­槌,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回去好生面壁思过去。”

李四小姐和赵­奶­­奶­这时候也明白自己上了文大­奶­­奶­的血当,这时候悔得肠子都青了,顶着火辣辣的脸,也不敢看任何人,匆匆捂脸离去。

周夫人也是个厉害的主儿,一番喝斥后,又赶紧来向方大夫人和徐璐陪罪。

“小辈们蠢笨,没脑子,让少夫人受委屈了,还望少夫人原谅。今儿是方侯爷的寿辰,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改日再带几个蠢货登门向少夫人陪罪。”

尽管不认识这­妇­人,但徐璐还是很佩服这人能屈能伸的本领,温文笑道:“夫人言重了,些许小事,我并未放心上。夫人快快回坐位,咱们先吃饭。”

“对对,先吃饭先吃饭,呵呵。”

这时候,与文­奶­­奶­同一桌的女客,被周夫人喝斥走了三位,另两位也坐不住了,不过她们到底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一个见机不对,对文大­奶­­奶­怒道:“文徐氏,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我总算看清你了。从今往后,咱们绝交。”

另一个正愁找不着退路,见状,也有学样地愤怒起身,一脸的痛心疾首,“怪不得你要拉我同坐一桌,又总是说凌少夫人的坏话,敢情是拉我们充当你的打手。文徐氏,咱们梁子结定了。”然后也怒气腾腾地走了。

桌上只剩文­奶­­奶­和徐六小姐,徐六小姐与文­奶­­奶­是姐妹,自然不忍心丢下姐妹,但刚才的事儿已够丢脸,这时候早已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众叛亲离的文大­奶­­奶­这会子才是真正的上不沾天下不占地,武夫人却在这时候继续补上一刀,只见她悠悠地对旁边­妇­人感叹地道:“这孩子以前我瞧着,明明还好好的,也没那般刻薄呀,怎么嫁到文家后,就刻薄成这样了?”

与她同坐的­妇­人,是永庆伯府夫人,闻言有些尴尬地道,“这个,大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罢了。”

另外一位­妇­人赶紧接过口道:“大概是吧,我也没想到,这孩子怎的就成这样了。”

不用看文­奶­­奶­的脸­色­,便知这时候的她,绝对是难堪无法下台的地步,再被武氏当场补刀,更是羞愤欲绝。

这时候,徐梦雅上前,一脸的斥责不赞同,“四妹,刚才魔怔了不成,四妹夫和凌少夫人是否有婚约与你何相关?反正凌少夫人也攀了高枝,你又何必替四妹夫打抱不平。”然后又对徐六小姐道:“六妹妹,四妹妹这样,你也不劝劝。真是的。”

徐六有苦难言,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讷讷地道:“二姐姐说得是,是我,是我不好……”

文大­奶­­奶­一脸呆滞,显然还没有被刚才人人不屑的目光下回过神来。而叶少夫人已关心地拉了她的手,安慰道:“行了行了,你也该庆幸人家攀了高枝,不然你还没法子找到四妹夫那样的如意郎君呢。好了,别气了,看你脸­色­不大好,随我回去吧。”

不愧为赫赫威名的叶徐氏,这描补的本领就是高竿,区区几句话,不但扭转乾坤,还替文­奶­­奶­圆了面子,只把她对徐璐的怒火化为对丈夫的不平,果然够厉害的。

徐璐这时候也才知道,文­奶­­奶­为何敢明着给她难堪,她对何大夫人笑道:“刚开始我还纳闷呢,我又没招谁惹谁,怎的就有疯狗来咬我。敢情是受了某人的挑唆,难怪,难怪。”

何大夫人微微一笑,“你明白就好。”

文大­奶­­奶­忽然咬牙切齿地叫了声:“你!”她目光发赤地瞪着自己的嫡姐,“你这个……”

徐梦雅却说,“四妹,看你脸­色­好难看,大概是魔怔了,你们赶紧过来,赶紧的,把四妹妹带出去找大夫瞧瞧。”话还没说完,已有几个身穿绯红­色­长衫外罩白底青缎比甲的丫头围住,“四姨­奶­­奶­,让奴婢带您下去歇着吧。”

“放开我,文徐……啊……”不知怎么的,文大­奶­­奶­身子忽然软了下去,几个丫头赶紧把她扶了起来,徐梦雅赶紧说:“唉呀,不好,­奶­­奶­晕过去了,快快,把四妹妹抬出去请大夫。”然后又对客人们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四妹妹大概有些不好,我可不放心,我先送四妹妹回去。诸位,失陪了。”

徐璐侧头对方大夫人道:“看来,有人被当了枪使。”

方大夫人也淡淡一笑:“若非有心魔作祟,人家也没法子拿她当枪使呀。”

徐璐若有所悟,点点头,展颜笑道:“那倒也是。”

方大夫人道:“吃饭吧,没必要为着不相­干­的人饿肚子。”

有方大夫人的力挺,武夫人的维护,及徐璐强悍光棍的作风,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果真无人再敢给徐璐难堪,反而还有不少人来找徐璐说话,问些泉州风俗文化,皮肤保养之法,头上戴的首饰是哪儿打造的,衣服是哪家做的,胭脂是哪家买的。

虽然这些人里头也带着别的目的接近徐璐,但徐璐说话轻声细语,人又温和,又有点点墨水在肚子里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五分马屁拍下去,三分真诚,两分幽默,很快就获得不少好感。在临走之际,还收获了不少邀请。

“诗会?我肚子里的墨水有限,还是不要去献丑了。”对于某位侯府千金的邀请,徐璐抱歉地拒绝了。她本来就学识有限,再则,凌峰曾告诫过自己,那些诗会品画会什么的,都是贵族里的闺阁小姐们玩的,她一介已婚­妇­人,还是不要去凑那个热闹了。

尽管贵族千金并非人人都是才女,但谁又能像徐璐这般,敢直截了当地说自己学识有限?徐璐的自曝其短,不会让人心生歧视,反而觉得这人很有自知之明。

“赏花?唉,我是个粗人,只会欣赏,却是没半分养花本事的。让我纯碎的欣赏也成,但千万别逼我当场出丑就成。”

杨家二­奶­­奶­赶紧说,“不会的不会,只有妹妹能来,我就高兴了。”她乐呵呵地道,“咱们杨家与凌家也是数代的老交情了。妹妹才进得京来,更要多加走动才是。”

庆昌侯府杨家,虽说庆昌侯已御了五军都督府的差事,其弟杨启泰也不再任十二团营指挥使,但杨家子弟依然活跃于军中,杨家在军中依然是参天大树,不可撼动。能得到杨家这种钟鸣鼎食之家认可,也算是进入贵族圈子里的第一步吧。

“既然姐姐不嫌弃,那到时候我就去了。”

徐璐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接下来,又有人向徐璐邀情参加各类品茗宴,斗茶会,某家­奶­­奶­的生日宴什么的,徐璐苦着脸,“夫人的生日宴,我肯定去,反正我最擅长的就是吃吃喝喝。至于斗茶会什么的,还是不要去了。因为我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好茶呀。”就算有,也没必要参与呀。她初到京城,如果场场席宴都参加,未免又太赶着了。偶尔参加一两回就成。

邀请被接受的自然高兴,但被拒绝了的自然要问其原由。

徐璐一张脸皱成苦瓜状,“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水平有限,对我来说,茶水只要好喝就成,实在分不出好歹来。还是不要卖丑了。”

有个­性­子较冲动的年轻­奶­­奶­就脱口而出,“不会作诗,又不会赏花,也不会品茗,就会吃吃喝喝,怪不得长那么胖。”

有些心地善良的赶紧截口道:“凌少­奶­­奶­哪里胖了?我觉得刚刚够好嘛。”

那位­奶­­奶­生得纤细而高挑,生平最看不惯为了口腹之欲而吃得圆滚滚的身子的人,尽管知道刚才的话有些伤人,但尊贵的出身养成的高傲­性­子使得她拉不下脸道歉,就说:“少夫人也别怪我说话不中听,女人太胖了可不好看,男人也未必会喜欢。”

别的男人的喜好为何徐璐并不清楚,但凌峰就爱她的胖呀。但这话可能随便说出来,她也看出来这人也就是刀子嘴,也不生气,笑嘻嘻地道:“这位­奶­­奶­说得是,女人胖了真不好看。可我觉得吧,人生苦短呀。我实在不愿为了身材就委屈自己。那样真对不住在这世上走一糟了。当然,这也是我这种吃货的强辞夺理,这位姐姐不要见笑。”

众人觉得满有趣的,也善意地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说:“少夫人说得也满有道理的呢。难怪刚才吃得那么欢,敢情是不想委屈自己呢。”

众人又笑了起来,徐璐却是理直气壮:“那是当然,万一没吃饱肚子饿了,再碰上找茬的,都没力气应付,那该有多惨。”

众人又笑了起来,不由想到叶少夫人文大­奶­­奶­与徐璐的冲突,再联想徐璐曾与文继轩的婚约,抛开别的不谈,单说徐璐一个被退过婚的人,居然正大光明地出现在这种场合,还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光这份镇定功夫,就佩服到不行。

那位瘦削而高挑的­妇­人出自极重规矩的人家,仍韩国公府的嫡女,非常想不明白,以徐璐这般外来人的身份,又有那样不堪的过往,怎么还有如此的轻松随意。观察了徐璐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少夫人,说句冒昧的话,那个,你与文继轩……少夫人千万别误会,我并无恶意的。只是觉得,少夫人这般品­性­,还让姓文的退了婚,虽说少夫人是无辜的,可世人对女子多有桎梏……依你这般,还能做到心态平和,真让我钦佩。今日之事,那文­奶­­奶­确实不厚道,但多少对少夫人的名声有碍,我是真心佩服少夫人的,可有些人却是容不得女子有半分瑕疵,这些人总爱拿苛刻的道德来指责这个指责那个的,少夫人就真的不放在心上么?”

众人虽然觉得这位少­妇­说话露骨了些,但也说中了她们的心声,纷纷目不转睛地看着徐璐。

徐璐抿了抿­唇­,歪着头想了想,说:“影响肯定是有的。但我自认问心无愧,那些关心我的,真心喜欢我的,一样会站在我这边。而那些喜欢吹毛求疵的人,只要与我不相­干­,我又何必为她们的意见而活?没得自找麻烦。”

众人点头,但又摇头,其中一位­妇­人担忧地说,“少夫人倒是看得开,令我佩服。可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又有多少人真正能够做到毫在不意呢?”

众人也跟着点头。

徐璐环视了大家一眼,笑着说:“大家应该是诚心替我着想的,那我也要以诚相待才是。诚然,女子被人婚约,本来就是不彩的,如今还传得世人皆知。按理,我就该羞愧避世。可我才不要这样呢,他们故意揭我的老底,还不是想羞辱于我,让我难堪。哼,我偏不如她们的愿,反而还要吃好睡好过好,气死他们。”

众人被她的话逗笑了,又觉得她这话在理,也无比佩服她。

“少夫人这话说得没错,所以少夫人千万别中了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的圈套。那种人,总爱当众揭人家的老底,相信因果循环,总有一天,也会被别人揭老底。”

徐璐轻轻一笑,“正是此理。”

这一趟方府之行,也并非没有收获的。首先,徐璐结交了几个比较谈得来的­奶­­奶­小姐,这些人身份可还不一般呢。其次,徐璐得到了大多数与凌家交好的夫人太太们的喜欢。再则,踩着叶徐氏文徐氏姐妹的肩膀,徐璐也树立起了强悍不好惹的形像。相信日后就算还有人看她不顺眼,但也不敢随意来惹她了。

当然,伴随着好事,也有着不容忽视的互面评价,那就是曾被人退过婚约的不光彩的事儿,让人传得到处皆是,不止徐璐受到了白眼拮难,连一向吃得开的武夫人也受了好些讥笑。

徐璐乖乖地坐在马车里,低着头,不敢看武夫人。

武夫人斜靠在厚实的枕头上,神­色­冷淡,半天都不说话,使得徐璐心头忐忑起来。

“你可知道,今日里为了你,我可是与好些人翻了脸。”武夫人淡淡地说,“这些人与凌家并不见得真正交好,但也不容忽视。”

徐璐明白这话里的意思,真正与凌家交好的人家,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事儿,但那些泛泛之交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本来就处于敌对的关系,只是大家维持着表面上的来往罢了。看着对手有了缝隙可钻,自然要大肆踩榻才成。

徐璐低垂着头,讷讷地道:“让夫人丢脸了……”她真的找不着话来说。尽管她觉得错不在自己。可今自己确实冲动了,如果不与叶徐氏当场撕破脸,说不定她与文家的事儿还不会这么快就摆到台面上来。

武夫人抿了抿­唇­,看她一眼,“唉,罢了,回去再说吧。”

尽管武夫人没有疾言厉­色­地痛骂指责自己,但徐璐更加忐忑了。

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似乎连凌家的仆­妇­看自己的目光也有些不一样了呢。徐璐越发难过,跟着武夫人,如上断头台般,一道进了寿安堂。

------题外话------

大家清明节快乐。

光棍,民间称地痞无赖一类人物为“光棍”,在元代就已流行。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类似涵义。

第11章 凌峰出手

……

凌家的正堂里,二房的钱氏和三个媳­妇­也来了,武夫人面­色­一沉,“这么晚了,弟妹来做什么?”

钱氏扬起夸张的笑容,假假地笑道:“大嫂,我听说咱们家因某些人的缘故,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了,心里气愤的紧,所以赶紧过来安慰大嫂。怕大嫂被气出个好歹来,所以赶紧过来看看。”

武夫人声音冷淡:“是呀,今儿的打击真够大了。所以我决定,你那间庄子,我不要了。”

二房这些年来,接连娶了三个媳­妇­,嫁女,开枝散叶,给儿子打点,花的钱可海了去,这近年来已靠变卖渡日。前不久钱氏还跑来找武夫人,要卖个庄子给她,武夫人原本也答应了的,但现在看钱氏这副嘴脸,又气不打一处来。

但钱氏却毫不在意地道:“那庄子大嫂不要也成,反正我已找到新的下家了。”她又讥笑地看了徐璐一眼,又说:“大嫂,峰儿媳­妇­的事,我也听说了,唉呀呀,这可了不得呀。咱们凌家是何等人家,峰儿堂堂侯府世子,又年轻有为,什么样的名门闺秀寻不着?怎能让外人那般侮蔑的。我一听说这事儿,可就气愤得不得了。那些人也太过份了,居然胡乱造谣,恶意中伤峰儿媳­妇­,实在太不像话了。”然后看着徐璐,皮笑­肉­不笑地道,“咱们峰儿媳­妇­,有相貌有相貌,有身份有身份,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真正的一家女百家求,峰儿能够娶到,也是几世修来的福份。那姓文的什么东西,这么好的媳­妇­不要,可是他家的损失。所以大嫂千万别生气,犯不着与那种人家置气,没得气坏自己。”

徐璐很是生气,知道这钱氏是故意来踩她了,可她又实在反驳不得,只好冷着脸立在一旁。

武夫人冷淡地道:“既然弟妹这般关心我,­干­脆让峰儿把侄女和侄女婿叫回来,安慰安慰我吧。”

武夫人嘴里的侄女,便是钱氏的亲闺女凌茵,嫁给了天津卫的平阳侯府长房嫡次子钟猛涛。

钱氏幸灾乐祸的笑容立马僵在脸上,女儿嫁入钟家,之所以能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主要是长房给力,凌峰走了不少关系,才给女婿在地方卫报找了份不俗的差事。若是把长房得罪狠了,万一凌峰一怒之下,让人搅黄了女婿的差事,女儿在钟家岂不暗无天日?

钱氏艰难地收回脸上的得意讽笑,“那个,大嫂,茵儿可是叫你一声大伯娘呀。她好歹也是出自凌家,您为了一个有污点的外人,迁怒自己的侄女,未免说不过去呀。”

一个悠然的声音响来,“娘的意思是,她老人家想念茵妹妹和妹夫了,所以特地让茵妹妹夫­妇­回娘家陪陪她老人家呀,可没别的意思呢。”

熟悉的声音使得徐璐陡然回头,看着从大步进来的凌峰,蓦地眼圈就红了。

“爷……”她快步上前去,未语泪先流。愧疚,自责,委屈,愤怒,全化为无声的泪水。

凌峰轻揽着她的肩膀,“哭什么,被人欺负了,光哭是没用的。”他扶着徐璐坐到一旁的花梨木的椅子上,抬头对武夫人道:“娘,二婶子这般关心您,我这做侄子的更要有所表现才是。妹夫在地方卫所也呆得够久了,我瞧着,是不是该挪挪地儿了。还有,凯兄弟为人踏实诚恳,脚踏实地,我想,是该加加担子了。”

知子莫若母,对于凌峰整人的手段,武夫人再是清楚不过了,于是颔首道:“如今这个家都是由你来撑,你说什么做就什么做吧。”

凌峰击掌笑道:“那好,我现在就去书房,连夜安排去。小璐,你出去了一整天,也累了吧,去歇着吧。二婶子,失陪了。”

等凌峰扶着徐璐走到门口时,身后才传来钱氏吃吃的质问,“峰儿,给你妹夫挪地儿,挪什么地儿?还有,给凯儿加担子是什么意思?”

凌峰停下脚步,回头好心地解答,“二婶子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加担子嘛,不就是升官的意思么?不过话又说回来,凯兄弟能有今日的成就,也离不开您这个嫡母的功劳罢。”

“什么,给他升官?那,那我家的岷儿呢?哎……峰儿……”钱氏脸­色­大变,气急败坏,可惜凌峰早已走远,只好转头向武夫人求助,“大嫂,凯儿只是个庶出的,他上头还有个嫡兄呀,嫡兄的差事都还没着落,他这个做弟弟的怎可越过嫡兄去?不成不成,好歹也要让峰儿拉扯岷儿一把吧?

武夫人淡淡地道:“我乏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弟妹请自便吧。”

……

“自己老底都被人揭了,你还跟没事人似的,倒也稳得起。”私下里,凌峰瞅着徐璐,如是感慨。

徐璐双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踱着方步,悠然道:“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薄似纸应有不屈之心。”

凌峰击掌,“有志气。”

徐璐昂着下巴,“凡大器者,其量必大,当能容常人所不容,忍常人所难忍;当宠辱不惊于­色­,得失不现于形;当热烈如骄阳炙心,宁静似清月婉人;当若海不拒涓流,集腋成裘铸狂澜;当像树扎根泥土,兼收并蓄可冲天。”

凌峰也学着她的模样,背负着双手,悠悠吟唱,“听夫人所言,胜读十年书。正所谓口中有德,目中有人。今日之事,我若计较,便无容人之量。夫妻本是一体,妻辱夫之责,否也?夫妻一体,自当共荣辱,同生死,是也?”

这男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她那么些小心思全让他看得透彻。

她原本要说,当初娶我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与文家的破事了,还要来娶我,那就证明你已接受了这样的我,如今被人揭穿来,你就给我脸­色­,岂是大丈夫所为。不过她话还未出口,只引经据典,略作敲打,他便举一反三,把自己未出口的意思全道了出来,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

徐璐老脸一红,低下头来,扭扭捏捏地道,“都要怪我,不该与那叶徐氏当场撕破脸的。”

谁会想到,那叶徐氏居然知道她与文家的破事儿,更让人无语的是,叶徐氏的庶妹,偏偏就嫁给了文继轩。那叶徐氏从她这儿吃了挂落,肯定要抖出她被文家退婚的事儿来掰回一城的。是她疏忽大意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那些客人看自己奇怪的眼神,以及一些年轻夫人小姐故意落她颜面,聪明如她,立时明白过来。她最为不堪的过往,已让那叶徐氏宣扬得人尽皆知了。

虽然她的反击也算凌厉,可到底要受些名声上的拖累,自己倒无所谓,反正不会少块­肉­,可凌家乃堂堂侯府之尊,这些钟鸣鼎食之家,一向把面子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出了这样的事,她已作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凌峰揪了她的脸颊,“你个没用的,那种场合,你就算是退让,人家还会认为你软弱可欺呢。你在方家的表现我也知道了,­干­得好。不过也有不足之处,仍是稍嫌弱了。”

徐璐先是吃惊,再然是瞪大眼,“我弱?”身为贵­妇­人,自然有着贵­妇­人的标准,那就是无论再如何的生气,面上肯定要端着的。她反其道行之,估计已被说成毫无涵养的乡下村­妇­了。

凌峰挑眉道:“你虽然反击得好,但细节方面,还没有掌握好。”

见他似乎并不怎么生自己的气,徐璐稍放下心思,不耻下问,“请爷赐教。”

“首先,文徐氏找你麻烦,你不该被动应战。”

徐璐撇­唇­,“你的意思是,我还得主动出击?”

“那是,看到她来者不善,你就该先下手为强。要知道,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反过来说,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等你主动出击,把她打得落花流水,使之畏你如虎,把她打痛了,她就不敢再来惹你了。”

徐璐哼了哼:“说得倒是轻松,但真正付诸行践,哪那么容易嘛。”先不别说的,她要如何进攻呀?总不能抡起拳头,当场赏那文徐氏两巴掌吧?

“你笨呀。昨儿个,我不是与你说过嘛,当年她处处针对姐姐,太子妃当着众多外命­妇­的面,揭穿她背后­阴­人的本事,让她当场没脸,回去后被叶恒禁足了整整一年。你为何不拿这个攻击她?保证让她无地自容,败走麦城。”

徐璐正义凛然道:“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揭人伤疤,”

凌峰嗤笑,“好吧,高尚的凌少夫人,那就让人家来揭你的伤疤吧。”

徐璐垮下脸,埋怨道:“人家都这么惨了,你还落井下石。”

凌峰摇了摇头,“你与文家的婚约,就算今日不被曝光,迟早也会被人揭发。我觉得,早些揭开来,反而是美事一件。至少,不必再费尽心思想着如何去捂着掖着了。”

徐璐双眼一亮,咬了咬­唇­,咕哝道:“你能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可就是怕别人不这样想呀。”但她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嘴上可是不敢说出来的,又忍不住问道:“那文徐氏实在是……唉,也都怪我,如果没有文家那破事,何至于让她占尽上风。”

“她占上风?我看未必。”凌峰淡道,“等着瞧吧,不出三日,文家必会带着文徐氏登门谢罪。”

徐璐呆了呆,“这,可能吗?”

“怎么没可能?”凌峰冷笑一声,“叶徐氏也就算了,算她运气好,有个叶恒替她撑着,想收拾她虽容易,却也得顾忌方方面面。但那文徐氏可就不一样了,收拾她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所以我保证,不出三日,文家必定押着文徐氏上门陪罪。”

徐璐面­色­一喜,“爷又暗地里做了什么动作?”

凌峰嗤笑,不屑地道:“对付文家,何必让我自己动手?只要一句话的事,自有人替我收拾姓文的。”

凌峰的表情实在是嚣张至极,标准的侠义里头的反面人物,但徐璐却看得非常顺眼。她飞快地来到凌峰身后,乖巧讨好地道,“我给爷捏捏背。”

凌峰理所当然地任由徐璐给自己捶背,还特别享受地微微瞌眼,“轻了,再重些。”

等十指手指头酸到不行后,徐璐这才弱弱地问第二个问题,“那个,今天这事儿,就这样算了?”

凌峰微微睁眼,半晌后才吐出一句话:“当然不会那么轻易罢休。”

“爷还有更好的主意?”徐璐满脸的郁抑和不甘,“眼下,估计整座京城都知道我以前的事了。”她耸耸肩,又继续道:“我倒是没什么的,横竖蚤子多了不怕痒。倒是爷,估计要被嘲笑了罢。”

虽然被曝出以前不光彩的老底,但她并没多少担忧的。武夫人就算恼她,但也不会恼她太久。毕竟,凌峰身份特殊,要是没了她,嗯哼,不是她得瑟,估计凌峰想再找个像她这样能够接受这样的他的妻子,绝对难于上青天。

凌峰横她一眼,笑骂:“没良心的丫头,我替你筹谋,替你撑腰,替你出气,你倒是好,居然还想着看我的笑话。哼,爷的笑话岂是那么好看的?”

徐璐赶紧讨好地道:“就知道爷的笑话不是人人都敢看的。爷快与我说,接下来要如何描补?”

“等文家亲自登门道歉后,外头的风向自然会变。你急什么?”

“可是,万一人家说咱们家以势压人,那又该怎么办?”

凌峰嗤笑,“傻瓜。凌家堂堂侯爵贵位,就是霸道些又何妨?外人反而不会说什么了。”尊贵的身份,就要配上同等的骄矜,一味的摆出低姿态,反而让人轻瞧。适当强硬霸道些,反而令人畏惧,不敢逆其锋茫。

徐璐想了想,也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是她太想当然了,觉得月满则亏,不管身处何等高位,仍得谦虚谨慎。殊不知,这世上就有种人叫欺软怕硬。

“到时候文家来向我陪罪,我该怎么做呢?”

“让他们在大门口候上两个时辰便让他们回去罢。”

“人家肯吗?”

凌峰冷笑一声,“文家昔日在泉州曾养了几个清客,其中有个叫华乃杰的,今儿个,那姓华的在吃花酒的时候,为了个窑姐儿与人发生冲突,运气不好,又不小心打了因公在身的李骏,被李骏以破坏阻挡朝廷公务为由抓了起来。李骏与我一向交好,华乃杰被徐骏抓去了后,我又特地高调得让人通知了文家。文家做过的所有­鸡­皮盗灶的事儿,华乃杰全程参与其中。若姓文的不向我服软也成,那就以华乃杰为饵,让文家全丢官罢职吧。”

已来不然惊呆,徐璐赶紧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呀?”

“就是今天,下午,你被人曝出被文家退婚之后。”凌峰毫不介意让自己的妻子知道,他就是个护短的。

徐璐乍舌不已,果然,这才是凌峰的手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对是致命的,算不得雷霆一击,却也是捏中了对手的七寸之处。

“这算不算是围魏救赵?”她前脚被叶徐氏姐妹欺负,凌峰后脚就把华家的左右手华乃杰给抓了。时间惊人的巧合,切入点也是非常的巧妙。文家纵然知道这是凌峰反击的手段,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凌峰想了想,“不算。只是替你出口气而已。”

这种出气法,也只有凌峰才­干­得出来。

第13章 凌峰反击

可以想像,到时候文家亲自登门道歉,一切过失不揽也得揽在自己身上。这样一来,被毁婚的她,反而是受害者角­色­。外人就算还有微辞,也是无关痛痒了。最重要的,这一回狠狠打击了文徐氏的嚣张气焰,相信她在文家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她吃不着好果子,对怂恿她与自己交恶的嫡姐叶徐氏自然是恨之入骨。一石三鸟,果然是好算计。

“这些全是爷事先算计好的?”

凌峰淡淡一笑,“你也别把我想得那么厉害。当时只是单纯的想给文家致命痛击,恰巧华乃杰就入了我的眼。于是就让底下人扮作嫖客,故意激怒他,华乃杰喝了酒,又是清高迂腐的文人,那个窑姐儿也并不是非他之可,也就顺着怂恿了两句。紧接着,公务在身的李骏再出马,官字两张口,还不是李骏说了算?”

也就是说,给自己出气,凌峰是临时起意,而华乃杰只是倒霉地充当了诱饵,但不管如何,若无算无遗策的本领,对时局­精­微的掌控,以及人心的细微揣摩,也不可能如此成功的。

“那个,李骏又是什么身份?”

凌峰又再度笑了起来,修长十指轻敲着桌面,笑道:“对了,日后你可不能再自称小门小户了。你好歹也是平阳郡主的后人,只要亮出现任护国侯表妹的身份,那叶徐氏保证要退一­射­之地。”

“护国侯表妹?”徐璐呆了呆,她只知道自己的祖母是出自京城的珲王府,还是嫡女身份,可惜珲王府早早就败落了的。祖母堂堂郡主身份,这才不得不远嫁泉州,嫁给乡下士绅的祖父,隐姓埋名过完了一生。珲王府早在三十年前就已不存在,或许还有后人,估计也只是旁支偏系,沦落为平民了。

凌峰笑了笑说:“珲王府确实在三十多年前因在夺嫡之争中站错队伍,直接被毁券夺爵,沦为平民。其中包括你祖母的两位兄长。你祖母也就是平阳郡主,这才不得不远嫁外地,避其锋头。不过风水沦流转,五年前,今上还是太子的时候,遭人暗算,差点丧命,亏得大内侍卫统领徐骏舍命搭救,虽然斩杀所有刺客,自己也成了血人一个。所幸命大,在太医院众多御医努力下,居然活了回来。不过他的身份,也让人揭穿了。

”珲王后裔?“

凌峰点点头,”他脖颈上的一块只有纯正天家血统才会有的刻龙凤玉佩曝露了他的身份,太宗皇帝诸子,人手一枚这样的玉佩,这世上只有八枚,所以很好辩认。一番抽丝剥茧,这才证实了这徐骏,便是当年已贬为庶人的珲王世子的后代。因沦落平民,珲王世子受不得打击,抑郁劳苦而终,只留下其夫人容氏及腹中之子。容氏倒也坚强,居然扶养大了儿子,只是儿子刚及弱冠,便因病而故,只留下才刚满月的小孙子。­操­劳多年的容氏,早年丧夫,中年又丧子,更是无力抚养幼孙,正是山穷水尽之时,你祖母应该出了些力吧。“

”我祖母?祖母出了什么力?“徐璐心中已有了猜测,她犹记得容嬷嬷曾经对她说过,当年珲王府虽败落,但在站错队伍后,便立时隐匿了不少家私。以前的祖母,应该是很富有的。但后来祖母过世后,在清算她的棺材本时,却只是普通乡绅的财产。

为此,田氏还曾怀疑过她,以为祖母偷偷把财产转移给了徐璐,那阵子徐璐可没少遭罪呢。

”你祖母,应该是抱着那孩子,偷偷找了令国公府老太君,倾其毕生积蓄,请其代为抚养,并给了个正大光明重新进入权贵圈的身份。在珲王府还未败落之前,你祖母与令国公府老太君还算交好。加上你祖母康慨给出了毕生积蓄,徐老太君不至于再拒绝。然后,这孩子便以徐家三房嫡子的身份生存了下来。“

”三房嫡子?“徐璐呆了呆,”也就是说,这徐骏,名义上还是文徐氏的兄长?“

凌峰点头,”是。此前,这徐骏确是徐家三房嫡三子的身份扬名京城。自从徐骏娶妻后,妻贤夫祸少,徐骏一路高歌猛进,年纪轻轻便成为大内侍卫统领,天子近臣,直入中枢,位高权重,小日子过得那叫红火,却引发了徐三夫人的忌惮。暗地里给徐骏的妻子连氏穿了不少小鞋。甚至后来还曝出了徐三夫人为了治死怀孕的连氏,连下毒的伎俩都弄出来了。徐骏忍无可忍之下,这才净身脱离徐家。“

徐璐双眼发亮,”让我猜猜,徐骏净身脱离徐家,身无恒产的情况下……“

”错,徐骏虽是武将,却极懂营生,生财有道,就算他不要徐家任何家产,凭他在外头结交的达官贵人,足可以甩出徐家一­射­之地。“

徐璐迫不及等地道:”徐骏脱离徐家后,就救了当时还是太子的今上?然后他的真实身份也被揭穿,最后,英明神武,心地仁善的太子殿下,就越发重视徐骏。等今上登基做了皇帝,因珲王府早已被先帝爷贬为庶民,所以只好赐徐骏府邸,还赐侯爵之位,对不对?“

凌峰讶异地看她一眼,点头,”你只猜对了一半。“

”一半?“

”嗯。今上虽然念旧情,但侯爵之位也不是说许就许的。“

”那倒也是呢。那,徐骏是不是后来又立了大功,圣上这才……“

”错。“

徐璐跺脚,”爷既然知道,那就赶紧与我讲嘛,再吊我胃口,看我还理你。“

凌峰笑道:”你个没良心的,我回来也有大半天了,又说了这么半日的话,连口润喉的水都没有。好歹也要让我先喝水茶嘛……这才乖。“话才刚说完,徐璐已手脚伶俐地捧上一杯热茶。

凌峰接过,满意地喝了口,这才继续道:”徐骏带着妻子连氏另外单独开府别居。那时候,大家也知道,徐骏并非徐三夫人亲生。当时外头的人一直以为徐骏并非徐家嫡出,而只是庶出身份,如今又被赶出徐家,便有了轻怠之心。所幸圣上依然重用他,这才让徐骏转危为安。但好景不长,连氏才刚诞下孩子,外头又传闻,徐骏并非徐家骨­肉­。原来,徐老太君早已去世,以前曾侍奉过徐老太君的下人,忽然又抖出徐骏并非徐家亲骨­肉­一事实。正憋着口气的徐三夫人便以徐家抚养徐骏成人这一事实,要徐骏偿还徐家。这事儿当时闹得可大了,后来连圣上都惊动了。太子很是反感徐家人,便拉了偏架,则令徐骏割袍断义,并不再用徐家的姓氏,而是赐其李姓。因太子拉偏架,徐三夫人尽管不服,也不敢多说什么。徐骏改名为李骏后不久,好巧不巧,永义伯爷在皇庄里教习元泰郡王骑­射­,忽然不知打哪冒出一匹疯马,眼看小郡王就要命丧铁骑之下,永义伯爷当机立断,以血­肉­之躯,力撼疯马,小郡王虽救下,但永义伯却当场被疯马踩踏辞世。这事儿还没完,小郡王平安后,又被毒蛇咬伤,随后奔来的永义伯之子,当时任小郡王护卫的王辰灏不顾一切给小郡王吸毒。小郡王后来得救,他却毒发身亡。原来,王辰灏在危急之下,磕破了口腔,这才被毒液反噬,当场送命。“说到这里,凌峰语气沉重,”小郡王是太子长子,身份是何等的贵重,皇庄里守卫森严,侍卫如云,却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疯马,毒蛇接踵而至,显然是心怀恶毒之心恃机崦动。虽说圣上后来怒夷幕后凶手以及帮凶三族,但永义伯父子救驾而亡,对王家来说,却是件毁灭的打击。“

徐璐双眸呈呆愣状,虽然听得认真,但心里依然觉得,明明还在说徐骏的事儿呢,怎么又转到王家去了?不过她也明白,这王家,说不定与李骏有关,于是继续聆听。

”王家数代单传,在这第四代,也就王辰灏一根独苗。王夫人痛失丈夫爱子,痛不欲生。虽说圣上因念及王家父子救小郡王有功,从伯府升为不世侯爵,并允许王夫人从王家偏支旁系里过继子嗣以承侯爵之位。但侯爷之尊何等的尊贵?至此,王夫人便没再过上一天安宁的日子。那些五服之内的亲戚,膝下但凡有十岁以下小儿,全浩浩荡荡闯进王家。徐骏夫人连氏与王夫人有些亲戚关系,便时常入府安慰,并帮着斥退那群如狼似虎的王家人。侯爵之尊是何等的诱人,王家人前赴后继,王夫人几度被烦得找到我家来避难。后来让我母亲天外飞来一句话,立时茅塞顿开。“说完,就故意停了下来,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徐璐。

徐璐正听得入迷,陡然停到此处,急得挖心掏肺,”夫人说了什么话?快说,快说。“

凌峰摇头叹息,只好道:”母亲说,过继孙子可不是什么好事儿,那些孩子有父有母的,你对他再好,人家还是会向着自己的亲爹亲娘。依我看,还不如过继个成年的嗣子。成年的男孩儿,只要品­性­过得去,就算仍然会向着自己的亲生爹娘,但基本的人论礼法还是要顾的。将来不愁他会对你不孝。“

徐璐深以为然地点头,小孩子年纪小,并没有善恶之分,他们有了一定的思维,也不容易看家了。把他送往陌生的侯府,指不定以为是王夫人要拆散自己与亲生父母呢,万一心头恨上了可就不妙了。已成年的嗣子尽管也看不家,可到底已有了明辩明非的能力,但凡有三分良心在,也知道要孝顺嗣母。

”王夫人觉得深以为然,果真在王家挑选成年男儿。可惜王家的孩子没一个成材的,不是生得歪瓜裂枣,便是心术不正,总之,王夫人没一个满意的。后来母亲又说,­干­嘛非得要在王家里找?为何不去连家找?“

徐璐赶紧说:”夫人糊涂了不成?王夫人再是侯夫人,可也是王家­妇­呀。为了王家的子嗣传承,本来就该在王家找嗣子嘛。哪能回娘家找的。“

要知道,大庆律法对过继异姓嗣子可是要求极为严格的,并非人人都能过继异姓嗣子的。

异姓过嗣能够通融合法的,只适用于战乱或灾难后,大量家庭面临绝嗣,同时又存在大量孤儿,会有大量异姓入嗣。这种情况,津法会做变更,将过继条件放宽。

但如今天下承平,王家有族人有子嗣,过继异姓为嗣子,那是绝对行不通的。

凌峰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道理规矩都是人定的。王夫人知道过继娘家嗣子会引发王家的反弹,于是先下手为强,进宫求见太子妃。太子妃虽然有心相帮,但也得考虑方方面面。随口问王夫人,瞧中连家哪个侄儿,说不定她可以让太子下均令,以堵王家之口。王夫人想了半天,忽然灰心丧气得说,连家统共五个孩儿,嫡子不用说,那是要支撑连家的顶梁柱。次子体弱多病,能活满弱冠之龄都是未知。三子年纪又还小,又是连夫人心头宝,若当真过继到王家,连夫人也不会同意的。另外就还有两个庶子,但一个不得王夫人眼缘,另一个又老实木纳,怕撑不起王家门楣。陪王夫人进宫的母亲,又天外飞来一句,连家男孩儿不成,女婿总成吧?连家不是有三个姑爷么?三位姑爷都不算差,尤其最小的姑爷无论是人品还是相貌,还是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孩子也有了,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王夫人忽然双眼一亮,脱口就说,着哇,就小五他们夫­妇­吧。“凌峰最后解释,”徐骏的夫人连氏在连家排行五,王夫人一向称她为小五。“

徐璐叹为观止,”异姓为嗣,这也成?“

”当然不成的。但这事还真成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徐璐很想说是太子和太子妃夫­妇­给当靠山,向王家宗族施压的结果,但后来仔细一想,异姓为嗣条件极为严苛,宗族礼法可是连皇帝都不能­干­涉的。

徐璐特别的好奇,异姓过继可不是说着玩的,没有恰当的条件,是绝不容许存在的呢。就是皇帝都不能强制­干­涉的。

徐璐想了想,”就是想不出来,所以还请爷示下。“

凌峰笑了笑说,”办法是太子妃想出来的。太子妃确实当得起机敏二字,在这种境况下,还真让她想了个绝妙的办法。

“什么办法?”

凌峰笑了笑,满脸的佩服赞赏,“太子妃这个主意,其实说出来,也很简单。就是以王元奎父子救小郡王有功,特赐姓为李,让王家改为李姓,这可是了不得的光荣。”

赐姓即皇帝赐给臣民姓氏,是帝王统治者用来维持和加强统治的手段之一。历数前朝,皇帝对异姓臣民赐以皇族姓氏,或者赐予他姓,用以褒奖功劳,勉励勤能,笼络人心,具有重要的拉笼内涵。太子赐王家皇家姓氏,对王家来说,也算是荣宠有加。

徐璐双眸一亮,击掌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赐王家为皇族姓氏,李骏本来就姓李,不就刚好适合了么?”

凌峰淡淡一笑,“是呀。虽说后来还是闹了不少风波,不过有凌家还有方家杨家还有太子妃暗寺里推波助澜,这事儿,还真的成了。”

徐璐捂­唇­,凌峰与那李骏交情莫逆,自然要助一臂之力。等李骏成了护国侯,当然要感激凌峰当初对他的鼎力相帮。凌峰不但多了份助益,还多了个强有力的外援,自然是美事一件了。

但这些都不是徐璐最关心的,她最关注的还是另一件事,“爷的意思是,这李骏,真的是我祖母的侄孙?”

“那还有假。”凌峰说,“李骏是珲王后代不假,你祖母又是珲王府的平阳郡主,自然就是你祖母的侄孙子,你的表哥了。”他看着徐璐,脸上不知是高兴还是得意,“先前连氏在徐家,可是吃足了徐三夫人母女的苦头。如今的连氏今非昔比,徐三夫人母女每次见到她都是绕着道走。若再让她们知道,你是李骏的嫡亲表妹,那应该会更加好玩。”

徐璐全身血液也沸腾起来,但嘴上却讷讷地道:“人家如今可是堂堂的侯爷,会,会认我这个从未谋过面的表妹么?”

凌峰轻笑一声,“当然会认。”

“爷这么有把握?”

凌峰挑高眉毛,很是不可一世,“首先,你的男人,我,与李骏那可是老交情了。其次,李骏能有今日,也离不开当年你祖母的安排筹谋。最后,多你一个表妹,对他来说,也不是坏事。更何况,平白多了个天仙可人的表妹,还可以在我面前占大舅哥的便宜,他才该偷着乐呢。”

徐璐也高兴起来,屁颠颠地找来镜子,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凌峰笑着抽去她手头的铜境,“别照了,再照还是那张­肉­饼脸。”

徐璐却没有生气,反而笑嘻嘻地道:“刚才你的话我可是听到了哦。”

凌峰没有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徐璐扬扬得意地捏着自己的脸,无比得意,“哼,原来我也是美若天仙呀。哼,你这家伙,平时候可从来不会我半句话,今日总算露馅了,嘿嘿。”

凌峰:“……”

第14章 文家赔罪

山穷水尽,柳暗花明……不对,应该是因祸得福,也不对,应该是喜从天降,也不对,前一刻还被人欺负,后一刻就傍上参天大树,这应该叫什么来着?徐璐抠着头皮苦笑,果然是书读少了,找不着最好的形容呀。

徐璐的兴奋表现为此刻的来回踱步,等就寝后,又翻来覆去在床上硌饼子。凌峰被烦得不胜其烦,只好抓着她做最原始的二人运动。

其实,进一步加强与李骏的关系,又还想到了对付叶恒的好法子后,凌峰也是满兴奋的就是了。

酣战了半宿后,凌峰也是累了,倒床便睡去,睡得正香,忽然徐璐陡然翻了个身,狠狠推了他,“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祖母就是平阳郡主的?”

徐璐犹自记得,祖母一直在乡下隐姓埋名过日子,这世上除了容嬷嬷,父亲徐成荣外,应该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但凌峰怎么就知道呢?她可是记得清楚,她一直没有对他说过祖母的身份呀。

被吵醒的凌峰很是不满,语气愠怒地道:“若非你是平阳郡主的孙女,说不定你早就去见阎王了。”

徐璐呆了呆,“什么意思?”

“自己想。”男人给了她三个字后,便翻了过身,背对着徐璐,似乎也不打算解释。

徐璐鼓着腮邦子,恶狠狠地道:“哼,神气什么嘛,大不了我明日问凌非去。”

凌峰依然没有动静,徐璐也泄气了,又摇着他的肩膀,哀求道:“好了啦,

别睡了,赶紧告诉我吧,不然今晚我肯定睡不着觉的。”

她一直都没有睡过觉好不好。

凌峰在心里恨恨地想着。

徐璐使出她的法宝,双手双脚全趴在凌峰身上,柔软的身子在他身上滚来滚去,双手还在他身上来回使坏,“不说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很想凶她一顿的,可想着上回的冷战,再到之后她那让人暴跳如雷却找不着理由发火的“贤惠”,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她昔日的小毛病给养回来,可不能功亏一篑,于是压着怒火,硬邦邦地道,“在娶你之前,我便知道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徐璐越发好奇了,“还有,你是如何得知我祖母就是平阳郡主的?”

凌峰不答话,徐璐尽管恨不得抽他两下,却没那个胆子,只好耐着­性­子,又问道:“说嘛说嘛,就别再吊人家胃口了。”

凌峰依然不响。

徐璐却自顾地说话,“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凌峰反问。

徐璐没有说话,反而翻了个身,佯装睡觉。

……

凌峰说的“文家三日内必来”还真的兑现了。只是让徐璐没有料到的是,文家第二日一大早就登门了。

“少夫人,文家老爷和夫人还携着文家大爷和­奶­­奶­一道在大门外候着,说要见侯爷夫人,以及少夫人,想当面给少夫人陪礼道歉。”

凌家内院副总管廖妈妈小心恭敬地立在徐璐面前,再也不敢把先前的不以为然表现在脸上了。

徐璐才给武夫人请安后,服侍了公婆用了早膳,自己则在偏厅里用饭,廖妈妈便来向自己禀告这一大好消息。

昨晚兴奋了一晚上,又与凌峰行人论大礼打发漫漫长夜,没能睡好的徐璐,想当然今天起床脸­色­并不是很好,所以少不得要敷上胭脂妆容,遮住憔悴的脸­色­。

徐璐忍下心中的高兴,慢条斯理地道:“你去告诉姓文的,就说我不想见他们。若诚心向我陪罪,就在凌家门外站上两个时辰吧。”

廖妈妈笑了起来,“少夫人高见。奴婢亲自去回他们。”

“有劳妈妈了。”徐璐看了廖妈妈一眼,这种替人跑腿传话的小事儿,压根不用堂堂内院副总管去办,但人家却亲自跑这一趟,显然是想卖徐璐一个好。

徐璐也顺水推舟,把廖妈妈列为可重用对象。

吃了早饭后,徐璐又来到前头陪武夫人说话儿,并端茶递水,尽媳­妇­义务。

武夫人笑着说:“这儿不用你服侍,你也去忙你的。你来刚回来,屋里头的事儿还千头万绪呢,先顾你们自己屋里的吧,不必顾我。”

大概也知道了文家登门陪罪的事,无论是徐璐还是凌家,也算是把面子圆了。是以武夫人脸­色­比刚才和缓了许多。

徐璐笑着说:“府里下人多的是,又井然有序,下人也都规矩,行事也伶俐。我只需动动嘴皮子便是了,倒没有非得亲自过问的事儿。我是清闲了,却让夫人受累了。所以我更要好生服侍夫人,尽点媳­妇­的孝心。”

武夫人淡淡一笑,“你有这个心便成。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要媳­妇­立规矩的婆婆,你有这心就很好了。”

你当然不会给媳­妇­立规矩,但刚才把我晾在寒风里足足半个时辰吃饭又吃去半个时辰又为哪般?

徐璐一迳陪笑。心里却在感叹,果然祖母说对了,再开明的婆母,也必不能当成亲娘就是了。

见武夫人消了气,徐璐就试探­性­地说,“这次回得京来,原先的管事们有些留在当地看管宅院,原想着,等回了京,再另外安排管事便是。我回来也有几日了,身边也没几个可使唤的人手。尤其是管丫头的妈妈。院子里没有人管着丫头们了,可不成体统,想求夫人派个老成得力的妈妈替我看两日院子。”

武夫人笑了起来:“罢了罢了,我可不­干­这种事,没得让人以为我往胡乱媳­妇­院子里塞人,我看你院子里大丫头都不错,知道规矩,倒也不必另派妈妈。”

徐璐松了口气,婆婆虽对她冷淡,却是个爽利人,自己送上门的机会,她都懒得塞人过来,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已经是极厚道的婆婆了。

“当初因忙着回京,所以爷的姨娘,洪氏和戚氏还留在泉州。媳­妇­原想等安顿妥当后再派人去接她们。耐何媳­妇­人手不够,实在腾不出人手,所以只好厚着脸皮,求夫人另外派人帮媳­妇­接人了。”

武夫人略有讶异,不过却说:“这事儿好办的很。写封书信过去,让那边的人准备船只,派几个护卫进京也就是了,虽说是御赐的,可到底只是妾,何必单独安排人手?没得高抬了她们。”

徐璐陪笑道:“夫人说得是。可到底是朝廷御赐的,规矩还是得做呢。不然传到圣上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武夫人说:“是你屋子里的人,你自己作主便是了。”

“是,多谢夫人提点。”徐璐松了口气,武夫人一没有塞人到自己屋子里,二没有­干­涉姨娘们的事,这可真是难得的好婆婆呢,不管出于何目的,与这样的婆母打起交道来,也还满轻省的。

与武夫人相处了几日,徐璐知道这武夫人是个很开明的婆母,尽管在自己面前还是保留了七分做婆母的威严,但没有像别的婆母那般,为了让媳­妇­听话,故意给媳­妇­下马威之类的。昨日的事,更是让她打从心里敬重这个婆母,于是她又试探­性­地道:“刚才我听廖妈妈说,那文家来了……”

武夫人打断她的话,“就依你所言,让他们在外头站上两个时辰。”

徐璐故作羞窘地道:“文家不地道,媳­妇­也只是一时气愤就随口说了两句。但真要这般,是不是不怎么妥当?”

武夫人淡道:“有何不妥的?我觉得你这么做再妥当不过了。当年与你毁婚,本来就是他们的不是,不赶紧认错赔礼还怂恿文徐氏这般侮蔑你,害得我们凌家都抬不起头来。也亏得他们已知道自己的错误,早早过来认错。否则,他日我必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果然,越是尊贵的人家,越是把面子看得比命还要重。

也亏得凌峰事后及时描补,捏住了文家的软肋,才让这事儿化危为安。徐璐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后怕起来,如果没有凌峰的描补,短时日内,婆母估计不会那么容易消气吧。

心头不是不委屈的,但这就是为人媳­妇­的无耐。徐璐暗暗叹了口气,进京才几天,就惹出这么大的风波,看来日后更要小心行事了。

……

京城十月的天气已较寒冷,至少徐璐早已穿上厚实的冬衣和袄子,每次外出,必是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但饶是如此,吹在脸上的寒风,依然如刀割。以徐璐为例,同样从泉州来的文家人,站在冰天雪地的凌家大门外,一站就是两个时辰,那该是怎般滋味。

听下人进来说,文成章夫­妇­早已冻得全身发抖,文继轩稍微好些,毕竟年纪轻,身体壮,抗得住。可文徐氏可就惨了,站在最边上的风口处,那滋味,可真不一般。心里恨死了徐璐,但更恨的却是嫡姐叶徐氏,在心里把她咒了千遍万遍。

“那文大­奶­­奶­,脸上还带着血印子,眼睛也红红的,大概是被打了吧,整个人萎靡不振。”夏荷也耐不住寂寞,顶着寒风,跑去大门口偷瞧了两眼。她目力极好,第一眼看的就是文徐氏,看那文徐氏这般凄惨滋味,她就舒服了。

徐璐坐在温暖的炕上,喝着厨房熬的汁汤,满足低叹,虽然外头冷,但屋子里炉子和热炕,倒也舒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就是坐在炕上久了,总会口­干­舌燥,几乎一整天都是汤水不离口。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脸也有些发­干­,并且脱皮的征兆,不由苦了脸,对夏荷道:“赶紧的,把那茯苓膏再给我拿来让我搽搽。”

“少夫人,京城气候­干­燥,您又一直坐在炕上,皮肤确实容易­干­燥。只要多喝梨汁水,勤搽润肤的芦荟,就不会有问题了。”

“可是我仍觉得脸好­干­,还有,­唇­也有好些脱皮了。”这使得至力追求美貌如花的徐璐每天照镜子都会有锥心的难受。

夏荷无耐,主子的皮肤­嫩­是­嫩­,但也小气,这才回来几天呀,皮肤就­干­成这样了,这也是她没能预料到的。

“那个,夫人那儿应该有润扶膏的,要不要奴婢去夫人那要些来。”

“这个……罢了,脸皮练厚些,还是我自己亲自去要吧。”正准备穿鞋子,凌峰便进来了,还给她带了个好消息来,

“赶紧换衣服,随我去李家。”

“哪个李家?”徐璐问。

“明知故问吧?”凌峰笑道,“除了护国侯李家,还能有哪个李家?”

“李骏真要认我?”

“那是自然,人家比我还积极呢。”凌峰神­色­愉悦,徐璐认了这么一个表哥,也算是赤­祼­­祼­地打了一向自诩为出身高贵的叶徐氏的脸了。

“给我梳个流云髻,唉,还是弄个偏堕髻吧。不要戴太繁重的头面,就弄这个绕链缠上便是。”徐璐一边指挥梳头的夏荷,一边对豆绿说,“赶紧的,把容嬷嬷送我的那个赤金铜锁拿出来。”容嬷嬷并不是徐家的奴才,实际上却是李骏的亲祖母,昔日珲王世子夫人。真要凭辈份,徐璐还得叫一声舅婆。可惜时运不济,夫家被贬,丈夫早逝,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也早早没了,只留下嗷嗷待哺的幼孙。最终还是在祖母的帮衬下,送入令国公府,给了另一正大光明挤身上流圈子的身份。容嬷嬷没了后顾之忧,为了感恩,这才甘愿随着祖母,以祖母陪嫁奴才的身份,跟随祖母身边。这么些来,她也看出来了,祖母对容嬷嬷格外的客气,压根没有拿她当奴才的,但容嬷嬷却从来不越矩,一直以奴才身份服侍祖母,又服侍自己。徐璐唏嘘不已,忽然抓着凌峰的手道:“那个,爷是不是该派个人回泉州,接我舅婆回京?”容嬷嬷可是李骏的亲祖母呢。

凌峰笑了笑说,“从昨日开始,我就在等你这一句话了。”

“……”

“到了今天,总算把这话说出来,孺子可教矣。”

徐璐郁闷无比,恨不得抓花他得意洋洋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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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生病了,下午输液去了。更新不多,明天多更新些。

第15章 表哥李骏

四年前因王元奎父子以­性­命换得当年的元泰郡王,如今的太子殿下的平安,使得永义伯府升为护国侯的王家,又过继了王夫人娘家侄女婿为嗣子,成为京城一桩奇谈。直到如今,都还有人笑言,那李骏,当真是祖上烧了好香的缘故,运气就是那么好。

虽说民不举,官不究,但王家有族人有子嗣,王夫人却过继外姓人,确实于律法不合。但后来王家被赐为皇族姓氏,再过继李骏,也算是名正言顺了。就算王家人不服,却也不敢真闹将起来。

而对于现任护国侯夫人连氏,大家也是嫉妒加羡慕,人家刚开刚始也只是小小的五品官家的庶女,当年一飞冲天嫁入令国公府,已让人无比艳羡了,谁会想到,人家更大的造化还在后头呢。

“那个,我与李骏认亲,外人会不会来查我们的老底呀?”毕竟珲王早已被先帝贬为平民,如今又重新翻身,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文官们若是知道了,那还了得,还不咬出一嘴的血来?

凌峰淡道:“李骏是珲王后代一事,整座京城都已心昭不宣了。”

“啊,那,那……”徐璐脑袋有些转不过弯了。

“李骏被揭穿身份时,先帝也还在世。先帝爷都不计较了,别人又怎好多说什么?更何况,李骏只忠于圣上。圣上英明神武,胸怀广阔,是难得的明君。有此明君,也是身为臣子的福气了。”

今上确实英明神武,单看他登基不过五年,国运昌隆,吏治清明,能人治士众多,便能窥得一二。

也是李骏运气好,遇上圣明之君。非但没有沦落,反而重新出人头地。

“更何况,宗室子弟大多尸位素餐,古人云,富不过三,在这些人身上极尽体现。李骏也亏得跳出了这个圈子,否则,他那一身本事,可就无用武之地了。”凌峰语气微叹。

“那倒也是。”宗室子弟听起来风光,可到底也只能无所是事。朝廷对宗室的约束也多。与其在那狭小的圈子里庸碌无为,还不如另起炉灶,说不定又还有另一番风景呢。李骏不止运气好,眼光也毒呢。

“想必那令国公府的徐三太太,她视如眼中钉的养子,人家却混得如日中天,不知心里头是怎生的懊悔。”

徐璐满心满脸都是幸灾乐祸。

凌峰笑着道,“当年,徐老太君逝世后,李骏的身世也还无人知道。等老太君身边唯一的心腹被徐三夫人收买后,这才把李骏的身世揭开来。徐三夫人怕李骏的身份连累自己,连夜进宫面见皇后,忘图揭穿李骏的身份,将功抵过,顺便置李骏于死地。这老­妇­从宫中回来后,就立即与李骏断绝关系。可惜了,这老­妇­空欢喜一场,与李骏断绝关系,反而成全了李骏的一步冲天。外人都在传,就在圣上亲下圣旨,赐徐骏为李姓。徐三夫人气得晕了过去。”

徐璐击掌,眉开眼笑,“那后来李骏被护国侯过继为嗣子,徐三夫人应该会气得吐血吧?”

凌峰笑了起来,好不幸灾乐祸,“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人人都知道,徐三夫人这辈子肯定会不气不顺。但明面上,徐三夫人好歹也养育过李骏,就算李骏与徐家毫无关系,但该有的姿态还是得摆。否则,就是李骏忘恩负义。这徐三夫人也是抓住了这个弱点,在连氏面前,依然高高在上就是了。”

唉,礼法害人呀。

徐璐满心的不顺,“那徐三夫人真不要脸,她对人家做了那么多恶毒事,还要人家尊敬她,恶不恶人心呀?”不过也只是说说而已。

恶心是一回事,孝道品­性­又是一回事。若李骏按着­性­子来,仗着飞黄腾达后,就对养母不敬,报复养母,也会让人不齿的。李骏若注重名声,就不得不忍下这口气。不但要忍,还得义务提携徐家子弟。而徐三夫人也够刁钻的,也是仗着这点,这才有恃无恐罢了。

……

护国侯府也属于老牌勋贵,传承四代,本来已大不如前,这才有了王元奎父子在皇庄狩猎园里为了保护元泰郡王的舍身相搏,虽然重振了王家门楣,可也让王家断绝传承,反而便宜了风牛马不相­干­的李骏。估计王家族亲应该嘴巴都气歪了吧。王元奎父子地下有知,也绝对是捶胸顿足了。

“虽说有圣上力挺,可大好的肥水流入外人田,王家族人又岂会甘心?”人还没见到,徐璐又替李骏忧心起来。

凌峰耸了耸肩,“不甘心也没办法呀。王家赐姓为李,王氏族人全改姓为李,这也算是荣宠了。李骏又深擅纵横联合,打拉结合,只要对王家人许之利益,顽固不化的以雷霆手段镇压,那些都是过惯了安逸日子的,如何经得起风浪?几个回合下来,便老实了。”

“更何况,帝王赐姓,本来就是难见得荣宠,王家人就算心疼嗣子被外人截了去,但有了天恩浩荡,再加上李骏也善待他们,他们还有何不满足的。”

徐璐深以为然,但也深深佩服起来。这个李骏,真的不简单呀。

李家占地颇广,并不亚于凌家。门前两颗高大茂盛的古树便见证了李家府邸的百年底蕴。可惜如今的李家已是物是人非,新任护国侯叫李骏,李骏长子李再不出意外,几年后,便可以成为护国侯世子,接替李家爵位。

李家的下人也认得凌峰,一路上领着凌峰夫­妇­,直接进了主屋,并一路通报。李骏夫­妇­并嗣母李老夫人已在厅堂等侯。

为了表示重视,李骏及夫人连氏,甚至就站在厅堂门口,远远瞧到凌峰夫­妇­的身影,便欣慰了笑了起来,上前两步,李骏捶了凌峰一拳,“总算来了,可让我好等。”然后面目含笑地看着徐璐,“这便是我姑祖母家的璐表妹吧。为兄这厢有礼了。”说着拱手作揖。

徐璐原本就紧张,现在见了李骏本人,更是紧张得舌头都打结,“见过……表哥,表嫂……”声音­干­巴巴的。

“凌家兄弟,璐妹妹。外头冷,赶紧去屋里坐。”连氏自然而然地挽了徐璐的手,扬起亲切的笑容。

“走,有什么话先进屋再说。”

徐璐腼腆地任由连氏拉着自己,一路进了屋子。

凌峰先与李骏走有前头,寒暄了两句,听他们说话的语气便知道,他们私交确实不错。徐璐放下心来,忍不住打量这个表嫂连氏。

连氏一身金线绣制的金牡丹褙子彩光绚烂,与中衣的浅金云纹褂子相映生辉,头上的抹额也是金­色­的。整个人看上去锦绣辉煌,无比耀眼,再配上本来就生得极美的花容月貌,嫦娥西施重生也莫过于此吧。连氏个头比自己略高半寸,尽管只高那么一点点,可看起来却无比高挑,她身材苗条玲珑,十指纤细柔软,青葱雪白的指头,纤雅绣巧,与自己活像发了酵的胖馒头般的爪子一比,徐璐顿时自形惭愧起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这么优雅的美人呢?

护国侯府阔大的厅子里,一­色­的半人高粉彩大花瓶,都Сhā着极绚烂鲜艳的时令枝花。阶下一溜的紫檀木椅子上是簇新的大红五福捧寿的锦缎垫子,两只椅子之间都有同套的紫檀木小几,阔大的炕上,坐着位满头银霜的老­妇­人,正慈爱地望着他们。

“母亲,凌家世子还有世子夫人,也就是儿子表妹,来向您请安了。”李骏声音清朗,沉稳恭敬。

凌峰已携徐璐向首座上的李老太君作揖在地,李老太君笑呵呵地说:“都不是外人,繁文缛节免了吧。坐,都坐。峰儿媳­妇­,来,过来,站到我身边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徐璐带着腼腆和羞涩,来到李老太君身边,李老太君慈爱地握着徐璐的手,不住地点头,“果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孩子,瞧这股灵动劲儿。”她又仔细看了李骏,笑着说,“还别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璐和骏儿还真有几分神似呢。你们来瞧瞧。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鼻子,我嘴巴,还真像呢。”

徐璐忍不住看向李骏,这李骏国字脸,浓眉大眼,皮肤颜­色­略深,五官虽然比不得凌峰的细致,却也极为耐看。也算得上美男子一个,阳刚英挺。身高与凌峰差不多,脸略为宽些,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冷峻气息,大概是长年习惯了板着一张脸,以至于笑起来的模样特别僵硬。

连氏凑趣地看了看连骏,又打量徐璐,笑着说:“母亲还别说,还真的满像呢,尤其是这嘴巴,呵呵,不愧是表兄妹,这下子可假不了。”

凌峰笑道:“难怪都是吃货,原来是这个缘故。”

徐璐窘迫不已。

男人生了张阔嘴厚­唇­,那绝对是有福的。可女人的樱桃小口才叫好看,偏偏她就生了张阔嘴,不笑的时候还好,一笑起来,嘴巴就咧得大大的,尽管嘴大吃四方,可让人当场谈起她的大嘴,还是让她很不好意思的。

凌峰忽然击掌道:“当年在泉州的时候,第一眼瞧到小璐时,就给我一种熟悉感。原来是你的缘故,难怪难怪。”

“这就叫缘份吧。”李骏朝徐璐看过来,脸上没什么笑意,语气却温和,“我听徐家的老仆人讲,当年我是由姑祖母抱着去了徐府,姑祖母许了徐老太太两万两银子和三个田庄,这才使得徐老太太认养了我。而姑祖母却带着我的祖母,回了泉州。是也不是?”

这些事儿徐璐并不怎么清楚,但这时候,她除了点头还能怎的?

“姑祖母的大恩,小兄永生难报,只可惜,姑祖母去得早,我连尽孝的资格都没了。”李骏语气沉重。

徐璐说:“祖母她老人家只希望表哥能够平安长大,如今表哥这番成就,祖母地下有知,亦可含笑九泉了。”她又看向王老夫人,诚挚道,“表哥的事迹,我也听夫君提起过,表哥是祖母的晚辈,又是至亲之人,自然要鼎力相帮。然王老夫人与表哥八竿子打不着,老夫人却排除万难,视表哥为亲生,许之荣华,恩同再造。表哥更要好生孝敬王老夫人,以报万一。”

不得不说,徐璐还是满会说话的,也满懂得拉拢人心,王老夫人听她这么一说,虽然面上谦虚着,但心里却极为高兴,觉得徐璐真是个可人的孩子。说出了她想说却又无法述诸于口的话。

“表妹说得极是。”李骏神­色­一整,起身,肃容垂手道:“母亲大恩,儿子铭记于心,时刻不敢忘怀,日后必真心孝敬您老人家。”

看着气宇轩昂的李骏,李老太君掀慰一笑,说:“我儿孝心甚佳,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毕竟不是亲兄妹,只是隔了两房的表兄妹关系,再则李骏又是个内敛之人,所以对于徐璐这个表妹,虽然打从心里欢喜,面上也是淡淡的。

但对徐璐来说,也算是不错了。

连氏又把自己七岁大的儿子李再和三岁的女儿李菡带了上来,见过凌峰夫­妇­。

李再面容酷似其母,但一双浓眉和紧抿的­唇­则消似其父。连氏慈爱地对一双儿女道,“再再,这位凌世叔,可还有印像?小时候可还抱过你的。”

李再打量了凌峰,先是茫然,然后似乎有点印像,点点头,道:“想起来了,就是和我打过架但打输了却耍赖的凌世叔。”

李骏夫­妇­失笑,李骏笑着对凌峰道:“看吧,你这个无赖,连小孩子都欺骗,难怪几年不见都还一直记得你。”

徐璐愣了下,然后捂­唇­笑了起来,对颇是无耐的凌峰笑道:“爷还与小孩子打架?羞也不羞?”

凌峰曲指在李再的脑门上轻弹了下,笑骂:“人小鬼大。小小年纪,就这么爱记仇。”

连氏说:“赶紧的,给凌世叔磕头。还有,这位是你凌世叔的妻子,也是你父亲的表妹,该叫……”连氏顿了下,想着徐璐与丈夫的关系,正要开口,李骏已开了口,“叫姑母吧。父亲的妹子,当然要叫姑母。”

徐璐看了李骏一眼,后者面­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来,但心头却有些波动。

按着她和李骏的关系,李再应该叫自己一声表姑母。但李骏却让孩子省了最前边一个字,这其中所代表的涵义,也令徐璐颇心中一动。

李再看了徐璐,虽然疑惑什么时候多了个姑母,但依然跪了下来,磕了头,口称“姑母。”

连氏在丈夫开口的同时,便有了悟,于是笑了笑说:“姑母是凌世叔的妻子,以后就要改叫凌世叔为姑父了。”

李再从善如流地又对凌峰称呼:“是,小侄拜见姑父。”然后又深深揖礼。

凌峰笑了笑,与徐璐一人一手拉过李再,各自赏了见面礼,又看向李骏三岁多的女儿。三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大人叫磕头,叫喊人,能够全部照做也很是了不得了。

徐璐逗了一会儿,没得到多大反应,也不以为意,送了一把小金鱼给她让她玩儿。

“听夫君说,我在这世上还有个至亲表哥,心里可惦记了。又听闻表哥还有处旧伤,不知道可好些,你妹夫得了些虎骨,送与表哥泡酒用。”

夏荷来到门口微微击掌,便有小厮们把礼盒都捧上来。

八个大礼盒,李老太君,李骏夫­妇­,包括李骏的儿女,都齐全了。

“老夫人能够收养我表哥,使我表哥出人头地,了却我祖母舅婆未遂心愿,这份大恩,小璐无以为报。若老夫人不嫌弃,就拿我当您的女儿罢。知道老夫人最爱喝白茶,产自福建武夷山,这茶我我祖母生前特别爱喝,因该茶汤­色­深­色­鲜亮,香馥味浓,能消食,很适合老人喝用。希望老夫人能够喜欢。”

李老夫人笑得滋爱,“好好好,我无儿女,一向拿画儿当女儿疼的。如今又多了个女儿,老天真待我不薄。”

连氏见气氛热烈,赶紧打蛇棍跟上,“母亲,如今您又多了个女儿,可不能不疼我哦。”

李老夫人笑骂道:“敢不疼你么?你个猴儿,孩子都有了,还这么的淘气,也不怕让你妹子笑话。”

众人笑了起来。

气氛融洽了起来后,自然就无话不说了,渐渐地,话题就扯到近两日京城才新起的有关徐璐的流言来。

李老夫人主动问起来,“小璐,那日在镇国侯府,定国侯世子夫人叶徐氏合着文徐氏一道欺负你,如今外头全是对你不利的传闻,你可有想过法子弥补?”

屋子里静了会,李骏眉头已微微锁了起来,戾气大增。

连氏也是皱了眉头,“又是那徐梦雅,以前闺阁时可就没消停过,怎么嫁了人后还这么的张狂。”

凌峰微笑道:“理她做甚?只要小璐认了你这个表嫂,估摸着叶徐氏再见到小璐,就得绕道走吧。”

徐璐眨眨眼,忍不住多看了连氏一眼,听凌峰的意思,好像叶徐氏挺怕连氏的。要知道,以前李骏身份没曝露之前,还是徐梦雅名义上的兄长,连氏就是徐梦雅的嫂子。这嫂子与小姑子之间,一向是面和心不和的。大多时候,当小姑子的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吃亏的总是嫂子便是了。但听凌峰的意思,似乎叶徐氏在连氏手上吃过苦头。

连氏笑了起来,“峰兄弟可真会说笑。小璐可是你妻子,自己妻子被人欺负了,你这个做丈夫的恐怕比我还急吧。”她眼波流转,瞅着徐璐笑道,“昨日峰兄弟露的那一手敲山震虎,也该让她喝一壶了。”

徐璐笑了起来,说:“文徐氏不足为虑,但那叶徐氏,可就难对付了。所以日后还得让嫂子多加帮衬了。”

连氏也没推辞,“你是我妹子,我这个做嫂子的哪有坐视不管的。不过你也别妄自菲薄,昨日徐梦雅在你手上可没占着便宜。想来短时日内,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李骏也想到了什么,也笑了起来,“那叶徐氏妹妹不用放心上,咱们什么都不必做,自有人收拾她。”

“谁?”徐璐问。

李骏淡笑不语,“很快你就知道了。”他侧头看着凌峰,“此番回京,接下来是继续外放,还是进入中枢?”

凌峰淡道:“还不清楚。”

李骏讶然道:“依你的资历和成就,进入中抠也是绰绰有余了。”李骏顿了下,又问:“怎么,你还想继续外放?”

“不,我也想留京一段时日。不过听方阁老的意思,还是要我再外放个两年。”

李骏奇道,“方阁老不是一向器重你么?怎么还要安排你外放?”

“我是恩荫派,就算有再好的成绩,总归不是正统科举出身,难免要受到拮难。”

这倒也是,如今大庆朝以文治天下,朝堂上清流派占了大多数,这些人很有正统科举出身的优越感,从来看不惯世袭恩荫的世家子弟进入中枢,凌峰是权贵子弟,能力卓越,但想要进入中枢,那些文官们必然要群起而攻之,这也是件极头痛的事。

李骏叹道,“言官如虎,不过这些人早些年可是让你整怕了,想来不至于还那么的不长记­性­。”

“那可难说。”凌峰淡淡一笑,“对了,你呢,我听说,圣上又要给你加担子了?”

李骏笑了笑:“没准的事。”

凌峰笑道:“怎么就不准了,上回我向圣上述职,圣上也有意要你接替外四家军大将军之位,圣上金口玉言,这还会有假?”

李骏骇然一笑,“圣上连这种事儿都要与你讲?你小子,以圣上器重你的程度,这回留京任职,必定进入中抠。”

“圣上虽说有意要我留京,但朝堂之事,瞬息万变,在没有明旨下达之前,谁也作不得准。”

“那可不一定,这两年来,我跟在圣上身边寸步不离,圣上可是没少提起你。想来留京的机会大些。”

凌峰笑了起来,“这样也好,在外头呆得久了,也怪想念京里的一帮老友。”

李骏高兴地笑道:“那敢情好,以后喝酒再也不必愁找不到人了。”

凌峰与李骏说得高兴,徐璐和连氏,也围在李老夫人身边说话儿。李老夫人随口问道:“你才刚回京来,你婆母可没给你立规矩吧?”

徐璐看了凌峰一眼,笑道:“婆母人极好的,倒没怎么立过规矩。不过就是早上去服侍婆母用餐罢了。”

李老夫人说:“你那婆母素来是个爽利人,想来也不是那种刻薄的婆母。不过,婆母再好,总归不是亲娘,在婆母面前,少不得要谨小慎微,切不可大大咧咧。婆媳总归隔着一层,能够和平相处是最好的,不可能像女儿对母亲一样那样随意。”

徐璐说:“老夫人说得极是,我记住了。”

连氏看了正与李骏说话说得欢的凌峰,微微放低了声音,说:“我听说,当年峰兄弟的头任妻子杨氏初进门,可没少被立规矩,每日晨昏定醒,风雨无阻。是不是真的?”

李老太君说:“我也听说了,当年杨氏,人家可是阁老嫡孙女,当时杨阁老还未致仕,这杨氏在你婆母面前,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据说刚进门的那会子,还天天吃你婆母的冷饭剩羹,直到胃病都弄出来了。你婆母也才收敛了几分。虽说你婆母刻苛了点儿,但那杨氏也太逆来顺受了。你可别尽学那杨氏,胡乱贤惠。要知道,为人媳­妇­呀,该强则强,还是要自己立得起来才成。”

徐璐点点头,“老夫人放心,我才不会滥贤惠呢。”心里却大感惊讶,婆母武氏给她的印像就是冷淡中带着淡淡的疏冷和五分威严,但也不至于刻薄成不让媳­妇­吃热饭热菜的地步。忆起初次进入凌家,钱氏让自己吃残羹剩水,而婆母却没有吱声,但也没有反对她另外上菜。想来当年的杨氏确实是逆来顺受了。

连氏说:“你婆母可有为难你?”

徐璐摇了摇头,“没有,婆婆对我还是不错的。”

连氏说,“好妹妹,这儿没有外人,我和母亲都是真心关心你的,你也别对我们见外,可得说实话才是。”

李老太君也说,“你那婆母名声素来不错,­性­子爽利,心胸开阔,也开得起玩笑。可一旦做了婆母,那可就不一样了。孩子,我与你婆母还颇谈得来,若她当真有苛刻你的地方,尽管与我提,我去敲打她。”

徐璐笑着说:“就知道老夫人疼我,所以我才在您面前才没有隐瞒呀。婆母对我真的不错的。”

李老夫人和连氏将信将疑,“没有让你站在寒风里等她起床?”

“今早我去得早了,婆母的丫鬟原本要我在院子里等。可我最是怕冷的,若冻出了毛病就更不能侍奉婆母了,于是我就在偏厅里等了。”

王老夫人和连氏沉默了一会,最后由连氏低声问,“没有让你吃残羹冷饭?”

“没有。”徐璐老老实实地道,“婆母并非是那等苛刻媳­妇­的。我第一次服侍婆母的时候,三房婶娘便要我就着大家吃剩的吃。我说都已经冷了,怕吃了胃不好,便让厨房重新另做新鲜的。三婶子很不高兴,婆母却没说什么的。”

连氏与李老夫人互望一眼,各自眼里都闪过了然。

果然,再是出身高贵的媳­妇­,若自己立不起来,也只有被拿捏的份了。而徐璐就不同了,人家自己立得起来,待遇就立马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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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很勤快的。

第16章 外书房还有个通房

“果然,人善被人欺,做媳­妇­也一样呀。”李老太君感叹,对连氏说,“当年,你初进徐家门,若也像小璐这般滑不溜手,何至于受那么多委屈?”

连氏苦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在李家吃了晚饭,徐璐与连氏出身差不多,都是高嫁,从先前的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再到现在的当家作主,自然就有不少的共同话题。

李老太君又正是话唠的年纪,最爱讲当年自己如何如何,虽然有时候爱重四遍四地反复地说来说去,到底也有不少规矩道理在里头,加上听者都带着颗尊敬之心,倒不觉得难受,反而听得津津有味。凌峰与李骏自不必说了,都是出身公侯之家,又都各有各的委屈或风光经历,男人间的话题自然离不开朝堂,及对各自的竞争对手的剖析和算计,这顿晚自是吃得宾主尽欢。若非时间已晚,怕是还得再说上一会儿。

“那个,刚才有李老夫人在,我还没给表哥说容嬷嬷的事呢。”回去的路上,徐璐又想到还在泉州孤苦伶仃的容嬷嬷,也就是自己名义上的舅婆。

凌峰说,“再有两日,容嬷嬷便可回京了。不过我估摸着,她也不可能住进李家去。”

“这是为什么?”徐璐很快就明白过来,语气惆怅,“也是,容嬷嬷虽是表哥的亲祖母,可表哥如今已过继到李老夫人名下,名义上便是李家子弟了。”过继出去的孩子,原则上是不会再认原来的父母亲人了。可规矩归规矩,但在自己的至亲面前,谁又能真正做到视若无睹?

凌峰笑道:“这有何难,容嬷嬷当年能把李骏送到令国公府,原意也只是不想让李骏和她一样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你祖母有心养她,但也明白,出身平民身份的李骏,哪比得上国公府公子这一身份?对于容嬷嬷来说,如今李骏果真如她设想,重入勋贵圈子,她自该高兴了。不管进得京来,李骏是否认她,她也会高兴的。”

徐璐想了想说,“也是,表哥没法子养她,我也可以呀。更何况,李老夫人也不是那种人,应该不会阻拦表哥认养容嬷嬷的。”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听表哥说,当年祖母为了让徐老太君收养表哥,可是舍了两万两银子和两处庄子,这,这应该不可能吧?”

如果祖母真的那么有钱,那又何必过着­精­打细算的日子?人心都是自私的,虽说李骏是祖母的亲侄孙子,可到底又隔了一层。没道理倾尽家产,就为了给侄孙子一个优越的出身和名份?如果换作是自己,就绝对做不到这般舍已为人。

凌峰笑了笑,“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当年,珲王府在毁券夺爵之后,王府产业便成了香馍馍一个,人人都想分一杯羹。你祖母一介女流,想要把珲王府的产业全带出京城,估计也难。还不如顺手推舟,把已无把握带走的产业送给徐老太君,换得徐老太君一个承诺,一个抚养李骏,以国公府嫡子的身份成人的承诺。这样一来,你祖母也算是尽够了长辈的责任,也对得住已逝的兄长。李骏有了新的身份,便可以权贵子弟的身份长大成人,甚至建功立业。若是跟了你祖母去了泉州,也不过是普通老百姓,想要出人头地,谈何容易?”

徐璐点头,说:“两万两银子,加两处庄子,养一个次房嫡子,徐家可不亏呢。”

凌峰笑道:“是呀,刚开始李骏身份曝露后,徐三夫人可是叫嚣得最猛的,要李骏偿还徐家的养育之恩,否则就进宫举报她。后来大家都知道了徐家可是得了天大好处的,这才没再吱声。不过也正因为徐三夫人自毁长城,倒可以让李骏正大光明脱离徐家。李骏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倒也是呢。”

京城的消息自是无比灵通的,加上有心人有意的宣染,徐璐这个出身低微的外地媳­妇­,瞬间变得非比寻常。昔日珲王府平阳郡主的孙女,护国侯的表妹这些身份一亮了出来,那些还有纷议的立马闭了嘴。

而她与文继轩曾有过的婚约,在文家诸人在凌家站了两个时辰的岗后,一切不言而明,京城的风向标自然就转了个方向。

就算不去外头应酬,徐璐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不良名声已被洗清,加上护国侯表妹这一身份罩着,以后再出去应酬,应该不会再有不识相的人了。

“那些能站在权利尖端的贵人们,就算没有七窍玲珑心肝,至少也是极识时务的。如今你可不再是孤苦伶仃的外地媳­妇­,而是有靠山有背景的。那些还想给你使绊子的,总得垫垫自己的斤两。”凌峰对徐璐是如此说的。

徐璐想了想,也颇觉有道理,正大光明地继续随武夫人一道外出应酬。果然如同凌峰所言,文家的亲自陪礼道歉,加上护国侯李骏这个靠山,接下来的交际应酬,确实要省心多了。至少再也没有不识相的人当众站出来向她呛声了。

“可惜了,这阵子四处应酬,却没能再看到叶徐氏了。”这日徐璐对凌峰感慨说,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她原本还热血沸腾地想着,下回再遇上这徐梦雅,一定要狠狠还击回去,让她见识下自己的厉害。可人家却连面都没露一个,害得她满腔的兴奋全化为失望。

凌峰淡淡一笑,“这人一向爱钻营,京中各世家勋贵,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必定有她的身影。”

“可我真没有见过她呀,席间也有客人提起过,与那徐梦雅交好的人说,人家染了风寒,正在家中养病呢。”

凌峰眼里闪过了然,“她得罪了你,是该好生病一病了。”

“什么意思?”徐璐不解。她虽然靠着凌峰和李骏暗中施力,重新翻了身,可自己有多少斤两,她再是清楚不过了。

凌峰淡淡一笑,“忘了与你说,再过两日,英国公府大公子成亲的大喜日子,你可得事先替我预备好表礼。”

徐璐瞪他,很是不满他的说一半露一半。不过这男人就这样的脾气,改也改不掉了,只好闷闷地点头,“好吧。先前在泉州的时候,你也曾要我给英国公府备过礼,不过那时候也只是送些泉州特产,这回人家大喜的日子,可不能马虎了。对了爷,你与张家大公子交情如何?”

“还行吧。礼多人不怪,除了爹娘那一份外,我还得另外再补上一份,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还有事,先出去了。”凌峰拿了披风披在肩上,又说了句,“以前这些事儿是外书房在办,以后都全交由你吧。”说着便出去了。

……

像凌峰这样的勋贵子弟,有能力,手握重权,又一心想要光耀门楣,其外书房的功用自然就不只是书房那样简单。在泉州,凌峰的外书房便有十数暗卫轮留守护,负责外书房秩序,在外书房听侯待命的大厮便有好几个。也不知道京城凌家的外书房又是何等模样。

徐璐原本要去外书房瞧瞧的,不过瞧着被寒风吹得呼呼作响的窗棂,又打消了这个主意,重新缩在炕上,只让人去把外书房的大厮叫进来问话。

外书房的大厮不再是朱小航,也不是染墨,而是叫墨砚。

墨砚约有二十来岁的年纪,看上去很是沉稳,向徐璐磕了头后,双手垂立于厅前。

徐璐隔了一道梅花折枝琉璃落地屏风,轻声问了墨砚好些话题,比如凌峰在外书房一般做些什么事儿,外书房又还有哪些人服侍之类的,得知外书房也与泉州外书房那样,还有四个大丫头服侍,并且,还有一个婢女还是凌峰离京之前就被收房里的通房丫头。

徐璐承认,胸口有些酸酸的,不过倒也没有到嫉妒的地步,不过是通房丫头罢了,对她还构不成威胁。

最后,她才问了凌峰往年走礼程序。

墨砚说,“回少夫人话,小的们只负责外围事务,外书房收礼不归小的们管的。是由芝兰姑娘揽总,平日里是月梅姑娘登帐,东西一应由芝兰管着,每个月对一次帐,库房的钥匙是由绿翘姑娘管的,若是少夫人要备礼选东西,小的觉得,不如找芝兰把以往的礼单档子送来,少夫人先瞧了,再拿了东西簿子来选才便宜。”

徐璐便笑了起来,不愧为凌峰身边的大厮,果然有眼­色­,于是便说,“也罢,那你就再辛苦一趟,把管这事儿的丫头叫来吧。”

“能替少夫人跑腿,是小的荣幸,小的这便去了。”墨砚恭敬地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叫月梅的丫头来向徐璐请安,“奴婢见过少夫人,给少夫人磕头。”

“你叫月梅?”

“是,奴婢叫月梅。素日里都是在外书房负责登记账本礼薄的。刚才芝兰姐姐有事儿,无法抽手,所以奴婢自告奋勇过来了。”月梅脸盘儿生得颇是耐看,­性­子看起来也沉稳。

徐璐挑高了眉毛,拉长了声音,“看来外书房倒是忙得很呢。”

月梅讪讪地笑了声,赶紧递上手里的一个簿子,说:“少夫人先将就瞧瞧这本吧,若是要别的,奴婢再去要。”

夏荷接过,但并未递给徐璐。

徐璐在炕上另外换了个坐姿,斜斜靠在金菊­色­的四方枕头上,声音懒洋洋地道,“你这要来何用?我要的是礼薄册子。”

月梅有些词穷,“少夫人,礼薄册子在芝兰姐姐那,芝兰姐姐现在有事儿抽不开身……要不,奴婢再跑一趟吧。想必这时候芝兰姐姐应该有空了。”

“也好。去吧,我可没多少耐­性­的,可别让我久等。”

等月梅离去后,徐璐侧头问夏荷绿,“你们怎么看?”

夏荷说:“在我从三等丫头里被文妈妈选中一起去福建时,那芝兰便服侍在爷的外书房了。大概是觉得自己身份不一般吧。”

“芝兰在府里有几个年头了?”

夏荷摇了摇头,“奴婢的老子娘都在外头服侍的,还真不知道的。不过奴婢听说,这芝兰以前是在夫人院子里侍候的,因做事勤快,人又伶俐,又有颜­色­,就被先少夫人瞧中了,亲自要了来,开了脸,给爷做了通房。后来先少夫人没了后,芝兰就替代先少夫人,管理外书房总事儿。”

居然还有主动给男人抬通房的,这杨氏未免也太贤惠了。

徐璐乍舌的同时,也没有过多的意外,高门嫡女自有高门嫡女的气度,不像自己,小里小气的,一听凌峰有通房心头就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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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偶过生,今年总算有长进了,死皮活赖,撕娇跺脚控诉狮子吼外加威逼利诱,总算让男人给了一千块钱庆生。结婚十年了,不容易呀,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才要到一千块钱。还有木有比我更命苦的姐妹?有木有?有木有?

第17章 正大光明的手段

夏荷说话还很是萎婉,但豆绿可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截了当地说,“少夫人,人家可是向您打擂台呀?”

夏荷瞪了豆绿一眼,轻斥,“没影没据的事,可别胡说八道。”

豆绿耸耸肩,“这不明摆着的嘛,少夫人要外书房的礼册薄子,身为奴才的只管送过来便是了。这芝兰不但不过来,连册子都不给,不是与少夫人别苗头是什么?”

夏荷没有反驳,倒是沁香呸了声,说,“昨日我与芝兰见过一回,她居然问起少夫人和文家的事儿。想来她是在外书房呆得久了,呆成了井底蛙了,外头日新月异的消息只截了一半就自作主张。”

豆绿冷笑道:“她大概是觉得少夫人有这个把柄在,自顾都不遐了,就没法子辖制她了。真真是蠢货。”

夏荷说:“少夫人,这芝兰大概又是画眉第二吧,要不要奴婢亲自去外书房一趟?”

徐璐说,“不了,且等着吧。把我放在枕头下的书拿来。”华馨苑离外书房也还有一段距离,看看书打发下时间罢。

等了没一会儿,豆绿又说:“夏荷,你觉得,月梅能否把册子拿到手?”

“难说。”

“我倒情愿月梅拿不到手。”

夏荷讷闷,“为什么呀?”

豆绿磨刀豁豁地道,“那少夫人就有理由收拾那芝兰了呀。”她抡起在凌家吃得圆滚滚的胳膊,呲牙咧嘴地比划着,“我生平最痛快的就是看少夫人整治那些不听话的人了。”

夏荷:“……”

月梅回来了,手上果真空空如矣,豆绿兴奋的扯了扯夏荷的袖子,眼里带着弈弈的神采。夏荷可没有她这般没心没肺,反而蹙起了眉。

这个芝兰这般明晃晃地与少夫人别苗头,肯定是有所凭恃才敢这么做的。问题是少夫人要如何收拾这芝兰呢?派人过去甩她两巴掌,以芝兰通房丫头的身份,这么做,未免又落了下乘,给人一种“少夫人嫉妒爷的通房丫头故意找茬”的把柄来。

可若不发着出来,岂不越发纵出芝兰的猖狂来?

这真是个解不开的结,夏荷正在忧虑,耳边便听到徐璐淡淡的声音,“外书房还有何等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想看下礼薄册子,怎的就这样艰难?罢了罢了,既然芝兰这丫头这般能­干­,也该给她加加担子才是。”

加担子?

夏荷越发不解了。少夫人这是气糊涂了还是在说反话?芝兰已经是通房丫头了,掌管了外书房的总管事务,手上的权利可不比少夫人差半分呢,而华馨苑的一切用度,还都是由外院账房拔进来的,这其中还要走外书房这一道程序。若是芝兰从中作梗,说不定少夫人还要真受辖制。

月梅也不料芝兰这般的硬杖腰子,在徐璐的怒火下,也是辞穷,但到底是多年的姐妹,也不忍心看到芝兰被主子撵成渣,只好道,“爷已有三年不曾在京了,往日里走礼都是夫人帮着的。去年成国公家大爷成亲,爷不在京里,夫人选了四件礼。英国公府的大公子与爷交情还算不错,要不,仍是备四­色­礼,依奴婢看,再给大爷看看,瞧大爷怎么说。”说着把手上的单子递了过去。

徐璐接过单子,上头写了四份礼,琉球产的整套琉璃屏风,西洋来的打磨得光滑亮堂的数面铜镜,还有一樽黑耀石雕刻而成的大肚勒索佛,及一串珊瑚珠制成的手钏。这单子上略添一样两样也就是了。

看来这月梅是真心想把这事抹过去,她没要到礼薄册子,又希望她不去找芝兰的麻烦,所以早早与人合计过的,也不知她找谁合计的。

徐璐便问,“没有礼档单子,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月梅轻轻晃动着身子,不安地道,“什么都瞒不过少夫人,奴婢找了墨砚,翘楚,还有绿翘姐姐。素日里但凡要开库房走礼,都是由墨砚和绿翘姐姐亲自进库房搬的。”

“翘楚又是谁?”

“翘楚是外书房的另一个大丫鬟,平日里和芝兰姐姐一道轮留服侍爷的。”

“也是凌峰的通房丫头?”徐璐在心里思付着,不过到底没有问出来,于是合问,“我才刚进门,对府里的规矩什么都不懂,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对了,侯爷是不是也有外书房?”

“那是自然。”月梅举一反三地道,“侯爷的书房并未设在外院,而是正院旁边的东跨院里。世子爷如今这个外书房,以前也是侯爷在用的,不过自从世子爷请封了世子后,便主动搬了出去,把外书房留给了世子爷。”

徐璐明白了,侯爷凌宽原本的地盘也在外书房,不过等凌峰能够独当一面后,凌宽便主动把这种代表着至高权利的外书房让给了凌峰,这也算是变相的蝉位了。

“那么,侯爷的书房,如今归谁管?”

“自然是夫人了。”

那么,由此推定,凌峰的外书房,也该归自己管?

有了这层认定后,徐璐便笑了起来,也想好了对付芝兰的办法了。

这日晚上,等凌峰回来后,与徐璐一道去了正院与公婆一道用饭。

看着仍然站在桌边的媳­妇­,武夫人笑着说:“咱们家也没有让媳­妇­服侍用饭的规矩,坐下一起吃吧。”

凌宽也说:“一起吃吧,咱们家就这么几个人。没得还让厨房做两回饭。”

看公婆的脸­色­,应该是真心实意的,徐璐这才浅笑而坐,但嘴里却说,“那样岂不便宜我了?”

武夫人笑了起来,“浑说什么呢,反正又没便宜外人。”

徐璐赶紧粘在武夫人肩上,“还是夫人疼我。”

“你婆母统共就你这么一个儿媳­妇­,不疼你疼谁呢?”凌宽笑着说。

武夫人也笑了起来。

凌宽给了凌峰一个满意的眼神,这个媳­妇­,比先前的杨氏有趣多了。有端庄守礼的一面,也有笑闹灰谐的一面。人前端庄温文,人后天真烂漫,想不喜欢都难。

吃了饭后,凌宽毫不例外地去书房打发时间去了。徐璐给婆母丈夫各自端了消食茶后,这才对婆婆丈夫道,“对了,今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微笑着对凌峰道,“也都要怪我,回来都快一个月了,连爷身边服侍的旧人都弄不明白。也在今日才知道,爷身边原来也还有个通房丫头。你外书房四个大丫鬟,只芝兰格外不同些,既是先夫人给爷抬的通房,我后进门,也得尊重先夫人。我想着,爷堂堂侯府世子,身边却没个像样的姨娘撑砀面,传出去未免有些不妥。­干­脆把芝兰抬了姨娘,另外补一个大丫鬟到外书房,也是补了她服侍你一场的福份,爷觉得呢?”

凌峰怔了怔,很是意外,看着她笑盈盈的脸,只是皱眉,“好端端的怎的要给她恩典?”以他对徐璐的了解,反常必要妖。

武夫人说:“芝兰?我倒是有些印像。原先是我屋子里的二等丫头。后来杨氏进门后,不知怎的就瞧中了她,给峰儿抬了姨娘,一直服侍在屋子里的。后来杨氏没了,就安排去了外书房负责总管外书房事务。怎的好端端的,就要给她这份恩典?”

徐璐笑着说,“都要怪我,回来都这么久了,若非爷提醒我,我还一直当个富贵闲人呢。今儿下午爷不是要我准备张家大公子的礼么?后来才知道,这些事儿居然让芝兰统管着。芝兰稳重能­干­,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手,可到底只是通房丫头,管着外书房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可我若是直接撸了她的差事,未免落她的脸。所以我就想着,给芝兰抬了姨娘,既是给先夫人的体面,又是服侍过爷的,少不得要给她这份恩典。爷以为呢?”

虽然徐璐嘴里说得体面,但谁不知,这是在告状?

告状方式也分千万种,有直接告状的,也有拐弯抹角告状的,也有徐璐这般,明着抬举实则是包藏祸心。

但却没人会说徐璐半个不是。

因为告状也是要讲技术的,徐璐这个状,告得名正言顺,正大光明,她所凭恃的就是凌家森严的妻妾规矩。

通房丫头把主母的活儿都揽了,不肯交权给主母,还敢与主母打擂台,这本身就是大逆不道的。但徐璐却没有处置芝兰,反而抬她为姨娘,这既是恩典,又是警告,甚至是卖凌峰一个情。

她既告了芝兰的状,又给她抬姨娘。而姨娘是不可能再在外书房当差了,正大光明收了她手上的权利,任何人都不会说她半个字,反而还要赞她一句好。

*­祼­的阳谋。

凌峰想明白了这里头的名堂后,便点点头说,“也罢,既是你给她的恩典,也是她的福气,就这么办吧。”他的屋子里原来的“贾姨娘,吴姨娘”本来就是暗卫里挑出来,对付两个御赐姨娘的。在进京的时候,便已悄悄放了出去。圣上御赐的洪氏戚氏还在路上,如今他屋子里着实单薄了,是该弄个姨娘充门面。

更何况,这芝兰这般不懂事,再放到外书房,誓必要影响他与徐璐的感情,他好不容易才与她和好,可不能因一个丫头就给破坏了。

但芝兰好歹也是服侍过他的,又是过了明路的通房丫头,若这会子处置了她,外人又有说的了。还不如顺水推舟,抬她为姨娘,划一处小院子,派两个丫头过去,即是服侍又是看管,也不怕她翻出花样来。

武夫人也明白过来,儿子要走礼,这事儿又交给媳­妇­去办,媳­妇­又不懂这里头的名堂,自然要去外书房找档子来参考。而总管外书房的芝兰多半是把徐璐给劂了回来,徐璐不发飙才怪。但她的处置方式却是把芝兰抬为姨娘,确实是神来一笔了。

芝兰是凌峰的通房是不假,但并没生育,忽然抬为姨娘,外人只会说主母给的恩典。芝兰少不得给徐璐磕头谢恩,并乖乖交出外书房大权。

武夫人越想越觉得徐璐这一手颇是高明,欣然道:“这是你们屋子里的事,我们做父母的,还是不要参与了罢,你自己作主便是。”看了巧笑倩兮的徐璐一眼,武夫人却同情地看了儿子,这个媳­妇­不简单呢,擅长以柔克刚,以进为退,儿子估计要栽在媳­妇­手头了。

不过武夫人也是乐见其成。能管住爷们,又不胡乱吃酷,又能妥善处理通房姨娘的媳­妇­,这便是合格了一半的媳­妇­了。想到这里,武夫人又笑了起来,“以后这种小事,你自己作主便是了,不必再禀明长辈。”

……

“芝兰心大了,自然不能再呆在外书房。也亏得你大度,还抬她为姨娘。”回到华馨苑后,凌峰含蓄地夸了徐璐。

徐璐处置心大的奴才,并不是打出去,也不是来向自己告状,而是正大光明地以进为退,即夺了芝兰的权,又还让她无话可说,并还得感激涕零,又给了他脸面。刚才凌峰右思右想,也觉得徐璐这个办法是再高明不过了。

徐璐笑着说:“我是主母,还屑与她耍小手段不成?不过,到底还得顾忌爷的颜面不是?”

凌峰笑着说:“是,夫人这个情,我领了。你给芝兰的恩典,只有让她给你磕头的份了。”

“我可不稀罕她对我感恩戴德。不过我可是丑话说到前头,这一回看在爷的面上,绕她一回,若再有下次,可就休怪我不给她脸了。”

“那是,想必这回的教训也够她回味一生了。”凌峰笑道,“你给她的这份恩典,要不现在就叫她来向你磕头?”

“急什么?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有别的事儿要与你讲呢。”徐璐拿出早摒弃好的礼单递给他,“这是我找月梅,翘楚还有绿翘,共同帮我拟的礼单,爷看看还需要加减不?”

凌峰看了看,说:“不错,四平八稳,就这么着吧。月梅这几个丫头也还是颇为伶俐的,可以多加重用。”

“那翘楚呢?”徐璐瞅着他问。

男人有通房天经地义,凌峰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被妻子这般瞅着,凌峰反而有不自在起来,赶紧说:“这丫头也满伶俐的,服侍我也尽心。不过她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放出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看在她服侍我一场的份上,多少给她些体面吧。”

徐璐满意而笑,“我也觉得翘楚挺不错的。也好,我听爷的。到时候给她指一门好的亲事,也算是成全了她与爷的主仆之情了。”

见徐璐没有穷追猛打,凌峰松了口气,却不愿深想,男人有通房再正常不过了,可为何在妻子面前却有理屈辞穷的感觉呢?

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想他平时候威风八面,可在徐璐面前,却总是有紧张的感觉。

这时候,豆绿端了碗徐璐最爱喝的雪梨炖连耳羹,“搁桌上吧。”徐璐对凌峰笑道,“我每天晚上都要喝一盅雪梨炖银耳莲子羹,加了冰糖一起炖的,还挺好喝的,爷要不要也来一盅?”

凌峰笑道:“你呀,就爱这些汤汤水水的。先前在泉州的时候,不是都要喝一碗五豆养颜汤么,怎么现在又换了口味?”

徐璐说:“还不是京城的天气不怎么适应嘛。外头冷,屋子又里热,成天都口­干­舌躁,皮肤也­干­­干­的,每天早上起来,还会生眼屎。所以我就听了妈文妈妈的话,每天让厨房的拿雪梨和着连子银耳加红枣冰糖一道熬成水喝,补气健脾,清热解毒,滋­阴­养血,效果还挺不错的。”

女人都是爱美的,以前的杨氏也不例外,但却没有徐璐这般光明正大,别人是“女为悦已者容。”她却是只为自己容,但就是这样的她,却让他颇是烫贴妥当。

尤其在处理芝兰这一事上,让他非常舒服,对付芝兰这样的心大的奴才,即不一味强硬,也不躲他避他,而是明明白白说出来,她为何要这么做,其目的,原因,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地施展她的阳谋,手腕高超,又不落下乘。

这样的妻子,言语妥贴,大方豁达,即有端庄稳重的一面,又有娇俏可人的一面,怎不让他舒服熨贴?想不疼她都难。

妻子的稳重妥贴,更是衬得芝兰的面目可憎。

于是,凌峰说,“明日我要去天津卫一趟,大概要三天后才回来。先把芝兰的事儿处理了吧。”

徐璐眨眨眼,点头,“好。”

凌峰想了想,又说,“明日一大早就要走,还是让芝兰现在就来向你磕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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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这个媳­妇­很强悍

芝兰来的很快,前后大概就两盏茶的时光。她静静地从外头进来,然后直直地跪在凌峰面前,口称:“奴婢给爷,给少夫人请安。不知这么晚了,少夫人叫奴婢来,可是有什么事儿?”说话间,她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地看了徐璐一眼。

徐璐暗忖,这是挑衅,还是嘲讽?

大概她以为这么晚了,自己还叫她过来,应该是她向凌峰告了状吧,而芝兰则早已做了准备,决定当着凌峰的面与她打擂台?说不定,对于白日对主母的刁难,应该早已有了措辞?

敢当着爷们的面与主母打擂台,这丫头确实了不得。

可惜了,她只是通房。而她这个主母何须与她使­阴­耍绊,一句话的事儿,便可粉碎她的一切小­阴­谋。

芝兰模样儿生得确实不错,穿得还满朴素,秋香­色­比甲,­嫩­绿­色­挑线裙子,一点都没有通房丫鬟那种惹主母嫉恨的花枝招展。却清灵含俏,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软糯味道。

徐璐斜靠在临窗大炕上,香腮枕在手臂上,似是较为困倦了,懒洋洋地道:“我有些困了,爷来说吧。”

凌峰便道,“这会子叫你进来,主要是少夫人给你恩典,抬你为姨娘。另外把含蕊轩拔给你。赶紧谢少夫人恩典吧。”

芝兰猛地抬起了头,眼里闪过一丝喜悦,但看到徐璐冷淡的神­色­,似有多了份警惕,“奴婢何德何能,少夫人未免太抬举奴婢了。”

她原还以为这么晚了,爷把自己叫来,应该是少夫人向爷们告了自己的状,这早已在预料之中,冷笑的同时,也已想好了措辞,只等接下来,把徐璐驳得面上无光。没承想,她的一切准备,却无用武之地。

凌峰语气冷淡,“少夫人抬举你,是你的福份,你接着就是了。赶紧叩头谢恩吧。”

当姨娘也不是不好,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呢。想不到徐氏也真是怂包呢,她才稍微给她点颜­色­瞧瞧,她就坐不住了,主动来讨好自己了。

看来,她与文家的破事儿,确实让她日子难过了,难怪要避自己锋茫。

芝兰压下­唇­角的得意快笑,向徐璐叩了头,谢了恩。

凌峰又道,“你服侍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少夫人决定,明日在府里摆上几桌,请华馨苑和外书房的一众奴才喝了喜酒,你便收拾了物什,搬去含蕊轩吧。”

“那爷的外书房……”

凌峰语气冷淡,“即抬了你做姨娘,自然不能再呆在外书房了。现在就把手头的差事卸了吧,少夫人会派人来与你交接。日后安心做你的姨娘便是了。”

芝兰目光猛地­射­向徐璐,让一直观察她神­色­的徐璐大快人心。

叫你与我打擂台,叫你与我别苗头。在上位者的绝对权力之前,底下人的那些小花招小动作都是完全不够看的。上位者什么都不必做,一句话,或动动手指头就可以粉碎一切。真不明白,这些丫头哪来的底气胆­色­,居然妄想与主母打擂台。

她是主母,有天然的名份上的优势,堂堂主母,何须与一个通房丫头玩­阴­的?只需正大光明地以主母的优势就可以碾压一切。也要她明白,徐璐只是堂堂正正地行驶主母的权利罢了,就可以把她碾压成碎片。

这便是主母的权利,正大光明,何须­阴­谋,何须小动作?

这是她嫁给凌峰后,很快就明白的一个道理。

芝兰脸上是难掩的错愕和了然,紧接着是愤怒,不甘,不平,那目光,徐璐今生难忘。因为这样的眼神,她以前也曾有过。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哦,她想起来了。

犹记得当年她随祖母去过文家,那时候的文家,还是已逝的文老太爷当家。文老太爷也有个厉害得宠的姨娘,处处与文老太太别苗头,回回都把文老太太气得两肋生痛。祖母实在看不过去,便给文老太太支了招,让文老太太直接行驶主母权威,派人赏了她两巴掌,并捆到柴房里去。然后对怒气冲冲回来的文老太爷说,“刚才我屋子里来了客人,我正在厅子里招待客人,她就闯了进来,非要以姨娘的身份拜见客人。我那老妹妹,人家是什么身份?虽说比不上咱们家,可到底是正儿八经的主母。再重规矩不过了。见我屋里一个姨娘居然这般没规矩,就气冲冲得走了。当时我很生气,就责罚了胡氏。可胡氏却说这是老爷的意思,不肯服从我的管教,还顶撞我。我觉得这胡氏太不懂规矩了,再留着她,总归会让老爷成为全城的笑话。所以便把她捆了,关在了柴房,正等人伢子上门来领她出去。若是老爷觉得我处理得不够好,那便当我什么都没说。”

当时的文老太爷还能说什么?他再如何的宠信那小妾,也只是在内宅里罢了,真要搬到台面上,让他成为别人家的笑话,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于是,文老太爷便舍弃了那胡氏。后来,祖母便以文老夫人为例,对自己说过一句让她至今都难忘的话:“对付这类人,与她玩­阴­谋都只是下下策,本末倒置。你就堂堂正正行使主母的权利,把道理规矩讲明白,只要是不太混账的男人,都知道该如何做。”

当年,她可是亲眼瞧到那个胡氏,被文老夫人亲自叫了人伢子,堵了嘴巴拖了出去。而那胡氏的眼神,便如眼前的芝兰这般,绝望不甘。

她有什么好绝望的,她又没打她骂她,反而抬了她做姨娘,她应该该感激自己才是。

徐璐发觉自己越发朝恶趣味方面发展了,芝兰越是不甘,她越是高兴,反而还趁机踩上一脚,“择期不如撞日,外书房的钥匙,现在就交上来吧。”

如同秋韵所讲,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话倒是有志气。可凌峰也说得对,若连士兵都当不好,又有何本事当好将军呢?

芝兰不是不可怜,她想往上爬不是不对,但丫鬟都没当好就想往上爬,注定只能悲剧了。

但芝兰到底还是坚强,居然平静地交了钥匙,平静地谢了恩,平静地离去。

徐璐反倒有些不安了,看来她还得继续提防这丫头呢。

次日,徐璐在华馨苑安排了四桌子酒菜,亲自抬了芝兰为姨娘,赏了两匹布料,另若­干­头面首饰,又说了些谨守规矩之类的话,然后让芝兰搬到了含蕊轩,又拔了两个二等丫头两个三等丫头另粗役若­干­过去。在芝兰向她敬茶的时候,她也没有为难她。不过却对服侍芝兰的几个丫头婆子严厉警告,“姨娘便是姨娘,你们可得好生服侍,若姨娘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必是你们没能好生服侍姨娘,我头一个就拿你们开刀。”

徐璐给芝兰配的下人,全是府里并不受重视的,他们也想要在府里出头,自然就以徐璐为尊,也听出了徐璐话里的意思,肯定得卖力表演。

到了下午,吃酒的人散了后,徐璐又让人去把秋韵叫来。

说起这个秋韵,徐璐又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若非处置芝兰的时候想起了她,说不定秋韵还得在某个角落里继续被埋没。

秋韵很快就来了,一身三等丫头的青衣白裙,规规矩矩地给徐璐磕了个头,虽然仍然磕得不甚标准,不过比起以往又要好上太多了。起身后,眼光也不再四处瞟动,显然这阵子也是受了足够的教训。

“我叫你来,主要是想起你说你要做生意,现在可有改变主意?”

秋韵双眼一亮,赶紧表示,“难得少夫人还记得奴婢,奴婢还是想去外头闯一闯。”

能有这般志气,徐璐还是满佩服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芝兰一流,没那个金刚钻却妄想揽瓷器活。

“你想做什么营生?”

秋韵迟疑了。

徐璐说:“大胆说出你的想法吧,只要方案好,我还是会支持你的。”

秋韵这才大胆地道:“原先奴婢想开外美容馆的,不过以我的身份,大概不现实的。如今,我想先开个豆浆油条店,专卖小吃的吧。”

徐璐愕然,“卖早餐?”

“是,卖早餐。这些日子,奴婢四处打听了,京城卖豆浆油条的虽然多,但大都是在北城那边卖的。而皇城里却没有,这倒是个空白市场呢。”

徐璐无情地打断她的美丽幻想,“皇城里住的全是世家勋贵,这些人家都养着技艺高超的厨师。可不会出来买你的油条。”

秋韵说:“这倒不难。皇城里虽住的全是勋贵豪门,但也有普通老百姓呀。那些低品秩的官员,还有在皇城里做生意的,这些人可也不少呢。”怕徐璐不同意,她又不好意思地道,“这阵子奴婢虽然做着份内事,可也没闲着,向其他姐妹妈妈们都打听过了,其实,普通老百姓大都爱吃油条豆浆的。我相信,凭我的手艺,应该会把生意做起来的。”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想当初,徐璐也是很爱吃油条的,只是祖母说这些油质­性­较浓的食物,少吃为妙,不然热重。但豆浆可没少喝,秋韵这番话,也让她想起了美味的油条了,口水也忍不住流了满地。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也就估且给你一次机会吧。只是不知你手艺如何。”

接下来,秋韵亲自在华馨苑的小厨房里做了十来根油条,看着金黄­色­泽,饱满又浸满了香浓油渍的油条,习惯了山珍海味的徐璐也没由来地流出了口水。

尽管知道油条热重,不宜多吃,可徐璐依然一口气吃了半根,味道确实不错,是记­性­中的味道,甚至还要美味些,以前的油条吃着带软绵绵的柔韧,但秋韵做的油条却是柔韧中带脆爽,能把油条做出绵中带爽脆,这已算不错了。

徐璐依依不舍地把剩下的半截油条放进盘子里,拿了帕子拭了手,这才道:“味道不错,给侯爷夫人也端去尝尝吧。还有,给院子里的人也尝下,试试口味,取长补短。”

事实证明,秋韵的油条确实不错,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下人们也都说好,那只要不出昏招,秋韵的油条定然会受欢迎。

徐璐也对秋韵生出了几分信心,又问:“你打算怎么时候开店?”

经过两三个月的调教,秋韵已不再有先前的自以为是,说话有条有理,对市场的分析也是头头是道,徐璐被说动了,就按着秋韵计划好的,给了她一百两银子作启动资金。

“虽然我不差这些钱,但丁是丁,卯是卯。还是黑纸白字写清楚为好。这一百两银子,是我给你作开店的本钱。按着我朝律法规定,出钱的一方,有权利要求经营方以营利额比例给付分红。这笔钱我不求你还我,但我要占店铺营利额的七成。若能有营利,自然一切好说。若是亏损了,我也不要你还,从今往后,你就老实实做我的丫头吧。”

秋韵仔细算了算,虽说营业额的七成确实高了,但谁叫自己没本钱,其实七成也不算多,不管亏赚,她都不吃亏,真要做不下去,大不了回去当她的奴才。这阵子经过观察,也多少了解徐璐也并非是那种刻薄主子,虽然做奴才确实掉价,但只要能填饱肚子,有安身之地,也算不错了。

秋韵没有想太久,便同意了,然后按着徐璐的意思,亲自写了合约文书,一式两份,并按了手印。她则带着徐璐给的一百两银子,出去找店面了。

为怕秋韵上当受骗,徐璐还是安排了凌峰身边的小厮染墨陪同她去找店面,并且无偿提供了一口锅,让人去打灶台,以及磨豆浆专用的石磨。

开店的事儿千头万绪,徐璐可没功夫去­操­心这个,只交代了染墨帮着照顾一二,也就不再把这事放心上。

五天后,张家大公子大喜日子。

在这之前,凌峰的新差事也下来了,果真如凌峰所讲,并未外放,而是进了吏部任左侍郎,并保留加授从一品柱国将军和太子少师衔。

六部侍郎之位只是正三品官儿,但吏部侍郎权利却是最大的,直入中枢,主管天下官员升迁,直接参与朝政议事,又有对上谏言的权利,可谓是实权人物。加上他与吏部尚书方阁老私交甚笃,又有安国侯世子这一身份,再加上曾主政一方并取得不俗成绩,凌峰这个吏部左侍郎之位,可谓是水到渠成,并无任何官员敢说半个不字。

“在六部混个熟脸,等时机差不多后,就又可以继续外放,那必是两省或多省巡抚之位。等资历足够了,到时候就算不直入中枢,必定也是统领一方的机要重臣。方阁老确是好打算。”私下里,凌宽是这般对妻子说的。

“峰儿是勋爵子弟,有利也有弊。好处是不必走仕途必经科举,便可恩荫获得差事。却也有弊端。甭管峰儿能力有多好,勋贵子弟的身份,想要出将入相,那必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以文职统管武位,也算是不错了。”

大庆朝历来便是文臣治国,武将地位不若文官,有爵位傍身的子弟则例外,但这些统甲一方的贵胄子弟,却只有领兵之权,而真正的调兵大权,还是在文官手上。

凌峰也算是以武职进朝堂,像方知礼那般靠军功而获得不世勋爵之位,已不现实。太平盛世之下,武将已无用武之地,想要得到升迁,要么靠关系,要么累加资历,猴年马月也熬不出头来。还不如转辗文职,以文臣身份,出路则更宽些。

想到这里,凌宽捋着胡须对妻子笑道:“也多亏了峰儿能文能武,升迁之路比别家勋贵子弟宽蔽。还是你想得周到,当年给他延请名师,不然哪有峰儿的今日。”

武夫人笑道:“那也是他自已的本事。峰儿能有今日,也多亏了侯爷的教导,我可不敢邀功。”

“我是他父亲,哪有不尽力栽培的道理?倒是夫人你,以嫡母身份,竭尽全力,培养峰儿成材,你的高洁品­性­,京里谁人能及?”

这个倒也是事实,武夫人只是嫡母身份,并非凌峰亲生母亲,却视凌峰为亲子,竭力栽培成材,放眼整座京城,哪家勋爵嫡母能够做到武夫人这般?

武夫人尽管心头高兴,但面上却丝毫不显的,“峰儿那孩子自小就伶俐,也得我喜欢,我不疼他疼谁去?他能有今日的成京,也是他自己努力来的。”

“果真是妻贤夫祸少,峰儿眼光也和我一样,从那徐氏身上,我还依稀看到你当年的影子。人和则家和,人和则家兴,家和万事兴,那徐氏虽出身卑微了些,但只要仔细栽培,未偿挑不起族母大任。”

武夫人嗔道:“少给我拐弯抹角,我对徐氏还不够好么?还要你来告诫我?”

凌宽笑道:“我相信你不是那种恶婆婆,但儿子屋里事,做父母的还是少­干­涉为妙。要是惹得媳­妇­吃心,峰儿自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峰儿后院起了火,也就­干­系到外头的……”

武夫人赶紧道:“越发离谱了。我怎么就成了­干­涉儿子屋子里的恶婆母了?”

“还说没有,前日峰儿的院子里不是摆了四桌酒席么?我差人打听,原来是媳­妇­给峰儿抬了个叫芝兰的姨娘。那叫芝兰的原先不是峰儿的通房丫头么?一无生养二无功劳,怎的就抬姨娘了?我看徐氏在姨娘这事上头,未必就阔得起来。分明是你发了话,媳­妇­不得不从罢了。”

武夫人又气又好笑,瞪了丈夫一眼,“亏你还是一家之主呢,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儿都不知道,真是个榆木脑袋,什么都不明白,拿了半边就开跑。你可知,峰儿给咱们找的媳­妇­,可不简单呢。那芝兰原本在外书房当差,媳­妇­头一回让外书房的办点事,就让芝兰给劂回来了。媳­妇­的处理方式不是打骂也非告状哭诉,而是明褒暗贬,给芝兰抬了姨娘。媳­妇­也是个妙人呢,擅长在规则内以规矩办事。那芝兰抬了姨娘,外书房的差事就只能乖乖的交到媳­妇­手上。芝兰这样的­性­子,峰儿还可能喜欢得起来么?不过是空有个姨娘的位份罢了,对媳­妇­又有什么影响?”

凌宽吃惊道,“还有这等事?”仔细一想,然后又笑了起来,“媳­妇­这处理方式……罢罢,是我杞人忧天了。”

武夫人白了丈夫一眼,暗道,这个媳­妇­,人家可厉害呢,还需要我来教?她可是听文芳不止一次说过,这徐氏自从进门后,儿子就没再去别的姨娘那。就是圣上御赐的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儿子都是没瞧过半眼的。上回去了镇国侯府,叶徐氏那么强横的人,都让她给劂了回来,就知道这个媳­妇­有多强悍。所以呀,我是吃饱了撑着跑去­干­涉她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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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小主?这是什么万儿呀,太不拉风了,重新给我整个拉风点的,响点的,气派的万儿来。

第19章 交际

这日是张家大公子张树人的大喜之日,徐璐早早就起来梳妆打扮。

这阵子随着武夫人四处露面,也算是混了个熟脸,多少也结交了些点头交之类的同龄的夫人­奶­­奶­。加上安国侯世子夫人这一身份,也还是挺有份量的就是了。如今不管去哪家,都得到了足够的尊重,虽然还没有到众星捧月的地步,却也不差了。至少把京城贵族圈子里新生代的年轻­奶­­奶­们的风头都盖过了不少。

“今儿要出门呢,万一沾到了衣裳再换也麻烦,就一起吃吧,吃了饭我们就先过去吧。”打扮一新的武夫人对同是穿戴齐整的徐璐如是说,凌宽在五军都督府里也是有差事的,凌峰已正式入主吏部,自然要等到下朝才有机会去了。

徐璐笑道:“还是母亲疼我,那媳­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然后便坐了下来,与武夫人一道吃了早饭,婆媳俩这才坐了马车出门,直奔英国公府。

因是女眷,武夫人与徐璐同坐的侯府制的马车,直接由小厮引入后边角门里,马车直接驶入一处宽阔的院子里,然后由接待的婆子引入垂花门进去。

也因武夫人身份不一般,负责接待的则是英国公已出嫁的姑­奶­­奶­,嫁入陈王府作了三­奶­­奶­的张氏。

张氏语气轻快地挽着武夫人的手,“凌伯母来了,妹妹也来了,赶紧里边坐。”

徐璐温文一笑,便与张氏一道进入垂花门。

“伯母和妹妹来的倒早,先去后面坐吧,今日母亲已经请了廖王府的梨园班子,一会儿就可以看戏了。”

徐璐多少也听说过廖王府养的梨园班子在京城可是响当当的名号,廖王爷别的爱好没有,就爱听戏,他人又挑,听遍京城梨园班的戏后,了无兴致,­干­脆自己编剧,然后养戏子。廖王爷才华不错,渐渐地还真让他打出了名声,甚至宫中举办设宴,也都要让廖王府的戏班子进宫献唱。一时间,廖王府的花梨班可谓是风头无俩。好些权贵人家都以请到廖王府的花梨班而为荣。

于是徐璐便笑着说:“廖王府养的梨园班子,那可是京城一绝了。一般人可没这个福份。还是国公爷有本事,倒让我们捡便宜了。”

一记不轻不重的马屁拍下去,张氏很高兴地笑了起来,“当年,你表哥过继给王家时,廖王爷可是亲自把梨园班子带了过去的。真要论起来,还是你那表哥面子大呢。”

马屁都是相互拍的。

你拍来我拍去,双方的关系自然就亲近了起来。

徐璐也笑了起来,“这事儿,我也听表嫂说了。表嫂说,那是因为表哥死皮赖脸去求的廖王爷,廖王爷这才不得不答应下来。真要论起亲疏,还是姐姐家与廖王府渊缘颇深呀。好歹姐姐也是廖王爷的侄媳­妇­,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嘛。”

确实,张氏是陈王府的三媳­妇­,陈王与廖王又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然要给姻亲面子的。徐璐这句话搔到张氏腰眼上,搔得她通体舒泰。对徐璐越发顺眼,并又对徐璐说了个不轻不重的秘密,“对了,你那位如今可了不得呢。想必等会子来找你说话的人肯定很多。等会子可得小心应付哦。”

“呃?”徐璐看了她,这张氏,似乎话中有话。

张氏淡淡一笑,又说:“其实京城就这么大,勋贵之间的来往,转来转去,就那么些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要不是太难的事儿,能帮的谁不会帮的?但有些人呀,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非得一步登天才肯罢休,所以这类人呀,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看来张氏是意有所指,但又不知道她嘴里“贪心不足”的人是何方神圣。她与武夫人对视一眼,武夫人面上淡淡地笑着:“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多谢侄女的提醒,我省得的。”

“到了,前边就是戏园子了,我这就带伯母妹妹过去。”

武夫人说,“侄女虽这么说,可到底要拜见了老太君才成呀。”

张氏笑着说,“老太君身子不怎么利索,所以父亲听了太医的话,让她老人家好生静养。所以今日实在没法子见客了。”

有猫腻!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如今的英国公世子爷张远并非张老太君亲生,今日是张远的大公子成亲的大喜日子,继祖母却生病,静养在床,在这等公侯之家,继室与前头夫人所生子女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无比的猫腻。

武夫人神­色­淡然,问侯了张老太君两句。

张氏笑得自然,“劳伯母关怀,太医说了,祖母其实也没什么病,就是心情郁结,以至于魔怔,静养几日便没事了。祖父说了,要祖母静养,就是我们侍疾,也不敢在内室呆久了,就怕扰着祖母。”

自古以来,有了后娘便有后爹,这是亘古不变的。英国公府也不例外。但如今,国公爷没有站在继室这边,而是挺元配所出嫡子,显然是张老太君做得过余了,以至于令国公爷都反感了吧。

就是不知这张老太君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武夫人说,“既如此,自然不敢去惊动,待今后老太君好了,再去给老太君请安罢了。”

“今后估计也不成了吧。”张氏一脸沉痛地道,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忧心祖母的病呢,“不巧的很,昨儿祖母病得越发厉害了,说是新媳­妇­冲撞了她老人家,要弟弟把新房移到偏院去。祖父便恼了,就说祖母年纪也大了,怕病气过给了新人,便作主让人把祖母送到乡下静养了。说去乡下养病,就不会有新人冲撞她老人家了。”

得,撕破脸的节凑吧。

也不知这里头闹得有多凶,居然把生有子女的继妻往乡下赶。

正说着,前边便迎来一个面生的中年­妇­人,与武夫人颇是相熟,然后又给徐璐引见。原来这­妇­人便是张国公爷的次女,如今某伯府家的次房媳­妇­,人称袁二太太。

这袁二太太年纪约有四十开外,一张中年­妇­人特有的发福内饼,水桶腰,花金银珠宝花枝招展地穿了满身,富贵是富贵,却越有种暴发的气息。袁二太太身后还有个年轻媳­妇­子,生得很是腼腆。

“凌夫人,你来得倒是早。哟,这便是你的媳­妇­吧?一看就知传言不假,秀外慧中,钟灵毓秀,夫人真真是好福气。”

武夫人笑着道:“二夫人过奖了,哪比得上你的媳­妇­。”

徐璐无声地向袁二太太福了身子,然后冲腼腆小媳­妇­颔首示意。

袁二太太说:“是柳州人氏,还不大懂京城的规矩。怕带不出场面,笨的很。一步都不敢让她离开,就怕因不懂规矩闹了笑话。”

徐璐发现这袁二太太的媳­妇­头垂得越发低了,手指头也拧得死紧,虽然没少受婆母的苛责。虽然有怜悯,却也没多少同情心,为人媳­妇­的,也要自己立得起来才能得到尊重呢。

武夫人看了这媳­妇­一眼,说:“外地来的嘛,确实要有一定的过渡期。就拿徐氏来说吧,刚回京的那段时日,可没少闹出笑话。不过时间久了,自己也学会了。你这媳­妇­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多给年轻人一些时间。”

袁二太太瞪了自己的媳­妇­一眼,说:“希望吧,不过看她嘴嘴拙舌的,就是再学,也比不上少夫人了。哎,峰儿媳­妇­,你可别嫌弃我这媳­妇­笨,有空可得多多教教她。让她也沾沾你身上的富贵气儿。”

徐璐面上应着,但心里却纳闷了,堂堂国公府出来的嫡女,那是多么骄傲的身份,怎么会这样奉承自己呢?

反常必有妖。

这是凌身时常挂嘴边的话。

果不其然,说了没两句,袁二太太便把话题拉到才刚去吏部的凌峰身上。

“你们家峰儿可真了不得,才刚从福建回来,不但官拜一品柱国将军,居然又进了吏部那种集全天下最清贵之地,真真是了不得。我那烨儿,与你家峰儿比起来,可被比到天边去了。”

武夫人谦虚地说,“二夫人廖赞了,多亏了圣上隆恩,这才有了峰儿的今日。”

袁二太太道,“峰儿的圣恩可是从未断过,真真令人羡慕,我的老姐姐哦,峰儿那可是出息了,可也得多加提携你这世侄才是。你世侄今年二十有一了,还高不成低不就的,还请你们家峰儿多多提携才是。”

武夫人颔首道,“等得了空,就与峰儿提提。只是成与不成,我可不敢保证的。”

“没事,峰儿本事可大着呢,只要他亲自出马,用心去办,哪有不成的。我就先在这儿谢过老姐姐对烨儿的提携了。”

徐璐皱了眉,很是不喜袁二太太这种说话方式,似乎她的意思是,若是她儿子没有成,就是凌峰没有尽全力?这也太强人所难了。于是她忍不住道:“二夫人可真是太抬举我家夫君了。夫君才刚进入吏部,千头万绪还没理熟,吏部官员众多,到处都是盘枝错节的,虽说圣上隆恩,可到底也要靠自己的本事才是。夫君才进吏部,连吏部的门都没摸熟,如今也是自身都难保。烨兄弟的事,恐怕要先缓一缓。”

徐璐这话还是满婉转的,至少没有进接拒绝,只是先把自家的难处摆上台面,好打消袁二太太对凌峰过高的期望。

武夫人面­色­也带着股隐忧,“二太太,你侄媳­妇­说得不错,大家都不是外人,能够相帮的肯定会相帮。只是峰儿才刚进入吏部,那里头都还没理清呢。烨侄儿的差事,是要缓一缓才成。”见袁二太太面­色­不豫,武夫人又飞快地道,“还请二夫人多多体谅峰儿。”

徐璐声音甜甜,“是呀,我一看二太太就是善解人意的。相信二太太会体谅我家夫君的难处的。”

好话退路都让这对媳­妇­说尽了,袁二太太还能说什么,压下即将出口的不满,虎着脸道:“得,如今我已是落翅的凤凰不如­鸡­了。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不想帮忙明说嘛,何必找那么多理由。”转身就走。

走了没两步,发现自己的媳还有原地呆愣着,就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跟上呀。”

袁家­奶­­奶­脸­色­一白,冲武夫人媳­妇­露了个急促的笑,便小跑步跟了上去。然后徐璐便听到袁二太太骂媳­妇­的声音,“笨死了,真不明白老太太怎会让烨儿娶了你这种­棒­槌做媳­妇­。要你结交达官贵人你总给我闹笑话,要你去多认识些人,就像是逼你上刀山似的,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让烨儿娶了你这种没能耐又没本事的媳­妇­……”一直骂到听不到为止。

徐璐与武夫人互望一眼,徐璐张口结舌地道,“这袁二太太……”还是国公府出来的小姐呢,怎么就这么的……粗俗?

简直比乡下老太太还不如。

“没事,你以后迟早都会习惯的。”武夫人拍拍她的手。

不一会儿,又有人上前来与武夫人打招呼,出自令国公府徐家,丈夫是外地科考进京授官外放去年进京述职,如今成功入主户部的右侍郎裘少清的夫人。

这位裘夫人也是一身的肥­肉­,大饼脸,水桶腰,面容也实在称不上好看,但穿着打扮,却比刚才的袁二太太好太多了,至少看起来比较舒心,脸上的神­色­也是端庄中带着雍容之气。想来日子应该过得不错,才会有这般写意从容。

“你这老货,多年不见,看到我居然装作不认识我,是不是瞧不起我呀?”裘夫人横眉竖脸地说。

武夫人赶紧陪罪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眼生头顶了,真没看到你。”顿了下,又笑骂道“才几年不见,就发福成这样,这么张大饼脸,谁还认得你呀?”

裘夫人作势要掐她,武夫人赶紧告饶,双方笑闹中互损,言语不拘,显然是早已认识的,并且交情不浅,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这位裘夫人与武夫人说笑了两句后,又去与别家夫人说话了。

武夫人这才对徐璐道:“这位裘夫人,是我的闺中好友,出自令国公府,虽然讨厌徐家那一大家子,但她却是个例外,咱们几十年的老交情了。那袁二太太,虽然也是国公府的嫡女,不过年轻的时候做了出格的事,自然就没好人家可嫁了。嫁了人后,与其他姐妹差距便拉得远了,越发拔尖要强,可惜老天偏不从愿。她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偏要怨天尤人,难怪没人理她。”

尽管徐璐也想问,究竟何了何出格的事,不过武夫人没有要说的意思,自己也不好意思问。

武夫人也是个戏迷,来到戏台前,便走不动了。徐璐并不爱听戏的,她只爱看通俗读本呀,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她的小说。但外出交际应酬,手上捧着本书未免不伦不类了些。尤其她顶着凌家少夫人这一角­色­,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安国侯府的脸面。又因外地媳­妇­的身份,本就不易打入本地贵族­妇­人圆子里。像别的外地媳­妇­那样,要么孤身一人孤伶伶地缩在角落,要么陪着笑脸四处钻营,但若以安国侯世子夫人的身份来说,不管是被人冷落在角落,还是陪着笑脸去巴接别人,都是掉价的。

即要讲脸面又要打入这个圈子里,最好的办法便是紧随着婆母。即现了孝心,又容易结识一大群婆母辈的夫人们。有了这些长辈们的认可,再打入年轻一辈的贵­妇­圈便容易多了。

徐璐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一个月下来,效果还真不错。

至少,现在离了婆母,她身边也能围着几个身份不俗的贵族女眷。

今日在英国公府,徐璐又认识了三位公爷世子夫人,两位侯府­奶­­奶­,数位伯府­奶­­奶­,另几位将军夫人,或地方总督,两个阁老的儿媳­妇­,几位翰林夫人等,也多亏了安国侯府这块招牌,以及凌峰的人脉和李骏的余威,让她轻易就打入了本地圈子里。

“徐璐甫离家门,年轻面浅,阅历尚极浅鲜,对勋爵家规矩礼仪,尤多不知,今后务祈在场诸位前辈和姐妹,不吝赐教,多予指教。”

心地善良的,就算不相熟,听了她这番话,自然是善意地回以浅笑。当然也有心高气傲或是目下无尘的,也要顾及徐璐背后的凌家,不敢肆无忌惮地攻击她。

在这种违和的气氛中,徐璐拿出她最拿手的看家本领,把在泉州见到看到的人文风土抑扬顿挫地讲一遍,再加上她天生就善于察颜观­色­,一件衣服,一个首饰,一张香帕,都能引出一个典故来,让这些成日只能听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奶­­奶­们可长了见识。虽然笑的腮帮子发酸,但她发现,自己的身边也渐渐形成了一个圈子。

等到了吃饭的时辰,众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散去,也有好些人拉着徐璐,一道亲亲热热地吃饭去。席间,也有一些面生的女眷挤了过来,正要坐下来。但杨家二­奶­­奶­却对这位少­妇­横眉竖脸地道:“难道没别的位置了吗?”语气很是不客气。

徐璐意外,忍不住看了这人。

这个­奶­­奶­她也认得的,娘家是广西的,也算是广西柳州望族。只是地方上的望族,到了京城,都只能矮人一等。想要打入京城贵族圈子里,少不得要费一番功夫。虽然这周氏是承恩伯朱家的三­奶­­奶­,也就是贵妃娘娘的侄媳­妇­。

这周氏面容还算不错,就是脸上带着些许卑微之态,尽管被杨二­奶­­奶­当场下了脸,依然好声好气地道:“是婆母要我过来与凌家姐姐一道坐的。”她看着徐璐,“凌家姐姐,我是广西的。我父亲也曾在福建任过职。论起来,咱们也算是半个老乡呢。”

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生涩的京腔,一听就知道非京城人氏。

杨二­奶­­奶­嗤笑一声,“少在这儿攀亲带故。凌少夫人是福建人氏,你是广西人,两个地方隔得天远,真是服了你。攀亲带故也不是这种攀法。”

贵女就是贵女,看上去矜持娇美,但在不如自己的人的面前,或是自己看不顺眼的,那言语如刀,徐璐也算是见识到了。

这年轻­奶­­奶­被讥得面上挂不住,却也不敢恼,只能嗡声嗡气地道:“我与凌少夫人说话,与你何相­干­?”

杨二­奶­­奶­冷笑:“滚远点,这儿不欢迎你。”

“你……”

徐璐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来参加张大公子的喜宴,本身也不是见外的,何必弄得黑口黑面的。这位妹妹,承蒙你看得起我,只是不好意思,这儿确实已有人了。”徐璐尽可能地把语气说得温婉,并且善解人意。

她也知道外地媳­妇­的不容易,所以尽可能地维护她们。

只是杨二­奶­­奶­她也得罪不起呀,庆昌侯府的二房媳­妇­,又是执文官牛耳的清贵派何家嫡女,虽出自诗书之家,但­性­子却爽利,言语爽脆,很合徐璐的脾­性­。那日在方侯爷的寿宴上,她被文徐氏那般为难,又让人抖出她与文家的破事儿。好些­奶­­奶­都面带讥笑而去,唯独这位杨二­奶­­奶­却依然力挺她,事实在她的闺阁姐妹,帮她声讨文徐氏,甚至还骂走了那些讥笑过自己的人。这个情,徐璐肯定是记在心里的。

或许,在徐璐心中,也觉得杨二­奶­­奶­这般爽利之人,却当场给人没脸,显然这仇结得不轻。不管她站哪边,都讨不得好,只能保持中立了。

徐璐虽然自觉自己说话很委婉了,也颇是维护了这人的面子,可这位­奶­­奶­却毫不领情,居然冷笑一声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靠奴颜媚骨么?”然后扬长而去。

徐璐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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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没人理我…。哼,本姑娘生气,后果很严重滴…。你们看着办吧。

第20章 莫名其妙的敌人

杨二­奶­­奶­“呸”了声,“看到了吧,你好心给她台阶下,人家可不领情呢。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自己不如人,不从自身找原因,偏要给比自己厉害的人挑骨头,找毛病。”杨二­奶­­奶­果真是言语如刀,但说出来的话,也颇有几分道理。

“这人和妹妹一个样,都是从外地嫁进来的。她夫家门楣也不算低,堂堂阁老家的媳­妇­呢。咱们大家都看得明白,她也想打入京中的交际圈。我这个人呀,虽然生着张刀子嘴,但心地一向良善,只要是合我胜气的,管她出身贵贱,都会结交的。去年我也是抱着诚意结交的。谁知她总爱在我面前抵毁别人的不是。有一回,我和一个要好的姐妹,妹妹你也认得的,就是方阁老家的珍妹妹。因为一件小事儿,与珍珠珠吵了起来,珍妹妹还负气离开,她就赶紧对我说珍妹妹如何如何不好的话。哼,我与珍妹妹那可是至亲的表姐妹,平时关系可好了,就算有个言语龌龊,也只是一会子的事儿,又岂能任由别人抵毁她。我当时就恼了,没有理她。谁承想,没过两日,我又从珍妹妹嘴里听到,这人又跑去别人说我的不是,还把我私底下与她说过的话抖给别人听,真真是气死我了。”

女人的交往,从来都是建立在说别人闲话的份上。这个徐璐倒不陌生,但也觉得,那位周氏不地道了,你说别人的坏话,也不是不可以,但也不要连累别人嘛?本来女人在一起说别人的闲话,大家也只是图个乐趣,但若在当事人面前指名道姓地供出来,可就得罪人了。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品­性­,一回两回自然也就知道了,想当然,能有多远就避多远。否则,大家坐在一起说东家长西家短,她偏要当成正经事般,给出卖了去,当事人岂不没脸?

再来,刚才自己明明好心给她台阶,她倒是顺着台阶下,却把自己当成可以下去的阶,还说出那样的话来,徐璐也是乱不爽一把的。

抬眼望去,却没有瞧到那周氏的身影,杨二­奶­­奶­便说:“妹妹不用看了,不出意外,应该也是去尾桌吧。”

徐璐没有再四处观望,而是笑问:“不说那人了,说说你的事儿吧,我听夫君说,你家那位,好像去了兵部?”

杨二­奶­­奶­身为庆昌侯杨家媳­妇­,又是何家嫡女,身份自然是贵重的,但再显赫的身份,也远不如自己丈夫出息来的得意。

杨二­奶­­奶­的夫君杨少康今年二十有六,已从正六品武显将军衔授了兵部主事,虽然品秩不高,却也是个实缺,按凌峰所说的,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京官,总比靠恩荫得来的虚职强。

杨二­奶­­奶­脸上闪过一丝甜笑,“区区五品的官儿,他那月奉,还买不起我一朵珠花呢。还是你家那位才厉害,年纪轻轻就是封疆大吏,如今又是吏部侍郎,主掌天下官员千迁,那是何等的清贵?我才羡慕你呢。”

在同年龄的世家子弟中,凌峰的成就确实算得上佼佼者了。但徐璐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只是淡淡地道:“多一份权利,便多一份责任。姐姐也知道,凌家就夫君一根独苗,再能­干­,到底势单力薄了。我却是不中用的,半点助益都没呢。”

杨二­奶­­奶­赶紧道,“妹妹千万别这么说,自从你进得京来,你的努力我们也是看到眼里的。比起别家的­奶­­奶­,你可比她们强多了,有主见有本事。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年轻一辈中,好些人都羡慕你呢。老一辈的夫人老太太们对你也是赞不绝口呢。”

“姐姐又拿好话哄我了。”

“你别不信。你没进京之前,京中年轻辈的勋贵圈子里,以镇国侯世子夫人,还有韩国公世子夫人,定国侯世子夫人,以及我那大嫂,她们四人在年轻媳­妇­圈中,可是一呼百诺的人物,被称为四朵金花。其中,以镇国侯世子夫人最受欢迎。定国侯世子夫人,也就是叶徐氏最让人侧目。在老一辈里头,又以护国侯夫人,英国公夫人,以及你那婆母最令人津津乐道。在高官夫人里头,又以方阁老夫人为尊。以上这些人,与你有切身关系的便有四家。如今,你一进得京来,便被例为京中五少夫人。也够你得瑟了。”

徐璐瞠目,“什么五少夫人,这是打哪听来的?”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坐在杨二­奶­­奶­身边的一位丽人也掩­唇­笑道:“你是当事人嘛,自然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又有何奇怪的。”

这丽人身份也不简单,是承恩伯朱家的二­奶­­奶­连氏。与徐璐的表嫂,护国侯夫人是亲姐妹。有连氏这一层关系,这位朱连氏也是最先靠近徐璐的。

徐璐窘道,“我初到乍来,对京城的规矩什么都不懂,好些人都还不认得呢,怎的就被冠上这么个名声?要是让我家那位听了,岂不要笑死我。”

朱连氏轻声笑道:“这是好事儿呀,证明年轻一辈媳­妇­中,大都已接受了妹妹呀。”朱连氏看向徐璐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嫉妒。

徐璐脸红耳赤,弱弱地辩驳道:“可是我依然感觉得出,还有好些人可不待见我呢。”

“知足吧,我的好妹妹。女人呀,生得好,还不如嫁得好呢。你知不知道,那些看你不顺眼的,并非是真的讨厌你,而是嫉妒你呢。比如说,我。”朱连氏指了指自己,“真要论起来,咱们出身都差不多,可瞧瞧,如今你已是一品诰命夫人了,又是侯府世子夫人。我呢,还是个白身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丢呀。”

同桌的都笑了起来,虽然朱连氏自曝其短,但听着却不刺耳,反而让人觉得她是真­性­情。

一般把嫉妒明显表现在脸上的,并非就真的嫉妒,而是坦然接受。这样的人,徐璐也实在讨厌不起来。

说笑间,席筵已过,大家又说笑着去了暖厅里喝茶。有的去打牌,有的则组成一个小圈子,大家行茶酒令。

行茶酒令,徐璐也听说过,但并未直接参与,这可得考脑筋和真才学识,没有过硬墨底的人,只有被刷的份。所以徐璐从来不参与这些女文人似的聚会。

但徐璐不参与,就不代表万事大喜了。她原本要与几位­奶­­奶­约着去看戏的,听知走到边上,却被人叫住。

“凌少夫人,咱们这边真举行诗赋比赛,听说凌少夫人才学绝佳,今日倒要让我开开眼界了。”

说话的是一位生得很是貌美的丽人,穿着正红­色­的遍绣桃花折枝领口镶大毛的长褙子,再配上雪白的貂毛镶红宝石的大抹额,头上尺高的凌风展翅大挂珠钗,整个人看起来贵气至极,几乎盖过所有年轻少­妇­的风头。

包括徐璐。

“姐姐廖赞了,我肚子里哪有什么墨水,还是不要献丑了。”徐璐如是说。

那丽人却挑眉了眉毛,“怎么凌少夫人这般谦虚,要知道,过于谦虚了,便是虚伪了。”

徐璐眨眨眼,她与这人认识么?怎么一来就活像炮仗似的针对自己?

“不会就是不会,你可少捉弄我。”看这丽人穿着打扮,说话语气,便知身份肯定非比寻常,再来又不知她底细,还是尽可能不要树敌罢。

于是徐璐又接着说,“若我真的会?定把你们一个个杀得片甲不留。可惜我是真的不会吧,谁要是逼我来,让我出丑,我与她没完。”

徐璐半嗔半怒的话,一些人便善意地笑了起来。

那丽人却不肯松口,又道:“看来凌少夫人攀了高枝,就不屑与我们一道玩了。”

徐璐笑道:“姐姐这话好没道理,作诗画会都是姑娘们在闺阁中玩儿的,如今你我都嫁了人,没事拘着做什么诗呢?杨家姐姐,你觉得呢?”

杨二­奶­­奶­附和着,“那倒是呢,咱们做姑娘的时候,要顾着清贵名声,自然是不同的。如今都嫁了人,这些锦上添花的玩意,就不必再玩了罢。”

那丽人见杨二­奶­­奶­也维护徐璐,目光微微眯了起来,漫声道:“何家姐姐这话我可不爱听,听你的意思,今后你也不做诗了?”

杨二­奶­­奶­道:“那是自然。反正我都嫁了人,就算大字不识一丁,婆家夫君也必得认命了。”说着自己也哈哈笑了起来。

众人也被逗乐了,也跟着大笑出声。徐璐想了想,也是莞尔至极,杨二­奶­­奶­这话还真是中肯又趣味横生。做姑娘的时候,自然要把良好名声打出去,参加诗会茶会琴会什么的就非常有必要了,这样才能找到更好的婆家。但都嫁了人,木已成舟,这时候就不是在诗会茶会方面较劲,谁是才女什么的,而是朝谁更贤惠,谁更旺夫,或谁的男人更厉害方面看齐

经过杨二­奶­­奶­这么一搅和,那丽人也只好作罢,只冷冷一笑,便转身离去。脑后长长的白貂毛围颈露出的一大截尾巴,在空中甩出凌厉高傲的孤度。身后又有几个身穿锦衣的丫头连忙跟了上去。

这人是谁呀,这么大的派头,偏她又不认得,可对方却平白无故地与自己作对。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她。

朱连氏便好心地提醒徐璐,“妹妹不认得此人吧?也是,这人是云贵总督的嫡女,又是韩国公夫人的侄女。她老子今年上半年才进京述得职,后来又被派去了山西任大同太原吕梁三军总治。官拜一品,因是武将,她和她的母亲妹妹们便留在京里了。今年五月才嫁给了成国公世子爷的长子。只等成国公世子爷承袭爵位,她丈夫必定是新任国公府世子爷了。”

成国公府齐家?徐璐有些印象。

主要是在泉州的时候,准备年货送进京的礼单中,便有成国公府,不过交情应该只是普通吧,所以送的东西并不多,只是过年才会送上一些。

安国侯府与成国公府都算是走武将路子,但如今凌峰已进入文职,与成国公府应该没什么冲突才是。怎么这位齐大­奶­­奶­处处与自己别苗头?

不止徐璐不明白,杨二­奶­­奶­以及朱连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离晚饭还有半个时辰之际,下了朝的男人们就基本全赶往张家来了,不过全都在外院里闹腾着。

当张家丫鬟高声宣布准备开筵后,大家也都起身,前往茅房排泄,并准备上桌。徐璐也去了茅房,只是回来的时候,又碰到袁二太太。

“侄媳­妇­,且站一站。”

徐璐不喜刚才袁二太太的态度,求人不成就翻脸,这样的人最令人反感了。她也很想装作没看到,但这儿人那么多,实在不好不理人。只好站住,笑看着袁二太太。

“四姑母有什么吩咐?”

袁二太太在媳­妇­佟氏的馋扶下,上得前来,笑道:“刚才我与你说的事儿,你可别忘了。”

徐璐佯装不解,“什么事儿?”

袁二太太说:“就是让你家峰儿给你烨表弟找份差事。我要求也不高,只要能进吏部吧,实在不成,顺天府也行。想必以峰儿的本事,应该不难吧。”

确实不难,嘴上功夫谁不会说呀。

徐璐无语至极,说:“四姑母可真会出难题,世子爷才进吏部,两眼一抹黑的,脚跟都还没站稳,还哪还有功夫顾旁的事?不过既然三姑母都亲自开口了,我回去后就与世子爷提上一提。不过成与不成,我可不敢保证了。”

袁二太太赶紧说:“峰儿若是不成,不是还有侯爷么?只有你家侯爷出马,那还不手到擒来?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呀。我先走一步。”

徐璐强迫自己扬起温和的笑意,目送袁二太太转身离去后,自己毫不犹豫地走人了。

第21章 忽然冷脸的婆母

一起吃饭的时候,徐璐与表嫂连氏,镇国侯世子夫人阎氏,庆昌侯世子夫人李氏,方阁老家的大儿媳­妇­田氏,同坐一桌,另外还有几位虽不认得却也面熟的年轻少­妇­。后来让连氏一介绍,才知道,这些少­妇­也是公侯之家的­奶­­奶­们。

徐璐这桌坐了九人,过了一会儿,一个国公府的丫鬟领着一位丽人过来,语气恭敬地道,“齐大­奶­­奶­,这儿还有位置。”

齐大­奶­­奶­优雅矜持地坐了下来,同桌的就纷纷打起招呼起来,问她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齐大­奶­­奶­说:“刚才去出恭了,倒来得晚了。”然后长袖善舞地与在座诸人打了招呼,言语俐落,声音又快又脆,在座诸人全都与她认识的。只是唯独没有与徐璐打招呼。

徐璐那个郁抑,这人也太不给面子了。如果换作是自己,就算再不喜欢的人就必会打招呼。

但这齐大­奶­­奶­,就这么当场给自己没脸,究竟与自己有多大的仇恨呀?

众人也看出了齐大­奶­­奶­与徐璐的不睦,虽然心头奇怪,面上却没有什么的。果然贵女就是贵女,基本的涵养功夫还是有的。

丫鬟们开始上茶,一人桌前一盅­乳­白­色­的茶汤,齐大­奶­­奶­目光瞟了徐璐一眼,发现她轻执袖子,把纤纤玉手往汤盅里,就那么细细地搓着手指上并不存在的污渍,洗了后手才就着丫鬟递过来的毛巾拭了手,动作自然流畅,毫不做作。撇撇­唇­,自己也洗手去了。

贵女们吃饭自然是优雅而规矩的,只见杯勺敲在碗上的些微声响,齐大­奶­­奶­又观徐璐吃饭方式,盯了半天,也没能逮到徐璐不合贵女用餐的把柄,心头越发不爽了。后来总算发现徐璐隔三岔五就去夹盘子里的一道金丝糕,不由笑道:“凌少夫人看起来挺喜欢这吃点心的,­干­脆,就端到你面前吧。”说着对身后服侍自己的丫鬟使了眼­色­。那丫鬟极是伶俐,果然就把那盘金丝糕端来放到徐璐餐桌前。

众人知道齐大­奶­­奶­对徐璐的敌意,自是明白齐大­奶­­奶­这么做,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肯定是别有居心。纷纷看了徐璐。

哪知徐璐却面不改­色­地接过盘子,笑ⅿⅿ地道:“还是大­奶­­奶­想得周到,我正愁隔得远夹不到,又不好意思端到自己面前。大­奶­­奶­真真是善解人意。”

然后自己又夹了块金丝糕放进嘴里咬着,下了肚后还说:“这味道还真不错,夏荷,等会子你去请教世子夫人,看这糕点是怎么做的。回去咱们也做来试试。”

夏荷应了声,却只让豆绿前去,目光却炯炯地盯着齐大­奶­­奶­。

没能讽刺到人,反倒成全了人家的口腹之欲,齐大­奶­­奶­心头自然越发不爽了,不过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依然笑盈盈地道,“这糕点虽然美味,但吃多了也挺撑肚子的。凌少夫人一个人就吃了半盘子,这胃口倒是好。”

这显然是在讽刺徐璐是个吃货,并且隐指徐璐上不得台面,没吃过东西似的。

徐璐觉得吧,被说成吃货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至于别的隐喻,纯当左耳进右耳出了,于是就大方承认了。“还真让大­奶­­奶­说中了,我这人呀,别的嗜好没有,就爱吃。中午的时候,只顾着扮矜持,还真没吃多少,现在肚子确实有些饿了,所以忍不住多吃了两块。哎,姐姐们可别笑话我哦,不然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这脸皮果然够厚的。

但徐璐这般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还是得到了善意的笑意。毕竟她们自己也是如此呢,但却没有徐璐这般,敢自曝其短罢了。

徐璐都亲自承认自己是吃货,又承认自己吃相猛了些,齐大­奶­­奶­想继续讽刺都是没法了,只好说,“凌少­奶­­奶­胃口这么好,难怪生得这么富态。”

众人都听出了这是讽刺,但徐璐却眉开眼笑地道,“也是呢,为了多长这一身­肉­,我可是努力了好久的。”

众人再度无语。

也不知徐璐是听不懂还是故意为之,总之,讽刺人的反而被气得不轻,倒也让大家乐了一阵子。

齐大­奶­­奶­冷笑着说:“难道凌少夫人不知道,咱们女人以要瘦为美么?”齐大­奶­­奶­还是颇为克制了,没有直接说:“胖成这样了,你还好意思大吃特吃?”

连氏笑着说:“谁说女人非得以瘦为美?我觉得表妹这模样儿刚刚够好呀,这才叫福气呢。”

徐璐说:“表嫂说得是。依我说呀,反正我都嫁了人,又不准备再挑选婆家,胖些也没什么的,这样是不是更有福气?”

看了脸­色­青青的齐大­奶­­奶­一眼,连氏忍着笑说:“这倒也是,你表哥早就与我说过,看表妹的面相,就知是个福气的。这话果真不假。说不准呀,峰兄弟也是看表妹生得富态,定是个有福气的,这才求娶了你。”

徐璐居然毫不谦虚,点头就说:“虽然明知表嫂是拿话哄我,不过我仍是爱听。”

遇上徐璐这种油盐不进,把讽刺当成赞美的人,齐大­奶­­奶­也实在是无从下嘴了,只好偃旗息鼓,另找话题。

齐大­奶­­奶­不再找刺,这顿饭便安宁了。吃过饭后,客人便陆续离去,只是才起身走了没两步,便有一个手上抱着个玄黑­色­貂毛边的大氅的英国公府的丫鬟上来对徐璐脆生生地道:“凌少夫人,安国侯世子爷让人递话进来,如今外头又下大雪了,怕少夫人冻着了,特地给您拿了披氅,让您披着,免得着了凉。”说着便把手头宽大厚实的大毛披氅递给徐璐。

夏荷豆绿接过,赶紧给徐璐换下身上浅黄­色­锦缎内镶猩红­色­狸皮的披氅,接过那丫鬟手上的玄黑­色­的绘金蟠螭披氅,忽然夏荷惊叫一声,“哎呀,这是世子爷的披风呢。”

周围绕传来一些打趣的声音,徐璐脸儿红了又红,忍不住说:“爷也真是的,他的披氅,我怎么穿得上嘛,没得让人笑话。”

“可是少夫人,这可是世子爷的一片心意呀。”豆绿倒是高兴,乐呵呵地把披氅披在徐璐肩上。只是这披氅是凌峰本人的,他身形又高大,如今披在徐璐身上,后头还掉了一截在地上。

为了不弄脏披氅,徐璐又赶紧把掉地上的那一截拧在手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太过宽大的披氅披在身上,越发衬出徐璐的娇小来。

杨二­奶­­奶­笑呵呵地道:“谁说安国侯世子爷冷心冷情的,瞧瞧人家,好男人可不是光嘴上说呢,还得行动才是。”言语间,便瞟到了一旁还未走开的齐大­奶­­奶­,顿觉失言,赶紧描补道:“不过与齐大公子比起来,到底还差了一筹。”

朱连氏看齐大­奶­­奶­脸­色­不豫,也赶紧打圆场笑道:“那是,京里人谁不知道齐大公子和大­奶­­奶­的伉俪情深?无论大­奶­­奶­去哪家作客,出来必会有人接送。”

但让朱连氏胆战心惊地是,她的奉承不但没起到效果,齐大­奶­­奶­的脸­色­越发冷了。

连氏对徐璐笑道:“峰兄弟表现尚佳,不过还得继续努力才是。”

徐璐也瞧出了气氛不正常,尤其齐大­奶­­奶­­射­在自己脸上的冰冷尖锐的目光,她不愿为了莫名其妙的斗恩爱与齐大­奶­­奶­起冲突,也笑呵呵地点头道:“那是,得了空就向表嫂请教。”

连氏嗔笑:“混说什么呢,你表哥那人,与峰兄弟一比,立马被甩出两条大街了。我的意思是,峰兄弟有进步,得好生褒奖。”

“得了吧,他呀,脾气大起来可没人受得了。”与丈夫恩爱,伉俪情深,那是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但在一群女人面前,还是能低调就低调吧,以免莫名其妙的被人仇恨了。

徐璐深知有些人就是不盼人好却盼人倒霉的心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能低调就低调吧。

客人们这时候也都陆续离去,张家的垂花门外,早已停满了一溜排的各家女眷的车子,虽然大雪纷飞,早早就把马车盖子染出一层银妆,但各家夫人自是穿得厚实,临走时,张家的下人又把各个手上的汤婆子另外换了水,这时候抱在手里,又有厚实的连帽披氅,自然感觉不到寒冷了。

不过徐璐却是个例外,她从小生长的地方,冬天也并不冷,京城的冬季,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子习惯了,尽管把自己包裹成粽子,仍然冷得牙齿咯咯叫。

安国侯标致的马车很是显眼,因为车头上吊着两盏饰红珞璎的八角宫灯,灯笼上写着大大的凌字,字体为金­色­,这可是宫中御赐的,也只有替朝廷立过大功并得圣心的勋爵之家方能拥有的。所以很是一目了然。

“哎,那不是安国侯世子么?”不知是谁惊呼了声,众多女眷目光齐齐望了过去。凌峰生得英俊,素有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称,又是从封疆大吏差事上光荣卸位,并又轻松进入吏部的勋贵子弟,加上甚轻的年纪,又简在帝心,自然就成了各家夫人­奶­­奶­关注的对象,无论是朝堂上,还是私人方面的事儿,其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注目。

众人也看到了凌家马车旁的凌峰,纷纷赞叹道:“安国侯世子真真是好身体呀,这么冷的天,连个氅子都不披。年轻人,身子骨就是壮。”

然后就有人大声说,“谁说人家没有?不过是怕凌少夫人受不得寒,所以早早就把自己的氅子给了凌少夫人罢了。”

这时候,凌峰已拱手与一些人道别,并上前握着徐璐的手,“冻着了吧,快上车吧。”

尽管有凌峰厚实的氅子披在身上,但徐璐依然感到无比寒冷,她拼命地搓着手跺着脚,“京城的天气,真的太冷了。”

“习惯了就好了。”凌峰对一群女眷拱手,笑道:“诸位,先走一步了。来日再聚。”

众人纷纷取笑道:“快上车吧,免得你家少夫人被冻着了。”

一阵哄然大笑声,凌峰笑着摇了摇头,扶了徐璐上了马车,

徐璐忽然问道:“对了,夫人呢?”

凌峰指了指前边的马车,“已经上车了。就只等你了。”

徐璐吐吐舌,她与婆母没坐在一桌,离开的时候,武夫人已走在前边了,难怪那么早就上了车。

上了车后,凌峰就“怎么就穿样的衣服出门?不是做有镶大毛的么。”

虽然很是喜欢镶大毛领的衣裳,但徐璐仍是舍弃了,今日让丫头改换了一件姜黄­色­刺绣紫荆花对襟长袄子,下身茄紫­色­的长袄裙,头梳牡丹髻,嵌红宝石的灰鼠毛抹额,镶南球的大凤钗,鬃边各四朵蝴蝶攒珠珠花,配上圆润的脸盘,真真是富态喜人,说不出的贵气。但比起大毛领的衣裳,又还要逊­色­一筹儿了。

不过貂毛的衣裳也并非人人都穿得起的。由于貂皮产量极少,致使其价格昂贵,所以才有“裘中之王”的美称。因此它又成为了权贵的象征。

而朝廷也明文规定,二品以下大员方有资格穿戴貂皮。但实际上,好些二品以上大员,有资格穿,却穿不起的也大有人在。因为貂皮不但稀少,也不好捕捉,所以哪户人家能有一两件整貂毛的衣裳,绝对羡慕死他人。

看了徐璐的妆束,凌峰皱眉,“怎么不穿你那件红­色­的大毛的?”

徐璐说,“那些大毛的太华丽了,我穿着实在太贵气了,怕盖过了别家­奶­­奶­们的风头,还是穿简单些的吧。”果真是人要衣装,徐璐皮肤生得白­嫩­,自然的桃红­色­泽,配上一整身镶大毛的衣裳,确实贵气非凡,圆润的脸盘更是妆点出十二分的­精­致。美丽倒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那种雍容之气,可不输给那些出至公卿侯爵的夫人­奶­­奶­。头几回她就是穿得太过华丽,让一些人误以为自己出自哪家公侯之家,还跑去问武夫人。武夫人虽然面上不说什么,但徐璐想,她心头应该不会痛快就是了。

凌峰也换了一身喜气的紫红­色­遍绣金­色­八团花富贵云纹长袍,领口袖口皆镶有银友­色­的鼠毛,石青­色­绣螭龙抱肚,暖帽也是银灰­色­的,整个人看起来玉树临风,稳重又威仪。

徐璐看得眼都直了,这家伙无论穿什么都好看呢。

凌峰喷笑,“别人家的夫人­奶­­奶­恨不得打扮得越华贵越好,盖过所有人的风头。你倒好,还怕出风头了。”顿了下,打量徐璐身上的装妆衣着,不得不承认,有张圆脸就是好,不管戴什么样的首饰都撑得起来。

“这身打扮也还不错,但是不是太素雅了?连耳环也是这么的小,项圈也不戴。”京城的贵­妇­小姐们,哪个不是往头上戴着满头珠翠的,生怕风头被压下去了。

徐璐摇头,“这一头的首饰也够重了,不能再添加了。”她这张圆脸,确实得戴大而长的耳环才能把脸儿修饰得修长些,但耳朵被拉得老长,转过头脖子都僵硬,生怕被挂了或是被抓到。

凌峰也不再说什么,反正他的妻子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马车直接从角门里进入内宅,下了车后,徐璐赶紧去另一辆马车,扶武夫人下车。

武夫人淡淡地抽回自己的手,淡淡地道:“不用了,我还没老到走不动的地步。”

语气生硬,动作疏远。

徐璐愣了下,努力回想今天在张家的表现,觉得并未有失礼的地方呀?

正愣神间,武夫人已在下人的拥簇下,进入垂花门了。

凌峰上前来,对徐璐笑道:“外头这么冷,赶紧回屋里去吧。”

徐璐看了他一眼,这男人对外界事务一向敏锐,可对于婆媳之间的微妙变化,肯定就比不上自己了。

徐璐并未直接回到自己的华馨苑,而是去了晚香堂,服侍婆母。虽然在泉州的时候,她在凌峰的纵容下,变得又懒又爱偷­奸­取巧,但婆婆却比不得丈夫,须得把皮崩紧些。

尽管武夫人没怎么给她立过规矩。

可徐璐总觉得,像武夫人这样的名门贵女,压根没必要学市井­妇­人用粗躁的手段对付媳­妇­,只需摆出矜持尊贵的面孔,自己立马就矮上三分,然后乖乖地扮好媳­妇­角­色­。

与往常一样,武夫人见到徐璐来服自己,虽然嘴上说着“怎么不在屋子里歇着?”却心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徐璐的服侍。然后一边享受着徐璐的服侍,一边斥责起她的不足之处。

“那永宁伯府的太夫人,也是才近两年才重新回到圈子里,以至于好些人并不买账,当场冷落人家。但人家到底是长辈,刚才怎的就那般怠慢人家?”武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严厉,神­色­带着谴责。

“敬泽侯是皇后母家,威风八面,人人都争相巴接,本是无可厚非。但咱们家可是天子近臣,与后族就得保持一定得距离。以免让人猜忌。看你刚才那副模样,敬泽侯世子夫人一来,你就奔过去,像什么样,不知情的,还当是你想巴接人家呢?”

徐璐傻眼了,今天婆母吃错药了不成?怎么火气说来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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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啥日子,你们晓得不?

今天可是人家双更的日子呀…。你们乍个爱我?

第22章 贼心不死的芝兰

以前随着婆母去别家作客,回来后,婆母都是和颜悦­色­地给她指出不足之处,语气委婉。可这回,却是异常严厉,虽未到狂风骤雨的地步,却也让徐璐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尽管心头奇怪,但徐璐依然保持着恭敬受教的姿态,不时说着,“夫人教训得是,是媳­妇­鲁莽了。”

大概是今日凌峰对自己亲热的表现,让婆母吃醋了吧。

以前就有人说过,千万不要在婆母面前与丈夫亲热,这句话完全正确。

腹诽归腹诽,但徐璐面上却是谦恭谨慎地道,“唉呀,真的呢,还是夫人厉害,一语中的,我早该这样了。”

“……这个倒也是呢,是媳­妇­的疏忽,夫人教训得太好了,媳­妇­以后再也不会犯了。”诚恳地道歉,再加上诚恳的语气,以及诚恳的受教。武夫人训着训着,也就没了火气,反而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于是,语气又委婉了下来。

“今儿你表现得还是不错的。知道与杨家朱家方家江家交好。那齐家大­奶­­奶­,我也看到她故意刁难你。不过也亏得你忍下了,齐大­奶­­奶­出身显贵,不出意外,她应该会是成国公府下一代世子夫人。不过运气不怎么好,都快三十岁了,世子之位还没个着落,加上你又异军突起,抢了她不少风头,她嫉妒你也在情理之中。今儿你没与她硬仗腰子,避其锋茫,这一点就做得很好。要知道,满招损,谦受益。你进京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月,就迅速在圈子里站稳脚跟,不说那些外地来的媳­妇­,本地圈子里的媳­妇­眼红也是有的。以后再遇上齐大­奶­­奶­这般的,这其中的分寸,你要自己拿捏把握。”

给了大­棒­,再给颗甜枣,通常都是这些大人物们的必备本领。

徐璐在心中腹诽,但面上却是诚心诚意地道,“是,夫人说得极是,媳­妇­受教了。”然后又充分发挥不耻下问的祟高学习­精­神,又问了好些社交方面的规矩惯例和注意事项。

武夫人并未有任何不耐烦,反而不厌其烦地细数家珍,某某夫人,最爱炫耀,但这人除了爱炫耀外,也没别的不是,下回见了此人,就只需带上耳朵,细心聆听便是了。只要当个好听众,这其中的交情便出来了。

还有,某位夫人特别达吹牛皮,这时候你也不要去附和她,也就当个好听众便是,但万万不可当真便是。听得次数多了,她也会倒不少的­阴­私八卦给你。虽然这人爱吹牛,但却是八卦好手,圈子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必瞒不过她。与这人保持良好关系,不但可以听到一手八卦消息,还能杜绝一切有关自己不利的负面影响。

徐璐听得很是认真,不时点头附和,这让武夫人格外有成京感,一张嘴便挺不下来了。徐璐又很有眼­色­,不时递上热茶,服侍得妥贴舒心。

当然,徐璐这样的服侍,并未白费功夫的,武夫人对她说,今日的英国公府之行,又得到两位国夫人,两位侯夫人以及数位伯夫人的真心夸赞。并且又从武夫人这儿学了不少交际辞令。与别人打招呼,有儿子的就夸儿子成器懂事,有女儿的就夸女儿秀丽温柔,儿子不成材的就得夸人家男人厉害,实在找不着地方夸的,就夸人家­精­神好,发福了。遇上诉苦的,就说,“看你耳厚额宽,一看就知是福厚之人,且放宽心,苦难只是一时的。”遇上显摆得瑟的,也不急着驳斥,而是附和,尽量满足对方炫耀的虚荣心。总之,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察颜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方能四方通杀。在未遇上武夫人之前,她还沾沾自喜地认为,自己已修炼出交际心得了。

因为对武夫人的交际本领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武夫人无论怎么教训,徐璐都是非常谦虚地听着,态度极为诚恳,并还举一反三地问了好些小问题,以至于说到最后,武夫人早已忘了原先的初衷,恨不得把自己毕生所学,全倒了出来。

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武夫人好久没有这样畅快淋漓地分享自己的交际心得,难得有人捧场,自然是格外用心地教。尤其徐璐不时露出的崇拜眼神,越发激出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表现欲,若非凌峰进来打断了她的话,估计还要说到天荒地久。

徐璐也听得带劲,陡然被打断,忍不住白了凌峰一眼,“早不来晚不来,人家正向夫人请教,眼看就要取得夫人的压箱绝技,你就来了。”语气很是不满。

从武夫人脸上舒展的笑意来看,便知道,徐璐这记马屁,拍得不露痕迹,很是高明。

武夫人笑了笑说:“什么压箱绝技?你若是要学,我教给你便是。这只是我的切身之谈罢了。”然后笑问凌峰,“这么晚了还过来­干­嘛?可是怕我把你媳­妇­给吃了?”

凌峰苦笑,“得,看来我是不受欢迎了。不止您媳­妇­嫌我,如今连娘您也嫌我了。到底谁才是您儿子?”

屋子里服侍的下人也都笑了起来。

徐璐嗔道:“我哪敢嫌弃爷呀?只是好不容易得到夫人指点我的机会,白白让爷给破坏了,自然有些不爽了。”

凌峰笑了笑说:“你可真够偏心的,有了母亲就不理我了。还有娘也是,素日里您可是最疼儿子的,可如今媳­妇­一进门,您就把儿子丢一边去了。这般偏心,我是不依的。所以儿子决定,早早把你们婆媳分开才是,不然再这样下去,这个家可就没我的位置了。”

“从哪学来的德­性­,连你娘我的玩笑也敢开了,讨打不是。”武夫人笑骂了句,又转头对一脸娇羞的徐璐道:“媳­妇­在我这儿多呆了一会,儿子就眼巴巴的来找我要人,得,赶紧把你媳­妇­领回去吧。没得说我霸占了你媳­妇­,让你独守空闺。”

“夫人……”徐璐跺脚,羞得越发抬不起头了。

凌峰却是面不改­色­地道:“还是母亲疼我。”

……

辞别婆母,徐璐这才随凌峰一道回了华馨苑,只是才刚进入屋里来,身子还未完全暖和,便又有丫头进来,脆生生地道:“世子爷,奴婢奉兰姨娘的吩咐,特地来请世子爷去含蕊轩,兰姨娘有要事相告。”

徐璐喝热汤的动作顿了顿,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凌峰。

丫头嘴里的兰姨娘,便是芝兰。

凌峰皱了皱眉,说:“有什么要事不要事的,让她自己过来罢。”

“可是,兰姨娘说,务必要让爷过去。”

“你叫胭脂,是吧?”徐璐突然开了口。

叫胭脂的丫头愣了下,赶紧朝徐璐福了身子,脆生生地道:“少夫人,奴婢叫胭脂,在含蕊轩服侍兰姨娘的。”

上下打量了这胭脂,这姿容,这身段,着实是不错的,难怪敢在这时候来请人。

徐璐淡淡地对服侍在一旁的描春道,“你去叫人进来,把胭脂带到二门里,打上十板子。”

描春愣住了,胭脂在愣了片刻后就尖声道:“少夫人,奴婢可是哪里错了,还请少夫人明言。”她楚楚可怜地望着凌峰,“爷,奴婢不过是替兰姨娘跑腿传话的,求爷替奴婢作主。”

凌峰也是不解,忍不住看向徐璐。

豆绿沁香二人这时候已冲了进来,拉着胭脂就往外走。但胭脂力道老大,死死挣扎着,嘴里叫道:“少夫人开恩,少夫人开恩,世子爷,救救奴婢……奴婢真不知道哪儿做错了呀。求少夫人指点迷津……”

徐璐放下汤盅,淡淡地道:“当初指名让你去服侍兰姨娘,也是因为你让嬷嬷们教过规矩的。自然当明白,身为姨娘,只有主子召见的道理,可没有姨娘召见主子的。刚才你一进门就让爷去兰姨娘那,这是什么规矩?兰姨娘一个姨娘,有事找爷,不来亲自见爷,还要爷去见她?好大的派头。兰姨娘才刚升为姨娘,不懂规矩也是有的。你却是服侍兰姨娘的,难道还不明白这些规矩不成?打你十板子还是轻了,再加五板子吧,长长记­性­也好。免得日后又犯事儿。”

轻描淡写的话,却又有柜有据,让人辩驳不得,凌峰也压下了垂问的话,胭脂也傻眼了,直到被拖到门口后方才凄厉地叫道:“少夫人饶命呀,奴婢知道错了。求少夫人开恩。”

很快,声音就消失了,应该是被捂了嘴巴拖走了。

徐璐又转头对凌峰道:“爷是不是觉得我处罚胭脂重了?”

凌峰摸了摸鼻子,“不重不重,刚刚够好。这丫头不懂规矩,是该受罚的。”

徐璐轻哼一声,“不是我­鸡­蛋里挑骨头,更不是给芝兰下马威。而是胭脂身为丫鬟,居然口口声声说要请爷去芝兰那儿。咱们府里头能服侍在主子身边的丫头,哪个不是严格训练过的,居然还犯这样的错误,更是不可饶恕。再说了,我是主母,管束姨娘丫头本是份内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她自己要撞上来,挑战我主母的权威,我当然要罚她,还得狠狠得罚。”

胭脂事件,可大可小。

往小的说,是徐璐小题大做了。可往大了说,若凌峰当着自己的面,被叫去了芝兰那儿,得脸的就是芝兰,而没脸的则是徐璐了。

身为主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的男人被姨娘叫走,这是什么事儿呀?

所以这也是徐璐重罚胭脂的缘故。

“胭脂犯了规矩,罚了就罚了。只是芝兰嘛,看来才提了姨娘,还不大懂府里的规矩。沁香,你去与葛长青家的说,让她去给芝兰教教规矩。”

沁香领命去了。

徐璐妙目横了凌峰一眼,气呼呼地道:“这才只一个姨娘呢,便有这么多事端,要是洪氏戚氏再进得京来,三个女人一台戏,到时候合起来对付我,可有我的受。唉,做你的妻子可不容易,哼。”稍不小心,就要被这些人算计。

其实,也不算是算计,就是小小的恶心一下罢了,但这种滋味,着实不好受就是了。

凌峰一脸冤枉地叫道:“你又生哪门子气?明明就是芝兰不懂规矩,怎么就怪到我头上了。”

徐璐白眼道:“那还不是因为你?”

“唉,六月飞雪,指的便是我呀。好端端的坐在家中,祸就从天降,何苦来哉?”凌峰觉得自己是真冤枉,他什么都还没做呢,就让妻子怨上了,真真是比窦娥还冤。

“你还无辜?我呸你一脸。”徐璐嗔道,“芝兰的事也就罢了,单说刚才在英国公府,若非你爱现,夫人也不会为难我了。”

凌峰愕然,纳闷地道:“这是什么跟什么呀?我怎么就听不明白?”

他当然不会明白的,婆媳之间的关系,本来就说不明白。刚才在英国公府,凌峰让人递披风进来,只是给自己,却没有给武夫人递上一件,这是其一。在张家的垂花门外,凌峰虽然先迎接自己的母亲,却没有把汤婆子递给她,而是递给了自己,这是基二。回到凌家后,凌峰却是先扶自己下车,却没有去扶武夫人,难怪婆母会吃酷。

婆母感到受到儿子的冷落,这股气自然要发在自己身上。也亏得她机伶,随机应变,成功化危机为转机。

可好不容易化解了来自婆母的危机,偏偏姨娘又来横Сhā一脚,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凌峰却在这时候说,“真真是好心没好报。刚才得知你让母亲训斥,生怕你受委屈,这才眼巴巴地赶去救场。我好心一片,不感激也就罢了,却反咬我一口,真是冤死我了。”

徐璐瞪眼,“我这么的人见人爱,聪明又伶俐,谁忍心训斥我呀?夫人可不是在训我,而是在教我为人处事。你不懂就别乱说话。”

知道妻子的­性­子,得瑟又爱骄傲,有些小脾气,却又可爱得紧,凌峰也没拆穿她,只是笑道:“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了,该打该打。”他很是欣赏徐璐嘟­唇­瞪眼的模样,很自然地就道:“你一去那么长时间,我一个人呆着怪无聊的,便找人问了两句。听说母亲正在训斥你,这才赶紧过来的。”

“爷是听谁说我让母亲训斥了?”

“母亲屋子里的丫头,叫什么梅的,一时忘了。”

武夫人屋子里服侍的可没有带梅字的,想来是服侍在院子里的。当时武夫人训斥的声音那么大,外头的丫头想来是听到了,这才赶紧去向凌身通风报信。

那丫头也算是好心一片,徐璐告诫自己,下回一定要找出那丫头,收为已用才成。

想到这里,徐璐便蹙眉继续深想,既然连凌峰都知道婆母训斥了我,想必芝兰也是知道了吧,该不会是故意在这时候落我的脸吧?

尤其她才刚与凌峰回来,芝兰前脚就让人来请凌峰。若凌峰真的去了含蕊轩,那她这个主母的脸可被打得够肿的。

要知道,刚才武夫人可是冷着脸回晚香堂的。而她去了晚香堂,也是挨了训斥了。或许在芝兰眼里,这个时候再给她添添堵也是不错的。

真够胆大的。

“夏荷,你去与刘胜好家的说,兰姨娘的规矩实在太差,让她过去好生与兰姨娘教教规矩。今日之事,我便即往不咎。”徐璐吩咐了夏荷,然后很是自然地对凌峰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就寝吧。”

凌峰点头,把踢到一边的鞋子给她重新掀到炕下,还亲自扶了徐璐下炕。

今晚凌峰动作很是温柔,让徐璐享受了一把被宠爱的感觉。闭眼缩在男人强壮结实的怀中,徐璐心头也遂渐开郎。其实对付姨娘,真的很简单的。

她是主母,凌家又是重规矩的人家,只要拿捏住了规矩道理,正大光明地把规矩教条摆出来。有理有据的处罚,只要男人不太混,自然知道该站在哪边。

昨日的英国公府之行,徐璐还是颇有收获的。至少她又结交了几个向自己释放善意的公侯之家的夫人­奶­­奶­。又与杨家,朱家,方家,张家里头的年轻辈们打得火热。相信以后再出去,就不必再担心会坐冷板凳了。

想着自己初到京城也才一个月,就能打进这个圈子里,徐璐也还是颇有自得的。尤其发现与自己差不多出身有的出身甚至比自己还要好的外地媳­妇­,努力了一年之久,都没能真正融入这个勋贵圈子里,要不坐在角落里自我垂怜,要不几个人同病相怜挽在一起,要不就是四处讨好巴结,却受到一张张白眼的外地媳­妇­又要好上太多了。

自然感觉良好的徐璐回到家后,人就软了下来。

英国公府之行,其实并不轻松的,不止要与一些敌对派斗智斗勇,还要淑女地笑,文雅地说话,遇到故意找茬的,还得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自保并反击,又还得时刻保持着安国侯世子夫人的风度教养,片刻都不得放松,还真的够累的,比当年做荷包换银子还要累。

凌身一大早就上朝去了,送走了凌峰后,徐璐整个人泡在柏木制的大水桶里,水里撒了些玫瑰­干­花,一边泡澡一边回忆着昨日接触到的那些人。

张氏是陈王府的三房­奶­­奶­,也算是天家媳­妇­了,这个得结交。袁二太太­性­子拧,还愤世嫉俗,又有求于凌峰,偏这袁二太太又是这般­性­子,以后还是躲着为妙。接下来便是裘夫人,这人与婆母关系要好,丈夫又进了兵部,也得好生结交。另外还有韩国公世子夫人,这位四金花之一的贵族女眷,虽然只是点头交,但人家至少没有露出敌意,以后还是保持这样的交情便成。

至于镇国侯世子夫人阎氏,今日在张家虽然没有怎么接触,却是向自己表达了善意的。加上方家与凌家的交情,这人也得好生结识一番的。

只是,这些人要如何结识呢?总不能直接杀上门去作客吧?那样目的­性­又太强了。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管它的,反正她现在已基本打进了勋贵圈子里,至于筑固交情,暂且缓缓吧。饭还是要一口一口地吃才成,急不得的。来日方长。

这么一想,徐璐全身就轻松起来,这时候才发觉,桶子里的热水都加过两回了,再不起来,都要溢出来了。

等徐璐从浴房里出来,刚好就听到豆绿叫道:“少夫人,兰姨娘来了,说来向您请安并陪罪。”

徐璐并不奇怪,这芝兰可不是善茬,一个奴才罢了,不安份守已却非要施妖蛾子。昨晚也只是让刘胜好家的去训了她一顿。不久这芝兰便披发赤足地跪倒在华馨苑门口,口称向徐璐磕头陪罪。

第23章 反常必有妖

那时候徐璐正与凌峰行周公之礼呢,好事被打搅,任谁都会有火气的,徐璐便推了推正在自己身上耕耘的男人,说:“向我陪罪是假吧,向你告状才是真。你去打发吧。”也不管凌峰是否同意,便滚到一边,拿了被子包裹住自己。

正在紧要关头,被打断了好事,任谁都不会有好心情,何况是凌峰这种脾气坏又唯我独尊之人。这男人连起床气都使得理直气壮,房事上头被打断,更是气得不行。当下让人把芝兰叉了出去,他明日下朝回来后再找她算账。

理由是无端搅主子清梦。

这芝兰昨晚是如何回去的可不在徐璐的关心的范围,但一大早芝兰便来请罪,不管是出于何目的,她都不屑去知道。

“知道了,让她回去吧。”

豆绿愣了片刻,这才明白主子不是说玩笑话,也就不再多问,赶紧出去原封不动地把话转告给芝兰。

“兰姨娘,少夫人正忙,没空见您,您还是回去吧。”

芝兰穿得潦草,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听了豆绿的话后,嘴巴嚅动了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去。

只是才刚走几步,便又有丫鬟进来禀报,原来是徐璐的陪嫁嬷嬷和圣上御赐的戚姨娘洪姨娘已抵达京城,凌家已派人去码头接人了,不出意外,大概下午就会抵达家中

芝兰心中一跳,御赐的姨娘,听说又长得好看,她们若也进了府,凌家哪还有她的地位。正忧虑着,又听到夏荷的声音,“少夫人吩咐了,容嬷嬷直接迎进府里,把汀兰院收拾出来,请容嬷嬷入住,并安排丫头过去服侍。两位姨娘就直接安排去倚梅院吧。你们去交代葛长青家的,让她找些人手,再把倚梅院收拾一下。

汀兰院?

倚梅院?

芝兰脸皮抽搐了下,这两个院子都是两进的院落,虽不大,却­精­致,不像她的含蕊轩,虽说也是个单独的院落,却偏僻得很,摆设陈旧,院子里青苔横生。并且不远处,便是浆洗房,每日都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吵闹声响,极不清静。

徐璐一个陪嫁嬷嬷待遇都比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凌府姨娘来得高。

想着自己从威风凛然的外书房大丫鬟,却沦落为一文不名的卑微的姨娘,不但被夺了权,还被欺到尘埃里,芝兰对徐璐便恨到极致。

可她现在要人手没人手,要权利没权利,凌峰对自己也不若以往,她就算想报复,也找不着机会了。

或许,这两位姨娘进得门来,说不定会是自己的一道转机也说不定。

……

到底是御赐的姨娘,又在京城,徐璐就算再不喜她们,也得安排妥当,免得让人抓到把柄。

倚梅院地方可不偏,两进的院落,十多个房间,环境也非常不错的,比起小小的只有一进的含蕊轩,可要大得多。两进的院落,住两个姨娘,也算是对得住她们了。只是离华馨苑有些远罢了。

不可否认,两个御赐姨娘的回归,也让徐璐的心情多少受了些影响。

但她再怎么讨厌这二人,还不得不做些样子来,不能被外人抓着明面上的把柄。

对付姨娘,徐璐也颇有些心得了,压根不需与这些人玩­阴­的,只要拿捏住规矩和道理,再把服侍她们的人手控制在手里,管她们如何的受宠,也依然翻不出风浪来。

更何况,这二人至今还没有靠近过凌峰。

重拾了信心的徐璐,便让葛长青家的和刘胜好家的亲自挑了可靠机伶的丫鬟婆子,放到倚梅院。

下午,安嬷嬷和戚氏洪氏果然回来了。

徐璐亲自去了垂花门接了容嬷嬷进来,容嬷嬷已在路上得知,她即将要见到自己的孙子李骏,并且孙子身份非同一般,自然高兴,一路走来,半分老态也无。尽管知道孙子不可能公然认她,但她接下来的余生必是富足而安康的。所以除了想急于见上孙子一面外,对徐璐也是格外的感激。

“小姐,多亏了小姐,让老奴还能在生前见到自己的孙子。”抓着徐璐的手,容嬷嬷老泪纵横,那是激动所致。

因李骏已过继到了李家,在名义上,已不再是容嬷嬷的孙子。但血缘关系却是无法抹掉的。所以李骏与徐璐经过合计,这才决定,把容嬷嬷接到京城来,暗中赡养也就是了。李老太君是个通情达理的,就算知道了容嬷嬷的存在,也必不会多说什么的。

安顿了容嬷嬷,通知了李骏后,徐璐这才在华馨苑接见了两个姨娘。

戚氏二人非常乖顺地一进入府里,便来向徐璐磕头。

尽管意外这二人如此的懂规矩,但徐璐可没放松戒心,说了些勉励话,并又给她们介绍了芝兰。

芝兰朝二人福了身子,口称:“两位姐姐,妹妹芝兰,以后还请两位姐姐多加指教。”

其实,芝兰年纪还是比较大了,但戚氏洪氏却是圣上御赐的姨娘,在徐璐面前要低头,却能凌驾于别的姨娘,于是心安理得地受了芝兰这声姐姐。

等三人相互熟悉了后,徐璐让人赐座,让她们分别坐了下来,说:“你们也该知道,凌家再是重规矩不过的,可容不得姨娘有半分猖狂的地方,所以为了你们今后着想,安份守已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们守规矩,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若是有半分差错,可就休怨我不客气了。”

“泉州不比京城,天子脚下,你们又是御赐的,身份自然比别的姨娘贵重。为了对得住圣上对朝廷的期许,就更要好生守着规矩。我和爷都是要脸面的,若是做了什么让我和爷没脸的事,可就休怪我翻脸。”

二人赶紧又重新跪下来,口称不敢。

徐璐又说了些有关姨娘该守的规矩,又嘱咐了几句后,并各自赏了些东西,才让她们下去。

至络至终,二人都十分的恭顺,不止恭敬,还特别的低眉顺目。徐璐给她们安排的下人,她们也不反对,只恭顺地说,“多谢少夫人,少夫人赏的人那是再好不过了。婢妾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一直恭顺,并且谦卑。哪还有昔日在泉州时候的口服心不服?

徐璐迷惑不已,难不成,不止自己有份高超演技,难不成这二人也是还演戏行家?

徐璐并非是多心之人,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再则主母与姨娘,本来天生就处于敌对的关系,只有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才会认为,妻妾间能够和睦相处的。

所了弄清楚戚洪二人忽如其来的乖顺,徐璐又让人传了护送二人进京的朱小航和染墨。

朱小航和染墨在泉州便是凌峰放在外书房的得力大厮,但到了京城,他们也就只能是二等小厮了。

朱小航和染墨来到华馨苑,给徐璐磕了头请了安后,便规规矩矩地垂着双手。

徐璐看得暗自点头,不乱瞟,不乱说话,沉稳,机伶,果然是经过严格训练过的。

“少夫人,小的护送两位姨娘进京,刚开始两位姨娘倒是兴奋,不过让小的们说了几句话,两位姨娘就安分了。”

徐璐来了兴趣,问:“说来听听。”

朱小航笑了笑说,“两位姨娘上了船后,就有些……呃,不可一世,更不听小的们的劝说,对小的们指气熙使,小的们气忿不过,便与姨娘说了个故事。”

“继续往下说。”徐璐喝了口茶,微笑道。

朱小航反而迟疑了起来。

徐璐说:“这儿没外人,你们今日的话,除了屋子里的人外,绝对不会传到别的耳朵里去,你们尽管说吧。”

朱小航四处一瞟,也明白,屋子里的都是徐璐在泉州服侍的丫鬟,这才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的,小的们就是与两位姨娘说了下少夫人在京城的动向。”飞快地看了徐璐一眼,朱小航又低下头来,“小的们说,少夫人不止入了皇后娘娘的眼,还与护国侯认了亲,是护国侯的嫡亲表妹,身份可不比往昔。”

徐璐挑眉,笑了笑道,“继续说下去。”

染墨见徐璐面上笑容扩大,知道主母心头满意,也不甘落人后,也跟着道:“小航的那些话,两个姨娘多少收敛了些,可没过多久,又故态复萌。小的看不过,便与两位姨娘说起了赵姨娘的事来。”

徐璐心中一动,“赵姨娘……这倒是个现存的教案。”其实,她也很想知道,凌峰的姨娘,是因何原因被送到庄子上的。

但因涉及凌峰的颜面,她却是不好多问的,于是便笑着说:“你们倒是机灵,懂得因材施教。”

朱小航脸上堆着笑意,“小的也只是受了少夫人的启发。要知道,小的们可是靠少夫人恩典才有今日。所以,小的们很是清楚,谁才是咱们真正的主子。自然要替主子分忧的。”

徐璐笑了起来,“能有这样的想法,便证明你们有心了。你们一路也辛苦了,不但劳心还劳力,也怪受罪的。罢了,我可不是苛刻的主母,你们立了功劳,又替我分了忧,我自然要赏你们的。”

非常有眼力的夏荷已拿了个两个厚实的荷包出来,一人一个。

二人笑着接过,足足有十两重,全都笑开了眼,又赶紧磕头谢赏。

徐璐说:“你们是机伶的,也不需我特别提点,就能想我不能想,做我不能做的事。也亏得你们有这份孝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就是了。”

先前因凌峰与她冷战,所以这二人也与自己疏远不少,后来就算徐璐与凌峰和好了,却也冷落了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这回替徐璐办差,自是格外的尽力。不但把戚氏洪氏从泉州安全接了回来,还替徐璐收了戚氏洪氏的锋茫。这对徐璐来说,确实是件意想不到的惊喜。

难怪戚氏洪氏这么的恭敬顺从,原来是受了赵姨娘的影响。

就算徐璐不明白赵姨娘究竟犯了何事才被赶到庄子上,但只要静心一想便可知道,那赵姨娘,即是老夫人安排给凌宽做姨娘,越姨娘又非常幸运地生下了凌峰,原以为有了儿子傍身便可与主母别苗头,却被收拾得晕头转向。这才安份了下来。直到凌峰领封世子,就又抖了起来,然后又做了些与身份不符的事,这才使得凌宽大怒,把赵姨娘送到乡下去了。

赵姨娘还是凌峰的生母,不安份的下场都只有被送走的份。何况戚氏洪氏,虽说顶着御赐的身份,但到底只是姨娘。凌家规矩森严,凌峰也不是专靠美­色­就能够勾引的,徐璐也不是善茬,多方面一想,戚氏二人才刚生出的雄心壮志,很快就熄灭了。

姨娘们能够安份,最省心的还是徐璐,所以对朱小航染墨二人的功劳肯定要记在心头的。

“难怪凌峰素日里那般看重他们,果然是机伶的。”徐璐心头如是想,洪氏戚氏二人看起来应该是会安份了,毕竟她们除了有御赐这一身份外,在凌家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自己双眼。刘胜好家的和葛长青家的办事也老成,分到倚梅院的丫鬟婆子,也全是机伶可靠的,洪氏戚氏二人带出来的人早已让徐璐剪除,可以说,她们的身家­性­命都已掌握在徐璐手头。她倒也不担心这二人还有兴风作浪的本事。

倒是那芝兰……

徐璐又蹙起眉头来,这芝兰表现得太平静了,昨日她可没是没有给她脸,不但打了她的丫鬟,也让人去训斥了她一顿,还不肯死心,打着磕头陪罪的主意,实际上也不过是想当着凌峰的面来恶心她罢了。可惜让凌峰抽了回去。按理,数度让主子打了脸,应该是羞愧恐惶,偏偏是如此的平静。

反常必有妖。徐璐一直坚信“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也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小人物掉以轻心。以史为鉴,好些功败垂成的大人物,却是让小人物拉下马的。

“这芝兰太平静了,反倒让我心里碜得慌。”徐璐暗自想着,打定主意,看来得再叮嘱刘胜好家的,把芝兰给盯紧了才成。

第24章 冷酷的爷们

洪氏戚氏从泉州回来,按规矩是都是要去拜见主母的。至于拜见爷们,则留在晚上过后。

芝兰身为新抬的姨娘,在两位御赐姨娘面前,也只能排到最末位,是以到了晚上,芝兰早早就来到正房候着了。

芝兰来的时候恰恰够好,也是凌峰前脚回来,她后脚便跟了来。

徐璐从来不会当着男人的面,把他的姨娘呼来喝去,不但赐座,还上了茶水,礼遇有加。

芝兰静静地坐在墩子上,不时抬头看着侧面那道被放下帘子的门。

凌峰正在里头宽衣,而服侍他的却不再是自己了。

“两位姨娘从泉州回来了,已经向我磕过头了,等会子也会来向爷磕头。”璐一边服侍凌峰宽衣,一边说。

“到底是御赐的姨娘,所以我把她们安排在了倚梅院。倚梅院环境不错,地势也好,也算对得住她们了。”

“你自己安排就是了。”对于两个御赐的姨娘,凌峰格外的腻歪。

徐璐莞尔,这男人脾气果然不好,最痛恨的就是被人摆布了。难怪洪氏戚氏二人如此的国­色­天香,也不入他的眼。

凌峰双手大张,颇是享受妻子的服侍,“芝兰怎么也在这?你没有处罚她?”

徐璐眨眨眼,“罚她什么?昨晚就让刘胜好家的训过了。”

凌峰便不再说什么,昨晚他正在紧要关头,被芝兰给败了兴,一时气急败坏,才说了口不择言的话,如今他消了气,自然就什么事都没了。

到底服侍了自己一场的。

凌峰笑着摸了徐璐的脸,“也是,昨晚是我冲动了。”

徐璐在心里撇­唇­,看来借凌峰的手给芝兰下马威是不成的了,得另外想办法呢。

给凌峰宽了衣后,他便去了净房,徐璐这才出来。厅子里坐着的三位姨娘腾的一声就起来,朝徐璐施礼。

徐璐淡淡地道:“免了吧,都坐。”然后自己也坐在临窗大炕上。说实话,她真的不实惯京城的家具,尤其这些炕,非常宽,又设在临窗的地方,除了中间摆着个炕几外,周边都没个靠背的,害得她只能正襟危坐,坐得久了可不舒服。就算身后垫了大枕头,枕久了也颇不自在,她还是喜欢那种软榻,可以坐,也可以躺,还可以靠,比这大炕方便多了。

不过京城冬天的气候又是如此的寒冷,这炕的实用­性­也还是颇大,只是她还没能习惯罢了。

观察了几位姨娘,徐璐没有太多的话,只是问了戚氏洪氏对新的院子可还适应,可需有什么需求的。问完后,这才道:“以后有什么需求的,都可以与我讲,只要在规矩内,我都可以满足。”

二人又磕头谢恩,至始至终,还真是安份的。

徐璐不敢保证这二人是真的安份,还是故意示弱迷惑她,反正防人之心不可无。

至于芝兰,平静的面容,低垂的头颅,古井无波,倒让她心中捉摸不定了。当然,她对芝兰的戒心可是从来没有官过的。

徐囊不愿与姨娘们说太多话,她得在她们面前保持主母的威严。

过了会,外头响来葛长青家的声音,“少夫人,奴婢葛长青家的,有事向少夫人禀报。”

“进来吧。”

一身暗绣花红绒掐牙边比甲的葛长青家的沉稳地进来,对徐璐躬身道:“禀少夫人,舅老爷赠您的那处三千顷庄子,手续已办妥了。这是官府过户文书,请少夫人过目。”

徐璐接过,看了上头的地图契书手印,忍下心头的震惊,“表哥也真是的,一出手就是三千顷的良田沃土,未免太大手笔了。也不怕表嫂吃味。”

李骏对徐璐这个表妹不可谓不看重,送的见面礼居然是京郊八十里处的一个大庄园。足足有两千顷良田,上百亩山林,以及近千倾的土地,光这个庄子的收益,也足可以济入京城的二流富豪。

几位姨娘心里一惊,三千顷田庄,居然说送就送,那位护国侯的身家可以想像。

芝兰心头闪过妒忌,戚氏二人也是满面的羡慕,心头苦涩不已。

谁说这个主母小门小户的?原以为在泉州还可以耀武扬威,但到了京城,肯定就得夹着尾巴做人。谁会想到,人家进了京,反而是蛟龙入海,越发如鱼似水。可叹她们还妄想着,靠天时地利人和把她压下去呢。

真是妄想了。

正胡思乱想着,又听葛长青家的道:“少夫人说笑了,舅老爷舅夫人待少夫人那可是没得说。这过户文书,还是舅夫人亲自交代办的。”

简单说了下庄子里的事,葛长青家的又说第二件事,“第二件事,这就不是什么喜事儿了。”

“昨儿个少夫人外出,车马房的不是说轿子坏了正在修么?奴婢可是特地打听过了,凌家总共有马车二十一辆,轿子十二抬,车把式二十六位,脚夫三十人,除了请假或差事在身的外,府里预留下来的车把式和脚夫也是随便够用的。而那车马房的刘喜发家的当时因为正在与人赌钱,赌得正兴起,这才对违心对少夫人说不止马车坏了,脚夫也不在府里。”

昨日徐璐要外出,原本乘坐马车,那车马房的刘喜发家的却说武夫人坐了马车出府,另外的车子刚好正在维修。徐璐知道这里头有猫腻,但因为要急着出去,也就改换轿子。那刘喜发家的又说脚夫不在府里。徐璐再好的­性­子也被挑起了火气。当下就命葛长青家的去彻查此事。

葛长青家的也算雷厉风行,一个晚上的功夫,就把事儿调查得清清楚楚,连同与刘喜发家的一道参与赌钱的几个管事也查了出来。

徐璐冷淡地说,“夫人三令五申,在差事期间,不许喝酒,不许赌钱,这些参与赌钱的,统统捆了,一人打上二十板子。手上的差事先卸了,以观后效。”后来又想到,如今府里还是武夫人当家,她私自处罚这些人,就有些不妥了。于是又改口道:“得了,先把她们捆了吧,暂且关进柴房。”先关一晚上再说。明日等请示过了武夫人,再收拾这些人。

“是,少夫人。”葛长青家的应了声,却没有立及下去/。

徐璐又说:“还有别的事儿么?”

葛长青家的道,“爷屋子里的描春,年纪也不小了,按着规矩,也该放出去配人了。先前少夫人就把这差事交到奴婢手上。奴婢就把消息放了出去,描春模样儿好,又是服侍过世子爷的,自然不愁婆家。这不,奴婢才放出消息,没出三日,不止府里头的诸位管事,连庄头里的那几位管事也都来问奴婢。说要给自己的儿子讨娶描春呢。奴婢谨记着少夫人吩咐,要仔细给描春谋算,可不敢马虎。经过几天的挑选,奴婢总算挑了三户人家出来。请少夫人过目。”说着便把一张白纸递了过去。

徐璐接过,随意扫了眼,淡声道,“说吧,这几个小子的优势脾­性­。”

葛长青家的赶紧说,“头一位是世子爷外书房的小厮端砚,今年十九岁,生得眉清目秀,颇得世子爷器重,他老子娘也是府里的家生子,也很受主子看重。第二位是外头飞跃山庄四管事的儿子庞海天,今年十七岁。为人憨厚,是个厉害的庄稼把式。第三位是御珍坊掌柜的小子连小青,这小子很是机伶,也会做人,靠着那张嘴巴,御珍坊生意越发蒸蒸日上。描春嫁过去,定能吃香喝辣的。”

华馨苑一­干­原来的丫头,总与自己格格不入,她使起来确实不怎么顺手,虽说如今收拢了大部份丫头,可总有几个冥顽不灵的,就不得下重手处置了。

画眉不说了,自己找死怨不得任何人。唯独这描春,却让她颇为无耐。你说她对自己不忠心吧,人家又没算计过自己,也尽到了奴才的本份。你说她做事懒散吧,人家又非常勤快,但就是一颗心不在她身上。

若是借着人家不忠心自己就处置人家,未免说不过去。安置服侍过爷们的贴身大丫鬟,是每个新媳­妇­必经的考验。

如今,也只能把她放出去配人这一明正言顺的借口了。

徐璐放下单子,若有所思,“三个小子都各有千秋,我都不知该挑哪个了。”

葛长青家的笑道:“是呀,三个小子都很优秀的,也是少夫人慈悲,这描春不管是嫁给哪个小子,都是吃穿不愁的。”

芝兰撇­唇­,什么慈悲,不过是找理由把描春撵出华馨苑,好安排她自己的人手罢了。不过这描春也是活该,若是当初和她联手,哪还有这徐氏的嚣张。

这时候,已洗完澡的凌峰从里头出来,几位姨娘赶紧起身施礼。

凌峰披撒着头发,身上只着中衣,肩上罩着件天青­色­短氅,坐在炕上,目光懒懒地看着葛长青家的,“放描春出去配人?”

葛长青家的赶紧说:“是的世子爷,描春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放出去配人了。奴婢奉少夫人的吩咐,特地给描春物­色­了几位婆家,正由少夫人定夺呢。”

“挑好了没?”

徐璐说:“还没呢,三个小子都满优秀的,我都不知该挑哪个了。要不,爷来作主吧。”说着便把手头的名单递了过去。

凌峰接过,淡淡一扫,“端砚老成持重,又是我的左右手,不适合。庞大海在庄子上,­干­得是庄稼把式,描春早已养得身娇­肉­­嫩­的,恐怕不会习惯庄子里的生活。这连小青倒不错,虽有些腿疾,却是个沾上毛便是猴的。描春­性­子内向,这二人倒也相配。”然后轻敲桌面,“就这连小青吧。”

芝兰心中一悸,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

葛长青家的说:“爷的眼光那是没得说,又是亲自挑的,当然差不到哪儿去。奴婢替描春谢过世子爷。”

凌峰说:“描春服侍我一场,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虽然­性­子……软了些,好歹没有犯什么大错。罢了,多给她些嫁妆吧,也算是成全了主仆之情。”最后一句话是对徐璐说的。

徐璐微笑着说:“爷说得对。描春­性­子是有些软,不过好歹也还算守本份。虽然服侍我不久,却也还算尽心。罢了,就听爷的,多给她些嫁妆吧。”然后又把这事儿交给葛长青家的去办。

凌峰又说:“屋子里原先服侍我的丫头,年纪好像都大了,也该放她们出去配人了。”

徐璐正有此意呢,不过却是不好开口的,如今凌峰亲自开口了,正是求之不得的。

凌峰喝了口茶,对戚氏洪氏训戒了几句,不外乎是,“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总而言之,须得听从主母吩咐,谨守规矩,不可擅专。爷承诺,只要安份守已,凌家便是你们的依靠,若有二心,必不轻饶。”

几位姨娘唯唯称是。

凌峰目光淡淡,却无比的威严,又盯着洪戚二人,“虽说你二人是御赐姨娘,比一般姨娘来得尊贵,可姨娘便是姨娘。依你二人在泉州的所作所为,打死都不为过。也亏得少夫人心慈,再一次给了你们机会。今后再有任何差错,家法侍候。”

凌峰的脾气几个姨娘早就领教了,哪里敢抗拒,全唯唯诺诺地应声称是。

“至于芝兰……”凌峰顿了下,说,“罢了,你们下去吧。”

芝兰期翼的目光渐渐化为失望,她再一次望了面无表情的凌峰,后者却不再看自己了,心下一酸,带着惨淡的笑,垂着头,悲苦离去。

第25章 方家大八卦

第二日,徐璐向武夫人请过安后,便把刘喜发家的事儿一说。

“媳­妇­昨儿个私自处罚了几个奴才,未经凛告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其实,武夫人早就知道徐璐把几个管事婆子给捆了关进柴房里的。这些管事婆子又还都是武夫人使得顺手的人,如今都让徐璐给捆进了柴房,尽管武夫人大度,但徐璐一声不吭就把这些人给关了起来,未免擅专张扬了些。

如今听徐璐一来就请罪,武夫人哪还有气,笑着说:“你­性­子一向随和,从来不会任意打骂奴才。这回想必是奴才们犯了事儿吧。”

徐璐说:“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昨儿个,我要出府,让车马房的准备马车。那刘喜欢家的当时正赌钱赌得欢,连主子的吩咐都敢置之不理。我一时气不过,这些奴才也太胆大包天了。居然趁着夫人不在府里,公然聚赌。显然是把夫人的命令当耳旁风了。夫人才一离府,她们就迫不及待的聚赌,所以媳­妇­一时气忿,待查清了事实,就把这些参与赌钱的奴才统统绑了,并关到柴房里去。这些奴才虽说犯了府规,可是处是罚,最终还需得夫人定夺。”

武夫人暗笑,这个媳­妇­,果真有一套。明明就是她一时冲动把奴才关了起来,又怕自已有微辞,赶紧过来描补。还挺会说话的,先是请罪,然后告状,紧接着又辩解出手的理由,让自己无刺可挑。反而还要赞她一声好。

武夫人说:“聚众赌博,府里一向明文禁止。想不到这些奴才倒是胆大包天。为了赌博,连主子的吩咐都敢推卸,胆子倒是不小。你做得很好。”

婉容在一旁笑着说:“奴婢也觉得少夫人做得很好,府里有些奴才,确实该好生收拾了。”

武夫人说:“婉容,你立即领着人,把这些犯事的奴才,每人打上二十板子,卸了手头的差事,每人罚奉半年,罚去洒扫房。那刘喜发家的,打三十板子,罚去浆洗房劳役。”

婉容神­色­复杂地看着徐璐。对付这种犯了事的奴才,徐璐这个年轻媳­妇­并未因对方是长辈的人就手软。但也并未冲动行事。而是先捆了关进柴房,再跑来向长辈请罪并申辩。既顾全了长辈的面子,也保全了身为少夫人的威严。徐璐以这般姿态来请罪,虽说有告状之嫌,但武夫人不但不会怪罪她,反而还要赞她一声好,并且还会顺着徐璐的意思,狠狠处罚这些人。这样一来,徐璐面子里子都有了,在府里的威信也树立起来了。

要知道,在下人眼里,徐璐是先捆了这些人,再向武夫人请罪的。而武夫人不但没有怪罪她,反而还重重处罚这些人。这样一来,下人们便会认为,少夫人在夫人跟前是有脸面的。日后谁还敢在少夫人面前使经年世仆的威风?

处罚了那些犯事的奴才,又树立了身为少夫人的威信,还能让婆母舒心愉悦,不再怪罪自己擅自作主。徐璐自我感觉良好,但面上对武夫人越发恭敬体贴。

对于武夫人而言,媳­妇­立得起来,有手腕有本事,进退皆宜,将来也好放心把凌家交到她手上。自然也是高兴的。

……

描春在葛长青家的安排下,与御珍坊的掌柜之子连小青喜结连理。消息传出后,描春便来华馨院向徐璐磕头谢恩。

徐璐虽然不喜欢描春绵软的­性­子,但比起画眉芝兰来,又要好太多,矮个子里拔高个,也就给了她三十两银子作嫁妆。描春谢过恩后,徐璐便让依香替了她的差事,安心在屋子里绣嫁妆。

描春下去后,豆绿便皱着眉对徐璐说:“少夫人,我怎么觉得这描春不大对劲呢。”

徐璐侧头看她,“你也瞧出来了?”

豆绿蹙眉,“是呀,也太安静了。先前在泉州的时候,少夫人给那些丫鬟配人的时候,这些丫鬟无不扭扭捏捏的。就算心里头高兴,面上也必是羞涩的模样。可这描春,却也太沉静了吧。我觉得,反常必有妖。”

徐璐也瞧出来了,这描春确实很安静,脸上并无找到归宿的喜悦,连赏赐她银子,也是八面不动,太冷静了,反而让人觉得这事儿蹊跷。

“难不成,描春不满我给她找的婆家?”徐璐暗想,“还是她本就有意中人?”

但偏偏,着人打听的结果便是,描春没有心上人,以前一直都在华馨苑,就算凌峰去了福建三年,也没与外院的小厮过多来往。按理说,这样一个安静绵软的人,她给她找的婆家,家底可不低,连掌柜是御珍坊的掌柜,每年入账数十万银子,连掌柜得到的提成也是不小的数目。加上连家在铺子里,也不像府中的下人那般,每日定时点卯,守着诸多的森严规矩。府里的丫鬟嫁给外头的掌柜,应该也是件惬意的事才成。

偏偏,这描春不喜欢。

尽管觉得描春不识抬举,但徐璐仍然找来葛长青家的问,“那连小青,我听说有些腿疾,是不是描春觉得委屈?”

葛长青家的讶然道:“少夫人这消息打哪听到的呀?那连云山的小子,虽说是有些腿疾,但也只是一点儿,并不影响行动的。那连家小子也是个机伶的,虽长得普通些,可也不丑。连云山可是咱们府里的八大掌柜之一,颇有经商天赋,可受夫人器重了,家产可不菲的。描春能嫁给连家小子,那也是世子爷和少夫人仁慈。描春感激都来不及呢,怎会不高兴呢?少夫人肯定是多虑了。”

葛长青家的这话听来也不假,所以徐璐也没再过多过问描春的事儿。只等黄道吉日一选,把描春打发出去了就好。

……

十二月二十一号,诸事大吉,宜祭祖,出行。

在这一日,凌家请了凌氏族人,并大开祠堂,携凌氏族人祭拜祖先。

徐璐还是第一次进入凌家祠堂,幽深庄严肃穆的大堂,坐北的整面墙全放着牌位,由下往上,足足有十余层,每一层都摆满了牌位。看着密密麻麻的牌位,徐璐倒吸口气,很是气短。她们徐家也算是大家族了,可在凌家面前,到底又不够瞧了。

徐璐眼力极好,很快就在最后一阶牌位中,看到一个稍新的牌位,上头写着“凌门杨氏之位”,再上头,还有个比较新的牌子,“先凌门白氏之位”,“先凌门许氏之位”,这两块版子一左一右放在另一个有些陈旧的灵牌旁边,这块灵牌上写着,“先父凌公襄之位”,大概这便则凌峰的祖父吧。凌峰的祖父也娶了两任妻子,元配嫡妻是白氏,继妻是许氏。

祭拜了祖宗,徐璐正入记入凌家族谱。看着凌家族老一笔一划地在族谱上画着自己的姓氏,只有正式记入凌家族谱,才算是真正的凌家­妇­了。

……

十二月底,是阁老方家嫁女的大喜日子。凌峰在方阁老面前执半师礼,加上凌家与方家一向走得近,自然也是要去的。只因要去上朝,需晚些才去,徐璐便先与武夫人一道去了方家。

二十年前,方家还只能算是帝都新贵,二十年后的今天,方家早已脱掉了新贵的帽子,成为仕林泰斗,执清贵牛耳的世家大族。

据说,今日是方家大­奶­­奶­周氏初次掌家的第一次大事,徐璐着意看了一阵,见下人来往待客都颇有章法,虽然忙碌,却并不乱,不由暗自点了点头,这位方大­奶­­奶­,果然是厉害的。改明儿可得请教一番才成。

方大­奶­­奶­出身也不低,永庆伯府的三房嫡长女,虽说永庆伯府已有些式微。但三房却比较出­色­,方大­奶­­奶­的父亲,出身勋贵,走的却是正统科考路线,如今已在江浙地区任四品州府。虽然比不得方家,却也不差了。

方大­奶­­奶­也是位八面玲珑的人物,尽管客人繁多,却招呼得头头是道。她本人并未在垂花门处招待客人,却是在厅堂正中居中指挥。

“安国侯凌夫人,世子夫人到。”随着丫鬟的唱喏响起。武夫人和徐璐也一道踏进了厅子里。一身大红­色­刺绣宝相花锦缎褙子的方大­奶­­奶­赶紧迎上前来,脸上是满满的笑脸,“凌伯母,弟妹,你们来了,母亲早就望眼欲穿了,偏这时候才来。等会子被罚了酒可怨不得我哦。”

武夫人与方大夫人素来交好,说话自然随意。

徐璐对方大­奶­­奶­笑道:“今儿的客人可多呢,听说姐姐今儿第一次掌家,不知忙得过来不?”

“还成。妹妹若是得空的话,就帮我招呼客人吧。”说着抓着徐璐的手就走,还对武夫人笑ⅿⅿ地道:“凌伯母,您儿媳­妇­就让我使一会儿吧,您老人家千万别心疼呀。”

武夫人笑骂,“抓壮丁我没意见,只要你使得动。”然后对徐璐说:“三娘做事稳妥,待人接客自有一套,你可得多学学。”

方大­奶­­奶­闺名叫三娘。

徐璐笑道:“夫人放心,今日里媳­妇­就是抱着偷师的心来的,一定要把姐姐的压厢绝活学了去才成。”

方大­奶­­奶­笑道:“你就可劲捧我吧,再捧我也得替我­干­活。赶紧的,你去帮我招呼客人去。”

徐璐笑道:“不急,还没拜见方老太君呢。”

方老太君虽然穿得喜气,但笑容却较为勉强,徐璐很是奇怪,今日的新娘子好歹也是她孙女呀,怎么还臭着一张老脸?

武夫人拜见了方老太君后,就与方大夫人说话去了。依她们这般年纪,聊的话题也就是各自的子女。方大夫人育有四子二女,今日出嫁的便是方大夫人的二女。人称方六娘,夫家姓君,是新科两榜进士,出身并不高,但因靠着准备岳父的关系,已在翰林院授了编授,虽然翰林清贫,却是个清贵之地。

只要不出差错,熬过三年,便可以外放或是往上升一级了。

方大夫人身边还立着位几岁的小姑娘,武夫人笑问:“哟,这便是五娘的闺女,你的外孙女吧?”

方大夫人笑道:“是,巧儿,来,见过你凌­奶­­奶­和凌婶婶。”

叫巧儿的小姑娘生得文静秀气,听了祖母的话,上前一步来,恭敬地福了身子,声音脆­嫩­,“巧儿给凌­奶­­奶­凌婶婶磕头。”

武夫人赶紧上前抚了起来,“想不到几年不见,巧儿都这么大了。咦,五娘呢,。今儿可是她妹子出嫁的大喜日子,她怎的没回来?”

方大夫人道:“她家姨娘快要生了,怀相不好,就在家中照顾姨娘。”

武夫人皱眉?“还有这等事儿?五娘有子有女,嫡子都快十岁了,要姨娘来做啥?”

徐璐虽然没有说话,但耳朵却竖了起来。

要知道,方大夫人与方阁老恩爱了一辈子,方阁老终生未纳妾,这在“但凡官老爷必纳妾,不纳妾的必是没面子”大流于行的大庆朝,自是千古难见的。方大夫人所出之女,却没有走父母路线,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方大夫人淡淡地道:“那位姨娘身份不一般。”

武夫人恨声道:“什么不一样?妾是什么?不过是玩意。用来替主母分忧解劳,传宗接代的。五娘又不是不能生,她都替王家生了三子一女,王家还不满足,还要纳妾,这是何居心?”

徐璐低头,嘴上说得倒是好,但若是换作自己的儿子,估计就不会这般大义凛然了。

方大夫人面­色­不怎么好看,但方老太君却说:“三娘这话可就不对了。男人纳妾,天经地义。五娘给孙女婿纳妾,我是极赞成的。反正妾只是个玩意,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让她服侍爷们又如何?何至于紧张成这样?”她看向方大夫人,哼了哼,“你自己要强了一辈子,把老大拘得跟什么似的,还要怎的?难不成还要孙女也学你?哼,咱这孙女婿,可不是咱家老大,可以任你搓圆捏扁。好歹你也要替五娘着想,若五娘也和你一个样,拘着姑爷不许纳妾,成何体统?王家夫人可比不得我这般好说话。”

徐璐愕然,这,方大夫人好歹也是堂堂首辅夫人,连孙子孙女都有了,方老太君就这样当着宾客的面毫不留情地斥责,也太刻薄了些。

徐璐忍不住看了自己的婆母一眼,但武夫人却是毫不在意。又发现其他宾客,要不低头喝茶,要不四处张望,脸上毫无吃惊神­色­,显然,方老太君与方大夫人的矛盾,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

方大夫人面不改­色­地道:“也不是我大惊小怪。而是妾室祸乱家族的事儿可没少发生。咱们家也是吃过妾室作乱的苦。老夫人,您既然说妾室不过是玩意,那当初为何还会出现张氏祸乱家族的事?”

方老太君滞了滞,半天说不出话来。正要指着方大夫人鼻子骂,方三夫人林氏赶紧说:“大嫂说得对,当年张氏可是把咱们给害苦了。我们做小辈的不好说长辈的不是。可依我说呀,男人要纳妾也不是不可以,但主母没本事管束,让姨娘反了天闯出大祸,外人会说爷们的不是,难道主母就没责任么?”

方老太君哑了火,瞪着方三夫人,似要生吃她。

林三夫人才不理会她,又笑ⅿⅿ地道:“大伯是家中长子,见证了姨娘带来的危害,不再纳妾,那是再好不过了。大伯带了头,底下兄弟姐妹可就轻省多了。至于五娘,呵,我觉得呢,五娘也太贤惠了些。五娘能生能养,侄女婿还要纳妾,这可说不过去了。咱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是什么?男人若无子,四十方可纳妾。侄女婿有子有女,偏还要纳妾,可是嫌弃我们五娘年老­色­衰?还是觉得五娘所出子女令他不满意?”

徐璐乍舌,她以为方大夫人已够厉害了,想不到这方三夫人也不是善茬。虽然不明白方家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方三夫人字句间全影­射­方老太君。方老太君尽管生气,却敢怒不敢言。而众宾客的习以为常,也让徐璐有了某种猜想。

这位方老太君,尽管是老封君,辈份最高,似乎不怎么得小辈们的敬重呀。

当然,徐璐也确实不怎么喜欢方老太君。可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劲,我朝以孝治天下,方老太君再如何的糊涂,总归是方阁老的母亲,方家媳­妇­这样对方老太君,万一传出方阁老对亲长不孝,方阁老的仕途也会受影响的呀。

可事实上,方三夫人顶得方老太君胃痛肝痛,可众人却依然装着没看到似的,这就真令人奇怪了。

就算这些宾客慑于方阁老­淫­威,不敢说什么。但人在官场,肯定会有政敌。方阁老的政敌就不会以此为借口攻击方阁老?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就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三嫂说得极是。咱们五娘给王家生了三子一女,抚育儿女,服侍公婆女婿。还拿自己嫁妆给小姑子置办嫁妆,给小叔延请名师,给公婆置办珠裳。这般贤惠,放眼京城,谁能找出像我们家五娘这般贤惠的。今儿是六娘的大喜日子,五娘这个亲姐姐不来给妹子送嫁,反而还留在家中照顾捞什子姨娘,什么姨娘这般尊贵?哼,待六娘出了门,我倒要去王家瞧瞧。”

徐璐看了过去,说话的人她也认识,是庆昌侯府二房太太,杨二夫人。也是方阁老的妹子。

方老太君瞪了杨二夫人一眼,“你混说什么呀,女人千般贤惠,不让男人纳妾,就是不贤不惠。你是我生的,那么善妒,自已屋子里不也有两个姨娘。不像有些人,手指头拧那么紧,都是做祖母的人了,不害臊。”

方大夫人神­色­平静,让方老太君这么一指责,就站了起来,“老太君息怒,媳­妇­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自然不会拘着老爷纳妾。可老太君好歹也要替老爷着想才是。都是做祖父的人了,再纳妾,岂不害已害人?”

杨二夫人脸上闪过不耐烦,但很快就压下去了,来到母亲面前,“娘,您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操­这些心做甚?你若真的心疼大哥,就不要总是逼着大哥纳妾。娘您瞧瞧,那些妻妾成群的,有几个身子强壮的?”

方老太君在杨二夫人的劝说下,这才没再闹腾,众人又恢复了说笑,但这会子已没人再理会方老太君了。不管方老太君如何的指桑骂槐,无论是方大夫人还是其他宾客,都没有理会去,显然早就清楚方老太君的脾­性­。

徐璐看得清楚,所有宾客当中,没有一人是真正尊敬方老太君的。除了杨二夫人外。

也有宾客偷偷议论方老太君的糊涂和倚老卖老,甚至还说:“又不是亲生的,方阁老拿她当长辈,她就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那是方阁老仁慈,若是换作是我家那位,早就拿刀砍人了。”

徐璐一惊,总算明白过来,敢情方阁老不是方老太君亲生呀。

也难怪无人指责方阁老不孝,敢情只是继母。

不过徐璐看得明白,杨二夫人在方老太君面前,也是强忍着满心的不耐的。

徐璐乐了,做人做到方老太君这般田地,也算是一种境界了。

带着对方家的熊熊八卦,徐璐与一群年轻­奶­­奶­们一道离了大厅,各自找自己的圈子。顺便八卦一下方家的事儿。

虽然方家的八卦早就让人听腻了,但只要有人打听,这些­奶­­奶­们,不拘身份,也非常乐意讲给徐璐听。

徐璐猜得很是正确,方三夫人刚才那番话,隐­射­的便是方老太君。方老太君年轻的时候,让一个姨娘爬到头上骑了近二十年,因为本事不够,手腕不强,没法子对付那姨娘,以至于让那姨娘闯了大祸,让已逝的老太爷几乎丢官罢职。若非方家诸兄妹和姻亲众志城诚,熬过了难关,方家早就因那闯祸的妾室而湮灭。

方老太君和方家诸兄妹都是姨娘祸害下的受害者,方阁老吸取了教训,永不纳妾,直接杜绝妾室祸乱根源。但方老太君非但不吸取教训,反而还怂容方阁老纳妾,并屡生事端,方阁老夫­妇­再有孝心,也让继母这天长地久的折腾得心灰意冷。

“也亏得方大夫人忍得住,若是换作是我,早就找了由头把她丢乡下去了。”徐璐握着拳头,如是想着。

但也只是臆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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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热了,惰­性­又有发作的迹像,亲们给我点动力吧。

第26章 方家大八卦

听了方家的八卦后,徐璐深感滋润,也觉得方老太君咎由自取,好好的老太君不做,非要仗着长辈身份指手画脚,难怪得不到小辈们的尊敬。

方家的八卦后,使得徐璐一直处于奋亢当中,她有一个预感,今日在方家,或许还会碰上昔日的仇人。

看着接踵而致的宾客,好些都是她不认得的。也是,方阁老是朝堂上的擎天柱,重权大臣,执清贵文官牛耳,与勋贵们自然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所以今日前来方家的宾客,少有勋贵女眷,几乎都是方阁老的门生或是在朝百官家眷。徐璐以往出席的多是公侯伯家,不认识这些人也是常理。

尽管没多少熟人,但徐璐依然混得如鱼似水。因为安国侯世子夫人,及吏部左侍郎夫人的身份,使得她在方家诸多宾客当中,几乎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以前在公侯伯家,都是她主动找熟人,现在反而是别人来巴接她的居多。所以徐璐不愁没人理她,反而愁人太多了,招呼不过来。

幸好,表嫂连氏来了。徐璐如找到救星般,赶紧与连氏会合,并成功摆脱一群巴结她的­妇­人。

双方寒暄过后,徐璐与连氏悄声说道:“表嫂,你也不劝劝表哥,居然送那么大的庄子给我。”她实在受之有愧。

连氏笑着说:“你表哥说,这有什么,比起当年姑祖母对他的付出,这可算不得什么了。”

徐璐说:“那是因为祖母没法子把产业带走,这才不得不得做顺水人情。”

“不管如何,姑祖母她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我和你表哥是永记于心的。”

“可是……”

“别可是了。你是姑祖母唯一的孙女,又是你表哥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不疼你疼谁去?其实,那处庄子,当年原本就是姑祖母的产业。后来为了你表哥便送给了徐家。徐家老太君去世,徐家没银子可使,只好把那处庄子卖了办丧。当时你表哥觉得那庄子挺不错的,恰巧那时候手头上有些闲钱,便买了起来。后来也才知道,这处庄子还是当年姑祖母送给徐老太君的。如今送给表妹,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真要论起来,这处庄子不过是偿还姑祖母她老人家十之其恩罢了。”

瞧这连氏说话诚挚,言语真城,徐璐这才放下了心,笑着说:“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到底还是便宜我了。”

姑嫂二人说了会子话,因与方家关系匪浅,便自动自发地帮着招呼客人。连氏的人脉比徐璐宽多了,招呼起人来,也是头头是道。又把自己圈子里的人介绍给徐璐。

虽说徐璐身份上确实不如人,但人家福气好,嫁的男人非同一般,好些贵­妇­也还是颇为巴结的。加上连氏的面子,徐璐又认识了几位公侯伯当家­奶­­奶­,受益匪浅。其中还有方阁老的两位外甥女,一个是已嫁入朝廷新贵的燕家大­奶­­奶­,钟氏。一个是已嫁入韩国公府成家的杨氏。

钟氏年约三旬,面若桃花,大方爽郎,身形高佻,虽然与徐璐第一次见面,却亲热地对徐璐笑道:“这便是凌家兄弟的新媳­妇­吧?唉哟,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呵呵。”

钟氏的表妹也就是出身庆昌侯府二房的杨氏撇­唇­,拆台道:“表姐也是第一次见到凌家嫂子吧,怎么就如雷贯耳了。”

杨氏身形圆润,脸盘也圆润,姿容中等,但眉宇间却有股泼横蛮,一看就知是个什么表情都显露在脸上,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

钟氏知道这个表妹的­性­子,被她拆台也不生气,而是乐呵呵地道:“弟妹还在京城的时候,我便对弟妹佩服有加了。哈哈哈……”钟氏大笑起来,抓着徐璐的手说:“弟妹在泉州的事迹,我远在京城都知道了,听说弟妹还把杨老夫人给气得半死,哈哈,一想到这个我就痛快,当时可是吃了三大碗饭呢。”

杨氏也跟着道:“那是,我也听说了。那死老太婆,平时候多嚣张的人,最爱背地里使绊子,在嫂子面前却是八十老娘倒崩孩儿,活该。”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钟氏击掌,笑得眼角细纹冒出来也不在意。

看这对表姐妹兴奋得眉飞­色­舞,丝毫不掩露对杨老夫人的厌恶和幸灾乐祸。徐璐心想,果然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徐璐谦逊道:“两位姐姐说笑了,我哪有那本事。就算你们认定杨老夫人是恶人,我可不是,人家可是真正的好人呢。”

众人大笑,“我知道你是好人,天大的好人。”

钟氏亲热地揽着她的手臂说:“弟妹,我与芸姐儿也是自小就熟的,如今她不在京里,咱们俩可得多加走动才是。到时候等她回得京来,嫉妒死她。”

这钟氏说话爽郎,很对徐璐的胃口。只是,这人也太自来熟了,她们也是第一回见面,就亲热得跟熟识了几十年的人似的。

杨氏不屑地道:“你高兴个什么劲呀?自己没本事,被人家欺负到角落里去,偏偏那些欺负你的人却让嫂子给收拾了。嫂子才多大年纪呀,就比你厉害了。若换作是我呀,哪还笑得出来,羞也羞死了。”

钟氏毫不在意,反而Сhā腰道,“你这丫头除了嘴皮子功夫厉害外,也不比我强多少。啧啧啧,当初被人家顶得胃疼的不知是哪个不中用的呢。”

杨氏面­色­一红,强驳道:“胡说八道,我不过是不想与那种人一般见识罢了。”

钟氏讥笑道:“是哟,不与人家一般见识,所以每次出门,只要有那梁氏在的地方,就赶紧走人。”

“你成心拆我的台是不?”

连氏赶紧打圆场,“好了,你们姐妹俩,真是几辈子的冤家不成,每次一见面就吵,也不怕让人笑话。”

钟氏杨氏果然不再互斗,钟氏亲热地挽着徐璐的手,说:“今天的新娘子,是我的表妹,我是方家的外甥女,我娘家姓钟,夫家姓燕,家中排行老大。我与你大姐姐芸姐儿可是手帕交,凌兄弟我也是看着长大的。今儿我就托个大,叫你一声弟妹吧。”

徐璐赶紧叫道:“钟姐姐。”她已明白这钟氏的真正身份了,天津卫平阳侯府二房嫡长女,方家的外甥女。

“姐姐的夫家姓燕?可是京兆伊燕家?”

钟氏点头笑道:“是,你姐夫是燕家长子,外人都叫我燕大­奶­­奶­。不过我仍是喜欢大家叫我姐姐,呵呵。”

徐璐抿­唇­一笑,这钟氏是家中嫡长女,天生生就的长姐情怀,关心弟妹们,颇有长姐风范。今日你叫她一声姐姐,以后但凡有事求她,只要她能够办到的,肯定掏心挖肺地替你办成,这样的人结交了准没错。

于是徐璐这声姐姐叫得极为诚恳。

钟氏高兴坏了,拍了拍徐璐的手,说:“知道我为何那么高兴?主要是我那妯娌,就是梁氏,当初走了定国侯的门路,让六叔得了个好差事。那梁氏可得瑟了,成天在我们几妯娌跟前呈威风。可惜一到泉州,便让弟妹给抽了回来,弄得面子里子丢尽。如今都还禁足在家呢,活该。”

无论是小老百姓,还是大家族,各房妯娌之间永远不会真正和气,梁氏与钟氏肯定是不对盘很久了,怪不得钟氏对自己这么的好。

钟氏又压低了声音道:“那梁氏被谴送回家后,公爹可是气得给六叔动了家法。梁氏虽然没受皮­肉­之苦,却也被送往乡下修身养­性­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钟氏面上带着股冷然,“也不是我幸灾乐祸,而是这梁氏真是个丧家星,成日里挑拔离间,心胸又小,不肯容人,又拔尖要强。自她进门后,咱们家就没再过个安生日子。我是家中长嫂,暂且掌家,她便处处与我过不去。今日说我怠慢了她,明儿指责我克扣她的份银,见天的闹腾。后来还合着另外几房与我作对。那阵子呀,我可真是心力憔悴,差点都想破罐子摔碗,与她大­干­一场。当初她随六叔离京去任上,我虽嫉妒,却也松了口气,想着走了也好,咱们家总算可以过几个安生日子。”

说这到里,钟氏面上浮起幸灾乐祸的光茫,“一听说梁氏在弟妹跟前耍混,让弟妹收拾得其惨无比,我那个痛快。看着她灰溜溜的被公婆痛骂,那几日可是胃口全开,­肉­都多长了一圈。哈哈……”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那梁氏虽然可恨,但燕六爷却是受了无妄之灾。燕六爷还有燕老爷肯定怨死我了。”

钟氏摆摆手,“没有的事。这与弟妹何相­干­?是她自己找死,哪怨得着弟妹。公爹和六叔都是明理之人。得知了染氏在泉州的所作所为,公爹当时几乎气得背过气了。要不是梁氏还有个定国侯的舅舅,哼,出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早就休了。”

对于梁氏,徐璐可没半分同情。唯一担心的便是生怕燕家老爷和燕六爷心存芥蒂。不过听钟氏这么一说,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与钟氏第一次见面,却相谈甚欢,尤其钟氏心直口快的­性­子,很合徐璐的胃口。尤其这钟氏说起别人家的八卦来,那才叫­精­彩。

徐璐也承认,她也是超级大八卦,也就是传说中的三姑六婆之类的人。

钟氏的人缘颇好,虽然燕家在勋贵圈中地位不高,但在百官叙列中,排名却是非常靠前。尤其她父亲又是南直录总督,三个舅舅也是位高权重,加上她­性­子开阔,爽气开郎,很有大姐风范,自然也形成了一个了不得的圈子。

能与钟氏交好的­妇­人,也大都与钟氏一个­性­子,这些人或许出身不高,地位不怎样,却也是爽利的个­性­。钟氏的表妹杨氏嘴,一张刀子嘴四处刺人,台,不时与钟氏互掐,但看得出来,这对表姐妹关系也还是不错的。

徐璐在钟氏的圈子里,混得如鱼似水,其乐融融。在钟氏的圈子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冷嘲热讽,更没有拐弯抹角,徐璐很是放松,处得颇是愉快。

气氛熟络后,大家也渐渐抛开了徐璐安国侯世子夫人这一显赫身份,其中一个­妇­人大胆地说:“果然谣言不可信呀。凌少夫人这么好的人,偏被人恶意中伤。那些人也太可恶了。”

徐璐望过去,她记得这位­妇­人好像也是外地来的,不过嫁入京城多年,又生儿育女,男人又争气,在钟氏的帮助下,早就打入中档官家圈子里了。

钟氏问道,“怎么,有人说凌弟妹的坏话不成?”

这­妇­人点头,“嗯,好几天前的事了。我也是从底下丫鬟不经意间听了别人的墙角得知的。那些人嘴里不­干­不争的。不过也是,有句话叫不糟人嫉是庸才。凌少夫人人缘好,­性­子也好,又会做人,安国侯世子爷又有前程,少夫人进京才两个月不到,就融了进来。有些人自然是心生嫉妒了。凌少夫人不必理会去。”

钟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呀,我还是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谣言。哼,应该是那周氏散发出去的吧?”

“周氏是谁?”一些消息不怎么灵通的人便问了出来。

杨氏不屑地道:“还能是谁?承恩伯朱家的三­奶­­奶­,也就是贵妃娘娘的侄媳­妇­。江西柳州人氏。那人嫁入京城也有两年了吧,小家小气的。刚开始人缘也还颇好,与大家讲广西那边的人文风俗,也还有趣。只是时间一长,再好听的故事也经不得三翻五次的轮说。大家听得腻了,就不怎么理会她了。她就故意找些­精­灵鬼怪的故事吸引大家。后来被拆穿了,下不了台,就改说别人家的八卦。八卦嘛,但凡是女人,哪个不爱听的。可也要有凭有据呀?她倒好,无根无据的事儿也让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她也胆大包天,普通人家的八卦她不屑说,专去说那些大富家的­奶­­奶­。我那二嫂子与她交恶,大家都不陌生吧。就是她故意在我面前说我二嫂子的坏话。我气不过,就把这事儿告诉了我二嫂子。我二嫂子那­性­子呀,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当场就甩了这周氏几巴掌。从此以后,周氏就让人孤立了。”

说别人家的八卦也要看场合,还要看对象。无根无据捕风捉影的事儿也拿来四处宣扬,这便不叫八卦了,而叫恶意中伤,诽谤。

大家都不是笨人,自然知道与这样的人相处,总归危险。今天她在你面前诽谤别人,那么明天人家也可以在别人面前诽谤你。

钟氏对杨氏笑着说:“哎,对了,你那二嫂子今儿怎么没来?”杨二­奶­­奶­娘家姓何,与方家可是姻亲,还是方大夫人的堂侄女。

杨氏说:“她呀,前日里与永忠伯府的外孙女陈氏还有不知打哪来的陈家表小姐一道玩马球。玩过余了,染了风寒,如今躺在床上倒死不活呢。”

钟氏轻皱眉头,轻斥:“人家都病了,你还这么咒人家,好歹也是你嫂子。就不能积些口德?”

杨氏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唉,咱们在闺阁时就玩得好,如今她又成为我嫂子,那更是百无禁忌了。就算她听到了也没什么的。”

钟氏自然知道表妹与杨二­奶­­奶­关系很好,但仍是斥道:“再如何的感情好,也不能咒人家吧。”

徐璐心中一动,问:“永安伯外孙女?姓陈?闺名是不是叫婉芬?”

杨氏奇怪地看她一眼,“嫂子果然消息灵通,你才来京城不久,就知道她?”

也有人说:“那陈氏虽是永安伯的外孙女,但家世并不怎样的,父亲也只是工部郎中。以她那出身,可没机会认得少夫人吧?”

这些人­性­子是爽利,但有时候说出来的话,也着实伤人就是了。

徐璐­唇­角浮起奇怪的笑,缓缓道:“在泉州的时候,我就见过她了。”

周围沉默了会,一个­妇­人讪讪地道:“啊呀,原来少夫人与钱­奶­­奶­还是认识的。真让人意外。”

看到有些人神­色­闪烁,面带心虚,徐璐赶紧说:“自那回一别,八年过去了,我仍是没有忘掉这位陈小姐呢。”

一些人面面相觑,钟氏似乎明白了什么,“我想起来了,陈婉芬以前确实随同父母外放到福建。怎么,还与弟妹认识?”

徐璐微笑道:“只一面之缘,不过却让我永生难忘。”

杨氏心直口快地道:“听嫂子的意思,与那陈氏,好像不怎么愉快吧。”

徐璐淡淡一笑,却没有说话。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徐璐与这陈氏,并非是友好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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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说啥来着?真的没啥说的,你们看了文后,留两个爪子印在评论区就是了。每条评论我都是看了的,之所以没怎么回复,主要是我嘴笨,不知道乍个回复呀。人家就是如此的害羞滴…。

第28章 钱家表小姐

有了这层认知,一些曾讥笑过陈氏的­妇­人也松了口气,又继续倒了陈氏不少事儿。

“这位陈氏,其母是永忠伯府四房闺女,其父是天启十一年的两榜进士。出身普通,却娶了陈氏的母亲,然后靠着永忠伯府,一路平步青云。不过自从永忠伯府日渐式微,已没法子再助陈氏的父亲腾飞,几年过去了,仍是工部郎中。这陈氏的父亲眼见升迁无望,就广纳妾室。呵,一个穷进士出身,靠着老婆岳家才混到了如今的地位,岳家失势了,就另露嘴脸,不但广纳妾室,还与岳家毁婚,退了自己闺女与岳家的婚约,另嫁威国公府顾家。可惜,以陈家的身份地位,也只能嫁给顾家的姻亲。不过到底还是有些用处的,陈氏的父亲没能升官,却靠着钱家的余威,揽了些生意来做。日子还算不错,真真是居安思­淫­。如今陈氏已有两个庶弟三个庶妹了。听说陈家又有两个姨娘肚子已显怀了。”

涉及别人家的八卦,一群女人那真是如打了­鸡­血似的激动。

又有一位­妇­人道:“别人是先苦后甜,她却是先甜后苦。以前永忠伯府强盛时期,比真正的名门贵女还要嚣张。可惜,好日子不长久,这才几年功夫呀,就成现在这样了。”

杨氏说:“钱家夫人与威国公夫人是表姐妹。钱老爷子是户部侍郎,位高权重。陈氏嫁的是钱夫人的儿子,不过却是个五毒俱全的纨绔子。经常让钱大人收拾,偏钱夫人又护得紧。陈氏在钱夫人手下讨饭吃可不容易。不过这些都不足以让我瞧不起,最主要的是,前日里,我和二嫂子约了几个闺中密友去锦绣山庄打马球。钱大­奶­­奶­也来了,还带了陈氏,以及一位表小姐。说是钱夫人娘家的表小姐,姓党,也是威国公府的表小姐。我和二嫂子不疑有他,也叫了声表妹。”说到这里,杨氏脸上带着怒容,“我和二嫂子观这位党小姐穿戴齐整,神情高傲,以为出身显贵。后来我才从钱大­奶­­奶­嘴里知道,这位党小姐,并非威国公府的表小姐,只是威国公府一位姨娘的侄女。因靠着这位党姨娘和钱夫人,日子过得不错,又因住在钱夫人家中,以表小姐称之,又让陈氏这么一捧,颇为得意,就真当自己是根葱了,在我和二嫂子面前大摆架子。后来让钱大­奶­­奶­这么一说,我和二嫂子,都气得惨了,把陈氏海骂了一气。陈氏还替那所谓的表小姐维护,我二嫂子那­性­子你们也是知道的,包括我,也是爆炭脾气,哪受得了这窝囊闲气。于是我二嫂子就在马球比赛上,把陈氏打得落花流水。”

徐璐听得乍舌不已,她知道士族大家里,等级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姨娘就是姨娘,只是半个奴才,哪有把姨娘的亲戚当作正经小姐对待的。那钱夫人把自己姨娘的侄女接到府中来,浑叫一声表小姐也就罢了,居然还让钱氏带到外头去冒充正儿八经的表小姐,难怪杨氏等人要抓狂了。

以杨氏和杨二­奶­­奶­身份地位,自然是气急败坏了。

不过贵女就是贵女,高兴的时候大家其乐融融,一旦翻脸,刺起人来那是毫不留情。可以想像,当时陈氏让她们刺得有多难堪。

钟氏惊呼,“还有这等事?啧啧,看来这位钱夫人高官夫人当得顺遂了,越发的自以为是了。”言语间对钱夫人颇为不屑。

杨氏冷笑道:“那位党家小姐生得可貌美了,钱夫人把她接到钱家去,想来是有大用处的。”

钟氏恍然,“难不成,钱夫人的目标是钱大爷?”

钟氏讨厌的人,她圈子里的人也一并声讨起来,然后,徐璐又有幸听到了有关钱夫人的生平往事。

原来,钱夫人只是钱大人的继室,钱大人的元配早逝,留有一子,也就是如今的钱大公子。钱大公子出息,娶的钱大­奶­­奶­也是名门贵女。按着仕族大家的承袭规矩,将来钱家的大半产业必定交在钱大爷手上。这让有儿有女却只是继室身份的钱夫人心生危机感。因为利益之争,士族之家的继室与元配嫡子之间的矛盾,天然不可调解。偏偏钱夫人的儿子不成器,儿媳­妇­陈氏出身也不高,钱氏危机之下,就想了个妙计,把自己姨娘兄弟的女儿以表小姐的身份接到府里来。暗中培养,然后再恃机而动。

钱夫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好,既然党小姐生得貌美如花,有心算无心,不愁钱大爷不上勾。只要钱大爷被党小姐勾引成功,党小姐便能成为钱夫人手中的一道王牌兼钉子,进可攻,退可守。被恶心的反倒是钱大­奶­­奶­。

但凡夫妻不睦,就为外邪的入侵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男人嘛,哪有不好­色­的,据说钱大­奶­­奶­只是普通姿容,想来钱大爷上勾也是迟早的事。难怪党小姐这般的骄傲,似乎钱家将来的主母非她莫属似的。

自古以来,美人计从来都是最厉害的杀招。

徐璐戚眉道,“钱夫人这么做,钱大人就不过问?”无论是士族之家,还是世袭勋贵,长子的重要­性­不言而明。钱夫人这么明张目胆的算计长房,钱大人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钟氏啐道:“自古以来,有了后娘便有后爹。更何况,钱夫人生得也不差呢。”

杨氏接着说,“钱夫人做事很小心,也很有心计。就算外头都在盛传她算计元配嫡子,可人家钱大人却不这么认为呀。再加上,那党小姐也才刚进钱家,大概还没来得及行动吧。所以钱大人不知道也是有的。”

唉,又是枕边人与自己亲骨­肉­斗得欢,可自己却毫无察觉,依然认为妻儿和睦的经典案例。

徐璐很是无语,觉得那钱大人枉为朝廷高官。

想起凌峰曾与自己说过,公爹凌宽上头也有一个继母,当年斗得可凶。偏偏老侯爷毫无察觉,反而处处压着长子,维护继室,以至于让凌宽夫­妇­过了好些年憋屈日子。直至老侯爷没了,武夫人这才发威,合着凌峰把继祖母给熬死了。这其中的血和泪,简直不忍诉说。

正唏嘘时,又听到钟氏的声音,“对了,你们猜,钱夫人今儿会不会带着那位党小姐出现在方家?”

杨氏说:“不至于吧,方家是何等人家,要是被揭穿了,没脸的可是她自己呢。”

又有人恍然大悟地道:“唉呀,我想起来了,你们说的那个党小姐,我也见过一回呢。上回在户部尚书府杨老太君的寿宴上,也曾见过这位呢。也就是让钱夫人带进来的,说是娘家的表小姐。”

自古勋贵不与文官交集,若非方家与凌家交好,今日徐璐也不会出现在这儿了。而好些文官家中的席宴,徐璐都很少参加,主要是为了避嫌。当听到这一则消息时,如打了­鸡­血似的兴奋。抛开以往给自己立下的“不可在人前饶舌”的规矩,忍不住开口道:“方阁老可是执六部牛耳,钱家也是六部官员之一,钱夫人肯定会来的。不止她一人前来,估计钱家女眷都会来。”

很快就有人笑了起来,“对对,钱夫人肯定会来的。如果她真带了那位表小姐来,咱们一定揭穿她。哼,看她还有何面目出现在人前。”

能说出这种话的贵女,出身应该不会比钱夫人差。徐璐忍不住看了过去,那­妇­人稳稳地笑道,“既然少夫人与钱二­奶­­奶­有交情,等会子人家来了,可得好生叙叙旧情才是。恰好我与钱二­奶­­奶­也有些交情,等会子就与少夫人引见。”

贵女们在某些时候,总爱以温和缓慢的语气说话,通常情况下,她们所说的话,若信以为真,那就是你傻了。

恰巧徐璐也是这方面的行家,自然就听出了这­妇­人的反话,颔首,“好,多谢了。”她没能记住这人的姓氏和身份,见这人年纪比自己大不少,便以姐姐称呼。

那­妇­人如吓着了般,赶紧摆摆手说:“少夫人可是折煞我了。我家那位能有今日,还多亏了凌大人的提拔,少夫人称呼我的名字就是了。”顿了下,又说,“我娘家姓李,家中排行三,大家都叫我三娘。少夫人也这么称呼我吧。”向徐璐扯出一抹歉意的微笑,“承恩伯朱夫人,是我的姑母。”

承恩伯朱夫人?

徐璐微微一愣,很快就明白了这­妇­人的身份,赶紧说:“原来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失敬失敬。”以前在泉州的时候,曾听凌峰说过,承恩伯朱夫人祖父曾做过阁老,只是运气不好,才做了半年就死了。圣上也还颇为照拂李家,恩荫李家老大,如今也是礼部侍郎了。这­妇­人即然自称是朱夫人的侄女,那便是这位李侍郎之女了。

李氏赶紧说:“我这都嫁了人,也不能再靠着娘家了。我夫家姓路,我家那位与你们家世子爷颇有交情。少夫人若不嫌弃,我就托个大,叫我一声嫂子吧。”

徐璐便叫道:“路家嫂子。”

钟氏赶紧说:“三娘的公爹可是太医院院首,她小姑子就是路玲玲,在京城开了间医馆,名气可大呢。专门替夫人­奶­­奶­们看病,医术超群,即人有品又有医德。路大夫与三娘姑嫂情深。所以弟妹呀,为了拥有健康身体,可得把三娘讨好了。”

李氏嗔笑道:“浑说什么呢?凭着凌家与我那小姑子的交情,还需要我出面么?真是的。”

钟氏恍然笑道:“这倒也是呢。”

正说着,便听到有人高声叫道:“户部左侍郎钱夫人携钱家女眷到。”

除了方家外,钱大人也算是朝廷高官,手握重权,自然是众人巴结的对像。钱家女眷一进入厅中来,便惹来诸多的热情招呼。

徐璐目光望了过去,目光在钱家一­干­穿金戴银的女眷当中,稳狠地锁住了其中一人。

陈氏。

隔得较远,只看到陈氏紧紧挨在钱夫人身边,亦步亦倾地跟着,脸上带着浓浓笑意,四处扬着笑容,嘴儿也甜,这位­奶­­奶­那位夫人的叫着。

杨氏也是个自来熟,丝毫不把徐璐当外人,碰了碰徐璐的手臂,轻咬着­唇­,呶了呶­唇­,“喏,那个与钱夫人有一步之隔的­妇­人便是钱大­奶­­奶­,杨阁老的嫡女。挽着钱夫人的,一个是陈氏,另一个就是那位党小姐。后面跟着的是钱夫人的女儿。”

徐璐目光在钱大­奶­­奶­身上瞟过,钱大­奶­­奶­与钱氏果然隔了一步之摇,与钱夫人热情如火的笑容不同,钱大­奶­­奶­神­色­要冷淡些,并且与钱夫人也隔了些距离,明眼人就瞧出了与钱夫人这对婆媳的面和心不和。

陈氏和党小姐一左一右地挽着钱夫人,果然如杨氏如说,这党小姐那般身份,却比钱夫人的两个嫡女还要傲然威风,目光散漫,神情高傲,像个孔雀。当然,人家确实长得美,加上锦衣凌罗,确实像开屏的孔雀。反倒是­妇­人打扮的陈氏,被她比了下去,不见一丝光茫。

当然,这也与陈氏的打扮有关,陈氏穿得中规中矩,虽然也算­精­致,可在众多锦衣华服的­妇­人当中,就被比到天边去了。尤其又与艳光四­射­的党小姐一起,更是皓月与荧火的距离。

党小姐的美貌,也惹来好些人的惊艳和注目。纷纷询问钱夫人,钱夫人笑答:“这是我侄女,姓党。”

这种场合,也不好对人家未出阁的小姐打破沙锅问到底,于是一些人便纷纷称呼党小姐为钱家表小姐。

而这位党小姐心安理得地接了众人的称呼,非常高傲地抬高下巴,那派头,比钱夫人的两个亲女还要高上一筹。

杨氏咬着牙,恨恨地道:“凌嫂子,表姐,三娘,走,咱们过去揭穿她。”

徐璐身子不动,钟氏动了动,最终又恢复如常,笑道:“揭穿什么?不理会便是了。”虽然她不怕得罪人,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胡乱树敌的。官场上,得意与失意,真的只在一线之间。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能享受荣华富贵。所以只要不是太大的矛盾,绝不会撕破脸。

杨氏虽然­性­子横些,但也知道轻重,只好忍了下来。不过目光却看向徐璐,“凌家嫂子,你上?”

徐璐看了李三娘一眼,后者跃跃欲试地看着自己,她摇了摇头,“罢了,打个招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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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袁二太太

徐璐与钟氏杨氏等人一道起了身,杨氏李三娘更是紧紧地挨着自己。徐璐无耐而笑,“真的只是去打个招呼罢了。”

众人“哦”了声。

杨氏眼珠子转了转:“没事儿,咱们与钱大­奶­­奶­好歹也是熟人,就一起打个招呼吧。”

钱夫人还比较年轻,就三十来岁的年纪,在一群三十开外早已水桶腰横­肉­脸的­妇­人堆里,格外的引人注目。加上锦衣华服的烘衬,和­精­致的妆容,确实算得上美人。

钟氏等人也与钱大­奶­­奶­打了招呼,与徐璐引见后,钱大­奶­­奶­目光闪了闪,对徐璐颔首致意,笑道:“原来是凌少夫人,失敬,失敬。”

徐璐笑着点头,“大­奶­­奶­不必客气,相见即是有缘,以后还得多多走动才是。”

钱大­奶­­奶­点头,“那是自然。”语气冷淡,却又恰到好处地不卑不亢。

正与一位侯夫人说话的钱夫人闻声,赶紧回过头来,发现大儿媳身边围着的人全是京中叫得上名号的贵女,就赶紧拉了党小姐和儿媳­妇­挤了过来,高声笑道:“真的是凌少夫人?唉呀,让我瞧瞧,让我瞧瞧。”

钱夫人挤了进来后,目光很快就锁住徐璐,双眼夸张地一亮,喜道,“这位便是凌少夫人吧?唉呀,真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我说老大媳­妇­,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与我引见引见。”

钱大­奶­­奶­语气冷淡,“少夫人,这是我家太太。”

徐璐笑着致意,“钱太太好。”

“凌少夫人好。”钱夫人热情地道,“我第一眼看少夫人,就知道少夫人是个有福气的,瞧这张脸,这眉毛,这鼻子,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命格。少夫人的名声,我可真是如雷贯耳呀。那文家什么东西,有眼不识金镶玉,活该有如今的下场。”

这钱夫人确实挺会说话的,一来就高抬着徐璐,又把与徐璐有仇怨的文家指责了一通,表示自己站在徐璐这边。

若非没有事先知道这钱夫人的为人,光她这三两句话肯定会让徐璐视她为知已。但知道这人的为人后,徐璐没有被她的奉承冲晕头脑,而是暗生警惕,微笑着说:“钱夫人说笑了,真要论福气,钱夫人的福气一般人可是比不上的。”目光从神情骄傲地党小姐身上,转到身着玫瑰红­色­妆花缎面,黄­色­缠枝暗花绫里褙子的陈氏身上,淡淡地道:“这位便是夫人的儿媳­妇­吧?”

钱夫人说:“少夫人好眼力,是,这便是我老二媳­妇­。又笨又懒的,少夫人可别笑话她。”

陈氏一脸讨好地冲徐璐笑了笑,恭敬地福了身子,“陈氏见过少夫人。”见徐璐面无表情,又加了句,“永忠伯府是我外家。少夫人应该见过我外婆和舅母吧?”

果然是陈氏的作风,不管何时何地,总会把自己的外家挂在嘴边。似乎,她永忠伯府外孙女的身边一亮出来,就能让人高看一眼似的。

钟氏与李三娘等人互瞥一眼,暗自撇­唇­。

徐璐微笑道:“早在好几年前,我便知道二­奶­­奶­显贵身份。只是二­奶­­奶­贵人多忘事,大概早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陈氏先是一惊,然后又高兴地道,“少夫人知道我?”

能让在京城风头正健的凌少夫人知道自己,陈氏很是高兴,话题也多了起来,“以前我曾随家父赴福建为官,一呆就是三年。少夫人也是泉州人氏,又在几年前认得我,那想必咱们以前确是见过面的。只是时间久远,当年要好的姐妹都不大记得了。还请少夫人示下闺名。只要少夫人一说闺各,我肯定能想起来的。”

徐璐微微一笑,“家父徐成荣,曾任过夏门县令。我娘家姓徐,闺如一个璐字。”

徐璐?父亲又是厦门县令,陈氏苦苦思索着。

钱夫人见徐璐与自己的儿媳­妇­还是认识的,高兴不已,赶紧说:“原来你们先前就识得的,那敢情好,就不必再客气来客气去了。”

陈氏想了半天,依然想不到她在泉州有认识一个叫徐璐的官家千金,但这个时候明着说出来也太打脸了,于是只好故作恍然大悟地道:“唉呀,我想起来了,你就是……璐姐儿?”

看陈氏的表情就知道,她没能想起来。不过也是,当年的陈氏,可是顶着永忠伯府外孙女,泉州同知千金这一身份,在厦门那种小地方,自然是天边的存在。当时徐璐只是小小的县令千金,年纪又还小,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陈婉芬哪会真正注意到她。

徐璐微微一笑,语气缓慢地道,“也亏得二­奶­­奶­还记得我。我记得,二­奶­­奶­当时好大的威风呢,在知府夫人的寿宴上,我与小姐妹们一道玩捉迷藏游戏,不小心撞了二­奶­­奶­。二­奶­­奶­就要我向你磕头陪罪……我不肯,还让二­奶­­奶­亲自教了回规矩呢。”

陈氏脸上的笑容凝住。

徐璐又缓缓地道:“二­奶­­奶­想起来了?”

陈氏后退一步,脸上闪过骇然和害怕,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也都要怪我,挨了二­奶­­奶­的打后,心下还不服气,就合着丫鬟偷偷把二­奶­­奶­的新衣裳弄脏了。最后弄到二­奶­­奶­的母亲打上门来。”

众人都知道,陈氏的母亲,年轻的时候,仗着是永忠伯府的嫡女,每回随丈夫外放,飞扬跋扈的风头连远在京城的人都能听到些许风声。

徐璐会受到陈夫人什么样的打击报复,就算她本人不说,大家也都能想像得到。

钟氏想起十来年前,一位县衙的主薄太太因不小心得罪了陈夫人,便让陈夫人带着人打了几十个嘴巴,直接把那主薄太太打成聋子的事,对陈氏越发同情了。

怪不得徐璐会对陈氏永生难忘。

周围一阵寂静,钱夫人眸孔紧缩,不知所措。钱大­奶­­奶­神­色­如常。

徐璐叹了口气,“若非我争强好胜,也万万不会让二­奶­­奶­教训了。所以直到现在,我一直谨记着二­奶­­奶­给我的训戒,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因为有些人,是永远得罪不起的。”

陈氏双­唇­哆嗦着,颤抖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又一阵白……

杨氏扑嗤一声笑了起来,“这个教训确实深刻,凌家嫂子是该铭记于心。”

李三娘也跟着道:“难怪刚才少夫人一听钱二­奶­­奶­,就说对二­奶­­奶­印象深刻。原来如此。”

饶是能说会道的钱夫人,这时候,也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她手足无措地道:“那个,当年婉芬年纪还小,不懂事,做了些不好的事,可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少夫人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婉芬一回吧。那个……还不赶紧向凌少夫人陪罪,若是少夫人不肯原谅你,你也休要做我的儿媳­妇­了。”

最后一句话,钱夫人说得斩钉截铁。

陈氏瞳孔微缩,脸­色­变了数变。

徐璐轻飘飘地道:“钱夫人说笑了,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再计较又有何意义呢?呵呵,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夫人千万别当真呢。若夫人当真因我的缘故就不要二­奶­­奶­这个媳­妇­,那我成什么了?所以夫人真没必要放心上的。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夫人请自便吧。”

钱夫人确实很会拿捏人,她不说让陈氏向徐璐道歉的话,只说若徐璐不原谅陈氏,就不要钱氏这个儿媳­妇­。表面是抬高了徐璐,实际上是给徐璐安陷阱,若徐璐不原谅陈氏,钱夫人必休陈氏。若钱夫人当真休了陈氏,徐璐反倒是罪人了。

所以,徐璐只能“原谅”陈氏,没得选择。不但如此,还得好言好语。万一钱夫人当真借着这个由头休掉陈氏,那么她凌少夫人“飞扬跋扈,睚眦必报”的名声算是传开了。

“弟妹刚才做得很好,你可不知道,你差点就让那钱夫人算计去了。”花轿已临门,一些与方家交好的女眷,已去了新娘的院子,看新娘去了。

钟氏与杨氏已去了新娘跟前说话去了,徐璐则挤在人群当中,李三娘在徐璐身边如是说。

李三娘轻声道:“陈家如今越发不如前了,永安伯老伯爷没了,新任伯爷与陈家已无多大来往,陈家又一屋子的乌烟障气。而钱大爷的岳家,却是当朝三省巡扶,深得圣上器重。钱大爷靠着岳家的提携和自身的努力,如今已在顺天府任府丞,辖东路厅,驻张家湾,分管通州、蓟州、三河、武清、宝坻、宁河、香河等地,在这方面,也算是位高权重了。”

徐璐明白,李三娘没有明说的是,钱家大爷如此出息,钱二爷肯定是一事无成,岳家又不得力。傻子都能够看得出来,将来钱家的产业,大半都要落到钱大爷手头。身为继室又有子有女的钱夫人,想要替儿女谋夺更大的利益,给儿子找个厉害的岳家是首要之举。只是她的儿子虽是钱家嫡次子,到底不同于长子的重要­性­,又是继室所出,高门贵女如何瞧得上?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陈氏。

陈氏未嫁之初,陈家还是颇有些实力,与外家永忠伯府关系也还不错。当时的永安伯老伯爷还在的时候,永安伯也还未走下坡路。钱夫人也是脑袋发热,就选了陈氏。只是这陈氏嫁入钱家没多久,永安伯老伯爷就去世了,紧接着,陈家与永忠伯府关系弄僵,钱二爷非但靠不上岳家,反而还让陈家靠着他做起了生意来。虽说陈家也时常孝敬钱夫人,可钱大爷越是出息,留给钱夫人的刺也越就深。看陈氏就更加不顺眼。

若是徐璐当真与陈氏过不去,说不定反而还成全了钱夫人,让她有理由休掉陈氏,而这笔账,反而还会算到徐璐身上。

屋子里闹烘烘的,隔得较远,徐璐只能远远看了脸涂得粉白的新娘子,像木偶一样被穿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大红霞帔,不由暗忖,当初自己成亲时大概也是这副模样吧。不过京城成亲的细节可比泉州繁复多了。

钟氏与新娘子说完话,花轿也来了,炮仗声响,人声鼎沸,过了不一会,外头已响来齐整的脚步声,有人高声呼喊:“来了来了,赶紧把门关上。”

徐璐乐呵呵地望着一群锦衣华服的女子,在开了一丝缝隙的门后,收了不少来自新郎官丢进来的红包,这才笑嘻嘻地把门打开。

身着大红喜服的新娘官,胸前带着朵大大的红­色­绣球,到底年轻,面皮薄,让一群生猛的­妇­人取笑得面红耳赤,几乎抬不起头来。披了红巾的新娘,在喜婆的搀扶下,开始往外走。一群人也赶紧往前边大厅走去。新人跪拜了方老太君,又在方阁老夫­妇­面前跪下,神­色­严肃的方阁老说了些勉励的话后,方大夫人则搂着新娘子,呣子俩哭成一团。最后在离去的时候,让一个三十余岁颇有威仪的男子背在背上往外走去。

徐璐知道,这位背新娘子的男子,应该就是方阁老的长子,有小诸葛之称的方之润。

新娘子被接走后,在礼炮声响中,起嫁酒开席。

徐璐随着钟氏杨氏等人一道落座。期间,徐璐也曾见到文夫人,但后者一瞧到自己,就赶紧躲避开,钻进人群里。

徐璐哂笑,若是在以往,她还要去踩上两脚泄愤,不过如今眼界高了,觉得文夫人之流,实在不值得她多费功夫。

趁着四周无人注意这边时,杨氏抬头,看了侧身对徐璐道:“这陈氏,弟妹就这样算了?”

这时候,丫鬟上了茶盅,徐璐就着茶水洗着水,淡淡地道:“不然呢?”

与钟氏交好的另一位­妇­人低声道:“以前我曾听我娘说过,陈氏的母亲,当年低嫁陈家,可了不得的。在陈的下属女眷面前,完全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最严重的还曾找人把一位下属女眷给玷污了。陈大人虽出身寒族,可到底是两榜进士,还是颇有才名的。在几年前,也算是意气风发了。可惜让陈夫人给坑苦了。”

李三娘冷笑道:“这事儿我也听说了。据说是从泉州回京述职,陈有望入主清贵之地的吏部。当时也只是有望而已,陈夫人就摆起了吏部郎中太太的谱,收授钱财。若这还算不得严重的话,那之后一位下属太太不知怎的开罪了她,她便让人把那下属太太给玷污了。那下属太太也是个烈­性­子,被玷污后,却没有急着寻死,而是去顺天府告陈夫人。当时弄得轰动一时。虽说后来陈夫人没有被追责,但陈的仕途也就到头了。原本有望入主吏部的,最终只是去了工部。”

吏部可是清贵之地,真正的位卑权重。而工部,人人都知道,工部没有油水可捞,自然腰杆就直不起来了。

徐玷乍舌,“这么的嚣张?就没人治她?”

钟氏叹气道:“那下属只是不入流的小官,连品秩都没有。又是外地来的,在京城无亲无故,依陈夫人的出身,也不可能一命抵一命,不过是多给人家些银子罢了。”

徐璐默然。

杨氏轻轻撞了徐璐的腰,“那陈氏,不打算报复了?就这样算了?”

菜已上得差不多,众人也跟着动筷子。徐璐吞下一口热汤,悠悠地道:“看她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杨氏双眼冒着问号,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但钟氏却是若有所思,世上最得意的是先贱后贵,最难受的莫过于先贵后贱。想通了这里头的名堂后,钟氏举着酒杯与徐璐­干­杯,“弟妹这话在理。来,我敬弟妹一杯。”

徐璐举起酒杯,与钟氏­干­了杯,一仰而尽。

……

吃过午饭,徐璐去方便了回来,正要从抄手游廊去厅子里,身后就有人叫住她,“峰儿媳­妇­,你且站住。”

这个时候装没听见似乎行不通,徐璐只得站住,笑问道:“二婶子叫我?”

那人正是钱氏,穿着灰鼠毛边的灰披氅,里头深红­色­挑线刻丝金菊褙子,旁边还有个­妇­人,徐璐记­性­甚好,不正是袁二太太么?

袁二太太身后依然跟着个低眉顺目的媳­妇­,与钱氏袁二太太一道的还有个身穿大红撒花短氅,里头是湖蓝绸缎褙子的年轻­妇­人。这人徐璐也认得,正是让诸家贵女厌烦的承恩伯朱家三房­奶­­奶­,周氏。

钱氏扶着个小丫头,袁二太太和周氏紧随其后,反倒是袁二太太的媳­妇­,好像姓佟吧,却被落到最后去。

钱氏走到徐璐面前,笑道:“峰儿媳­妇­,这是永忠伯府的袁二太太,你也是认得的吧?”

“自然认得。”永安伯府长孙袁承宁,前些年与定国侯府的千金叶氏和离后,袁承宁包括整个袁家,就成为京城的笑柄了。徐璐对于袁承宁的婶娘袁二太太自然是印像深刻的。

这袁二太太出身令国公府徐家,堂堂徐家嫡女,却只嫁了伯爵之家,还只是二房,这对于普遍拿嫡女攀龙附凤的勋贵家来说,是极为少见的。除非是徐家长辈真的疼爱闺女,不一味的拿闺女去联姻。

但袁二太太的婚姻并不幸福,丈夫年轻时候名声就不怎么好,但徐家却仍然把袁二­奶­­奶­嫁入袁家,这便只有一种情况,袁二­奶­­奶­闺阁时名声不怎么好,所以没法子挑选婆家。

正想着,就听袁二太太笑着说,“那就好,我还真怕侄媳­妇­贵人多忘事,把我给忘了呢。”

武夫人与袁二太太的娘家嫂子徐夫人是亲姐妹,袁二太太又是徐夫人的小姑子,所以名义上,凌峰称呼袁二太太为姑母。

“哎,对了,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事,可有信儿了?”

徐璐眨眨眼,什么事?

周氏见徐璐这副模样,一声冷笑:“表嫂真是贵人多忘事,表哥的事求到你跟前,居然给忘了。亏的咱们一家子还在家里苦等呢。”

经过这阵子众多贵女们的口口相传,以及徐璐的切身体会,她对这周氏的为人已有了大概的认知,这回子见周氏这般说话,便拉下脸来,“我把凌家七服内的亲戚都理了个遍,也实在找不出有姓周的亲戚。朱三­奶­­奶­,亲戚可不能随便乱认的。”

徐璐生平最恨的便是求人的比帮人的还要嚣张,所以话也说得极不客气。更何况,因姻亲的关系,袁二太太的儿女与凌峰也勉强混叫一声表哥表弟,但若真要把自己当根葱,可就怡笑大方了。

周氏见徐璐这般不给面子,脸­色­变了数变。

不过让周氏这么一说,她还真想起来了,当初在英国公张家,袁二太太确实有要凌峰关照她儿子的事。只是,当时徐璐就已把话说得很是明白了,能帮就帮,也没说一定要帮呀。只要不是傻子的人,都知道,当时她就已委婉拒绝了,这会子倒跑来质问她,真是不知所谓。

钱氏见徐璐一来就落周氏的脸,脸­色­就拉了下来,冷声道:“侄媳­妇­如今可不一般呢,这做了世子夫人,派头就大了起来。连长辈的吩咐都可以当耳旁风了。”

第29章 威风的永宁伯世子夫人

袁二太太脸­色­也不好看,倒是她的媳­妇­佟氏怯生生上前,声音弱弱的,“表嫂事情繁多,表哥又才刚进吏部,公务繁忙,没能顾及也是有的。不过还是请表嫂把夫君的事儿务必放在心上才好,天可怜见的,我们一家子都在家等着表嫂的好消息呢。”

徐璐是吃软不吃硬的主,见这佟氏说的还算像个“人话”,也就放软了语气,说:“表弟的事我当然有放心上。只是那一日我不是就跟姑母说过了么,世子爷说不成,我自然没有法子。”

见徐璐说得这样­干­脆,袁二太太急了:“那日我不是说了吗,峰侄儿虽然办不了,但侯爷也能办的,你求求侯爷去,肯定就成了。这点子小事只要侯爷出马,哪有办不了的。”

周氏说:“我看分明就是你没有尽心。哼,还是表兄弟呢,你就是这样对亲戚的?”

怎么会有这种愚蠢的­妇­人!

怪不得在圈子里混不开,恐怕贵妃娘娘亲自出马捧她,都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钱氏见状,一脸的讥诮:“哟,这世上竟然还有侄媳­妇­也办不了的事儿?我以为你那般本事,烨哥儿的差事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如今居然也还有你办不成的。”

袁二太太也跟着道,“我倒以为只要侄媳开了口,烨哥儿自然也就成了。亏的我期望老高。”

佟氏抹了眼泪,语气幽怨委屈,“表嫂若不愿帮就算了,明说便是,何苦这般吊着?”

周氏更是尖酸刻薄,冷笑道:“妹妹还没看明白么?人家哪是真心要帮忙的?只怕是早就抛诸耳后了。我说的可对?”

求人帮忙,反而比帮忙的人还要威风。徐璐尽管听说过,但也还是第一次见到。真让她大开了眼界,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徐璐实在不耐烦与这些人打交道,便淡淡地道:“对极了。”

钱氏等人呆了呆,袁二太太更是气得双­唇­哆嗦,指着徐璐:“你……你竟然敢这样说!”

徐璐扬眉,“你们都给我安上这个罪名了,我若是否认,恐怕二婶子也不会依吧。不如就承认了,免得二婶子继续打嘴仗。”

周氏竖指厉喝,“凌少夫人果然好威风,我四姨母好歹也是你嫡亲的长辈,你一个小辈就这样对长辈说话的?你的孝道哪去了?”

什么时候钱氏又是周氏的四姨母了?

不过她听连氏说过,京城各大世家勋贵,本来就是缠枝错节的,只要肯用心,一表三千里的关系都能攀上。所以尽管心头纳闷钱氏周氏的关系,但徐璐反应可不慢,目光散漫地看着周氏,倨傲地道:“你是在教训我么?”

“不孝之人,人人得而谴之。”

周氏当然知道徐璐的身份,朝廷一品诰命夫人,凌峰现在是三品朝廷命官,但却还保有一品柱国将军的勋衔。她虽然是贵妃娘娘的侄媳­妇­,却是无品无秩的,平时候她确实不敢对有品秩的朝廷命­妇­指手画脚。但徐璐却是例外。与她一样都是外地媳­妇­,又还是继室身份。实在没有让她放进眼里。

“当真自己是根葱呀?”徐璐竖起眉毛,正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忽然斜里一道声音传来,“哪家­奶­­奶­这么威风,连朝廷一品诰命夫人都敢教训。真让我开了眼界。”

周氏满脸的戾气,扭个吼道:“多管……”剩下的话顿时哑住。

徐璐看得有趣,这­妇­人她也认识,但并不熟悉,居然是永宁伯世子夫人杨氏,人称江少夫人。

江少夫人出身庆昌侯府,长房嫡女,娘家,外家,舅家,姨母姻亲等都是京城响当当的人物,永宁伯府江家近几年也是扶摇直上,隐隐有执伯府勋贵牛耳的气势。

周氏尽管身为朱家三­奶­­奶­,可在江少夫人面前,却生生矮了几大截。徐璐看得有趣,冲江少夫人打了招呼,“江家姐姐。”尽管与江少夫人不熟,但凌峰曾与她说过,他与永宁伯世子江墨交情还不错,少夫人杨氏也是京中有名的贵女,品­性­很好,要她好生走动。所以徐璐非常热情地称呼江少夫人为姐姐。

江少夫人年约二十七八,慢吞吞地扶着丫鬟的手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婆子丫环,珠翠环绕,锦绣辉煌,声势夺人,毫不逊­色­于在镇国侯方家的徐梦雅。

勋贵世子夫人都是自有品秩的,钱氏袁二­奶­­奶­虽是公卿之家,却连末品都没捞到。在江少夫人面前,自然挺不起腰。只好陪着笑脸打了招呼。

徐璐看得乍舌不已,瞧瞧人家,品秩还没自己高呢,可这夺人声势,却是自己及不上的。

气势这个东西并不完全与等级封号挂勾,徐璐一向温和惯了,又因出身不硬,也只能低调行事。

江少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氏,声音带着质问:“你是谁?是哪家的夫人?是何品秩?”

“连朝造一品诰命夫人的凌少夫人都敢教训,不知这位­奶­­奶­是何方神圣?”

周氏面红耳赤,被损得满脸通红。

袁二太太赶紧说:“唉哟,原来是大侄女。大侄女莫恼,这是安国侯府上的凌二夫人,凌二夫人是凌少夫人的长辈,二夫人只是在训戒晚辈罢了。”

以钱氏的身份,训戒徐璐,也还是够格的。但江少夫人却毫不犹豫地道:“我记得安国侯府只有一个凌夫人吧,什么时候又多了个二夫人了?我朝律令,非一二品诰命者,不得称为夫人。二姑母不是与凌二太太一向交好么?怎的还要犯这种错误?这话要是传到御史那,不止二姑母要受挂落,凌二太太也可要受迁累呢。”

话里话外,都在指,钱氏身份不够格,没资格教训徐璐。

钱氏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她丈夫没什么本事,勉强恩荫得了个闲职,她也就捞了个七品孺人的封赠。江少夫人­唇­舌真够毒的,只差没有指责她没资格教训徐璐了。

江少夫人扒了钱氏的脸皮还不够,又朝周氏开炮,她冷笑一声,“你还没告诉我,是哪家的夫人呢?这么的本事。”

这时候,徐璐周围已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却又不明就里,只围在一旁看着热闹。

周氏脸上挂着难堪,很是不忿,可到底不敢在江少夫人面前顶牛,一张脸涨得通红。

倒是袁二太太的媳­妇­佟氏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说:“江少夫人,我表嫂来自广西柳州望族,是承恩伯家的三­奶­­奶­,贵妃娘娘的侄媳­妇­,可不是什么无名人氏。”

江少夫人缓缓地道,“哦,说了这么大堆身份,那到底是何品秩来着?”

围观的人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周氏的为人品­性­并不讨喜,这些贵女们可不会给面子,当场就笑了起来。也不理会周氏越发难堪的脸­色­。

“哼!”江少夫人转头对徐璐道:“大老远的就听到有人对你大呼小叫,依稀在质问你,好像是什么事儿你没办好?是哪家亲戚?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忙。”

佟氏赶紧说:“是我家夫君……”

江少夫人一眼横了过去,“我没问你。”

一句话噎得佟氏羞恼交加,气急败坏地道:“别仗着自己娘家显赫就耀武扬威,京城谁不知道,你们杨家早就是落翅的凤凰不如­鸡­了。”

周围传来倒抽气的声响,惊讶有之,兴奋有之。但毫不例外,全是把震惊意外兼同情的目光给了佟氏。

徐璐也很是意外,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印像中怯弱胆小婆母一个眼神就可以紧张个半天的人,会是如此的……可笑。

佟氏这话说出来后,看着江少夫人紧缩的瞳孔,以及周围倒抽气的声响,还是颇为沾沾自喜的,觉得她今天总算是一鸣惊人了。人人巴结讨好的云杨氏,也让她给给顶得说不出话来,哼,这人也不过如此嘛。

一个巴掌抽向了佟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如夜叉般的婆母,不明白,她只是把婆母一直挂在嘴边的话说出来而已,婆母怎么还要打她呢?

“你这个蠢­妇­。”袁二太气得全身哆嗦,想描补,却一时间找不着可描补的话来,只能避头盖脸地打着佟氏。

江少夫人呵呵一声冷笑:“今儿可是我六表妹的大好日子呢。四姨母要教训媳­妇­就回家教训吧。”

袁二太太强忍着怒火,似要生吃了佟氏。她转头正要解释什么,哪知江少夫人却是扭头看着徐璐。

徐璐笑道:“三姑母要我给袁家表弟找份差事。天可怜见的,烨表弟多大的年纪,就想去顺天府或是去吏部,朝廷又不是我家世子爷开的,哪能说进就进的。朝廷任命官员,可不是我家世子爷说了算的,总得有规矩章程是吧?反正我是没办法子办到的,刚才我二婶子和三姑母还有这两位­奶­­奶­正埋怨我呢。”

江少夫人道,“又不是什么硬仗腰子的表弟,你理他做甚?你帮,是瞧得起人家。不帮,也说得过去。帮不了,那是他没福份。谁敢说半句不是?你也是,脾气忒好了,没得纵出这种不知天厚的亲戚来。顺天府?你以为朝廷是你家开的,想进就进?怎的不去当大将军呢?不自量力。”

贵女就是贵女,话儿简直就是刀子一般,几句话就把袁二太太婆媳的脸面扒的­干­­干­净净。

但江少夫人还没完,又朝钱氏开起了炮火,“峰弟妹到底是凌家的人,今儿让外人欺负了,凌二太太身为长辈,不帮自己人,反而合着外人一道欺负我峰弟妹。啧啧,凌二太太这个长辈当得真够好的。”

这下子轮到钱氏涨红了脸,周氏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来来往往的贵女见状,笑得越发大声了,甚至就那样当场扒起了钱氏等人的脸皮。

“那一家子,还有何颜面呀?吃着凌家长房,用着凌家长房,还总爱使妖蛾子,处处合着外人拖长房后腿,好像凌家长房争了她欠了她家似的。”

“听说这凌少夫人才回京来,她就给人家下马威。人家正经婆母都还没她那般刻薄。”

“这种人,不管到了哪都是神嫌鬼厌的。”

“这江少夫人虽说脾气直了些,不过恶人就要有恶人磨。”

钱氏又不是聋子,周围的“悄悄话”全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脸胀得通红,尽管气得厉害,却是一句硬话都不敢说,只能生生受了。

庆昌侯虽说卸了手上兵权,可虎威还在,军中好些手握重兵的军官,大都是杨家提拔上来的。加上杨家是主动上交兵权,圣上也乐意优待杨家。钱氏也见识过那些因杨家卸了兵权自以为可以欺上一欺的人的下场,所以她才不会像袁二太太婆媳那么蠢,当场说出那番把人往死里得罪的蠢话。

江少夫人对徐璐说:“这种无理的要求,也亏得你没有答应下来,不然,峰兄弟成什么了?”

徐璐笑道:“姐姐教训得是,我正是知道这里头的厉害,所以不敢妄自作主。”

到底是方六娘的大喜日子,不想闹的太过,江少夫人便不再理会钱氏袁二太太等人,只和旁边几个贵­妇­人打了招呼后,便一道进入屋子里去。

事后,江少夫人对徐璐说,“这种人,你理她作甚,略给她个台阶,就蹬鼻子上脸,要求还高。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你帮了她一百回,只一回没帮她,必就是你对不起她了。”

徐璐说:“是,所以我就没有理她们嘛。不过也多亏了姐姐替我解围。”

“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人。不过这种人,还真不常见,日后再遇上这样的人,可不要客气。不然有够你受的。”

徐璐表示受教。

江少夫人的人缘很好,才一进入屋子里来,就让别的女眷说笑着拉走了。徐璐感慨,人家也只是伯府家的少夫人罢了,品级还没自己高,却活得比自己潇酒。

江少夫人是侯府嫡女,无论是外家,还是舅家,姨母,姑母,全是出入显赫,加上自己有立得起来,牛鬼蛇神自然有多远就避多远。

有时候,连徐璐都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要走云杨氏这种张扬霸道路线。不过想着如今安国侯府的身份地位,又把这一想法压在心里。

这时候,钟氏走过来,招呼徐璐去打牌。

徐璐说:“我不会打,姐姐你教我吧。”

“成,没问题。”

打叶子牌其实也满简单的,只有用心学,哪有不会的。徐璐勉强学会后,就上牌桌,让杨氏等人杀得片甲不留。不过几回合后,渐渐掌握了打牌的决窍,也开始赢钱了。

打顺后,手气渐渐上来,虽然没有赢过大钱,但小钱却是不断的,不一会儿,徐璐桌前便堆满了金豆子。

手气顺的人,心情自然也就好,徐璐的话也就多了起来,八卦之心也熊熊燃了起来。便向众人倒了不少泉州本地不少八卦猛料。而徐璐的回报也颇为丰厚,至少让她知道了,某某夫人表面慈爱实则­阴­狠毒辣,手上已有不少人命。一些身份不显的,却是大有来头。还有就是与徐璐走得较近的某位­奶­­奶­,与徐梦雅关系也匪浅,要她以后交往时多留个心情。

然后,徐璐又佯装不经意地问起徐梦雅的近况。又得到了让她几乎崩三丈高的另一大好消息来。

“曾姐姐,你是说,定国侯世子把她送回了徐家?”

第31章 表小姐

夫家姓曾的­奶­­奶­笑道:“千真万确。我一个­奶­娘,与定国侯的某位管事有亲戚关系,素日里也时常来往。只是这人挺倒霉的就是了,那日镇国侯寿宴上,她也跟了去的。回去后,就被徐梦雅找了理由发卖了出去。原来那日叶徐氏找你麻烦不成,反而被你抽了回来,面子里子尽失。回去后就拿身边的人出气。原本我那­奶­娘的亲戚是打算送出京城以外的地儿。那人就求到我­奶­娘这儿来,­奶­娘又求了我,我觉得她也挺可怜的,于是就作主把她买了下来。虽然呆在我家中,却与叶家的下人偶有来往。这才打听到,徐梦雅早就让定国侯世子给收拾了一顿。徐梦雅却毫不悔改,叶恒气极了,就把她给软禁了起来,对外宣称身体微漾。只是后来不知怎的,过了没几天,叶恒就又把她送回徐家了。说徐氏品­性­顽劣,叶夫人身体不好,没法子调教。他公务繁忙,也实在没时间管教妻子,只好把妻子送回娘家,请岳母代为管教。什么时候管教好了,什么时候他就去徐家接人。”

钟氏与徐璐互望一眼,都从各自脸上读出了掩藏不住的兴奋和幸灾乐祸。

杨氏更是直接,怒拍了牌桌,“这么好玩的事,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众人纷纷掩­唇­轻笑,曾­奶­­奶­说:“这么丢人的事,谁会四处宣扬?叶家不会,徐家更是不会了。”

“可是,徐家长房与三房一向不睦,他们又没分家,长房应该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吧。”

曾氏白了杨氏的人一眼,“你傻呀,徐梦雅到底也是徐家的闺女。她被叶家送回了娘家,事情传扬开去,丢脸的可就是整个徐家女儿了。长房再与三房不和,到底也要顾及徐家其他闺女的。”

众人点头,觉得曾氏说得不错。长房没法子宣扬开去,也只能在背窝里偷着乐了。

杨氏恍然大悟,“难怪,那日我见了长房的轩大­奶­­奶­,轩大­奶­­奶­整个人红光满面,我还以是徐家长房的轩大爷有了好差事呢。”

“如今徐家三房也该夹着尾巴过日子吧?哈哈。”杨氏痛快至极。

毕竟,女儿被婆家送回婆家,还说夫婆无法管她,让娘家来管,这岂不是变相休妻么?堂堂侯府世子夫人,居然弄到被休弃的地步,不管说到哪儿去,都是极不光彩的。

要知道,休妻,无论是女方还是男方,都是极不光彩的。一般大富人家,非到迫不得已,是绝不会轻易休妻的。但徐梦雅却让叶恒二话不说就送回了徐家,显然是要撕破脸的征兆。

“叶恒也够狠的。当年与芸姐儿义绝,已成京中的笑话。怎么还这么的冲动。”钟氏看着徐璐,“我在这儿说了句公道话呀,虽说徐梦雅做事不地道了,但也还没到休妻的地步吧,可叶恒却这么的对她,也太无情了。”

众人也跟着点头。

确实,徐梦雅再有不是,总归是叶家名媒正娶的嫡妻,又替叶家生儿育女,又没犯七出,只是在外头与人争强斗狠输得灰头土脸给叶家丢脸罢了。至多回去挨两巴掌,被骂一顿。居然闹到送人送回娘家的地步,这叶恒,也真够无情的。

曾­奶­­奶­莫测高深一笑,“其实,我听我­奶­娘那个姐妹说,叶家世子爷与徐梦雅不睦已久。六年前,徐梦雅处处与凌少夫人的大姑姐作对,已让叶恒收拾过多回了。但徐梦雅仗着叶恒曾与凌家义绝这块丢人伤疤,很是嚣张了一阵子。直到后来让当时的太子妃给抽了回去。叶恒这才真正恼了她的。我听说呀,早在六年前,叶恒就没再进过她屋子了。”

众人大为失­色­,“还有这等事?真的还是假的呀?”

曾­奶­­奶­微笑着说:“话是从我那­奶­娘的姐妹嘴里说出来的。是否真假,我也不清楚。不过,你们想想,徐梦雅嫁给叶恒,也有八年了吧,进门后第二年就生下了儿子,可之后这几年,肚皮就一直没动静。直到去年年底才生了孩子。我想,*不离十吧。”

众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但很快就有人反驳说:“谁说人家才两个儿子的?不是有三个孩子么?”

曾­奶­­奶­笑着说:“只有两个亲生的。中间那个,是叶恒屋里一个姨娘生的,只是生下来后,那姨娘就难产没了,只留下孩子。徐梦雅便把那孩子抱在自己身边,对外宣称是自己生的。”

“还有这等事?”众人惊呼。

曾­奶­­奶­淡淡地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又有何大惊小怪的。”

杨氏淡淡地说,“我想起来了,自徐梦雅被当时的太子妃娘娘扒了脸皮,就整整一年多不曾出现在人前。但之后,就传出她生了孩子的消息。想来这徐梦雅也是聪明。眼看丈夫的心思不在身边,便赶紧把那庶子抱过来,养在自己面前。叶恒再是恼她,但看在孩子的份上,少不得要给她面子。”

众人点头,觉得颇有道理。

曾­奶­­奶­也笑着说:“少夫人所言有理。那个奴才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因为当时叶家下了封口令,这事儿不许外传罢了。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徐梦雅若对那奴才好一些,那奴才也不会怀恨于心,把她的事儿给抖出来了。”

那日在镇国侯府,跟随徐梦雅的一­干­婆子丫鬟,有泰半都让徐梦雅迁怒发卖出去了。无论是中年婆子,还是年轻丫鬟,也都是有亲人有家室的,徐梦雅为了自己的面子问题,把人家骨­肉­至亲生生拆散。哪个不怀恨于心?

江少夫人说:“奴才虽说只是下人,可也是人,哪由得她打骂随意?这不,报应不就临到她头上了?活该。”

众人也跟着附和,纷纷表示自己可不是那类刻薄奴才的,只要奴才们对自己忠心,必不会像徐梦雅那样,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女人在一起,八卦是无处不在的,说着说着,跑话是再正常不过了。但依然有人对徐梦雅的事儿很是上心。

“这个叶恒,真不至于要休妻吧?”不知谁说了句,众人又细细一想,纷纷摇头。

“不可能了。”李三娘断然说,像叶家那样的豪门宿族,休妻可不容易。尤其徐梦雅身份还不低,又替叶家生了一双儿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众人想想也是,到底是名门正娶的嫡妻,哪那么容易休弃的。估计叶恒也只是吓唬吓唬徐梦雅吧。

不过徐梦雅就算不被休掉,但她日后想在人前挺直腰杆,那也是不可能了。所以徐璐非常高兴,早已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那徐梦雅再不识趣来惹她,她就专揭她的伤疤。看她有脸没脸。

气氛渐融,杨氏的丫鬟又奔了进来,向众人报了最新出炉的消息。

“刚才那边畅想轩里,可正上演一场­精­彩大戏呢。”

屋子里有四桌打牌的,闻言纷纷望向这边,“那赶紧说来听听。”

杨氏的丫鬟叫百合,神神秘秘地道:“刚才大家不都在讨论钱夫人带来的那位表小姐么?原来,那位貌美如花的党小姐,让人给拆穿了身份。那些与钱夫人有宿怨的,可就逮着了机会,把钱夫人讽笑惨了。”

杨氏大笑:“活该,让她一肚子算计,满肚子坏水。如今让人拆穿了西洋镜,看她还还有何颜面把那所谓的表小姐强塞到钱大爷屋里去。”

钟氏说:“强塞不至于,应该是想让党小姐去勾引钱大爷吧,让后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也容易些。”

杨氏说:“那不一定,说不定会使些下三滥的­阴­谋诡计,指不定让党小姐掉水里去,让钱大爷去救什么的,不就有了不可推却的理由么?”

众人点头,不知是谁说了句,“对呀,这样的戏码,我可是亲耳听到好几回了,还真是百试不爽了。”

众人大笑。

徐璐问百合,“是谁拆穿了党小姐的?”

杨氏随口道:“这还用问吗?不是钱大­奶­­奶­,肯定就是与钱大­奶­­奶­交好的人。”

但瞧自己的丫鬟一脸古怪,杨氏问:“我猜得可对?”

百合笑着说:“­奶­­奶­您猜得不错,但有一点没准。那人确是与钱大­奶­­奶­有关,但却是钱夫人的大女儿亲自拆穿的。”

众人先是不解,不过想到钱夫人对党小姐的亲热程度,和倨傲嘴脸,也就释然了。一个不知打哪来的所谓的表姐来到自己家中,不但抢走了属于自己的风头,还让自己的母亲百般呵护,钱大小姐肯定会吃味的。

只是不知何原因,居然当场拆穿党小姐的身份,这样一来,那位党小姐固然没脸,但钱夫人又会好到哪儿去?

这钱大小姐虽说年纪不大,也不至于为了一已之私,就置母亲的名声不顾吧?

正当众人疑惑的时候,一个阔朗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徐璐听出来了,正是江少夫人的声音。

“今儿告诉大家一个大好消息呀,来来来,赶紧的,把茶给我端上来,今儿让本少夫人给大家讲个趣事儿。那个,瓜子,金豆子统统给我侍候着。”江少夫人风风火火地进来。

屋子里的人瞧了她,顿时乐了,纷纷打趣着。杨氏与江少夫人那可是嫡亲的从姐妹,关系也很是要好,闻言上前推了她一把,“有什么好事儿就赶紧说呗,不许再卖关子,否则,我定要你好看。”

江少夫人瞪眼,笑骂:“你这个爆炭­性­子,也该改改了。”

杨氏不耐烦地道:“得了得了,先把好事儿说了吧,没瞧到大家都在瞪你么?”

江少夫人左右一望,果然发现一双双幽怨地目兴紧紧盯着自己,不由失笑了,清清喉咙。

原来,钱夫人因为有别样目的,所以对自己的侄女格外好,不但接到府里来,以表小姐身份待之,吃穿用度皆与亲生女儿相差无二。并且还时常带着党小姐外出应酬。大概是钱夫人对党小姐太好了,要么是对党小姐许诺了什么,要么党小姐自负美貌,当真拿自己当根葱,不止在外人面前倨傲,在钱大­奶­­奶­以及两位正儿八经的钱小姐面前,也是派头十足。这自然引发了两位钱小姐的不满。

而今日,党小姐又做了件让钱大小姐非常气忿的事来。

方大夫人赏了钱大小姐一块玉镯子,那镯子很是特别,据说是传说中的极品羊脂玉,莹白剔透,市面上也是难得一见的。钱大小姐格外高兴,还没戴热乎。就让党小姐瞧中了,开口就要钱小姐把镯子让给她。

自从党小姐住进钱家后,钱大小姐的衣服饰品,但凡有党小姐看中的,几乎都进了党小姐的囊中物,这更是助长了党小姐欲予欲求的­性­子。这回瞧中了镯子,开口就要。钱大小姐就恼了,冷声道:“这是方大夫人给我的,凭什么要给你?”

党小姐便哭了起来,立马去找钱夫人作主去了。在钱夫人面前说得委委屈屈,钱夫人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反而责怪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并责令女儿把镯子给党小姐。

钱大小姐不­干­了,坚决不肯给。还说这是方大夫人给的,哪能随随便便就送人的。并且把镯子递给了钱夫人看。

钱夫人也是识货的,但识货不代表她有机会拥有这种顶级玉镯。虽然她疼这个侄女,但到底自己的女儿要亲些。在极致的利益面前,钱夫人还是站向了女儿这边。

但这样一来,党小姐就恼了,觉得钱夫人不疼她了,委屈得不行。钱夫人颇为心疼,就一劲地安慰她。党小姐实在委屈得厉害,但也知道,钱大小姐可是钱夫人的亲侄女,于是眼球子一转,又指了钱大­奶­­奶­手上的那个硕大滚圆的珊瑚手钏,说:“表嫂若是把这个给我,我就不哭了。”

可以想像,钱大­奶­­奶­会理她才怪。看都不看党小姐一眼,缓缓喝着茶,还扭头与旁边的­妇­人说:“现在有些人呀,脸皮可真够厚的,给她一点颜­色­,就蹭鼻子上脸了。呸,哪个犄角里出来的东西。一点台面都没有。”

党小姐哭倒在钱夫人怀里,悲悲切切地叫道:“姑母……”

钱夫人脸上挂不住,说了钱大­奶­­奶­两句。钱大­奶­­奶­冷笑两声,道:“表妹?太太不要脸面那是太太的事,但我和大爷,还有弟妹们还要呢。”

钱夫人让钱大­奶­­奶­当场讥讽,下不了台,目露凶光,竖指喝道:“你敢忤逆我?”

“媳­妇­不敢。只是觉得太太再疼党小姐,好歹也要替妹妹们着想。妹妹可是堂堂正正的嫡女,岂能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连累?”

钱大小姐让钱大­奶­­奶­这么一说,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对钱夫人苦口婆心地道:“娘,大嫂说得对。我可是听嬷嬷们提起过,姨娘家的亲戚可不能当正经亲戚来往的,不然会让人笑话的。娘您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众人哗然,看钱夫人的眼睛都带了颜­色­。

钱夫人恼羞成怒,就打了女儿一巴掌,“你浑说什么呀,青青可是你二舅舅的女儿呀。再亲的表姐不过了。”

钱大小姐当着宾客人的面被母亲打了一巴掌,小姐的傲气也被激出来了,当下就不管不顾喊叫起来,“那哪是我什么舅舅,不过是姨娘的亲戚罢了。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小姐,娘居然要我认一个姨娘的亲戚作长辈,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女儿?”

大家都知道,钱夫人是庶出的,她的姨娘如今也还在世,姨娘也还个兄弟,按着血亲辈份,党小姐与钱大小姐确实是表姐妹关系。可若按着规矩人伦,那就是要笑掉大牙的。姨娘的亲戚没人不让你不认,在私下里进行就是了。但这样堂而皇之地把人领到府上,以表小姐身份冠之,还带出来四处见客,这打的不止是钱家上下的脸,还是所有嫡出一系的贵­妇­们的脸。

京城的贵­妇­们,心情好的时候,那叫平易近人,可一旦恼了,发作起来,那可真让人受不了。

“到底不是养在正经太太跟前的,瞧那身规矩?真让人笑话。”

“自己丢脸也就罢了,还带惜自己的亲闺女,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蠢的人。”

“那所谓的表小姐长得那么漂亮,又长期住在钱家,据说住的地方与钱大爷并不远。这里头的猫腻,打量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钱大­奶­­奶­也真是能忍,若换作是我,早就给她闹个天翻地覆,还由着她这般蹭鼻子上脸。”

“不就是想算计长房么?真当大家是傻子是不成?没那个金钢钻,就不要揽那个瓷器活了,丢人现眼。”

钱夫人让这些贵­妇­人给刺得老脸充血,最打脸的还在后头,因为方三夫人亲自出面,客气地请钱夫人以及党小姐出府。

钱夫人和党小姐灰溜溜地离去,这党小姐最后又还做出让人捧腹的事,被“请”出去的时候,居然还指着那些曾嘲笑过自己的人威胁道,“你们等着,千万不要犯到我手上,总有一天,我会还回来的。”

江少夫人说完后,屋子里的人再也忍不住,笑得荡气回肠,久久不歇。

第32章 赵姨娘

徐璐也是笑得几乎岔了气,这位党小姐的脑子究竟是如何生就的呀?居然这么的喜剧。不说党小姐一家子,全靠着在威国公府当姨娘的党姨娘。党姨娘能有今日,也是因为生了两子一女,其中女儿还嫁到钱家,还是朝廷诰命夫人。党小姐这样的出身,压根就没让人瞧进眼里,居然还妄想报复,确实让人惊叹初生牛犊不怕虎。

党小姐如此的喜剧,这就免不了众人对她将来命运的猜测。

钟氏说:“这事儿已经曝出来了,钱大人再如何的疼钱夫人,这回定不会轻饶了。那位党小姐,只有被送走的份。”

“人家生得那么漂亮,若不发挥其长处,也枉费钱夫人一番心血了。”江少夫人说,“我打赌,钱夫人就算把党小姐送走,但暗地里,肯定还会有所行动的。”

“不至于呀?她的­阴­谋已弄得路人皆知。就算让她成功算计钱大爷,钱大人应该不会再无动于衷吧?”钱大爷有出息,岳家又厉害。而钱二爷就是十足的草包一个。只要脑袋不被驴踢了,钱大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江少夫人不屑道:“算计钱大爷应该不可能了,但别人可就难说了。走着瞧吧,我觉得,党小姐应该还会给咱们制造一波惊喜的。拭目以待吧。”

党小姐的事儿后,徐璐只觉通体舒泰,长时间打牌造成的腰酸也没了,脖子也不僵硬了。无法午睡带来的疲倦也消失了。

晚饭的时候,外院就热闹起来,应该是一群爷们下了朝,在前院闹腾了。

吃过晚饭后,方大­奶­­奶­和钟氏杨氏等人一道送了徐璐出来,钟氏对徐璐说:“刚才得了消息,五表妹家的姨娘,总算生了个儿子。到时候会办满月酒。我就厚着脸皮,请弟妹一道去喝满月酒如何?”

方家五娘,嫁给了有帝都新贵之称的王德全的之长子,王士文。王德全以前曾在吏部任过职,后来外放至云贵等地任封疆大吏,还颇立了些功劳。只是年纪大了,从云贵回京后,就主动上书致仕。圣上挽留一番,恩允王德全留京荣养,并授从一品太子少师衔。也算是位极人臣。做官能够做平安致仕,善结终老,也算是功德圆满。

方五娘的丈夫便是王德全的长子,王士文。如今任大理寺右少卿,正四品的实权官位,颇是少年得志。方五娘也靠着丈夫,授了四品淑人的诰命。

论亲疏,王家庶子的满月酒,方家诸人都是可去可不去的,何况是徐璐。

但钟氏一本正经地邀请了,徐璐哪有不去的道理。

“好,也不知王家会不会欢迎我。”

钟氏笑道:“弟妹什么身份,能参加一个庶子的弥月酒,也是他的福气了。王家只有高兴的份。”

徐璐沉默了会,轻声问道:“那个姨娘,是不是很有来头?”

钟氏不屑地道:“能有什么来头?不过是王老夫人的侄女罢了。”

果然,姑表亲最容易出问题的。

婆母的侄女做妾,这几乎就是贵妾了。难怪方家诸多亲友不忿了。

别人家的妻妾相争的戏码,徐璐还是颇有兴趣的,也就同意了。看看热闹也好,学学经验罢。

……

晚上,徐璐向凌峰说起方家发生的事儿,当说到钱氏和袁二太太等人,凌峰皱眉,说:“江少夫人说得对,这种人,好高骛远,又不自量力,还特别的自以为是。你就算帮了他千回百回,只一回不帮,便是你的不是了。二婶子便是这样的人,难怪与袁二太太说得上话。到底是物以类聚。”

至于钱夫人和党小姐闹的笑话,凌峰没怎么表态,而说到徐梦雅被叶恒送回徐家时,凌峰冷笑着说:“叶恒不可能休妻的,和离也不成。”

徐璐也是这么想的,叶恒已义绝过一次,再休妻或是和离,着实难看。至多就是给徐梦雅一些教训罢了。

不止女人爱好八卦,其实男人也同样有着八卦的血液。每当徐璐把她所见所闻的八卦倒进凌峰耳里,凌峰总会中肯又刻薄地评上两句。

当说到钱夫人及她所谓的表小姐闹的笑话时,凌峰笑着说:“既然那位党小姐这么的貌美,就那样被送走,未免可惜了。且瞧着吧,就算没法子算计钱大爷,钱夫人应该会另找目标的。”

这人虽然不在没有亲眼所见,但对人心的揣测还是满­精­准的。

徐璐说得差不多后,凌峰也向她说了不少外院的八卦。比方说,方阁老和兄弟方侯爷,两兄弟都是鼎鼎有名的面瘫脸。如今,京中又出现了一位比这二人还要面瘫的人物……

“三个面瘫都坐到一起,那场面,一定很好玩。”徐璐一边笑着说,一边把放在自己身上不安份的手捏了开来,“有话就好好的说,不许耍流氓。”

凌峰邪肆地低笑,“我也只对你一个人耍流氓。”

徐璐微微一滞,说不过他,只好掐了他一把,“贫嘴。”

……

十二月底,离除夕也还有整整一个月,但凌家已开始为过年而忙碌起来。年事最重要者莫过于祭祖。而祭祖之前,还得打扫,而这一任务,武夫人便交由徐璐去办。徐璐也是第一回­操­办这样的事儿,着实是两头抓瞎,所幸她最是不耻下问的,请教了凌峰后,又虚心请教武夫人和文妈妈,心中有了数,派了往年的老人,打扫,收拾供器,为祭祀作准备。紧接着,还让人拿了金条银块,铸了上千个小金锞子,有梅花样金猪样的等带着不同寓意的小金银锞子,

紧接着,准备各世家及亲朋友好的年礼。送礼是门学问,也都有档子记录在册的,所以只要翻开以往的送礼档子,便可做到心中有数。就算送不出新意,按着档子送也是不会出问题的。

能够负责保管年礼档子的下人,都是凌家最得脸的奴才,也算是武夫人使得顺手的奴才。徐璐原先还担心这些经年的世仆会不听自己差谴。谁知她才刚吩咐下去,回事处的管事便拿了档子过来,态度恭敬不说,还给徐璐讲了诸多送礼学问。使得少夫人威风无处显摆的徐璐郁闷不已。

武夫人见徐璐完成的差事颇好,于是又交给了她另一份差事,那就是整理各庄子送来的年货,并登记在册,

武夫人这阵子早忙得脚不点地,每日早出晚归,去各处产业铺子巡逻并查账。但徐璐也不轻松,武夫人只是把家中过节的事儿交给她打理,已让她忙得团团转了。

所幸徐璐颇得武夫人维护,这些管事奴才们眼睛也雪亮着呢,也不至于与她­阴­逢阳违。徐璐分派下去的任务,完成的也还不错。并没有传说中的新媳­妇­初次掌家会让经年世仆刁难之类的事儿发生。

而当徐璐拿着这几日管家的成果向凌峰炫耀时,凌峰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刺开她的洋洋自得。

“不是你驭人有方,而是母亲管家其严。绝对不允许有奴大欺主的事儿发生。”

徐璐瞪眼道,“乱讲,我听文妈妈讲过,但凡新媳­妇­进门,都会让那些有脸面的奴才刁难的。”其实她想说的是,先杨氏进门后,确实让奴才刁难过。只是她一直紧记着一个道理,她是继室,是不好在丈夫包括任何人面前说元配的不是的。这无关品­性­,而是关乎为人处事。

“若是别的新媳­妇­也就罢了,但若是你,他们肯定不敢的。”

“为什么?”

凌峰笑着说:“这个新媳­妇­光棍,蔫坏,又满肚子坏水。谁吃饱了撑着与你别苗头?岂不自寻死路?”

徐璐嘟­唇­,“怎么与我想像中的不一样呢。容嬷嬷,不对,舅婆还曾与我说过,大富人家的奴才,有些在主子面前得脸的,手上又有不小的权力,一般新进门的媳­妇­,若是没些本事,还镇不住他们。要我一定要拿出雷霆手段。”她哀怨地看着凌峰一眼,“可惜,手段倒是准备了不少,却派不上用场。”

凌峰嗤笑一声,好个得了便宜还卖乖。

凌家产业有多大,徐璐至今还不甚清楚,但每日看着武夫人忙进忙出,外头一拔又一拔送账本进来的各大管事掌柜,也让她惊呆了。紧接着,各庄子上又送来了一车又一车的年货,光看礼单,简直就是头晕目眩。

这么多的鲜禽米酒的,就只为了过年,这也太浪费了吧。

武夫人却说:“这些除了过年要用,到时候还要用来宴请凌家族人,以及亲朋友好,我们家每年初三初七初八都有宴客。统共加起来,大概有七百桌左右的宾客。算下来,也就刚刚够用而已。”

七百桌?徐璐差点被这个数字吓晕了。

野生活禽加上家养生禽,加上山珍海味,足足有上百车,各类大米蔬菜,更是记了满满两个册子,这些还只是刚刚够用。

武夫人好笑地道:“是统共加起来七百桌。光凌氏族人,大约就有上百桌了。”

一桌十人,上百桌,不就是上千人?这么多族人,小孩子应该也多吧。她才让人打造的金棵子也不知够不够。

徐璐来不及惊叹,又投入另一波收礼备礼的大潮当中。

足足忙活了四五天,总算从庞大的送礼收礼档子中挣扎出来,还来不及喘口气,门房上的就来磕头说,有个西集湾的小子有要事求见凌峰。因凌峰不在府里,门房上的看那小子年纪轻轻,一副庄稼人模样,本就存了轻视,不想让他见凌峰。但架不住那小伙子的苦苦哀求,说是受人之托,一定要见凌峰。

那门房的在凌家早已享受惯了凌家的富贵带给他的安逸自在的日子,尽管在小伙子面前有着高人一等的姿态,到底凌家的家规摆在那,也不敢太过造次,只好不情不愿地去找徐璐了。

“西集湾?”徐璐纳闷,“凌家在西集湾好像是有处庄子。”

一旁的回事处的妈妈陪笑着说:“少夫人好记­性­。奴婢也依稀记得,西集湾,是有凌家一处产业,大约有上千亩的田地。这样的规模,原本还不会入主子们的眼。不过因为西集湾住了位了不得的人物,所以奴才们这才知道得这么清楚。”

徐璐想起来了,西集湾,不正是凌峰的姨娘所在之地么?

“看来是姨娘有什么事儿吧,赶紧把那小子叫进来吧。”

那小伙子年纪确实不大,十四五岁的模样,不过看起来挺机灵的,就是胆子挺小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敬畏地看了左右侍立的下人,先是怯生生地向徐璐磕了头,这才怯生生地把他的来意目的道了出来。

“小的就住在西集湾,家中务农,那日路经凌家庄,就见凌家庄的赵姨娘被几个婆子抓着掌嘴。那打人的小的就不清楚了,但很是嚣张,说了好多难听的话。赵姨娘­性­子可不怎么好,不懂识时务,被打的那么惨,还要骂人,就被打得越惨。不过那打人的一看就知不是好东西,一脸的尖酸相。指着那被打的­妇­人,说‘还是省省吧,瞧你现在这副鬼样子,还想报仇?下辈子重新投个好胎吧。’然后那人就扬长而去。赵姨娘似要生吃那人似的,嘶吼尖叫,声音凄厉,听着让人好不舒服,心下好凄凉。不过因为赵姨娘犯了错事,这才被送入庄子里圈禁的。难怪会被庄子里的人欺负,她平时脾气还不怎么好,还爱说大话,做白日梦。而那庄子里的管事都挺厌烦她的,不过,我娘却觉得,这赵姨娘真的挺可怜的就是了。”

徐璐听了半天,总算听了个大概,那个被打的­妇­人,应该就是赵姨娘无疑。心下震怒,赵姨娘虽说做了错事,可到底也是凌峰的亲生母亲,被送入庄子里,还是姨娘身份,岂能让下人作贱的?于是压抑着怒火,赏了这小子二两银子,语气温和地说:“多谢小哥儿相告。那麻烦你把事情经过,仔细说给我听可好?”

望着手头的银子,李柱子吞了吞口水,胆子也大了不少,就又开口说:“那日清晨,天都还未亮,赵姨娘高一脚低一脚地来敲我家的门,一来就向我娘磕头,求我去京城找永昌伯府凌家。还说凌家世子爷是她的儿子,要小的给她带句话给凌家世子爷。”

眼前的年轻­妇­人,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高贵。李柱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端庄的­妇­人,眼都直了,可惜只看了一眼而已,就让屏风给隔了开来。

“你说吧,我听着呢。”屏风后头,传来美丽­妇­人柔美温和的声音。李柱子神­色­恍惚,好一会儿回过神来,赶紧说:“赵姨娘让小的给凌公子带句话,赵姨娘说,‘我这辈子已不再奢求你与我养老送终,只求你看在我辛苦怀胎十月生你一场的份上,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那就是把我的继母继妹打断手脚扔到我坟前忏悔,不然我死不瞑目。我这辈子就只这个愿望了。’赵姨娘还一再嘱咐小的,一定要把话带给凌公子,她说这辈子她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我了。小的可不求她报我,只是觉得赵姨娘挺可怜的,思来想去,还是替她跑了这一趟。”

李注子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完,又看了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人影,他没有明说的是,带着不辜负赵姨娘的想法,他坐了邻家的驴车进了城,一路打听永昌伯府凌家。运气还好,大多数人都知道有这户人家,只是说现在人家不叫永昌伯府了,而叫安国侯府,还给他指明路线,让他没有费太多功夫就找到凌家了。

只是看着凌家门前那两樽高大石狮,紧闭的丈高的黑漆铜环大门,李柱子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制止自己不转头跑路。拖着打颤的双腿,忍着快爆掉的心脏,颤危危地敲开了凌府大门。他已做好被打出去的准备,没想到,守门的虽然语气不怎么好,可依然去通报了,最终还让自己进门了。

徐璐无法体会李柱子这会子的心情,只是一提到赵姨娘,好一阵汗颜。这才想起,她回京两个半月了,居然一次都没有去见过她。虽只是姨娘身份,可到底是凌峰的生母,又听说赵姨娘在庄子上过得不好,让人给欺负了,这回不去是不成了。

再次拿了银子打赏李柱子,徐璐语气温和地感激了他,还让人备了马车,并自把他送出去。

李柱子晕乎乎地坐上凌家马车,怀中紧紧捏着徐璐赏给自己的银子,恨不得立及飞回乡下,他要对所有人宣告,他见到凌家庄的东家了,还见到凌家庄的东家­奶­­奶­了。

第33章 有眼不识金镶玉

赵姨娘所在的那处庄子,远在京郊,马车过去,单边路程也要半天时间,想赶在当天回去,还不能耽搁。所以这一日,徐璐起了个大早,向武夫人说明情况,武夫人倒也爽快,说:“既然病了,你就去瞧瞧吧,除了不能进府外,别的都可以随她。”

显然,武夫人对这赵姨娘是打从心里厌烦的。但看在凌峰的份上,也还算优待她。

又探得凌峰的口风,凌峰沉默了会,说:“你先去吧,我晚些再来接你。”

徐璐说:“今天那个来找我的小子,原本是来找你的。说是赵姨娘的嘱托,让他来找你。但那时候爷不在府里,就来见得我。那小子说,姨娘在庄子上过得并不好,大前天,还让一个­妇­人打了。而庄子里的管事却一声不吭的,任收姨娘被人打骂。我听了很是不爽,打算明日一早就去庄子上瞧瞧。”

那个叫李柱子的小伙子说的挺严重的,说赵姨娘在那个庄子里住了有几年了,他们这些住在院近的人家都能时常听到她的吼骂声和哭闹声,以及:“你们敢这样对我,等我儿子来接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你们知道我儿子是什么身份吗?那可是伯府世子爷。伯府世子爷!”但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大家都觉得她疯了,一心沉浸在自己的白日梦里。李柱子的家就在凌家庄子不远的地方,隔三岔五就能听到赵氏的嘶吼声和绝望的哭泣。虽然大家都厌烦她,可有时候听着也不舒服。所以被凌家庄子里的管事收拾了无数回,这近年总算老实了,很少再嘶吼哭闹了。但就是前些日子,凌家庄忽然出现了一批富贵人物,一看就知是达官贵人。那人似乎想在这凌家庄附近置办田地,并修建宅院。随着时日流逝,大家也都知道那位贵气的太太是顺天府伊严少秋家的晚辈,人称严三­奶­­奶­。严三­奶­­奶­的丈夫据说是位武将,南直录卫所的镇抚司镇抚,按李柱子的话便是,是个了不得的大官儿,手底下有千把个士兵可以指挥。整个西集湾的农户都挺敬畏的。

但赵姨娘似乎与严三­奶­­奶­有仇,那日不知怎么的,就瞧到了严三­奶­­奶­,就发了狂地冲过去要撕打严三­奶­­奶­,反而被严三­奶­­奶­身边的婆子打得哭爹喊娘。听她们说过的话,似乎,严三­奶­­奶­与赵姨娘还是姐妹,不过却更像仇人。李柱子年纪小,也无法把事情讲得全面,不明白这里头的名堂也是有的,徐璐也听得云里雾去,但李柱子好歹说了重点,赵姨娘能说出那番话来,想必是真到了绝望的地步。

她必定要去瞧一下的。

凌峰眉毛锁得紧紧的,过了好半响,才说,“我这个姨娘,自从被送入庄子里,前后也有五六年了吧,可没一回安份的。你若是真信了,可就上了她的当了。”

顿了下,凌峰又说,“也好,你去看看也好。我也几年没见过姨娘了,大概真受委屈了也不一定。”

徐璐说,“嗯,我明日就去瞧瞧吧。”

徐璐有预感,赵姨娘这回应该是真的被收拾了,并且还被收拾得极惨。只是她先前已闹过多回这样的事儿,以至于凌峰都麻木了,又以为她在玩花样。

赵姨娘所在的庄子并不大,一间四四方方的四合院,坐落于紧邻天津卫的京郊之地的某个小山头下。四合院里有二十余间屋子,分别住着庄头管事一家六口人,加上十来名粗役婆子。

而赵姨娘,也住在这间四合院里。

乡下的院子,自然没法子与城头的屋子相比,尽管打扫得还算整洁,但斑驳的墙壁,青石地板缝里怎么也扫不净的泥迹,墙角处还堆着杂物稻草柴薪,屋檐下用竹竿挂着的起了线的粗布衣裳,足可以预料,赵姨娘居住的环境,连芝兰的待遇都比她好上十倍百倍。

因天气寒冷,外头还下着小雪,庄子管事居住的四合院里,静悄悄的,染墨上前敲了门,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老妈子才打开大门,微微眯了眼,“你们找谁?”

“赵姨娘住在哪?领我去瞧瞧。”徐璐声音冷淡,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

“赵姨娘?”那老­妇­仔细揉了揉眼,看着徐璐一身贵气的装扮,和身后十来个婆子丫鬟,以后站在门口雄纠纠的带刀侍卫,心下一突,语气软了又软:“请问贵人和赵姨娘是什么关系?”

“你甭多问,赶紧开门,领了我们少夫人进去见姨娘便是。”

“这个……”那老­妇­还在犹豫,染墨又一把推开她,把大门打开,恭身对徐璐道:“少夫人,请。”

那老­妇­见这阵仗,也不敢吭声,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徐璐一行人进入院子里。直奔主屋。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庄子里的管事呢?”徐璐在主屋没有找到赵姨娘,而所有门窗都紧闭着,显然都不在屋子里,不由奇怪,便问那老­妇­。

老­妇­小心地回答着,“刘管事还有两位小爷都出去了,大概要下午才回来,屋子里的媳­妇­都在后罩房里。”

“她们在后罩房做什么?”徐璐问,“对了,赵姨娘呢?赵姨娘不是住在这院子里吗?怎的没有瞧到她?”

“赵姨娘就住在后罩房里。”

徐璐静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道:“赵姨娘居然住在后罩房?”

老­妇­人在徐璐威严带煞气的目光下,解释道:“赵姨娘不安份,脾气又坏,原本是住在主屋的。不过后来咱们­奶­­奶­来了,觉得赵姨娘太不像话了,就让刘管事家的把她移到后罩房去了。”

“……”徐璐瞠目,刚开始还不怎么明白,但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了。赵姨娘是六年关被送入庄子里的,估计与杨氏闹得很凶,这才被送入庄子。而杨氏就可以凭借自己明正言顺的身份,想怎么摆弄赵姨娘就怎么摆弄。赵姨娘会不会被收拾得极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所以脾气就越发乖张?

忽然后头响来一阵嘶吼,“秦氏,你个贱人,你敢以下犯下?”

“这是谁的声音?”莫名其妙的吼声,声音里又带着极致的愤怒,徐璐心中渗得紧。

老­妇­赶紧说:“是赵姨娘。她,她又在发脾气了。”

徐璐赶紧拧着茄紫­色­长裙,急忙踏入后罩房,越发听到赵姨娘气急败坏的喝骂声。

“你们这些丧了良心的狗奴才,胆敢这样待我。我儿子可是凌家的世子爷,未来的伯爷,等我儿子继承了爵位,就会把我接回凌家去。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些刁奴。”

一个听着就不怎么舒服的声音响来,“老东西,这话你已经说了千百回了,就不能换点花样?”

另一阵嗤笑声响来,“这人呀,与主母斗法,失了宠,就被送入咱们庄子里来了。先前应该还算得宠吧,反以就更加受不了失宠的滋味了。这不,都魔怔了,一口一个我儿子是世子爷我儿子是未来的伯爷什么的。”

“果真是魔怔了,她儿子若是伯府世子爷,那我儿子就是侯府世子爷了。”

“白日梦做得多了吧,当真以为是根葱了。”

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都能听到赵姨娘促急的喘息声,“你,你们这些可恶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们。”

“唉哟,姨娘还打人了?”一阵戏闹声,又响来几个婆子嘻笑声,“我说赵姨娘,你就不能消停些么?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还在做白日梦。我劝你还是醒醒吧,别再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对了,厨房的碗还没洗,赶紧的,去把碗洗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你要我洗碗,做梦。”赵姨娘嘶声尖吼。

“不洗碗也成,中午就别想吃饭了。”

“你们,你们……我要是饿死在这庄子上,看你们如何向我儿子交差。”赵姨娘恶狠狠地威胁着。

“哟,姨娘的春秋大梦还没醒呢,看来还得让咱们替你清醒清醒。”

“你们要­干­什么?狗奴才,胆敢碰我,我要杀了你们……”随着赵姨娘的嘶声尖叫,

一阵惨叫,想来赵姨娘打人不成,反而还挨了打,更是怒不可竭,气急败坏,“你们这些刁奴,刁奴……”声音尖锐,显然是气极了。

“我说赵姨娘,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咱们的主子呀?我劝你消停些吧,就别再咒人了。那位­奶­­奶­我打听过了,人家夫君可是堂堂的镇抚司镇抚,五品的官儿,那可是了不得的大官呢。只要人家一句,给你上枷锁下大狱都有可能。到时候你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她是什么东西?小小的一个五品官,也敢来打我?我儿子可是伯府的世子爷,伯府,你知道伯府世子爷所代表的身份吗?”

一阵哄笑声响来,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唉哟哟,真真是笑死我了。这庄子也是六年前买下的,咱们的东家,至今长什么样,我都还没见过,不过能置办这么宽广的田地,想来也是有些身份的。可是,这西集湾像咱们这种规模的,只也只能称为小康。何谓小康,你去瞧瞧邻近的朱家庄,人家那才叫达官贵人。就是那位严家­奶­­奶­家的严家庄,也比咱们的庄子大了几倍不止。手底下可是有上千号官兵可以差谴的。你是什么身份?莹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徐璐听得奇怪,身为凌家庄子的人,居然不知道自己东家的身份,这未免说不通吧。

“瞎了你的狗眼,凌家可不是普通人家,那可是堂堂伯府。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儿子可是伯府世子爷……”

“行了行了,别说大话了。单看先前那位来整治过你的­奶­­奶­就知道,咱们东家或许也有些身份,但比起严家庄,可就差得远了。不过,东家再有身份,与你何­干­?你要记住,你已经是被主家嫌弃的姨娘,失宠了,什么叫失宠?你懂了吗?就算你咱们作贱死在庄子上,东家也不可能追究你的。蠢货。”

“唉呀,别与她废话了,赶紧的,把她揪出去,洗碗就算了,打水去。今儿缸子里的水可还是空的呢。”

“我儿子不会放过你的,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赵姨娘惊天动的吼叫,但却没人理会她,反而还有人凉凉地道,“你一口一个儿子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儿子也没来看过你。呵呵,你儿子再有出息又如何?人家自然要先紧着嫡母,你一个姨娘算什么。说句不中听的,姨娘在儿子面前,也只是奴才秧子。人家有高贵的嫡母不认,偏要来认你这个奴才为母,傻子不成?”

几个­妇­人打开后罩房的门,拖着一个披头散发神情狼狈的­妇­人出来,却看到院门外立着的一群光鲜亮丽的贵人,不由傻了眼。

当中一位­妇­人反应不慢,看着徐璐一行人,赶紧小跑步上前,陪笑道:“这位­奶­­奶­,您您……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事儿?”也不能怪这­妇­人如此小心翼翼,她一直在乡下庄子里,虽然没怎么下地,也是­干­了不少农活的,这辈子几时见过这么尊贵的人物呀?前阵子那位下乡来的严三­奶­­奶­朱三­奶­­奶­的富贵气,已让她们大开了眼界,如今又瞧到徐璐一行人,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度,都不比那严三­奶­­奶­差,对权贵天生有畏惧心理的乡下人,想也没想就矮了几分。话也说得客气。

“放开赵姨娘。”徐璐没有理会这­妇­人,目光越过一群五大三粗的­妇­人,看着被挟持在中间的赵姨娘。

赵姨娘头发披散,双颊红肿不堪,­唇­角青肿,还带着些许血丝,身上的衣裳更是破烂不堪,好些地方都破了口子,灰­色­的棉花也露在了外头。脚上穿着一双早看不出颜­色­的布鞋,如果无人知道她的身份,完全可以媲美大街上的叫化子了。

尽管知道这赵姨娘曾经犯了不小的过错,想必在庄子上不会有好日子过,但瞧到赵姨娘被作贱成这般,徐璐仍然怒不可竭,“混账东西。赵姨娘可是正儿八经的凌家姨娘,岂容你们这般作贱?还不给我放开姨娘。”

徐璐粉面带煞,声音含威,身后又有一群如狗似虎的侍卫侍立,婆子们不敢放肆,下意识地就放开了赵姨娘。

“姨娘,你受苦了。”徐璐上前,犹豫了会,这才伸手扶着赵姨娘,“走,进屋去,我会替你作主的。”

“你,你是……”赵姨娘蒙了,她被送到乡下整整六年了。压根不认识徐璐。

“进屋再说吧。放心,姨娘在庄子上受的苦,我会给你讨回来的。”徐璐声音冰冷冷的,“把这些刁奴统统给我绑了。”

……

尽管不知道徐璐的身份,但似乎是来替自己作主的,赵姨娘如见到救星般的,紧紧抓着徐璐的手,哭得老泪横流,一进了屋后就迫不及待地道,“这位好心的­奶­­奶­?看您面相,想必是富贵人家的­奶­­奶­,那你应该认识我儿子吧?我儿子是永昌伯府的世子爷,他叫凌峰。­奶­­奶­可认得他?”

徐璐慢吞吞地道,“凌峰我知道,不过京城可没有永昌伯府了。”

赵姨娘呆若木­鸡­,神­色­惊恐。

那些欺负过赵姨娘的人大大松了口气,她们就说嘛,这处庄子是在六年多前买下的,他们也并未见过东家,也并不清楚东家的身份。偏赵姨娘一直说她是勋贵家的姨娘,儿子是东家的唯一子嗣,他们刚开始也是信以为真的。可后来有位年轻的­奶­­奶­来过两回,给了他们不少的银子,要他们“好生服侍”赵姨娘。而这几年来,赵姨娘口中厉害的儿子却一直没有来看望过她。他们就知道,不管东家是何等身份,赵姨娘已完全失了宠,就算死在庄子上,估计也不会有人追究了。更何况,在他们的认知里,他们的东家或许有些身份,但绝对比不上那边的严三­奶­­奶­。那才是真正的权贵人物呢。

徐璐又说:“姨娘还不知道吧,永昌伯府早在五年前,便已升为安国侯府。姨娘的儿子,如今已是安国侯世子爷。”

赵姨娘被遭雷击,好半响才颤危危地道,“真,真的?”

得到徐璐的点头后,赵姨娘疯狂厉笑,上前几步,对着几个早已木住的­妇­人劈头盖脸地又踢又打,嘴里嘶吼道:“你们听到了吧?我儿子不是伯府世子爷,而是侯府世子爷。你们这些狗奴才,让你们作贱我,让你们不相信我,让你们可劲的欺负我……”然后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这世上有怒及攻心,自然也有喜极攻心的说法。赵姨娘在极致的喜悦之下,压抑在身体里长达数年的怨气屈辱一股恼地暴发出来,而她的身子,却是无法承受这汹涌澎湃如浪潮般的巨大喜悦,气极喜极又怒极之下,便晕了过去。

徐璐带来的嬷嬷们很有救人经验,纷纷扶起赵姨娘,在她胸口来回搓揉,又长长掐了人中,赵姨娘又幽幽醒了过来。她目光四处转了转,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望着一群人,喃喃地道:“我儿子是侯府世子了,我,是不是在做梦?”

第33章 可怜的赵姨娘

徐璐示意婆子们扶她起来,这时候,已有人抬了火炉子进来,把赵姨娘扶在火炉边烤着火。徐璐站在离她不远处,拢着双手,微微抚着袖口光滑细腻的白兔毛边,语气温和地道:“姨娘没有做梦。在五年前,凌家便晋升为不世侯爵了。”

“那我儿子是侯府世子爷了?”赵姨娘高兴得又要蹦起来,婆子们赶紧按住她,“姨娘别只顾着高兴,当心身子。”

赵姨娘确实高兴得找不着北了,一会儿痛哭失声,一会儿又大笑,嘴里全是恶毒的咒骂之语,最后忽地起身,使劲地踹着早已吓傻了的几个­妇­人,最后徐璐又怕她伤了自己,只好让人拦着她,轻声说:“姨娘消消气儿。这些奴才作贱你,我会替你作主的。”

“对对对,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但凡作贱过叶笑过我的奴才,我必不会放过他。对了,你又是谁?”赵姨娘闹了半天,总算恢复了理智,问起徐璐的身份来。

夏荷特地强调说:“姨娘,咱们少夫人便是世子爷的夫人。您也要叫一声少夫人的。”

赵姨娘喃喃地道,“少夫人?峰儿的妻子?不对,峰儿的妻子不是那杨氏吗?你不是杨氏。”目光最后又变得尖锐。

夏荷说:“先少夫人杨氏早已没了,咱们少夫人是世子爷新娶的夫人。才回京没多久,便来看望姨娘您了。”

“杨氏死了?”赵姨娘又是一呆,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死得好,死得好。这贱人恶毒至极,也算是报应了。活该。”然后又仰头笑了起来,笑声渗人,有些疯癫,但脏乱青肿的脸上,却又流出两行浊泪来。

“这个贱人,害得我好苦呀。当年,我承认我是嚣张了些,是给了她吃了些苦头,可我也不过是想让她多尊敬我,待我客气些罢了。她就施毒计,嫁祸于我。”赵姨娘神­色­疯狂,紧紧抓着徐璐,“那贱人,明明就是她给武氏下的毒,却嫁祸在我身上。可怜我平白生了张刀子嘴,最后却连口都没法子开就被钉了残害主母的罪名。这个贱人,我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最后又说子不少杨氏的坏话,也让徐璐大致了解了昔日发生在凌家的事儿。

先前徐璐就已从下人嘴里得知,赵姨娘在府里的时候,仗着生了凌峰,加上凌峰又争气,可没少得瑟。甚至多次顶撞武夫人。但武夫人看在凌峰的面上,也只是小征薄戒。加上凌峰对她也较严厉,使得她不敢太过造次,倒也相安无事多年。可自从杨氏进门后,赵姨娘便与杨氏成日恶斗,杨氏占据着名正言顺的主母身份,赵姨娘尽管是凌峰的生母,可在礼教大于亲情的凌家,也只有败北的份。最后恶向胆边生,居然毒害武夫人和杨氏,害得武夫人差点死于非命,凌宽无比震怒,若不是杨氏求情,赵姨娘早被活活打死。后来被送入庄子里,因顾忌着凌峰,也依然让人好吃好用地照顾着。

而在下人们嘴里,徐璐还得知,赵姨娘被送入庄子后,依然不安份,成日怨怼诅咒着,杨氏却依然贤惠孝顺地三番五次差人送东西去庄子上,倒赢得凌家上下一致称赞。

但在赵姨娘嘴里,却又是另一番场景。她不会傻得全信了她的话,但也不会天真地认为,杨氏是真的贤惠。

得知凌家靠着儿子更上一层楼,而把自己整得数年不见天日的杨氏早已死去,眼前这个媳­妇­看起来也不像是凶狠毒辣的,赵姨娘压抑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如数爆发,又哭又叫地嚎了半天,形如疯虎地撕打着庄子上的人,手上拿着个不知打哪个角落里寻来的桌腿,见一个打一个。打得管事婆子们四处逃窜,但在徐璐面前,又不敢躲得太狠,边挨打边躲,嘴里一个劲地叫着:“姨娘饶命,小的们当时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赵姨娘哪听得进去,“那贱人死了,我只好找你们算账。让你们不相信我,让你们作贱我,让你们侮辱我,让你们欺负我。”被人长期踩在脚下欺负的人,陡然又翻身,肯定会扬眉吐气报复回去的举动。

徐璐让人阻止了赵姨娘的动作,“姨娘消消气,仔细手疼。这些踩低爬高的奴才,也确实该受些教训的。但姨娘也没必要为了这些奴才而伤了自己,姨娘且歇会儿,看你脸上还有伤,这是谁打的?”

赵姨娘果然停止了打人的动作,摸了摸肿成馒头的脸,以及青肿的­唇­角,又咬牙切齿地道:“赵琴,这个贱人。媳­妇­,媳­妇­,我这身伤就是她打的,媳­妇­,你可要替我出气。”

徐璐脸­色­沉了下来,“姨娘,你称呼我什么?”

“媳­妇­呀?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也没告诉我……”

陪同在徐璐身边的张嬷嬷沉下脸来,说:“姨娘,按着规矩,您应该称呼少夫人。”

赵姨娘怔住,正要驳斥,但见徐璐面无表情,这才想到,她虽然生了凌峰这个儿子,可她到底只是姨娘,大富人家礼教大于亲情,再加上杨氏也给了她十足的教训。徐璐虽对自己客气,可至始至终都带着七分矜傲,三分冷淡,也不敢乱摆婆母的款儿,只好不甘不愿地叫道:“请少夫人替我作主。”

徐璐开口道:“那赵琴又是什么人?”

赵姨娘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那贱人,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但我们之间的仇,不共戴天,我恨不得喝她的血,抽她的筋,扒她的皮。”

原来,那严三­奶­­奶­,闺名叫赵琴,与赵姨娘是姐妹。不过赵琴是继母所出,赵姨娘母亲没了,父亲就新娶了继母,继母刚开始对他们姐弟还算不错,可自从生了自己的儿女后,就左右看他们姐弟不顺眼了,非打即骂。赵父又是个软弱­性­子,刚开始也还说上两句,但后来­干­脆眼不见为净,任由继母欺辱。最终赵姨娘忍无可忍,奋起反抗,把经常欺负自己的妹子痛揍了顿,但自己也被继母揍得数天下不了床。最终被继母卖给了人伢子。几经转辗,赵姨娘被卖入凌府,姿容不错,又加上些许运气,居然成了凌宽的姨娘。很快就生了儿子凌峰。而主母武氏因身体原因,无法生育,凌峰便是凌家唯一子嗣。这使得赵姨娘心生各种期待,可现实却给了她致命一击。她的儿子与自己并不亲,反而处处压制她。她想摆谱也不成,凌宽对她也是不冷不热,除了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压根就拿她当陌生人。丈夫无视自己,儿子又与自己不亲,主母又是个厉害的,赵姨娘如何甘心?自然就是各种手段各种闹腾,一直闹到把自己埋进坑中为止。

赵姨娘靠着儿子,过了十余年的安逸日子,却也因为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被打回原形,在庄子里受足了苦头。这近年来,已逐渐死心,可正当她心灰意冷接受这样的苦日子时,老天还嫌她受的苦不够似的,居然把赵琴派到自己面前。

因继母继妹而过着颠沛流离暗无天日的赵姨娘,罪魁祸首却是高高在上的官太太,赵姨娘那憋了多年的怨气汹涌爆发来,不管不顾地就冲上前去撕打赵琴。

当然,她是不可能占到便宜的,反而被打得惨兮兮。还被得知,她那刻薄恶毒的继妹,人家早已脱离农户生涯,成为人人称羡的官太太。想着自己镇日被当成下人劳作,而继妹却过着高高在上的舒适日子。赵姨娘体内的邪火,就算让人生生打死都没法子烧灭。所以这些天来,她的日子过的很是凄惨,不止被赵琴打了一顿,庄子里的仆­妇­们也把她收拾得极惨。但赵姨娘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除了镇日的痛骂诅咒赵琴外,她的理智还没有完全丢掉,居然趁着仆­妇­们的不注意,找上了李柱子。

李柱子老实,赵姨娘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他身上。而李柱子也没有让她失望,果真去了皇城。不过也多亏了李柱子,否则,徐璐不敢想像,若没有李柱子带话,估计赵姨娘还真会生生被折腾死在庄子上。

等赵姨娘发泄够了,徐璐才让人给她更换衣裳,梳洗,上药。能成为爷们屋里的姨娘,赵姨娘姿容应该是不差的。可眼前的­妇­人,徐璐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昔日与美丽挂勾的姿容。整张脸枯瘦暗黄,皱纹横生,眼浊齿黄,头发稀枯,虽换上绫罗,梳了头发,依然是一副­操­劳过度的乡下­妇­人扮相。

想着赵姨娘的童年糟遇,再想着她与杨氏斗法失败后被下人作贱的下场,徐璐唏吁不已,不知该称她为可恨之人还是可怜之人。

赵姨娘脸上的伤也只是皮外伤,被重力掌掴后产生的青淤肿胀,使得整张脸看起来惨不忍睹。­唇­角破了皮,也是一大片的青淤。而婆子们给她更换衣裳时,还与她道:“少夫人,姨娘身上还有参差不齐的新旧外伤。”

赵姨娘一听,顾不得屋外头的冰天雪地,便撩了衣裳,哭喊道:“媳……少夫人,你可得替我作主。我就算被老爷夫人嫌弃,可到底还是峰儿的生身之母,岂能由这些奴才作贱?我被作贱倒没什么,可外人岂不会说峰儿没个担当?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护不住。”

这种低能的激将法,徐璐还不放在心上,她目光冰冷地瞟了眼地上跪着的管事及一家子,淡淡地道:“姨娘且放宽心思,你好生养伤,待养好伤后,这些刁奴,就任你处置。”

赵姨娘怨毒地瞪了地上那些脸­色­瞬间灰败的人,­阴­­阴­地笑了,脸­色­狰狞地扭曲着,“好,就依少夫人所言。等我养好了伤,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那名男管事及一群­妇­人全匍伏在地上,颤声求饶,全声称他们只是奉了先前那位主母的吩咐行事的,请赵姨娘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云云,但赵姨娘哪听得进去,恨声道:“现在才知道求饶,晚了。”她又恨恨地捶了已被收拾一新的床板,“当初我就与你们说过,我儿子可不是普通人,你们偏不信。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赵姨娘神气活现地训斥着,尽管脸上还青青紫紫的,却已恢复了昔日鼎盛时期的作派,耀武扬威,得理不饶人。语气尖刻,神情怨毒。

徐璐暗自摇头,果然江山能改,本­性­难移呀。

徐璐让人把服侍赵姨娘的四个婆子绑起来,对赵姨娘道:“这几个刁奴,原是派来服侍姨娘,没想到却与这些庄头合起来欺负姨娘,让我们都蒙在鼓里,害得姨娘受了那么多罪。这些人可不能再留了,我便把她们捆了,卖去做苦役吧。”

赵姨娘说:“这也太便宜她们了,不行,把她们留下来,我要好生的折磨她才。”

“也罢,就依姨娘吧。”

赵姨娘大喜,又说:“那,什么时候接我回府?”

徐璐微得一笑:“姨娘放心,世子爷还是很孝顺你的。早就嘱咐我,要定期派人来看望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在规矩内,尽量满足姨娘。让姨娘安枕无忧过完下半辈子。”

赵姨娘不悦地坐起身,“放肆!你居然敢把婆母丢在庄子里,你的孝道呢?”

徐璐笑了笑说,“姨娘可曾听说过,身为主子的,要听从姨娘的吩咐?”

“你……我可不是一般的姨娘,我可是三品诰命夫人,还是峰儿的亲生母亲。”直到现在,赵姨娘方想起,自己还有三品诰命在身的。不由挺了挺胸膛。

徐璐再度笑了起来,“就是看在世子爷的份上,我才格外礼遇姨娘。否则,若是别的姨娘,敢这样与主子说话,早就家法处置了。”

赵姨娘瞠目,徐璐又笑着道:“倘若姨娘不是世子爷的亲生母亲,我何必跑这一趟?姨娘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在庄子里也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怎的还不明白,姨娘与主子的区别?”

“你,你这个……”赵姨娘被噎得不轻,想痛骂徐璐,却又怕她像当年的杨氏那般,暗地里整治自己,只好强忍着怒火,恨声道:“我是峰儿的母亲,生恩大于天,你是他媳­妇­,怎敢不孝顺我?”

徐璐语气淡然,“姨娘还是省省吧。若是名正言顺的娘,那是自然孝字当先。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世子爷诰封妻母,那也先是封嫡母。剩下的恩典,才轮到姨娘。姨娘若是气不过,就去质问官府,问制订礼制教条的那些前人,为何嫡母可以享受一切,姨娘为何不能了。”

“你你你……”赵姨娘正要痛骂,但见徐璐悠然的神情,以及屋子里纹丝不动的一­干­奴才,忽然又泄了气。妻妾规矩她如何不明白,只是到底意难平罢了。那武氏明明生不出儿子来,就来抢自己的儿子。她抢了自己的儿子,靠着儿子封诰,享受了世间一切荣华,而生为亲生母亲的她,却只能缩在小小的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叫别人母亲,让别人享受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一切。每每想到这些,赵姨娘便恨得滴血。

徐璐也明白她的心思,淡淡地道:“我知道姨娘的心思,大概是觉得生了凌家唯一子嗣,自觉了不起吧。可姨娘也忒糊涂了,你只看到夫人抢了你儿子,抢了属于你的风光。但姨娘为何不想想,若世子爷若不养在嫡母身边,那他如何在外头立足?如何能有今日的成就?勋贵之家,自来就有留子去母的规矩。姨娘可知,这是为何?”

赵姨娘睁大眼,吃吃地道:“她敢?她若是敢这么做,老天必不容她。”

徐璐轻笑,“这世上留子去母的多了去,人家同样活得好好的。姨娘就别自欺欺人了,夫人对你够礼遇了。若是学别人家那般,来个留子去母,哪还有姨娘的戏唱。所以姨娘还是知足吧,别这山望了那山高。”

“姨娘也不想想,若你是主母,妾室生了儿子,而那妾室就仗着生了儿子腰杆子硬了,处处与你别苗头,仗着有功,就妄想替代主母,我就不信,你还忍受得住。”

“你原本就只是凌家的一个丫头,得了主母垂怜,抬了姨娘,生了世子爷,靠此功劳,必是荣华到老。可你偏不知足,非要去捞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难怪要沦落至此,怨得了谁?我原以为姨娘在庄子里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也该明白了,可惜姨娘仍然叫世子爷失望。”难怪凌峰不愿来见她,试想,一个原想尽孝道,可一个却只会仗着生了他,要这要那,摆母亲的谱,成天诉苦说三道四的,以凌峰的脾­性­,受得了才怪。

赵姨娘被徐璐堵得节节败退,最后哑然无言,掩面痛哭。

“姨娘应该明白,你下半辈子是荣华是凄凉,全系在你儿子身上。世子爷给你荣华是本份。不孝敬你,世俗孝道也管不着他。若让你儿子尊重你,你就更要谨守本份。要知道,你这个庶母上头,他还有个嫡母。姨娘即是世子爷亲母,就该多替自己的儿子想想。而不是逼着他在规矩礼法和亲情孝道间左右为难。”

赵姨娘愣着双眸,满脸茫然。

徐璐觉得这赵姨娘,还是可怜居多的,摆不正自己的心态,童年的不幸糟遇,催生出得势后就想出人头的强大妄想。但现实却并未按她设想中发展,于是各种怨恨不平就曝发出来。而她的对手,却个个强大,被打击得灰头土脸,偏老天爷还火中浇油,又把一切造成她悲剧的最终始作俑者送到她面前来。而对方又还混得比她好,如此场景,就是圣人也难做到心如止水。

“姨娘的遭遇,我感同深受。看在世子爷的份上,我会奉养姨娘到老。但前题条件是,姨娘必须正视自己的身份和位置。”

徐璐可不是圣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道理,她比谁都懂。今日若是因同情就失了原则和底线,那日后想要掰过来可就不容易了。所以初次交锋的成败是非常重要的。让她见识到自己的厉害和底线,日后就算不安份,也会给她一种“这个媳­妇­不是好惹”进而不敢有太多要求的深刻印像。

自古以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事先把规矩摆出来,只需在规矩内办事,便可避免无所谓的争执。

赵姨娘是凌峰的生母,也算是自己的副婆婆。徐璐是得孝敬,但绝不能任其予取予求。一旦规则被破坏,等待她的,将是永无止镜的无理要求。

赵姨娘双­唇­蠕动了下,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徐璐见状,也不管她是否想明白,淡淡说了句:“姨娘歇着吧,好生想想自己,想想世子爷的难处,再想想自己的身份,只要把自己的身份摆正,相信你会过得舒心的。我去安排些事儿。”

徐璐坐在堂屋里,脚下燃了两盆银丝炭火,再放了半块香料进去,不闻声响,不见薰烟,只有好闻的蜜合花香充斥鼻间,掩去了屋子里别的难闻的气味儿。

地上跪着庄头管事一家子,以及庄子里的粗役仆­妇­。

徐璐一边翻着手上写得乱七八糟的账本,一边淡淡地道,“这庄子也是当年世子爷,亲自买来给赵姨娘养老用的。不要求你们上缴一分一厘的租子,只要求你们用庄子上的收成,好生服侍赵姨娘。可现在,瞧你们都做了什么。”徐璐把账本掷到管事面前,声音冰冷,“就一句先主母让你们这么­干­,你们就把庄子应得收成全贪墨了去。还把赵姨娘往死里欺负,果真是凌家养的好奴才。”

到现在徐璐才知道,这处庄子,是凌峰以凌家一位叫方良才的管事以赵姨娘的名义买的,并让方良才的小舅子史丰管理。这史丰刚开始倒还尽职尽忠,刚买来的庄子,一年前还看不到收成,所以庄子里的管事奴仆,还得靠凌家拔款。当时赵姨娘犯的错误,直接打死都不为过,凌家也不可能对她太好。但凌峰还算是不错了,直接以赵姨娘的名义把庄子买下来,任由她支配。靠着这千亩地的小庄子,赵姨娘还是能过着舒坦日子的。只是赵姨娘不识字,并不知道这庄子是自己的。她本人就是地主,只以为史丰这些奴才狗胆包天,作贱自己而已。

杨氏担忧赵姨娘在庄子里受人作贱,隔三岔五就去庄子一趟看望赵姨娘,每次来都要带一大车的吃穿用品。凌峰虽然恼恨赵姨娘的所作所为,但也不至于真的要让自己的亲娘受苦。对于杨氏的行为,他表面上不说什么,暗地里还是支持的。

而杨氏,打着看望赵姨娘的借口,却是暗地里把史丰收买了去,让他好生“侍候”赵姨娘。可怜赵姨娘,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而整治她的杨氏,反而还顶着贤惠大义的名声,让世人追捧,更是气得吐血。

从第二年开始,庄子上便开始有了收成,但这全毫不例外地滚进了史丰的腰包。

后来方良成也因病死了,又因凌家与西集湾较远,消息闭塞,杨氏早在几年前就因病故去,凌峰又外放到外地,武夫人当家,更是不可能理会赵姨娘。但这些史丰并不知道,只见这近几年来,凌家不再送东西到庄子上,只打发人来告知史丰,庄子上的收成,一应用在赵姨娘身上。但却没有派人过来监管或是看望过赵姨娘,史丰就知道赵姨娘是不可能再回东家了,这才有恃无恐地欺负赵姨娘。

徐璐冷笑一声,“胆子倒是不小呀,这庄子原本是世子爷买在赵姨娘名下。让赵姨娘自己自由支配。你们倒是厉害,居然胆大包天,偷梁换柱。当真以为有人撑腰,就有恃无恐了?”

史丰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他的靠山,早在几年前就没了,这会子又让徐璐抓了个人脏俱获,知道已无活路,只瘫在地上,面如土­色­。

“六年了,账本弄得一塌糊涂,赵姨娘也让你们作贱成这样。你也别与我叫屈,先把贪墨的全吐出来吧。否则休怪我心狠了。”

史丰一大家子,这些年来养得肥头大耳,贪墨的肯定不少,但缴上来的却只只有区区不到两千两银子,徐璐就知道,这家伙不老实,于是让染墨等人,给他松了阵筋骨。

史丰哭丧着脸说:“……小的该死,可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这么些年了,主子只来过几回,便是原来那位­奶­­奶­。小的便以为这才是咱们的东家­奶­­奶­,所以庄子上的收成,都上缴了一半给了东家­奶­­奶­了。”

徐璐怒及反笑,“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你口中那位早就死了,难不成这些年,你还把收成给一个死人不成?”真是说谎都不打草稿。

见染墨又要行动,史丰吓得慌忙道:“少夫人息怒,小的说的是真的。小的压根就不知道那位­奶­­奶­早已没了。但这几年来,仍然有人来庄子里收租的。说是奉了东家­奶­­奶­的命令。这不,最近一回,也就是半个月前,他们就来过一回了。”

这西集湾的庄子,本来就是凌峰买给赵姨娘的,凌家绝不可能再来收租。而­阴­逢阳违的杨氏早就死了,显然,这里边还有徐璐所不知道的秘密。

徐璐眯了眯眼,问:“还有这等事?来收租的是谁?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

史丰苦头脸回答:“那人只说是东家的管事,我们都叫他林大管事。听口音,应该是京城人氏,说是奉东家的命令前来收租,每年只收一半的租子。剩下的让小的们自己支配。”史丰好一副苦大仇深,太气人了,只收五成的租子,他还以为东家仁慈呢,让他赚两成的租子。谁知道,那人居然是冒牌货。

徐璐神­色­严肃,“姓林?哪个林?双木林,还是两水凌?”

史丰讪讪地笑,“小的不识字,只知道对方姓林,至于哪个林,小的真不清楚的。”

徐璐可以肯定,凌家没有在西集湾收过租。这区区千亩地的小庄子,也还不在武夫人眼里。这庄子又是以赵姨娘的名义买的,凌家就更不可能再派人来收租了。但史丰却说每隔半年对方就会来收一回租,打的是东家管事的名议。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冒名鼎潜的人?

徐璐又问了好些问题,这才得知,原来西集湾这一大片土地上,林林种种有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庄子。最大的庄子当数前边山头过去的那上千顷的叶家庄。而凌家庄,这片土地上,真的只是比较小的庄子而已。史丰也并非凌家的奴才,而是已死去的方良才的小舅子。并没见过真正的东家,以至于不晓得东家的身份,这才让人逮着了空子钻。

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冒名顶替收租的人存在,徐璐那个气,这史丰也实在笨到家了,连对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就乖乖地把租子交给人家。只因对方每年只收取五成的租子,就让史丰放下了戒心,让其骗了三四年。

徐璐实在不愿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笨的人,身为庄子管事,居然连主家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

徐璐想了半天,最终只能让染墨多派人留意一下附近的状况,不知道对方姓名身份,想要把这人找出来,无疑大海捞针。而这史丰,对这人的处置,也让徐璐犯了难。

这人并非凌家的奴才,她倒不好按处置奴才的方式处置他。若送入官府,那赵姨娘的事儿必定瞒不住。若让外人知晓,也是件不大不小的丑闻。

一时间,徐璐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办。

正当她冥思苦想时,忽然外头响来一句粗爆的喝声,“赵琼,立即给我家夫人滚出来。”

第34章 一个字,横!

“赵琼,缩在里头做什么?别以为领了几个看门狗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可告诉你,我家夫人可不怕你这些看门狗。”刚开始徐璐还没有当回事儿,以为是在喊别人,但外头再一次响来破锣般的声音,而隔避的赵姨娘却是从里头冲了出来,脸上完全是血淋淋的狰狞之­色­。

“少,少夫人,我也想通了,我这辈子也不求别的了,只求能平安到老就是了。只要少夫人帮我完成最后一道心愿,我保证,以后我绝不再使少夫人为难。”赵姨娘脸是充满了浓浓戾­色­和义无反顾。

不用说,徐璐也能够猜出来,外头那人,应该就是她的异母妹子,赵琴吧。

“赵琼,你这个缩头乌龟,有胆子骂我家夫人,怎么就没胆子出来承认?”外头的骂声又响了起来。当然,他们也只能在门外痛骂了,因为徐璐带来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有他们在,一般的人可是近不了身的。

屋外头,赵琴坐在四人抬的轿子里,身后还停着顶­精­致的四人小轿,这小轿周围围着数名穿得厚实的婆子,显然,这轿中主人也是有一定身份的。轿子后边,还威风凛凛地立着数十个身穿黄衣的卫所兵。显然,赵琴的丈夫确实是卫所里的镇抚司镇抚。

在地方上,卫所兵也是较为威风了,欺负老百姓也足够。但比起侯府的侍卫,可就不够瞧了。

徐璐带出来的侯府侍卫,身手都是最好的,个个百里挑一。那可是从战场上洗礼过的,这些连弓箭都拉不开的卫所兵,压根不在同一个层次。不管去多少都被打回来。

赵琴见状,也知道对方不好惹,尽管纳闷这小小的凌家庄子里怎么出现武艺不错的护院,却也没有往深处想,一边让下人在门口叫嚣。一边让人上前与对方理论。

“好大胆子,你们可知我家夫人是什么身份?”赵琴身边的一个奴才,雄纠纠气昂昂地踏上前去,用鼻孔对着门口的侍卫出气。

侍卫们眉都不抬一下,像木桩一样立在那,对于这些稍微有点身份就自以为了不起的人,以他们如今的眼界格局,还不被瞧在眼里。

那婆子加重语气,“我家夫人是南卫所镇抚司夫人,你们这些刁民,还不赶紧开门,迎我家夫人进去。若是惹得我家夫人生气,就拆了你这破院。”

依然没有人理会。

不止那婆子气极,连轿子里的赵琴也不禁气歪了。想她平时不管走到哪,无不对自己恭敬,尤其在这乡下,无论是那些庄头管事,还是佃农,都是恭恭敬敬的。这赵琴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但成日咒骂自己,居然还找来帮手。

赵琴冷冷一笑,赵琼的身份她早就打听清楚了,一个靠着给凌家庄的东家生了儿子妄想显摆的人,真的不被她放眼里的。更何况,这凌家庄规模如此小,也没个成气侯的,显然,其东家也没什么硬杖腰子的身份。而赵琼又是这富人家遗弃了的姨娘,就更没威胁­性­了。

不过这赵琼也太不识时务了,都混成这副境地,嘴巴子还硬,居然成日诅咒自己,她再不来给她点颜­色­瞧瞧,真当她这个镇抚夫人是叫假的不成?

不过对方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护院,身手居然如此厉害,数十卫所兵,连人家的衣角都没碰着,就被打得哭爹喊娘。但赵琴并没有就此怯场,对方越是强硬,她越要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她除了卫报镇抚太太的身份外,可还有另一个身份呢。

赵琴下了轿,来到后边一顶青花小轿旁,弯了腰,从轿帘处对轿中人轻声道,“让­奶­­奶­笑话了。这乡下的刁民,可顽固呢。恐怕还要等一会儿的功夫,­奶­­奶­要不先回去?我随后就来。”

轿中人声音轻淡,“看清楚了,对方连个护卫都那么厉害,想来身份不会太低。”

赵琴陪笑道:“能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不就是商贾罢了。仗着护院强横,就敢与官斗,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轿中人声音很是平淡,“敢与官斗的,必是有所凭仗,你也得仔细些,千万别八十老娘倒崩孩儿。”

赵琴恭敬地道:“是是,谨记­奶­­奶­的吩咐。”

赵琴直起身,威严地对下人吩咐,“去,拿大爷的名帖到顺天府,就说有人刻意咒诅本夫人,横冲直撞,叫他们多带些枷锁来拿人。”

那与侍卫们打了好一会儿嘴仗都没得到回应的婆子悻悻然地来到赵琴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夫人,这不大对劲呀。我不但报出了您的身份,连朱家的身份也报出来了,这些人依然纹丝不动的。对方该不会是……”这婆子是赵琴的心腹嬷嬷,虽然没少仗着主子呈威风,但眼力劲也还是有的。

赵琴不以为然地道,“胆子怎的那样小,赵琼不过是某户人家的姨娘,还是失了宠的,谁会替她出头?更何况,这庄子规矩可不成气侯,想来东家也就是有些银子的土财主罢了。”

“可这些护院,我看好像不怎么简单。”

赵琼看了像铁塔一样忤在门口的侍卫,冷笑:“是挺渗人的。怪不得那蠢货敢这样诅咒我,原来是领了护院来。不知天高地厚。她以为,在这帝都,有几个护院就了不起?真是笑话。”

婆子语气依然充满了担忧,“可是,夫人,我还是觉得,这些人有些不对劲呢。”这婆子原先也还是公侯家的奴才,只因主家没落了,不得不另外找了主家。好歹也是见识过世面的,眼界格局自然要比没见过真正权贵人物的赵琴高上一截。这些侍卫,神情彪悍,神­色­冷漠,就算她报出自家身份,人家依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这婆子下意识就认定,对方肯定也是有身份地位的,否则不会如此拿大。

赵琴横了她一眼,“你倒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这婆子知道赵琴的脾气,见她这般,也就不再说话了。

而这时候,紧闭的大门被打开来,出来一个弱冠之龄的年轻男子,头戴灰鼠毛暖帽,身穿青­色­长袄,黑­色­长靴,双手拢在袖子里,长身玉立,面容俊俏,看起来文质彬彬,清朗有神。

赵琴眯眼,看这人的打扮和神情,该不会就是赵琼的儿子吧?

那人立在门槛后,沉声喝道:“何人在此大声喧哗?尔等还不速速离去,惊扰我家夫人和姨娘休憩,该当何罪!”

这人应该是赵琼的儿子了,听他口称“夫人”和“姨娘”想必就是了。

原来这就是赵琼的儿子。

赵琴上下打量此人,怎么看就怎么的不顺眼。不由抬高了下巴,“去把你姨娘叫出来,敢背地里诅咒我,本夫人必不饶她。不过本夫人大人大量,只要她滚出来向我磕三个响头,就饶她一回。否则,定要锁她去顺天府好生说道说道。”

“放肆,大胆,敢对我家姨娘不敬,来人,给我拿下,掌嘴二十。”青衣男子也就是染墨,满脸的怒­色­,厉声吩咐左右。

守在门口的侍卫如抓小­鸡­般就把赵琴拧在手头,靴子对着赵琴的膝弯踢了去,赵琴就情不自坐地跪在冰冷的雪地里。还来不及挣扎怒叫,双手已被反剪到背后。头发被人往后扯住,迫使她不得不仰起脸,生生承受着对方又凶又猛的掌掴。

这忽如其来的动作,所有人都懵了,等赵琴这边的人马反应过来时,赵琴已被打得满脸高肿,牙齿都飞了一颗出去。

赵琴身边的人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啊呀,你们好大胆子……你们是死人呀,还不赶紧把这些以下犯下的刁民拿下……”

气急败坏的声音,总算让这些卫所兵回过神来,纷纷扑上去解救自家镇抚夫人,可惜还没近身,便被几名侍卫一脚一个踹得老远。

染墨负手跨出门槛,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打得满嘴血迹的赵琴,声音骄横,“赵氏,你可知罪?”

赵琴被掌掴完,便被侍卫丢在雪地里,这会子被打得头晕目眩,双颊更是痛得麻木,她忍着快要冒金星的双眸,目眦欲裂地瞪着青衣人,咬牙道:“你,你是谁?有种报上名来。”

染墨傲然道:“你?还不配问。”

这时候,赵琴身后那顶轿子总算有动静了,只见从轿中出来一位年轻­妇­人,此人披着朱红­色­大兔毛滚边披风,威严地上前几步,盯着染墨,冷笑一声,“阁下好大的威风。赵夫人仍堂堂官夫人,你也敢打?这可是要下大狱的。”

染墨冷然喝道:“什么官夫人?一个小小的卫所镇抚家的婆娘,也敢自称夫人?呸,哪里来的瞎了眼的东西。我家姨娘还是堂堂三品诰命夫人呢,也没有她这么横的。”

那年轻­妇­人脸­色­猛地一变,赵琴那个继姐不是某户人家的姨娘么?什么时候成了诰命夫人?还是三品?

染墨又傲着双眼道,“你这­妇­人胆子倒是不小,打了我家姨娘,我家夫人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好,还敢上门来,既然你要找死,那大爷就成全你。”

那年轻­妇­人蒙了,她出身显贵,自然知道京城权贵众多,稍微不注意就惹到某某王公贵族或公侯伯子弟。又见这男子说话这么的横,心下也怵了三分,于是放软语气,问:“敢问阁下是哪家公子?我朱家在京中略有些薄面,说不定还认得呢。”

哪知染墨毫不客气地道:“我家主子的身份,也是你能打听的吗?不知所谓。”然后声音冷厉地喝道:“统统给大爷滚,有多远就滚多远。再让大爷我瞧到,可不止掌嘴这么简单的。大爷就先把话搁这了。”然后拂袖道,“关门。尔等听着,再有人在门外喧哗,侮骂我家姨娘的,统统绑了堵住嘴巴,送去官府定罪。”

“是。”

年轻­妇­人傻眼了,心想,这是哪家的爷们,明知赵琴的身份,还这么的横?但对方越是横,这年轻­妇­人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被打得眼冒金星的赵琴,却是无知者无畏,冲着年轻­妇­人叫道:“三­奶­­奶­,您也瞧到了吧,这帮人好大胆子,他们连您都没放眼里,三­奶­­奶­一定要拿出朱家的威风,给他们点厉害颜­色­瞧瞧。”

年轻­妇­人目光闪烁着,她不是笨蛋,自然知道这赵琴想借她之手教训这些人。但她不是傻子,虽然她不怵这些人,可也没必要平白给自己树敌。

尤其刚才那人,横成这样,肯定是着过硬的背景才会如此。是以这位年轻少­妇­更不敢轻举妄动了。但就这样走人,未免又太掉价了。少­妇­眼珠子转了转,对赵琴说,“你不是已让人去顺天府叫人么?顺天府可不是一般的衙门。等他们来了再说吧。”

赵琴双眼一亮,对呀,顺天府府伊严少秋可是她夫家的长辈,有这位长辈在,还怕这些牛鬼蛇神?

第35章 冤家路窄

“怎么就让那贱人离开呢?应该把她抓起来,再狠狠打上一顿才是。”赵姨娘听说赵琴被染墨掌了嘴,犹不解气,还想用更狠的法子折磨赵琴才肯罢休。

染墨垂着双手回答:“他们也并非真的离去,不过是在等顺天府的人罢了。”

因西集湾离顺天府伊还有一段距离,一来一回也要大半天时光,赵琴也不会傻的在冰雪天气里苦笑,所以早就去她自己的庄子等着。

徐璐笑问:“赵氏在这儿也有庄子?”

回答的是史丰,“是,这位严三­奶­­奶­是顺天府伊的侄媳­妇­,严家在这儿也有一处庄子。就离咱们庄子不远,那排柳树过去便是他们的地盘。”

“另外,那块水塘过去一片庄子,便是朱家三­奶­­奶­的陪嫁庄子。”

“哪个朱家三­奶­­奶­?”徐璐随意问道。

史丰脸上闪过一丝敬畏,“就是承恩伯朱家的三­奶­­奶­,还是贵妃娘娘的侄媳­妇­呢。很威风的一个人。那处庄子叫周家庄,据说是朱三­奶­­奶­的陪嫁庄子。这间庄子挺广的,大约有近两千亩田地。那庄头也挺横的。上回咱们庄子里的长工耢地的时候不小心压坏了他们的苗子,非要我们赔了他们两斗米才肯罢休。”

这世上多的是仗势欺人,徐璐并不意外,只是微微一笑,“居然是这位,呵呵,很好。”

史丰见徐璐笑得古怪,不由奇怪,这位年轻的少夫人难道不知道朱家的身份么?那可是皇亲国戚呢?等会子若真的起了冲突,要如何收场呀?

赵姨娘是小人物,小人物天生就对皇权有着无上敬畏。听说赵琴还靠上了贵妃娘娘的侄媳­妇­,一时间又胆小了起来,虽然心头还是不甘,可到底不敢再让徐璐继续给她出气,或说“便宜这贱人了”之类的话。

赵姨娘居住在四合院的后罩房里,五间屋子,赵姨娘只占了其中一间,炕上的被子脏乱得看不出原来颜­色­,柜子里无一件新衣,首饰盒子里几乎空无一物……可以说,赵姨娘在庄子上的日子确实是艰难的。

只是这儿的管事包括下人,并非凌家的奴才,为了凌家声誉着想,徐璐也不好下狠手惩罚他们或是送他们去官府。不过办法都是想出来的,徐璐靠在重新收拾过后的炕上微微眯了一会儿,睁眼,把染墨叫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染墨办事徐璐也满放心的,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染墨便拿了十数张身契进来,恭敬地呈给徐璐,“尊少夫人吩咐,这些人已签下了卖身契。是死契,请少夫人过目。”

豆绿接过,递给徐璐。

徐璐并没有接过,而是说:“世子爷曾对我说过,你办事我放心。只是我挺好奇的,你是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签下身契的?”

染墨笑道:“小的先是恐吓他们,以他们犯下的罪行,必死无疑。不过少夫人慈悲,从来不会把人逼到绝路。现在给他们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以贪墨主家的罪名送至官府,一条是成为凌家奴才,继续侍候主子,将功抵过。他们原本还想讨价还价,小的直接说,那就去见官吧,以你们所犯下的罪行,只要咱们少夫人一句话,你们一大家子就能舒舒服服得享受牢狱里的美妙滋味。”

染墨说话的同时,还面露­阴­险之­色­,夏荷等人被他逗乐了,纷纷掩­唇­娇笑。

徐璐也是莞尔一笑,“你个促狭的。”

染墨笑嘻嘻地说:“对付这些人,可不能与他们讲道理,爷曾说过,必得有强硬的大­棒­再加些微的甜枣才成。”

徐璐笑了起来,“这个挺有道理的。那等会子顺天府的人来了,还是由让你去接待吧。”

顿了下,徐璐又对另一小厮朱小航笑了笑,“等会子还得让史丰一家子瞧瞧咱们染墨小爷的威风才是。”

染墨闹了个大红脸,“少夫人可是抬举小的了,小的也只是狐假虎威罢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

天气如此寒冷,但顺天府的人来得还是满快的,显然,这些人也是成了心思要巴接赵琴和那周氏。冒着大风雪,骑的快马,在傍晚时分就抵达了西集湾。

徐璐也才刚吃完饭,乡下能有什么好吃的?除了杀­鸡­宰鹅外,也没别的了。但就是因为没有点心也没有任何零食填肚,以至于到了饭点,肚皮还真的饿了,为此还特特吃了两碗饭。

肚子有些饱,乡下又没常备消食茶,徐璐只好在屋里头转着圈儿消化。

紧接着,大门就让人敲响了,顺天府的人来了。一道前来的,还有朱贵妃的侄媳­妇­,承恩伯朱家三­奶­­奶­周氏,以及赵琴。

赵琴双颊红肿,虽然搽了药,一张脸依然肿成馒头,经过半日功夫,整张脸已渐转为青紫­色­,在这朦胧的夜­色­下,如同夜叉鬼面般吓人。

顺天府的人来得还真多,前后约有百十来人,赵琴有着这些后盾,腰杆子也挺直了。一个身穿朱红­色­袍子,身披玄­色­披氅的捕快,一手持鞭,一手握剑,威风瓶凛凛地下了马,来到赵琴面前,一脸谄媚,打个千儿:“卑下顺天府捕头鲁大发给三­奶­­奶­请安,是什么人冲撞了三­奶­­奶­,还请­奶­­奶­吩咐。”近距离之下才看到赵琴的模样,不由失声叫道:“三太太怎么成这样了,是何人如此大胆?敢把您打成这样?”

赵琴神­色­倨傲,指着凌家紧闭的大门,“就是这户人家,不但打了我,还语出不逊,无法无天,你们去把他们统统抓起来处置。”

鲁大发转过头打量了眼前的宅院,两进的院落,屋舍也较为陈旧,连大门都只是用普通木材制成,显然只是普通的乡下小地主。乡下地主无权无势,但因为有田地,肥水也还是有的,今天时运还不错,竟有这样的肥差。

鲁大发嘿嘿一笑,就挥手命手下:“来人,把门敲开。”

门很快就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婆子,看着眼前这阵仗,早吓得双腿打哆嗦,一口一个“官爷”地叫。

赵琴见状,冷笑一声,与鲁大发一道昂首挺胸进入里头。

这间凌家院子,真的很是普通,四四方方的院子,两边各有四间房,走廊下还堆了不少柴薪锄头之类的耕用梨具。显然,这凌家真的只是乡下小地主罢了。

天气寒冷,但屋子里都亮有灯火,赵琴一行人,直接来到主屋,撞开了正门,“顺天府办案,尔等乖乖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鲁大发威风凛凛地喝斥着,然后一脚狠狠踢开紧闭的正屋房门。

鲁大发进屋一瞧,顿时就乐了。只见屋子里居然还有这么多的貌美女子,当中坐在炉子前的那年轻少­妇­,包括周围的丫鬟,个个穿金戴银,兴奋得直搓手,这趟冒着大风雪的差事,值了。

“你们是何人?胆敢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夏荷冷冷地质问。

“赵琴那贱人呢?让她给我滚出来。还有她儿子。”赵琴傲气地进入屋里来,并没有瞧到打她的染墨,也没有瞧到赵姨娘。她目光四处搜着赵姨娘的身影,并没有瞧到,就指着徐璐等人说:“他们肯定是一伙的,就把她给带走吧。不愁赵琴那贱人不出来。”

想不到这乡下地方居然还有这等货­色­,鲁大发求之不得呢,摸着下巴,挥了挥手,“带走。”

夏荷冷冷地说:“这位官爷好大威风,不分青红皂白,不问缘由就要拿人,是何道理。”

鲁大发不以为意:“要道理,到堂上讲吧。谁叫你们不开眼,惹了不该惹的人,我只管奉命行事。来人,带走。”鲁大发威风凛凛地喝道。

夏荷气得粉面娇红,娇斥一声:“染墨,你这混账东西,还不快出来。要是让少夫人少了根头发,拿你是问。”

“何人如此大胆,敢对我家主子不敬?”伴随着一句大喝,染墨登场来,大步进入屋子,对着鲁大发,上来就两巴掌掴下去,“去你­奶­­奶­的,找死也不找个好地儿?我家少夫人岂是你们这群混蛋能碰的?”

染墨又一脚踹向正要拿镣铐的几个官差,一人一脚狠狠踹了过去,“混账东西,给我滚一边儿去。要是我家少夫人少了根头发,拿你们狗命来抵。”

徐璐古怪地看着染墨,这厮果真有狐假虎威的好本事,想来跟在凌峰身边,没少横。不过也是,凌峰就是横得没边儿的人,他身边的奴才自然是有样学样了。瞧他打人踹人,骂人的语气,浑然天成,显然这种事儿没少­干­。

鲁大发虽说身低位卑,可到底在帝都里混了半辈子的,这京城里混的人,自然明白这京城里多的是高官贵胄,有时候一个碗砸出去,运气不好的,都能砸到某权贵子弟高贵之后。此时见这青年进来就横成这样,倒吓住了。尤其对方穿得体面,居然还只是个下人,连小厮都能穿公子哥才能穿的长袍长靴暖帽,还横成这样,想必其主家更是了不得的人物。也不知是哪家勋贵高官,以至于被打了,也不敢还手,捂着脸,弯着腰,低声下气地说,“这位爷,小的鲁莽,只是小的也是奉命而来,身不由己。还得请教这是哪家的夫人,才敢回去复命,这个,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夏荷冷笑,“奉命行事?奉谁的命令?”

鲁大发下意只看向赵琴。

赵琴见染墨这样的做派,也吓了一跳,原来这人不是赵琴的儿子,居然只是这家的下人。但又想着自己也是有身份的,对方再怎么着也就是一个小厮,便开道:“谁家的奴才,这么嚣张!顺天府的官爷,你也敢打!”

“打他,我还是瞧得起他。”染墨对鲁大发冷道,“你还不配大爷与我讲话,去把你们长官叫来。哼,胆子不小,这种小鱼小虾,也敢来动我家少夫人,看来他的乌纱帽是不想要了。”

这这这……连个下人都横成这样,主家身份必定更加了不得了。鲁大发吓得哆嗦,几乎就要跪下来了。

赵琴怒道:“你什么东西,一个奴才,开口闭口就要摘人乌纱帽,你以为顺天府是你家开的?你一个奴才,居然胆敢侮蔑朝廷命官,你有几个脑袋?”

染墨冷笑一声,放肆地瞟了赵琴一眼,却是压根不放在眼里,只对鲁大发喝道:“这娘们是谁?居然敢在我家少夫人跟前放肆?”

赵琴气得全身颤抖,顿时说不出话来。

鲁大发听得“少夫人”三字就知不好,若是不处理好,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只得顶着肿得老高的脸,硬着头皮上前:“这位大爷,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大爷,还请大爷海涵。”

“既然你是顺天府的人,那应该知道,一个无品无秩的­妇­人,挑衅殴打朝廷诰命夫人,该当何罪?”

鲁大发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卑下也是才刚赶来,还没有弄清楚这里头的名堂,还请大爷示下。”

染墨双眼一翻,背负着双手,不可一世地道,“我家姨娘,堂堂朝廷钦封的三品诰命夫人,居然让这娘们殴打了,今儿还敢带人找上门来。还要拿我家少夫人,你说,这娘们该当何罪。”

人家屋子里的姨娘居然有诰命在身,并且还是三品诰命,这这这,那这户人家的身份岂不更加了不得?

鲁大发吓得魂都快没了,脑海里高速运转,京城有诰封姨娘的勋贵人家,就那么一两个,只是,到底是谁呢?

但赵琴却是不相信的,冷笑一声,“赵琼不过是姨娘罢了,还诰命夫人?我呸,当我是吓大的?”

也不能怪赵琴不相信,主要是赵琴给她的印像实在太过狼狈凄惨,若当真是诰命夫人,又岂会住在乡下庄子里,还把日子过成这般凄凉?

屋外头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里头进一步的动静,承恩伯朱三­奶­­奶­周氏按奈不住,只好差人进去打听。那下人进来瞧了染墨的威风后,当下就跑了出来,对周氏说:“估计这严三­奶­­奶­要吃大亏了。对方也不知是何等身份,刚才那令人打严三­奶­­奶­的,并非这户人家的主子,还只是个下人而已。”

这下子周氏也不得不敛了心神,染墨给她的印像可是飞扬跋扈外加强横霸气的,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只是下人?那这主家岂不更加了不得?

周氏把京中权贵人家都理了一遍,这庄子又叫林家庄,东家应该姓林,姓林的勋贵高官,京中也有好几家,能横成这样的,难不成是泽云侯府的?

有这个可能。

那么这赵氏便是泽云侯的姨娘,赵氏就算生了儿子,也只是林家的庶子罢了,更何况,这赵氏还被送到乡下来,想必她那庶子在林家地位也不高。

不过权贵家再不得势的庶子,在普通老百姓眼里,总归是天边一样的存在。而赵琴也不过是区区五品镇抚夫人,林家庶子确实可以在她面前横。

以赵琴的身份,在林家庶子面前估计也不怎么抬得起头来。周氏想了想,说:“走,进去瞧瞧吧。”

周氏进去的时候,屋子里刚好响来染墨嚣张的声音,“你这娘们好大胆子,居然敢质疑朝廷,质疑圣上?你有几个脑袋?”

“……你是顺天府的人,你来说说,一个无品无秩的­妇­人,当场侮骂质疑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该当何罪?”周氏一进得门来,便看到染墨指着鲁大发,傲慢地说着话。

而鲁大发则苦着脸,额上冷汗涔涔,一边是得罪不起的权贵人家,一边是府伊的亲戚,两边都得罪不起呀。

周氏皱眉,加快脚步,进入屋子里来,高声道:“这儿还挺热闹的,发生了什么事儿?”

赵琴像见了救星般,飞快地奔上前来,“三­奶­­奶­,这人自称赵……姨娘是诰命夫人。”

周氏皱眉,拔开众人,目光威严地盯着染墨,“你家主子呢?。”

染墨上下打量周氏一眼,越发的傲慢,“你又是何人?擅闯民宅,可是要治罪的。别以为有点子身份,就可以置律法不顾。”

周氏身边的丫鬟尖声叫道:“放肆,我们­奶­­奶­乃承恩伯三­奶­­奶­,贵妃娘娘的侄媳­妇­。瞎了你的狗眼,贵妃娘娘的侄媳­妇­面前你也敢横?”

染墨毫不畏惧,“既是贵妃娘娘的亲戚,可有品秩?”

丫鬟顿时哑住了,周氏虽然身份尊贵,确实只是白丁一个,也就是官员口中的平民。但这样的话,不止丫鬟不愿承认,就连周氏也是压根不会把平民二字安在自己身上的。

“无品无秩的平民一个,有何资格擅闯民宅?究竟仗着谁的势?可怜贵妃娘娘那么尊贵的人,居然让你这样的人给坏了名声。”

周氏气得脸­色­发青,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让一个奴才打脸。

而染墨横起来确实是张牙舞爪,徐璐除了刮目相看之余,也暗自佩服。这家伙,把狗腿子角­色­演得淋漓尽致。最厉害的还是先下手为强,一来就把对方的后路堵死,不可不谓不高明。

周氏气得娇躯乱颤,依她的身份,岂能与一个下人打嘴仗,只抬高了下巴,冷冷地道:“你家主子呢?让你家主子来见我。”

周氏还是有些脑子的,自古以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她实在不愿相信,泽云侯府的庶子在外头会这么的横。他姨娘都被送到乡下自生自灭来了,没道理他还敢如此的张牙舞爪。周氏自恃自己虽无品秩,但对上侯府庶子还是有胜算的。

染墨哼道:“你个无品无秩之人,应该是你去见我家主子吧?”

“朱三­奶­­奶­,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一个清柔的声音响来。

周氏愣了愣,第一反应,这个声音好耳熟,第二个反应就是,她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第36章 少夫人威武

等周氏看清了坐在炕上那年轻丽人时,脑子就蒙了,“原来是凌少夫人。”

周氏虽然心头一惊,但想着安国侯虽有权有势,但自己的公爹可也是一方督抚,朱家还是贵妃娘娘的娘家,并差不到哪里去。大家都是儿媳­妇­,这徐氏也并不比自己强,就镇定下来。

周氏转头,对鲁大发说:“没长眼的东西,安国侯世子夫人也是你能拿的?还不快给我滚。”

鲁大发一听是安国侯府的少夫人,身形当场就短了一截,瘫软在地,拼命地磕头,“少夫人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凌少夫人,请少夫人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吧。”

周氏暗怒不已,觉得这鲁大发也太怂了,安国侯虽然声威显赫,可这徐氏也不过是凌家的新媳­妇­罢了,能有什么本事?这鲁大发就怂成这样,真是太丢人了。

对于鲁大发这样的小虾鱼,徐璐一向不看在眼里了,挥挥手。染墨会意,上前踹了一脚,“少夫人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赶紧滚吧。”

鲁大发赶紧又磕了头,口称:“谢少夫人恩典。”然后ρi股尿流地跑开了。

赵琴脸­色­难看至极,怎么这赵琼又与安国侯世子夫人扯上关系了?

正当她纳闷时,耳边就听到周氏的声音,“唉呀,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安国侯世子爷是姨娘所出,今儿又见少夫人出现在这儿。想必,住在这庄子里的赵姨娘,便是世子爷的生母吧?”

赵琴瞪大眼,满脸不可置信。

周氏眼珠子转了转,“若我的猜测没错,那赵姨娘确实是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只是,堂堂朝廷诰命夫人,居然在这种地方过着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安国侯世子未免也……。”

徐璐看着周氏,就知道她不安好心,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踩凌峰一脚,冷淡地道:“不错,赵姨娘是我家世子爷的生身之母。因犯了错,就送到庄子上荣养,主要是让赵姨娘安心荣养。”她盯着周氏脸上不怀好意的冷笑,拔高了声音,“凌家怎么处置犯了错处的姨娘,那也是凌家家务事儿。但也由不得外人来欺侮。赵氏,当我凌家无人了?”

赵姨娘身上确实还有个三品诰命夫人衔,但再是尊贵,也尊贵不过凌家的规矩礼法,尊贵不过侯爷夫人。犯了错误,就要受罚,天经地义的。更何况,发配赵姨娘到这乡下庄子里来,也是凌宽的主意。外人如何能有意见?凌宽是一家主子,处置犯了错的姨娘,再正常不过了。

但若有心人真要较真的话,也可以拿此事来攻击凌峰,说他罔顾孝道,只尊嫡母却不顾生身之母,未免薄情寡义了些。

所以徐璐只把赵姨娘的事儿归为家务事,以堵周氏的口。

果然周氏脸­色­沉了下来,­阴­­阴­地道:“可赵姨娘到底是世子爷的生身之母,对自己的姨娘不闻不问,未免令人寒心。”她掩­唇­一笑,“听闻安国侯世子爷最是孝顺不过了,想不到,这传言,却是多有不实呀。”

徐璐似笑非笑,“三­奶­­奶­左一句我家世子爷,右一句我家世子爷挂嘴边,该不会是……瞧上我家世子爷了?”

古往今来,没有哪个女人不爱惜名声的,尤其女人的贞洁。徐璐故意给周氏扣上罪名,对付这种不怀好意之人,就要以毒攻毒。

果然,周氏几乎要跳起来,脸胀得通红,厉声吼道:“胡说八道,凌氏,你敢胡言乱语,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徐璐淡淡一笑,“只是说说而已,三­奶­­奶­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就算说出去,谁会相信?就如同刚才三­奶­­奶­一样,指责我家世子爷薄情寡义,外人又岂会相信?”

周氏心中一凛,这是赤­祼­­祼­的威胁。这徐氏是在威胁自己。如果她敢对外人宣扬凌峰对生身之母不孝,那么这徐氏也有可能四处传她的坏话。

周氏气得直咬牙,这个贱人,这种不要脸的事儿也做得出来。

徐璐微微一笑,“时辰不早了,三­奶­­奶­今晚就住下来吧。也好让我尽地主之谊。”

周氏知道,这徐氏是在下逐客令,这人光棍又刁钻,她再呆在这儿,也占不了便宜。不过好在这徐氏还算顾全大局,大概也知道朱家并不是好惹的。得,既然她都如此识时务了,自己也就退一步吧。于是周氏便说,“多谢少夫人好意,我还有别的事儿,就先告辞了。”

徐璐起身,声音温柔贴心,“我送三­奶­­奶­一程。”

周氏心下舒坦,含笑道:“外头冷,少夫人请留步。”

赵琴见状,知道有朱三­奶­­奶­在,自己不能再找赵琴的麻烦,但对方也拿自己无奈何,于是对从里屋奔出来的赵姨娘傲然道:“今儿给安国侯少夫人一个面子,饶了你罢。”

赵琼也就是赵姨娘,她神­色­怨毒地瞪着赵琴,那血红的眸子,恨不得生吃了赵琴。

赵琴却是毫不畏惧,反而轻轻一笑,给了赵姨娘一个轻佻不屑的神情,甩头而去。

徐璐淡道:“站住!”

赵琴仰头:“少夫人还有何指教?”

徐璐淡道:“赵姨娘乃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你对赵姨娘不但言语无礼,行动无状,先前还出手打人。今儿又纠集卫兵强闯民宅,还指使官差前来耀武扬威。我若就这样放你走,那赵姨娘的诰命夫人岂不是白封的?”

周氏心中一凛,忽然明白了徐璐打算。她嘴上硬得厉害,但心底下还是得承认,朱家若真与凌家耗上,朱家是没好果子吃的。首先,凌家与皇后关系匪浅。其次,凌峰又简在帝心。最后,凌家在京城的人脉力量,可比朱家强多了。周氏面上强硬,实际上早已怵了七分。如今见徐璐放过自己,只对付赵琴,反而还松了口气。

但赵琴却不这样想,有句话叫无知者无畏,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她一心认定,周氏是了不得的大靠山,只要周氏在,她就吃不了亏。于是毫不在意地说:“那你要如何?”

徐璐冷冷道:“跪下!”

“……你敢!”赵琴呆了一会,陡然怒道:“我知道我是谁吗?”

赵琴身边的一个丫鬟也怒道,“我们家夫人可是堂堂镇抚夫人,顺天府伊是我家夫人的叔父。你敢叫我家夫人跪你?”

徐璐笑了起来,“区区无品无秩的白丁,居然还自称夫人?来人,给我掌嘴。让她知道,并不是人人都当得起夫人这个称呼的。”

几个婆子上前,抓了那说话的丫鬟,左右开弓地打了下去,不一会儿,那丫鬟便被打得满脸鲜血,又惊又吓,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赵琴气得头冒青烟,却又苦无对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丫鬟,被打得口角流血。丫鬟被打倒没什么,但这可是脸面问题,这让她如何下得了台?于是指着徐璐吼道:“你,你别欺人太甚。”

徐璐毫不在意地笑道:“记住了,朝廷钦封的一二品以上诰命夫人,才配称夫人。除此之外,任何人不得称夫人。若以后再夫人夫人的混叫,可就不止掌嘴这么简单了。”

周氏痴痴地盯着徐璐悠然自得的神情,她坐在陈旧的炕上,丝毫不在意周边简陋的摆设,那就么优雅地坐在那儿。坐得笔直,双手放在大腿上,温温柔柔,文文静静,

语气和气,说话轻柔,完全不像教训人的样子。可就是这副文静优雅的模样,却有着无穷的煞气,令人不寒而栗。

这人明明出身普通,怎么就有这般气势?

气势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人家就是这般厉害,只安静地坐在那,不怒不躁,就散发出无穷的威力。让人情不自禁地矮上一截。

赵琴气得双颊充血,指着徐璐吼道:“你欺人太甚。”徐璐再一次笑了起来,“赵氏,乖乖跪在赵姨娘面前,向赵姨娘磕头认错,只要赵姨娘原谅了你,就放你回去。否则,就治你个大不敬的罪。”

“你,你……”

“顺天府伊还是你家什么亲戚吧?那敢情好,我倒要瞧瞧,以下犯下,殴打侮骂朝廷诰命夫人,看他如何秉公处置。”

赵琴气的浑身发抖,对方居然把丈夫的叔父也推了出来,若对方拿权势来压人,叔父还真只有秉公办案的份。赵琴气得咬牙,她求救地看着周氏。

周氏好不容易从旋窝里挣扎出来,松口气都来不及呢,哪里还敢帮她,浑水都不敢淌,反而还说,“赵姨娘确是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你殴打侮骂朝廷诰命夫人,还强闯民宅,按着我大庆律,这可是要打板子发配的。凌少夫人宽宏,还不跪下领罪?”

赵琴不可置信地望着周氏,周氏别过头去,对徐璐笑盈盈地道:“也亏得今儿遇上的是少夫人,若是换作安国侯世子爷,这赵氏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直到此刻,周氏才恍然明白过来,刚才那鲁大发为何一听安国侯三个字就怂成这样。原来那凌峰在京城的名声还真不是盖的,十来岁时就敢暴打前来朝拜天子的番国王子,圣上还没治他的罪,反而让凌峰拜圣上为师,视为天子门生。而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凌家旗下一个掌柜,被竞争对手恶意陷害,被官府锁了去。那位掌柜是凌家花重金聘来的生意好手。凌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凌峰后来领着人,不但把那锁人的捕头打得肋骨断了三根,甚至把顺天府前任府伊也给收拾了一顿。并斥责其卸下无方,令其草菅人命,制造冤假错案,堂堂朝廷命官,上承天子,下为百姓,却成为某些权贵势力的走狗,可悲可恨。而那位掌柜,当天被下了大狱,第二天就已淹淹一息躺在牢房里,显然还受过酷刑。而其家人也未能幸免,妻子儿女也受了贱踏。凌峰大怒,除了顺天府伊被贬外,那些动手抓人,施过刑的一­干­捕快酷吏,全受到极致的惩罚。而幕后凶后身份也还不低,有亲戚还在朝中为官,还是手握重权的实缺,都没能阻止凌峰愤怒的脚步。那设计陷害的人家,把那位大官搬出来也不顶用,一大家子被发配的发配,坐牢的坐牢,半月不到,就弄得家破人亡。而那位大官,还没来得及显摆他的官威,或借着身份与凌峰“私了”,就让人狠参“私德不修,怂容亲戚为恶乡邻,强取豪夺”等罪名,丢官罢职,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

从那以后,京里谁敢惹凌峰呀?尤其是那些专门充当权贵人家打手的官差们,一见凌峰,更是跑得比兔子还快。刚开始周氏没有想到这一层,直到现在,才明白,鲁大发真正顾忌的还是凌峰那个煞星。

看着徐璐圆润柔美的脸庞,周氏压下心头的艳羡和妒忌,神­色­冷肃地赵氏道:“今儿也是你无礼在先,也该受这份罪。不过少夫人宽宏,这次就罢了。还不赶紧谢少夫人恩。”

连一向吃得开的朱三­奶­­奶­都要对这女人客客气气,赵琴这才是真正的怕了。权贵人物的强横她早就见识过了,但今日硬生生落在自己身上,这才知道,被权贵倾扎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赵琴颤着双手双脚,含糊地说了句“谢少夫人宽宏。”

徐璐摆摆手,说:“冲着你这般对赵姨娘,我就是打死你也不为过。不过看在朱三­奶­­奶­的面子上,且饶你一回。今后若是再来惹我姨娘,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是,是。”赵琴低声哭泣,双方身份的天差地别,她连恨都不敢恨了。

赵姨娘见赵琴服软,得意至极,抬头挺脸,冷冷一笑:“贱人,现在你总算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了吧?”

赵琴不敢吭声,赵姨娘越发得意,又恨声道:“贱人,你也有今天。”

“好了,姨娘。看在朱三­奶­­奶­的份上,你就消消气吧。”徐璐打断了呈威风的赵姨娘。

周氏见状,又让赵氏赶紧谢恩,并说,“你也别口服心不服,我可实话与你说吧,也亏得是你遇上的是凌少夫人,若是安国侯世子爷在此,今日你只有被抬出去的份。”

果然,这世上识时务的人绝对比不识时务的人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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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传的章节,把上传时间设置错了,这个错误,我都不好意思说了,今天补上。千万别打我板子呀。

第37章 打拉结合

赵琴一听,越发的告饶。

徐璐有些无语,但见周围却见惯不怪的神情,甚至连半丝鄙夷都没有。尤其是染墨,对于周氏直接认怂的表现,反而还面露欣赏,不由奇怪。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了。权贵圈子里也是有一些默认的规矩的。

这些出自权贵名门的,靠的就是家世的炫耀。一旦碰到了家世比自己硬的,就直接认怂。一般情况下,只要双方仇怨不是很深,一方退让了,另外一方也不会过多地去追咬不放。这是一个潜规则。对于大家来说,在能不得罪人的情况下,尽量不得罪人。

徐璐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周氏的做法,朱家身份不高不下,欺下有余,对上就略有不足了。而京中权贵众多,若个个眼高于顶,冲突再所难免。而家世稍差的,就很容易吃亏。若是对方紧揪着不放,那就是板上钉钉的被收拾。

与那些有点家世就不可一世的人不同的是,权贵圈里的人,反而更识时务。因为大家共处一个圈子,家世也相当,比来比去也实在没意思,于是就发展到下级圈子里。像周氏与赵氏就是最好的例子。周氏在顶级权贵圈中,也只能是边缘人一个,但在赵氏面前,却又是顶了天的存在。周氏在赵氏眼里享受着高高在上的威风感,自然不愿破坏自己在赵氏心目中的高大形像。

周氏虽然不喜徐璐,但也不敢明着得罪,她又想保住赵氏,那就只能给徐璐戴高帽子。

徐璐知道周氏的心思,她对周氏毫无好感,但这周氏又如此的识时务,稍露出爪子自知不敌后,果断认怂,毫不拖泥带水,也算是位人物。冲着这点,少不得要给她些面子。

于是徐璐微微一笑,说:“赵氏,冲着你对赵姨娘的做过的事,再加上今日的所作所为,我就算打死你也没人会说我半个字。不过到底要给朱三­奶­­奶­面子,给赵姨娘磕三个响头罢,这回且饶你一次。”

赵琴满脸的愤恨,恶狠狠地瞪着徐璐。但也知道若是不磕头,肯定落不得好,只好忍着屈辱,低低地应了声。

赵琴满脸的愤恨,但也知道若是不磕头,肯定落不得好,只好忍着屈辱,低低地应了声。

穿着暗红­色­绘掬花对襟褙子,里头一件紫粉­色­绣粉荷中衣,头梳圆鬓的赵姨娘被扶了出来。她脸上仍然带着青紫­色­的肿胀,神情得意,目光却又怨毒地瞪着赵琴,她先是张狂大笑,然后语气尖锐,从牙缝里挤出令人发渗的话来,“赵琴,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

赵琴紧咬着­唇­,低头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后,一脸倔强地看着徐璐,“少夫人刚才可是说得明白,只要磕了三个响头,就饶了我的。”

徐璐颔首,“我说话自然算话。你可以走了。”

“不行,我还没出气呢。”赵姨娘尖叫一声,但在徐璐微冷的目光下,又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只目光凶狠地瞪着赵琴,冷笑道:“贱人,你给我听好了,我儿子是安国侯世子,我是朝廷钦封的三品诰命夫人,回去转阮氏那贱人,要她给我小心些。当年你们母女对我做过的事儿,迟早有一天,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赵琴脸­色­变了数变,同样青紫肿胀的脸,尽是晦暗怨毒,不过她也明白,现在不是呈嘴舌之能的时候,默默地起身,默默地离去了。

周氏似乎忘了刚才与徐璐的冲突,笑得那个自然,“实在不好意思,冲撞了少夫人和赵姨娘。所幸没酿成大祸,不幸中的大幸。还望少夫人万莫放心上才好。”

尽管不喜这周氏,但大家都在同一个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双方又没什么深仇大恨,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于是徐璐也笑着说:“好说,也亏得三­奶­­奶­深明大义。”

周氏笑得越发柔顺,“我是帮理不帮亲的。赵氏自己做错了事,就该受罚的。”

“我今日是特地奉世子爷的吩咐来看望姨娘的,只是没想到,这庄子上居然还出了这么些刁奴。赵姨娘让人作贱成这样,真真是气死我了。也暗自惭愧,若是早些来看望姨娘,姨娘就不会受这么些罪了。三­奶­­奶­,你来告诉我,出了这样的事,换作是你也会气得厉害吧?”

周氏点头说:“哪户人家没有个把刁奴?正常得很。少夫人也别太气了,这些刁奴处置了便是,另外换些忠厚老实的便是。”

徐璐说:“三­奶­­奶­觉得,这些刁奴该如何处置?”

周氏毫不犹豫地说,“这还用说,直接捆来打一顿,发卖了便是。要不,直接打死算了。”

徐璐摇了摇头,“上天有好生之德,虽说只是个奴才,可到底是一条人命。不妥不妥。”

“那就发卖了吧。眼不见眩不烦,又成全了少夫人的仁慈之心。”

徐璐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若发卖出去,那万一他们四处宣扬姨娘被作贱的事儿,不知情的人,还不认为是世子爷薄情寡义,苛待姨娘?不妥,不妥,不能发卖出去。万一泄露了消息,那可了不得了。”

周氏慢慢就品出了味儿了,敢情这徐氏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是在敲打自己呢。于是赶紧说:“少夫人多虑了,今日之事,就咱们几个知道,我的人少夫人放心,都不是嘴碎的。而赵氏嘛,少夫人更是放一百二十个心,有我在,必不会让她乱说半个字的。至于那些刁奴,那好办,卖得远远的,不就结了?”

果然,这周氏虽然缺点毛病多多,品­性­还不怎样,但确实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倒也省了她不少口舌。这才真正放心笑了起来,“三­奶­­奶­这主意好,有三­奶­­奶­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周氏也笑得开心,她是真的开心,她在京城呆了两年多了,还是头一回让这些权贵夫人夸奖认可的。

虽然心中不喜这徐氏,但不可否认,这徐氏也是个有本事的,才来京城没多久,就站稳了脚跟不说,在夫人圈子里也渐渐有了影响力。只要靠上她,自己的一只脚不就踏进了贵族夫人圈么?

想到这里,周氏越发的恭敬,态度越发的好。

忍着满心的不耐,又与周氏客气了几句,总算把这尊瘟神送走了,徐璐揉了揉快要僵硬的脸,长吁了口气,果然杨二­奶­­奶­等人说对了,这周氏就是个顺竿爬的。一但让她摸上,是后甩都甩不掉了。

但今天这种情况,想要收拾赵氏,也确实不宜与周氏闹得太僵。这才不得不违心与周氏周旋。所幸这周氏还算识时务,没有起更大的冲突。

徐璐靠在炕上,想了一会儿,觉得今日的事,应该没什么遗漏之处。

“少夫人,都这么晚了,咱们是赶回去,还是就在这儿歇下?”夏荷问。

徐璐说:“就在这儿歇一晚吧。”丫鬟们便不再说话,纷纷去烧热水,收拾床铺,并从马车上搬下厚实的毯子被褥,重新起炉子,燃香料,不一会儿,简陋的主屋便布置出了些许富贵荣­色­。

……

次日,徐璐对凌家庄子的人事进行了重新安排,安抚了赵姨娘后,便起程回府。

回到华馨苑,已是午后,徐璐匆忙刨了几口饭,填了肚子后,又去了武夫人的安寿堂。

“赵姨娘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想不到,这杨氏,当面一套,背地里居然又是一套,真让我心惊。”对于赵姨娘的遭遇,武夫人表示很沉痛,很震惊,并且非常自责。并且表示,赵姨娘受人作贱,她也难吝其咎,如果她多关心一下赵姨娘,就不会受这么多苦头了。

徐璐也以无比沉痛的语气说:“夫人莫要自责,爷并未怪夫人的。要怪也只能刁奴可恨。不过现在没事了,媳­妇­已狠狠处置了那些刁奴,另外我再派两个下人过去监管着,量他们也不敢再怠慢姨娘了。”

徐璐不会笨得对武夫人说杨氏的坏话,也不会笨到指责武夫人的不是,这事儿,大家心知肚明。

武夫人尽管巴不得赵姨娘去死,但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慈善的主母形像,谴责了杨氏和史丰等人的包藏祸心,褒奖徐璐发现及时,又痛骂了欺辱赵姨娘的赵琴。

“卫所镇抚司?哪个旮旯里出来的?严少秋我还听说过,我与严夫人还有过数面之缘。既然那赵氏敢打着严少秋的名号耀武扬威,少不得要与严夫人说道说道。”

徐璐笑道:“媳­妇­也觉得是这个理。严大人在京中素有清贵名声,若是让小辈给坏了名声,冤不冤呀。”

武夫人明白徐璐的心思,严少秋是顺天府伊,尽管安国侯府不怵此人,但大家都在京里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县官不如现管,还是不要得罪狠了。只需集中火力,对付赵氏就成。

以赵姨娘与赵氏之间的恩怨,只要整治了赵氏,赵姨娘肯定会无比感激武夫人的,应该就会安份下来了。赵姨娘能够彻底安份下来,对武夫人,对凌峰,都是好事一件。

武夫人也乐得替赵姨娘出这个头。

理顺了这里头的名堂和益处,武夫人就吩咐左右:“去给我备马,我亲自去一趟严府。找严夫人说道说道,哼,她家一个无品无秩的小辈,居然敢欺到我家姨娘上头了,当我凌家无人了么?”

武夫人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当下就让人套了马车,直奔严府。

而徐璐要做的事,就是回去睡她的午觉,然后等凌峰回来。她还有事儿与凌峰说。

第38章 凌峰出手

昨晚睡在乡下,睡得晚,又起得早,今日又在马车上折腾了半日,早已腰酸背痛,徐璐回了屋子,一沾上床就睡得人事不知。等她彻底睡饱后起了床,外头天空只见深灰的颜­色­。

徐璐伸了个懒腰,便瞧到凌峰只着中衣盘腿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坐姿更是四仰八叉的,一条腿还翘在椅子的扶手上,极其的狂放不拘。

“醒了?你这一觉可真是天荒地老。”凌峰从书中抬头,看了徐璐一眼,笑了笑,把书合上,丢到一旁。

徐璐再一次伸了懒腰,坐起身,“天都黑了,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我?”

“有些时候了,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

“那爷用过晚饭没?”

“还没,等你醒了一块吃。”凌峰从衣架上拿过徐璐的衣裳丢到她身上,“我叫丫鬟来服侍你。”

徐璐一边穿衣,一边说:“下午夫人去了趟严府,不知现在回来了没。”

凌峰说:“已经回来了。刚才我才去母亲那请安回来。”

“啊,那你也不叫我。”

凌峰笑了笑说,“母亲知道你昨日辛苦了,还特地吩咐我,要让你好生休息。不必去请安了。”

徐璐这才放下心来,穿好衣裳后,问:“母亲的严府之行,应该是马到成功吧?”

凌峰漫不经心地道:“严少秋一向识时务,严夫人又是出了名的贤内助。那赵氏又算得什么?”然后脸­色­就­阴­了下来,冷冷地笑道:“赵氏,好大的胆子。居然欺到我姨娘头上了。这笔账,是该好生算算了。”

徐璐就知道,尽管凌峰并不待见赵姨娘,但总归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自己的母亲被外人欺负了,做儿子的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肯定要算总账的。

于是徐璐笑着说:“若是让姨娘知道,爷亲自收拾那赵氏,想必姨娘会更加高兴的。”

凌峰神­色­复杂,“姨娘在庄子上受苦了。”他一方面怨恨赵姨娘的狠毒用心,居然做了加害嫡母的事。另一方面,看到她在庄子上受苦,被人欺负,让人算计,又觉得对不住她。

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徐璐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轻声道:“所幸发现及时,没有酿成大祸,不幸中的大幸,爷也不要自责了,姨娘也没有怪罪你。经过此番教训,姨娘也想通了,想来日后应该会好好过日子了。”

凌峰怅然道:“希望如此吧。”

所幸凌峰并未养在赵姨娘身边,对亲生母亲并没多少感情,也只是愤怒了一会儿,又恢复如故,甚至还兴致勃勃地问起庄子里发生的事儿。

徐璐觉得吧,这还是她初次以势压人,就取得压倒­性­的胜利,确实需要第三人来分享这一得意果实的,于是毫不保留地道了出来。

徐璐也挺有讲故事的天赋,语气动作,说话方式,更是抑扬顿坐,让人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进去。凌峰含笑地望着神采飞扬不可一世的她,自己也跟着笑了。

“少夫人果真够威风的。”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还不是托了爷的福?若是没有爷,我这威风也使不起来。”

凌峰又笑道:“不错,小小年纪,就把气势练足了。想当年,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只是靠拳头服人的。”

徐璐抡了自己的小胳膊,赶紧摇头,“得了吧,我也是狐假虎威罢了。若身边没人替我壮威,可不会那般从容了。”

凌峰又是一笑,“听说那赵氏被你打惨了。”

徐璐冷哼一声,“谁叫她嚣张成那样?不打她打谁?”

凌峰赞道,“打得好。赵氏以下犯下,你这一手光明正大,正好打的她颜面无存。严少秋自从当了这顺天府伊,越发的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如今也该叫他知道,被牵连是什么滋味。”

徐璐太了解自己的男人了,惊讶道,“爷还要对付严少秋?人家又没惹你。”

凌峰笑得风轻云淡,“他是没惹我,但他身后的人,就让我看不顺眼了。”

“严少秋还有身后人?谁?”

凌峰看她一眼,“忘了告诉你,徐梦雅的母亲,也姓严。”

徐璐先是茫然,然后就想到了什么,双眼一亮,“难不成,徐三夫人,与这严少秋还是兄妹不成?”

凌峰点头,“不错。嫡亲的兄妹。”

徐璐明白了,怪不得徐三夫人明明不是令国公府长房夫人,偏比国夫人还要威风,原来有个厉害的兄长,女儿是侯府世子夫人,儿子又是兵部主事,养子李骏虽然与她没关系了,但李骏要顾及名声,少不得还要敬她尊她。难怪这女人在徐家一呼百诺,敢情靠山强硬呀。

话说凌峰那位大姨母徐夫人,明明是国夫人,可儿女不争气,丈夫虽然是国公爷,可手上没差事,也就是贵而不尊,亲戚倒是有厉害的,可惜让目光短浅的徐夫人给破坏了,以至于无法借助亲戚的力量压制徐三夫人这个妯娌。

“那个,徐三夫人,如今日子应该也不好过吧。”徐璐可记得,叶恒把徐梦雅送回了徐家,估计徐三夫人现在没功夫计较别的事儿吧。

凌峰眉毛一挑,有些不怀好意,“对,趁她病,要她命。”

徐璐狐疑地看着她,“拿赵氏作伐,拉严少秋下马,也还勉强。如何就要她命了?”

凌峰道:“赵氏一无品级­妇­人,竟然殴打朝廷诰命夫人,还指使官差强闯民宅,如此嚣张跋扈,置真正权贵于何地?如此公器私用,置朝廷于何地?赵氏又是严家媳­妇­,这样的把柄递到我跟前,若不拿来好生利用,如何对得起我睚眦必报的名声?”

徐璐忍不住“扑噗”一声笑了起来:“睚眦必报可不是在褒奖你。”亏得他还扬扬自得,真不要脸。

凌峰嘿嘿一笑,“这岂不更好?人人都知道我的­性­子,就更不敢来惹我了。这倒是好事。”

徐璐翻翻白眼。

“明日你派人去好生服侍姨娘,并对外宣称,姨娘受人欺辱,全身都是伤,加上气结于心,卧病在床,正在乡下庄子里静养。”

徐璐了然地点头。

凌峰又继续道,“至于你么,副婆婆受人欺负,你这个媳­妇­自然要去照看一二。恰巧遇上正在呈凶放肆的赵氏,对方还指使顺天府拿人,强闯民宅,也受了惊吓,还受了寒,也卧病在床了。”

真够狠的。

徐璐继续翻白眼,“还有没有?”

“你心中气愤,就上书朝廷,状告顺天府伊严少秋怂容亲戚,为非作歹,欺乡霸邻,殴打恐吓在乡下养病的姨娘,并对你言语不敬,还指使顺天府的人锁拿你。请朝廷作主申饬严少秋。”

徐璐眨眨眼,“这样不好吧?昨儿个就当着周氏的面,就已饶了那赵氏了。如今我再旧事重提,岂不出尔反尔?”

凌峰不以为然,“赵氏一介­妇­道人家,以爷我的眼界格局,还不至于紧揪着一介­妇­人不放。如今咱们要收拾的是严少秋,顺便给他背后的徐三夫人母女颜­色­瞧。懂吗?”

徐璐明白了。明着是告严少秋的状,实际上,也是把赵氏架火上烤。严少秋受了朝廷申饬,他的正敌又岂会放过这一大好机会?肯定会恃机而动,狠狠踩上两脚才成。而始作俑者的赵氏,就有得排头吃了。她一时跋扈,张口闭口把严少秋挂在嘴边。那些言官本来就是闻猎心喜的,有事没事都要搅出十分风浪来,严少秋就算不丢官罢职,也要被言官脱掉一层皮。严少秋本人不好过了,又岂会放过罪魅祸首的赵氏?

严少秋倒霉了,赵氏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而严少秋失势,受影响最深的除了严家及其一­干­姻亲外,就要数徐三夫人了。

徐三夫人靠着得力兄长和得势女儿,在徐家耀武扬威,威风了半辈子,如今女儿让叶家送了回来,正焦头烂额之际,长兄又出了事,相当于自己的靠山倒了半边,也够她手忙脚乱一阵子了。

凌峰这一计谋,非常厉害,真正的一箭三雕。借严少秋的手,收拾了赵氏,又隔山打牛,收拾了徐三夫人,高,实在是高。

只是,严少秋也挺无辜的就是了,只因他有赵氏这样的侄媳­妇­,又有徐三夫人那样的妹子,便让凌峰给盯上了,真是倒霉死了。

大概知道徐璐的想法,凌峰说:“我可没要把严少秋整下台的意思。不过是给他些教训罢了。我最主要的目的只是借他的手整治赵氏。徐三夫人嘛,只是顺便而已。”

徐璐明白凌峰的意思,他堂堂侯府世子,因礼教规矩的束缚,除了能给赵姨娘衣食无忧的日子外。对赵姨娘别的期待要求,也只能装聋作哑。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满足赵姨娘的心愿,让当初曾对不住她的人得到应有惩罚。

凌峰说:“时候不早了,你先睡吧,我去外书房商量些事儿。”

“明日再议不成么?”现在都好晚了,也该就寝了。

凌峰笑道:“弹劾官员,须得越快越好,给他雷霆一击,迅猛之间,把事情闹开来,给对方打个措手不及,使之处于被动之局,方可造就利己之势!若拖延得久了,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徐璐点头,他说的挺满有道理的。也就不再阻拦,给他披上厚实的大毛披氅,并亲自给他系上领结,说:“那爷处理好了就早些回来歇着吧。我让人给你留门。”

“好,不会耽搁太久的。”凌峰低头,在她脸颊上重重印上一吻,并捏了质量她肥嘟嘟的脸颊,带着满足而去。

……

------题外话------

汗,只顾着写情节了,好久都没上过荤了。

明天给大家上盘荤菜。

第39章 识时务的严家人

次日,凌峰拿了已写好的折子,让徐璐盖上自己的专用印章。

徐璐拿出才打造好的印章,在折子上盖上“凌门徐璐”鲜红印章后,大致扫了下,“安国侯世子夫人徐氏上表泣诉:顺天府伊严少秋跋扈,怂容亲戚胡作非为,殴打欺辱安国侯世子姨娘赵氏。”虽写得简单,却是针针见血。徐璐看得沸腾不已,笑问:“这是何人写的?”这么有才。

凌峰说:“自是有人代笔。”

“谁?万一以后也有用得着的,就第一个找他去。”

“染墨。”

徐璐张大嘴巴,居然是他。这小子,也太厉害了。横起来横得有模有样,想不到玩弄起文字来也挺有一手的。

凌峰上朝后,徐璐一整日都是坐卧不宁,她太想知道结果了。只是,朝堂上的事,哪能立马就传出来的,少不得要等到凌峰回来后才能知晓。

而年底的忙碌是所有大富之家通有的,不止安国侯府一家人忙碌,整座皇城里的勋贵家族,无一不忙得团团转。当然,因都是轻车驾熟的事儿,主子只需把任务分派下去,再定时让人监督即可,倒不必事毕恭亲。真正忙碌的,也只是下人罢了。

徐璐把该交代的事儿都交代妥当后,已到下午,总算告了一段落。

晚上凌峰回来,脸上擒着徐璐所熟悉的轻松浅笑。徐璐就知道,成功了。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尽管已猜到结局,但徐璐仍是迫不及待地问。

凌峰微微一笑,“不急,还没吃饭吧,边吃边聊。”

徐璐亲自服侍凌峰,解下玄黑密绣四爪蟠龙披氅,又亲自舀了毛巾,给他抹脸洗手,并端了盅才熬好的热汤递给他喝。

暖汤下肚,驱除了身上的寒意,凌峰舒服地窝在炕上,双腿盘起,捻起炕桌上瓷盘里盛着的淋了蜜汁的雪梨片就往嘴里送。

丫鬟们已有条不紊地端菜送饭,徐璐也不得空闲,亲自执起三羊开泰的酒壶,往他酒杯里倒了自家酿造的梅子酒,并把三镶金的筷子递了过去,笑盈盈地道:“现在爷该告诉我了吧。”

“爷我出马,哪有不成的道理。”凌峰喝了口酒,不可一世地道。

徐璐说:“严少秋眼下想必是焦头烂额了吧?”

“我管他烂不烂额。反正,今儿在朝堂上,言官们可是把他骂得老惨。”

大庆朝的言官之凶猛,徐璐尽管没有真正体会,但也道听徒说过,言官们罗织罪名的本事,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严少秋也就是纵容亲戚胡作非为罢了,但到了言官手头,绝对是祸国殃民,十恶不赦了。

“我想,姓严的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受到攻伐,想必除了茫然惶恐外,也只有装孙子了。”

“那当然。不过,等他回到家中,必定会行大爷的雷霆本事了。”

夫妻二人贼兮兮地相视一笑。

严少秋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为官二十载,居然栽在自己的侄媳­妇­身上。当在朝堂上受言官攻击,又让徐璐上表控诉时,他就察觉不好。也亏得他忍得受得,一概装孙子陪不是,并自检自查。这才躲过了政敌的倾轧。但仍然被言官攻击得体无完肤。严少秋做了一年多的京官,总算让他见识到了言官的凶狠。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朝的,如何回到家的。

混混噩噩地回到家后,严少秋就暴露了起来,暴吼一声,“老大家的三儿呢,叫他给我滚进来。”

严少秋气得不轻,那气得红中带紫的脸­色­,加上跳起脚来的怒吼,下人们也被吓得不轻。

当着自己的兄长侄儿侄媳­妇­,严少春指着严正言怒喝道:“你媳­妇­呢?去哪了?叫她给我滚过来。”

等严家人都知道事情经过后,严少秋的长兄,也是怒气腾腾地对严正言道:“既然是赵氏闯下来的祸,那赵氏是不能再留了。立即打发人去赵家,把话说清楚,不能不撕破这脸了。”

严正言正是赵氏的丈夫,赵氏给他生了两子一女,多年夫妻的感情,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正要求情。父亲严少春却严肃地道:“混账东西。赵氏可是差点让你叔父丢官罢职。咱们家如今不比从前了,你二叔好容易做到顺天府伊这个位置,却让赵氏给毁了。这种搅家­精­,绝对不能再留了。”

严正言也知道,当初叔父为了顺天府伊这个位置,可是花费了巨大代价的。这位置还没坐热呢,差点就因自己媳­妇­而拱手让人。断人官路,比断人财路还要严重。

严少秋见侄子还颇有不舍,冷笑一声:“若赵氏惹的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惹的是安国侯世子。安国侯世子凌峰,那是好相与的?人家不止简在帝心,在朝堂上也是一呼百诺的人物。上有帝后撑腰,下有方阁老林阁老作主。如今又是吏部侍郎,中枢大臣,手握百官升迁大权。我虽然与他平级,但在他面前都不敢放肆。赵氏倒是厉害,仗着我的势,把人家的亲姨娘还有媳­妇­打了,凌峰又岂会善罢甘休?今日在朝堂上,我被言官攻击,凌峰虽没怎么开口,但我知道,人家这是在我等给他一个交代呢。一个满意的交代。”

严少秋心头恨得直咬牙,今日朝堂之事,分明就是凌峰煽动的,安国侯世子夫人徐氏的上表控诉,肯定出自凌峰授意。但知道又如何?人家堂堂正正地状告自己,给他安个纵容亲戚为祸乡邻,为非作歹,公器私用,这罪名可大可小,单看圣上的心思了。但圣上与凌峰私交甚笃,严少秋不敢想像,若不给凌峰一个满意的交代,凌峰会不会赶尽杀绝。

严少秋也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氏,虽然外放了近二十年,近两年才回京任顺天府伊,但对凌峰的大名,还是略有耳闻。能做三朝廷三品高官,严少秋又岂是一般人?家世不硬,就只有积极钻营,外加四方拉拢,尽量少得罪人。官场上,多一条路子多一条路。多树一个敌人,自己就少一条甚至无数条路。

凌峰不一定能够狙击他的仕途,但得罪了凌峰,他未来的仕途绝对不会太平就是了。

严少秋的兄长虽然不从政,却是一家之主,自然想得明白看得远,知道事情利害。恨恨地瞪了儿子一眼,一言拍板说:“赵氏不能再留了,若不给凌峰一个满意的交代,凌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赵氏闯下如此大祸,为着避免凌家的打击报复,总得表个态才是。”

然后,就让人写休书,理由是饶舌,忤逆姑舅。

自从接触了朱三­奶­­奶­周氏后,赵氏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实实在在的高门威风以及权力,她也才刚享受权利带给自己的好处与威风,就让婆家给休了。成了彻头彻尾的弃­妇­。

这个教训很是刻骨铭心。

她堂堂的赵家明媒正媒的长房三­奶­­奶­,还替严家生了二子一女,都敌不过权贵人物的一句话。只因怕安国侯世子报复,自己就被婆家休弃。毫无条件可讲。

严少春才刚写下休书,后脚赵氏就被堵了嘴巴拖走了。

赵氏连哭都哭不出来,就被当作弃­妇­丢入马车,送回了娘家。她从来没有想到,习惯了以权压人的她,也享受着权势带来的好处,到头来,自己也尝到了被权利倾轧的滋味。

而对方什么都没有做,只因为严家怕凌家报复。

赵琴,那个贱人,她一直都被自己踩在脚下,怎么就忽然冒出个无比厉害的儿子?

被捆着四肢堵着嘴巴,送到赵家后,赵氏依然处于不可置信的震惊当中。

“赵琴?怎么可能是她?不可能。那小贱人不是早被我卖给人伢子了么?”看到母亲那震惊而愤怒的脸孔,赵氏心头忽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当年,只有十三四岁的赵琴,让母亲趁着父亲不在家时,把她给卖给了人伢子。三十年过去了,赵琴咸鱼翻身,如今她被休,赵氏直觉认定。这事儿,恐怕还没完。

……

“今儿上午,严夫人亲自登门,不但向我道歉,还说要亲自向爷和赵姨娘陪罪。我回绝了,只说只是赵氏一个人犯了错,又不是严大人亲自授意的。”这日晚上,徐璐对才刚回来的凌峰如是说。

凌峰毫不意外,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喝着茶水,“赵氏被休了吧。”

徐璐点头,“嗯。昨儿个严少秋回去后,赵氏就被连夜送回了赵家。”真想不到,这严少秋,会有着如此雷厉风行的一面。

凌峰笑了笑,“严家人倒是识时务。”

官场上的人,哪个不是识时务的?连那个二百五的周氏都是如此,更何况这严家。

“若是让姨娘知道赵氏被严家休掉,想必姨娘会很高兴的。”

凌峰微扯­唇­角,“那也是赵氏咎由自取,怨不得谁。”他轻敲桌面,沉吟半响,忽然开口吩咐豆绿,“去让人把端砚叫来。”

徐璐纳闷,“这么晚了,爷还有公务不成?”

凌峰淡淡一笑,“私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端砚来得很快,半后也就两盏茶的时光。他进入屋子里来,恭敬地垂着头,束着手。即不行礼,也不说话,就那样沉稳地立在那。

徐璐与凌峰一左一右地坐在炕上,中间隔了个小小的炕几,她一边喝着茶,一边偷偷瞄了端砚,这个凌峰身边的第一大厮,手下统领着十数个二等小厮,二等小厮里头,徐璐所知道的朱小航,染墨等人都是无比机伶沉稳的,能做他们的头头,这端观肯定还要厉害一筹。

“其实没什么大事儿,不拘哪个小厮都能办好。只是这件事儿,有些特殊,我仍是觉得,让你去办我更放心些。”凌峰很懂得说话的艺术,一来就肯定端砚的为人本事。

端砚垂着手说:“多谢爷对小的肯定。爷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小的在所不惜。”

凌峰轻敲桌面,“这事儿其实不难,就是让你去一趟三里屯的赵家湾。有户人家叫赵得柱,其母唐氏。你的任务就是在赵家湾四处散播消息。唐氏的女儿之所以会被夫家休弃,主要还是唐氏自己造的孽。若不是唐氏当年虐待继女,背着丈夫把继女偷偷卖给人伢子,那继女也不会怀恨于心,在三十年后还回来报复。”

等端砚离去后,徐璐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凌峰,“这个法子好,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唐氏惶惶不可终日。”

那个唐氏,区区乡下地主婆身份,以凌峰的本事,捏死她真的太容易了。但凌峰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让人放出风声去。女儿的休弃,已让唐氏心存­阴­影。如今再让人散播有关唐氏继女会回来报仇的谣言,让这唐氏成日处于惊惶当中,也够她受了。

凌峰淡淡地道:“这辈子姨娘是没法子在人前风光了。了却她这场心愿,也是我这做儿子唯一替她做的了。”

确实,赵姨娘虽是诰命夫人,总归只是姨娘身份,不可能外出交际,与各家夫人­奶­­奶­打交道。这对于是一辈子活在最底层的赵姨娘来说,她这个诰命身份,注定只能锦衣夜行。

“对了,严夫人来向我陪罪的时候,我还略略提了徐三夫人。”在凌峰讶异的视线下,徐璐不好意思地道:“只是略略提了下而已。严夫人当时马上就说,徐三夫人虽是严少秋的嫡亲妹子,但她一向看不惯这个小姑子的作所作为,平时候也没怎么往来就是了。”

凌峰哼笑:“她的话你也信?”

徐璐说:“信与不信这又有何关系?人家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对人家说,‘我看徐三夫人不顺眼,你若是识相,就赶紧与徐三夫人离远些’不成。严夫人既然那么聪明,自会作出取舍。我相信,日后她与徐三夫人,应该是真的并无多大来往。”

凌峰想了下,点点头,“你分析得对。”然后面带赞赏,“不错,越发有我的本事了。开始学会剖析人心。”

徐璐白他一眼,“不害臊,人家本来就很聪明好不好?哎,你的手在­干­什么呢?”拍掉了不安份的一双手后,腰间忽然一紧,低头,瞪着缠在腰间的白­色­蛇身,怒道,低吼道:“丫头都还在外头呢,你胆子也太大了。”

凌峰不以为意,“这可是咱们卧室里头,没有吩咐,她们敢闯么?”

正得瑟呢,豆绿就闯进来了,“少夫人,厨房熬得雪蛤粥已经好了……”当看到徐璐身上的蛇身时,许久不曾受到过惊吓的豆绿,心脏猛地一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的徐璐,可与端庄形像挂不上边,衣裳被褪去了一半,蛇身缠在腰间,尾巴则缠着徐璐一条大腿,而凌峰的双手还伸进她的衣服里,这个动作,即暧味,又令人眼红心跳。

凌峰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他到底是放浪惯了的,尽管有被当场捉包的尴尬,但世子爷的威风不是盖的,脸不红气不喘地喝道:“熬好了就端进来。还有,规矩也该好生学学了,动不动就闯主子的寝室。成何体统?”

豆绿闹了个脸红耳赤,赶紧退了出去。

徐璐可没有凌峰的脸黑皮厚,被当场捉包可是让她闹了个大红脸,没好气地用手肘顶了凌峰的肋骨,示意他收起尾巴,“都是你,现在才什么时候,就迫不及待现出你的原形。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亏你还是世子夫人呢?你可知,越是当官的,越要脸厚心黑?”凌峰嘿嘿一笑,尾巴非但没有收起来,反而变本加厉地缠着她,徐璐被他气倒了,“­干­什么呀,快放开我。豆绿一会儿就进来了。”

“她没那个胆子。”凌峰话落,就把她压倒在床上,白­色­蛇尾一扬,紧紧地把她缠在怀中。

豆绿确实如同凌峰所说,果真没胆子闯入主卧,脑海里完全是徐璐被蛇尾缠上身的惊骇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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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荤了……

第40章 凌家的秘密

赵氏母女的事儿,并不在徐璐关心的范围内,但在徐璐派人去乡下告知赵姨娘,凌峰已出手惩治了赵氏母女后,赵姨娘兴奋得几乎要把屋子掀翻。

刘胜好家的说:“赵姨娘对奴婢说,她的心愿已了,以后必安份过日子,不再给世子爷和少夫人惹麻烦了。”

徐璐点点头,赵姨娘过了大半辈子的苦日子,加上被继母虐待的大仇得报,也该收心了。只要她能安份呆在乡下,无论是凌峰还是自己,必不会亏待她就是了。

值得一说的是,因为赵姨娘一事,严少秋虽然被弹劾,不过好歹还是识时务的,又及时弥补。次日,凌峰就在朝堂上替严少秋说了两句好话,这事儿才描补过去。

之后过了没几天,严夫人又登门拜访,这回还带了个年轻媳­妇­来。徐璐纳闷,但仍是礼貌地接待了。

在武夫人的荣安堂,武夫人与严夫人一道在上首坐了,徐璐和严家的年轻媳­妇­打横作陪,武夫人不愧是交际能手,三言两语就拉近了与严夫人的关系。

“……虽说峰儿做事激进了些,可也请夫人体谅峰儿对赵姨娘的一片孝心。赵姨娘虽说做了错事,但到底是峰儿的亲生母亲。自己母亲在庄子上受人欺负,做儿子的哪有置之事外的道理?只是因赵氏一人,却累及了严大人,真过意不去。前儿个,我听说此事后,侯爷特特把他训了一顿。峰儿也知道自己鲁莽了,向侯爷承诺,尽力弥补此事,还严大人一个清白。不知峰儿可有做到。”

严夫人赶紧说:“让夫人­操­心了。凌大人一向公私分明。听外子说,昨儿个在朝堂上,凌大人特地替外子说了好话的,外子这才转危为安。所以今儿个,我特地来向夫人和少夫人谢恩来的。也都要怪我,没有管束好家人,使得小辈们打着外子的名号,在外头胡作非为。还迁连到赵姨娘和少夫人,真真是我们的罪过。而凌大人却不计前嫌,在朝堂上雪中送炭,外子真真是感激不尽。昨儿个外子从朝堂上回来,就要我赶紧来向夫人和少夫人谢恩。”

然后严夫人使了记眼­色­,那年轻媳­妇­子起身,对一个丫鬟模样的吩咐了两句,那丫鬟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婆子模样的进来,手头还抬了两个箱子。

严夫人说,“我知道夫人和少夫人都是见惯了富贵的,指不定还瞧不上我这些东西。不过好歹看在我们一片心意的份上,还请收下。”

婆子打开箱子,有布料,布料鞋帽,动物毛皮,以及滋补山参等。

武夫人嗔道:“真要说起来,赵氏虽受了惩罚,但峰儿也有不对的地方。我还要请夫人原谅呢,哪知夫人倒是与我客气了。”

严夫人赶紧笑着说:“夫人说笑了,这原本就是我们的不是,也亏得凌大人大人有大量。这些也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夫人少夫人不要嫌弃。”

武夫人看着徐璐,“峰儿如今可是有家室的人了,还是你来作主吧。”

徐璐笑着说:“夫人客气了。”然后对严夫人说,“夫人的心意我领了,那我就收下了。”然后让人收下礼物。

见徐璐笑着收下礼物,就代表赵氏一事真的揭过了。严夫人也很是高兴,又赶紧说:“还有一件事,还得感激少夫人。”

徐璐笑着说:“谢我?我有何好谢的?”

严夫人笑着说:“真要说起来,少夫人原是受了赵氏的冲撞,凌大人却不计前嫌,非但没有计较,反而还帮了我家小子一把。昨日里,我家小子收到吏部任命文书,不日就要去兵部报告。”

严夫人的小儿子,自幼不爱读书,偏好武艺,但武艺又只是一般,高不成低不就,靠着严少秋,在顺天府挂了个八品典仪。太平盛世里,武官并不好升迁的,除了熬资历拼出身外,并无他法。严少秋只是文职外官,也无法给从武的儿子太多帮助。

但这回,严少秋的小儿子却收到吏部下达文书,让他直接去兵部报告。要知道,能进入兵部报告的,少不得也是七品以上的武职。这对于严家小儿子来说,也是了不得的喜事了。

徐璐笑着说:“还有这事儿?那恭喜夫人了。”

给了记大­棒­,再给颗甜枣,最是让人心服口服的。凌峰这家伙,玩得得心应手。

严夫人一脸诚恳地说:“凌大人人脉广,本领大。我家小子的差事,还多亏了凌大人。凌大人这笔恩情,我是记下了。婉秋,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替雯儿给凌少夫人道声谢。”

叫婉秋的年轻媳­妇­,也就是严夫人的小儿媳­妇­,严正雯的妻子,赶紧起身,朝徐璐福了身子,“多谢少夫人提携我家相公。凌大人和少夫人大恩,我和相公没齿难忘。”

徐璐摆摆手,笑着说:“七­奶­­奶­不必多礼,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世子爷曾与我说过,虽说赵氏咎由自取,可世子爷也有不是之处,害得严大人受朝廷申饬,世子爷很是过意不去,这才略作弥补的。所以夫人和七­奶­­奶­真没必要如此的。”

但徐璐越是这样说,严夫人越是感激涕零。她也知道,徐璐说得是大实话,但那又如何?权贵人物本来就霸道,收拾了就收拾了,哪还有弥补的。凌峰在京城的恶名,严夫人当然清楚,所以对于凌峰事后还弥补严家的行为,更是特别的感激。这就是所谓的,好人忽然做了件坏事就会让人认定为坏人,而恶人忽然良心发现做了件善事,却会让人认定为好人是一回事。

严夫人对凌峰的感激,看得出来,是出自真心。所以徐璐越发觉得,自己的枕边人,对人­性­的把握,确实是无人能比的。整得人家灰头土脸,还逼得人家休妻背负着刻薄寡恩的名头,事后只稍微微给点甜头,就让人家感激涕零。这样的境界,这样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

“……严夫人来了,除了表示对爷的感激外,还隐隐有靠过来的表现。我觉得,严少秋倒是个可以拉拢的对像。于是就私下作主,收了严夫人的礼,也答应大年去严府作客。”晚上,徐璐一边给凌峰揉着肩膀,一边把白日里的事儿道了出来。

凌峰着雪白­色­中衣,趴在炕上,享受地眯着眼,半响才道:“你做得不错。不过,去那边作客就不必了。严少秋是顺天府伊,主治帝都治安,咱们家即是勋贵之家,我又是吏部官员,太过接近了也不大好。至少不能让外人知道咱们家与严家走得太近。我想想……私下里可以接触,但明面上,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罢。”

“严少秋的父亲,以前曾做过京兆伊,可惜去得早。也亏得严家三兄弟有本事,居然重新熬出了头。这也证明严家的本事不弱。不过严少秋做了顺天府伊,外甥女又是定国侯世子夫人,自己的亲闺女又成为皇后的弟媳­妇­,俨然是皇亲国戚了,少不得生出些许骄横来。”

徐璐恍然大悟,想不到严家居然还这么一层关系在。

“严少秋的女儿,还是皇后娘家媳­妇­?”徐璐讶然,这真的太意外了。她进京后对各家勋贵都有有了解,知道皇后有一个堂兄,一个兄弟。这位兄弟叫杨印鉴。因皇后娘娘的关系,授了四品车骑蔚的勋位,但并无实权。

凌峰淡淡一笑,“只是庶出的兄弟。不过因为鲁国夫人和我娘一样,生了皇后娘娘后,就再无生养。只得靠姨娘生了个庶子。加上鲁国夫人太过软弱,那姨娘又厉害又有本事,那庶子并未养在鲁国夫人跟前。所以在身份上,就有些尴尬。”

“这么说来,那杨印鉴与皇后娘娘感情并不怎么好?”

凌峰点点头,“皇后娘娘与她的堂兄杨印轩感情还不错。杨印轩不但继承怀恩侯侯爵之位,还外放去了云贵任总兵。手握重权,身份显贵。哪是杨印鉴可比的。”

怪不得,严少秋出事后,严少秋的女儿却未能帮上半分忙。原来杨印鉴与皇后娘娘并不亲。严氏也没那个底气依仗皇后就是了。

徐璐松了口气,只是还是不怎么明白,“庶出兄弟与嫡姐感情不好也可以理解,但鲁国夫人百年后,少不得要庶子送终,皇后娘娘就没想到这一层么?”

凌峰笑着说:“皇后娘娘智慧可人,机智超群。杨印鉴的庶母没脑子没眼光,但并不代表别的姨娘没眼光呀。”

徐璐明白了,想来杨国丈应该有不少姨娘的,不拘哪个姨娘生的孩子,随便抱一个到跟前当嫡子来养,鲁国夫人的香火就有人继承了。有皇后娘娘坐镇,也不怕这庶子养不家。

只是可惜了那杨印鉴了,占着庶长子的名头,明明有可能养在嫡母跟前,当成嫡子来养的。可惜有这么个目光短浅的姨娘,平白让别的庶弟占据嫡子的优势,想来也够他吐血了。

别人之鉴,也让徐璐心生感慨,难怪有人说,大富之家娶族­妇­为何非要倾全族力量挑选。门当户对的联姻带来的好处不说了,单说大家子出来的嫡女,想来眼光格局不会太差,在相夫教子方面,肯定有着小家碧玉或庶女们所不具备的优势和长远眼界。

“严少秋的眼光也不怎么厉害呀,女儿别的不嫁,怎的就嫁给了这么个人。”按着官宦家的联姻标准,严少秋这个女儿,确实蚀老本了。一点助力都没有,平白浪费了嫡女的优势。

凌峰哈哈一笑,“所以说,为何严夫人会那么容易就舍弃徐三夫人这个小姑子。”

徐璐眼珠子转了转,“爷的意思是,那严氏嫁到杨家,是由徐三夫人牵的线?”

“那是。这徐严氏也是个目光短浅的,一听说皇后娘娘的兄弟已到娶妻的年纪,只看到那是皇后的兄弟,圣上的小舅子这一显贵身份,又被授了四骑蔚,就眼红心热的做起了媒人,可劲的游说严夫人。严夫人当时也才随严少秋回京叙职,哪知道这里头的名堂,略作考察,就同意了。”

徐璐乐了,想来严夫人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千选百挑的女婿并不会替严家带来助益,辛苦培养出来的嫡女,就那样白白损失了,估计吃了徐三夫人的心都有了。

夫­妇­二人又说了别人家的闲话八卦,徐璐心满意地从凌峰身上下来,但却被凌峰拉住手腕,“小滑头,就这么走了?”

感觉到他身子的变化,徐璐却故作惊讶地道:“时辰不早了呀,我去给爷铺床。”

凌峰放开她,“去吧。被子先不要摊开。”声音­色­­色­的,邪邪的。

徐璐下床的动作迟疑了下,回头瞪了他,叫道:“休想。”

话虽如此,但徐璐知道自己小身子小胳膊的,着实没法子反抗,最后只好从了他。事后,多功用的被子被掀开来,徐璐滚进被窝里,才刚躺稳,就发觉某个地方一凉,赶紧一脚踢了过去,“大冬天的,你消停点吧。”真是的,难道他不知道,他的蛇身在夏季可以消暑,但在冬天,就会冰得浸人么?

“不会,一会儿就暖和了。”蛇尾在被窝里一圈圈地把徐璐的身子缠了起来,徐璐挣扎不过,只好捏紧拳头捶他,恼怒道:“讨厌的家伙,霸道,恶劣。”反抗不过,也只能顺其自然了。只是全身被他的尾巴裹得紧紧的,尤其他的尾巴还特别的不安份,在她身上四处使坏。徐璐恼了,恨恨揪他的蛇身,恶狠狠地叫道:“再敢使坏,看我不拧死你。”

尾巴果然不再动作,但徐璐仍是拼命地挣扎着,“你这样缠着我,我怎么睡嘛,你来睡,你来睡。”几乎是头朝下了,如何睡得舒服。

蛇尾再一收紧,徐璐整个人滚进他怀中,凌峰紧紧地搂着她,像搂婴儿一般把她搂在怀中,“这样不就得了?”还轻轻地拍了她的臀部,一副哄婴儿入睡的姿势。

徐璐哭笑不得,揪了他的胸膛,又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呀,总爱搂着人家睡。”简直拿她当抱枕了。她的一向好睡,但有时候总会被热醒或是被压醒。主要是他总会趁她入睡后,把她搂在怀中,或是把四肢压在她身上。

凌峰越发搂紧她,低头胡乱吻了她的脸,“没办法,谁叫你这么可爱,­肉­嘟嘟的,让我爱不释手。”

她该高兴还是该哭?

徐璐叹口气,其实她也喜欢躺在他怀中睡觉,那样更有安全感,也更温馨。但他身子太硬了,时间一久,枕着一点都不舒服。

摸着她的蛇尾,很奇怪,她居然一点都不怕他了,反而还可劲地摸来摸去,“真是怪了,你怎会有这副蛇身呢?生出来就是这模样不成?”

“是。”

“那生你的赵姨娘,会不会被吓到?”这是徐璐一直存在心头的疑问,直到如今才有机会问了出来。

“她并不知道。”

“啊?”

凌峰­唇­角微弯,“姨娘一生下来,我就被裹着抱走了。接下来,姨娘也只能看着在襁褓中的我。一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我还有一条尾巴。”

徐璐越发奇怪了,“居然还这等事。那其他人呢?”就算凌峰一直被包在襁褓中,但难道就不会有人拆开看?

凌峰淡淡一笑:“当时知道我有蛇尾的,除了父母外,就只有文妈妈和婉容姑姑。可以说,我也是由她们三人亲自抱大的。完全不假他人之手。就连昔日的继祖母,也都没亲自抱过我。”

“这也说不通嘛。再是继祖母,难道她要抱孙子,夫人还不给她抱不成?”

“爹爹也知道,不让别人抱那是不可能的。而一旦让别人抱了,我的秘密迟早会曝光。于是,从我出身后,爹爹就申请区外放。带着母亲和我,还有姐姐,一道去了浙江驻守,一直到我五岁,才回得京。而我在两岁左右就可以自动变回双腿了。”

“继祖母应该有阻挠吧。”既然继祖母老钱氏心怀叵测,她哪能让平白让凌峰溜出她手心?就算凌宽外放出去,肯定会想方设法留下武夫人呣子三人来。一旦继子不在身边,收拾起媳­妇­来太轻而易举了。到时候再弄个意外,凌峰的小命很容易就被收走。

凌峰冷笑两声,“你猜得完全对。老钱氏确实心怀叵测。但父亲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对祖父说,把我们呣子三人放在家中,他不放心。若是非要留我们在府里,那么他只好拼着忤逆不孝的罪名,也要请族人作主,休掉老钱氏。以保我们呣子三人的­性­命安全。祖父气得狠了,还把爹爹打了一顿。但爹爹果真把族人叫了来。在族人的劝说下,祖父也只好让我们呣子三人一道跟随爹爹去了浙江。”

徐璐轻吁口气,勋贵之家,忤逆不顺是何等的大罪?但凌宽拼着不孝的罪名,也要保全妻儿,这样的决心,这样的毅力,一般的男人可是比不上的。

不过凌宽也太聪明了,居然让族人来­干­涉老钱氏。虽然成功了,但也侧面证明,当时的凌宽,虽然顶着嫡长子的身份,在自己家中,也要在钢尖上过日子,想来就替他憋屈。

“为何当继室的,都这么的讨厌?”自己的继母田氏还算是好的了,尽管对她不怎么好,但也没想过要她的小命。可这个老钱氏,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得到勋位。不但要暗害继子,连孙子都不放过,这也太心狠了。而户部侍郎钱夫人也是个继室,为了让儿子继承更多的家产,也是与继子各种斗法。赵姨娘也有位继母,不但被虐待,还被发卖。这些继母着实可恨了。

凌峰冷笑:“除了利益驱使,还能有什么?”

自古以来,在勋贵之家,嫡长子就有继承勋位的天然优势,继承了勋位,就能够明正言顺继承家族泰半财产。其余的嫡次子们,也就只能从剩余的那部份财产中分得财产。这种不公平的承袭法则,自然就催生出生下嫡子的继母们的各种不平和掠夺。

人­性­从来都是恶劣的,同样是嫡子,元配所出长子就可以得到那么多好处,自己的儿子却只能捡人家漏下的,心态不正的,或是不会想的,自然就催生出病态的嫉妒不平。然后,各种纷争就接踵而至。

徐璐叹气,“祖父难道不知道老钱氏想暗害他儿子孙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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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节快乐。

第41章 表妹卫琴

凌峰神­色­冷漠,“知道又怎样?自古以来,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话不就是最好的诠释么?对于男人来讲,家族安宁才是第一要素。只要双方争斗起来,须得有一方退让才成。在祖父心中,父亲是小辈,就要相让长辈。这样家族才得安宁。而父亲退让了一步,之后就只能步步退让,就再也没过个安稳日子。当父亲不想再退让后,为了家族的安宁,该退让的,便是祖父了。”

徐璐张大嘴,“这,怎么就变成祖父退让呢?”为何就不能是老钱氏退让?

凌峰勾起双­唇­,笑得幸灾乐祸,“因为父亲不再退让后,便足以证明,父亲羽翼已丰。羽翼已丰的父亲,真要与老钱氏打起架来,那家中如何还能有安宁?所以为了安宁和凌家的颜面,祖父也只得退让了。他的退让,也就是约束老钱氏,不让她再为难父亲和我们。”

“老钱氏会听话才有鬼。”徐璐哼道。

凌峰笑了起来,“老钱氏当然不可能安份太久。所以每次只要卫后一出手,父亲必会把二叔痛揍一顿。美其名曰,长兄如父,管束兄妹是长兄的责任。而当时二叔确实不成样,读书不行,习武不成,父亲想要抓他的把柄,真的太容易了。老钱氏出面哭诉也不成,因为父亲的理由冠冕堂皇,他身为长兄,训戒不成器的兄弟,又有何错?连祖父都不能多说什么,反而还得赞父亲一声好,有长兄风范。”

徐璐乐了起来,“想不到侯爷这般有本事。”怪不得凌峰也如此厉害,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明明就是收拾人,可理由却是名正言顺,让人说不出话来。

“父亲带着我们去浙江,过了三年高枕无忧的日子。只是三年后,任期已满,不得不回京。那时候父亲羽翼渐丰,祖父也越发重视父亲。老钱氏因为没法子治裁父亲,手段越发粗糙,最后连脸面都不顾了。而祖父为了颜面和名声,一味的偏袒。父亲最终忍无可忍,就让母亲带着我和姐姐长住母亲娘家永泰伯府。并对凌氏族人说,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他名下的所有产业分成三份,一份捐给朝廷,一份留给妻儿,一份给族人修宗庙。当时母亲手上可是握有百万产业,族里有相当一部份人都要靠母亲吃饭。不管是眼前还是长久利益,老钱氏简直就是个大毒瘤。父亲三管齐下,族长这才带着全族男女老少,逼得祖父跪地相求,这才让卫后转危为安。族长更是扬言,若我们长房任何一个人有个三长两短,老钱氏必沉猪笼,祖父也要逐出宗族。老钱氏被族长吓到了,这才安份下来。祖父也让族人吓得不轻,尽管对父亲大为不满,但之后果真往死里辖管老钱氏。”

尽管最终凌宽获胜,可徐璐却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她替凌宽不值,也替武夫人不值,有这样一个随时会要自己­性­命的继母在身边,自己只能防只能守,却不能攻,还有个偏心眼的父亲。如此不幸,居然没养成偏激­阴­暗的­性­子,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心态支撑呀?

……

从凌峰嘴里知道了凌宽整个少年加青年时期的不幸遭遇,徐璐对老钱氏所出的子女,就没有一个看得顺眼的。尤其眼前这个自称是凌家表小姐卫姨­奶­­奶­派来的婆子,徐璐就没什么好脸­色­。

徐璐坐在临窗大炕上,脸上擒着虚假的笑,看着眼前穿着银灰比甲深藏蓝­色­通袖袄的婆子,说:“原来是卫家表妹。说来惭愧,我才嫁到凌家不久,凌家三服内的亲戚都还没认全,卫表妹还真的没见过,请妈妈见谅。”

凌家三服内的亲戚,这才是凌家正儿八经的亲戚。徐璐之所以这么说,也就是故意埋汰这婆子。凌家正儿八经的亲戚都还没认全呢,哪还顾得上你这么些亲戚。卫表妹是凌峰已过世的继祖母老钱氏的侄孙女,若老钱氏还在世,也还勉强算得上姻亲。但老钱氏都死了有几年了,这样的亲戚根本就算不得亲戚了。

徐璐笑容满面地道:“我想,是不是该通知一下二叔和二婶子?”她只差没说,我们长房与你们可没关系。你们有什么事儿,就去找二房吧。但良好的主母风范,又让她说不出口。这无关涵养,只是不想平白担上“显达了,就不认亲戚”或“这个凌家新少夫人傲慢”之类的名声。

那婆子也不知是否听出来了,但脸上依然堆满了笑,恭恭敬敬地说:“其实,论亲疏,自然是二表老爷与咱们家­奶­­奶­要亲些。但在我们­奶­­奶­眼里,却情愿与长房亲近的。”

这话谁信谁就是笨蛋。世人都知道凌家二房无权无势,长房集权势财富一身,但凡有所求的,都是来与长房打交道就是了。这卫氏是钱家的亲戚,不去找二房亲近,偏跑来与长房亲近,如果说无所求,谁信?

尽管腻歪这些人,但徐璐面上却是毫不动声­色­的,笑着问道:“卫家表妹过奖了。不知卫表妹让你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这婆子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我们二爷在任上,得了匹宝马,我们­奶­­奶­素来知道世子爷酷爱宝马,所以就差人把马送进京来,给世子爷作过年礼物。我们­奶­­奶­一点子心意,还望世子爷和少夫人收下。”

原来不是来找帮助的,居然是送礼来的。徐璐略有意外,怔了怔,说:“宝马?是何宝马?”

“据说是踢雪乌骓,才两岁。很年轻的马儿,跑得忒快,追风闪电也莫过如此了。”

凌峰酷爱宝马好运是全京城出了名的,如今凌家的马厩里,就养着四匹宝马,每匹宝马还配备了两名小厮侍候,比人还要金贵。凌峰更是把这些马儿当成祖宗一样侍候,不但亲自喂草喂粮,偶尔得空,还亲自给他们洗澡刷背。

有时候,看着他对马儿们的怜惜亲热劲儿,徐璐都忍不住吃醋。

踢雪乌骓,徐璐只是从侠义小说上见到过,四蹄皆白、通身乌黑,故名踏雪乌骓,也叫乌云盖雪,是难得一见的八大名马之一。

晚上等凌峰回来,一听说有人送了匹宝马给他,还是踏雪乌骓,高兴坏了。饭都不吃便兴冲冲地奔去马厩看宝马去了。

徐璐无可耐何,看他兴致高昂,只好跟着一道去了马厩。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然后一声惊呼,只见一道高壮的马影已凌空从三尺高的柴门后跃了出来,徐璐吓得花容失­色­,驻立原地,半晌没敢动作。

“你先回屋去,我先出去溜一圈。”凌峰的声音从风中传到耳朵里,等她回过神来,凌峰已骑着马消失在前边青石地砖上。徐璐只来得及看到马蹄翻飞的雪白马蹄。

“这混蛋,到底马儿重要,还是自己老婆重要?”徐璐气忿不已,不过也只能在心底埋怨两句。

一个时辰后,凌峰才从外头回来,徐璐又是埋怨又是心痛地拿着毛巾拂去他身上的细碎的冰雪块子。在雪天雪地里奔跑了这么久,整个人冷得像冰炭似的。

“真是的,外头那么冷,偏要呈强。我就不信了,顶着大风雪还要去飙马,这究竟有何乐趣可言。”

凌峰拿过热毛巾,一边洗脸一边笑道:“那不同。就像你们女人一瞧到漂亮衣服就走不动路一样,我们男人一瞧到宝马就爱不释手也是一回事。”

“败家的男人。”徐璐白他一眼。不过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男人爱马,那是所有男人的通病。凌峰却是个中翘楚,其痴爱程度,已无可救药了。也亏得他家中有使不完的银子,放到一般人家,再多的钱都不够他败的。

凌峰哈哈一笑,等身子暖和了,这才把手从火盆边收回来,“你刚才说是谁送的?卫家表妹?”

徐璐白他一眼,“是,姓卫。老钱氏的侄孙女。”

凌峰恍然,“原来是她。”

徐璐斜眼瞅着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爷居然还记得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凌峰哭哭笑不得,“想哪里去了。我与卫琴可没什么交情。不过是卫琴知道我的秘密,想杀她灭口又不忍心,只好拿利益拉拢她。不过这人也是聪明的,知道取舍。”

徐璐大惊失­色­,“她还知道你的秘密?”

凌峰点头,“卫琴是大钱氏的侄孙女,当时大钱氏已没法子对付我了,就把卫琴推了出来,妄想拿她来诱惹我。卫琴诱惑我不成,反而被我的真身吓得尿禁。”

徐璐赶紧打断他的放在,“等等,她想来勾引你,你就变出真身来吓她,是不是?”

凌峰白眼道,“我好端端的在院子里洗澡,她居然躲过侍卫监督,偷偷潜进我的院子。”

然后,卫琴就瞧到了凌峰人首蛇身的模样,应该是吓惨了。女人十个有九个都怕蛇,尤其凌峰那水桶粗的腰身。徐璐深以为然,就说:“爷就发现了她,是不?本想杀她灭口,但卫琴向你求饶,你就不忍心了?对不对?”

不等凌峰开口,徐璐又自顾下达结论,“想必这位卫家表妹,应该有副花容月貌吧?”

凌峰哭笑不得,轻敲她的脑袋,“胡思乱想什么呢?以卫琴的身份以及她的目的,我会放过她才有鬼。只是她倒是个聪明的,看出我要杀她灭口,就主动与我求饶,并讲条件。于是就放了她一马。”

徐璐奇怪,“想必那个条件应该很诱人才是。只是,再诱人的条件,哪比得上秘密被泄露来得好吧?”

凌峰笑了笑说,“她的条件确实诱人,也是因为她主动倒出了大钱氏即将对我们长房设施的­阴­谋,让我们有了万全准备,这才把大钱氏彻底打趴,没能再翻出风浪来,直接带着臭不可闻的名声去见了阎王。其实,我也想过,事后再杀她灭口。但这丫头还挺聪明的,大概知道我的心思,就对我发毒誓,她不会把我的秘密说出去,还与我分析,就算真的说出去了,外人想必也是不会信的,因为太过离奇。我觉得,她说得也挺有道理就是了,就放了她一马。”

“确实挺聪明的。”徐璐想了想,也不得不佩服卫琴的聪明。

这时候,丫鬟已上好了饭菜,夫­妇­二人坐在炕上,吃着重新被热过的饭菜。

“这卫琴胆子也真够大的,明知你异于常人,你能放她一马,也是侥幸,不跑得远远的,居然还与你打交道。就不怕被爷吃得尸骨无存?”徐璐咬着筷子,又说,“不过爷也太大意了,这卫琴的男人明显是靠着爷的提携才有今日的成就。可这样的人,万一哪天不知足了,又要向爷提出更高的要求,若是爷达不到她的要求,会不会反过来威胁你?”

凌峰哈哈一笑,“她没那个胆子。”

“那可难说!”徐璐不明白这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她以为,除了凌宽夫­妇­以及少数几个心腹外,她是这世上唯一知道凌峰秘密的人,也为此而沾沾自喜。但除了她之外,这世上居然还有另外一人知道他的秘密。这令她多少有些不舒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也冒了出来。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四处宣扬我的秘密又怎样,别人就会信么?”

徐璐愣了下,点点头,这倒也是呢。

“她若是安份,我能帮她必会帮她。若帮不了,她就怨我,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凌峰说,“她如今也是儿女齐全,生活还算美满,这便成为她的牵挂和弱点。她若是不笨,应该明白,巴接我,她们李家有好日子过。得罪我,李家将一文不值,甚至面临灭门的危险。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如何取舍。”

凌峰分析得挺有道理,徐璐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又问:“那她现在还怕你么?”

“几年没见过了,谁知道。”凌峰说,“不过,明年她男人就要回京述职,想必她也会跟着回来。到时候你再去拭探一下吧。”

第42章 去王家看一场好戏

凌峰自得了那匹踏雪乌骓,每天下了朝回来,都要骑着马儿外出溜达一圈。所幸凌家屋舍还有一处数亩地宽的院子,得以让他过瘾。

只是在风雪中纵马,骑久了,那种冷到骨子里的冷意,让凌峰每天晚上回来就钻到被窝里。十有十次,掀开被子,就会瞧到缩成圈状的一团蛇身,让徐璐又气又好笑。这男子人,简直没救了。

她每天忙得团团转,他倒是好,还有闲情逸致纵马驰骋,真是够怨怼的。

大庆朝的吏部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等事务。每到年底,就要对全国四品以上官员进行考核和评定,如此庞大的差事,让吏部官员忙得昏头暗地。凌峰身为左侍郎,其忙碌程度可想而知。这阵子几乎天天都是早出晚归,而回到家中,吃了晚饭,又还要去外书房处理白日积存事务。凌峰除了是朝廷官员外,还是安国侯世子,每到年底,也还要对各地掌柜,庄头们进行考核评定。外书房包括账房小厮们的忙碌程度,每每徐璐去外书房坐镇,看着一众脚不沾地的小厮们,也颇觉震憾。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年关。农历年十二月二十二这一日,是大理寺右少卿王士文庶子弥月宴。徐璐原本就答应了钟氏,要前去捧场的。

武夫人说:“咱们家与王家没什么交情,你一个人去吧,我就不去了。替我向王夫人问好。”

徐璐点头应了。

武夫人又说:“不过是个庶子,还弄得这么隆重,反常必有妖。你去后可得小心行事。我有预感,今天王家肯定一定会有好戏看。”

徐璐笑着说:“早在钟家姐姐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今日肯定会有好戏看的。夫人要不要也去瞧瞧?”

武夫人板着脸轻斥:“胡闹。这种戏还是少看为妙。不过王家也太不是东西了,五娘都替他们家生了三子一女,还不满足,未免太不把方家放眼里了。且瞧着吧,方大夫人必会有后手的。”她看了徐璐,说:“你是外人,与王家又不熟,多看多听,少开口,明白吗?”

徐璐笑着说:“谨尊夫人教诲,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王家府邸比较偏远,在皇城外围的四喜胡同里。这还是徐璐头一次参加公侯伯以外的普通官员的席宴,还颇有些好奇心。不知这普通官宦家宴客,又是怎样的标准。

徐璐去的不早不晚,刚好与方大夫人等人碰到一块儿了。然后就一道相携进了王府。

方大夫人三妯娌,方家六位媳­妇­,以及方家的姑太太,钟二夫人,杨二夫人,表姑­奶­­奶­钟氏,杨氏,等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徐璐看得乍舌不已,虽说这些人笑语嫣然的,可却给她一种“来者不善”的直觉。

“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钟伯母,杨伯母,几位嫂子姐姐,看来我来得还不算晚。”徐璐索先打招呼说。

方大夫人微微一笑:“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吧。”

钟氏杨氏一左一右来到徐璐跟前,杨氏问:“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会呢,钟姐姐可是特地邀请我的。”徐璐又悄声道,“对了,你说,我要送些什么礼物好呢?”送轻了,拿不出手。送重了,又怕方五娘吃心。毕竟那孩子只是庶子。

杨氏冷笑一声:“送什么送?我们能去就是瞧得他了。”

徐璐愕然,就这样空手而去?

杨氏撇­唇­,“偷偷告诉你吧,我娘还有几位舅妈表嫂表姐们,全都没有准备礼物呢。”

老天,方家可是来了十五位女眷,却没有人准备礼物,再蠢的人都能看出不寻常了。这是要与王家撕破脸的节凑?

钟氏刻意与前头的长辈落下一段距离,走在后头对徐璐咬着耳朵,“王家欺人太甚,大舅舅可是真的生气了的。对大舅妈说,要大舅母和咱们见机行事。”

尽管同情方五娘的遭遇,可徐璐骨子里依然有血液在沸腾。庞然大物的方家,要收拾看起来像庞然大物,实际上又只比蚂蚁大一点儿的王家,应该是很­精­彩的一件事。

只是不明白,王家人是脑袋被门挤了,还是怎么的,怎么就这么的“有骨气”呢?

徐璐也曾听说过,王士文的父亲王德全,虽说风光致仕,有留京养老的荣宠,但那时候的王家子弟,可没几个出息的。后来还是王德全亲自上方家门,求娶方五娘,方阁老考虑了几日,才同意的。然后,王士文这才靠着岳家,从小小的举人,短短十年功夫,爬上了大理寺右少卿的位置。而王家其他子弟,也靠着方家庞大姻亲实力等举荐扶持,略有些成就。按理说,王家人更该把方五娘供着才是,怎会如此糊涂地抬举一个姨娘。还让其生下庶子,这岂不是打方家的脸么?

正在感叹时,一行人已来到王家的垂花门处。

外头可是冰天雪地,一般这时候可没有人还能够守在门口迎客的,但方大夫人身份不一般,王家依然派了人在垂花门处接待。

在垂花门处迎客的则是已出嫁的王家姑太太,以及王家二儿媳­妇­。王家姑太太年约三十许,生得高大圆润,穿戴也是齐整,对方大夫人笑语言宴的,“亲家太太总算来了,我娘早已望眼欲穿了。”

方大夫人淡淡地道:“怎敢劳动姑太太相迎?”

王姑太太笑道:“亲家太太是长辈,理应如此。亲家太太,还有诸位长辈,里边请。”

王二太太堆着笑脸,与王姑太太一道把众人迎了进去。徐璐等人走在最后,进入垂花门处,四处打量,王家占地并不大,但胜在­精­致小巧,亭台楼阁也颇有造诣,下人也还算规矩。当然,比起方家经过严格训练的奴仆,也还有一段距离的。不过王家最高的官儿也才四品官而已,能有这样的规模,也算不错了。

而这时候的王家大厅,也是人声鼎沸。坐在首座上的是王老夫人,和王老夫人一道高坐上首的还有个面生的­妇­人。

杨氏在徐璐耳边恨声道:“左边那个穿暗红撒花褙子的是王老太婆的娘家嫂子。王老太婆的兄长金成孝是天津卫知府卫指挥佥事。那个生了儿子的姨娘,就是这老太婆的亲闺女。”

徐璐奇怪不已,知府卫指挥佥事也只是四品官儿罢了,王老夫人犯得着为了这么个小官儿,得罪方家?

看出了徐璐的疑惑,钟氏又解释说:“放在十年前,这金家也只是不入流的角­色­,可人家还有个更厉害的身份。”

徐璐一边观看方大夫人与王老夫人说话,一边轻声问:“什么身份?”

钟氏在徐璐耳边轻声道,“这位金夫人,人家是皇后娘娘的姨母。”

“亲的?”

钟氏重重点头,“对,亲姨母。”顿了下,又说:“也不算是最亲的,皇后娘娘的母亲,与这位金太太,是嫡亲的从姐妹。按着辈份,确是皇后娘娘的姨母。”

徐璐明白了,难怪王老太太连方家这樽大佛不抱,非要把金太太的大腿抱得紧紧的。原来这位金姨娘,人家身份可不差,官宦之家,又是皇后娘娘的表妹,对一般人来讲,这样的身份,做个中等官宦家的正房太太都绰绰有余了。就是嫁入公侯伯也是可以的,却跑去做小妾,着实委屈了。

徐璐发现,方大夫人即是阁老夫人,又贵为王家正经姻亲,一般是要坐在尊位上的,但王老夫人并未安排方大夫人与她平坐在上首,而是让方大夫人坐在下首左边的头一个位置。

方大夫人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方三夫人横了坐在高位上的金太太,漫声道:“请恕我眼拙,这位太太是?”

金太太只老神在在地理着袖子,也不说话,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赶紧笑着说:“我来介绍,这是我娘家嫂子,皇后娘娘的亲姨母。”特特地把后边几个字咬得极重。

方三夫人恍然大悟,拉长了声音,“原来是金太太。只是,金太太今儿以什么身份来王家作客?王家亲戚?还是王家姨娘的母亲?”

王家人赫然变­色­。

金太太脸­色­­阴­了下来。

方三夫人挑衅地望着金太太和王老夫人,扬眉道:“金太太,咱大庆规矩礼法森严,我方家再是重礼法不过的。可容不得半丝出错儿的。金太太若是以王家亲戚身份,那倒也没什么。可若是以一个姨娘母亲的身份却高坐上堂,那就是万万不妥了。王家丢得起这个脸,我们方家可丢不起。”

徐璐乍舌,震惊而祟拜地望着方三夫人,这人好生厉害的,一来就把金太太拿捏住了。这金太太再有身份,后台再强硬,可女儿做了别人家的姨娘,可就另当别论了。

方三夫人这话虽说得尖锐,但理由却是妥妥的,一来就把王家金家拿捏住了。无论王家怎么辩驳,方家都有大把理由堵她。

第43章 撕破脸

钟二夫人,也就是方阁老的长姐,冷笑一声:“亲家母,这位金太太,你究竟当她是王家的正经亲戚,还是金姨娘的母亲?”

杨二夫人,方阁老的妹子,闻言也挑眉道:“若是正经亲戚,那我们无话可说。若只是金姨娘母亲身份,请恕我们没法子再呆在这了。”

方二夫人打起圆场来,“你们也真是的,金太太都与王老夫人平坐了,那自然是王家正经亲戚了。你们一个个的,还这么的穷追猛打的,丢不丢人?”

王老夫人这才活过来般,赶紧说:“唉唉,这位可是娘家嫡亲的嫂子,自然是王家的正经亲戚了,是不?我们王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那也是再重规矩不过的。”

钟二夫人说:“有亲家母这话,我就放心了。金太太,刚才失礼了,请恕罪。”

金太太脸­色­­阴­­阴­的,­阴­阳怪气地道:“岂敢,久闻方家如日中天,在京中那是横着走的人物。今日一见,真是名副其实呀。”

钟二夫人笑呵呵地道:“有句话叫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们方家一向有理有据,自然不怕牛鬼蛇神了。”

金太太目光­阴­­阴­地盯着钟二夫人,声音缓慢,如割铁的据子,令人渗得慌。

“今儿是我外孙的弥月之喜,诸位是来庆贺的,那我举手欢迎。若只是来找茬的,那就恕我失礼了。”金太太也是挺强硬的就是了。

“外孙?谁是你外孙?那孩子虽不是五娘肚子里出来的,名义上也是五娘的孩子,当然是我方家的外孙,可与金太太不相­干­的。金太太可别乱认外孙,会让人笑话的。”原来,钟二夫人也是个口齿伶俐的。

厅子里还有王家别的亲戚,一瞧这阵仗,也瞧出了方家人来者不善,噤若寒蝉。一些人神­色­担忧,一些人却是幸灾乐祸。

王老夫人和金太太脸­色­青得厉害,王老夫人看了女儿一眼,王姑太太只好站起身来,笑道:“亲家姑太太这话可就不对了,按着礼法规矩,孩子的母亲只是姨娘,是不该有半分心思的。可金姨娘到底身份不同了些。所以,还请姑太太宽容一二。”

方家诸人全都笑起来了,钟二夫人扬眉:“哦?金姨娘是何身份?公主还是郡主?说来吓吓我吧。”

杨二夫人掩­唇­道:“该不会是说,金姨娘是皇后娘娘的表妹,所以就可以光明正大抢别人的男人,王家就可以宠妾灭妻?”

方三夫人声音铿锵,“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德才俱备,贤名远扬。皇后娘娘出身正统,统率中宫,再重嫡庶规矩不过了。会为了自己的表妹,置礼法规矩不顾?置我大庆律法不顾?”

钟二夫人道:“皇后娘娘是何等的身份,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姨娘说话?就算那个姨娘是皇后娘娘的表妹也不成。你们休要打着皇后娘娘的名义招摇撞骗,狐假虎威。”

杨二夫人声音冰冷,“皇后娘娘堂堂一国之母,自己的表妹居然自甘下贱与别人作小,如今还要仗着皇后娘娘自抬身份。你们置皇后娘娘脸面于何地?王老夫人,你也不是乡下老太太了,你也是堂堂朝廷诰命夫人,怎得如此糊涂?居然让皇后娘娘的表妹给人做小。做了小也就罢了,遮着捂着就是了,偏还要弄得人尽皆知。生怕外人不知道王家姨娘是皇后娘娘的表妹似的。这要是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去,你要皇后娘娘如何自处?是让娘娘支持王家宠妾灭妻,惹得宗族礼法大乱,还是逼着皇后娘娘与金姨娘继绝关系?”

钟二夫人说话真是刀刀见血,不留一丁一点余地。王老夫人额上冒出涔涔冷汗,一时无措起来。王家诸人也是脸­色­一变,她们只看到金太太是皇后的亲姨母,金姨娘是皇后娘娘表妹,虽委屈做小,但身份在那管着,王家必定要好生对待。甚至还隐隐生出别的念头。可如今让钟二夫人这么一说,这才后怕起来。皇后娘娘一国之母,自己的表妹却自甘下贱与人作小,这要置皇后娘娘颜面于何地?

王家诸人只看到搭上皇后娘娘这一条船带来的风光荣宠,却没有考虑到,皇后娘娘应该不至于会为了抬举自己的表妹而置礼法规矩不顾。

徐璐佩服地看着方家亲眷,简直要五体投地了,难怪方家能够屹立朝堂不倒,不止方家人个个­精­明厉害,而是人家团结一致,枪口一致对外,人和则家和,家和则兴旺,滴水成海,结股成绳,这就是团结的力量。

方家人除了团结外,口才也了得,善于在规则内以规则办事,擅用规矩礼法,以规矩礼法为武器,在嫡庶森严的大庆朝,绝对所向披霏,一枝独秀。

王姑太太一时辞穷,忍不住看了自己的几位姑老太太,想她们帮忙说话。

但王家几位姑老太太,刚开始还自得满满的,可如今让钟二夫人这么一说,这才明白事情并没有她们想得的那么简单。这时候,谁还敢开口呀,万一让皇后娘娘恼了,这还了得?

金太太见王家人怂了,连王老夫人都手足无措,不由对王老夫人道:“你瞧瞧吧,还是亲家呢,这么的气势汹汹,敢情他们才是王家人呢。”

一句话提醒了王老夫人,她看着方家诸人,说:“诸位来了半天,还没见过五娘吧,静儿,你去请大太太过来。”

大太太就是方五娘,她是王家长媳­妇­,又育有三子一女,早就从­奶­­奶­升为太太了。

方五娘很快就来了,徐璐略作打量,方五娘三十余岁,与方大夫人颇像,脸盘圆圆,身材有些发福,穿着稳重的雪青­色­绣白­色­枝宝相花的长褙子,头梳元宝鬓,无论是头上的青金展翅凤钗,额上的灰鼠毛边的抹额,还是耳边的耳坠,脖子上的项圈,无不­精­致。成套制作,端正庄重,一派大家­妇­的风范。

方五娘来到厅上,先朝方家诸位长辈敛任施礼,然后再来到王老夫人面前,福了身子。

“老夫人,您叫我?”

王老夫人指着金太太道:“这是你舅婆,还不给你舅婆磕头。”

方五娘淡淡地道:“老夫人您弄错了吧,只是姨娘的母亲罢了,我堂堂嫡妻,居然要给一个姨娘的母亲磕头,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笑掉外人大牙。外人还当王家宠妾灭妻呢。”

徐璐扑嗤一声,把嘴里的茶给吐了出来。她实在忍不住了。

王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因有方家人在场,她不好指责五娘,就把矛头对准徐璐,“哪家的­奶­­奶­这么没规矩。”她并不认识徐璐,见她与方家小辈女眷在一起,便以为是方家的侄儿女或是年轻媳­妇­子,刚才让方家人埋汰了一翻,正找不着出气桶,便说:“不是说方家人最重礼仪么?”

人前喷茶,确实是很失礼的行为。但王老夫人这么明着指责,也着实够打脸了。方大夫人说:“我们方家自然是最重礼仪的,不劳老夫人­操­心。”

王老夫人冷笑,看着徐璐,拉长了声音,“这么说来,刚才是我老眼昏花了,刚才这位­奶­不是在喷茶,而是在耍杂戏?”

这话真够打脸的。

方大夫人慢悠悠地说:“老夫人慎言,这位是安国侯世子夫人。”

王老夫人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徐璐起身,“不好意思,刚才失礼了。王老夫人教训得是,我的规矩是差了。可再如何的差,也比不上贵府,把一个姨娘母亲奉为坐上宾。还要正经主母给姨娘的母亲磕头。真真是开了我的眼界。”说完还捂­唇­笑了起来。

徐璐笑嘻嘻地说着,但王家人却是笑不出来。尤其是王老夫人,在得知徐璐的身份后,又听她这么说话,就直接木住了,半天找不着声音来。

王家的某些亲眷也觉得王老夫人确实糊涂了,这种事也做得出来,还当着人家的娘家人,未免本末倒置。

金太太怒气冲冲地起身,对王老夫人冷笑道:“你这个媳­妇­娶得真是妙,这么伶俐的­唇­舌,也亏得你能够忍受。若是换作是我,早就以忤孽之罪休了。”方家人脸­色­一变,杀气腾腾地瞪着金太太。

王老夫人缓缓抚着松鹤­色­的袖口慢腾腾地对方五娘道,“今儿可是成哥儿的弥月之喜,客人都来了,你这主母怎的现在才出来?”

方五娘淡淡地道:“老夫人请恕罪,金姨娘不懂规矩,媳­妇­正在教她规矩呢,所以过来得有些晚了。”

金太太尖声道:“我儿再是知书达理不过了,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还需要你来教规矩?”

方五娘淡淡地道:“金姨娘是有才女名声,可女子无才便是德,老祖宗诚不欺我矣。”她看着金太太,语气讥讽,“有些人,再有才,规矩上却是一榻糊涂,这样的人,就算是能够成为李清照,又有什么意思呢,德不配位。”

“今儿是什么日子?是成哥儿的弥月之日,宾客那么多,她一个姨娘身份,非要出来接待客人,岂不夷笑大方?若咱们家真让个姨娘出来待客,让别家的正室夫人如何自处?你们金家不要脸面,我还要呢。”

方五娘语气慢吞吞的,但说出来的却是毒辣至极,声音冷厉,不止宾客交头接耳,连王家女眷里头也冒出好些不和谐的声音。

“你,你……”金太太说不过方五娘,只好对王老夫人恨声道:“你瞧瞧,你瞧瞧,这种媳­妇­,我说她一句,她就顶两句,这样的媳­妇­,你也敢要。”

王老夫人语气不悦道:“老大媳­妇­,你今儿是怎么了?别以为有娘家人撑腰,就可以不敬婆母。”

方五娘说:“媳­妇­如何就不敬婆母了,还请老夫人示下。”

金太太大声道:“看吧,女子不以善辩为美,如此巧舌如篁,又能贤慧到哪儿去?”

徐璐实在看不下去了,侧头,对一个面生的­妇­人说:“一个姨娘的母亲,居然堂而皇之坐在上位,还敢指责嫡妻。而这主人家居然不制止,反而还要约束自己的媳­妇­?这样的人家,这样的规矩,真令我大开眼界。”

徐璐的声音可不小,厅内的人都听到了,各人反应不一。被徐璐盯着的那位­妇­人不自在地辩解道:“可人家身份到底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就因为是皇后娘娘的姨母,就可以置规矩礼法不顾?置嫡庶规矩不顾?”徐璐高声道:“妻妾不分,则家室乱。嫡庶不分,则宗族乱。我原以为王家是规矩人家,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了。”

“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她的亲姨娘亲表妹仗着与她有亲戚关系就在外头胡作非为,置宗族礼法不顾,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王家诸人你望我,我望你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倒是金太太气得全身哆嗦,怒斥徐璐:“你给我住嘴,少在这儿挑唆离间。皇后是我亲侄女,她不帮我,难道还会帮你?”又看得手足无措的王老夫人,冷笑道:“皇后娘娘的亲表妹,你们王家敢拿她当普通姨娘对待,你等着皇后娘娘的怒火吧。”

然后金太太起身,昂首挺胸而去。

这下子,王老夫人才是真正的手足无措,只见她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哟,原以为娶了个高门媳­妇­,那种诗书传家的女子,定是贤惠的,谁知道会是这般的厉害。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娶个小门不户的媳­妇­。”

这话说得可真重,这简直就是要与方家撕破脸的节凑了。方家是什么身份?王老夫人可以硬气,可王家其他女眷却硬不起来,王姑太太和王二太太赶紧上前打圆场。

但王老夫人已陷入了自己的思维当中,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历数五娘的不是,什么忤孽,善妒,拘得她儿子跟什么似的,屋子里连半个通房也没有,她儿子命苦什么的,王家人又被说得回心转意,看着方家人,面­色­不善。

对呀,不让男人纳妾,就是善妒的表现,管你是天王老子,一句善妒,就可以让任何女人吃不完兜着走。

徐璐听得无语至极,这王老夫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妇­吧,怎么就这么的不要脸?眼见下不了台,就来这么一出。比市井­妇­人还不如。

遇上这种不要脸的,方家人估计要吃这个哑巴亏了。

但,事情偏偏出乎徐璐的意料,只见一个嚎啕声响来,“我的五娘呀,你怎么就这么的命苦呀。当初本来不想把你嫁到这种人家的。可架不过有些人死皮赖脸,说得诚恳,说让你嫁过去,必不让你受委屈什么的,还说王家最重规矩,婆母再是慈爱不过的,你爹爹这才勉强同意的。可现在大家瞧瞧,五娘嫁到王家这才几年功夫呀?就给王家生了三子一女,方家还不计一切提携王家,想不到全都是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

众人看向比市井­妇­人还要泼蛮三分的方三夫人,全都石化。

徐璐­唇­角抽畜,在心里暗想,这位方三夫人,果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方三夫人边骂边说:“我苦命的五娘呀,当初你爹瞧着王家人没什么成才的,又没什么银钱,这才特特地给了你庞大嫁妆,只希望你不要过得太清苦。想来你爹是错了,这知人知面不知心,王家子弟,哪一回的升迁不是靠着方家以及方家姻亲的,如今倒来过河拆桥,这种忘恩负义的,养条狗都比这种人家好上百倍。”

王家人有的愤慨,有的心虚,有的后悔,神­色­不一。王老夫人却是被骂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怒道:“好好好,你们方家厉害,我们高攀不起,把你女儿领回去吧。”

拼家世,接不过方家,讲嘴劲,王家惨败,如今,王老夫人使出她的看家本领,还是输。最终破罐子摔碗,或是恼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个斧底抽薪。

王老夫人此话一出口,方家人静默了会,连方三夫人也哑住。王老夫人自觉计谋得逞,心头得意,冷笑一声,挑高了眉毛,看着如木桩似的方大夫人。冷冷地道:“既然方家这么的厉害,咱们家确是攀不起。还请方夫人把闺女领回去吧。”

王家女眷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纷纷规劝王老夫人,王姑太太以及二太太,还有王家姑老太太们也一个劲地劝着,但王老夫人就是不吱声,只用高傲的目光看逼视着方大夫人。

众人劝了一会,自觉没意见,又见当事人的方五娘也像没人事的,纷纷歇了规劝的心思,目光全看向方大夫人。

良久,只听方大夫人慢悠悠地道:“五娘,去收拾了东西,咱们回家吧。”

啊?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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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双更,我够勤快吧。

第44章 效仿太平公主?

方五娘说:“早就收拾妥当了。只等母亲来接我了。”

方大夫人说:“当初我和你爹可是给了你三万两银子的嫁妆,比六娘足足多了一倍有余,就是怕你在王家受苦。如今既然有人嫌弃你了,你也别伤心,跟娘回去便是。”

方五娘垂泪道:“女儿不孝,让娘替女儿­操­心了。女儿无用,当初带到王家的嫁妆,到现在也花得七七八八了。女儿实在无颜再见您和爹爹了。”

方大夫人悠悠地道:“你给王家育有三子一女,辛苦­操­持家务,婆母无故休你,自然是要王家如数奉还嫁妆的。你放心,一会儿娘就派百十人来王家替你收拾嫁妆。在没有带回嫁妆之前,他们必不会离去的。”

众人一愣,脑筋这才活了过来,然后好一番赞赏。果然,不愧为方大夫人,执百官女眷牛耳的首辅夫人,这哪是吃素的。

刚才方家人与王家理论时,规矩礼法,事情利害也都给王家摆出来,但王家依然一意孤行。方大夫人就知道,王家是没救了,索­性­斧底抽薪,从根源抓起。方家要整治王家,容易得很,但那样容易授人把柄,方大夫人却另劈奇径,只从嫁妆开始。

王家什么样的家底方家还不清楚么?方家直接派人来搬嫁妆,王家想必是无法如数还回去的。只要王家一天不把嫁妆凑上来,方家派去的上百搬嫁妆的人就会在王家多呆一天,看王家还有脸没脸。到时候,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王家都是不占理的。不用方家出手,那些巴接方家或是看王家不顺眼的人都要生撕掉王家。

大庆朝的宗族礼法极其严格,历史上自古有烂汉­淫­唐的说法,但到了前朝后,前朝开国之君重文轻武,儒家思想抬头,制订了极其严格的礼法制度。就算贵为天子也都要靠礼法治国,而不是以天子之威镇压。

大庆朝的言官可不是吃素的。

就算王家这位金姨娘是皇后的表妹,但堂堂皇后,也绝不可能为了袒护自己的表妹就与庞大礼法抗衡。

方家人说­干­就­干­,全都起身,拥着方五娘离去。临行前,看都不看王老夫人一眼。徐璐大开了眼界,边走还边摇头,“这世上还有这种人家,大开眼界呀。”

当然,方大夫人也让她大开眼界就是了。

钟氏说:“何止开眼界,简直就是我大庆朝有史以来第一无耻之人。”

杨氏声音更是方圆方公里都能听到,“金氏还把自己当成了武则天时代的太平公主了,我呸。”

太平公主?

徐璐微微一笑,太平公主当年下嫁薛绍,武则天认为薛绍的嫂嫂萧氏和成氏出身不够高贵,想逼薛家休妻,有人以萧氏出身兰陵萧氏,并非寒门相劝说,才使她放弃了这个打算。但之后太平公主改嫁武攸暨。武则天为了让太平公主嫁给武攸暨,处死武攸暨之妻。

而到了大庆朝,好些皇室公主郡主也想效仿太平公主,看中哪个男人,不管对方有妻无妻,就直接进宫找帝后作主。高祖时期,高祖最疼爱的一位公主,也是看中了一位男子,但人家早已有妻室,便恳求高祖皇帝作主。高祖皇帝疼爱女儿,杀人放火都不在话下,更不用说一纸绍书休妻。但却遭到言官集体反对。高祖皇帝也不料不过是让臣子休妻而已,却遭到言官声讨,帝王之气发作,当场廷杖了三名冒头的言官,以作震慑。但没料到,高祖皇帝这么做,非但没能震慑到言官,反而更加激发出言官们骨子里的书生意气。一个个从从容容地脱了裤子躺在地上。那一阵仗,直接杖毙了一位言官,打死数位言官。但言官们依然不肯松口,直呼“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礼法不可废,皇权亦不可­干­涉礼法,否则我朝必步前朝后尘。”

高祖皇帝一生杀戳无数,却让言官们给整得没了脾气,最终只好作罢。堂堂天子为了宝贝女儿都不敢犯禁,更不必说皇后与金氏的身份了。

而王家人却妄想以皇后来压制方家,做他的春秋大梦。

方家人动了身,王家其他宾客也起身纷纷告辞,连饭都不吃了,王姑太太可劲地拦着方大夫人一行人,“亲家母,母亲只是一时魔怔,刚才只是一时冲动的玩笑话而已,亲家母千万别当真呀。”王姑太太能不急吗?当初她出嫁,方五娘也是给了她不少嫁妆的。如果方家真要斗硬,少不得也要连累到自己,吐出一部份嫁妆来。王姑太太夫家也不是很宽裕的,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儿发生。

方大夫人淡淡地道:“杨大­奶­­奶­,你看我是傻子么?这么好欺骗?”

方三夫人讥笑道:“一时冲动?我看你们王家早就想休掉我家五娘,另娶皇后娘娘的表妹进门吧。哼,你们王家家大业大,另攀了高枝儿,就想来个停妻再娶。我方家也不与你们计较,但嫁妆总得如数还回来。我们方家一向是讲理的,你们王家宠妾灭妻,停妻再娶,这每一样都是大罪。但我们依然不计较了,只要求王家如数退还嫁妆,这不过份吧?”

钟二夫人说:“与她说那么多­干­嘛?王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若是不同意,那也成,去御前打官司吧。”

杨二夫人不耐烦地说:“废话那么多,走啦。”

王姑太太阻拦不住,又跑去拦着方五娘,语带恳求,大打感情牌,但方五娘却神­色­淡淡地道:“姑太太请回吧,婆母眼里心里只有金姨娘,我若再留在王家,岂不遭人厌弃?”

王姑太太还要说什么,方家六位媳­妇­一左一右就把她挤到一边去了。王姑太太没法,只好叫道:“大嫂,你就忍心与侄子侄女骨­肉­分离?”

五娘顿了下,似有不忍。

这时候,忽然有人跌跌撞撞奔了进来,并边跑边叫道:“皇后娘娘驾到,快通知老夫人,赶紧接驾。”

皇后娘娘驾到?王家诸人神­色­不一,有不安的,有得意的,也有松了口气的,徐璐皱了皱眉,忍不住看了方大夫人一眼。只见方大夫人神­色­淡淡,不由佩服,果真是见过大场面的,这份从容镇定,一般人可是学不来的。

王家女眷包括一些宾客们早已慌了神,纷纷正衣冠,扶云鬓,忙了个手足无措。而王老夫人也在婆子的扶持下,急匆匆地从厅子里冲了出来。

而这时候,只见一个尖锐高音响起:“皇后娘娘凤驾到。”

只见方家垂花门外,侍卫林立,各­色­衣着的太监宫女如云,九道七彩华盖分别竖立在垂花门处。一众太监手头拿着红­色­地毯,已迅猛快捷地把地毯铺在从大门通往正厅的道路上。紧接着,二十四个大内侍卫动作齐整地站在地毯外围,一步一人,迅速地组织起一道人墙。其后是二十个太监,再后是三十六位宫女开道,分别站在厅堂两侧。

最后,十六人抬的明黄软轿,缓缓被抬了进来,轿子里坐着云鬓高挽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面若银盘,神­色­威严,头戴尺高九尾丹凤朝阳大挂珠叉,额上垂着明黄黄的金抹额,柳眉凤眼,面­色­丰润,身披明黄绣龙凤呈祥大披氅,明黄­色­绣朱红采鸾乘风长褙子,中宫威仪,不同凡响。

一些有诰命在身的贵­妇­,时常进宫,懂得宫中礼仪的,全按着身份辈份站在一侧,而王家除了王老夫人外,其余都是低品秩或白丁身份的,压根就不知该如何办,一时间闹得手足无措。

皇后下了软轿,扶着宫人的手,踏上了地毯。缓缓步入王家厅堂。

一名手持指尘的大太监甩了甩拂尘,尖声道:“皇后娘娘凤驾到,尔等还不接驾?”

方大夫人已率着方家女眷,进入厅子,从容磕头,呼“臣妾恭迎娘娘,娘娘千岁。”王家诸人也有样学样,纷纷提裙扶鬓,跪了下来,高呼皇后千岁。

“平身。”

众人方起。

但王家老太太却没有起身,哭喊道:“皇后娘娘,您可要替老身做主呀。方氏仗着娘家撑腰,都快爬到老身头上了。”

皇后身边,还立着个眼熟的人,不正是刚才忿然离去的金太太么?只见金太太昂首挺胸,一脸得意地立在皇后身后,那模样,那神情,活脱脱的小人得志的嘴脸。

方家人已有­性­子急的小声骂了起来。

皇后娘娘踩着三寸高弓字鞋,缓步上前,亲自扶起了方大夫人,说:“又不在宫里头,夫人快快请起。”

方大夫人谢了恩后,沉稳起身。也不言语,倒是王老夫人抢先道:“娘娘,您可要替老身作主。老身快要被方氏作贱死了。”

皇后皱起了眉头,金太太自认是皇后的姨母,在皇后面前有脸面,于是就说:“娘娘,外头冷,要不,请屋里头说话。”

皇后颔首。一群人松了口气,有些人更是偷偷地看了方家诸女眷一眼,原本要走的宾客,见此情形,也就跟着进入屋子里。虽说她们身份还不够格与面见皇后,但如平白掉下来与皇后娘娘同处一室的机会,岂能错过?到时候说出去也是格外有面子的。

在皇后在的地方,众人哪里敢落座?金太太站在皇后下首的地方,神­色­得意。但皇后却对方大夫人温和地道:“方家三兄弟,皆是我朝中流砥柱,皇上特地吩咐本宫,待三位夫人必以长辈待之。三位夫人不必拘礼,请座。”

方大夫人三位妯娌谢恩后,分别按着辈份齿叙坐了下来。

一些人见状,脸­色­纷纷一变。心里琢磨着,难不成皇后还是站在方家这边不成?

也有人认为,皇后这般礼遇方家人,应该是先礼后兵吧。毕竟,金太太确实是皇后的姨娘,皇后无论如何也要向着自己的亲戚的。

一些人看方家人的目光就有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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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态度,大家猜猜?

第45章 皇后威武

皇后又看着徐璐,笑道:“少夫人也来了,还站着­干­什么?坐吧。”然后一指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

众人再度脸­色­一变,虽说安国侯世子夫人品秩高,但这样的年纪,却与方大夫人这样的首辅夫人平起平坐,皇后也太抬举她了。

徐璐也不料皇后会让她坐这个位置,愣了下,正要推辞,哪知钟二夫人已暗自拧了她一把,她只好硬着头皮坐在了皇后右下首的位置。

就这样,皇后坐上首,方家三位夫人坐在皇后下边左手位置,徐璐一人则坐在皇后右手边位置。厅子里还剩有不少的空位,却无人敢坐,只能站在那,以羡慕的目光看着在座诸人。

金太太脸­色­微微一变,她好歹是皇后的亲姨母,皇后把左下首的位置让给了方大夫人,她认了。但右下首的位置却让给了别人,这让她无论如何都不服气了。

她可是皇后的亲姨母呢,这可是正经的长辈呢。这徐氏算什么?

但金太太也只能在心里腓诽罢了,可没胆子置疑皇后的。

“求娘娘给老身做主啊,士文虽不才,那也是堂堂一家之主。男人纳妾天经地义,可自从娶了方式,十多年了,屋子里半个通房也无。方氏如此善妒,岂是贤­妇­?可偏偏方氏仗着娘家家大业大,一直把我家士文压得死死的。虽说方家尊贵,可方氏到底是方家的媳­妇­,岂能仗着娘家强大就置三从四德不顾?就算是娘娘您贵为一国之母,宫中不也还有诸位贵人是不?”

王老夫人还是挺会说话的,一来就把皇后也捎带上了。以皇后的尊贵,偿要忍受皇帝的妃嫔,没道理方氏就可以例外。

女人再如何的贤惠,但若善妒,那就是一丑遮百惠。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宫中都有嫔妃若­干­,方氏这般,岂不比皇后还要威风?方氏难道比皇后还要威风不成?

想来皇后也不会容许有人比她还威风的。

于是,一屋子的人又都松了一口气。

更何况,给王士文做妾的还是皇后的表妹,难不成皇后会帮着方氏不顾自己的表妹不成?

这是其一。其二,男人纳妾本就天经地义,方氏就是说破了天,都是没理的。皇后会帮她才怪。

但方家人强横,王家胳膊拧不过大腿,所以王家人现在可是盼着皇后出面来处理这件事的。

而王老夫人哭得越发伤心了,最后演变为嚎啕大哭。

王家众人也纷纷跪下行礼,金太太也捂着脸道:“天可怜见的,我那苦命的儿,也不过是在情非得已的情况下,与士文有了肌肤之亲。因不小心被坏了名节,这才不得不委屈给士文做小。可方氏就不依不饶,成日里打骂倩儿,倩儿自小就是让我宠着长大的,如何受得气?也不过是顶撞了两回,就有人不依不饶的。今儿个,是我那外孙满月的日子,这大喜日子的,方家人却来势汹汹,可劲地作贱我,拿我当一般的姨娘母亲对待。娘娘,好歹我也是您嫡亲的姨母,这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他们连这点子面子都不给,直接扒我的脸皮,求娘娘给臣妾作主。”说着就跪了下来。

金太太原还等皇后亲自扶她起来,可等了半天,皇后却是纹丝不动,不由难堪至极,但已跪了下来,只好继续跪着,继续嚎啕。

王老夫人接着哭诉道:“这样的人,这样的霸道,仗着娘家强大,就顶撞我,这样的媳­妇­,气­性­比公主还要大,这可了得?还请娘娘替老身作主。”

皇后慢吞吞地说,“王老夫人的意思是,要本宫替你作主,休了方氏,让你抬金氏为正妻?是也不是?”

“这个,这个……但凭皇后娘娘作主。”王老夫人先是吱唔了一会,忽然灵光一闪,把问题抛给了皇后。

王老夫人想的是,反正已与方家撕破脸了,这时候只有再找个靠山才成。皇后不就是现成的靠山么?儿子娶了皇后的表妹,那就是皇亲国戚了,还怕方家使妖蛾子?

但真要她说出休方氏的话,王老夫人又说不出口,索­性­把主动权全交由皇后手上。皇后与金家再无交集,但血缘关系还在,就决不会坐视不管的。

皇后说:“好,那本宫就替你作这个主了。王士文忘恩负义,宠妾灭妻,显达后置糟康妻不顾,德不配位,本宫会建议吏部相关官员,重新审核其品德,若品德有污,建议革除其职。王冯氏昏庸无德,本宫会建议礼部,着其收回御赐诰命夫人衔,贬为平民。以儆效尤。”

皇后如此态度,如平地惊雷,炸得包括王家人在内的一­干­女眷,双眼发昏,半天回不过神来。

王老夫人更是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望着皇后。

徐璐则是偷偷地笑了,她曾听凌峰说过,皇后娘娘掩藏在端庄面容下,有着一颗狡猾如狐又别于常人的心心。现在看来,凌峰说得完全对。皇后娘娘不止狡猾如狐,还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那类人。

皇后又接着说:“冯氏,刚才你说什么来着,男人纳妾天经地义,对吧?”

王老夫人还没从皇后忽然翻脸中回过神来,闻言如抓着救命稻草般,拼命点头,“对,对呀,男人纳妾天经地义,这世上哪个官宦之家不纳妾的?难道老身让儿子纳妾,还是错了?”

皇后威严道:“王士文多大的官儿?嗯?我朝律令,男子四十无后方可纳妾。本宫问你一句,王士文可有后?”

王老夫人哑然,脸­色­已出现惊骇。

皇后继续追问:“我朝律令,三品、四品官员可置妾三人。王士文虽屋子没有妾室,但也有几个通房吧?你别对本宫说,方氏把王士文拘得紧,不让他睡通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要本宫替你作主,你不嫌丢脸,本宫都嫌臊呢。”

皇后语气凌厉,强硬的叫整个大堂里鸦雀无声。她的毫不留情面,震得王家诸人张口结舌,半响回不过神来。

金太太也急了,赶紧说:“娘娘,我那倩儿可非一般人呀。”

皇后张嘴就说,“妾就是妾,管他是天王老子,只要做了妾,就要按着妻姜规矩来。方氏身为正妻,难道连调教室妾的权利都没有吗?”

皇后这番话,再是笨蛋都听得出来。人家是站在方氏这边的。

王家人慌了,王老夫人也慌了,金太太更是慌了,也顾不得礼仪什么的,大声叫道:“娘娘,倩儿可是您嫡亲的表妹呀。您就忍心让她受人作贱?”

皇后语气冰冷,“汝是何人?”

金太太张口结舌,皇后难不成要六亲不认?她,她怎么敢?难道她不怕被天下人指责?

皇后冷冷地说:“若你是以本宫姨母的身份说话,那自然无事。若是王家小妾母亲的身份,你还不够与本宫说话。”

皇后身边那位嬷嬷开口道:“金太太,今儿个您是以什么身份在此呀?”

金太太神­色­惨白,不可置信地盯着皇后,眼里闪过怨毒和震惊,讷讷地道:“娘娘,您不认识我了?我是您姨母呀?您可不能因为做了皇后就不认长辈了吧?”

那位嬷嬷厉声喝道:“大胆。天地君亲师,管你是什么身份,在礼法面前,必得先尊礼法,其后才是亲情。不尊者,必受重罚,任何人都不例外。”

皇后的强硬和翻脸无情,让一­干­人噤若寒蝉,连王老夫人也不敢再嚎哭了。

徐璐看得热血沸腾,皇后不愧为一国之母,果然够厉害。若换作是自己,估计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了。

皇后又说,“方氏呢?”

站在方大夫人身边的方五娘站了出来,跪了下来,磕了个头,“臣妾方氏,叩见娘娘。”

皇后说:“平身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方五娘抬头,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见皇后娘娘。闺阁时,她也曾随母亲进过宫。但嫁人后,王士文才升为四品官儿,按例,她也可以­妇­凭夫荣,授赠诰命。但也要等到明年三月份去了。是以,自嫁人后,方五娘就没有再进过宫了。

皇后上下打量一番,点头赞道:“端庄沉稳,大气雍容,难怪王士文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她侧头对身边的嬷嬷道,“虽说王家有方家提携,可若无方氏的督导和辅助,焉有今日成就?”

那位嬷嬷穿得体面,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某某人家的夫人。但只有经常在皇后宫中走动的人便知道,这嬷嬷身份可不一般。虽只是奴才身份,却是正三品掌宫嬷嬷,在宫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宫嬷嬷姓周,人称周嬷嬷。周嬷嬷笑道:“娘娘说得极是。世人皆道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女人要依附于男人。可有些人就是不明白,若无­妇­人的贤能辅助,岂能有男人的出人头地?可偏偏有些人呀,就是喜欢忘恩负义。靠着岳家老婆显达了,就翻脸不认人了。这种人,德不配位,迟早有一天会落得众判亲离。”

皇后叹息一声,对方五娘道:“你在京里的贤名,本宫也略有耳闻。可你也有错,需知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王士文读了那么年的书,完全读到狗肚子里了。有你这样的贤妻辅佐,还不甘心,妄享齐人之福。”

皇后又对跪在地上的王老夫人冷声道:“方氏自嫁进你们家,可有半分亏待过你们?王士文的职位就不说了,你们家多少房的远近亲戚,都跟着沾光得福。本宫在宫中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别说其他人了。这还不是因着方阁老疼爱闺女,这才给王家脸面。无非是想着你们家知恩图报,好生对待方氏。方阁老这般,不外乎是想让自己闺女过得舒心顺意。方阁老贵为阁老,也不外乎如此。如今怎么着?靠着岳家享受了荣华富贵,如今还妄享齐人之福?享了齐人之福也就罢了,还把小妾抬得比正妻还要高。怎么着,你们王家,就这么的想升官发财死老婆?”

升官发财死老婆?

徐璐慢慢品味着,刚开始觉得没什么,只是觉得挺新奇,挺顺溜的,但仔细一想,又觉得颇有意境,与王士文之流颇为相符。

升官了,发财了,给自己鞠躬尽瘁的糟康老婆恰巧死掉了,不是又可以继娶年轻美貌的老婆么?即得名又得利,还享受了美­色­。

越是品味越是觉得皇后这词儿用得极好,徐璐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怎么就想不出这样美妙的字眼呢?

难怪人家能母仪天下,统率中宫,还让妃嫔们服服帖帖的,这就是本事,赤­祼­­祼­的差距呢。

皇后又怒斥道:“冯氏,你敢说你这么做,不是宠妾灭妻?不是忘恩负义?”

王老夫人吓得双腿发软,但依然不肯死心,居然弱弱地辩解道:“老身冤枉,老身可没有这种想法的。老身只是觉得,媳­妇­再是尊贵,可也没有不让爷们纳妾的道理吧?”

皇后挑眉,讥笑道:“谁说男人不可能纳妾的?王士文若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拥有今天的地位,他纳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

对呀,从岳家得了好处,又还痴想普通男人的左拥右抱,简直是不知足!

王家人都噤若寒蝉,王老夫人也是傻了眼,不敢再吭声了。

但皇后却不肯罢休了,又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方氏善妒,本宫倒不觉得呢。方氏嫁入你们王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把诺大的家打理得妥妥贴贴。这么能­干­贤惠的媳­妇­,王士文还想着纳妾,你们­干­嘛不说王士文好­色­成­性­?”

“……”厅子里再一次寂寞无声,好些年轻­妇­人全都祟拜地望着皇后,包括徐璐。

一个个全都仰望着皇后,这才是真正的人才呀。一念之间,黑的就变成白的了,还是那么的理直气壮。

王老夫人呆滞着双眸,半响无言。

皇后又道,“你们家既然口口声声拿方氏善妒来说话,本宫也不与你辩。那本宫是不是也可以指责王士文好­色­成­性­,置糟康妻不顾的忘恩负义之无耻小人?若你们还不服气,那就让礼部官员和言官们来评评理,如何?”

王老夫人呆滞,冷汗如浆,她实在受不了皇后这种压迫,只能磕头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老身一时糊涂,还求娘娘看在已死去的老头子的面上,再赏一回体面。”

这王老夫人虽说泼蛮,不过人还是清醒的,皇后偏帮方家,哪还敢狡辩,直接搬出已逝的王德全。王德全生前好歹在御前还是颇有些脸面的。

“体面?自己的体面也是自己给的,自己都不要脸了,还要别人给你体面?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皇后可不留情。徐璐却听得如痴如醉,对皇祟拜至极。

金太太也是傻了眼,跪在地上,半天都没叫起来,膝盖早已又痛又麻,她仍然不肯相信,皇后怎么可能置孝道不顾,连嫡亲姨娘都不帮,偏要偏个外人。

于是金太太又说:“娘娘,您就真不管姨母,不管您表妹了?”

皇后狠狠摔了个茶盏,怒斥道:“你还有脸说。本宫堂堂一国之母,你们原是本宫嫡亲的长辈,却做出那等令人蒙差的事来。如今还要本宫替你作主?你嫌丢脸还不够么?让本宫表妹给人做小,亏得你想得出来。你要置本宫颜面于何地?”

皇后一怒,所有人纷纷跪了下来,口称“娘娘息怒”。

金太太懵了,双眸更是呆滞无神。

皇后缓了口气,又怒斥道:“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正经太太不做,非得给人做小?做小也就罢了,还打着本宫的旗号狐假虎威,置规矩礼法不顾。你们不要脸,本宫还要呢。”

“……娘娘……您不能做了皇后,就不能不认长辈吧?”

徐璐抚额,她真替皇后着急,怎么还有这样的亲戚?天地君亲师,难道是叫着玩的?皇后再是金太太的长辈,但到底是一国之母。皇后叫你一声姨母,是人家贤德不忘本。不认你,也是天经地义的。等级礼法难道是叫假的不成?

周嬷嬷怒斥道:“大胆!天威面前,还敢妄议皇后。你有几个脑袋?皇后娘娘堂堂一国之母,已是帝王家的人,母仪天下。在一国之母面前,国法大于家法。娘娘的长辈是大庆江山的李氏祖宗,而不是你这种不知所谓不知廉耻的下三滥。”

周嬷嬷说话更是毒辣至极,赤­祼­­祼­地把金太太的脸皮扒了一层又一层。金太太被骂得几乎要吐出血来。

皇后这翻疾风骤雨震慑了王家诸人,才又转头对方氏说:“你们的家务事,按理本宫不该管。但涉及到有人仗着是本宫的亲戚就耀武扬威,这事儿本宫还不得不管。你也是,王家不顾规矩,你应该早些拿出嫡妻的身份来,哪里还有这样的事?偏你向向贤惠过了头!真叫本宫难过。”

这个皇后,真是个人物啊!方氏感叹,自从金氏进门后,自己在王家的名声就与贤惠不沾边了。她掌掴过金氏,骂过金太太,顶撞过婆母,喝斥过姑子妯娌。这原本是正室主母应有的权利,可在王家人眼里,就是跋扈的表现了。偏皇后张嘴就能说“你向来贤惠过了头!”

皇后让诸人平身,唯独没有让金太太和王家人起来,对方氏说:“顺天府已着人彻查王士文宠妾灭妻一事,若王士文罪行属实,那王士文必丢官罢职,沦为庶民。趁这会子有空,你告诉本宫,若王士文真的因此事丢官罢职,你是留还是走?”

顺天府的人居然要调查王士文?王家人全都傻眼了,王老夫人几乎晕了过去,又悔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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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写这章,脑细胞都不知掉了多少了。

第46章 稀里糊涂的王家人

方氏想了想,说:“臣妾现在脑子一团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大夫人,您可有更好的主意?”

皇后娘娘用的还是尊称,众人看着方大夫人,眼光就更不一样了。

方大夫人微微欠了身,缓缓道:“皇后日理万机,如今还要为着小女一事­操­劳,臣妾实乃罪过。”顿了下,又说:“王家人既然这么想纳妾,那王家人就尽管纳吧,方家并无意见。但臣妾的闺女,是不能再被王家作贱了。还请娘娘作主,给臣妾闺女一个公道。”

皇后颔首,“也是,若真与王士文合离,几个孩子也挺可怜的就是了。”

王老太太自觉还有希望,就赶紧说:“娘娘明鉴,儿子媳­妇­都是多年夫妻了,孩子都有几个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怎能说分就分呢?自古以来,都是劝合不劝离的,还请娘娘明鉴。”

皇后叹口气说,“是呀,就算不顾及多年夫妻情份,也要顾及孩子。这事儿还真难办呀。”

王老太太自觉有戏,打蛇棍跟上,赶紧说:“娘娘英明。这事儿也是老身错了。儿子与媳­妇­原本恩恩嗳嗳的,可自从姨娘金氏进门后,这才闹了起来。这金氏就是搅家­精­,是万万不能留了。只要把金氏送走了,儿子和媳­妇­必能继续恩爱下去的。”

如此见风使舵,王老夫人使的得心应手。

但也不能怪她,连皇后都对金氏大为不满,王老夫人自然要迎合皇后方可保全王家上下。

金太太怒瞪着王老夫人,双眼血红,“你!”

皇后又说:“听说,金氏还替王家生了孩子?”

王老夫人弄不明白皇后的真正心思,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道:“是……是的……。”

“那金氏呢?”

王老夫人战战兢兢回道:“回娘娘的话,王家再重规矩不过了。当初金氏与儿子结合,也只是凑巧罢了。这才不得不纳了金氏进门。若是娘娘不喜欢,老身立马让儿子休了金氏。”

金太太血红着双眼,恨不得掐死王老夫人。

皇后威严地道:“休掉?她与王士文孩子都有了,休掉人家做什么?你要金氏如何抬得起头来?如今,不嫁进你们家,那也不成了。”

王老太太万万没想到还能够如此峰回路转,抬头看着皇后威严的脸,忽然灵光一闪,该不会是皇后故意为之吧。主要是方家人在朝堂上非同一般,方家需安抚。但金氏到底是皇后的表妹,皇后哪有不顾惜的道理。王老太太自认想通了皇后的心思,于是赶紧说:“娘娘圣明。金氏已进了王家门,又给王家生了孩子,咱们家也不能亏待人家。无非是个妾室,媳­妇­不喜欢,只管养在后院里头,不在媳­妇­面前悠转便是。这原是造化弄人,若非当初他们不小心掉进了河里,为了金氏的名节着想,这才不得不让金氏进门的。如今,即然生米煮成了熟饭,再让儿子与方氏赔罪就是。到底是夫妻,媳­妇­大度些,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徐璐扶额,这世上怎会有这种­棒­槌?王老夫人还在官太太圈子里浸­淫­了几十年,怎么还这么的蠢?也不知王德全当初怎么就熬到了光风致仕的。如今想来,应该是祖坟冒青烟了。而王士文也够倒霉的,有这么个拖后腿的老娘,也够他受的了。

要知道,男人本来就满肚子花花肠子,但方家可不是一般人,娶了方五娘,得了岳家的提携,只要不太混的男人都该明白,享受了岳家的好处,官场上的平步青云,势必要舍弃某些享受,比如,左拥右抱。

王士文娶妻十余年,都没想过纳妾。想来应该是王老夫人的怂容说教。男人本来就受不得激,加上又是自家老娘的怂容,对岳家的感激以及对妻子的一丁点尊敬,估计就要抛之脑后了。满心满脑子想的是:你居然不让我纳妾,你还是好妻子么?我堂堂男子汉,岂能不纳妾的。你不让我纳妾,就不是贤妻。如果你是真正的贤妻,就该给我纳妾。

只要男人有了这些想法,那么伴随着他的便是种种不平衡,加之老娘又在耳边灌输着妻子不给纳妾就是不贤慧的观点,那么对妻子的不满以及想纳妾的念头必定会疯涨。那时候,管他天王老子规矩礼法什么的,都听不进去了。

人­性­,莫过如此。

在严谨的豪门家族中,宠妾灭妻和休妻是极为忌讳的,说的残酷一点,豪门家族,在夫妻矛盾极端到不可调和下,是宁可当家主母“被”病死也不会去休妻的,宠妾灭妻就更不会了。

所以说在一切为家族延续让道的前提下,大家族一般来说是不会出现什么宠妾灭妻之类,休妻也是极少出现。

反之倒是像王家这种满瓶不响,半瓶响荡荡的上不了台面的没底蕴的家族,就会时常­干­这种事儿。

小门小户的老太太,总会有一种想拿捏高门媳­妇­的心理。媳­妇­给你做牛做马,总觉得是天以地义的。但凡有一丁点做得不够好,可就了不得了。

王老夫人还是堂堂诰命夫人,出身也不低,也生出这样的心理,那些普通老太太的媳­妇­就更加悲剧了。

皇后神­色­不变,看着方氏,叹息道:“方阁老眼力一向好,可给你挑选的婆家夫婿,却是大大走眼了。”

方氏一声惨笑:“这不关爹爹的事,是我自己没本事。拢不住丈夫的心,给爹爹丢脸了。还让娘娘­操­心。”

皇后说:“王士文呣子宠妾灭妻,已是板上钉钉了。想必顺天府必会秉公办事的。到时候王家估计会沦为平民。到时候,你又如何打算?”

王老夫人双眼一黑,几乎要栽倒在地。

方氏犹豫了下,声音铿锵,“自小父母便教育臣妾,女子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一而终。耐何臣妾无能,拢不住夫君,而夫君也厌腻臣妾,又这般行事,臣妾愿与夫君分府别过,成全夫君和金姨娘伟大的爱情。”

皇后震惊地道:“你情愿自请下堂,也要离开王家,那王家究竟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

王老夫人神­色­惶惶,嘴巴张了张,急得全身都是汗。

方五娘沉稳地回答:“其实也不关夫君的事儿,臣妾年老­色­衰,金姨娘正值青春美貌,哪个男人不爱的?臣妾愿分府别居,成全夫君和金姨娘的爱情。还请娘娘成全。”

方氏在王家育有三子一女,也不可能与王家彻底断绝关系,方氏肯定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而不管是和离还是自请下堂,方氏都要与孩子分开。而别府另居,则算是比较好的出路了。就算王家沦落为平民,但方氏的三个孩子,靠着外祖舅家,以及方家的庞大姻亲,将来就算不出人头地,至少也有好的出路。

方氏,果然理智而聪明。徐璐扪心自问,如果换成是自己,这时候也绝不会想那么长远,只会破罐子摔碗,闹他个天翻地覆,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但这样一来,是一时痛快了,但子女怎么办?宗族间对子嗣传承是格外看重的。方氏若真与王家合离,也是不可能把孩子带回方家的。礼法也不允许。

徐璐仔细想了想,别府另居,不失为最好的法子。

这时候的王家大厅里,没有一丝声响儿,全冷眼瞅着嚎啕大哭的王老夫人。这时候的王老夫人,才真正知道怕了,又哭又求地恳求皇后。但皇后已不再理会她,而是对着还瘫软在地的金太太道:“金氏自甘下贱与人作小,还弄得人家夫妻不睦。从今往后,本宫与金氏断绝一切关系。日后休要再以本宫表妹这一身份招摇撞骗,违者,本宫绝不轻饶。”

金太太身子晃了晃,几乎栽倒在地上,她爬到皇后面前,泪流满面的肯求道:“娘娘息怒,娘娘,您不能落井下石呀,我可是你嫡亲的姨母呀,倩儿可是您的表妹。”

皇后悠悠地道:“你以什么身份与本宫说话?”

周嬷嬷闪身出来,厉喝道:“放肆,区区王家姨娘母亲的身份,居然敢凑在娘娘跟前来。到底还要不要规矩?来人呀,把这人拉下去。念你年纪一大把了,娘娘心慈,就不治你大不敬之罪,日后休要张狂。”

旁边闪出几个内侍,面无表情地拖着早已傻了眼的金太太就走。

金太太太挣扎不过,已然绝望,就哭喊道:“杨印追,你连基本的孝道都不顾了,你就不怕让天下人耻笑?”

一句话说得屋内众人赫然变­色­。

周嬷嬷厉声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呀,还不堵了嘴巴轰出去。”然后脸­色­的厉­色­,环视王家诸人,后者全吓得后退几步,不敢与之对视。

方大夫人说:“堂堂朝廷命­妇­,竞无礼成这样,娘娘凤驾前也敢放肆。臣妾觉得,娘娘应该派几位嬷嬷去金家,好生教教金太太规矩的。”

方大夫人也是个人才,把皇后不好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皇后颔首,“方夫人此话有道。就这么着吧,周嬷嬷,你去安排。”

周嬷嬷­阴­­阴­一笑,恭身答道:“是,等回宫后,奴婢就去安排。”

皇后转头对方五娘说:“有些人,给他一点儿颜­色­就能开染坊!这等不知足的人,这等不知足的人家,难道还得惯着他们不成?本宫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不知足的人。别府另居倒也成,就这么着吧。本宫把话搁这儿了。”

方五娘跪下谢恩,方氏女眷也跪了下来谢皇后恩典。

除了失魂落魂的王老夫人外,徐璐包括一众女眷也齐齐跪下,齐呼:“娘娘圣明。”

皇后摆手,示意众人平身,又说,“本宫并非要­干­涉别人家的家务事儿,不过是有人仗着与本宫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就行那丢人现眼之事。本宫怕有人吃亏,这才赶了过来。冯氏,你身为朝廷命­妇­,却连基本规矩礼法都不顾,实在令本宫失望。”然后皇后就起身,“摆驾回宫。”

一名大太监把手中指尘一甩,尖声叫道:“起驾回宫。”

徐璐等人再一次磕头,恭送皇后凤驾。

皇后才踏出门槛,就听到一阵悲切的女声,“放开我,我要见娘娘。我要见娘娘。”

皇后眉毛都不皱一下地说:“来者何人?”

没有人回答,但众人心里可是有数的,那应该就是皇后的表妹,金姨娘了。

王老夫人正沉浸在王家即将沦落为平民,而皇后当众说对她很失望的打击当中,失魂落魂地瘫软在地,哪还有功夫去回答皇后。不得已,王姑太太只好硬着头皮道:“回娘娘的话,此人便是金姨娘。”

皇后说:“果然没规矩,区区一个姨娘,也敢出现在本宫面前,打出去。责令王家人好生教导规矩。”

皇后声音刚落,便有宫人朝金氏走去,金氏被拖走了,但仍然不肯死心,高叫道:“求娘娘给我作主,我与文郎是真心相爱的,求娘娘成全。”

徐璐喷笑,这金氏,真是太搞笑了。

皇后哪可能理会这样的人,脚下毫无阻滞,上了软轿,起驾回宫。

徐璐等人再一次来到门外头,跪在地毯上,恭送皇后。

直到皇后走远后,众人这才起身,这时候并无人开口,只相互望着。

方大夫人淡淡地开了口,“五娘,你先带着孩子,跟娘回方家吧,别府另居不是小事儿,得从长计议。”

方五娘点头,“已收拾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可以走的。”

方大夫人点头,方家一行人扬长而去。徐璐心满意足,舒舒服服地随方家诸人一道出了王家门。这时候,各自的下人已候在方家垂花门处。徐璐与方家诸人告别,正待上车,便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老天爷呀,我这究竟造了什么孽呀?”

第47章 年三十这一日

“真正有规矩的人家,如何会宠妾灭妻?休妻都少见。王家那些蠢货!方家可劲的提携,倒供出一堆活祖宗了。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比他们家更给脸不要脸的人!还真以为五娘嫁过去就一辈子是他们家的人了不成?任他们戳圆捏扁也无可奈何?天下哪有这样的算盘!他王家真以为方家是好欺负的?且等着吧,方阁老夫­妇­又岂是吃素的,至多半年,王家必定被打入尘埃。”

徐璐回去后,实在忍不住,就把在王家的事儿抑扬顿坐诉说一遍。她也挺会说的,把各个人物语气,表情都临摩得一丝不差,凌宽夫­妇­还有凌峰,听得连连点头,大呼过瘾。

武氏呷了口茶,就对凌宽如是说。

凌宽笑着说:“这样的人家,这世上没有十个也有五个,又不是没有见过,你怎么就气成这样儿?”

武夫人说:“反正我就是看这类人不顺眼,忘恩负义。即想得到娶高门嫡女带来的好处,又还想拥有普通男人那样的妻妾成群。天底下的好处都让这种人占了,还有没有天理?”

徐璐很是认同武夫人的话,方阁老就是不想要女儿过那样的日子,这才把女儿低嫁,只想让女儿过得舒心顺意。谁知还有这等不知足的人。那王家人真的太不要脸了。从方五娘身上得了多少好处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偏还不满足,还想学普通男人那般纳妾享受。即要方五娘给王家提供平步青云的仕途,又还要方五娘像普通妻子那般,贤惠到底。这种蹭鼻子上脸的,绝对是全天下女人的公敌。

徐璐高兴地道:“那王老夫人实在是不知怎么说她才好。方家人给她分析事情利害,王老夫人就该见好就收了,偏还一意孤行。这下子好了吧,­鸡­飞蛋打不说,还让皇后娘娘训斥了一顿。王家是必没好下场了。”

武夫人冷淡地道:“越老越糊涂,指的就是这种人。原本王士文与五娘感情也还不错的,可也架不住王老夫人天长日久的埋汰洗耳。王士文又是男人,但凡男人,哪有不想着左拥右抱的。让自己老娘镇日在耳边说妻子的坏话,加上金氏又生得田­色­天香,看得着吃不着,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对美­色­的诱惑。”

徐璐点头,“我想,在王士文与金氏有了首尾后,方五娘大概就已想好了后路吧。”否则,以方五娘的本事,以及方家的权势,金氏哪有机会生出孩子来的。

武夫人赞赏地看着徐璐,“我的儿,也亏得你看得明白。不错,早在金氏与王士文有了首尾,而王老夫人又那般护着金氏时,五娘就有了与王家单过的想法。且等着吧,王家把珍珠当鱼眼,有他们后悔的。”

徐璐乐呵呵地笑道:“他们现在已够后悔了吧。”

凌峰恍然大悟地道:“怪不得,我才刚升任吏部侍郎不久,方伯父就来找上我,要给王士文包括王家亲戚多加照顾。那时候我就隐隐听到消息,那王士文都与金氏有了着尾了,那金氏都还被抬为姨娘,几乎与贵妾无疑。方伯父怎的还忍得住。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徐璐不解,“爷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武夫人笑道:“一般人当然想不明白。不过这也是方阁老的高明之处。若要人灭亡,必先令其疯狂。王士文那般不知好歹,方阁老就添把火,先把他捧得高高的。等五娘与王家别府单过,再行雷霆手段,爬得越高,摔得越疼。个中滋味,也够姓王的口味终身了。”

徐璐明白了,击掌道:“高,实在是高呀。”

……

因为太过兴奋,觉得皇后太牛气了,尤其那句“升官发财死老婆”这句话,简直妙不可言。等回到华馨苑后,徐璐依然沉浸在欲罢不能当中。

凌峰笑了笑,“实话告诉你吧,这句话可不是皇后娘娘说的。”

“那是谁?”

“我娘。”

徐璐傻眼,“不会吧?”婆母这么厉害?

凌峰很是骄傲地抬高下巴,“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不过你可别四处说去。”

“你以为今儿个,皇后娘娘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王家?”

徐璐大胆猜测,“爷的意思是,该不会是夫人……”

凌峰淡淡一笑,“母亲与方大伯母那可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恰巧王家的所作所为又犯了母亲的大忌。所以,今儿个,你前脚出门,娘后脚就进了宫。”

徐璐恍然大悟,她就说嘛,皇后怎会纡尊去王家主持公道。再是因为金太太母女拿她的身份仗势欺人,皇后也犯不着纡尊去王家。原来是让武夫人说动的。

“皇后之所以亲自去了趟王家,一来是给母亲和方大伯母脸面。二来,也是金氏母女犯了娘娘大忌。这才不得不忿然出手。”

这倒也是,金氏母女也着实不像话了,仗着与皇后是亲戚,就敢明晃晃地打着皇后的旗号置宗族礼法不顾。皇后即不是武则天,又不是太平公主,如何会为了区区表妹,与规矩礼法作对?

至于金太太所谓的“皇后敢置孝道不顾,就要承受天下人耻笑”这话,这就更令人笑话。皇后堂堂一国之母,只有已升极乐的先帝后才是皇后的真正长辈。其他的,在国法面前,统统让步。

“王家和金家,如今可就成为大笑话了。”想着金王两家接下来的悲惨下场,徐璐就忍不住眉开眼笑。因为一直处于­精­神奋亢中,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等她发现不对劲时,衣裳也让男人脱得七七八八。一线冰凉的物体在身上游走,不由拍开胸前的狼爪,并捏着那条使坏的尾巴,横了他一眼,“­干­嘛?大冷天的,你不怕冷,我还怕呢?”

虽然外头冰天雪地,但屋子里地龙烧得足,凌峰也不至于非得变身回去才能睡得着。一晃已有好久没见过他的尾巴了。徐璐都差点忘了他的另一身份了。

凌峰可怜巴巴地道:“你那个应该快来了吧。”

徐璐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清楚,我很少计这个的。”然后白了他一眼,取笑道,“你个­色­胚,人家的小日子,你一个大男人记得比我还要清楚,也不害臊。”

凌峰振振有辞,“你个没良心的,我这不是关心你么?难道我关心你还有错了?”

徐璐斜他一眼,鄙夷道:“我看关心我是假,关心你那玩意才是真吧。”雪白的小胖手缓缓伸到他的腰腹处,冰冷厚实的鳞片下,有一处隆起,随着她的触动,有勃之欲出的冲动。

她赶紧收回手,拉紧被弄开的衣襟,一骨碌钻进被窝里,但凌峰的动作更快,把她从被窝里拧了出来,嘿嘿低笑,“小丫头片子,敢与我玩火,看我怎么收拾你。”尾巴一扬,就把她整个人缠得结结实实,令徐璐动弹不得。双腿被禁锢得死死的,却以让人羞忿欲绝的姿势张开着。

凌峰脸上的邪笑,让她拼命挣扎着,又是求饶又是威胁的,凌峰能否放过她,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

宣德六年底,若要说谁家八卦最令人津津乐道,无疑是方阁老长女方五娘与大理寺少卿王士文的别府另居最为轰动。

这日,方氏上书京兆伊,称年老­色­衰,无法再服侍丈夫。而丈夫与姨娘金氏恩爱绝论,使丈夫重焕勃勃生机,她却无能为力。非但拢不住丈夫,还使丈夫仕途之路停滞不前。深感愧疚自责,愿与王士文别府另居,成全丈夫与金氏之伟大爱情。并祝愿丈夫与金氏,白头偕老,永沐爱河。

京兆伊接到方五娘的奏书后,当天就给予回复,赞其贤德佳­妇­,准方氏与王士文别府另居。

紧接着,京兆伊,礼部左右侍郎,与王氏族人的见证下,亲自写下别府文书,一式三分,分别由顺天府,王氏,及王士文持有。上头盖有礼部与京兆伊的见证公章。

农历年二十七这一日,方五娘正式与其夫王士文分府另居。王家占地三余亩的五进四合院,被一道高高的院墙,一分为二。前三进,由王老夫人,王士文与金氏,王士文之弟王士武夫­妇­及其子女居住。后两进的屋舍,则由方五娘和其子女居住。另外,方家还请了风水大师,在府邸前后进行风水堪舆,在王家往南坐北之处,另外开了宅门。供方五娘及其子女自由出入。

紧接着,有人状告王士文宠妾灭妻,顺天府立即锁拿王士文公堂问罪。最终证据确凿。顺天府证据交由御前,吏部左侍郎凌峰御前禀奏,斥其品­性­无端,德不配位。今上责令吏部革其职务,绝不姑息。

当日下午,吏部便下发公文,革王士文大理寺少卿职务,终身不得入仕。

王士文之母,让堂堂嫡妻跪姨娘之母,无理至极,无德无才,夺其诰命。而姨娘金氏之母,金张氏,仗皇后姨母身份,狐假虎威,令皇后颜面受损,并冒犯皇后,言出不逊,掌嘴三十,革其诰命,责令其夫金白恩严加管束。

姨娘金氏,虽与王士文相亲相爱,但破宗族规矩在前,坏人伦礼法在后,并无端犯上,掌嘴三十,杖责二十。

紧接着,宫中派出四位教引嬷嬷直奔金家,金张氏身为皇亲国戚,礼仪全无,皇后特地派嬷嬷前往金家,教授金张氏规矩。

旨意发至王家,并记入京城邸报,这一期的邸报卖得格外火。据说还造成了百人哄抢的局面,原本才值两百文钱一份的邸报被抬高到二两银子一份,都还供不应求。

另外,礼部官员及顺天府主事至王家,依言宣布圣旨,夺王老夫人诰命衔,并赐金氏为王家姨娘。待姨娘金氏受完刑后,顺天府主薄拿出姨娘文书,交由金氏。并宣布,姨娘金氏,永生为王士文之妾室,并记入王氏族谱。

据说金氏当场就晕死过去,醒来后,朝廷官员已离去,而王老夫人则把她打得鼻青脸肿,斥责搅家­精­,丧门星,祸水。

尽管已知王家人的下场,徐璐依然让人买了两份回来,逐一细看,越看越高兴,一个人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连正事都忘了做。

“少夫人,还是别看了,今儿都二十九了,该祭拜灶神了。”华馨苑的掌事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得不提醒徐璐。

对呀,今天都是二十八了,下午要拜灶神,明日还要祭祀呢。

过年的重头戏是祭祀,小户人家好对付,烧纸上香磕个头也就罢了,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但凌家这般的人家,可就要折腾惨的。一方面朝廷有“春祭赏”,“上领皇上的恩,下托祖宗的福”,够体面,这个排场马虎不得。另一方面还要搞家祭,彰显孝道。凌宽是长房,又是侯爷之尊,宗祠就设在安国侯府,宗族祭祀也就在凌家了。

其实祭祀也就那么小半个时辰而已,但之前的活儿却不少,早在一个月前徐璐就命人打扫祠堂,整理供奉器具,累得人仰马翻。等察拜了灶神,下午凌峰也从外头回来,领了朝廷赐的春祭赏,次日需摆在祭台上,以示朝廷恩典。

年三十这日,凌家但凡四品以上官员,四品以上诰命的,全按品大妆进宫朝贺。

百官仪典在正殿举行,皇帝身着衮冕,太子、王公、大臣各按品级肃列。设仪仗,备太常雅乐。而外命­妇­们则向皇后朝贺。太妃,王妃,公主,郡主,圣一品国夫人,上品国夫人,一品国夫人,侯夫人,伯夫人,以及诰命夫人,分别按着品秩辈份秩序入坤宁宫朝拜皇后。

坤宁宫外,黑压压地聚满了京城各王公贵族,世家勋贵,百官女眷,最低四品以上的外命­妇­,足足有数百位。除了皇亲宗室外,安国侯府的位置还是排的比较靠前的,居然与众多国公夫人们排上一起。主要是武夫人是上品华国夫人衔,凌峰已逝元配嫡妻杨氏也追赠上品国夫人,与皇后生母圣一品赵国夫人只差一个品秩。

待众多太王妃,王妃,郡王妃,世子妃,公主,郡主朝拜皇后之后,便轮到皇亲国戚们,这些全是皇室正经姻亲,包括今上外家,先皇后母族和今皇后母族,以及朱贵妃母族。等这些正经八经的皇室姻亲朝见后,才轮到外命­妇­。

宗室成员加上皇室姻亲,也有百十余人,二十来人一批入内拜见,等全都出来后,一群外命­妇­们已在冰天雪地里撑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了。

徐璐渐渐习惯了京城的天气,穿得也厚实,人又年轻,倒也经住了寒风的肆虐,但一些年迈的老封君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一个个尽管穿得厚实,但依然被冻得全身发颤。

这诰命­妇­服饰只是夹层的设计,穿太厚了,衣裳就被撑得不伦不类,穿薄了,受冻程度可想而知。宫中又不比宫外,又不能带丫鬟进宫。皇后面前,是不能穿披风的,所以诰命夫人们,进宫都很少穿披风的。主要是进了大殿后,还要脱掉披风,身边半个丫鬟都没有,披风解下来,也无人帮着拧呀。

当然,一些年迈的老封君倒可以恩典带一两个丫鬟,但年纪大了,也被折腾得不成人像,偏一个个还只能强撑着。

果然,外头再尊贵的身份,进了宫,都得装孙子。

内监的唱诺响起,徐璐落了口气,总算轮到外命­妇­了。

徐璐随同武夫人,威国公,令国公,英国公,成国公,韩国公等老封君,国夫人,世子夫人一道进入大殿。然后按着秩序辈份,三跪九叩。

皇后高座大殿正中,头上戴着实镶金凤九翟冠帽,身披藏青绣彩凤霞帔,明黄遍绣凤凰宫装,端庄大气,宝相威严。眉目和善,虽凤冠沉重,又劳禄半日,犹自强坐,气势丝毫不减。

今日朝拜的外命­妇­实在太多,皇后又戴着那沉重冠帽,又笔直地坐在那,估计也不轻松,想来也没什么心情与大家唠嗑了,只是等诸人行了叩拜礼,只含笑温和地说了句:“都平身吧。”

徐璐与诸位国公世子夫人一列,起身后,垂首肃立,耳边只听到皇后温和地声音吃来,“张老夫人身子大好了?”

张老夫人老迈的声音响来,“托娘娘宏福,老身这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了。”

“生受老夫人了,身子方好却要行这样大礼,耐何祖宗规矩不可废。”

“老身怎敢当‘生受’二字,娘娘母仪天下,能日日见娘娘安好,老身便心满意足了。”

皇后又与另外几位国夫人说了两句话,语气温和,一视同仁,被点了名的无不受宠若惊,暗自欣喜。当点到令国公徐夫人时,皇后说:“许久不见,徐夫人怎的清减了?”

徐夫人赶紧说:“劳娘娘挂念,臣妾无能,年纪又渐迈,掌家理事,已略有力不从心之感。”

皇后说:“国夫人儿孙饶膝,是该享受清福了。把担子交给小辈,只颐养天年,岂不美哉?”

徐夫人说:“娘娘所言极是,臣妾也有如此想。”

徐璐心中一动,敢情徐夫人这是在找皇后当支援呢。连皇后都发话了,回去后把管家大权交由世子夫人手上,想必另外几房的也没有话说了吧。

正如是想,耳边又听到皇后开始点几位世子夫人的名。不过也都是略作打量便揭过了。轮到徐璐时,皇后顿了下,问:“圣上御赐的姨娘,可还安份?”

徐璐赶紧回答说:“劳娘娘挂念,两位姨娘安份守已,极是乖巧。”

皇后颔首,说:“安国侯世子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一般人家,在他这样的年纪,早已儿女成群。就他膝下还孤凉着,你也别太过贤惠了,嫡子都还未出生,哪有姨娘冒头的资格。”

徐璐明白,皇后这是在给自己撑腰呢,赶紧说:“谢娘娘挂怀,臣妾铭记于心。”

“光说不拣又有什么用?得赶紧行动才是。”皇后笑着说,“安国侯世子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一向拿他弟弟看待的。争取早日生下嫡子,也让本宫高兴高兴。”

周围有好几道豁豁的目光向自己­射­来,徐璐目不斜视,恭敬应道:“是,臣妾回去后一定和夫君多加努力,不让娘娘失望。”心下却发愁,凌峰哪生得下孩子,看来回去后得另想办法了。

皇后又与别的世子夫人说了几句话,这才挥手,众人退下。

出了大殿,徐璐这才长长吁口气,总算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家了。宫中虽然景致迷人,雕梁画栋,美不胜收,却不是人呆的地方呢。

宫外头尚有百十位外命­妇­排队等着朝拜皇后,从这边昂首经过,说老实话,这些艳羡的妒忌的目光,也让徐璐有种骄傲感。

家族和男人的地位,也决定了女人在宫中乃至整个女人堆里的地位。

又有太监唱诺,宣侯夫人谨见。

徐璐侧眼瞧了过去,十余位侯府老太君,侯夫人,世子夫人鱼惯而入。其中,便有表嫂连氏,镇国侯夫人及世子夫人阎氏,庆昌侯夫人及世子夫人。京城六大侯爵,唯独没瞧到定国侯夫人及世子夫人。

徐璐又瞧见了方大夫人,方大夫人­妇­凭夫贵,也是一品诰命夫人,却只能排在公侯伯夫人之后。

与一些认得的外命­妇­微微颔首打了招呼,徐璐也替这些人担忧,越是品秩低的,越要捱到最后,不知她们是否熬得住。徐璐又替皇后担忧,戴着那么沉重的凤冠,一坐就是一整天,还得时刻保持皇后的端庄威仪,估计也够受罪的吧。也不知是哪位太祖订下的规矩,磕头的受罪,被磕头的也受罪。

出了宫后,几位国夫人这才相互说起了话来。韩国公世子夫人便对武夫人笑道:“往年我们家都是初六宴客,妹妹若是得空,一定要来哦。”她对徐璐笑道,。“少夫人若是得空,也一并来。”

武夫人笑着说:“很不巧,初六那天我得去镇国侯府上吃酒,恐怕没法子来了。”

“那少夫人呢?少夫人应该有空吧?”

徐璐面带微笑,看向武夫人。

武夫人看了徐璐一眼,笑道:“到时候再说吧,若是那天得空,不拘如何,一定找个代表过去。廖表心意。”

朝国公世子夫人赶紧笑道:“好,那我可等着了。一定要来哦。”

威国公夫人是宗室女,­性­子高傲,平时候很少外出交际,不是不想,而是不屑。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四处钻营的人,听到韩国公世子夫人自降身份邀请侯夫人到自家作客的谄媚之语,不屑地撇­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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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又要闹腾的钱氏

徐夫人亲热地挽着武夫人的手,说:“我们家是初十宴客,到时候可一定要来。”

因为女儿凌芸的事,武夫人与这个亲姐姐可是弄得很拧的,先前几年都没有怎么往来过。但时日一久,血缘关系也摆在那,加上徐夫人日子过得不如意,而武夫人自己却是过得风声水起,那股子怨恨自然就消散了。如今瞧着姐姐不到五十岁就老态毕露的面容,武夫人心下就软了,拒绝的话也咽了下去,说:“好,不过只能晚上来。中午还有别的事儿。”

徐夫人笑着说:“知道妹妹忙,只要能来我就心满意足了。”她又对徐璐笑道:“小璐,到时候也一到来。”

徐璐点头,“那就叨拢姨母了。咱们家是初三,到时候姨母可得早些来才是。”又笑望着几位国夫人,世子夫人,“诸位长辈姐姐们,也早些来哦。”

众夫人们点头,说:“少夫人都亲自开口了,肯定早些来。到时候就怕少夫人嫌我们烦哩。”

威国公夫人却淡淡地说:“不好意思,初三那天我要去康王府给廖王舅舅拜年,来不了,还请凌夫人海涵。”威国公夫人是宗室女,母亲是出自燕王府的郡主,她本人也是受封县主的。平时候打交道的都是宗室里的人,并不大与勋贵家族往来。当下就拒绝了,­干­脆利落。

武夫人也知道这位县主的脾气,也不恼,说:“那也太不凑巧了,真是遗憾。”

一行人边走边朝各自的马车走,韩国公世子夫人却抓着武夫人低声问道:“老姐姐,刚才你可发现没?侯夫人叙列中,好像并没有定国侯夫人呢。”

确实没有瞧到。所以徐璐也挺奇怪的,但人人都知道自己与徐梦雅有宿怨,也不好背后说人家的坏话授人把柄,只能把耳朵竖了起来。

武夫人淡淡地道:“那关我什么事?”

韩国公世子夫人嘿嘿一笑,“当然不关老姐姐你的事呀,但你就不好奇吗?他们家倒霉,你应该高兴才是。”

徐夫人说,“定国侯夫人身子不爽利,这在圈子里早不是秘密了。从五六年前开始,定国侯夫人就很少出现在人家了,据说在乡下养病呢。”

韩国公世子夫人眼珠子一转,说:“我当然知道定国侯夫人在乡下养病。但今儿可不是普通日子呀,就算在病中,不好进宫朝贺,但世子夫人应该也要进宫的呀?但我刚才并未见到叶少夫人呢。”她望着徐夫人,“叶少夫人是夫人的夫家侄女吧,夫人应该知道原因吧?”

徐梦雅的最近遭遇,徐夫人当然清楚的,心头也高兴,但要把这份幸灾乐祸表现在脸上,却又不敢,只能淡淡地说:“我也好久没见到我那侄女了。”

韩国公世子夫人表明不信,成国公夫人则把话Сhā了进来,“徐夫人这个婶娘倒是地道。不过,你越是替人家遮着,说不定人家还不领情呢。”

徐璐看了成国公夫人一眼,这人说话,似乎意有所指呀。

徐夫人老脸微红,强自笑道:“我只做我该做的,别人的偏见与我又有何相­干­?”

“徐夫人倒是看得开。”成国公夫人不咸不淡地道,“我最近听说,你们长房与三房可是水火不深呀。”

武夫人抬头,看着自己的嫡姐,“三房又找你们麻烦了?”

徐夫人苦笑,“什么也瞒不过你们。只是家丑不可外扬,还是不要提了吧。”

武夫人说:“什么家丑不家丑的,你们是长房,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他们身为弟妹的,还敢与长房过不去?那岂不是大逆不道?我看你就是太软了,早该拿出气势来,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徐夫人一味的苦笑,叹口气,说:“虽说三房无理在先,可三房如今日子也不好过。我也不能逼他们太急了。”

武夫人冷笑:“姐姐你就是太好­性­儿了。你这么的替他们着想,人家可不那么想,反而认为你是怕了他们的,越发的变本加厉。姐姐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三房是什么德­性­京里谁人不知道,你就是顾惜名声,所以不敢下狠手治他们。等着吧,姐姐你若再不拿出本事来,尽早有一天,他们必会爬到你们头上来的。”

徐夫人脸­色­难堪又难看,喏喏地道:“妹妹说得极是。我早就不想忍了,可又怕外人指责长房趁火打劫。唉,妹妹有所不知,如今三房日子委实不好过。侄女梦雅让叶家给送了回来,老三媳­妇­可是见天的发脾气。过了不久,两个侄子的差事也让人叫停,一个办事不力,一个在职间喝酒,被逮了个正着,特特倒霉的。紧接着,老三去青楼喝花酒,与人争粉头把人给打破了头。被顺天府的人抓了起来,也不知怎的,顺天府的人居然不买国公府的账,不但抓了人,还关了两天,并罚了不少银钱。为此,老三媳­妇­差点没与她表兄严少秋撕破脸。这还不算,最让人难堪的是,老三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居然从外头领了个外室回来。连儿子都生了,老三媳­妇­只差没把房子掀垮。”

徐璐听得暗自偷笑,闺女被婆家送回来,两个儿子的差事也丢了,丈夫又在青楼与人争粉头吃了官司。而表兄严少秋还不买账,公事公力。丈夫又变本加厉把外室和外室生的儿子也一道带回家中,这徐三夫人果然够倒霉的,

武夫人冷笑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自己不争气,与你们长房何相­干­?”

另几位夫人也点头,对于这类别人家妯娌相争的事儿,都是格外关注的。尤其还是别人家的倒霉事儿,更是听得津津有问。

尽管寒风呼呼作响,冻得众人不大受得了,但在八卦的支撑下,依然不肯离去,反而兴致勃勃地围在一块儿。

有句话叫“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那是全人类的通病。包括饱读诗书自认有素质有涵养的徐璐也不例外。尽管她克制的很好,脸上还呈现出婉惜加怜悯,但心里却是乐翻了天。

在场诸位夫人应该也是如此吧,面上说着悲天悯人的话,却一个劲地追问原由结局。

都是演戏高手呀。

徐夫人也是位演戏高手,明明心里乐死了,面上却是一副悲苦忧愁形像。她长长叹口气,“老三媳­妇­这阵子不但瘦了一大圈,­精­神也特别不好,这才一个月功夫,就请了三回大夫了。昨日里就又请了回大夫。大夫说,老三媳­妇­是怒及攻心,肝火太盛以至于伤脾攻肝,若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酿大祸的。但老三媳­妇­气­性­也太大了,明明就是她男人不争气,居然怪罪到长房身上来。说什么长房前两月新修建的园子,挡了三房的气运,这才使三房接连倒霉的。非要把那园子给拆了。如今见天的与我闹,真是受不了。”说完还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武夫人目光一闪,“当时修建园子的时候,可有请人堪舆过?”

徐夫人目光闪烁,“不过是半亩地的建筑,哪构得着请人堪舆的。也只是请了泥瓦匠进府修筑的,当然,还是请人选了良辰吉日,行了开工仪式这才动工的。”

武夫人没有说什么,倒是成国公夫人说:“唉呀,这种动土的事儿,哪有不请人堪舆的?要知道,风水一事,可是万万马虎不得。轻则影响气运,重则影响家族根本。哪能为了省事就不请人堪舆的?若是运气不好,万一酿成大祸,后悔也晚了。”

韩国公夫人也跟着说,“对对,不能马虎的。上回我家也只是重建马厩,也都请了圆山大师进府堪舆的。不止如此,每隔半年,咱们家都要请圆山大师进府堪舆一翻。就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人动了家中风水。也为了防止有心人暗中作祟。所以这事儿呀,真的马虎不得。”

徐夫人被说得脸­色­连变,“真,真是如此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更好,三房越倒霉,对长房的威胁就越小。但面上仍是要表现出一副震惊无措的神情。这就是演戏。

武夫人沉吟片刻,说:“一运二命三风水,风水也只是辅助而已。若当事人不努力,胡作非为,再好的风水也于事无补。依我看,也不一定是风水起的作用。三房那一家子,什么­性­格,咱们还不清楚么?就是个死不要脸的。老三吃喝嫖赌五毒俱全,近年来,仗着有个顺天府伊的表舅子,更是不可一世,早就弄得天怒人怨。那卢氏尖酸刻薄小气,这样的人,这样一家子,这样的品德,再好的风水,也经不住他们的挥霍。我想,应该是三房一家子坏事做绝,老天都要开始收他们的气运了。”

韩国公世子夫人听得连连点头,“是是是,凌夫人说得太对了。风水一说,也要讲天时地利人和,也要讲究天道的。圆山大师经常与咱们讲,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若有人利用了上好的风水,发家致富,显贵立达,就更该惜福,回馈乡邻。若四处为恶,为非作歹,必遭天谴。你们家老三想来就是坏事做尽,天道不容了吧。”

不得不说,这韩国公夫人也是个妙人,一切以武夫人马首是瞻。不管武夫人如何说,总能自圆其说,让人找不着破绽来。

而武夫人更是厉害,张口闭口就把因果报应拈来,还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徐夫人也是个心黑手狠的,她早就想对付三房了,只是缺少有力的借口而已。武夫人果然厉害,随便几句话就让她有了对付的借口。不由感激涕零。

武夫人不愧为武夫人,说出来的话,还头头是道,她还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徐夫人说:“这样的人,你还容他?这可是讲脸面的时候么?你越是与他讲脸面,人家越是吃定了你。三房的大概也知道你和姐夫好颜面,必不会做出有损长兄风范的事儿,所以这才拿捏了你。这种人,休要与他们讲什么脸面不脸面的,若他们再敢闹腾,就不理会去。实在逼急了,分家。只要你拿捏住了道理,徐家族人也不会由着他们的。”

武夫人这话很有道理,无异于斧底抽薪。对上这种不讲理的人,分家就是了。偏徐夫人又讲脸面,生怕提出分家会让人戳背梁骨,这才使得三房的人有恃无恐。

徐夫人也是个作戏高手,明明早就心动得眉飞­色­舞,偏还做出一副忧心忡忡,不得不为之的神态来。徐璐都觉得也演得过余了,有些受不了。

宫外头并不容许有人聚众说话太久,说得差不多了,大家这才心满意足地各自散了。徐璐扶着武夫人进入温暖的车厢内,把手放在炉子上以驱散身体里的寒意。

与武夫人相互对视,婆媳俩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那严少秋当真与徐三夫人撇清了关系。”徐璐有些震惊,却不意外。权力一道,识味知髓,没有人逃得过的。

就是不知,若哪一天,凌家也失去了权势,自己会不会像严夫人那样,卑躬屈膝,能屈能伸。

武夫人说,“徐梦雅居然还在徐家。活该。”

虽然婆媳­妇­俩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但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快,又相视而笑。

与人分享着共同的秘密,关系必定能够更进一步。徐璐就有这样的感觉,与武夫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婆媳­妇­俩回府后,凌宽父子还在宫中,但凌家已集满了凌氏族人。把诺大的观澜厅挤得水泄不通。徐璐在武夫人的介绍下,与凌家诸位族长族伯叔婶们见了礼。凌家人有的经商,有的入仕,有专业教书的,也有务农的,三教九流几乎都齐全了。但在这儿,都全按着辈份排坐,并未分身份高低,倒也公平。

而徐璐也真正见识到武夫人身为宗­妇­的八面玲珑的交际手腕。对每位长辈女着妯招呼得面面俱到,并未冷落或怠慢任何一人。混得好的,武夫人便问:“最近可好?仕途虽重要,但也要顾惜身子。看你人都清减了。我库房里好像还有些补药,等会子带些回去……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你们好了,咱们大家才能好得起来。”然后又告戒,务必谨慎微小,不该拿的不该收的千万别伸手,否则被政敌抓了把柄,可没有人会救你的。要知道,凌家虽然是世家大族,但也不是没有敌人的。一旦有了敌人的可乘之机,可就处于被动了。只要自身正,也不怕有邪魔歪道入侵。

“你那翰林院确是个清水地儿,又要养活一大家子,着实辛苦了。若真的困难,别与嫂子客气。下回记得把弟妹带过来,我给她些生财之道。弟妹样样都好,就是不怎么会持家,这可不成。你们家什么境况咱们都清楚,是该­精­打细算过日子了。”

遇上有求照拂的,武夫人直截了当地说:“若是别人平白欺负你,只管告诉我们,咱们一起群策群力,一定要那些欺负你的人好看。但若是你仗着身份去招惹人家反而收拾,那可就对不住了。你自己解决就好,千万别来找我。也别来找你大伯,想想那些富不过三的家族吧,我丑话可是搁到这儿了。”

对于经商的,则说,“生意还好做吧?虽然咱们要奉公守法,但若是被坑了被欺负了,也别忍气吞生,咱们凌家可不是好欺负的。显达了,千万别做为富不仁的事儿。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若不积善,后果就算你自己瞧不到,你妻儿老小后代子孙必要遭秧的。”

对于务农的,武夫人语气更是温和,“今年收成还好吧?不太好?唉,那是,今年的气侯可不好,老天爷不作美呀。不过也别灰心,你几个儿子都有一身的力气,想来能够撑起来的,老嫂子你就只等着享福了……不过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孩子还是要送去学堂的。不指望他功成名就,光宗耀祖,至少要能读能写,不至于做睁眼瞎子……凑不起束修?”

武夫人转头与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道:“他二叔,二伯家的几个孙儿,恐怕又要让您费心了。孩子们的费用一应都算在长房吧。虽说救急不救贫,但咱们凌家的子孙可不能做睁眼瞎子。他二叔,还是劳烦你多辛苦些,但凡咱们凌家子弟,必得上学堂。长房别的不好说,供族中孩子上学那是必须的。”

武夫人一番诚肯务实的话,让凌氏族人都感动不已。纷纷对武夫人道谢,虽然也有若­干­不和谐的声音,但只有一开口,便被其他族人给喝斥了。

钱氏又在一旁­阴­阳怪气,不外乎是“你们长房那么有眼,却不肯撒些钱来给大家用用。瞧瞧你们长房,个个穿金戴银,可咱们族里也还有连饭都吃不起的人呢。”武夫人淡淡一笑,但声音却威严,“我相信我们凌氏族人,并非那种专吃喈来食之人。那些总要靠别人接济才能过活的,看到别人显达了就犯红眼病的,又岂能得到尊重?我相信,咱们凌氏族人,都是有血气有脸皮的。”

武夫人说得铿锵凛然,得到大多数凌氏族人的认同,纷纷喝斥钱氏,“长房有钱那是长房的事,咱们又岂能因为长房有钱就跑去打秋风?不知所谓。”

“总是犯红眼病,自己却不努力,也配说这种话?”

不去看被喝斥得脸皮通红的钱氏,武夫人转头,又对另外一­妇­人道:“那个,他二婶,我记得,连哥儿也该到娶妻的年纪了吧,可有相中的姑娘?”

连哥儿母亲苦笑一声,“连哥儿今年一十有八了,早在两年前就在相看了。倒也选了两家,只是口风放出去,却不闻声响儿。大概是瞧不家咱们连哥儿吧。”

武夫人问道:“是哪几家姑娘?说来听听,若是我认识,倒可以帮着牵牵线。”

连哥儿母亲赶紧说了两户人家来。

武夫人皱眉,“户部侍郎钱家?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位是继室所出,那继室虽出自大户,但却是庶出的,被养得小家小气的,能教出多好的闺女来。不妥不妥。依我看,路家闺女倒不错,虽家世普能了些,但那姑娘我也曾见过两回,挺大气爽郎的。又是家中长姐,弟妹们都挺听她的。连哥儿是长子,­性­子却稍柔了些,这路家姐儿刚好可以互补。”

钱氏又忍不住尖声道:“大嫂这话也不打草稿。钱家那可是堂堂户部侍郎,连哥儿有了这样的岳家,也是一份了不得的助力。那路家算什么?那般人家,岂能配得上咱们连哥儿?我看大嫂分明就是怕连哥儿有了厉害岳家,把长房风头盖过了吧?”

武夫人神­色­淡淡,毫不理会钱氏,只对连哥儿的母亲说:“他二婶子,甭管你怎样看我,但我仍是觉得,娶妻还是要娶贤的好。若是娶了个闹妻回来,那一个好好的家可就毁了。咱们长房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希望他二叔还有婶子引以为鉴。”

钱氏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连哥儿的父母原本还略显犹豫的,但见钱氏这般模样,夫妻二人相互看一眼,赶紧说,“大嫂说得极是。娶妻当娶贤。那,就路家姐儿吧。”

凌氏族人也纷纷表态,觉得路家姐儿不错。

钱氏不是傻子,当着全族人,被当成闹妻来作榜样,气得嘴巴都歪了,唬地起身,怒瞪着武夫人,“武氏,你别与我装模作样。面子话说得好听,一心为族人?咱们凌家家大业大,子嗣传承何其重要。可你一进门来,几乎让长房断了传承,你还好意思在这儿说娶妻娶贤?我看你才是第一个不贤不孝之人。”

武氏不能生子,是她最大的把柄。

凌氏族人大都是受了武氏好处的,尽管不会说武氏什么,但钱氏的话,还是让他们起了反应。

毕竟,子嗣传承对于一家大家族来说,那是何等的重要。但长房如今只有凌峰一人,而凌峰二十有七了,膝下还无半个子嗣,族人心下还是颇有话说的。只是武夫人厉害,凌峰又不是好惹的,凌氏族人有泰半都在武夫人呣子手头下吃饭,所以不敢说着说出来罢了。

但也有一部份不靠长房自力更生的族人,腰杆子就挺得硬了,看武氏的目光就变了。

徐璐并不知道族人们的心思,只担忧地看着武氏,不知这样的情况,她会作何反应。

第49章 钱氏的下场

只见武氏脸­色­铁青,盯着钱氏,冷笑道:“果然是做贼的喊捉贼的。我不能生育子嗣,那是谁造成的?嗯?当初是谁想长房灭绝的?又是谁处处算计长房的?”

钱氏脸­色­微变,滞了滞,强辞夺理地道:“你自己不能生养,就休要把罪名推到别人身上。”

武夫人冷笑一声,神­色­冷厉,“断人子嗣,无异于杀人父母。钱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挖老钱氏的坟,鞭她的尸。”

“你敢?那可是你的婆母。”

“只是继母。她暗算长房,让长房几乎绝后,做出这种断子绝孙的事儿,她根本不配为凌家­妇­。”钱夫人杀气腾腾地环视了凌氏族人,这些人的一接触武夫人的目光,纷纷代下头来,或别过头去,不敢相望。

钱氏冷冷地道:“钱氏,本来老钱氏已死,死者为大,过去的恩怨我就不想再提了。偏偏,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衅我,算计我,触我逆鳞。自你进门后,我们长房就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你心胸狭隘,挑唆离间,骂­鸡­斗狗,黑白颠倒,饶舌无理,弄得整个家族后宅不宁,人心不稳。你这样的人,真真是一锅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既然如此执迷不悟,总是要挑起长房与族人的矛盾,我今天就行驶长房权利,休了你也不为过。”

钱氏大惊,跳起来怒吼,“我是凌家名门正娶的,你敢休我?你凭什么?”

武夫人身音铿锵,正气昂然地道:“凭我是安国侯夫人,圣上亲封的上品国夫人,长房长媳。长兄如父,长嫂如母,长辈去后,可以代使长辈权利。钱氏,你行事乖张,泼辣蛮横,无理取闹,挑唆离间,黑白颠倒,此为七出之饶舌。今日我就以饶舌之名,休了你。”她威风凛凛地环视周围一圈,昂首道:“诸位长辈,叔伯婶子,休掉钱氏,闭位可有意见?”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不知所措。

钱氏嚎叫一声,使命推了推凌柏,嚎叫道,“你个死人呀,你老婆都让人作贱死了,你还愣在这儿。你死人呀,窝囊废一个。”

凌柏双­唇­哆嗦着,指了指钱氏,又望了武夫人,语气颤抖。“大,大嫂……”

武夫人语气冷厉,“二叔,钱氏自进门后,处处针对长房,煸风点火,挑唆离间,无理取闹。她在背地里做了多少针对长房的事,又在你面前说了多少长房的坏话,你还会不知道?如此­妇­人,不贤不惠,闹腾无休,最深受其害的,除了长房外,便是你和你们二房的子嗣。你若是心里有凌家,有你儿子,有你大哥,就休了钱氏。以正凌家清规。”

武夫人又抬头,对着一众族长城恳道:“我们长房的为人品­性­,相信几位族叔再再楚不过了。钱氏自进门后,一直合着老钱氏三番五次算计我,我为了家族颜面,从来都是忍让在先。可钱氏非但不罢休,还变本加厉,处处挑唆离间。再这样下去,咱们家迟早要被她闹得分崩离析。今日我可是把话搁在这儿,有我没有钱氏,有钱氏没有我。请几位族叔主持公道。”

凌家族长们,一个个相互望着,钱氏的­性­子,他们也略有耳闻,只是因事不关已,便高高挂起罢了。但如今,长房已把话说到明处了,不得不作出选择了。

当然,这根本就不叫选择。再没眼光的人都知道作出取舍的。于是,一位族长就要开口。

“武氏,你敢休我?你们不能休我,我可是替凌家生儿育女,你们敢休我?”钱氏气急败坏,就要冲上去撕打武夫人,被徐璐上前一步拦了下来。

钱氏形如疯虎,狠狠推开徐璐,但徐璐平时候吃得不少,别看她身架小,力气还是有的,钱氏推她,她就抓着钱氏的衣裳,她倒钱氏也跟着倒。

钱氏没奈何,只好止住脚步,但又把徐璐给推到一边去,徐璐怒道,“夫人身上还穿着按品大妆,你敢对朝廷不恭?”

钱氏愣住了,看着武夫人身上绣得张扬霸气的锦­鸡­图案,还真不敢上前了。

徐璐说:“夫人,媳­妇­是小辈,按理这儿没有媳­妇­说话的份。但媳­妇­也觉得,钱氏不配为凌家­妇­。理应休掉。”

钱氏暴吼一声,“你?你嫁给凌峰都快两年了,肚皮还没个动静。自身都难保了,还好意思来休我?凌家要休应该先休掉你。”

徐璐毫不动怒,说:“就算我不能生养,但我贤惠,不饶舌,不善妒,不挑唆离间。还有,凌家乃豪门宿族,又岂能因女子不能生养就休妻的?若老天真不让我有子嗣,还有姨娘呢。所以,长房的子嗣问题,实不劳你­操­心。”

族人们点点头,觉得徐璐这话在理。

钱氏气得双眼血红,见没有人支持她,只好跑去撕打凌柏,嘴里骂得不­干­不净,又骂凌柏窝囊废,不中用,自己老婆都让人欺负了,还不啃声云云。正闹不可开交时,凌宽父子从朝堂回来了。

凌宽父子皆身着大红侯爵蟒服,威武绝论,贵气非凡。

凌宽声音沉峻,边走边道:“二弟可不是窝囊废,只是让你这个败家娘们给坑了。”

凌宽身为安国侯,在凌氏族人眼中,那可是擎天玉柱。平辈矮辈们全都站了起来招呼着,有的叫宽大伯宽兄弟,矮辈们便宽伯宽叔地叫。

至于凌峰,统一称谓峰哥儿。

凌宽父子一前一后进入厅堂来,凌宽沉着脸看了氏钱一眼,环视了众人一圈,沉声说:“钱氏虽然犯了七出,但毕竟是凌家名门正娶的媳­妇­,不能休。若是休了,我凌家脸上又岂会好看?”

是呀,凌家可不是一般的家族,哪能轻易休妻的。就算凌家是有理的一方,但外人只会说凌家的不是。

武夫人神­色­悲忿,“可她三番五次算计长房,又见天的闹腾,侯爷,妾身实在是被她弄得心疲力竭了。”

凌峰上前宽慰道:“母亲,儿子知道您的苦处。但为了凌家的颜面,还有茵妹妹,岷兄弟的颜面,好歹再忍让一二。”

武夫人神­色­越发悲忿。

钱氏似活过来般,又神气活现地道:“对,我可是凌家名门正娶的,又替凌家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谁敢休我?就不怕我四处宣扬你们凌家无德?”

凌宽沉声喝道:“我凌家上下六代以来,还从未有休妻壮举。但我凌家却有圈禁犯yin乱,嫉妒,不慈,饶舌之­妇­的先例。钱氏品­性­不端,不慈,饶舌,已犯我凌门祖训。今日,趁着祭祀祖宗的机会,上报祖宗,治裁钱氏。把钱氏圈入家庙,以正门规。”

众人哗然一声响,议论了起来。武夫人­阴­沉的脸也露出了笑容。凌峰神­色­淡淡,徐璐看他一眼,他还与自己眨了眨眼。徐璐低头,大概他们父子俩在路上就已协商好了。

钱氏这样的人,就是个那颗坏了整窝汤的老鼠屎,搅家­精­,有她在的地方,长房必不会安宁。以饶舌罪名休掉虽有理有据,但到底面上不好看。把钱钱氏送入家庙,也不失为了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族人们商协了没一会,就全体同意。钱氏这样品­性­的人,继续留在凌家,确实是个祸害。也千万别小看了饶舌的罪名,孔子的大弟子子贡,就是凭借那张嘴,五国之间的战争都让他挑动了。

钱氏脸上神气的笑容都还来不及收回去,就被凌宽下一句话使之脸上呈现出奇怪的表情。

良久,她才尖叫一声,形同疯虎就要上前去撕打凌宽。

凌宽重重拍了桌面,怒喝道:“再敢放肆,铰了舌头。反正依你犯下的罪行,铰舌也是绰绰有余了。”

上位者多年积压出的威仪,可不是开玩笑的。凌宽身上那股子霸气绝论的威严和杀气,使得钱氏奔了两步,再也止步不前。显然,她也是被凌宽脸上的杀气给骇到了。

钱氏是真的怕了,以往她放肆的时候,凌宽要么不在场,要么不与她一番见识。也有几回被凌宽喝斥过的,骨子里,钱氏还是特别惧怕凌宽的。见凌宽不似玩笑话,又赶紧跑去拉凌柏,要他帮着求情。

“二爷,就算我平日里多有不是,但好歹也给你育有儿女,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一日夫妻百日恩呀,你就真忍心看着自己的老婆受人作贱?”

凌柏与钱氏早已无夫妻感情,但如今见她这么可怜,心又软了,他犹豫地看着自己的大哥。

凌宽放软语气,“老二,钱氏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你身为枕边人还不清楚?难道真要我历数她的罪行,你才肯死心?”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凌柏,“从钱氏进门之日起,她与老钱氏的所作所为,足可以休掉十次八次。是要大哥去掘老钱氏的坟,还是送钱氏去家庙,你自己决定吧。”

凌家族人也劝了起来,纷纷说,“是呀,柏哥儿,你那老娘对宽哥还有峰儿做的事,可是死十次都足够了。”

另一位年迈的族长也说:“要不是看在柏哥儿你的份上,老钱氏的牌位是决对进不了凌家祠堂的。”

“当年你母亲可是想要长房一脉绝嗣呀。这断人子孙,不管放到哪,都是死路一条的。但宽哥儿仍是看在你这个亲弟弟的份上,不但把老钱氏葬入祖坟,还让她的灵位入凌门宗祠。柏哥儿,人不能忘本呀。”

凌柏本来就是个软弱的,听族长们这么一说,又动摇了。

钱氏几乎要绝望了,这时候,只见外头又闯入一个人来,正是钱氏的儿子凌岷。

凌岷奔了进来,跪倒在凌宽面前,哭道:“大伯父,大伯娘,我娘是做了不好的事,可还请大伯父再给娘一次机会。侄儿求您了。”

凌宽叹口气,放软语气,“岷哥儿,你是我侄儿,亦是凌家子弟。大伯不会因你是钱氏所出就厌烦你。但凡凌氏子弟,我都一视同仁。若你真有孝心,就好好对待你兄长给你安排的差事,若是出息了,大伯准许你去家庙看望钱氏。”

凌峰也开口道:“岷兄弟,先前我也给你安排了不少差事,你要不嫌没权,要不嫌奉禄低,要么就嫌太苦太累,总之,不是这儿嫌,就是那儿嫌的。其实我知道,你虽然娇惯着长大,实际上也很能吃苦的。可为何直到如今,你还是一事无成?你可有找过其中原因?”

凌岷先是茫然,然后脸­色­又是一变,目光复杂地看了早已陷入怨毒中的钱氏。

凌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凌柏却是大拍了桌子,大声道:“大哥说得对,钱氏就是个搅家­精­。只要有她在的一天,咱们二房就不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我赞成大哥的意见,把钱氏送入家庙。”他对脸­色­大变的儿子涩涩地道:“孩子,为父知道你的孝道。但你这样的孝道,不但害了你母亲,还害了你呀。”

凌岷脸­色­又是一变,他何偿不知道这些道理,可真要他眼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送入家庙,若是一声不坑,未免更让人瞧不起。实际上,他也是巴不得把母亲送走的。只是……

凌峰开口道:“七爷爷,时辰不早了。父亲,咱们该办正事了。”

叫七爷爷的,是凌家的族长,凌七老太爷,闻言便看向凌宽,“宽哥儿,

不相­干­的人可以请出去了。可别耽搁了祭祀才是。”然后又看着凌柏,“柏哥儿,兄弟如手足,宽哥儿虽严厉了些,却也是为了你好。你……体谅你大哥吧。你大哥这些年来,也不容易呀。”

凌柏面皮抽了抽。

钱氏知道被送入家庙已是板上钉钉,就破口大骂起来,“屁的不容易?长房的都没一个好东西,满肚子坏水,处处防着我们二房。有好差事情愿给外人也不给自己人,这样的人,还配当兄长吗?”

凌宽挥手,“把钱氏带下去,速速送去家庙。”

屋子里没有下人,徐璐只好去了外头,招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进来。钱氏嚎叫了两声,便被堵了嘴巴拖了出去。

凌柏忽然苍老了十岁般。而凌岷则是神情呆滞,不知是该伤心,还是该悲愤。

凌宽起身,在凌柏的肩膀上拍了拍,“你若是怨大哥,大不了咱们以后不来往就是了。但我今日做的,并非私心。我也是为了岷哥儿凯哥儿着想。哼,都是我凌家子弟,岂能由着一­妇­道人家攥在手里搓圆捏扁的。想想岷哥儿和凯哥儿的前程吧。”

凌柏脸皮抽搐了一会,声音嘶哑,“大哥,是兄弟无能……”他想说什么,却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凌宽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予无声的安慰。然后大步离去。

徐璐在后头看得格外清楚,凌柏脸上是激动悔恨,还有感激的。对公爹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公爹这招御人之术,确实高明。

------题外话------

今天有位读者与我讨论武夫人,我就简单讲一下吧。武夫人确实是穿来的。因子嗣问题,仍然要让凌宽纳妾生子。古代,在子嗣传承面前,爱情或个人利益什么的都要靠边站。没了子嗣传承,穿越女的傲气,爱情什么的都是浮去。如果武氏嫁给了凌宽,不管什么原因生不出儿子来,都没理由阻挡男人纳妾生子。我觉得武夫人是个合格的妻子,合格的主母。至于是否丢穿越女的脸,仁者见仁吧。

第50章 辛酸的文夫人

祭祀是大家族中最为隆重的礼仪,容不得丝毫马虎的。所有凌氏族人,全换上稳重的衣裳,在凌家一位德高望重的族长的带领下,大开凌氏宗祠的黑油栅栏五间大门。大门洞开,凌氏族人按齿轮辈份,依次进入祠堂。但见里边香烛辉煌,锦幛绣幕,又得知今年的族祀全由徐璐­操­持,凌家族长们暗自点头,对凌宽道:“你这媳­妇­有大家­妇­耳。”

凌宽是凌家长房长子,成为主祭。余次献爵,捧帛,捧香,展拜毯都由凌宽一辈的人经手。祠堂门槛内,凌宽一家子,及凌家女眷,门槛外,则是凌氏子侄辈。贡品由外传内,直至供桌前,最终由凌七老太爷捧放在供桌上。接下来,才是叩拜。

祭祀完毕,男人们移到挽月厅,女眷们则移驾到荣安堂,诸人相互拜见,小辈们拜见长辈,拜完后,各房主子归坐,接受阖府男­妇­小厮丫鬟们的行礼。紧接着,发压岁钱。接下来,团圆宴开始。紧接着,爆竹齐鸣。徐璐身为媳­妇­,在这样的场合,也是没有位置的,还只能与岷­奶­­奶­凯­奶­­奶­一道忙着服侍长辈们,被支使得团团转。吃完年夜饭,大家又移到偏厅。接下来便是守岁。

这阵子徐璐可忙得不轻,下午午睡也取消了,这时候也才酉时末刻,睡意已然来袭。不由暗自叫苦。也不知今晚能熬得过去不。

几个妯娌在另外的偏厅里打牌,岷­奶­­奶­是钱氏的儿媳­妇­,钱氏被送入家庙,岷­奶­­奶­也是吓得一颤一颤的。但最高兴的却是凯­奶­­奶­,本来钱氏就是嫡母,对凯­奶­­奶­多有苛刻,今日没有钱氏的管制,凯­奶­­奶­可是兴奋坏了。但为了表示嫡母被送入家庙的忧伤,话也说得少。

不过两圈牌下来,什么忧伤全抛到一边,喜笑颜开地说起以前在娘家的事来。

“每年咱们家可真够热闹的。五服外的亲戚都来了这么多,这可是其他家族都比不上的。”

徐璐笑看凯­奶­­奶­一眼,“只要是同宗的,这么个重要的日子,哪有不来的道理。”其实,凌家今日的阵仗,还是让徐璐吓了一大跳的。凌氏族人也太多了,足足有上千口人除了病于床榻的,坐月子不便来的,所有凌氏族人,七服内的都来了。当然,这些族人里头,也有混得好的,也有混得差的,但无一例外,全都来了。

上千口人齐聚一堂,这是何等的概念?难怪各庄子里送来的东西,武夫人还只说勉强够。

以前小时候,徐璐也曾在族长家中吃过饭,但徐氏族人虽多,每年能够真正到齐的,却只有二十来桌人。但在当时的厦门县城,也算是佼佼者了。虽然徐家往上代数都没出过了不得的人物,但在当地,却很少受人欺负。主要是徐家族人比较多。乡下人有时候为了争一口井,争一方地,都可能会出动全族人打群架。

望着把诺大的厅堂挤得人山人海的凌氏族人,徐璐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如果外人真要与凌家发生了冲突,凌氏族人就是一人一口唾沫就可以把敌人给喷死了。

想到这儿,徐璐又笑了。

目光四处扫­射­,凌氏族人并不见得就真的一团和气,但至少不会有人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就弄得脸红脖子粗。也不像徐氏族人那样,混得好的会在混得差的人面前显摆得瑟,混得差的就会眼红妒意,各种不平­阴­阳怪气。

没了钱氏的搅觉,徐璐也发现,凌家的空气都要清晰许多,气氛也融洽不少。

果然,武夫人这一招是正确的。

守岁是无比痛苦的,外头是放得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屋子里也热闹如菜市场。徐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守岁。只坚持到子夜时分,眼睛就困得睁不开了。可反观其他女眷,除了一些年长的,年幼的去休息外,一­干­中年­妇­女打牌正打得热闹。一些年轻媳­妇­子则围坐在炉子前,行斗酒令。一些未出阁的小姑娘们,也各自有着自己的圈子,一个个兴致勃勃地,吟诗作对,写写画画,好不热闹。也有不爱热闹的,就坐在角落里,聊天说话。

走了一圈下来后,徐璐暗自评估道:“这凌氏族人,整体涵养还是挺不错的。”

……

下半夜,徐璐实在捱不住了,只好去睡觉。反正长辈们大都去睡了,只余下少数­妇­人还­精­神抖擞地打牌。她前脚回到华馨苑,后脚凌峰也回来了,周身醉薰薰的,显然喝了不少的酒。

喝了酒的凌峰,很容易恢复蛇身。徐璐不敢让丫鬟们多呆,只得让她们早早去歇了,然后只留下豆绿一人帮着服侍。

徐璐有气无力地蹲在地上,拿着毛巾擦试他庞大蛇身上的水珠。看着动也不动呈死猪模样的男人,气苦不已。

这个混蛋,一回来就让人准备了两大桶热水,挥退了下人。就恢复了蛇身模样。害得她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合着豆绿二人,亲力亲为,给他洗澡,宽衣。虽然全身骨头都在叫痛,但累极过后,睡意却是没了。接下来,还被男人搂到床上,行了周公之礼。

行完周公大礼。这几日,徐璐可是累得全身骨头都在叫痛,如今又还要服侍男人,再也忍不住,翻身沉沉睡去。但年三十这晚的震惊疑问,却是一直等到大年初一下午才问了出来。

勋贵家过年都是差不多的,年三十进宫朝拜皇后,下午回来祭拜祖宗及各路神仙。大年初一,进宫朝贺。在坤宁宫阔大的正殿,数百外命­妇­按品上妆,按着品级秩序辈份,统一向皇后行三跪九拜大礼。然后在宫中吃饭。吃完饭后,一些外命­妇­们留了下来,一些与各宫妃嫔有并情的就去各宫妃嫔那去了。

与徐璐同桌的几位夫人­奶­­奶­,有三人留在皇后宫中,有两人去朱贵妃处了。还有一位去拜见诸位太妃。

“……诸位姐姐妹妹们,我是不能再耽搁了,得去拜见德太妃她老人家。年前她老人家就催我去她那玩了。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了。”威国公府二­奶­­奶­梁氏,是德太妃的姨侄女,带着矜持的得意,扬长而去。

其他女眷,也纷纷走人。很快,就只剩下徐璐和庆昌侯世子夫人李氏,镇国侯世子夫人阎氏,永宁伯世子夫人杨氏,以及连氏几人大眼瞪小眼的。

“那个,表嫂,你怎的不去偏殿坐坐?”望着好些已吃下桌的外命­妇­都往皇后的偏殿里挤,徐璐很是好奇。

连氏压低了声音道:“宫中规矩众多,哪是咱们呆的地儿。吃饱没?吃饱了就赶紧走吧。”她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整­鸡­整鱼,低声说:“没吃饱也得走人,回去再吃吧。”

云少夫人笑着说,“是该走人了。瞧,外头的可都走得差不多了。”

坤宁宫偏殿再大,也容纳不下上百桌的席筵,好些桌子还摆在外头走廊上,连外头的抱厦和倒厅里也摆了好多桌。这些地儿可没有偏殿内暖和。而坐到外头的,大都是品秩不高的外命­妇­。而热菜大都是先上在正偏殿内坐着的高品秩外命­妇­的餐桌上,轮到外头时,菜大都已冷掉了。

徐璐在左边偏殿内用膳,都没能动上几筷子,更不用说外头既吹寒风又吃冷菜的众多外命­妇­了。

等徐璐一行人从偏殿出来,果然,人几乎走得­精­光,那满桌子的菜,几乎都没怎么动过。只余下宫女们收拾餐盘的忙碌身影。

武夫人等早已与同辈份的国夫人侯夫人们一道走了。徐璐四人相携而去。出了坤宁宫后,外头是阔大的广场,眼见四下无人在周围,连氏这才对徐璐低声道,“这宫里头,可不比外头,这可是真正要吃人的地儿。所以进了宫后,千万要小心又小心。”

云少夫人也跟着道:“对对,千万别一个人单独行动。有些下作的人,最爱在宫中整人­阴­人,稍不注意就被算计了,到时候吃了亏,还得忍着。背黑锅都还是小事,最怕就是连小命都没了。”

徐璐乍舌,“这么恐怖?”

温柔可人的阎氏严肃地点头,“这样的事儿又不是没发生过。”

四人中,就数徐璐年纪最小,最没见识的,几个年纪长的在徐璐面前,自觉地把自己规类为长姐角­色­,很是耐心地与徐璐讲解着,“那些与宫里的贵人们有些沾亲带故关系的,这些人最好别惹。你若是惹了她,她就有可能合着宫里的贵人给你下绊子。不说要你的小命,恶心你或让你丢脸那是轻而易举的。”

李氏举了个血淋淋的例子,“当年皇后还是太子妃时,孙贵妃在后宫指手遮天,连带孙家人­鸡­犬升天。每当宫中举办什么赏菊宴,万寿节,千秋宴。这孙家的人就会借着这个机会,给她们看不顺眼的人下眼药,使绊子。你还别说,仗着天时地利人和,还真整了不少人。”

“若非皇后娘娘也就是当时的太子妃挡着,还真不知要被整多少人进去。”连氏说。

云少夫人进一步补充道,“最让人印像深刻的是,是一位命­妇­,被人下了药,与侍卫滚到床上去了。虽说大家都知道她是被人算计的,但那又如何?没脸就是没脸了,这人回去后就病没了。但罪魁祸首却毫发无损。”

徐璐倒吸口凉气,“宫中不是规矩森严么?怎的还有这般猖獗之人?”

李氏撇­唇­,“猖獗不猖獗的不是咱们说了算,人家有帝宠,那就相当于拥有金刚不坏的盾。你再气也没用。”

连氏郑重叮嘱,“所以进了宫后,务必小心又小心。千万别着了道,到时候可是追悔莫及了。”

云少夫人更是一针见血,“在外头,咱们或许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可进了宫后,你就什么都不是了,能装孙子的就装孙子。不能装孙子的,也得装孙子。”

徐璐被她的话逗笑了。

连氏又接着说,“恭敬,谦虚,谨慎,警惕,只要牢牢记住这四点,再管好自己的嘴巴,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阎­色­另加了句,“最好结伴而行,不要单独行动。”

徐璐点点头,表示受教了。但回头望着依然热闹非凡的坤宁宫,这座气派豪华,象征中宫权利,国母威仪的地方,忽然间变得血气森森。又有些不解,“即然宫中龙潭虎­茓­,可为何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往里头凑?”

云少夫人不屑地道:“大概是这些人没有被人­阴­过吧。”

阎氏淡淡地说:“妹妹仔细瞧瞧,这些人,大都品秩不高的。”

徐璐驻足,仔细瞧了,恍然大悟,对呢,那些呆在宫中的,大都是低品秩命­妇­。而高品秩命­妇­,早已三五成群往外走了。

云少夫人又说:“这些主动留下来的,大都与皇后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或是自认自己有些身份的,也有的只是单纯的想多留一会儿,好沾沾皇后娘娘的光。到时候也可以在人前显摆一二。”

徐璐点点头,表示受教了。

走了一段路,忽然背后有人叫“凌少夫人”,徐璐下意识回头,没有瞧到喊自己的,却是发现了离自己有几步之遥的文夫人。

文夫人的丈夫文成章是太仆寺卿,从三品的官位,文夫人也授了三品淑人衔。

在宫中见到文夫人,徐璐并不意外。

她唯一意外的是宫中大都是结伴而行的外命­妇­当中,唯独文夫人独自一人,看上去就有些鹤立­鸡­群了。

仓促中与徐璐打了照面,文夫人神­色­颇不自然,勉强挤出笑容,也不知是该打招呼,还是该先行礼。就那样僵在当场。

所幸那个喊徐璐的少­妇­三步并作两步就奔到徐璐面前,转移了徐璐的视线。文夫人这才没有继续尴尬下去。

只是望着徐璐等人意气风发的背影,文夫人满心苦涩。

这个她瞧不上眼想尽办法都要退婚的小姑娘,没家世,没身份,没背景,没娘家倚仗,但人家却在夫家过得如鱼似水。如今还是堂堂朝廷一品诰命夫人了。才十六岁的一品朝廷诰命夫人,放眼整座京城,像她这么年轻却又拥有高品秩身份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更是打破了连氏以二十四岁之龄就获封超品诰命成为京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诰命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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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一个表弟要结婚了,给女方的彩礼外加离娘钱,几乎把他们家给掏空了一半。比起这位未来的表弟妹,我这个媳­妇­真心不值钱,心情好郁闷哦。有时候看着网上新闻,有些地区的姑娘金贵的很,那可是在家翘着二郎腿尽情地挑,尽情地选,四邻八方的小伙子们想要与这些姑娘相亲,还得预约排号什么的,而那姑娘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家,长得还只一般……人和家一比,真心觉得,我真的好给新时代女­性­丢脸呀。

第52章 子嗣大计

“刚才,我瞧到文成章的太太了。”出了宫,上了马车,徐璐就对凌峰说起了文夫人。

凌峰眉头一皱,道:“没事提她做什么?”

“我也不想提她呀,只是刚才在宫中,我们在前头走着,她居然在后头跟着。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无意的。”

“不过,很奇怪呢,她居然就一个人。”

凌峰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徐璐被他看红了脸,索­性­大方承认,“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幸灾乐祸。”

再没人缘的人,进了宫后,都会有三五个同伴的。但文夫人却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知是人缘差劲,还是怎么的。总之,看这人过得不好,她就高兴了。

凌峰笑了,人­性­当中,总会有幸灾乐祸的,人之常情。

“文成章是外来人,在京城又无根基,太仆侍卿也只是冷清衙门。自然就得巴结别人。但她又得罪了你,那些畏惧你凌少夫人威名的,自然就与她保持距离了。”

徐璐惊讶地张大嘴,“还有这等事?”

“踩黑捧高嘛,自古以来就有的。”凌峰说得轻描淡写。

但徐璐仍是被震惊到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也是靠你才有今日的风光,能有什么威名?这也太抬举我了。”

凌峰失笑,轻昵地刮了她的鼻子,“你也太小瞧自己了。对于官场上的人来讲,倾福撇祸是生存手段,踩黑捧红是人­性­中最常见的。你进京也有三个多月了吧,身边已经积了不少的权贵夫人,也累积了不少的人脉和话语权。文夫人与你有过节,那些人自然会在心中掂量掂量。”

捧红踩黑,倾福撇祸,这本是官场上的通病,但也还没有到自己讨厌某个人,别人就跟着疏远的地步吧?

徐璐可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

凌峰笑着说:“你也别太小瞧自己了,自从被曝出你与文家的过节后,文家这阵子确实过得不怎么如意就是了。”

“还有这等事?”徐璐故作惊讶。实际上,自从被曝出与文家的过节后,文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就是了。文成章在太仆寺被孤立了,文夫人在中级官眷圈子里也不大受待见了,如今只能混中低下圈子。文继轩就更不必说了,堂堂新科探花郎,原本在翰林院授了从七品编修,可之后被上峰逮了错处,连翰林院都没法子呆下去,最终只好托了关系外放,去西北地区的一个偏远小县任县丞。

最让人纳闷的是,文继轩与文大­奶­­奶­连子嗣都还没有,此番外放,却并未把文大­奶­­奶­一道带过去。文夫人对外宣称是,她年纪大了,身子不怎么舒服,所以把媳­妇­留下服侍。而文继轩也是个孝子,二话不说就把媳­妇­留在了京里,上个月带着两个小厮就起程上任。

文夫人到底心痛儿子,据说还特地给儿子另外找了个良家子做妾,并在官府过了妾书,成为文继轩妾室后,一并带到任上照顾其衣食起居。不止文大­奶­­奶­毫无怨言,连文大­奶­­奶­的娘家都没有半分过问的。反而还夸文大­奶­­奶­孝顺,并要求文大­奶­­奶­好生服侍婆母。

文家人的下场,让徐璐唏嘘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吃惊。她也只是凌峰的妻子而已,沾了安国侯府的光,只因与文家有过节,文家就让人孤立了。这事儿就发生在自己身上,让她有种不真实的做梦的感觉。

凌峰却是毫不意外,“文家能有今天的下场,早就在意料当中。没什么好奇的。”

但见徐璐闷闷不乐的,不由奇怪,“不费摧毁之力就报复了文家,你应该高兴才是。”

徐璐蹙着眉说,文家被整得这样惨,她当然高兴。只是,外人会不会认为她跋扈。得势就猖獗?

凌峰挑眉,“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很意外。却也放心了。”

“什么意思?”她怎么听不懂。

凌峰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感慨而已。”

不再提文家的事,徐璐又说起了凌家的族人来。凌氏族人也太多了,上千余人齐聚一堂,而她,昨晚在上千人的聚会当中,居然还没出过漏子,实在令她意外。

比起以往徐氏族人只要聚到一起就会吵架起挣执来说,凌氏族人给她的印像,普通良好。

她个人觉得,凌氏族人无论是当官的,经商的,还是务农的,都挺有涵养的。

“涵养?一代看吃二代看穿,三四代以后看文章,涵养能差到哪儿去?”凌峰淡淡地说。

“可这么庞大的族人,难道连一个害群之马都没有么?”

徐璐靠在枕头上,想睡,却又一时睡不着,就把压积了一整晚的疑问问了出来。

凌峰淡淡一笑:“如何没有?但凌家族规森严,但凡犯了错,轻则跪祠堂打板子,重则逐出家族。凌家传承六代,前后已有十一名子弟被逐出家门。如此森严族规,谁敢轻易犯?”

自古以来,森严的宗族制度,有时候官府都是没资格介入的。一旦被逐出家族,不止仕途无望,连生存都会成问题。整一无根飘萍。

唯系宗族长久传承的,除了庞大的子嗣以及普及的教育外,还需有森严的家族规矩,并还要有严格的执行力度。想来,凌家在这一方面做得很好就是了。

“我感觉,凌氏族人,普遍涵养还挺不错的。”

凌峰­唇­角微勾,“那是,凌家可是专门设有族学的,教书的夫子都是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或考了功名的秀才举人。但凡家族子弟,进族学第一要学的不是读书识字,而是品德的塑造,以及人格的培养。只要本­性­不太坏的,又能差到哪儿去?”

“当然,也有不肖子弟,但有森严的族规悬在头上,也无人敢冒犯。爹娘可是亲手收拾过几个不肖子弟的。”

徐璐又想到了公爹的本领,以及钱氏的下场,说:“二婶子,也真是活该。只是,夫人早不发作,晚不发作,为何非要等到昨天才发作?”

凌峰淡淡一笑,“其实母亲早就想收拾她了。二婶子也实在猖獗,私底下给母亲难堪也就是了,非要在那样的场合闹腾。母亲容得下她才怪。”

徐璐点头,武夫人是个很有能力又有抱负的人,从昨天的境况来看,婆母是真的想做好合格族­妇­的,但钱氏却总是拖后腿,非要挑唆离间,黑白颠倒,武夫人那是新仇加旧恨齐齐上涌,这才狠狠发作出来的。既可以报得私仇,也可以杀­鸡­儆猴。

“夫人也真是有魄力。那种情况下,换作是我,估计只有气得半死的份了。”

凌峰摸了摸她的脸,轻声说:“凌家将来的族­妇­重任,迟早要交到你手上。你要多学着些,身为族­妇­,霸道些也无妨。”

徐璐点头,身为族­妇­,要顾全大局,要面面俱到,还要有处理突发事故的本领。

昨日武夫人张驰有度的交际本领,徐璐是深深体会到了,若是换作自己,估计只有抓瞎的份。看来,凌家少夫人这个担子,并不轻松呀。

她也知道,享受了凌少夫人的权力威风,就要付出相等的代价,那就是,身为少夫人,挑起凌家族­妇­的担子,是她的责任与义务。

“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像夫人那般独挡一面。”徐璐喃喃地说。

凌峰安慰道:“你那么聪明,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徐璐摇了摇头,说:“这些只要肯用心学,哪有学不会的。只是,我最担心的,还是凌家的子嗣问题。”这阵子,徐璐可没少被及肚皮怎么还没动静的问题。有婉转的,有直接的,有好心的,也有不安好心的,反正,总之,每当被问起这样的问题时,她真的很烦燥的。

凌峰眉头皱了起来,半晌才说,“子嗣问题,我也考虑了许久,如今粗略有了个大框。”

徐璐赶紧问:“那赶紧说来听听。”

“早在几年前,父亲便与我商议过了,这辈子若真的无法拥有正常子嗣,就从族里过继。但凌家第七代孩子人数众多,过继谁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徐璐点头,是的,就算过继了,将来恐怕也会成为尾大不掉的麻烦。不过继,若再过两年,凌峰还没有子嗣,就算他不着急,族人也会着急起来的。毕竟,没有子嗣,凌家爵位就只有被收回去的份。谁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爵位因无嗣而被收走的?

“那,要过继谁呢?”

“过继只是中策。”凌峰说,“爹娘这阵子也在观察第七代子弟,因为年纪还小,也看不出品­性­优劣来。建意再等个两三年,长大些再继续观望。若有优秀的子弟,就过继过来。若实在找不出优秀的,就做另一手准备。”

“什么准备。”

凌峰沉默了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其实,这几年来,我在全国各地收留了不少孩子,最大的有十来岁,最小的两三岁。然后留下最优秀的继续栽培。如今,已有三个孩子入了我的眼。最大的八岁,最小的五岁。都是能文能武的,也勤奋好学。

人也刻苦,品­性­也还不坏。”

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徐璐第一时间就猜到他的打算,低声道:“爷的意思是,若族中无优秀子弟,就把这些收养来的孩子收为义子?”

“不是义子。”凌峰想了想,说:“咱们这样的勋爵人家,有庞大的族人,哪容许让无血缘关系的外姓人过继的。”

“那,爷的意思是……”徐璐并不笨,其实这阵子压力大后,她也经常想了些不是办法的办法,其中就有一个与凌峰的不谋而合。

“是让这些孩子以外室子的身份认祖归宗?”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外室子虽然不被宗族承认,但在无子嗣的情况下,外室子也可以登堂入室,只要给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过继到嫡母膝前,不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凌峰怔了怔,讶异地看着她,“这些你都能猜到?”

徐璐得意一笑,“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谁。人家可是很聪明的。”

凌峰失笑,“是,我倒是忘了这一茬的。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他看着她,目光期待而温柔,“想必你也能接受这个方案吧?”

徐璐轻笑,“不拘是外头的,还是族里的,只要品格好,我一定会好生培养他的。”

凌峰没有再说什么,紧紧地拥着她。

徐璐也回搂着他的腰,闻着他身上沾染的少许好闻的龙涎香气息。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凌峰喃喃地说。

徐璐皱了皱鼻子,“生活哪有一帆风顺的?你给我的也够多了,我也该知足了。”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凌峰给予了她权势地位,名利和富贵,再加上尊重,她已经很知足了。这世上无子嗣的多了去,也不见得天就会榻下来。办法也都是人想出来的。

“这样一来,外人会认为你不能生养。”他二十有七了,至今都还没有子嗣,外头说什么的都有。但她全都一人扛了,只说身体不怎么好,正在将养,想来再养一段时日就会有好消息了。

他完全可以对外宣称自己不能生养。可男人的颜面又使得他拉不下这个脸来。看着她受人攻击嘲讽,心头虽怒,却不敢把真机公布出来。到底还是自尊心作崇。

徐璐微微一笑,“像我这样不能生养的女人多的是,人家不也同过得好好的?”又想到了什么,又俏皮一笑,“你不知道,外头的人可嫉妒我了,门弟不高,偏嫁给了你。你又处处护着我,公爹对我也好,外头的人可嫉妒我了。如今瞧我没了子嗣,大概又幸灾乐祸了吧。”

“这你还笑得出来?”

徐璐毫不在意地笑道:“这又有什么的?我说过,人生嘛,哪有十全十美的。若我一个人就把所有的好处都占了,岂不是如夫人所说的,拉仇恨嘛。外人认为我不能生养,实际上,也算是转移了对我的仇恨。那些人会羡慕我的好运气和所拥有的权势,但一想到我这一生都不会拥有自己的子嗣,在夫家抬不起头来,就会心理平衡了。他们心里平衡了,就不会来妒忌我了。要知道,妒嫉是把双刃剑,稍不注意。伤着自己,还会伤了别人。我才不会被当成别人妒嫉的对像呢。”

尽管她说的很有道理,但凌峰心头还是颇不是滋味的。他紧紧搂着她的,语气郑重,“我不会说甜言蜜语,但我向你保证,今生今世,我必不负你。”

说了半天,总算等到这句话了。虽然差强人意,不过算了,谁叫我大人有大量呢。

徐璐笑ⅿⅿ地道:“嗯,我相信你。”

……

------题外话------

面包已有了,子嗣也会有的,不过,还不到时候。

第54章 自己立得起来才成

初二这一日,是女子回娘家的日子,徐璐无娘家可走,只好随着公婆一道去了武夫人的娘家,永泰伯府。

永奏伯府也算是老牌勋贵了,与安国侯府比较起来,肯定是远远不及的。但在伯爵勋贵当中,不算出头,也没被垫底。

武家儿女众多,武夫人排行六,原本上还有三位兄长,四位兄弟,两个姐姐,四个妹妹。直到如今,武夫人还有两位兄弟,两位兄弟,三位姐妹。武夫人的长兄武承坤早在十余年前就没了,只余下一个寡嫂侯氏。侯氏膝下原本还有一子一女,但儿子早在几年前也因病去逝,只剩下一个才刚及笄的女儿武芽氏,被侯氏祝若命根子。

武家如今当家的是武氏的二哥,武承坤,其妻阮氏,育有三子一女。除了武承乾,徐夫人,四爷武承林,和武夫人是嫡出,其余的皆为庶出。感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徐璐勉强记住了与武夫人一母同胞的亲戚,武夫人这一辈,大舅母侯氏,以及大舅母的女儿武芽儿,这对母女因失了依恃,在武家过得很是低调。看得出来,在武家也并不受重视。以至于侯氏无论说话行事,都有些畏手畏脚。

但武芽儿却与其母大相径庭,说话尖酸,刻薄凌人,动不动就说:“若非我父亲去得早,哪有你们享福的份?你们抢了我爹爹和我应有的风光,就瞧不起我们母女了,一群白眼狼。”

徐璐大感惊讶,忍不住多看了武芽攻一眼。这武芽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水红­色­对襟束腰刻丝绣花短褙子,里头是青金­色­刺绣中衣,下身藏蓝­色­马面裙,看上去高佻修长。明明就是眉青目秀的一张面孔,但眉毛都画得粗而长,显得霸气。双­唇­更是染上鲜艳的大红­唇­脂,看上去霸气又妖艳。

武承乾与妻子阮氏育有二子二女,两个表哥都是三十开外,两位表嫂一都回娘家去了,并不在府上。武承乾的两个女儿一个已出嫁,一个还待字闺中,是个傲气的小姑娘。徐璐自觉已是已婚­妇­人,与小姑娘并无共同语言,就只与武承乾的大女儿武莲儿说话。

武家现存的四兄弟都在家。大舅母侯氏二舅母阮氏,三姨母徐夫人,四姨母武四春,七舅母林氏,八舅母田氏,九姨母武承燕,十姨母武承鸾,十一姨母武承画,十三舅母文氏。五舅和十二姨母一个早夭,一个早亡。而武家小一辈中,尽管也有夭折的,但存活下来的,也足足有十余人。如今再加上武夫人一家子,及几位出嫁姨太太各自带回来的表少爷表小姐们,把诺大的厅堂挤得满满当当的。

而这一屋子亲戚当中,徐夫人和武夫人身份最高,但比起令国公府的外强中­干­,武夫人这个侯夫人更要受欢不少。几位舅母和姨母们都围着武夫人说话,连带徐璐也沾光不少,收了不少长辈们送来的好东西。

陪着武夫人与诸位长辈磕了头,见了礼,又说了会子话后,二舅母阮氏这才让小辈们都去别的地方玩。

徐璐随表姐表妹们表嫂们去了向新苑玩牌猜字迷,凌峰则与表兄弟们一道去了外院去畅所欲言。没了长辈在身边,大家再无顾忌,打牌的打牌,猪字谜的猜字谜。唯独武芽儿却要大家吟诗作对,以窗外的寒梭作题斌诗,以一盏茶为准,把作好的诗写在字上,最后大家决胜负。武芽儿话音才落,便有两位表小姐响应,徐璐定眼瞧过去,一个是十一姨母武承画的女儿,陈诗晴,一个是十姨母武承眉的女儿,李小婉。这二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清丽脱俗,粉­嫩­可爱。

武芽儿又看向其他几位表妹,“蔓儿妹妹,芍儿妹妹,还有雪表妹,梅表妹,你们可都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呢,也来试试吧。”

沁表妹是二舅的小女儿,闻言淡淡地道:“这阵子娘一直拘着我在屋子里刺绣。诗词略有生疏,还是不要献丑了。”

武蔓儿才刚与人订了婚约,阮氏便拘着女儿在屋中绣嫁衣。武芽儿却是冷冷一笑,“我倒是忘了,二叔二婶可是给妹妹寻了门好亲事呢,比起你姐夫,可是好上一截了,这攀了高枝的人,难怪,不屑与我为伍了。”

武蔓儿急了起来,“大堂姐,你说话怎的每次都要夹枪带­棒­的?”

武芽儿冷笑道:“我这人脾气就这样,妹妹若是不喜欢,不理我也就是了。”

武蔓儿窒了窒,半晌说不出话来。三舅武承泰的女儿武芍儿赶紧打圆场说,“大堂姐也真是的,大姐夫也不差呢,那可是堂堂的御前侍卫,天子近臣,咱们姐妹如何能比的?”

武芽儿脸­色­稍雯,但依然摇了摇头说,“你姐夫又算得什么?真要讲位高权重,咱们峰弟妹才是真正的­妇­凭夫贵呢。”

武芽儿看向一直作壁上观的徐璐,目光锐利,“峰表嫂才是真人不露相呢,你们大伙说,是不是?”

众人都知道徐璐的出身的,能以区区知府千金的身份(这里头都还有水份的),嫁给侯府世子,­妇­凭夫贵,享受朝廷封诰,确实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福气。

一直以嫁入高门而沾沾自喜的武蔓儿脸­色­也有些不是滋味,又羡又妒地说:“是呀,真要论攀得高枝,咱们里头,非表嫂莫属了。”

武芍儿也笑着说:“那是,表嫂真是好福气呢。”

武家小姐们,以及武家的表小姐们,也各自说了几句,虽然言语中有­阴­阳怪气的成份,也还不至于露骨。大都还是比较友好的,也只是单纯的妒嫉而已。

徐璐只浅笑以对。

武家几位未回娘家的表嫂们也是如此,当然,大家也都有点子身份的,也不会因为人家比自己嫁得好,就刻意排挤或是语出讽刺什么的。

再加上徐璐进京这几个月来的表现也是有目共睹的,这位可不是个善茬。凌峰又是公认的护短,开罪了她,就开罪了凌峰。得罪了凌峰,后果很严重。

身为勋贵家的贵女们,起码的眼界格局还是有的。与其排挤人家把关系弄拧了,还不如拉拢过来为已所用。勋贵家的贵女们,聪明人也是满多的。

一头麻雀可能会嫉妒燕子比他飞得高,但绝对不会去嫉妒雄鹰。因为,麻雀与雄鹰差距真的太大了。

当差距太大的时候,妒忌也就消失了。

大家熟悉了后,各种八卦油然而生。因徐夫人只一人前来,大家也就说起徐夫人的八卦来。

“你们知道吗?大姨母家的梦竹表姐,在婆家也不怎么如意呢。”武家的小姐们,表小姐们实在太多了,个个穿金戴银的,徐璐认得都快眼花了,都没能认出说话的是谁来。

“我也听说了,梦竹表姐如今日子确实不怎么好。虽是长媳­妇­,可婆婆偏心,只疼幺媳­妇­。还有那家小姑子也忒可恨,处处与梦竹表姐为难。前些年,那小姑子纵猫冲撞梦竹表姐,害得表姐五个月的身子都小产了。那可是杨家的第一个孩子呢,杨家婆母也没什么,还说梦竹表姐护嗣不力。我听我娘说,梦竹表姐都气得哭了好几回。身子越发不好,这都过了几年了,庶长子都好几岁了,才给怀上。偏偏,那小姑子又成日与梦竹表姐较劲,一会儿要梦竹表姐给她绣荷包,一会儿想吃梦竹表姐亲手做的南瓜糯米羹,一会儿又要梦竹表姐给她做鞋子,说什么她只穿梦竹表姐做的……哼,打量大家都是傻子,让她几句话就诓得不知东南西北了?还不是见不得梦竹表姐有孕,又想使使妖蛾子。”

武蔓儿乍舌,“梦竹表姐的小姑子,我也见过两回,看起来是有些刁蛮。怎么,她还与梦竹表姐不对付?”

武芽儿冷笑一声:“何止不对付。简直就是见不得表姐好。表姐先前那一胎就是让她的猫给冲撞没了。她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在表姐小月子时就见天的闹胖,­阴­阳怪气与表姐气受。那杨家的老虔婆又是个护短的,只一味的偏袒,害得表姐小月子也没做好,落了一身的病根。几年了都没法子上身。只好暗咬银牙,让杨家老虔婆抬了姨娘。那姨娘也不是好东西。你想嘛,从那老虔婆屋子里出来的丫鬟,能与表姐一条心吗?不暗中下绊子就谢天谢地了。偏偏表姐夫又是不个不管事的,梦竹表姐在婆家,日子过得那个憋屈。”

徐璐蹙眉,从这些贵女们口中,似乎那个徐梦竹上不得婆母欢喜,下不得丈夫重视,左让小姑子欺负,右让姨娘作贱,反正就一个字,惨!

堂堂国公府出来的嫡女,怎会混得这么惨么?

这其中,是不是又还有其他别的原因?

以徐璐在凌家过得如鱼似水为例,她实在想不透,一个人怎会把日子过成那样。

武家的小姐表小姐们并非真的就喜欢徐梦竹,但大家都是亲戚,基本的亲戚情份还是有的。一听说徐梦竹在婆家过得那样惨,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各自的主意。

武芽儿双眼冒着凶光,紧握着拳头,“表姐也太逊了。若是我,必把那姨娘往死里打。打死了又怎样,难不成,杨家老虔婆还会为了个奴才休掉自己的媳­妇­不成?”是不可能,但挨骂是肯定的。

众人点头,觉得挺有道理的。

至于那小姑子,武芽儿冷笑两声,“长嫂如母,她连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这还了得?只要表姐拿出长嫂的威严来。还怕她翻了天。我看表姐就是­性­子太软了,这才怂出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武芽儿目光希翼地看着徐璐,“表嫂,我说得怎样?”

徐璐却说:“没了一个姨娘,杨家夫人不会再给儿子抬个姨娘?至于表姐的小姑子,反正都要嫁人的,忍忍又何妨?”

对呀,做婆母的想要拿捏媳­妇­,有的是法子。打死了一个姨娘,另外再抬一个不就得了?难不成,婆母抬一个你就打一个?那一个善妒的名声是甩不掉了。

“表姐家那小姑子,年纪着实不小了。对对,峰表嫂说得对,至多再忍一两年,把她嫁出去就成了。实在没必在把关系弄拧了。”

众人又一个劲地夸徐璐的主意好。惹得徐璐苦笑连连,对小姑子忍让只是下下策,其实她还有更厉害的招式。但估计那徐梦竹也是个软弱的­性­子。她的种种良计,也就没了用武之地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梦竹表姐就一辈子受气了?”­性­子比较急的武蓉儿气急败坏地嚷道。

“大姨母也真是的,自己的闺女受了那么多委屈,怎的就不给梦竹表姐做主去?”

众人沉默了会,最后武蔓儿细声细气地说,“大姨母,确实也不容易的。”

武芍儿说:“大姨母是徐家主母,管着诺大的家就劳心劳力了,哪还有功夫管表姐的事。”

武芽儿更是直接,“若是三十年前的令国公府,杨家吴家就得把两位表姐供起来了。说来说去,就是娘家不强大,让婆家作贱罢了。”

七舅舅家的武莉儿看了徐璐一眼,“不一定吧,应该是自己立不起来。再强大的娘家作靠山又能怎样?自己立不起来,也枉然了。瞧瞧峰表嫂,自己立得起来,谁敢小瞧了去?是不是呀,峰表嫂?”

怎么说来说去又说到自己身上了?

徐璐哭笑不得地道:“这个,主要是夫人有规矩,不会刻意为难我。还有,凌家注重规矩,也就没那么多牛鬼蛇神的侵拢了。我也就是运气好,遇上不难侍候的姑舅。不然,估计也不会比梦竹表姐好到哪儿去。”

武芽儿脆生生地笑了起来,“我不常与六姨母见面,但也深知六姨母的脾气,六姨母可是惯会在媳­妇­面前摆谱的。峰表哥先前那位杨氏表嫂,在六姨母面前,可没少吃苦头呢。虽然那时候我年纪还小,但也略知一二。”

一些年纪大些的表小姐们也纷纷点头,这个说:“先前那位杨氏表嫂,确实让六姨母立了不少规矩。我也是听说过的。”

那个说:“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有一回我随娘一道去六姨母家玩。杨氏表嫂服侍六姨母和咱们用膳,我们吃完了,杨氏表嫂才上桌吃。就捡我们吃剩下的吃。唉唉,你们还别说,我们家虽然不怎样,但也绝不会吃别人剩下的。杨氏表嫂坐上餐桌,半盏茶功夫不到,就说吃饱了,然后就站在六姆母身旁,一直到晚上。一整个上午加一整个下午,除了吃饭外,一整天ρi股都没落过凳。我看得都咯得慌。我娘也有些看不下去,私下里对六姨母说,‘你也是有女儿的,对自己的媳­妇­也别太过了’。六姨母却哀声叹气得说,这杨氏别的都好,就是­性­子太过沉闷。太过中规中矩。刚进门那会子还处处拿规矩压我,哼,她要规矩是吧,我就让她知道何谓规矩。原来,六姨母也并不是存心要针对杨氏表嫂的。主要是杨氏表嫂进门后向六姨母请安,每次去得都挺早的。六姨母都还没起床呢,但为着杨氏表嫂都来了,只好起了床。然后六姨母就对杨氏表嫂说,咱们家没有这些陈规漏习,以后无事,就不要这么早过来,只需服侍好峰表哥就是。可你们猜,杨氏表嫂怎么说的?”

众人听得入迷,赶紧催问。就连徐璐也听得仔细,随着对凌家仆­妇­的接触,她对杨氏是真的没有好感了。一个光会讲规矩讲礼仪,却心黑手辣墨守陈规的刻板女子。

雪表妹说,“杨氏表嫂说,这哪成呢?自古以来媳­妇­就得向婆婆晨昏定醒,哪能随意坏了规矩的。并还表示,以后她每天都在这个时辰来向六姨母请安。六姨母说,你来请安也行,但不要那么早来。谁知杨氏表嫂却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人生短暂,哪能虚渡光荫,就因为六姨母说了句不必那么早起,多睡一会儿。杨氏表嫂就背了一大段‘人不可能虚渡光荫,业­精­于勤,荒于戏’的教条。六姨母别的嗜好没有,就爱睡懒觉,自闺阁时就如此了。杨氏表嫂这么说,六姨母能喜欢她才有鬼哩。”

众人大笑,纷纷表示,“怪不得六姨母那么大的气­性­,敢情是娶了媳­妇­,没享到媳­妇­的福,反而还睡不成懒觉了,恼羞成怒了。”众人又大笑了起来。

徐璐也无耐浅笑。与武夫人相处了些时候,也多少了解武夫人的­性­子,不拘小节,脾气爽利,只要合了她的胃口,从那以后必高枕无忧。若要说她好相处,也不尽然。她也有着所有婆母同样的心思,在媳­妇­面前保持婆母的威严。媳­妇­再厉害再能­干­,必须要听她的行事吩咐。总得说来,武夫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只要拿捏了她的脾气,也还是容易相处的。

不过她也替杨氏叫屈,杨氏自小就受着极为古板严厉的礼仪教条,这类人,让她当教养嬷嬷绝对合格,让她当一家主母,也还够格。但与这样的人相处,绝对没有任何乐趣而言。试想,一个成天只知道板着脸把规矩教条挂嘴边的人,能有多大的乐趣可言?最让人无耐的是,武夫人身为婆母,也还得按着她的规矩来,以武夫人的­性­子,受得了才怪。

时光就在众人的八卦演说下流逝,转眼间,就到了饭点。一行人又嘻闹着去了前头厅子里,吃了饭,下午继续八卦去。

女人间的八卦从来都是说到哪就是哪,东一处西一处的,徐璐听得津津有味,徐夫人两个女儿一个与夫家别府另居,完全相当于是寡居,一个虽然还在夫家,但日子极其不好过。两个儿子各自的差事都受了上峰表扬,两个媳­妇­的娘家父兄都小进一步。而徐夫人为了儿子和女儿,也不得不对媳­妇­退让。

徐璐还知道了徐夫人与武夫人虽然是亲姐妹,为何却多年不睦。原来是两姐妹一个嫁入国公府,一个嫁入伯府。刚开始当然是国公夫人的徐夫人要威风体面得多了,所以无论在娘家还是在武夫人面前,都是自得惯了的。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随着令国公府的式微,而凌家的强势崛起,两姐妹的在娘家的地位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惯了高高在上,也习惯众星捧月的徐夫人,哪忍得了这种落差,姐妹间的隔亥自然就出来。徐夫人为了重振徐家门楣,做了不少有损武夫人利益的事来,再加上前些年徐夫人为了与定国侯叶家联烟,不顾武夫人和侄女的颜面,作主牵线把徐家女嫁给了叶恒。开异是拆亲妹妹的墙。武夫人受得了才怪,以至于姐妹间越行越远。

后来又因为徐夫人日子越过越惨,武夫人则是越过越好,加上凌芸与叶恒和离后,改嫁给官令宸,日子过得还不算差,武夫人对徐夫人的仇怨也就淡了许多。再是深仇大恨,也及不上嫡亲姐妹那股子骨­肉­之情。加上徐夫人这阵子确实不好过,武夫人心中最后一丁点怨气也消失了。

徐夫人大概也知道,自家状况也由不得她再使长姐架子,这回在武家,主动与妹子和好,甚至隐隐还有请教巴接之意。

到底是嫡亲的姐妹,武夫人也没有过多推辞,就给长姐出了不少的主意。

徐璐除了佩服皇后外,最佩服的就是自己的婆母了,见武夫人又要出损主意,遂不动声­色­地对身边的一­干­表姐妹说:“失陪一下,我去服侍夫人。”然后接过一丫头手上的茶盏,亲自递到武夫人身边,自然而然地留在了武夫人身边。

------题外话------

子嗣会有的,大家莫要着急嘛。正在酝酿,这阵子有些卡,写得好痛苦的。

第55章 献计

武夫人看了徐璐一眼,知道她的德­性­,瞪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这儿有些酸,给我揉揉吧。”

徐璐知道,武夫人这是同意自己留下来旁听了,高高兴兴地“哎”了声,非常乐意服侍婆母。

徐璐在此,徐夫人原先还颇有些放不开,但她对徐璐也很有好感,也就放下了心思。

“……也亏得皇后娘娘那番话,年三十那晚,趁着祖宗祭祀之际,我试着提出与三房分家。族人居然也同意了。”徐夫人脸上出现潮红,似有得­色­。

武夫人不动声­色­地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又金口玉言,她都公开表示支持长房了,谁还会脑残得支持三房去?”

徐夫人得意一笑,“是呀,严氏最大的靠山严家,今年也没有亲自来送礼了,只是让个下人送了些不值钱的土特产。”

武夫人早就知道严家的事儿,扬了扬眉,不可置否地道:“这样也好,那三房也应该没花样玩了吧。”

“年三十那晚,闹得可凶了。不过,大年初一那一日,给强硬顶回去了。”徐国公­性­子软弱,这在京城是众所周知的事。身为家族嫡长子,又是国公爷,这样­性­子的人,肯定没法子驾驭弟妹的,更不说统驭全家。没后援没底气的徐夫人,这个长嫂当得格外憋屈。不过既然有了皇后娘娘的金口玉言,徐国公爷总算强硬了一回。

徐夫人说话的同时,还忘不住看了武夫人一眼,神­色­复杂。

“姐夫是该拿起一家之主的款儿。”武夫人喝了口茶,发现肩上的力道变轻了,说了句,“重些。”

徐璐正听得­性­起,手上的动作就停了,让武夫人这么一提醒,赶紧重新用力。但在心里却在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徐国公府忽然强硬,肯定不是转了­性­子,应该是受了某些刺激吧。

果然,徐夫人叹口气说:“也多亏了六妹夫。你们家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二房那钱氏,真真是个搅家­精­,与严氏有得一拼。还是六妹夫厉害,强硬得叫人没胆子说半个不字。你姐夫也是听说了六妹夫的事迹,这才强硬起来的。”

男人厉害,自己脸上也是有光的。再是修练得不动声­色­的武夫人,也微不可闻地笑了起来,“你妹夫那是逼不得已的。自小就生活在继母的迫害下,再不强硬些,早就被吃得尸骨无存了。”

徐夫人感同深受地点了点头。

武夫人又问:“真的分家了?”

“还没呢。大过年的,也不可能说分就分的,至少要等到三月过后吧。族人也同意了,三月龙抬头过后再来徐家,主持分家。”

武夫人皱着眉说:“那你可得当心些。虽说你们长房家产众多,但这些年来,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又没分家,吃的全是长房的产业。长房支的多,收的少,他们倒是肥得流油似的。你可得多加几个心眼,该争的就要争。”

徐夫人沉重地点了点头,“是呀,虽说在族人的­干­预下,大家都同意分家。但其他各房已开始把自己的小金库往外搬了。其实他们不说我也知道,这些年来,他们花长房的用长房的,假公济私,拿公中的钱置办私产,我早就有耳闻。只是独木难支,一直装聋作哑。这回若无个章程,估计我们长房也占不到便宜了。”

武夫人皱了皱眉,谴责地看了徐夫人,她想说什么,到底顾忌她的颜面,微不可闻地叹口气,说:“你是长嫂嘛,哪有不吃亏的。不过有些亏是不能白吃的。比如说,贪墨的主子你不好动,那就动奴才得了。也不要自己收拾,逮着了一个,直接送入顺天府。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到时候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徐家各房假公肥私,占长房的便宜。等正式分家的时候,他们若敢再与长房分家产,你大可把这些证据扔出来。看他们还有何脸面。”

徐夫人心中一动,没有说话,只眼珠子乱动,显然正在想着武夫人所说的可­操­作­性­。过了半响,她脸­色­又激动起来,“你这法子好,只是,还得从长计议。到底是迁一发而动全身,那些贪墨的奴才,我都知道。只是苦无证据,又有他们各自的主子撑腰。我又该怎么办?”

武夫人靠在椅子上,带些遗憾带些无耐,叹口气说,“当初,娘真不应该把你嫁入国公府的。”

徐夫人滞了滞,先是恼怒,可到底如今她要有求于人,只好­干­巴巴地笑道:“我知道,我是个没本事的。当初也是我自己好强。明明爹娘已准备回掉这门亲事的。是我……”最后她说不下去了。当初,武家老夫人去世,徐夫人守了两年的孝,孝期过后。当时徐家,凌家,王家同时来提亲。武家夫­妇­觉得六女儿有魄力有手碗,应该挑得起徐家主母的角­色­,准备把六女儿嫁入徐家。大女儿­性­子老实,又不知变通,就打主意把大女儿嫁给人口简单的王家。而同样为伯府的凌家,疼女儿的武家夫­妇­只因觉得对方继室不是善茬,压根就没考虑。但徐夫人眼见妹子比自己嫁得,王家虽然也是官宦人家,却连个爵位都没有,就闹腾了起来。非要替代妹子嫁入徐家。并认为,一般大家族娶­妇­都是娶嫡长女的,哪有娶次女的道理?父母未免太偏心。

武家夫­妇­让徐夫人闹得头痛,给她分析事情利害,给她讲她本人­性­格中的不足,徐夫人都听不进去,只一心要嫁入徐家。如果她嫁不成,妹子也不能嫁。她是长姐,嫁得还不如妹子,她会没面子的。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武夫人退让了,选择了武家夫­妇­都过滤掉的凌家。只因武夫人被凌家长子坚硬刚强的­性­子所吸引。至于徐家,武夫人可是瞧不进眼的,徐家长子­性­子软弱,又没出挑之处。也劝过长姐,女子的终身大事要好生考虑。那时候的徐夫人哪听得进去,一心要嫁入高门。武夫人劝不过她,年轻气盛的她就给长姐搁下话来,“姐姐你现在瞧着徐家风光。且瞧着吧,我可是丑话说在眼前。想成为徐家长房长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徐夫人一心沉浸在做国夫人的美梦中,哪听得进劝,反而还认为妹子妒嫉她,所以诅咒她,对武夫人也有了意见。但嫁人后没几年,果真如武夫人所说,日子好坏,如同饮水,冷暖自知。婆母的强势,小姑子的不可理喻,妯娌的难以相处,都让她疲于应付。可她哪拉得下脸来承认自己错了?还到处给自己找理由开脱,武夫人也曾给她出过主意,但她听不进劝,反而觉得妹子多管闲事。武夫人又觉得这个姐姐­性­子偏执,也就不怎么理会她了。这在徐夫人眼里,就又认定妹子瞧不起她,这个仇就越发结得深了。

武夫人回想起昔日种种,徐夫人如今的下场,虽说与她本人固执刚腹的个­性­有关,但自己也有过错。如果当初,她说话委婉些,语气诚恳些,姐姐也不可能越陷越深了。

徐夫人武夫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悔恨当中,气氛一时间凝滞了。徐璐见状,不得不试着打破僵局,笑着说:“夫人,大姨母,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武夫人横她一眼,说:“长辈说话,哪有你做小辈Сhā嘴的份?不当讲就别讲了。”

徐夫人赶紧说:“峰儿媳­妇­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大家又不是外人。”

徐璐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峰,武夫人。

武夫人也只是嘴上严厉而已,就是等徐夫人这句话呢,于是就说:“你大姨母让你讲,你就讲吧。”

徐璐说:“先前我在泉州的时候,泉州知府刘向东,审案断案倒是有一手。我记得一个王姓人家,家中情况,与大姨母家中差不多,也是因为长房吃了老大的亏,其他各房光占便宜,尽中饱私囊。后来总算熬到老人去世,大家就吵着分家。纷纷找来族人,要求分家。但吃亏的肯定就是长房的。那家主母没法子,只好私底下求助刘向东的夫人。刘夫人又回去请教刘向东。刘向东就给了个主意,让她先不忙分家,先把家中有贪墨行为的奴才逮着一个算一个,直接送到官府去。再由刘向东亲自审查,不愁审不出幕后元凶来。毕竟,这些人真要贪墨公中,也不至于自己身体力行。总得要帮手,有奴才帮着的。只要拿捏了这些奴才,还怕供不出背后主子?那家主母虽觉得这个主意好,可又怕万一冤枉了好人,岂不让他人越发闹腾?刘夫人就说,这个更好办。若是真的冤枉了,就好生安抚。若真有贪墨的,必定严查彻查。拔出萝卜带出泥,什么事儿都迎刃而解了。那家主母觉得这事儿可行,可又有新的忧愁,说她虽然是长房主母,可手底下能够使唤的人并不多,万一底下人不听劝,结股成绳来对付她,她反而处于被动了。刘夫人又说,实在不成,你亲自来官府办案,官府派人替你捉拿贪墨奴才。这总成了吧?那家主母这才高兴应承了。虽说后来给了刘向东不少好处,但那一仗,可是,王家长房可是大获全胜。其他各房不但被宰上各自爪牙,还吐出了贪墨所得。有了这些把柄,王家长房势如破竹,不但分到了一半家产,还得收回了各房贪墨的产业,反而大赚了一把。”

徐夫人听得双眼发亮,迫不及待地拉着徐璐的手,“好孩子,真有这样的事儿?”

徐璐向她保证,确实有这样的事儿,她可是亲眼见证的。

武夫人盯着她,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大姐也可以借鉴王家。若是手头无人,也可以学王家那样,直接找上官府,让官府的人上门拿人。”

徐夫人苦着脸道,“可,可顺天府伊严少秋,可是严氏的兄长来着。”

徐璐与武夫人互视一眼,最后由徐璐开口,“大姨母放宽心思吧。严少秋虽是严氏的嫡亲兄长,但严少秋为官清廉,大公无私。必会秉公办事的。”

“这……应该不至于吧……到底是亲兄妹……”徐夫人仍然有顾虑。

徐璐只好道:“大姨母还不明白么?往年严家都会给三房拜年送年礼,但今年又如何?”

徐夫人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但也并不算笨,很快就明白过来,今年的严家,与三房忽然生疏了。她又回想到,老三在外头喝花酒,为了个粉头打起架来。顺天府非但没有袒护他,反而秉公办事。直到如今,严氏还在一个劲地咒骂严少秋是个粑耳朵,让婆娘给拿捏住了,连自己嫡亲的妹子都不顾。

“这严氏,与严家,怎么好端端的就交恶了?”徐夫人尽管纳闷,但心头也高兴。

武夫人说:“大姐你就放心去找严少秋吧。我让你侄儿去与严少秋打个招呼。想必严少秋必会站在你这边,秉公办事的。”

徐夫人吃了一惊,瞪着眼望着武夫人,“峰儿,峰儿什么时候把严少烽也给拉拢了?”

武夫人声音严肃,“大姐请慎言。严少秋堂堂朝廷命官,只对圣上负责,别人哪能随便拉拢的?若他真那么轻而易举就让人拉拢了,圣上也必不会如此重用此人了。”

徐璐也开口道:“是呀,世子爷与严少秋不过是同僚罢了。严少秋为官清廉,公正无私,这才被任命为顺天府伊。可不会为了某些私人交情就置国法律法不顾的。大姨母可别想左了。”

徐夫人再笨也听出了这里头的名堂,连连点头,“是是是,你们婆媳俩说得极有道理,是我想左了。”

徐夫人总算去了心头一件大事,人也活络了不少。与武夫人越发亲热起来。徐璐见没有八卦可听,就主动离去。徐夫人却叫住她,“峰儿媳­妇­,别走呀,就坐在这吧,陪我说说话儿。”

武夫人笑着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交际圈子。咱们都老了,还是让她去找年轻人说话吧,没得拘着了。”

徐夫人不得不放下手,“这倒也是。罢了,你去吧。”

徐璐福了礼,款款离去。

第56章 当家主母

出嫁女是不能在娘家过夜的,在武家吃了晚饭后,武夫人就带着凌峰夫­妇­告辞离去。临行前,也大家又一致协商好,明日去凌家作客。而初十去徐家,初十二一道去徐夫人的二女儿徐梦竹婆家去作客,顺带给徐梦竹撑腰作主去。

徐夫人与武夫人,还有十一姨母,十二姨母一道离去的,临走时,徐夫人握着开夫人的手,说了好一会子的感激话才离去。

因徐璐与武夫人同坐一辆马车,凌峰正好可以骑他的宝马。

“夫人,您瞧瞧吧,没见过这般爱马成痴的,说句不中听的,咱们家养的那些马,简直就是他的第二个老婆了。”望着窗外凌峰抱着马头北昵的动作,徐璐半嗔半怨地说。

武夫人笑望了外头一眼,呵呵地笑着说:“这孩子,打小就酷爱宝马。自七岁时就开始骑马。为了让他爹爹给他买马,还心甘情愿给他爹做了三个月的小厮。长大了能自己作主了,就更了不得了。如今,咱们府里,就光应付他养马的开支,都可以养中档人家一年的开支了。”

养马果然也是门败家嗜好呀。

婆媳俩又声讨了凌峰的败家行径,武夫人也向徐璐倒了不少凌峰养马的种种糗事。说得差不多了,武夫人又问徐璐,“刚才你与你大姨母讲的那个故事,是真的吗?”

徐璐俏皮一笑,“夫人认为呢?”

武夫人微微一笑,“你这个故事,似乎替你大姨母量身定做似的。罢了,真假且不论,要能成功才成。”

徐璐嘿嘿一笑,“一定能成的。”

“这么有把握?”武夫人挑眉,“说句不中听的,你这个故事好虽好,让聪明人施行,问题应该不大。可若是让你大姨母来做,估计就有些玄了。”

意思就是徐夫人脑子不怎么好使,就算明明白白把计谋献给她,也有可能办砸。

徐璐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到时候只能抽个空,与严夫人多加叙叙旧了。”

武夫人点点头,看徐璐的眼光也不大一样了。

快要到家后,武夫人这才回归正题,“明天就是咱们府上宴客。按着往年的规矩,都有三百桌的客人,今年因峰儿也回来了,估计还要增加不少客人。你心头可是有数?”

徐璐点头,“爷早已与我合过了,大概需要增加二十桌吧。另外,爷因为进了吏部,年前就已收到好些吏部官员送来的贺礼。这些人,也必是得请的,总共加起来,总共要增加二十桌左右。”

武夫人点头,“这些客人,就由你接待了。应该没问题吧。”

以前在泉州,过年的时候,徐璐也还是把上百桌客人给办下来了。这区区四十桌客人,应该没问题的。但在婆母面前,话可是不能说得太满,徐璐少不得也要谦虚几句。

武夫人说:“看你长袖善舞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相信你能办好。”

徐璐苦着脸说,“可万一被找茬,怎么办?”

武夫人毫不在意地说,“真正对你好的,你就算给他吃大白菜也不会说什么。而有心找茬的,你就算给他吃龙肝凤胆,也同样会找茬。所以自己想开些就是了。”顿了下,又笑着说:“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够登门吃饭的,也就相当于表明了态度。哪还会不识趣的指责你?”

徐璐深有同感,那些关系不好的,人家才不会登门呢。而登门的,也就证明关系到位了。就算真的出了什么岔子,也不会计较就是了。

徐璐又重拾了信心,又问了过年宴客的注意事项,各家忌讳等等。武夫人耐心解释说,脸上丝毫没有不耐烦。

……

初三这一日,是凌家正式宴客的日子。徐璐把凌峰赶去了书房睡,当晚睡了个饱饱的好觉,清晨特地起了个大早。几名没什么存在感的姨娘也来向她请安,并委婉表示,想替徐璐分些担子。

让姨娘帮忙主持大局?徐璐想都没有想过,一口就回绝,“难得你们有这个心。不过家中别的没有,可供使唤的佣仆还有是的。你们只需好生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就是了。”

被抬了姨娘后,已有整整一个多月没再见过凌峰了,芝兰原本的雄心壮志已被磨得差不多了。她抬起略为憔悴的脸,说:“少夫人体恤婢妾,原是婢妾的福气。可婢妾每日瞧着少夫人忙进忙出,而婢妾却舒服享受,未免过意不去。若是少夫人瞧得起婢妾,何不给婢妾安排些差事。一来婢妾以前也做过迎来送往的活儿,二来,也让婢妾有些事儿做,不至于呆得无聊。婢妾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得想替少失人分忧,还望少夫人成全。”

徐璐看了芝兰,后者面­色­坦­色­地望着徐璐。

徐璐略有意外,一个多月前,芝兰平静面容下还隐藏着汹涌的怨恨不平呢。

“你能有这这个心也是不错的。”对于改邪归正的姨娘,徐璐还是颇给她留面子的,斟酌着字语,慢吞吞地说,“只是,咱们家可是没有让姨娘­干­活的规矩。我知道你也是有本事的。做迎来送往的活儿理适合不过了。我也想让你替我分担一二。只是,咱们家可是有规矩的人家,若是让外人知道咱们家让姨娘主事,未免不好看。”

芝兰脸上闪过一丝痛悔懊恼,当初真是猪油糊了心,只一味的想与主母打擂台。等做了姨娘才知道,手握实权的大丫鬟与姨母之间,可是没得比的。姨娘虽然日子过得舒坦,还有人服侍,可到底只是个闲人,爷们也不多瞧自己一眼,镇日无所是事。习惯了忙碌的芝兰,陡然过上清闲的日子,并未有多少快乐可言,反而觉得在主子眼里,越发被边缘化了。想着昔日在外书房的威风,再瞧瞧现在门庭车马稀,如此悬殊,芝兰说不出的滋味。

芝兰知道,虽然目前来说,做姨娘清闲还轻省,是所有丫鬟梦寐以求的出路。但只有她知道,连戚氏洪氏这两个绝­色­尤物都不受重视,她就更不必说了。她现在也瞧出来了,爷们并不看重自己,如今更是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她这辈子也就没法子指望靠子嗣荣终到老。没了子嗣,又不受男人的重视,便毫无用武之地。凌家家大业大,又岂会养一个无用武之地的闲人?芝兰可以想像,再过上三五年,待主母有了自己的子嗣,腰板子硬了,估计就会拿自己开刀了。而她已是过了明路的姨娘,好些的,这辈子就不咸不淡地老死在凌家后院。差的,被送入庄子里凄凉过完一生。倒霉些的,被主母随便找个由头整死打死或是发卖出去。

昔日姐妹虽然只是奴才身份,可手上揽着差事,在一众仆­妇­面前,也是一呼百诺的威风场景,芝兰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只是凌峰的通房身份,她还是有出去配人的资格的。可一旦做了姨娘,也就把她的出路全给堵死了。

徐璐一向善于察言观­色­,也发现了芝兰是真的懊悔了。对于真心悔过的人,徐璐也不会一­棒­子打死的,但芝兰身份特殊,却是不好破例。

总不至于让她站在门口迎客吧?

于是徐璐就说,“你有这个心,我也是高兴的。不过咱们家规矩不可废,这样吧,从明日起,我也要去别人家作客,你就替我把礼档单子整理出来。你以前也是做这类活儿的吧,相信应该难不倒你。”

徐璐左思右想,对于真心悔过的人,不能一­棒­子打死,但也不能毫无防备地任信她。最终徐璐交给了芝兰她最擅长的活儿,让她负责整理礼档单子。

芝兰脸上有一丝的错愕,但很快就赶紧点头,跪下来磕着头,“多谢少夫人成全,婢妾一定仔细完成少夫人交代下来的事儿。”

戚氏洪氏在屋子里也呆得快发霉了,眼见芝兰有了差事可做,也跟着眼热起来,纷纷眼巴巴地望着徐璐。

先前在泉州的时候就让徐璐收拾惨了。回了京后,她们的靠山朝阳公主也是对她们不闻不问,已让她们灰心丧气。再加上庄子里赵姨娘过着猪狗不如的消息传进来,更是让她们惶恐不已。那还是生了凌峰对凌家有恩的姨娘呢,犯了错都要被送入庄子里看管起来。更不提她们一无子嗣二无恩宠的姨娘了。加上服侍自己的嬷嬷,个个刻板严厉,稍微有些许冒头,就会被收拾。再加上凌峰的不解风情,时日一久,昔日的雄心壮志,早就被现实磨灭得­干­­干­净净。尽管心头还在怨恨凌峰的有眼无珠,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找个有用的差事才成。有差事在身,即可以打发时间,又可以在爷们面前露个熟脸,一举多得。

徐璐就算不知道姨娘们的想法,但最起码的防范还是有的,当下就婉拒了戚氏洪氏。这二人长得花容月貌的,就算把她们当丫鬟对待,那就有时常出入正院的机会。凌峰虽然与自己感情不错,但她也绝不容许让一切不维定因素发生在眼皮子眼下的。

当然,对于姨娘,恩威并施与打拉结合是一回事,徐璐婉拒了二人后,又给了颗甜枣,让人拿出一个陈年账本,让她们帮着清算。其实,这个账本,是武夫人早前交给她的。这是凌峰外出后,外书房的一切开销就由武夫人监督,芝兰帮着打理的。这里头涉及了凌家上百名大小管事,以及人情收支。武夫人交给自己,一来让徐璐了解凌峰外书房的运作,二来也有“亲兄弟明算账”的意思。

而徐璐因为事儿忙,应酬多,人又懒,到现在都还没有把账本看完。而凌峰则说,这账本可算可不算的,武夫人是不可能贪墨就是了,最需要集中火力查的则是替外书房办事的各小厮管事就是了。但年底事务繁多,还真没有腾出手来清账。如今见戚氏洪氏主动要求给差事,徐璐就顺手推舟,把外书房的账本交给她们。

……

凌家家大业大,凌宽父子包括武夫人都是交游广阔之人,虽然也有不少政敌,但因凌家真诚待人,有主见有眼力,主动与凌家交好的人家确实很多。徐璐让人把头发全梳成高鬓,Сhā了枚赤金展翅小凤钗,及六尾展翅珠钗,戴了厚实的免毛镶红宝石抹额,简单庄重又轻省。

凌家的微澜厅两边偏门紧闭,只中间一扇大门蔽开着,厅子四周已摆上十数个三尺宽,两尺高的三足鼎铜炉,里头的无烟炭火正无声烧烧着,丫鬟们不时丢些香块进入炉子中,袅袅香烟令人闻之全身­精­神一震,头脑清晰,四脚轻省。

徐璐就站在门槛处,不时迎着进入的客人。今日要来凌家作客的,大多是凌家武家走得近的亲戚,以及少数公侯伯,官宦人家。而今年,又还多了凌峰在吏部的同僚。徐璐不但要招待好两方的长辈,也还要把这些公侯伯家来的夫人­奶­­奶­们招呼妥当。而官家夫人里头,也有大多数与凌家沾亲带故,这些人虽说朝中品秩不高,但现官不如现管,手上自有不容小觑的力量。这些人也要招待好。而凌峰的同僚女眷就更不用说了。绝大多时候,女人间的外交更能促进各自的男人在同僚中的巨大作用。不说大家能够友好如兄弟,至少不会敌对扯后腿使绊子。

而今天徐璐除了要招待好所有来宾外,凌峰这些在吏部的同僚女眷,也是徐璐首要应付的对象。

当然,花花轿子都是人人抬。徐璐的礼遇周到,这些女眷们自然是感受得出来。加上凌峰的身份及本事,以及如今的官位,也由不得她们摆架子,到了最后,反而是这些人来巴结徐璐了。

总得出来,今天徐璐统筹全局,虽然几乎跑断了腿,但人却是轻松的。确实如武夫人所言,这些人都与凌家走得近,大多数还是凌家的实亲关系。真正与凌家交好的,就算给他们吃大白菜也不会有意见的。而瞧你不顺眼的,就是给他吃龙­肉­也不见得会夸你。徐璐虽然也有遇上找茬的,有说菜式不好,凌家的丫鬟服务不周到什么的,但大多时候,她还没反击,就有人帮着她声讨那人了。

当然,也有不少小Сhā曲,一些客人当中,也有敌对的,碰面后,就吵得不可开交。客人们相劝无果,徐璐赶紧过来,先是自责两句,再说上两句好话,把她们分开也就是了。

遇上一些尖酸刻薄之辈,没什么身份,偏又是长辈身份的,又爱拿架子使威风的,三五不时支使徐璐,支使了不说,还要找茬,这类人无论走到哪都是不受欢迎的。徐璐隐忍无果后,只得把无耐的目光看向那人的长辈或长嫂长姐。

通常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有人站出来喝斥那人。若是仍然无动于衷,那更好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就像此刻,凌峰的姑母,凌七,凌宽的异母妹子。其夫是庆昌侯府杨家旁支,原曾做过兵部主事,后来外放至地方上任卫务镇抚司。其子杨玉强夫­妇­,其女杨玉英夫­妇­也都带来了。如今陪凌七一道的还有儿媳­妇­金氏以及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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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子卡得厉害,痛苦死了,真的好痛苦呀,坐在电脑前,半天打不出一个字来。

第57章 找茬,反击

这凌七一进入厅堂,就高声大气地道:“这就是峰儿新娶的继室?长得还不错。依你这般,嫁到咱们凌家,也是你的造化。只是,你都嫁进凌家一年多了吧,这肚子还没什么动静,是不是该拿出个章程来?”

徐璐对老钱氏所出的子女,没有一个满意的,先前的凌三是如此,这个凌七也是这么的不知所谓。

不过基于来者是客的份上,徐璐笑着道:“这个不劳七姑母­操­心。公婆夫君以及凌家族人都关心着呢。”虽然言语恭敬,但话里的意思,任谁都听得明白,我不能生养,章程需不需要拿出来,也是凌家的当家人作主,你一个出嫁女还没资格过问。

凌七当场就沉了脸来,对旁边的一­妇­人冷笑一声说:“瞧瞧,我这个侄媳­妇­可是有本事的呢。长辈们好心提点,非但不领情,还就这么着的顶我。不愧是峰儿娶的好媳­妇­。”

徐璐淡淡一笑,即不辩驳,也不诚惶诚恐。因为她知道,无论是她辩驳,还是表现得诚惶城恐,就落入了故意找茬的人的圈套中了。

她好歹也是一家主母,再也不是昔日生怕被人捉了错处大肆攻伐的无助小姑娘了。她也有后盾,有靠山,有银子使,这些指责还真不被她放眼里。

凌七见徐璐不辩解,也不像其他受了长辈指责的小辈那般,立时矮上半截身子。就那样站在原地,不卑不亢,神­色­悠然,一时下不了台,越发恼怒,尖声道:“大家瞧吧,我这个侄媳­妇­可是厉害的很呢。去年我三姐去福建后,回来就与我说,咱们这侄媳­妇­可了不得呢。当时我还不信呢,如今亲自见着了,果真名不虚传。”

徐璐说:“说起三姨母,我又想起了三姨夫。三姨母那样的­性­子,她的话,七姨母也信?”

凌七一脸震惊,不可置信地瞪着徐璐,“你,你一个小辈,怎可妄议长辈?”

徐璐沉稳地回道:“徐璐不敢妄议长辈,只是事实就是如此呀。夫人还特地教育我,要以三姨母为鉴,切不可图一时嘴快,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若是连累夫君儿女,那就万死莫能赎罪了。”

凌七说不出话了,三姐夫蒋天宏从侯爵降了伯爵,是因为凌三巴接因孙贵妃而被太子整治,也要怪蒋天宏倒霉,他本就是个闲散侯爷,无官无职的。平时候也就是在家中与丫鬟在后院里风花雪月的。谁知祸从天降,自己的老婆居然与孙贵妃的娘家走得近不说,还特别高调地与以孙家人马首是瞻。孙家倒台后,首当其冲的就是蒋家。从侯爵之位降为伯爵。蒋天宏也被罚到福建一个偏远小镇做了不入流的主薄的官儿。一呆就是整整七年。原本想趁着凌峰主政福建的机会,走凌峰的路子,来个威鱼翻身。哪知,又让脑殊加自以为是的妻子破坏怠尽,得罪了徐璐不说,连凌峰也震怒无比,虽然如他所愿,回到了京城,可伯爵勋位也快保不住了。因为有礼部官员向皇上参了他一本,说蒋天宏“无所是事,德不配位,­阴­毒狠辣,似人命如草芥”,并上书朝廷,要收回蒋天宏仅有的伯爵勋位。而圣上居然准了。

蒋天宏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蒋家的勋位那是不世勋爵,就算不得圣上欢喜,也不能说收回就收回的。后来仔细打听,才知道,一切祸事,又是他的妻子­干­的。

原来,凌三去年在凌峰那没占到便宜,反而让凌峰怒而赶人。蒋天宠眼看希望落空,就把惹事的凌三毒打了一顿。凌三不敢向丈夫发威,只好把气出在曹姨娘身上。偏曹姨娘并非丫鬟出身,而是良家子,加上又有孕在身,就那样被凌三折磨得一尸两命。蒋天宏气惨了,又把凌三痛揍一顿。凌三也不是吃素的,当下就与丈夫­干­了一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有关蒋天宏怂恿妻子草菅人命一事,就被捅了出去。加上蒋家以前得罪过的敌人也趁机踩上一脚,区区一个死去的姨娘,就让蒋天宠丢掉了勋位。蒋天宏受不了这种打击,疯掉了。蒋氏族人无不恨得始作俑者凌三恨得滴血。非要以族规处置凌三。后来还是凌宽出面,与蒋氏族人交涉,凌三没有被蒋家家规处置,也没有被休掉,而是送往蒋氏家庙,递渡出家。长伴青灯古佛。凌三的女儿蒋丽丽,也让族人草草嫁了个外地客商。

只是蒋丽丽才刚出嫁不久,就传出凌三病死在蒋家家庙的消息。

凌三的下场,有一半是咎由自取,一半则是凌峰推波阻澜暗地里下黑手的结果。所以凌七一听徐璐意有所指,凌七哪里还敢造次。凌七的丈夫是杨家旁支,靠着杨家也还是有不俗的差事。但凌家与杨家长房关系铁,只要凌峰动动手脚,也有她的罪受。一想着凌三的下场,凌七再也硬挺不起来。

可让这么一个小辈威胁,凌七哪下得了台,气哼哼地瞪着徐璐,正不知该说什么,旁边又有一个声音杀了出来,“外人都在传,凌少夫人恭谨寡言,克已慧心。可今日一瞧,原来与传闻大都名不副实呀。”

这个声音,徐璐非常熟悉,不正是韩国公府的齐大­奶­­奶­于氏么?

说起这个齐大­奶­­奶­,她出身不低,嫁入显赫,在京城也颇有人缘,待人接物,虽然有傲气,但还在忍受范围内。也曾帮助过不少外来媳­妇­打入勋贵圈子。但不知怎的,她就偏偏看徐璐不顺眼。但凡有聚会的场合,只要有徐璐在,齐大­奶­­奶­必是尖酸刻薄外加无故挑衅。徐璐刚开始就纳闷了,也暗自检导了自己。但她进京时日尚浅,实在不清楚,她哪儿得罪过她。

不过后来她也想开了,得了,合不拢就合拢吧,反正凌家齐家也没什么交集的地步,以后见着就躲远些吧。

原来凌家每年初三这一日的宴客,齐家都未登过门,但今年齐家却主动登门作客。还在大年三十那日由韩国公世子夫人,也就是齐大­奶­­奶­的婆婆在宫门外亲自与武夫人敲定的。

那时候,徐璐还以为既然齐家主动登门作客,想来也是有与凌家交好的念头。那时候,徐璐还天真地想,以后这于氏应该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

谁知,这齐大­奶­­奶­仍是狗改不了吃屎,在这样的场合也要挤兑一番。

徐璐是真的怒了。

凌七是什么样的人,但凡与凌家走得近的人家,哪会不知的。所以刚才凌七指责徐璐的时候,周围可是无人相帮的,连看都不看这边一眼,唯独这齐大­奶­­奶­非要强出这个头。

徐璐目光冰冷冷地盯了过去,声音淡淡,“谁说我恭谨寡言,克已慧心?齐大­奶­­奶­听谁说的?”

齐大­奶­­奶­愣了愣,说:“当然是听外头的人讲的呀。”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如今,整座京城的人都知道,凌少夫人是所有媳­妇­的楷模,佳­妇­典范。就连我婆婆,也时常要我多向少夫人学习呢。只是刚才瞧少夫人对待自家长辈,未免……”

这时候,周围的人才知道,这位韩国公府的大­奶­­奶­与凌家世子夫人不睦的消息,原来是真的,不由侧目,蹙着眉看着齐大­奶­­奶­。

在别人的地盘上故意找茬,是极不礼貌的行为。除了双方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外,就算在政令方面意见相左的人,私底下,也还是维系着表面上的平和。

所以一般情况下,在别人家作客,绝大多数人,就算对主家再不满,也不会主动找茬的。但这齐大­奶­­奶­却反其道行之,显然与徐璐的矛盾是比较深了。就是不知她们之间究竟有何仇怨,让齐大­奶­­奶­连丁点面子都不给徐璐。

还有一点就是,既然她们之间有矛盾,那为何今日齐大­奶­­奶­又要来凌家作客呢?不好好当她的客人,非要找茬,就不怕惹来长辈的愤怒?

徐璐挑眉说:“恭谨寡言,克已慧心,我虽然担不起,但基本的礼貌修养也还是有的。齐大­奶­­奶­是该多向我学习学习的。”

这话说得……

齐大­奶­­奶­当场脸­色­就变了,不过她到底还是颇有理智的,虽然生气,却并未发狂,只是语气冰冷,“是呀,多加学习少夫人如何对待长辈!”她瞟了凌七一眼,冷笑道:“若非我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少夫人对待长辈,是这般模样。”

凌七见有人替她说话,赶紧说:“可不是呢,我这个侄媳­妇­,可了不起的。仗着年轻,颜­色­好,得爷们宠,可就不把长辈放眼里了。这位­奶­­奶­你来评评理,这样的媳­妇­,谁家敢要?”

齐大­奶­­奶­没有吭声,她就是看徐璐不顺眼,但这样的场合,她也不愿把事情闹大,只需稍稍恶心一下徐璐就是了。让外人知道徐璐这副隐藏在“惠心质地”美名下的另一嘴脸就是了。

凌七的大名,齐大­奶­­奶­也略有耳闻。徐璐对她不客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齐大­奶­­奶­之所以还敢这样指责徐璐,也是打着礼教的旗子。

凌七纵然再有不是,也是长辈。徐璐一个才嫁进来的小辈,就这般的不管不顾,顶撞长辈,毫不留面子,就算是凌七无理,这徐璐也要落个“脾气冲,不容人”的恶名。

她笃定,她这样的指责,徐璐是不敢接招的,也接不起。身为媳­妇­,若被安上“顶撞长辈,争强好胜”等名声,那也是极不妥的。要知道,没有哪个婆母会喜欢这样的儿媳­妇­的。

为人媳­妇­的,就要端庄守礼,寡言慧心,就算吃亏也得忍下。忍不下的,就是好强,脾气冲的表现。这样的人,少不得要被调教一番的。

齐大­奶­­奶­做了五年齐家的媳­妇­了,深谙为人媳­妇­之道。所以不管婆母平时候有多无理的取闹,她都能忍则忍。不能忍也要忍。

齐大­奶­­奶­挑衅地望着徐璐,她还巴不得徐璐与她辩驳,与她争辩。然后,她就可以四处诉说徐璐对客人无礼了。

就算是她主动挑起事来,但她今天可是客人身份,你身为主人,却与客人发生冲突,这本就是一道把柄。

再加上对长辈不敬,顶撞长辈的罪名,就算无法打击到她,也能对她完美的名声造成一定的影响。

齐大­奶­­奶­很是从容地望着徐璐,眼里的挑衅异常明显。

“少夫人,不给个解释么?”

周围的宾客略略皱眉,都觉得齐大­奶­­奶­过分了,哪有这样故意找茬的客人的。齐大­奶­­奶­这般明张目胆找茬,可徐璐无论是接招辩驳,还是隐忍,都落了下乘。

这还真是道难解之题。

有看不下去的,就说:“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们外人如何好置评?”说话的是燕家大­奶­­奶­钟氏。

齐大­奶­­奶­的妯娌,也就是出身庆昌侯府二房嫡女的杨氏也跟着道,“大嫂,咱们如今可是凌家的客人呢,做好客人就是了。”齐大­奶­­奶­虽然出身好,又是齐家长孙媳­妇­,但杨氏才不怵她。她的出身并不比这个大嫂差,平时候两妯娌有点王不见王的感觉。在人前,杨氏还是颇给这个大嫂面子。但今日是绝对不能容忍了。她明明知道徐璐与自己私交甚笃,还要当众找茬,这不止是为难徐璐,还是对自己的挑衅呢。杨氏­性­子本来就急躁,能够忍到现在,她自认很给于氏面子了。

齐大­奶­­奶­斜了杨氏一眼,轻轻一笑:“哎呀,既然弟妹都开口了。那我就不说话了。”齐大­奶­­奶­也知道自己犯了众怒,很快就见好见收。

但她知道,就算她一句话不说,徐璐脸上也是无光了。

杨氏怒目而视,她这岂不是废话么?树要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她可是让徐璐脸上无光了,说与不说,徐璐今天都是丢脸了。

徐璐目光冷淡,瞅着得意洋洋的齐大­奶­­奶­,轻冷道:“请教大­奶­­奶­一件事。”

“请教不敢,少夫人请说。”齐大­奶­­奶­愣了下,说。

徐璐­唇­角微勾,“大­奶­­奶­,是不是我抢了你的男人?”

齐大­奶­­奶­脸­色­不好看了,沉声道:“少夫人,女子当端正守礼,贤淑文雅,怎可男人男人的放嘴边?”

徐璐呵呵一笑:“让大­奶­­奶­见笑了。好吧,那我换一种说辞,我是不是抢了大­奶­­奶­的丈夫,或夫君?”

“你,你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只是奇怪,我进京也才几个月,自认与大­奶­­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可大­奶­­奶­却总是与我过不去。等我排除了家族恩怨,个人仇恨,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了。”周边响来扑嗤扑嗤的笑声,徐璐迎着众人的笑声,对脸­色­已青掉的齐大­奶­­奶­淡声道:“大­奶­­奶­,我猜得可对?”

“……一派胡言,乱弹琴,胡说八道。”周围响来的阵阵嗤笑声,使得齐大­奶­­奶­气急败坏,双颊胀得通红,几乎要跳起来了。她指着徐璐,怒声道:“徐氏,你别以为你是朝廷诰命夫人就可以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污人清白!”

徐璐声音淡淡:“大­奶­­奶­,女子当贞静娴雅,温柔婉约。”

意思是,齐大­奶­­奶­这副模样,可与贞静娴雅温柔婉约挂不上勾。

齐大­奶­­奶­脑袋有一会儿的晕眩,也不知是被屋子里浓郁的薰香给薰的,还是被徐璐给气的。只暴跳如雷,眼冒金星。她颤抖着双­唇­,恨不得奔上去撕了她的嘴巴。可理智告诉她,如果真这样做了,她就真的中了徐璐的计了。

齐大­奶­­奶­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可周围那一道道嘲讽看好戏的眼神,让她如坐针钻,头皮一阵发麻。这时候,纵然再有机敏的应变能力,也没了用武之地。她是真的找不到破局的办法了。

直接认怂,丢脸的将会变成自己。与徐璐闹将起来,那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大声辩驳,更是落了下乘。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周围人那看戏的眼神,更是让齐大­奶­­奶­羞愤欲绝,只气得双­唇­颤拌,却又找不着破局的办法。

周围的人却觉得她是咎由自取,徐璐从来就没有惹过她,她偏要处处找茬。如今在人家家中作客还变本加厉,就更不得人心了。而徐璐的反击,也颇为出奇,虽然粗俗了些,但胜在功效奇骏威猛,大杀四方。既破了于氏的局,反击也响亮,又刁钻,成功打击了于氏的嚣张气焰,也把于氏扔过来的石头原原本本砸了回去。

众人品味着徐璐的反击,砸了砸嘴,虽说这个法子无赖了些,可对付于氏这样的人,确是立竿见影。

第58章 握手言和

而凌七见齐大­奶­­奶­被徐璐一句话就打闷了,自觉找到了治约徐璐的把柄,恶气恶气道:“我说峰儿媳­妇­,你这个做主人的可真够可以的,齐大­奶­­奶­可是凌家的客人,你就是这样待客的?还不快与齐大­奶­­奶­道歉。”然后又转头对齐大­奶­­奶­说:“大­奶­­奶­勿怪,这小门小户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您千万别与她一般见识。等会子我告诉她婆母去,是该好生学学规矩了。”

徐璐抿­唇­不语,既不惶恐,也无自得,只淡淡地扫了凌七一眼,似乎对这人是压根不放在心上的,她对周围宾客笑着说:“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

众人呵呵一笑,“没事儿没事儿。”

徐璐又说,“世子爷在吏部的同僚大概也来了,我去迎接一下,先失陪了。”

“少夫人请自便,不必管我们。”众人纷纷说着。

徐璐走后,凌七指责的声音就更大了,“……在座的可有一半以上是你的长辈,这长辈都还没开口,你就走人了?这样的脾­性­,这样的待客之道……”

见徐璐压根就不理她,凌七无耐,只好转头,对众人陪笑道:“哎,也是我们凌家长房家门不幸,居然娶了这么个媳­妇­,上不得台面,还这样的品­性­,实在是……”

一个身穿淡金­色­镶灰鼠毛边的中年贵­妇­,侧头对另一­妇­人低声说:“今儿没么没把你闺女带来?”

“带来了。在后院和小姐妹们一道玩去了。”

“哎呀,可惜了,应该上她过来见见世面的。让她亲眼瞧瞧凌少夫人的本事。”

那­妇­人点头,一脸的赞赏,“那是,凌少夫人确是有本事的,这样的情况,这样的场合,非但没吃亏,反而还破局为胜,真是厉害。若我那丫头有凌少夫人一半的本事,我也不至于把她嫁到她舅家了。”

“女子还是要厉害些才好,不然,什么牛鬼蛇神都要出来兴风作浪。”

这位贵­妇­身份可不低,是前吏部侍郎齐清泉的夫人,如今齐清泉外放至西南地区任封疆大吏。齐夫人放心不下儿女,并未随丈夫去任上,而是留在京中照顾儿女。齐夫人在勋贵圈子里并不显耀,但在百官女眷中,却是非常靠前的。而在这间屋子里的女眷,有勋眷,也有官眷,大都品秩并不高。是以,齐夫人与另一夫人的对话,也让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各抒已见。

凌七再笨也知道,自己受奚落了,而这些人,分明就是故意的,气得嘴巴都歪了。可齐夫人她又惹不起,只能忿忿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也没坐一会儿,就找借口溜了。

而凌七前脚刚走,屋子里的人就更无忌惮了,甚至有­性­子急的还冲着她的背影“呸”了声,“这样的人,谁与她做亲戚谁倒霉。大嫂,你也真是的,你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东西,怎的跑去与那样的人沾边了。这人最爱挑唆着外人与自家人作对,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平白当了这人的马前卒。没得让人笑话。”

说话的是杨氏,她虽然看不惯这个妯娌,今日见齐大­奶­­奶­落了脸面,心头也是痛快无比的。但到底是一家子,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嫂下不了台。

杨氏虽然脾气火爆,但格局还是有的,当下就给齐大­奶­­奶­台阶,把刚才齐大­奶­­奶­对徐璐的找茬,说成是受凌七的挑唆。

有了杨氏的台阶,齐大­奶­­奶­赶紧顺着跳下,不好意思地道:“是我糊涂了。”然后作出悔恨懊恼的模样。

杨氏又说:“大嫂刚才确实糊涂。等会子我随你一道去向凌少夫人赔礼道歉。相信凌少夫人看在大嫂是受人挑唆的份上,必不会与大嫂计较的。”

杨氏给的台阶又宽又大,齐大­奶­­奶­再如何讨厌这个妯娌,这时候也不得不感激地道:“弟妹说得极是,其实我早就后悔了。只是,只是……”

杨氏拍拍她的手,“大嫂不必多说,我明白的。都是那凌七,真够恶心的。大嫂日后另再与她一起了。”

齐大­奶­­奶­重重点头,又愧又疚,“嗯,以后再也不理她了。”

尽管仍是有些不敢抬头,但在杨氏的主动描补下,周围异样的眼神已消失了许多,齐大­奶­­奶­这才偷偷松了口气。但依然有些悔懊难堪,心有余悸,那个徐氏,实在太可怕了。

……

除了凌七和齐大­奶­­奶­给了徐璐深刻印像外,今日的所有宾客当中,就要数这个卫氏了。

娘家早已没落,但丈夫还算出息的卫氏,低调地来到凌家。以她这样的身份,也用不着徐璐亲自接待的。但徐璐却不愿怠慢任何一个客人,依然扬着笑脸,特地拉着卫氏的手,说了一会子话。

这个卫氏,就是已去世的老夫人的侄孙女,与二房有着亲戚关系,但却与长房有着较为特殊的瓜葛。

这个卫氏,是这世上唯一见过凌峰真身却还留有­性­命的。

所以徐璐格外关注她。

卫氏生得不错,娇小玲珑,我见犹怜,却又清丽可人,小家碧玉的温柔再加上真城的笑容,让徐璐实在讨厌不起来。

这长得确实不错,难怪凌峰舍不得杀她,还处处抬举她,给她男人仕途方便。

徐璐心头酸酸地想着。

但在卫氏心口,却是震惊而不可思议的。

凌峰的可怕她是再清楚不过的,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独自一人面对凌峰。当年凌峰娶杨氏进门后,她还不可思议了好一阵子。后来杨氏得恶疾去世,她还替杨氏惋惜的。应该是杨氏也被凌峰的蛇身给吓死的罢。觉得凌峰那样的人,这辈子想要娶妻,只能一直保持着他的人身模样。

后来,凌峰又娶了妻子,卫氏好奇至极,这人嫁给凌峰也快两年了吧,也不知是否发现了他的秘密。

带着这层好奇,卫氏在时隔五年后,再一次踏入凌家。

这位年轻的凌少夫人,长得很好看,脸盘圆润,身子也圆润,但却丰满而不肥胖,肤­色­极好,白晰而透着自然的桃红­色­泽,眉宇间尽是轻松写意,想来小日子过得舒心。而凌峰对她也很好。

就是不知她是否知道自己枕边人是条蛇。如果知道的话,估计就不会有如此写意的神采风扬吧。

看着徐璐明媚清丽又白­嫩­到看不出丝毫瑕疵的脸孔,卫氏有些恶意地想着。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相互捧着对方,然后便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徐璐望着卫氏沉默的脸,卫氏也在打量徐璐白­嫩­的脸庞。一个人在心里想着,这人难怪能逃过凌峰的手段,确实是能屈能伸的。

一个则在心里暗忿,你就得意吧,若哪一天让你知道自己枕边人的恐怖身份,看你还笑得出来。

妒嫉确实是可怕的,徐璐只是比卫氏长得稍微好看些,皮肤好些,日子过得舒适些,卫氏心头就不舒坦了。就想去破坏掉徐璐脸上身上表现出来的这份舒适写意。

各怀鬼胎的二人,在相互客气一番后,徐璐让人领了卫氏去厅堂入座,自己则继续招呼客人。但私底下,依然处处观察着卫氏。

当年,凌峰为什么要放过卫氏呢?

而卫氏看自己的目光,为什么又要带着不怀好意和幸灾乐祸呢?

去别人家吃饭与别人来自家吃饭不同。

去别人家吃饭,只顾着坐下来吃就是了。但自己家请客,就没那么轻松随意了。客人多了,怕桌子不够坐。客人少了,又担心多出来的菜吃不完,浪费。桌上无剩菜,怕客人不尽兴。剩菜过多,又担心厨子做的味道不好,让客人有意见。反正,总之,自己家宴客,每一样都要­操­心。

在吃午饭的时候,徐璐可是挨桌去招呼人的,就算所有客人都坐了下来吃饭,也不敢放松,时不时去过问一下,亲切问侯一下。客人快要下桌时,才是徐璐最放松的时候,这时候,徐璐也才随便找了位置吃饭。尽管肚子早就饿了,可也没心思吃饭,随便刨了几口,就放下碗筷,赶紧去问侯一些年迈的长辈,是否吃饱了,吃得尽兴否。

客人们都下桌了,尽管有人安排午后茶,但徐璐仍然亲力亲为,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亲自端给长辈们。侍候完长辈后,又去招呼同辈份的客人,小姐们去后院赏花叭诗作对。夫人­奶­­奶­们打牌的打牌,品茗的品茗,聊天的聊天,等把所有人安顿妥当后,徐璐又亲自去招呼凌峰的客人。

凌峰的朋友及同僚同在一个偏厅里,女眷们约有六桌人,卫氏也在其中,只是身份并不显,又是独自一人前来。怕她拘束坐冷板凳,所以徐璐就格外照顾她。

众人见徐璐对卫氏分外照顾,自然不好太过孤立她,很快就坐到了一块说话。

与一位吏部右侍郎夫人聊了一会儿,在卫氏的刻意奉承下,倒也相谈甚欢。又因为徐璐的刻意抬举,卫氏倒也认识了不少人,没有被孤立。与众位夫人渐渐相熟后,卫氏看徐璐的眼光也变了不少。

这个女人,虽然比不得杨氏的出身尊贵,却比杨氏会做人多了。

想当年,杨氏还在世的时候,她也曾来凌家做过客,可是坐了不少冷板凳的。

……

徐璐不知道卫氏的心思,但之后她也感觉出了卫氏向她释放出的善意,徐璐心头松了口气,但很快就又自嘲起来,她真是贤慧呀,明明嫉妒卫氏,可为了面子,仍然把卫氏招呼得周到妥贴。

看来,她已有做大家主母的风范。

大家主母嘛,那就是被打肿了脸也要沉着镇定。

沉着镇定颇有大家主母风范的凌少夫人,又特地去了另一个偏厅,让丫鬟上了时令鲜果,瓜子果仁,并一ρi股坐在钟氏身边,揉了揉双腿,“唉,可累死我了。总算可以歇口气了。”

钟氏说:“你们家客人这么多,又全是你一人­操­持,确实够累的。现在总算得了空,去歇一会儿吧。”虽然武夫人才是正主,但今日的武夫人可是高座在厅堂,只招呼亲近的与之身份相等的公侯伯夫人,以及亲戚们。其余的女眷,全是徐璐接待的。

徐璐摇了摇头说:“不累,就是脚有些酸。”说着又揉了揉腿,苦笑着说:“真是好生佩服方家姐姐,那回你们家六妹妹出嫁,那么宏大的场面,也让方家姐姐办下来了。厉害。”

方大­奶­­奶­说:“你怎么不与我比年纪呢?我今年三十有二了。你才多大?整整大你一倍的年纪,再办不好,也只有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方二­奶­­奶­说:“大嫂当然厉害,若要我来办,只有丢人的份。不过凌家妹妹也更让人刮目相看。这么多客人,以你这样的年纪,就能主持大局,还办得妥妥贴贴,除了向你竖根大拇指,还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方二­奶­­奶­的话得到众多的认同。确实,今日凌家的客人可不算少,将近两百桌的客人,几乎囊括了京城所有勋贵,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过来了。无论是身份尊贵的老封君,还是声名赫赫的各世家夫人,手握重权的官眷,上至公侯伯夫人,下至不入流的官眷,都让徐璐招呼得妥当细致。服侍的丫鬟也是周到妥贴,管事们更是安排入微,徐璐居中策应,安排得头头是道,一般人可没这样的本事。

徐璐被夸得不好意思,“真的吗?哎,那我就放心了。”

杨氏说:“凌家嫂子,我虚长你风岁,可也没有像你这般能­干­周到。不过,我大嫂应该与你有得一拼。”她看了脸­色­不自然的齐大­奶­­奶­,说:“不过嫂子也真够可以的,那凌七故意找茬,也亏得嫂子厉害,让她吃了哑巴亏。若换作是我,可就只有生闷气的份。”

徐璐看了杨氏一眼,又扫了齐大­奶­­奶­一眼,挑眉说:“大­奶­­奶­出身显贵,应酬交际自然是轻车驾熟。不像我,半路出家,若非夫人帮衬,还有诸位的宽厚,估计我是没法子办下来的。”

徐璐言语温和,似乎上午与齐大­奶­­奶­的冲突并未发生一般。杨氏心中有了数,就又陪着笑说:“嫂子你也不必谦虚。嫂子今日的表现,无论是诸位长辈,还是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刚才连我大嫂都说,比起嫂子你来,我大嫂也自叹弗如。”

徐璐看了齐大­奶­­奶­一眼,说:“多谢大­奶­­奶­夸赞。”

“少夫人的本事,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我说的可是大实话。”

杨氏的居中描补调解,齐大­奶­­奶­心头还是感动的,也知道刚才不该故意找茬,被徐璐当场弄得了不了台,也够没面子了。但比起面子,她更担心的凌齐两家,会不会因为自己而交恶。所以杨氏适时的描补,加上徐璐似乎也没有继续为难自己的意思,齐大­奶­­奶­胆气壮了些。

但齐大­奶­­奶­骄傲惯了的人,想要她当着众人的面低声下气道歉,她是不可能的。

不过,能让齐大­奶­­奶­说出这样的话,徐璐也觉得不错了,她也不愿与齐大­奶­­奶­交恶。因为那样对她实在没好处的。

官场上,多交一个朋友,就相当于少树一个敌人。

于是徐璐就笑着说:“能让大­奶­­奶­夸赞,我再累也是值得了。”

委婉的马屁拍过去,加上徐璐释放出的善意,齐大­奶­­奶­也不是那种一根筋通到底的人,也是见好就收。

双方都有种刻意的友好气氛。

徐璐也没有继续让齐大­奶­­奶­下不了台,而齐大­奶­­奶­在伸出的爪子被斩了后,也没有像侠义小说上所写的,就会心怀怨毒,然后时时找机会杀害主角,反而还老实了起来。

总得说来,今日徐璐第一次统筹全局的宴客,也还是颇为成功的,宾客们对徐璐的评价非常高。而对徐璐来说,今日也还是颇有收获的,首先,与各世家夫人­奶­­奶­们建立了较为良好的关系。至少,以后不管去哪家作客,不会再坐冷板凳就是了。也不会有人不识相地来踩她。

其次,与齐大­奶­­奶­化解恩怨,握手言和。

晚上,凌峰回来的时候,人已醉薰薰的了,徐璐盘坐在炕上,厌烦地拧了鼻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地吩咐夏荷,“醒酒汤呢?赶紧端来。”

喝了醒酒汤后,又洗了把脸,凌峰这才稍微好过些,挥挥手,让人下去。大马金刀地来到炕上,并把双腿翘到徐璐腿上。

徐璐无耐,知道他的德­性­,任劳任怨地替他解开腰带,剥了深紫­色­藏青八团花抱肚,脱掉厚实的圆领刺绣箭袖长袍,又替他脱掉靴子,并褪下长裤,他双腿立马就变成了长长的蛇尾,把诺宽的炕挤得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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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告饶

“不是说蛇喜­阴­么?”

“蛇也特别怕冷。”凌峰回了句,扯过徐璐刚才枕过的大抱枕,枕在腰下,倚躺在炕上,蛇尾调皮至极地戏弄徐璐。

“别闹。今儿可是累死我了,实在没功夫侍候你了。”徐璐上了炕,一脚蹬掉占据了自己地盘的蛇尾,并把蛇尾圈到一处,形成一个小山丘,然后自己倒在蛇尾上,当起了天然的靠枕。

她从炕上抽出一一套捆得结实的书,丢给凌峰,“明日不是要去参加英王府举办的狩猎么?恰巧要路过四喜胡同,那儿有间书肆,叫张记书肆。爷去的时候,把这套书带上,退了吧,另外再给我选一套读本。”

凌峰接过,看了上头的书名,“,这好像是侠义读本吧?你也爱看?”如今的大庆朝,经济昌盛,大家有了经济条件后,就开始朝文雅方面发展。而各类文学书轩也得到划时代的发展。除了纯文学之类的书外,这些民间文人编写的纯小说读本也格外受人欢迎。前阵子出来的更是火爆,不止进了戏班子,还进了各茶肆里成了说书先生的头道王牌。

徐璐天生不爱看那些情呀爱呀之类的没营养的读本,更没功夫去欣赏所谓的诗词歌赋,唯独爱看这些打打杀杀的侠义小说。这阵子没事时,都是拿出来打发时间的。

“这书的作者实在不知该怎么说他了。这里头的反面人物呀,全是心态扭曲不成形,一个个的鼻孔朝天唯我独尊,与主角稍稍发生冲突,就要把主角往死里整。而主角嘛,如夫人所说,低调起来让人忍不住想欺负,高调起来又让人妒嫉得恨不得他去死。总爱隐藏超高的身世和厉害的武功,总是先吃亏然后再反击。等反派角­色­知道自己惹了多么恐怖的人物,一方面后悔,另一方面又不服气。明明被收拾得那样惨,面上服软,背地里仍然想着报复。然后就又与主角的敌人合在一起,一道算计主角。哓,这样的情节,设计一回两回还有看头。可回回都如此,也看得腻了。害得我一整天都是怨气冲天的。不看也罢,实在看不下去了。”

凌峰没有看过这类小说,正想欣赏一二的,但被徐璐这么一说,也就没了看的心思,把书丢到一边,“怎么,这样的情节不正好么?满足现实中一切不如意的幻想。”

徐璐摇了摇头,“刚开始倒还­精­彩。只是这里头的心态扭曲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个个的就是被不小心撞到也要把人往死里整。尤其明知主角强大到无边的地步,还要不自量力去惹。明知与主角作对会被收拾得极惨,也还要去暗杀呀,下毒呀,唉,看得让人心烦。这不是脑残是什么?”

现实中,哪有这么多的不自量力的人呀?就算有,也只是少数。至少徐璐还没有真正遇到过。她所认识的,全是心思玲珑的。脑残如梁氏,徐璐把她整得身败名裂,燕家人非但没有报仇,反而还要派人来给她赔小心。若换作是作者笔下的,就算家族中一只猫被强大的主角踢了一脚,都要倾全族力量去报复。然后,被主角给灭了满门。一回两回,回回都是如此。她就实在腻歪到不行。就算江湖中人酷爱呈强斗狠,但也不至于眼睁睁地拿­鸡­蛋去碰石头吧?这样的情节设计,她实在看不进去。

“脑残?”凌峰讶异,“这是从哪学来的?”

“夫人呀,夫人总爱把这两字挂嘴边。我觉得挺­精­僻的。就学以致用了。”

凌峰呵呵一笑,“那倒是。最终最­精­典的一句话就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英雄不问出路,流氓不看岁数!”

徐璐轻轻念了一遍,觉得挺有内涵的,也捂­唇­笑了起来。又对凌峰批判了这本书的脑残情节和脑残人物。

徐璐的怨气还真重,拉拉杂杂地就说了一大堆,凌峰静静聆听,等她总算歇了口气,赶紧抓起一旁的茶盏递过去,“口渴了,喝口水润润咙。”

徐璐毫不客气地抓过茶球,咕噜噜地喝了­精­光,抹了抹嘴,又要开口,凌峰赶紧伸手,“今天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不开心?”徐璐摇了摇头,“没有呀。”

平时候妻子可没有这么多抱怨的话的,但今天实在反常。

“是不是有人惹了你,你把他拍了回去。那人没有像书中设计的那样,对你各种报复,反而还与你重修旧好?”

徐璐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凌峰得意地翘了鼻子,“谁叫爷神机妙算来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测正确,“说吧,今儿又把谁收拾了。”

徐璐就把与齐大­奶­­奶­的冲突说了,最后又说:“齐大­奶­­奶­也是个非常骄傲的,又死要面子,这样的人都知道见好就收。没道理那些所谓的百年武林世家会为了面子连­性­命都不顾。”

“这世上,只要不涉及生命危险或生死存亡,确是有诸多不自量力之人。但通常情况下,若一旦涉及到以上两者,必是再识时务不过了。这个作者所写,是过余­阴­暗了。你还是不要再看了,没得看了压抑。”有时候,看轻松愉快的读本,更能保持良好的心情。那些各种残酷虐待,各种报仇复仇之类的,着实压抑就是了。

徐璐点头,“嗯,以后再也不看这类书了。”然后又说起卫琴来,“刚开始对我还挺有敌意的,呃……怎么说呢,有震惊迷惑,有嫉妒,还有幸灾乐祸……不过后来让我诚挚的招待下,被我打动了。临走前特别感谢我的招待。”然后等着男人的夸奖。

凌峰淡淡地笑着,“卫氏这样的人,也就是传说中的盼人无恨人有的心态吧。不过,她到底还算有理智,知道与你把关系弄拧了并不明智。就收起了­阴­暗心思。”

徐璐歪着头,贼兮兮地道:“刚开始的时候,这卫氏可劲得盯着我的脸。我知道我生得花容月貌,所以让她妒嫉了。估计她在想,若是我知道你的秘密后,必不会再这样的高兴得意了。”其实,有几次,卫氏都是张了嘴巴想要与她说什么。但最终似乎又有顾忌,没胆子说出来。应该就是不想让自己好过吧。

凌峰笑望着她,这时候她正靠坐在自己的尾巴上,手上还把玩着自己的尾巴,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的俏皮,不由柔软起来,“你自己看着办吧,若她真想揭露我的秘密想让你不好过,那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徐璐不解,“她的如意算盘必不能成功。我又何必与她见识?”

凌峰神­色­严婵,“退一万步说,你在我的刻意隐瞒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令她妒嫉不平,就想破坏你这份安宁日子,进而把我的秘密告诉你,让你处于惶恐当中。这种盼人无恨人有的心态,谁能容得下?”

徐璐想了想,这倒也是呢,估计卫氏并不知道自己早就知道了凌峰的秘密,又瞧着自己过得比她好,所以心里不平衡了,只想让自己不好过吧。

……

芝兰和洪氏戚氏自做姨娘以来的第一件差事办得非常好,徐璐翻了写得工工整整并一目了然的账本,也不得不夸奖了几句。

“不错,比外头账房的好要厉害。”徐璐看着芝兰,叹息道:“可惜你已是世子爷的姨娘了。不然,必会成为我的左右手。”

芝兰赶紧跪了下来,磕着头:“少夫人,先前奴婢被猪油糊了心,如今老早就后悔了。还望少夫人再给奴婢一次机会……还是让奴婢就做个丫鬟吧。”

做了近三个月的姨娘,虽然衣食无忧,吃穿不愁,却完全没有以前做丫鬟时自由。镇日无所是事,呆在院子里都快发霉了。这时候她才知道,她并不适合这种清闲日子。看着同样是通房大丫鬟身份的翘楚,上个月被抬为管事姑姑,如今已是徐璐身边得力的管事姑姑,手握重权,威风八面。在内院里除了几位得脸的妈妈外,几乎是横着走的人物。

而自己,尽管下人都要对自己行半礼,口称兰姨娘。但她知道,这些人并非真正尊重自己。而她这个姨娘,即没主母撑腰,又没爷们的恩宠,地位越发尴尬。虽说没有下人敢明着怠慢她,但敏感的芝兰确实感觉得出,她这个姨娘,真的只是道摆设。

偷偷望了已梳了­妇­人髻的月梅,这人先前还要听命于自己,可如今,在外书房已是一呼百诺的人物了。如果当初自己不与徐璐打擂台……

徐璐意外至极,实在没有想到,还有不愿做姨娘的。

徐璐沉下脸来,“怎么,难道我对你们还不够好么?好吃好用地供着,一个月二两月例银子,四季衣裳首饰,全是成套打造。对于服侍你们的丫鬟奴才仆,也是三令五申,要她们好生服侍,不可怠慢。如此优沃又舒适的日子,居然还不满足?要不要把我这个主母位置也一道让给你呀?”

芝兰恐惶至极,又重重磕了头,“少夫人言重了。少夫人对奴婢的好,奴婢铭感于心。只是奴婢对凌家并无寸功,却享受着衣来伸手的日子,实在受之有愧。”

这时候,一身深­色­藏青比甲,红­色­通袖袄,头梳圆髻的翘楚昂首挺胸走了进来,看也不看地上的芝兰一眼,对徐璐恭身道,“少夫人,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今天是初四,是每年方家宴客的日子。

凌家与方家一向交好,自然都是要去的。

徐璐身上已穿戴妥当,只差梳头上妆了。

“给我定妆吧。”徐璐把账册丢到一旁,侧头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芝兰,对翘楚说,“兰姨娘说不想做姨娘了,只想做我的丫鬟,你看如何?”

翘楚脸上并没有半分惊讶,依然沉稳地道:“少夫人,奴婢说句公道话,兰姨娘确实不适合做姨娘。”

“哦?”两个婆子正在替徐璐梳头,把头发一缕一缕地往蝴蝶状的细丝网上缠着,靠着这个用铁制的丝网撑出朝天蝴蝶髻形状。徐璐不敢动作,只能僵坐在梳妆台前。

翘楚看了地上的芝兰一眼,继续恭敬地道:“兰姨娘以前在外书房做大丫鬟时,把外书房打理得极为妥当,算账写字,处理突发事务皆是好手。奴婢能有今日成就,也是从兰姨娘手上学的。”

徐璐斜眼看了她一眼,说:“这么说来,让兰姨娘做姨娘,还委屈她不成?”

翘楚赶紧说:“不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虽说做姨娘是每个丫鬟的梦想和出路。但芝兰一身所长,在做了姨娘后,可就无用武之地了。未免可惜。”

这个倒也是呢,凌家辛苦培养出来的优秀丫鬟,没用几年就做了姨娘,而姨娘是不能­干­涉家务的,只能呆在一方天地,终老一生。又不能生养,对凌家来说,确实是笔损失。

徐璐沉吟着,半天没有说话。芝兰都有些绝望了,又赶紧磕头,“少夫人慈悲,就让奴婢做丫鬟吧。奴婢保证,日后定竭尽全力服侍少夫人,绝无二心。”

徐璐心中一动,她多少也看出了芝兰的心思,是真的不想做姨娘了。尤其翘楚在内院的地位,可是在那摆着呢。估计芝兰也想走翘楚的路子,终身不嫁人,在凌家做个管事姑姑,到了年纪后,再升为管事嬷嬷。只要有能力,迟早会脱颖而出。成为主家的经年世仆,地位并不比普通新媳­妇­低。

而做姨娘,无子无宠,就算主家仁慈,但日子也绝对是凄凉的。

从威风大丫鬟沦落为无宠姨娘,尽管地位提高了,但权利和自由却没了,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应该让芝兰彻底明悟,做姨娘,并不是丫鬟们的最终出路。

不过这丫头倒是厉害的,明知自己不待见她,也有胆子来求她。笃定自己仁慈,会再给她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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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一笑抿恩仇

徐璐收回目光,这时候,她的发髻已梳好,因为是南方人,身子比北方人要矮上不少,所以每回外出,都让婆子给她梳上高髻,看上去人也显得高佻些。

婆子们正小心仔细地给她戴上赤金打造的额箍,固定了头发后,再Сhā上六枚小凤钗,戴上四朵鬃花,脑后再扣上玉质蝴蝶梳。最后,夏荷捧来一四四方方的镏金匣子,打开来,从中捧出一枚金光灿灿的赤金大凤钗来,这枚凤钗是用赤金制成,六枚呈扇型的钗头末端都垂着一缕流苏,并各垂一颗南珠,钗座上一只巴掌大的点翠凤鸟,振翅欲飞的设计,雕刻得栩栩如生,凤嘴里还含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这枚大凤钗Сhā到已固定好的朝天髻上,徐璐只觉整个头都矮了一截,好重。

发髻梳好,首饰也佩戴完毕,接下来是上妆,柳黛眉,凤眼,桃腮,红­唇­,这是所有贵­妇­必经妆容。不过徐璐肤­色­极好,胭脂倒是省了不少,脸上涂了一层密油,描了眉,上了艳­色­的­唇­脂,整个人就艳光四­射­,极为明丽。

尽管每日都要与徐璐打造面,梳头的婆子依然忍不住夸耀,“少夫人这身肌肤,是奴婢生平见过的最好的。”

另一婆子也跟着说,“可不是,连粉脂钱都省了不少。”

众人大笑,徐璐梳妆妥当,这才起身,对芝兰说:“你先下去吧,回来再议。”

徐璐梳头上妆,就足足花了半柱香的时间,芝兰也就跪了这么久,早已颈酸膝痛,但她不敢有任何怨言,再给徐璐磕了头,这才忍着疼痛起身。

等芝兰走后,徐璐这才对翘楚说,“她曾找过你?”

翘楚恭敬答道:“什么都瞒不过少夫人。是的,兰姨娘私下找过奴婢,想要走奴婢的路子。”做了爷们的通房丫鬟,是不可能再嫁人了。恩典的出路就是被抬为姨娘,次些的出路就是主母作主,打发出去配人。但因不再是处子之身,一般得脸的管事小厮也是不会再要了。只能配给庄子里的光棍们,或是终老在庄子里。若主母再狠心些,随便找过错处,就被打出去,名声坏了,还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而像翘楚这种直接升为管事姑姑,也不失为一种即不伤和气,又不失体面的处置方式。翘楚­干­得得心应手,对徐璐也暗自感激。

芝兰在瞧到了翘楚的出路后,大概心热眼红,也想步上翘楚的后尘。

“我相信芝兰的本事。只是,她的为人品­性­,你敢保证么?”

翘楚沉默了下,这才说:“芝兰先前确是咎由自取。不过现在她已经后悔了,若是少夫人再给她一次机会,相信她必能更加珍惜少夫人给她的机会。”

“我也想给她一次机会。只是,怕就怕人心难测呀。”徐璐说完,人也走了。

不是她不给芝兰机会,只是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小心为上。至少也要与凌峰商议了再说。

……

方家的客人比起凌家来,只多不少,虽然大都是京中官宦人家,但全都拖家带口的,几乎把方家的门槛都踏平了。

徐璐也见到了方五娘,方五娘人瘦了些,但­精­神却比较好,三儿一女全带过来了,正与大家说说笑笑的。而前些日子与夫家的别府另居的影响并没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徐璐啧啧称奇,方家儿女,果然不一般。

遇上方五娘,自然要打听一下王家最近近况。

不止徐璐一人打听王家,几乎前来方家做客的,都会人手问一句,“王家如今怎样了?”

一些消息灵通的就赶紧把自己所知道的全奉献给大家。

“……皇后娘娘都亲自­干­涉了,还会有好日子过?做梦吧。”一个颧骨有些高的女子声音能传出八里外。

一些住在王家附近的说:“王老夫人好像病了吧,如今连床都无法下。还是五娘贤惠,还每天过去服侍。若是换作我,才不理会呢。”

“王士文丢官罢职,闲赋在家。老娘病了都不理会,见天的就收拾金氏。”

“那金氏如今日子也不好过,不止让王士文收拾,王老夫人也不是善茬呢。堂堂千金小姐不做,非要给人做小,抢别人男人,这就是报应。只是那个庶子,也满可怜的,造孽哦,投胎到这种人家。”一位提刑司夫人如是说。

“那庶子怎么啦?”

“爹不疼娘不爱的,人人喊打,哭了没人理,饿了没人照顾,你们说可怜不可怜。还是五娘心善,看那孩子着实可怜,只说稚子无辜,让王士文不管如何都要好生照顾孩子,给自己积德,也替孩子们积德。谁知那王士文就打蛇棍跟上,就对五娘说,既然你这么心疼孩子,那­干­脆就把孩子抱去养吧。反正你也是他的嫡母,将来若是有出息了,也是一大助力呢。然后就把孩子抱到五娘那去了。真丢人。”

“还有这等事?”众人不可思议。

“唉,五娘就是善良。不过也罢,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吧。相信五娘会有好报的。”一位信佛的­妇­人双手合什,如是说。

大年初六,凌家又去了镇国侯府吃酒,只因又应了韩国公世子夫人的邀约,晚饭又去了韩国公府齐家。

镇国侯夫人挽留无果,只得笑着说:“也罢,知道你应酬多,那我也不留你了。只是天冻路滑,路上小心些。”

方大夫人在一旁说:“据我所知,韩国公府每年举办的席筵,其豪华程度,可是堪比皇宫,山珍海味,飞禽走兽,无一不­精­,厨子也是顶顶有名的。可别吃撑了,不然成了肥婆可没人要你了。”

武夫人哈哈一笑,扭了扭自己偿还纤细的腰身,“我这可是真正的魔鬼身材。哪像你,方大人能力卓绝,就是眼光不行,怎的就把鱼眼当珍珠呢?”

众人哈哈大笑,方大夫人面不改­色­地捏了捏因坐下来小腹就露出的一层肥­肉­,“魔鬼身材嘛,你有我也有。”

随着年纪的增长,方大夫人越发惜字如金,但每每说出来的话,却总是令人捧腹不已。

当说到韩国公府的珍馐佳肴,一些女眷就说:“确是如此呢,韩国公府别的不说,单那膳食,那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估计也只有朝阳公主府上和威国公府才有得一拼了。”

众人又各自高度评价齐家的高品质膳食,直说齐家果真有钱,每年光花用在吃方面的银子,估计就可以把在场诸人给活埋了。

武夫人推了推方大夫人,“就是冲着齐家的美味珍馐,我才特地去的。不过你们家也够小气了,请我们吃饭也没夹到两块­肉­来。”

方大夫人一本正经地说,“那是你人老了眼花了,刚才我可是夹了三块­肉­。”

众人抱着肚皮又笑了起来,方家肯定是没法子与齐家相比的。餐桌上也只是素食居多,但却无人敢说什么。没有真正底气的,也是不敢用素食招待客人的。但方家却是做到了,每年的宴客,朴素至极,八道菜,只两道荤菜。却也让人津津乐道,无人敢当面说方家抠门小气之类的,反而直夸方家个­性­独特,方阁老清廉。

与方家的朴素相比,齐家的奢华餐宴,也是京中另一道无比论比的风景,诲益各半。

有的说齐家回回都如此,迟早要吃穷败落。也有的说,齐家家大业大,又是堂堂国公府,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其独特的贵气来。

又与方大夫人斗了几句嘴,武夫人这才告辞离去。方二夫人和世子夫人阎氏亲自送她们到门口,阎氏对徐璐说:“往年你们家与齐家可没什么交集的。但人家既然请了,是该过去一趟。依我看,凌伯母去就成了,妹妹还是留下来与我们玩吧。”

徐璐笑着说:“我也想留下来的,只是夫人也是头一回去齐家,我也该陪夫人一道去瞧瞧的。”

阎­色­说:“那日在凌家,齐大­奶­­奶­可是当场找过你的茬,怎么,你是不是也要去找回来?”

徐璐笑了笑说:“我岂是那种睚眦必报的?”齐大­奶­­奶­那日可没占着她的便宜,更何况,到了最后,在杨氏的牵线下,齐大­奶­­奶­也向她低头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能够握手言和,那也是再好不过了。

阎氏说:“可万一她又找你茬怎么办?”

徐璐挑眉,“不至于啦。若真如此,我走人便是。”她相信,以齐大­奶­­奶­的聪明,应该不会那样做。

阎氏想了想,也觉得挺有道理的,就说:“也好,那妹妹就去吧。齐家的膳食可非同一般,蔽开肚皮吃吧。”

徐璐故作鄙夷,“那是,谁像你们家呀,就那三丁两枣的,还不够塞我牙逢。”

阎氏比她更加鄙夷,“可有的人还海吃了三碗饭。”阎氏长这么大,什么时候遇上像徐璐这样的好胃口的人呀?“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能吃的。也亏得我多备了些粮食,不然还真要被吃穷。”

徐璐总算不好意思了。

武夫人与方二夫人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你们两个呀,不相互损上两句,不过瘾似的。”

其实,方家的膳食虽然素食居多,但味道着实不错。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吃一顿素食,让徐璐惊为天人,甚至还多添了两碗。这会子被人拿出来笑话,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

……

去韩国公府的路上,武夫人问徐璐:“听说你与齐大­奶­­奶­不睦已久?”

徐璐怔了怔,说:“嗯,都是以前的事了。”

“你是如何得罪她的?”

徐璐苦着脸,“我哪知道呀,到现在我比任何人还要糊涂呢。又没惹她招她,平白无故的就处处找我茬。”她看向武夫人,“夫人可知道原因?”

武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媳­妇­,粉­嫩­又饱满的脸颊,天挺饱满,地阁方圆,是难得的福相,加上有些蔫坏的本领,以及些许的刁钻­精­怪,短时日内,也结交了不少的人物,也斗得无人敢惹。

徐璐自从进得京来,很快就打进了勋贵圈子里,不止老一辈们喜爱她,连平辈们也爱与她来往,其人缘之好,连她都望尘莫及。

武夫人说,“你与齐大­奶­­奶­相差近十岁,可你年纪轻轻,就已是一品诰命夫人。论出身,论人脉,论地位,你都不如她,她也是堂堂国公府的嫡孙媳­妇­,出身又好,却让你这个外地媳­妇­比下去了,如何不吃味?”

武夫人的话,如当头­棒­渴,醒壶灌顶。怪不得齐大­奶­­奶­处处要与自己作对,原来是因为自已出身不如她,但混得却比她好,女人的妒嫉心发作了。

有句话叫,不遭人妒是庸才呢。但,让人妒嫉可不是件好事。

武夫人又说:“像齐大­奶­­奶­那样的人,把妒嫉明晃晃摆在明面上的,这样的人倒不那么可怕。最怕的就是那种明明妒嫉你,面上却与你亲亲热热的。这种人,才是暗处的毒蛇,你可得倍加小心了。”

徐璐身体有发冷,呆呆地问:“多谢夫人提点。那那,我,我该怎么办?”

“什么都不用做,仔细观察就是了。齐大­奶­­奶­那样的人,倒好处理,怕的就是那种明着与你交好实则包藏祸心的。对了,朱家那个周氏,你可得仔细提防。”

凌家宴客,倒没有宴请朱家,但却在别的人家作客时,与朱家人打过照面,在周氏的刻意结交下,徐璐勉强与她合得来。至少在外人眼里是如此。

“多谢夫人提醒,我会注意的。”其实,自从知道周氏的为人品­性­后,徐璐就与这人敬而远之了。逼不得已遇上,也会虚与尾蛇,不得罪,也不走得太近,保持一定距离就是了。

“对了,还有燕家人,你也得小心了。你可是把人家的儿媳­妇­给整得身败名裂,燕家几个小辈妯娌不找你麻烦,那是因为妯娌是天敌的缘故。但燕夫人你可得小心了。”

“燕夫人?”徐璐茫然,脑海里想着燕夫人的面孔,那是个面容阔大,窄额宽颌高颧骨大鼻梁的女人。她第一次见着燕夫人,还是在英国公府,第一时间就与燕夫人陪礼道歉,态度诚恳,言语真诚。燕夫人也是乐呵呵的模样,并不怪罪她,反而还替梁氏向她陪罪。之后,她们还相谈甚欢。接下来的日子里,就没怎么见过面了。她都快都此人忘到脑后了。但让武夫人提了出来,心下也是一惊,脱口而出,“夫人可是与燕夫人打过交道?”

“打过两回,不过并未深交。但从别人口中得知,但凡与燕夫人打过交代的人都对此人评价并不怎么好。俱体如何,我也不怎么清楚。反正,你要多加小心就是了。”

徐璐点头,暗记于心。

她不怕当面锣与她对上的敌人,但却怕背面鼓的人。就像毒蛇一样,用另一副面孔迷惑了你,却在背地里给你致命一击。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对了,齐大­奶­­奶­与你的恩怨,我也不予置评,希望你自己能够处理好。等会子去了齐家,你知道该如何做吧?”

徐璐明白武夫人的意思,赶紧说:“夫人放心,我与齐大­奶­­奶­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恩怨的。”只要她不来惹我,我也愿意与她握手言和。

武夫人点头,“我也不大明白齐家为何会忽然与咱们家走近。不过人家都已请了咱们,也不好不去。少树敌人,多交朋友,是勋贵圈子里公开的规则。你与齐大­奶­­奶­,能不撕破脸就不要撕破脸,明白吗?”

徐璐点头。

镇国侯府离齐家也并不远,隔了两条街就到了。徐璐婆媳去的时候,宾客们大都在打牌,热闹到不行。韩国公府世子夫人程氏得到消息后,亲自相迎,握着武夫人的手道:“我还以为姐姐不来了呢。”

武夫人说:“往年的今日,都是去镇国侯府吃饭。不好更改,还请世子夫人见谅。”

“没事没事,夫人能来我就高兴了。来来来,这儿坐。”程氏拉着武夫人就去坐上首的位置。

“我是小辈,是不是该先去拜见老夫人?”

程氏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哎,对对对,我居然给忘了,该打该打。姐姐请随我来。我家老太太早就叨念您了,等会子见到姐姐,肯定高兴。”

齐家老太君也是个白白胖胖的老­妇­人,穿得富态,言语和气,徐璐向她磕了个头,还得了个用荷包盛着的两枚金镯子。赤金的颜­色­,品相甚好,这个头磕得值。

与齐老太君说了会子毫无营养的相互恭维的话,齐大­奶­­奶­来了。

一身大红­色­锦缎华服的齐大­奶­­奶­还没进屋,就高声叫道:“是凌夫人和凌少夫人来了?”

她一进得门来,目光就落在徐璐身上,笑得格外高兴,也不顾礼仪,就去拉徐璐的手,笑着说:“少夫人总算来了。那日我在少夫人府上,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徐璐笑着说:“什么事儿呀,我都忘了。”

齐大­奶­­奶­说:“少夫人忘了,可我没敢忘。等会子吃饭的时候,少夫人可要与我一桌。我自罚三杯,向少夫人陪罪。”

“大­奶­­奶­你自个儿想喝酒,就明说嘛,何必拉上我?”徐璐半开玩笑地说。

齐大­奶­­奶­见徐璐神­色­不似生气,心下也松了口气,笑得越发诚恳,“哎,什么都瞒不过少夫人。我不过是想,反正都到晚上了,喝醉了也好,就不必再­干­活了。少夫人就成全我这个小心思吧。”

众人善意地笑了起来,齐老太君笑骂道:“就知道你这个狡头,总爱躲懒。”

杨二夫人从外头进来,高声道:“咦,我听到有人想躲懒?大嫂么?哼,真不害臊。明明你是长嫂,居然还兴躲懒,羞也不羞?”

杨氏出身并不比齐大­奶­­奶­差,一个­性­子爆躁,一炸就蹦,一个­性­情高傲,两妯娌向来是面和心不和,早就结了深深的牙齿印。但自上回在凌家,杨氏主动给齐大­奶­­奶­解围,又替她描补,成功避免了与徐璐的继续交恶,这使得齐大­奶­­奶­内心颇受震动,自那以后,她与杨氏就再也没有起过争执。

而杨氏也感受得出于氏对自己释放出的善意,也见好就收,这阵子,妯娌俩难得和睦相处,如今也还偶尔开起了玩笑来。

齐大­奶­­奶­望着杨氏说:“好弟妹,今儿我可是真的累了,就让我躲躲懒吧。”

“不成,谁叫你是长嫂呢,你不受累,难道要我受累不成?”然后蛮横地拉过徐璐,“­干­脆这样吧,大嫂继续­干­活去,我来替大嫂陪罪如何?”

徐璐笑了起来,对齐大­奶­­奶­善意一笑,对杨氏说:“也罢,就让大­奶­­奶­受些累。不过你这躲懒的,我可不会轻易放过。等会子不灌醉你我绝不罢休。”

杨氏哈哈一笑,“只要能躲懒,多喝几杯也没什么。”

齐大­奶­­奶­也是抿­唇­一笑,对徐璐说:“少夫人可别客气,替我多灌她几杯。”

“好,没问题。”

与齐大­奶­­奶­相视一笑抿恩仇,双方都放松了下来。对于徐璐来说,虽然她并不怕与齐大­奶­­奶­树敌,但齐大­奶­­奶­背后也是颇有能量的。若闹得太僵,对凌峰对凌家总归影响不好。

而对于齐大­奶­­奶­来说,她先前与徐璐别苗头本属无理,又让徐璐抽了回来,本已没脸。家中长辈也对她的行为也颇为震怒,但因齐大­奶­­奶­身份殊殊,娘家显贵,又是齐家嫡孙长媳­妇­,也不好一味的喝斥,就对她分析了事情利害。齐大­奶­­奶­虽骄傲,脑子还是有的,知道事情利害。她不怕与徐璐交恶,但齐家却不愿因小辈的缘故开罪凌家。

第61章 威国公夫人

齐大­奶­­奶­见识了徐璐的难缠,回来又被长辈们训戒,十分傲气已去了七分。如今徐璐主动示好,哪有不承情的,当下皆大欢喜,其乐融融。

与齐大­奶­­奶­握手言和,也让好些想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不过大部份人尽管失望,却聪明地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笑盈盈地恭喜徐璐与齐大­奶­­奶­握手言和。

杨氏携着徐璐的手,离开了正院,去了离正院不远的名叫笑香苑的花厅里。这间小花厅占地并不宽蔽,也就是阔大的湖水上建了个半亩地宽的亭子,亭子建得四四方方,外头设有护栏,中间用砖头砌出墙来,形成一间厅子,再镶上透明琉璃,两边设有耳房和梢间,四周都设有高低窗户。夏季全蔽开来,必是剩凉消暑的好地儿。冬季关掉门窗,摆上炕火,又是一处绝妙的空间。无论是与闺蜜聊天说事,还是吟诗娱乐,都是极佳之地。

徐璐进去的时候,这里头早已坐了十来位穿金戴银的­妇­人,有的坐在大圆桌上磕瓜子,有的则坐在花梨木的交椅上喝茶,有的则盘腿在临窗大炕上打着牌,各自的丫鬟都在一旁服侍着。这些人徐璐也认识大半,不认识的再在杨氏的介绍下,也都认识了。

能与杨氏走到一起的,要么与杨氏臭味相投,要么与杨氏有亲戚关系。在这儿,徐璐就见到了方家几位­奶­­奶­,以及钟氏,杨二­奶­­奶­等人。

杨二­奶­­奶­正坐在临窗大炕上与人玩牌,看到徐璐后,把牌一丢,笑着说:“凌家嫂子来了,不玩了,不远了。我去与凌家嫂子说话儿。”然后把杨氏叫过来替她。

杨氏正要替她,与杨二­奶­­奶­一道打牌的四个­妇­人也把牌丢到一边,其中一个笑着说:“我也不打了,与凌家姐姐说说话儿吧。”

其余两人也点头附和。

杨氏左看右看,对徐璐说:“看吧,还是你有面子。你一来,这死丫头连银子都不挣了。”她指着身旁堆满了无数个金豆子的­妇­人,咬牙切齿地说。,“死丫头,刚才可没少赢我的钱。怎么,不吐出来就想走?哪那么容易。”

被称为死丫头的女子,格外年轻,声音脆生生的,“表姐,你好没道理,输赢乃兵家胜败常事。我就不信,这么几个金豆子就把表姐输穷了。我可是记得,当初表姐嫁人,三姑母可是给表姐准备了好几万两银子的嫁妆呢。”

杨氏Сhā腰道:“那是我娘疼我。怎么,你羡慕我呀?”

“呸,我就是羡慕路边的乞丐也不会羡慕你的。”年轻少­妇­晃了晃手臂上碧油油的镯子,“三姑母也挺疼我的,说这镯子原本是给表姐留的。可三姑母一瞧到乖巧懂事的我,就把镯子送给我了。还说,‘你表姐这­性­子呀,动不动就张牙舞爪的,这镯子可经不得碰的。’这才送给了我,说我秀气,温柔。”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还真的秀气温柔。

杨氏气极,“看你这死丫头的德­性­!人前规规矩矩,人后就变了个样,比市井­妇­人还要不如。真不知那些夫人怎的就瞎了眼,非认为你是秀逸淑女。”

众人哈哈一笑,少­妇­笑嘻嘻地道:“我当然是淑女呀。比温柔,你比不过我,比秀雅,表姐更要被我甩开八条街的。难怪长辈们都疼我,表姐确实要好生学学我的。”少­妇­虽然说话很欠揍,但语气却是秀秀气气,温温柔柔,就连喝茶的动作,也是格外的优雅秀气。优雅的举止,温柔的说话方式,却配上欠揍的话,形成极强的反差效果。包括徐璐在内,也被她装腔作势的动作给逗得哈哈大笑。

杨氏气得不行,作势就要揪她,少­妇­却非常生猛地抓了杨氏的手,作势要咬。杨氏忙缩回手,“你狗变的呀。”

少­妇­嘻嘻地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哦,表姐。”

众人再度喷笑,其中一个­妇­人对杨氏说:“方家妹妹,真的太好玩了。”

杨二­奶­­奶­也抱着肚子说,“真是奇怪,方家长房两位姐妹,明明一母同胞,可怎的­性­子却天差地别呢?”

可不是呢,方大夫人所出的五娘,稳重端庄,老成持重,人前人后皆如此。而这位六娘,人前秀气娴雅,人后却是大相径庭。

也就在这时候,徐璐方把这年轻少­妇­认出来,居然是方六娘,才刚嫁人不久的方家长房小闺女。

徐璐失笑地对身旁的钟氏说:“原来是六娘,今儿换了身衣服,我差点都不认得了。”

钟氏说:“是呀,变化确实挺大的。”

方六娘这时候起身,笑着给徐璐福了个身子,秀声秀气地道:“凌嫂子,妹妹这厢有礼了。”

徐璐也半福了身子算是回礼,“方家妹妹,许久不见。”

杨氏在一旁不耐烦地挥手,“行了,你们别酸来酸去的。”她一手拖一个,把六娘和徐璐分别按座在炕上,“你们两个呀,给我安份点儿。我一会儿去外头招呼客人了呀。”

如今的徐璐今非昔比,就算没了杨氏,在别人家的宾客当中,也不至于坐冷板凳了。杨氏前脚一走,杨二­奶­­奶­,钟氏,方六娘等人就把徐璐围了起来。

杨二­奶­­奶­问徐璐,“我听人说,你与朱周氏走近了?”

徐璐笑着说:“那一日,在西集湾凌家庄子上,发落了一群刁奴,还收拾了上门欺负世子爷姨娘的赵氏。那赵氏是周氏的人,为着此事,与周氏有了些接触。”

徐璐知道杨二­奶­­奶­与周氏的恩怨,更知道周氏这阵子在外头四处宣扬“某月某日,我与凌少夫人一道去了西集湾”,“某年某日,我受凌少夫人相邀,去了凌家在西集湾的庄子,还瞧到了凌家世子爷的亲姨娘”等刻意误导众人之类的话。

尽管徐璐不愿往自己脸上贴金,但事实上就是如此——周氏正借着自己拉虎皮扯大旗。当时徐璐正忙着过年事宜,并没有在外走动,就算略有耳闻,也无可耐何。

只要周氏不说自己的坏话,不摆凌家的­阴­私八卦,徐璐都由着她。但杨二­奶­­奶­却不同,她与周氏早已撕破脸的。若是让徐璐选择,她肯定毫不犹豫选择杨二­奶­­奶­。所以当杨二­奶­­奶­问起周氏一事,徐璐果断站队。

杨二­奶­­奶­一听,脸上露出了笑容,说:“我就说嘛,周氏那种人,你会瞧上她才有鬼。果然是这周氏拉虎皮扯大旗,呸。”

徐璐笑了笑说:“嘴巴长在她身上,由着她吧。”

“那是。不过也亏得你没有与周氏撕破脸。不然,你就要涉上徐梦雅的后尘了。”

“徐梦雅?”不知为何,每每听到徐梦雅三个字,徐璐就会下意识全身血液沸腾——她真的真的好想再与她争一回锋。

钟氏捂­唇­笑道:“对,就是此人。周氏与徐梦雅可是比你更早结仇的。徐梦雅但凡有发生了一丁点不好的事儿,都会让周氏宣扬得四处皆知。上回叶家秘密把徐梦雅送回徐家,外人虽然略知一二,但也没有过多宣扬。但后来让周氏知道了,不出几日功夫,就宣扬得到处皆是。”

杨氏也笑着说,“如今,关于徐梦雅,外头又有新的八卦了。好像是徐梦雅被送回娘家,依然不检导自己,成日与嫂子弟妹们闹得厉害。徐三夫人偏心,处处维护徐梦雅,害得李氏都愤而回娘家了。”

李氏是徐三夫人的次媳­妇­,父亲是礼部官员。品秩并不高,但却是分管礼部档案及审核各世家勋贵继承人资格的,在大多数人眼里,没什么了不得。但对于想成功继承勋位的贵胄来说,李大人这样的官员,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要是看你不顺眼,给你使点绊子那是轻而易举的。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徐三夫人有野心,看不起长房,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国公府世子。为了这一目标,徐三夫人把能力卓越的嫡次子徐骏赶出了家门。当时大家都回不过神来,后来才知道,徐骏并非徐三夫人的亲生儿子,赶了就赶了。但后来徐骏被皇帝赐姓为李,又成为护国侯时,众人嘲笑的目光,令徐三夫人更是发了狠,越发铁了心要让儿子成为国公府世子。为了这一目标,徐三夫人娶的三个媳­妇­,一个是郡主之女,一个是礼部主事之女,一个是宗人令之女。三个庶出的女儿除了文徐氏外,另两个庶女,一个嫁给了某位言官,一个嫁入左都御史家。与徐三夫人联姻的人家,虽算不得高位,但都能够对徐驭继承国公位产生更大的利用价值。

但凡别人家的­阴­私事儿,没有哪个女人不爱听的,徐梦雅又是京中少数的名人,加上徐家的世子之争,更是让人津津乐道。不一会儿,喝茶的嗑瓜子的全都挤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李氏父亲可是礼部主事,专门对接考核评定各家继承人的资格。徐驭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眼,如今再得罪了李氏,李氏的父亲向上头嘴巴一歪,徐驭的世子之位更加遥遥夫期了。”

钟氏笑着说:“也正是因为李氏的重要­性­,所以李氏回了娘家,当天晚上徐骢就赶紧去了李家,向妻子岳父道歉了。李氏当天晚上就被徐骢领回去了。”

众人暗道可惜。

“大概徐梦雅也知道,现在可不是她使小姐脾气的时候。稍稍收捡了几分。可没想到,她又跑去与长房的几位­奶­­奶­较劲去了。”

“脑子生锈了不成?她与长房较什么劲呀?”

“唉,说起这徐家三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徐家因人口众多,不怎么住得开,便在后院里另建地基,准备给小儿子建新房好娶媳­妇­。也没碍着谁惹着谁。偏徐三夫人一心认定长房建房子破坏了三房的风水,害得三房诸事不顺,成日与长房闹腾。长房先前都还忍着让着。后来除夕那日,徐三夫人进宫向皇后朝贺,皇后都发话支持长房。徐夫人有了底气,回去后趁着族人祭祀大典之际,请求分家。因皇后娘娘有言在先,徐家族人很快就准备让长房和三房分家。三房眼见不能再占长房的便宜,手段越发的粗糙。那徐梦雅居然三五不时跑去长房,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的。徐夫人实在忍无可忍了,大过年的,让两个儿媳­妇­回娘家居住了。”

“啊,徐夫人堂堂国夫人,又是长房主母,居然让一个隔房侄女欺到头上,未免软弱了些。”有人叫道。

方六娘看了说话的人一眼,秀声秀气地道:“软弱么?那可不一定呢。”

确实,徐梦雅天天闹腾自己嫂子,徐夫人没法子制止,只让儿媳­妇­退让,但不会有人说徐夫人软弱,反而会认为徐梦雅太过嚣张跋扈。一个出嫁女,犯了错被夫家赶回娘家思过,不但不悔过,反而与嫂子们交恶。先前李氏就回过一回娘家了,如今,长房又有两个嫂子被逼得回了娘家,这说明了什么?

这要是传到叶家,叶家也会没脸吧。

徐夫人这是把徐梦雅架到火上烧呢。故意给外人一个“徐家三房跋扈嚣张”的印像,主要是为了以后的分家造势。

三房现在越是跋扈,以后分家,族人越不会站在三房那边。徐夫人这个以退为进的法子,倒使得不错。徐璐倒对她刮目相看了。

“我的乖乖,刘家妹妹,你们与徐家可是隔了几条街呢,徐家的事儿,你怎的知道的这么这么清楚?”

刘氏笑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谁?”

“周氏呗。”

杨二­奶­­奶­不屑地道:“她的话你也当真?”

刘氏笑着说:“不管真假,总之,我乐意信,怎么着?”

杨二­奶­­奶­说:“这倒也是呢。这周氏,倒是做了一回让咱们大快人心的事。”然后看着徐璐,笑道:“也不知嫂子怎的就把周氏给收服了。这周氏,可真是人见人憎的角­色­。咱们在场诸人,可没少让她说过闲话。可这阵子以来,周氏却是见天的说你的好话,并处处抹黑徐梦雅。你不知道吧,我听说,叶家也要去把徐梦雅接回去的,可正是因为周氏四处抹黑徐梦雅,叶家人信以为真,就又打消了接她回去的主意。”

“还有这等事?”徐璐不怎么相信。

钟氏说:“如何没有?我也听说了。原来年三十那日,定国侯就无女眷进宫朝拜皇后,已让人议论纷纷了。叶家经不住这些议论,当天晚上就去徐家接人了。只是才进徐家门,徐夫人就拦下叶家人,历数了徐梦雅的不是。原来,徐梦雅那几日天天闹腾长房,害得长房媳­妇­王氏几乎落胎。徐夫人气得不得了,当下就要叶家人给个交代。叶家派来的人不敢作主,只好悻悻而归。后来周氏每到一处都要大说徐梦雅的坏话,这其中,也还有叶家的亲戚,应该也传进了叶恒耳朵里吧。直到如今,叶家都没再派过人去接徐梦雅。”

杨二­奶­­奶­击掌,“虽然讨厌这周氏,但这一回,她倒是做对了一件事。”

……

快要吃晚饭的时候,陡听钟声响起,众人方起身,纷纷说:“晚膳开始了。”紧接着,杨氏也进来,通知大家,去前厅吃饭。

齐家不愧为钟鼎鸣食之家,阔大的宴息大厅,宏伟壮观,丫鬟穿戴齐整。餐桌上的瓷具清雅,无不散发出顶级富贵人家才会有的奢华。每道器皿无不­精­致绝绝,镶金缀银的筷子,连勺子都是用银器制成。洗手用和嗽口用的茶水人手一盅,再往洁白的帕子上一抹,徐璐亲眼瞧到被用过的细棉帕子就那样被丢入篓子里,也不知是被丢掉还是洗了另用。

丫鬟们开始上菜,果然如传说相符,这每一道菜,无不­精­致丰富,想常人不能想。自认吃惯了山珍的徐璐,也不得不感叹,与齐家人相比,凌家那令她乍舌不已的奢华都要退一­射­之地。

烤羊羔,扒熊掌,红烧驼峰,猩­唇­,鹿尾,金丝燕窝,鱼翅、海参,­干­贝、对虾、野­鸡­崽子,猴头蘑等美味,再佐上一道­鸡­骨炖萝卜,一道鸭­肉­汤,每一道菜都有锦­鸡­骨髓熬制的凤髓做汤汁。因是晚宴,比中午二十四道菜少了九道菜,但依然让徐璐震撼。习惯了算成本的徐璐在心头默默地估算着这一餐的花用。野生熊掌少说就要值百两银子,鹦鹉舌十只,就要杀十只鹦鹉,少不得又是百十两银子的支出,骆驼只取骆峰,对虾又大又饱满……徐璐只略作估算,一张餐桌就要花掉三千两银子左右,前后一瞧,晚宴大概也有两百多桌客人。加上中午那一餐,果然是用金山银矿才能填起来呀。

开席后,众人已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虽说在座诸人都是尊贵体面的,但真正贵而富有的,却是比较少了。好些人尽管有着尊贵身份,但家中却并未有多余的条件供她们挥霍享受。

“就这么一顿饭,就要吃掉这么多的银子,这齐家,不愧为高门大户。”吃着美味佳肴,徐璐轻声感叹。凌家过年也花费了十数万两银子,都让徐璐心痛得半死。也亏得凌家产业众多,不至于入不敷出。齐家如此奢华,想来也是家大业大了。

紧邻而座的杨二­奶­­奶­头也不抬地道:“这又有什么?你去瞧瞧威国公府,比这更奢华呢。”

“威国公那不一样的,人家可是皇亲国戚,能比么?”钟氏如是说。

“威国公府?”杨二­奶­­奶­抬头笑道,“威国公府的门一般人可不好进呢,人家宴请的全是真正的皇室宗亲,身份地位不够格的,连门都不会让进。”

钟氏问:“那你去过没?”

杨二­奶­­奶­摇头,“去年威国公府向咱们家下了请贴,不过只是给了长房。”意思就是威国公府可是瞧不上杨家二房。

徐璐非常不厚道地乐了。

同桌的也有人不动声­色­地面露轻嘲,以庆昌侯杨家二房的身份,居然连威国公府的一张请贴都混不到,足以证明威国公府的眼界奇高。也侧面表明,在威国公府眼里,杨家二房还入不了人家的眼。

一些身份不如杨二­奶­­奶­的,心下也平衡了。

杨二­奶­­奶­毫不在意众人的嘲笑,侧头瞪了徐璐一眼,“你也别得意,你们凌家,也和我们家差不多吧。”

徐璐想了想,“年三十那日,在宫门外,我家夫人与大姨母,还有韩国公世子夫人,英国公夫人敲定了日子。但威国公夫人却是一个人走开了。”

众人倒吸口气,“这威国公夫人,当真是身份尊贵呀。”连国夫人侯夫人都不瞧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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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挑唆不成

有人则说威国公夫人出身宗室,母亲是王府郡主,她本人又是县主身份,自认高人一等,自然瞧不起普通勋贵。

“郡主之女又怎样?不过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罢了。再是尊贵,又能尊贵过公主?”当然,众人也只能在心里愤恨一下。真要说出口,未免授人把柄。

徐璐倒没有什么想法,虽然觉得这威国公夫人未免太过目下无尘了些,但人家是宗室女,又有县主封号,在身份地位上,确实比国夫人侯夫人还要体面那么一点点。人家不屑与这些人打交道,总不能去咬人家吧?

“英国公夫人令国公夫人也就罢了,可安国侯夫人那可是圣上钦封的上品国夫人,地位上,与县主那也是平起平坐的。我就不信,威国公夫人连凌夫人都不相请的。”

看向说话的人,这人徐璐也认识,出自梁国公府,好像还是嫡女身份,嫁的也是宗室之后,只是在宗室地位里比较靠后,但仍然算得上皇亲国戚了。

再加上梁国公府还有一位嫡女进宫服侍圣上,虽然还没混到正妃位,好歹也是堂堂的偏妃,一宫主位,梁国公府靠着这位梁妃,梁家男儿也娶了不少宗室女,也有几个女儿嫁进宗室,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皇室宗戚。

徐璐摇头说:“四­奶­­奶­这话可就过了。郑家连国夫人都没邀请,何论咱们家?倒是梁国公府,那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想必威国公夫人应该邀请了梁家吧?”这位梁氏,是授封辅国将军李乾的儿媳­妇­,其公公出自景王一脉,历经三代,已一代不如一代。但到底姓李,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室宗之后了,想来也在受邀之列。就是不知梁国公府是否也受了邀。但以徐璐对威国公夫人的了解,估计难吧。

徐璐话音刚落,同桌便有好几人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刚开始还没找到原因,后来瞧到杨二­奶­­奶­等人嘲讽的笑容,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李梁氏,夫家娘家都没受邀呀。

李梁氏窒了窒,脸­色­难堪,双­唇­蠕了半天,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徐璐暗自后悔,虽然这李梁氏不足为惧,但她背后还有梁国公府,以及一位梁妃。她听连氏说过,梁家因靠着梁妃才逐渐注入新鲜力量。梁妃尽管不受宠,但也不能轻怠的。自古以来,宫中的贵人,再不受宠,品秩再低,外命­妇­们都要退避三舍,生怕沾染到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若是让这梁妃处处惦记自己,那以后进宫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就是了。

于是徐璐就笑着说:“我想起来了,梁家好像还在孝期吧?难怪难怪。”

梁家老太太前年就病逝,梁家全家半年内没有外出交际过,但早在去年年底就开始走动了。徐璐这么个理由倒也勉强站得住脚。李梁氏脸­色­稍稍好看些了。

“是呀,祖母才去没多久,咱们家如今都还在孝期呢。”

徐璐说:“那是,我听说威国公夫人最是讲究了,想来也正是因为这个,没有邀请梁家。”

徐璐最大的本领就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调整自己,不动声­色­间描补。

李梁氏也因自身硬,也就不好再刺徐璐,一时间,餐桌上又出现难得的和谐。

吃完晚饭,杨二­奶­­奶­在徐璐耳边咬耳朵,“你在泉州就把梁氏得罪得够狠,又何必理会他们?得罪了就得罪了,哼,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区区辅国将军的儿媳­妇­,京城宗室人物中,随便抓就是一大把,尽是些吃皇粮不事生产的米虫,空有宗室身份,却没有半分实权。杨二­奶­­奶­的父亲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公公杨启泰虽然卸了京军十二团营总领之位,但现下却是领了宗人令一职。自先帝爷在世时,原本由亲王兼任的宗人令,则变为元勋外戚大臣兼领。

所以说,杨二­奶­­奶­是真的不怕区区所谓的辅国将军衔的宗室人物。

徐璐笑了笑,虽说如今她是今非昔比了,但依然要保持一颗对权势的畏惧之心才有利于今后发展。梁氏是梁家二房的人,因其母叶氏的缘故,在梁家并不受重视。也是因为有个厉害外家,这才有幸嫁入燕家。但她不惜福,又替燕家招来灾祸,梁家人避她都来不及呢,如何会替梁氏出头。但这位李梁氏不同,她是梁家长房的嫡女,又嫁入宗室,另外,又是梁妃的亲妹子,若得罪狠了,在宫中背后与她使绊子,也防不胜防呀。

吃完饭,好些客人已动身离去,韩国公世子夫人领着媳­妇­两个媳­妇­,在门口忙着送客。武夫人因只来吃了顿晚饭,也不好丢了筷子就走,也就多坐了会儿。徐璐也就留了下来,与相熟的人打趣聊天。

诺大的偏厅里,徐璐又看到了好些熟面孔,据说好些还是齐大­奶­­奶­于氏娘家的亲戚。

据说于氏出身显赫,在于家这些亲戚当中,可见一般。老一辈的于家人也还颇有些交际手腕,态度温和,言语轻柔。但年轻一辈的小姐们,就有些眼高于顶了。后来徐璐才知道,于家确实了不得,出了位实权人物的礼部右侍郎,一位两省巡抚,四位州府长官,六位卫所指挥使,最最厉害的,于家还有位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自大庆朝开国以来,锦衣卫就有秘密监控文官的特权,但凡让锦衣卫盯上的文官,绝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文官一直怕锦衣卫,再牛气的文官,在锦衣卫面前,也要退让七分。

不止文官怕锦衣卫,连普通勋贵见了锦衣卫的人,都要和颜悦­色­,难怪于家人这么的威风。果然是手头有权,必杀四方。

于家人个个眼高于顶,徐璐勉强打了招呼后,实在吃受不住于家人矜傲过余的嘴脸,只好找上借口赶紧退到一边去。

杨二­奶­­奶­嘲笑地说:“瞧到人家的厉害了吧?叫你不必去,你非要去。受不了了吧?活该。”

徐璐苦笑,“我怎会知道,人家是如此的矜贵。”

“矜贵过屁,也就是常被人巴结,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

徐璐苦笑,杨二­奶­­奶­娘家夫家都显赫,自有鼻孔看人的底气,可她没有呀。

后来,徐璐也还瞧到了户部左侍郎夫人钱夫人。

这钱夫人只身一人,并未看到她的儿媳­妇­及闺女,尤其是那位党小姐,不由好奇地问:“那位钱夫人,今儿就一个人来?”

杨二­奶­­奶­看了一眼,不屑地移开眼,“今儿是钱大­奶­­奶­娘家宴客的日子,钱大­奶­­奶­回娘家帮忙去了。钱二­奶­­奶­陈氏倒是跟来了,不过她那身份,在这种场合,也只有做冷板凳的份了。”

“那位党小姐呢?”徐璐对那位党小姐还真是念念不忘。

与之坐在一起的钟氏笑道:“什么党小姐?早就不知道这号人物了。”看徐璐一脸失望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外人都说你秀气文雅,是温雅淑女,依我看呀,你也是个促狭的,和六娘一个样。”

一直保持淑女本­色­的方六娘不依地道:“表姐,这可不公平,妹妹又没惹你,怎么又扯上我了?”

钟氏戳了她的额头,“你就装吧。怪不得当初第一眼瞧着凌家弟妹,会有种熟悉感,敢情和你一副德­性­。都是表里不一的。”

果然如武夫人所说的,躺着也中枪。

徐璐摸了摸鼻子讪笑,杨二­奶­­奶­则捂着­唇­笑得花枝招展。

这时候,钱夫人与熟悉的人打了招呼后,左右看了看,居然朝徐璐这边走了过来。

众人莫名其妙,在场中除了方六娘外,其余三人都与钱夫人没什么交集,不明白她过来­干­嘛。

“钱伯母。”方六娘主动起身,温温柔柔秀秀气气地朝钱夫人福了身子。

钱夫人满脸堆笑,“哎,果真是六娘。我没有看错,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母亲呢?”

“母亲没来,今儿我是随婆母一道过来的。”方六娘嫁的夫家姓君,名长生,是新科两榜进士。君家前三代也曾显赫过,只是到了这一代,已没落得连渣都不剩。但君长生运气不错,有个眼光长远的母亲,不知走了什么门路,居然把方家闺女娶进了门。靠着岳父的关系,君长生已在翰林院授了编授,虽然翰林清贫,却是个清贵之地。只要不出差错,熬过三年,便可以外放或是往上升一级了。

君家虽说没落了,但君老太太却有着不一般的出身,是韩国公爷的亲妹子。君家祖老太爷也曾官居一品,授封太师,后来因贪污受贿,被抄家革职,并被赶出京城。一大家子拖家带口领着可怜兮兮的亲戚们的援助,离开了京城。君家经此打击,一蹶不振。君老太爷那一辈的人,过惯了富贵日子,哪经得住这般风雨,人丁很快就凋零下来。而君长生及君父这两代则稍微有了些起­色­,毕竟在逆境中,人总会有向上之心。再到了君长生这一代,已略有小成,君家这一代,已有少数君家子弟考取了功名。君老太太出身公卿,嫁入显赫,只是还没享两天福,夫家就遭了难。过了半辈子清苦日子,但眼光依然长远。在君家子弟略有出息后,靠着韩国公府,果断向方阁老提亲。方阁老抓了半个月的头皮,暗中考核了君长生三年,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方六娘堂堂阁老之女,却委屈下嫁君家,外人都替她叫屈。但徐璐却是明白,方家如今已是如日中天,姻亲实力本已强大,若再拿儿女联姻,必定要受上头猜忌。以方阁老的眼界,方家儿女的低嫁,一来可以规避上头的忌惮,二来也还可以搏个好名声,三来女儿低嫁,在婆家必会挺直了腰杆,何乐不为?

“原来如此。回去替我向令堂问个好。”钱夫人对方六娘如是说,然后又笑盈盈地看着徐璐,“凌少夫人也在这儿呀,真是稀客。”

徐璐颔首,微微一笑:“钱夫人,又见面了。”

“是呀,又见面了。少夫人越发的娇艳迷人了。”

“钱夫人过奖了。”徐璐适当地娇羞了下。

钟氏见钱夫人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不得已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钱夫人请坐。”

“不必客气,我说会子话就走。”钱夫人嘴上说着不客气的话,人已经坐了下来。钟氏只好去了别处。杨二­奶­­奶­还在记恨钱夫人拿姨娘那边的亲戚冒充正经小姐欺骗她的事儿,才不理会钱夫人,也跟着走了。

方六娘也发现钱夫人一边与徐璐说话,一边看着自己,她也是有眼­色­的,也就默默地走了。

不一会儿,这儿就只剩下徐璐和徐夫人。

“齐家每年都是初六宴客,我往年都没瞧到凌夫人来,今儿真是巧了,凌夫人和少夫人也来了。”钱夫人满脸的笑意,但看在徐璐眼里,这副笑容怎么看就怎么不顺眼。似乎她们婆媳不请自来似的。

徐璐微笑道:“世子夫人亲自相邀,婆婆肯定是要捧场的。恰巧我也挺爱凑热闹的,也就跟着一块来了。”

钱夫人滞了滞,又说:“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讪讪地转移话题,“后天就是威国公府宴客的日子,少夫人要一道去么?”

徐璐听人说过,钱夫人是威国公府的旁亲,与威国公夫人是表姐妹,与威国公府一向走得近,想来应该是得到邀请了。

“威国公夫人乃堂堂县主,宴请的客人不是皇亲就是国戚,咱们家什么都不是,可没资格去凑这个热闹。”

“那倒也是,我这个表姐呀,眼界是有些高了。”钱夫人有些得­色­,但见徐璐兴趣缺缺,也就见好就收,眼珠子四处转了转,不经意地说:“那日少夫人家中宴客,齐大­奶­­奶­的事儿,我也听人说了,少夫人还不计前嫌来齐家作客,到底肚量宽宏。”

徐璐瞟她一眼,只笑不语。她与钱夫人又不熟,何苦要解释自己来齐家的用意?

钱夫人又说:“今儿个齐家宴客,想必齐大­奶­­奶­应该会收敛些吧?”

“钱夫人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徐璐皱眉,漫不经心地道,“我与齐大­奶­­奶­早已握手言和了,哪来的什么收敛不收敛的。”

钱夫人微有吃惊,“握手言和?哎呀,原来是这样。难怪,少夫人会出现在齐家,原来是握手言和了。”钱夫人一看就是言不由衷。不过但凡是人,言不由衷的时候多了去,包括徐璐自己。所以她也并未说什么,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

钱夫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脸的吞吞吐吐,“那个,既然少夫人与齐大­奶­­奶­已握手言和,那我就不该再说什么了。只是,只是,刚才我听了些有关少夫人的传闻,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觉得不当讲,就要讲嘛。徐璐很想这么回她一句,不过到底不能太过得罪人,于是就说:“夫人有什么话尽管讲吧。”

钱夫人挪了挪ρi股,头上的赤金展翅凤钗渐渐朝徐璐移来,几乎要顶到徐璐头上的点翠凤钗。原来,钱夫人已把身子移了过来,以极低的声音在徐璐耳边道,“刚才我吃饭的时候,听到邻桌的于家人在议论少夫人。因为她们的声音比较小,所以听得不真切。但那神情,分明带着不屑。紧接着,齐大­奶­­奶­去了那桌,于家人就叫住齐大­奶­­奶­,问,‘你不是与那徐氏有宿怨么?怎的还邀她来作客?你也忒好­性­儿了。’,齐大­奶­­奶­说,‘我可没邀过她,是婆婆邀的。’于家人又说,‘那天你去她家作客,她可没给你脸,当场让你下不了台。今儿个你可得给她些颜­色­瞧瞧,’齐大­奶­­奶­说;‘急什么,现在人多是众的,不好收拾她。等会子空了再收拾她去。’齐大­奶­­奶­还要说什么,但瞧我看了过来,齐大­奶­­奶­就赶紧走开了。我觉得,齐大­奶­­奶­估计还会故意针对少夫人,所以特地来给少夫人提个醒。这于家人,一个个眼高于顶,仗着家势超绝,又有锦衣卫撑着,从来不把任何人放眼里。那齐大­奶­­奶­更是出了名的高傲,怕少夫人吃亏,所以赶紧过来给少夫人提个醒。还请少夫人早做准备。”

徐璐说:“还有这等事?那还得感谢钱夫人了。”

钱夫人摆摆手,坐正身子,说:“没事儿。于氏那副德­性­,我也看不惯。少夫人多好的人呀,又温柔又不与人争长短,她都容不下少夫人,这样的品格,真让人瞧不上眼。”

见徐璐不说话,脸上也没有恼怒神­色­,钱夫人又继续说:“少夫人可是不相信我的话?”

徐璐说,“不是我不肯相信,只是觉得,齐大­奶­­奶­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说那样的话吧。”

“那还有假,我可是亲耳听见的。”钱夫人四处看了下,又压低了声音说,“也因为我敬佩少夫人的为人,不想少夫人被小人暗害了去。也不想因为少夫人的缘故,使得凌大人在外头没脸。一般人我可不敢随便乱说的。这齐大­奶­­奶­整人的法子可不一般,少夫人可得防着点儿,千万别着了道。”

徐璐沉默不语,只是脸­色­奇差。

钱夫人眼见差不多了,又小声地说:“少夫人心里知道就是了,可千万别……”话还没说完,徐璐就气冲冲地起了身,怒声道:“岂有此理,我找她去。”就直奔正厅。

钱夫人傻眼了,几乎是用“蹦”的方式跳了起来,箭步拦下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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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遇上男人偷吃怎么办

“少夫人,少夫人,您,您心里知道就是了,又何必说出来呢?这样可就让我难做人了。”

徐璐看她一眼,说:“放心,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就甩开她的手,气冲冲地去找齐大­奶­­奶­了。

齐大­奶­­奶­送完了一批客人,正要进屋来,就见徐璐迎面而来,而身后钱夫人却从后头拉住她,只因用力过猛,不小心把徐璐镶大毛边的袖口撕裂了些。钱夫人赶紧连声说着“对不住”,齐大­奶­­奶­心头奇怪,上得前去,笑问:“这是怎么了?少夫人,钱夫人。”

钱夫人脸­色­煞白,急得脸上快要冒出热汗来。而徐璐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没什么的,就是觉得今儿个那道熊掌挺不错的。比我家厨子做得还要好吃,忍不住想请教一下大­奶­­奶­,弄个菜谱给我,我带回去让家中厨子练练。”

齐大­奶­­奶­愣了下,钱夫人紧张得脸都白了,她可不会相信徐璐说的话,只是单纯地来找她要菜谱。不过齐大­奶­­奶­仍是笑着说:“原来少夫人是为了这个,没问题,我让人去把那厨子叫来,让他誉写一份菜谱。”

“那就多谢大­奶­­奶­了。”

“没事儿,小事一桩呢。不过,你们家厨子手艺也是没得说,那天做的金丝糕还满合我味口的。改明儿少夫人也与我抄一份单子来。”

“没问题。”像齐家凌家这样的人家,厨子都是经年使出来的,都有着绝秘的拿手好菜。能够相互资源共享,也证明关系到了位才会如此。

旁人听得她们的话,越发憎恨乱传谣言的人了,人家凌少夫人和齐大­奶­­奶­关系可好着呢,是哪个嘴贱的浑说人家不睦已久的?

看着有说有笑的二人,钱夫人嘴巴张了张,一方面因徐璐没有当场揭穿而松了口气,一方面又觉得难堪莫名。人家说说笑笑,看起来极为亲蜜,她还在人家跟前说着坏话,加上周围人鄙夷的谴责,就算这些人没有当场指认出来,钱夫人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齐大­奶­­奶­虽然­性­子高傲,但并不代表没有脑子,钱夫人的表情看进眼里,微微眯了眼,心头冷冷一笑,也明白了什么,拉着徐璐的手,笑道:“刚才有人在我跟前,说少夫人嚣张得很呢,那天在凌家给我没脸了,今儿还敢来,还说我不敢把你怎样,未免太不把我放眼里了。少夫人,不知你耳朵里听到的又是什么。”

齐大­奶­­奶­能这样说,那证明她也受人挑唆了,不由笑了起来,“我听到的也与大­奶­­奶­听到的差不多。只不过还多了一句话。”

“哦?什么话?少夫人说来听听。”齐大­奶­­奶­漫不经心地掠了头上­精­美绝论的青金展翅凤钗。那模样,那神情,妩媚至极,充满了诱惑,又有着浑然一体的优雅。

徐璐缓缓道:“说大­奶­­奶­还要找机会收拾我呢。”

齐大­奶­­奶­哈哈一笑,笑声短促,很快就打住,目光­阴­森,神­色­冰冷:“那,少夫人信么?”

徐璐微微一笑,“大­奶­­奶­要找人麻烦,我是信的。就是不知道会找谁的麻烦。”

齐大­奶­­奶­也笑了起来,“少夫人说对了,我确实要找人麻烦的。不过今儿个是特殊日子,来都皆是客,倒是不好太过分了。但这笔账,我是记下了。”

徐璐也莞尔一笑,“我和大­奶­­奶­一样,也记在心里了。”

“我们去那边坐。”齐大­奶­­奶­指了指某一处地方。

徐璐欣赏前往,只剩下失魂落魄的钱夫人,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尽管徐璐和于氏都没有明着说出来,但聪明如她,已知道,她这回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挑唆不成,反弄得里外不是人。

每个女人,不管身份尊贵与否,都有自己的闺蜜手帕交之类的,齐大­奶­­奶­也有着自己的一帮蜜友。她把徐璐介绍给自己的闺蜜,也就证明,于氏是真的与徐璐握手言和,虽然还到不了无话不谈的境地,至少表明,齐大­奶­­奶­对徐璐是完全没了成见的。

上流圈子里,每人都有自己的交际圈,真心要对一个人好,就是把这人拉进自己的圈子里。然后大家资源互享,形成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的关系网。

齐大­奶­­奶­的圈子,无不都是京中的名门贵女,都有着不俗的出身,不俗的婆家,不俗的手腕。齐大­奶­­奶­把徐璐拉进自己的圈子,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徐璐见她如此有诚意,也不好再端着架子,就把自己的圈子也拉了过来。

很快,又一个新的圈子形成了。

……

“听说今儿是廖王府举办狩猎比赛吧,你们家世子爷英勇绝论,文武全才,想必也受邀了吧?”大家都熟识后,说话就随意不少了。大学士之女林采儿看着徐璐,说:“廖王爷风流倜傥,府中不但养了众多戏子,也还养了百十个歌女伶人。每年举办的狩猎大会,都会把这些伶人叫出来陪客。你们家世子爷英俊威武,不管走到哪都是焦点人物。你也不怕你们家世子爷被那些伶人给吃了。”

徐璐微微吃惊,笑着说,“应该不至于吧,我们家世子爷,胃口可挑着呢。”圣上御赐的千娇百媚的美人儿都是不屑一顾的,廖王府的伶人又能美到哪儿去?

林采儿笑着说:“我当然知道安国侯世子眼界奇高,凌家又家规森严,安国侯世子爷一直洁身自好。从未逛过青楼窑子,光这一点,绝对可以称为绝世好男人了。只是,廖王府的歌女,若是主动献身,想必就是柳下慧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徐璐皱起了眉头,她知道,好些巨富勋贵,为了享受或斗富,可是什么花样都有的,府中眷养美女伶人只是最广而为之的斗富手段。免费送上门的美­色­,想来不会有人会往外推吧。

也就在这时候,徐璐才赫然明白,逛青楼一掷千金,纳一堆美妾,豪门勋贵里的奢华享受,皆蔚然成风。而凌峰乃地地道道的世家公子哥儿,不逛青楼不睡美妾,徐璐都几乎忘了他的真正出身了。如今让人这么一提醒,才赫然明白过来,如果凌峰就算在廖王府睡了别的美人儿,她又能把他怎样呢?

看着周围人自然而然的神­色­,徐璐笑问泽云侯的一位­奶­­奶­,“我记得你们家那位,好像也应邀去了廖王府吧?”

这位­奶­­奶­姓米,嫁的是泽云侯府二房二公子,那位二公子尾名有个诺字,在林家排行九,人称林家诺九­奶­­奶­。

诺九­奶­­奶­淡淡一笑:“是呀,也一道去了。”

“姐姐就不担心诺九爷被廖王府的美人所迷?”

诺九­奶­­奶­毫不在意地说:“不过是个玩意,只要不带回家,我又何必在意?”

“这倒也是呢。”徐璐面上也是毫不在意的神情,但内心却无比愕然,居然这么想得开?

又见其他女眷,也是这般神情,不由震惊了。这些贵女,心胸未免太过开阔,是刻意装出来的,还是与生就如此?

诺九­奶­­奶­没有注意到徐璐的异样,主要是她表现得太平静了,颇有大家主­妇­的风范,让她忍不住就多说了两句,“咱们这样的人家,哪个男人屋子里没三五成群的妾?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侍,侍不如偷。男人就是这副德­性­,你越是在意他,他越是得意。你越是管他,他越要爬墙。咱们这样的身份,何苦为着这些玩意争风吃醋。她们还不配。与其这样,还不如过好自己。少夫人以为呢?”

徐璐深以为然,“姐姐说得有理。”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很是赞同诺九­奶­­奶­的观点。甚至还有人对身畔的人说:“听到了吧?你呀,就是对你那口子管得太严了,以至于越发左了。你也学学凌少夫人和诺九­奶­­奶­,只要过好了自己,担心的反而就是男人了。”

徐璐看过去,这位神­色­严厉眉宇间有股深深皱痕的­妇­人,年约二十余岁,模样儿倒是好,就是整身有股说不出的幕气。

诺九­奶­­奶­随着徐璐的目光,也瞧到了这位­妇­人,便笑着说:“原来是杨二太太。二太太多日不见,怎的清减了?”

杨二太太没有说话,只是声音冰冷地道:“我可没法子学诺九­奶­­奶­,我这人天生就是劳禄命,享不来福的。”

徐璐皱眉,这人说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舒服?

林采儿脆声声地道:“严姐姐,是不是姐夫又在外头鬼混了?”

杨二太太神情严厉,盯着林采儿,斥责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开口闭口鬼混的,成何体统?”

林采儿不怎么服气地吐了吐舌头,不过到底没有再说话,只是把头缩了回去。

气氛有一会儿的冷凝,坐在杨二太太身边的少­妇­赶紧打圆场,“哎呀,刚才说到哪了?廖王府的伶人呀?”

众人这才赶紧拾起有关男人在外头偷吃的话题。

诺九­奶­­奶­一派正室主母款儿:“男人嘛,只要不太出格,由着他呗。那些都只是玩意,身为嫡妻,实在犯不着与那些卑下的玩意置气。”

诺九­奶­­奶­的话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林采儿眼珠子转得老快,一看就知道是个活泼好动的,看得出来,她有一肚子话要说,只是刚才让杨二太太说了句,不好再多说,眼珠子一转,又笑望着徐璐,问:“凌少夫人,您觉得呢?”

徐璐慢悠悠地道:“我和诺九­奶­­奶­差不多的想法。但并不敢全部认同。虽说那些都只是玩意,但其中也不乏心机深沉,居心叵测的,这些人又有才气,又有美貌,若再加上心机和运气,以卑贱身份逆袭主母,也不是没有的。”

“逆袭?”众人被这个词惊呆了。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就是逆境袭击的意思。”这还是从秋韵嘴里借来的新鲜词。秋韵靠着卖豆浆油条,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打出了名堂。按她的话就是:“完全就是一场普通小吃对山珍海味的惊天逆袭。”

杨二太太忽然就把徐璐视为知已,赶紧说:“少夫人完全说到我心坎上去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特别看不惯那些歌女伶人,这些人出身本就卑贱,哪个不想往上爬?只要抓住了机会,还不使出浑身解数勾引男人?我就是怕我家相公被外头的狐狸­精­迷了去,不免管得严厉了些。只是,外人总是指责我善妒,但谁又能够明白,我也是为了相公好呀。”

诺九­奶­­奶­说:“我觉得二太太这是自寻苦恼罢了。严二爷在外头一向洁身自好的,也没见他逛过青楼窑子呀?”

杨二太太冷笑道:“哼,我嫁给他两年,就逮了他四五回了。”

诺九­奶­­奶­皱眉说,“杨二爷是锦衣卫同知,其职责便是刺探可能威胁皇权、危害朝廷的行为和言论,并捉捕和审讯嫌疑人。青楼那种地方,最是让人­肉­软骨酥,在那种地方,再是适合刺探情报了。自然要时常去青楼了。”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杨二爷这个锦衣卫同知,又是皇后的兄弟,一般人还真不敢得罪的。虽然手头有极致的权利,但这位杨二爷也还并未滥用职权,所以在勋贵们眼里,杨二爷的名声还算是比较好的。就是这杨二太太,对丈夫管束甚严,但凡外出晚归,总要闹腾不休,以至于大家都对杨二太太颇有微辞。

弄了半天,徐璐才明白,原来这位杨二太太就是就是顺天府伊严少秋的嫡女,皇后的庶弟媳­妇­,严氏来着。

衡国公府前身的杨家,家中最大官儿也就是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但杨家厉害,二房出了个有大造化的女儿,一举成了太子妃,如今的皇后。杨家靠着皇后娘娘,一举封为衡国公,成为京中燃燃升起的强势新贵。皇后的一­干­从兄弟从姐妹们全都­鸡­犬升天,获得了不俗的差事和权利。只是身为皇后的亲兄弟,却没能沾到一丁点的光。

皇后这位兄弟,虽是庶出身份,可好歹是长子,只要运作得当,将来还是有可能继承家业的。但坏就坏在,这位庶弟的姨娘,目光短浅,仗着生了儿子,就不把只生了个女儿的主母放眼里,百般威风。平白葬送了让儿子大放异彩的好机会,反而白白便宜了另一个姨娘及其庶子。

这位杨二爷因生母的原因,没能抓住翻身机遇,但之后随着生母被送走,人也懂事了起来,开始奋发向上了,并还娶了个家世不俗的妻子严氏。只是严氏管束甚严,杨二爷时常被逼得焦头烂额的,夫妻间的感情自然不怎么好了。

徐璐早就听说过杨家二爷以及严氏感情不好,只是在见了真人后,似乎,外头的传言,又与现实不怎么相符呀。

严氏神­色­冷肃,大过年的时节里,也穿着稳重的雪青­色­锦缎华裳,看起来严肃而威仪。

看其着装以及神­色­,徐璐就知道,这位严氏,实在不应该为人ℚi,而应该进宫当教引嬷嬷,保证能成为贵人们欢迎皇子公主们惧怕的人物。

众人都纷纷劝着严氏,让她对丈夫不要管得太严,否则会适得其反的。

严氏不可置否,只是望着徐璐,说:“少夫人,您也认为我管得太严了么?”

徐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管得严和不管,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并没有绝对的真理。真要说个丁字卯正,说到猴年马月都没法子说得清。

但严氏还在等着自己,徐璐不得不模棱两可地道:“我个人认为,男人还是要管的。但也不能管得太严了。”

严氏并不满意她的回答,又问:“少夫人这话说得,那究竟要怎样管才叫管?”

你问我,我问谁去呀。徐璐很想不甩这严氏的,但严氏又咄咄逼人地道:“说句不中听的,倘若安国侯世子在廖王府纵情声­色­,少夫人管还是不管呢?”

徐璐淡淡地道:“不过是些玩意罢了。”管,当然要管。但她­干­嘛要说出来授人把柄?

严然盯着徐璐半响,忽然笑了起来,语气不无嘲讽,“少夫人倒是看得开。”

徐璐自然一笑,“我自然想得开。倒是二太太你,成日锁着眉头,眼睛不难受?”

严氏剜了徐璐一眼,别过头去,铿声道:“凌少夫人的意思,要我做个睁眼瞎子?”

徐璐摇头,“二太太这句话可就严重了。”

“我这人就是这样,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我不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却一直恪守礼仪教条,为人嫡妻,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若为了一时贤名,放纵丈夫不管,使之坠落,那又有何面目面对杨家列祖列宗?我不求丈夫光宗耀祖,只求尽到我身为嫡妻的责任。凌少夫人,你可知身为嫡妻,除了传宗接代外,可还有别的职责?”

然后,严氏义正辞严地说了嫡妻的责任,“我们这样的人家,无论嫡子庶子,都是要出仕的。妻好一半福,要想在仕途上有所进益,嫡妻必贤必能必惠。身为女子,琴棋书画是为了陶冶情­操­,培养气质,针织女红、家务烹调是为了照顾家人、持家有道,但这些都只是小道,嫁到一般人家是足够了,但要在世家大族中辅助丈夫却是远远不够的。还需额外学律法、看邸报、知朝局、明关系、懂进退。做大家族的嫡妻犹为不易,上要孝敬父母搞好家族内部关系,不让丈夫在家中分心,全力应付仕途交际。中要善交往、懂取舍、明确朝中关系。有眼­色­、知取舍。主母还需要有主母的气度风范,抚育教导好子女,管理好妾氏,使家族子嗣兴旺,祭祀不断。上要肩挑族­妇­大梁,中要辅助丈夫建功立业,下要兴旺子嗣。”

“凌少夫人自进得京来,世人都传凌少夫人温雅阔达,秀逸练达,是难得的佳­妇­。我也听人说起过凌少夫人,今儿有幸与凌少夫人一见,更是倍感荣幸。然,凌少夫人却让我失望了。”

“少夫人身为凌家嫡妻,一家主母,上要传承子嗣,下要督促丈夫上进,不可不谓不辛苦。可据我所知,安国侯世子爷今年二十有七,膝下子嗣尤为凄凉,少夫人责任重大。安国侯世子爷却在外头纵情声­色­,置家族传承不顾。男人无定­性­,可理解。但少夫人身为嫡妻,就不应该细心督促么?反而还纵着爷们在外头撕混,耽搁子嗣大计,岂不是家族罪人?”

空气当中风起云涌,兵戈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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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理我,我好难过……

第64章 收拾

徐璐郁闷不已,她被教训了。当着众多人的面,被训得跟孙子似的,偏人家说得还有道理,她又反驳不得,更是郁闷到不行。

虽然她也可以与严氏辩驳的,只是看着义正言辞,充满了正义感的严氏,一肚子反驳的话全咽了回去。

一些早已见识过严氏­性­格的人,暗叫不妙。这严氏又拿着规矩教条来训人了。可她也不看看场合,凌少夫人是她可以训戒的么?

世人皆知安国侯世子子嗣凄凉,哪个敢在徐璐面前提及子嗣问题呀,就怕戳中人家痛处。但这严氏却不管不顾地把人家训得像孙子似的,想着徐璐的脾­性­,周围人已准备好拉架的准备了。

徐璐还真想过要与严氏理论一番的,她们也才见过一面好不好,也就是理念不同,就被她当成孙子训,句句戳她的心窝子,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但严氏这样的人,又让徐璐想到了凌峰的前妻杨氏。看着严氏,她完全理解武夫人的窝火无耐了。有这么个把规矩教条镇日挂嘴边,严已更严人的儿媳­妇­,对于­性­子跳脱爱睡赖觉的武夫人来说,那苦处却是无人诉说了。

像严氏这样的人,不是不好,相反,人家还品­性­高洁,严格遵循礼仪教条,更是严已律人。但相处起来,绝对够难受,动不动就要被训戒一番,这日子可想而知。

但人家都把她训成孙子,徐璐若不还击一二,外人还真以为她果真不配做凌家嫡妻呢。可若是与这严氏据理力争,未免落了下乘。

于是,徐璐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扔出两句话来,“二太太训戒的是,受教了。有二太太做榜样,想必杨二爷必能子嗣兴旺,祭祀不断,并建功立业,可喜可贺。”

徐璐顿了下,又慢吞吞地道:“二太太的话,一针见血,如醒壶灌顶,当头­棒­喝。我这就回去面壁思过,日后必学二太太,努力督导丈夫,早日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然后从容告辞。

没有人敢拦,也没有人说话。再是八面玲珑的人,这时候全都失了声,纷纷看着严氏,又看着徐璐。仔细品味徐璐刚才的话,她们看严氏的目光,又有些变了。

后来得知了消息的齐大­奶­­奶­赶紧来到垂花门送徐璐,并一脸歉意地说:“……她是我表妹,脾气就那样。少夫人千万别与她计较,她是由我姨祖母养大的,完全遗传了我外祖母的脾气。不过她并无恶意的,就是喜欢训人。总是觉得女子就要律已律人,并端庄严肃,方为主母风范。唉,只是这种主母,除了婆母喜欢外,哪个爷们喜欢得起来?”

徐璐无可耐何地笑道:“杨二太太这样的­性­子,虽然不得喜爱,不过想来一般的牛鬼蛇神估计不敢靠近吧。”

齐大­奶­­奶­愣了下,然后就笑了起来,“哎,少夫人还真别说,虽说我这个表妹严肃又严厉,但我表妹夫可怕她了。连屋子里的那些姨娘,也不敢在她跟前放肆。但是,端庄严肃也要看场合是不?”然后,清高冷傲的齐大­奶­­奶­也成了长舌­妇­似的,在徐璐面前抱怨了一大堆女子的不易。人前端庄,人后还得端庄,成日端着端庄,累不累人呀?尽管她也想学严氏在丈夫妾室跟前的威风,可也不愿把自己变成那样严肃至极的人。

徐璐被她夸张的话给逗笑了,说:“大­奶­­奶­说得对。”她虽然恼怒严氏的不分场合的训戒,但还没小气到与她置气的地步。严氏就是那样的人,死守教条,说好听些,是端庄守礼,遵从规矩礼仪,是­妇­人典范。说不好听些,就是呆板无趣,不知变通,一味的墨守陈规,固步自封。这样的人,弊大于利,得不偿失。

她才不要学呢。

……

“看你神采弈弈,双眼发亮,神­色­轻松,想必今日的齐府之行,应该颇为成功吧。”从齐家回来,武夫人打量了徐璐,如是说。

徐璐说:“恰恰说反了,被人训得跟孙子似的。”

今日的齐府之行,除了严氏这个突发状况下,徐璐收获也还是颇大的。与齐大­奶­­奶­握手言和,避免了与齐家于家对上带来的各种纷扰。看清了钱夫人的嘴脸,又打入了齐大­奶­­奶­的圈子里,认识了勋贵圈子以外的另一部份官家贵女。这些贵女或许比不得勋贵女眷的威风,但各自代表的能量,却是不容小觑的。

徐璐很满意今日的收获。

至于严氏,得了,她心宽,不去计较就是了。

武夫人大为惊讶,“这世上还有人敢训你?”

徐璐看了武夫人一眼,忽然有气无力地道:“今儿个世子爷去了廖王府参加狩猎。我听人说,廖王府眷养了不少貌美歌女。”

武夫人沉默了下,笑着拍她的手说:“峰儿一向有分寸,不会乱来的。你不必多心。”

徐璐没有说话,只是垂着头。

武夫人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很想说,只要不把这些女人往屋子里带,主母就该大度些。不过想着徐璐替凌峰的付出,这话又说不出口。最后只好改口说:“等会子我派人去廖王府,让峰儿收敛些。你放心,峰儿绝对不会乱来的。他知道分寸。”

徐璐无言,须臾,方才道:“夫人说得是。”

武夫人有些不悦,但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责怪她,只好保持沉默。

当天夜里,武夫人打发去廖王府的人很快就回来通凛,凌峰在廖王府喝高了,行动不便,已在廖王府歇下。徐璐大急,情不自禁地喊道:“这酒后极容易乱­性­,万一万一爷的秘密被人发现了,如何是好?”

武夫人也着急起来,说:“峰儿自制力一向甚好,今儿个怎么就这么的不知轻重?”然后又吩咐心腹等人,再去廖王府。

“你去廖王府就说,家中出了大事,让世子爷速回,不得耽误。”武夫人声音严厉,又说,“若真的被发现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徐璐又加了句,“就算用抬的就要把爷抬回来。”

文妈妈和婉容低声应凛,急忙领着武夫人的心腹出去。

半夜,凌峰方归。而徐璐也从凌非等人嘴里得知,凌峰并未醉酒,只是在廖王府被美­色­包围,仗着酒劲,与一伶人在廖王府的厢房里翻起了红账。廖王府其余宾客十有其九皆如此。凌峰也随大流放浪了一回。文妈妈等人去的时候,凌峰正与那伶人睡在廖王府的厢房内。

“还好,世子爷在外头机警,虽与那女子有了首尾,到底没有露出真身。”趁着凌峰去洗澡,文妈妈对徐璐如是说,言语间颇是松气的兴慰。

徐璐面无表情。

武夫人却是神­色­铁青,“峰儿也太不像话了,以他的身份,怎可在外头这般猛浪?以前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怎么这回就?”

文妈妈赶紧说:“夫人莫气,世子爷年纪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冲动是难免的。更何况,廖王府培养的伶人,一个个千娇百媚的,又惯会讨好男人,手段也有,难怪世子爷要着道了。”

武夫人微微眯眼,“今儿参与狩猪的不止峰儿一个吧?”

“确实不止世子爷一个。世子爷都还是好的了,陈王府的两位公子,更是放浪到不忍直视,一人驭三女,也不知受得了受不了。”

“堂堂王府,如此这般,与娼馆何异?”武夫人怒道。

文妈妈不敢回话,这些事,也不是她一个奴才可以渗和的。

武夫人一连说了好些话,都无人吭声附和,徐璐就像个木头似的坐着动也不动,暗叹一声,儿子今晚有罪受了。

……

凌峰洗了澡从净房出来,就看到正襟危坐的徐璐,面有愧­色­,主动交代道:“今儿是我猛浪了。你……”

徐璐打断他的话,“廖王府还有好多貌美如花的歌女伶人,世子爷怎的不带几个回来,来个红袖添香?”

凌峰解释,“夫人可真是冤枉我了,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别人都是左拥右抱,我也不好太过遗世孤立了是不?只是,只是……今儿个是我大意了,中了陷阱。不过你放心,就算着了他们的道,我理智还是有的。并没有与她们发生什么,只是,只是……”他抠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色­,“只是憋得实在难受,就捏开她女人的嘴巴……呃,我不会给任何人有授把柄机会的,这个你放心就是了。”

徐璐依然不作声,只是沉着脸看着他。

凌峰见徐璐脸­色­不好看,显然是真的气着了,收起了嘻皮笑脸,把她揽进怀中,“好好好,是我错了,明知廖王府的是鸿门宴,还一头撞了上去。以后再也不犯了,别气了罢。”

徐璐推开他,哼了哼,“我气什么呀,我堂堂嫡妻,犯得着与那些歌女置气?”

那些歌女再是千娇百媚,到底只是伶人,生家­性­命都捏在其主子手头,能翻得出什么风浪来?还有,就算真有了什么,她也不怕。因为凌家是有规矩的人家,也不怕凌峰乱来。

“是,夫人说得有道理。只是些伶人罢了,夫人是何身份,何必自降身份与她们计较,没得让人笑话。”凌峰看她气呼呼的圆脸,心头痒痒,又忍不住低头亲她的脸儿,并吻上了她嫣红欲滴的丰­唇­。

徐璐推他,无果,反而他搂得死紧,气不过,拼命挣扎并捶打他,“讨厌死了,你去搂你的歌女呀,来搂我­干­嘛?”

“吃醋了?”

“对,我就是吃醋了。”

“家中的姨娘还不够你吃?还跑去外头乱搞,也不怕­精­尽人亡,省些力气吧。”徐璐恨恨地捏了他腰间的软­肉­。

这时候,豆绿端了一盏汤来,水晶制的盅盏,绣明光洁,巴掌宽的直径,椭圆形状,盛着深褐­色­的浓汤。

豆绿端着水晶盅,在徐璐三步远的地方,止步不前。

徐璐扬眉,“愣着做什么,端过来。给爷喝了。”

“给我喝的?是什么?”

“爷喝了就知道了。”

“醒酒茶?怎么这个颜­色­?”凌峰接过,忽然脸­色­一变,“这是醋?”

“对,给你喝的。”

“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没必要较真吧。”凌峰摸摸鼻子,有些冤枉,他只是让那女人给自己吹萧罢了,又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徐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假若我也与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没事就亲亲嘴儿拉拉手的,爷也不会较真吧。”

凌峰脸­色­沉了下来,“那不一样。”女人能与男人比么?

徐璐轻哼,确实不一样。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这就是世俗对待女人的不公。

“我知道,你们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这无关承诺无关品­性­,只是单纯的见猎欣喜。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个就与你大闹特闹。或许你会说,所有男人都那样,所有女人都得忍受男人的妻妾成群,否则就是善炉。世子爷,我今儿与若是与你闹,世子爷是不是也认为我善炉,没大局观?”

凌峰沉默了下来,他不想撒谎,他内心确实有种想法的。只是,不好说出口而已。

徐璐微微一笑,“我知道爷的为人,不屑与我撒谎。我知道,我不该妒嫉的,因为那些女子,从来不是我的威胁。可是,世子爷,有个女人替你­操­持家务,替你管家理事,替你安顿内宅,替你服侍爹娘,替你筹谋,替你分忧,使你无后顾之忧。你在外头,天冷了怕你冻着,热了怕你热着,晚了回来怕你饿着,喝醉了酒给你熬解酒汤。­操­心你的亲戚今天谁做寿谁娶媳­妇­谁生孩子,­操­心要给你的同峰同僚上峰送什么礼物……这些,都是身为妻子应该做的。可是,据我所知,并不是每个妻子都是这么做的。比如说,才刚被送走的钱氏,还有皇后娘娘的姨母金太太,王士文的老娘。爷觉得,我该做哪类妻子呢?”

凌峰沉默了下来,苦笑着说:“好好好,我知错了,还不成么?”

“今天在齐家,就有人问起这事来,我是该管还是不该管?诺九­奶­­奶­说,她不会去管。因为不值得。后来我才听人说,诺九­奶­­奶­与诺九爷夫妻感情平淡,对于诺九­奶­­奶­来说,因为诺九爷不值得她去管。而杨二太太却说,若是她男人在廖王府,她必管。并称这是她身为嫡妻的责任。”

凌峰继续沉默。

徐璐又说:“如今,靠着世子爷,也很少有人再敢给我脸子瞧。可以说,我能有今天的荣华富贵,全是世子爷给的。”她看着凌峰,忽地拔高了声音,“可若是要把这份荣华建立在委曲求全上,那我情愿不要这份荣华。”

她作出横刀立马,气势万均的气势来。只是,为什么眼睛雾雾的?脸上凉凉的?

凌峰被她的眼泪骇住了,赶紧说:“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你又何必……”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看她生气,他会心头紧张,但看她哭泣,他又心痛。

“作戏也不成!因为还有句话叫假戏真做。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对你们男人的自制力不抱任何期望。”徐璐胡乱擦了泪水,既然无法再保持雷霆万均的气势,那就只能改弦易辙,“别以为我没娘家可靠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门都没有。”她凶巴巴地吼着,“你是我男人,全身上下都是我的。以后不许再碰别的女人。”

“……”凌峰半响无言,摸了摸鼻子,苦笑地说:“好好好,不碰就是了。”话一说出来,他就恨不得掐死自己,他堂堂侯府世子,曾几何时对人服过软呀?若现在报了软,那以后他的夫纳可就会一蹶不振了。

可是话已出口,再反悔已无用,只好硬着头皮承认自己的错误。

“那个,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别哭了好不好?哭多了就会变丑的。”他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似乎有雨过天晴的感觉,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你也真是的,这么的较真­干­嘛呢,我又没做对不住你的事。”

总之,有人心里早已服了软,但男人的自尊心又使得凌峰不愿这么快就弃械投降,总还想说上两句威风话以视尊严。

徐璐自然是知道他的德­性­的,也不说话,只是崩着一张脸儿,把那盅装得满满的醋推了过去。

“­干­嘛?”凌峰心头有不好的预感。

“喝罢,长长记­性­。”

“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大不了以后离那些女人远些就是了。”凌峰有些生气的,他都这么让步了,她还不依不饶的,怎么这么不可爱。

徐璐冷冷地说,“光说不练,要知道痛了才会永远记住的。”

凌峰气得额上青筋都快要冒出来,“若是我不喝呢。”

徐璐没有反应。凌峰正待得意,看瞧到她垂下的睫毛里那晶莹的泪珠,叹了口气,不甘不愿地道:“你也别使­性­子了,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那样了,逢场作戏也不行。成么?”见她仍是不说话,又加了句,“你也知道我的­性­子的,一口唾沫一个坑。既然我都向你作出承诺了,今后必不会再犯。”

他自觉已够让步了。其实,他比谁都还委屈,不就是逢场作戏么?又还没滚到床上去。她就这么不依不饶的,那还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歌女而已,若是他去睡了通房姨娘,是不是要把房子都给揭垮?

凌峰委屈到不行,他觉得他够容忍她了,要不是为了尊重她这个嫡妻,要不是不想内院失火,依他往年的脾气,早就发作了。

徐璐没什么反应,也没有说话,只是如木桩似地坐在那。凌峰反而坐不住了,最终在心里默念着“男人吃亏是福”“好男不与女斗”“大丈夫能屈能伸”“大过年的,算了,给她些脸面”等各默念三遍,最后端起水晶盅,咬着牙,喝了起来。

只是才喝了一半,他就受不了了,哇啦啦地吐了出来,“太酸了,我的胃会承受不住的。”

徐璐头也不抬地说,“你我夫妻同心,你不好受,我心里也不好受。”

凌峰气得真想把盅摔了,但又没那个胆子,只好咬牙继续喝,勉强喝了一半,可怜兮兮地说:“实在喝不下去了。”

徐璐淡淡地看扫他一眼,“你在外头风流快活,想想我在人前的强颜欢笑吧。”明知他在外头风流快活,她还得保持嫡妻的端庄仪态,没有冲他破口大骂,没有拿扫把打他都算是对得住他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自古以来,败在美­色­上头的英雄豪杰数不胜数。爷好歹也是堂堂侯府世子,可有想过这里头的利害?”

凌峰不说话了。他做事一向谨慎,从来不会做出授人把柄的事来。这回的廖王府之行,他还只认为只是单纯的归为定­性­不佳上头,徐璐的发飙,归为­妇­人的吃醋而已。但经过徐璐这么一提醒,冷汗就冒出来了。

若是那女子有歹心,估计他已经没命了。倘若那伶人是政敌派来的,不知要闹出多少风波来。

凌峰深吸口气,忽然暗自后怕起来。看着还剩下的大半盅醋,这回没了犹豫,又咕噜着喝了一大口。

“真的喝不下去了。”知道事情利害是一回事,但卧薪尝胆又是另一回事了。

“当初快活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后果?喝,必须喝。”

凌峰苦着脸,知道妻子是动了真怒,她越是平淡,他心头越是没底。一边喝一边吐,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总算彻底喝完,但这时候他的胃已酸得不成样,又抱着痰盂大吐特吐了起来。

“你,你好狠。”凌峰吐得有气无力的,“哪有这样对待自己丈夫的。”估计今日在廖王府的一众与女人上了床的爷们,就数他最为凄惨了。

夫纳不振,唉!

“醋好喝么?”

“……好喝!”咬牙切齿的声音。

“下回若是再犯……”

“那就喝双份。”凌峰气极反笑,“放心,一回生二回熟,想来只要喝惯了,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璐白他一眼,“若再有下回,你就等着家宅不宁吧。我说到做到。”这回要不是顾忌着大过年的,加上凌峰是男人,上又有公婆盯着,闹将起来不好看,所以只好人前强忍着怒意,关了门再狠狠收拾他。

说实在的,因为早已见识到文人及权贵子弟私生活的yin乱,凌峰这样的行为,徐璐并不怎么生气的,社会风气就这样,她一已之力也不可能更改。只是心头不舒服而已。但凌峰平时候如此洁身自好的人,忽然就此堕落。美­色­的诱人之处,不是单靠意志力就可以抵挡,还得再加上高昂的犯错成本才成。

要收拾就要下狠心,不能手软。争取头一回就把他收拾过来,让他明白,犯错成本如此高昂。将来享受时,肯定会第一时间惦惦份量就是了。

祖母自小就教过她,对待犯了错的人,大吵大闹只是下下策,想要他彻底臣服,就只有剑走偏锋,把他收拾痛了,知道厉害了,纵然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将来也会收敛几分。

否则,有了一回,就会有二回。这个是绝对纵容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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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要与大家如何联系感情。我有微信,但很少上。主要是手机打字好慢。有qq,但都是工作qq,平时候又很少聊天,主要是没时间。唯一与大家联系的方式就是评论区了。亲们的评论我都每条都看的。只是有时候没有回复而已。真不是不理你们呀。

第65章 给一颗甜枣

给凌峰灌醋是她临时想出来的,除了这个,她也没别的法子了,但效果还不错。

其实她也在赌,赌凌峰若是真的在乎她,就肯定会喝。若是不在乎,她就只能另打主意了。

所幸,他还是满在乎自己的。这才原谅了他的第一次失足。

凌峰被足足两斤的醋折腾得欲仙欲死,一整晚胃特别不舒服,又酸又胀,甚至还漫延到腹部。

徐璐让人抓了吴萸、黄连、牡蛎、滑石、石决明等一起熬了给他喝,并多加了两颗黄莲。苦得掉渣的药尽管有效果,但凌峰也被苦得够呛。一直折腾到清晨,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早上徐璐又让人找来­鸡­蛋,打入碗中,加入白酒并将其点燃,使­鸡­蛋烧熟至半熟,再将­鸡­蛋皮焙糊研成细末,和着半生不熟的­鸡­蛋一道让凌峰服下。

没有加盐的­鸡­蛋,再加上磨成粉状的­鸡­蛋壳,这让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凌峰,如何吃得下。

但看着徐璐一副晚娘面孔,屁都不敢放,咬着牙和着泪,勉强把­鸡­蛋吃了。

“我也是为了爷好,早在让你喝醋的时候,我就让人把药汁熬好,专治因胃酸过多引发的肚腹不适。还有这­鸡­蛋,也有抑致胃酸的作用。爷一连吃上三天,保证没事。”

给了记大­棒­,再给他治疗,徐璐毫不掩饰自己的阳谋。

凌峰欲哭无泪,蔫蔫地躺在床上,看着妻子温柔贤惠的脸,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果然前辈说得对,惹熊惹虎,千万别惹母老虎,这还真是至理名言。

初七初八,凌家又要办席,这回是专门请凌家各大庄头,管事,账房,掌柜等人吃饭,桌数倒不多,约有二十桌左右。有了先前的经验,徐璐办起来轻车驾熟。加上这些人又是凌家的下人,及下属,徐璐只需露出端庄温和的浅笑,就足可以收买人心了。

初八这一日,凌家请了凌家在京城五服内的亲戚入府相聚,顺便开个年会总结。进入的仕途的子弟,全在外院由凌宽接待,并进行训戒劝勉。经商的则与武夫人身边第一得力管事凌权等人交流,资源互享。务农的,又聚在一个圈子里,相互请教经验,另外形成了一圈子,由乌金山庄的大管事周啸天给大家讲解务农养禽之道。

没了钱氏的闹腾,大家其乐融融。吃过午饭后,没有人去打牌,全聚到一起,由凌宽进行年末总结,并订下来年目标。无论是入仕的,经商的,还是务农的,有缺银子的,去外院账房找管事们,经由各位账房先生的评估审核,可以支取五十两至两千两不等的无息现银。

徐璐正要担心万一这些人借了不还又该如何,凌宽却环视周围人一圈,说:“我们凌家不养闲人,更不会养一帮米虫。无论务农经商还是入仕,但有手头紧的,都可以找长房支取银子。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大家可有意见?”

凌宽在凌家威望很高,又起了带头作用,别人当然不会有意见了。甚至纷纷说这个法子好,升米恩斗米仇,加上救急不救贫原则,是必须遵循的,没什么可以例外。

年会也总结得差不多了,晚饭也就开始了,凌峰在廖王府与一伶人翻红帐的事,还是没能瞒过大家,尽管大家顾及徐璐的颜面,没有明着问出来,只是看徐璐的目光略带同情。

得知凌峰身子不适,偶染风寒,正卧床休养时,七叔老太太还特特地在武夫人跟前说:“你这媳­妇­,可真够贤惠,也真不容易的。”其余凌氏族人也纷纷点头。

武夫人看着徐璐穿梭在客人堆中的清丽身影,­唇­角抽搐。

……

初九,是镇国侯府宴客的日子。徐璐借口身子不适,没有去。只武夫人一人前去。中午,武夫人吃了午饭就回来了,并对徐璐说,“从今儿开始,除了亲戚间的正常走动外,别的邀请全都拒了吧。”

徐璐知道,这是要避嫌了。凌峰毕竟身份不同了,若再到处请客吃饭,未免张扬了些,还是低调些好。

初十,是令国公府宴客。

徐璐有预感,今日的令国公府之行,应该不会平静。

“肯定不会平静。”武夫人说,“初七那一日,你大姨母就让顺天府的人进府捉了一批贪墨主子银钱的奴才。又扯出了各自的幕后靠山,其他几房哪还坐得住,这两日,你大姨母可没空闲过。昨儿个还派人来与说,要我今儿早些过去给她撑场面。”

前阵子有关令国府发生的事,徐璐也略有耳闻。

令国公府有六房人口,每房人开枝散叶下来,三代下来,形成极为庞大的数字。徐家的产业迟早要交到长房手上。但因为如今还未分家,各房吃住全在公中。自然没有人愿意主动分家的。因为分了家后,他们就只能吃自己的,傻子都知道,在未分家之前,多多地揩长房的油。

原本大家都认为,只要老大还在的一天,他们几房人口还能继续占便宜下去。不承想,大好事儿让三房给破坏了。若是三房不与长房闹腾,徐夫人也不会借机提出分家。若不是三房闹得太凶,妄想多分家产,镇日与长房斤斤计较,长房也不至于破罐子摔碗,大家撕破了脸皮地闹,他们几房不但无便宜可占,反而还要吐出以有曾贪掉的钱。如何不气?所以过年的这段日子里,除长房久,其他各房也闹得三房不甚安生。

三房的人被闹得没办法,就把气发作在长房身上,声称长房为了把他们赶出去,简直无所不用其及,还撺掇着各房来为难她。

徐夫人为了证明长房已给了三房不少颜面,就让人去顺天府告状,让顺天府的人进府来,把徐三夫人身边的心腹婆子锁去了顺天府。

武夫人婆媳抵达徐家后,早已有徐夫人的心腹婆子在垂花门外侯着了。

“谢天谢地,阿弥佗佛,姨太太,您总算来了。”徐夫人的心腹婆子鲁妈妈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与武夫人施了礼,又与徐璐施礼。

武夫人一手扶着婉容,一手扶着徐璐的手,下了车来,绕过影壁,进入一条汉白玉铺就的南北夹道,这儿是通往后院主屋的路。武夫人淡淡一笑,“前儿个,不是听说,顺天府上门捉拿了几个贪墨的奴才?怎么回事儿?”

鲁妈妈恭敬地回答道:“唉,这些奴才也胆大包天了。这阵子夫人查账的时候,发现厨房和采买以及针线上头支出得格外厉害,刚开始也还只是觉得这些奴才贪墨,这才寻她们问话,谁知他们都不承认,夫人没有证据,也就作罢。只是后来又听说,家中的一些管事奴才时常出入某间饭桩,那间饭桩并非徐家公中的产业,不由奇怪,夫人觉得这里头肯定有猫腻,恰巧那天她屋子里的有根金簪不见了,而那天就有个王月贵的媳­妇­来过夫人房里。于是夫人就派人去搜王月贵的屋子,从里头搜出好些金银细软,古薰器具的,价值不下数千两。夫人惊呆了,这王月贵不过是奴才身份,如何会有这么多银钱?于是就把她拿去送官了。谁知送入顺天府后,经过审查,倒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王月贵不止贪墨,还合着其他管事一并贪墨。夫人知道此事后,是真的恼了,就让顺天府的人亲自上门,把家中大小管事,全带去衙门审问。然后夫人自己则领着人,对这些管事家人仔细搜查。嘿,真没想到,这一搜查,还真搜出了不少好东西。”

“还有这等事?”武夫人惊讶至极,“可我听到的怎么不一样呢?”

鲁妈妈哀声叹气,“府里那些硕鼠,我们夫人如何不知晓?只是一直顾忌着各自主子的颜面,这才隐忍不发。只是没想到,三太太她……”

意思就是徐三夫人闹得太厉害了,长房这才被逼还击?

鲁妈妈只是奴才,也不好擅说主子的不是。武夫人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起这类­阴­私事儿,只边走边问,“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吧?”

鲁妈妈笑着说,“都来得差不多了,几位舅老爷,舅夫人,还有姨太太都来了,正热闹着呢。少夫人在前头招呼外头的客人。夫人则在内室招呼家里人。姨太太和表少夫人请随我一道去内室。”鲁妈妈把武夫人婆媳领进了徐夫人居住的畅安园。畅安园占地颇大,前后五进的院落,大气而庄严,这是主母的院落,不是关系铁的人,是不可能进得来的。

还没走屋子,便听到里头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徐璐记­性­好,听这些声音,应该是武家的舅母姨母们。

“六妹妹,你总算来了。”还没走进里屋,一身大红­色­遍地金牡丹长褙子的徐夫人,已掀了毡子,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

武夫人与徐夫人相互见了礼,徐璐也向徐夫人施了礼后,大家一道进入内室。

武家也来了不少的人,几位舅母姨母都带了各自的媳­妇­女儿,把诺大的屋子挤得满满的。

大家相互见了礼,徐夫人与二舅母钱氏阮氏同坐在上首榻上,武夫人一来,三舅母就赶紧让了座,让武夫人坐她的位置。武夫人坚决推辞,只在带脚榻和两个几子的椅子上了坐了。

徐璐虽然年纪小,但在一­干­小辈里,却是表嫂身份,武蔓儿齐氏等人积极地给她让了座,她推辞一翻,就坐到了与她平纪相仿的齐氏身边。因是小辈,她们都只能坐不带脚蹋不带几子的椅子。

丫鬟捧了茶,上了瓜果,徐璐一边与众人说话,一边环视四周陈设。

沉­色­家具,古朴稳重,大概用了有些年头了吧,虽然依然散发出明亮的光泽,但上头已有好些岁月磨逝的划痕。青花瓷器,半旧不新的岁寒三友抱枕及椅套,黑乎乎的薰炉,连脚下踩着的四方格岁岁有今朝绘制的地毯,也是陈旧不堪,早已失去了昔日新亮的颜­色­。

令国公府传承也有百年,底蕴深厚,充满了古朴淳厚之感,带着岁月苍桑痕迹。

“峰弟妹,怎么才几日不见,人就清减了?”说话的是武芽儿,看着徐璐的神­色­,带着浓浓关心。

徐璐淡淡一笑:“有么?”

“是呀,不止清减了,感觉,脸­色­也比以往差了些。”

徐璐抿­唇­微笑,“大概这阵子睡得较晚的缘故吧。”这阵子确实睡得比较晚就是了。

武芽儿又仔细打量徐璐的脸­色­,意有所指地道:“峰表弟今儿怎么没来?”

徐璐总算明白过来,原来是想探她这里的八卦,她轻描淡写地说:“上朝去了。年后公务繁忙,每天可是忙到天昏地暗的。哪还有功夫走亲戚。”

“原来如此。”武芽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周围的同辈份的表嫂表姐妹们纷纷互望一眼,很有默契地转移话题,然后又讨论着徐夫人与徐家各房的斗智斗勇。

“……还多亏了六妹妹鼎力相帮。那严氏也不会料到,她的嫡亲兄长,居然会拆她的台,站在我这边。不但锁了她不少心腹婆子去衙门,还把各房的爪牙全撸了­干­净,只剩下些不中用的小鱼小虾。不过也亏得严少秋出面,私底下也不知与那严氏说了什么话,严氏从严家回来后,就不再闹腾了,主动提出分家,还给了我两张地契,四间朝阳大道东边的铺面,一幢柳树胡同的三进的院子。原来,这些年来,她把从公中贪墨的银钱拿到外头置办了不少田地,算起来,比长房还要富有。”徐夫人说到最后,又是满面的怒­色­。

武夫人说:“三房贪墨的肯定不止这些。不过他们能主动吐出一部份来,也算是不错了。至少,可以震慑其他各房。到时候到了真正分家的那一天,相信有三房作榜样,其他各房也该惦惦自己的斤两了。”

这倒也是,三房与严少秋还是实实在在的亲戚呢,严少秋都没有给三房面子,依然让三房吐了不少­干­货出来。其他各房就更不用说了。

徐夫人脸­色­稍雯,“六妹妹说得有道理,是我糊涂了。”

武家兄妹又给徐夫人出了不少主意,认为三房已被杀­鸡­敬猴一番,其他各房早就没了脾气,只能等到时候乖乖分家。

武夫人没兴趣打听这里头的名堂,只是问:“那徐三如今可还在娘家?”

徐三就是徐梦雅,在徐家排行三。

徐夫人知道妹子对徐梦雅没有好感,就笑着说:“昨天才走了。”

“她自己回的叶家,还是叶家来接她?”

徐夫人说,“定国侯夫人病重,三儿说不管叶恒如何不喜她,她总归是叶家的媳­妇­。媳­妇­服侍病重婆母天经地义,就回去了。”

徐璐也听说了,定国侯夫人陈氏病了,这徐梦雅倒是见机的快,叶家一直不来人接她,为了脸面,她又不好一个人回去。直至传出陈氏生病的消息,这才有了借口可寻。赶紧回去了,也还算是聪明人。

武夫人说:“经过此事,想必那徐三应该可以消停一阵子了。”

之后,徐夫人又请教了武夫人不少事儿,不外乎是,三房虽已服了软,也上交了些贪墨的财产,但并未全部上交,她是该趁胜追击,还是给她留一线。

武夫人赶紧说说:“过犹不及!他们三房如今已比不得从前了,就给他们留一线罢。这样才能显越彰显长房的厚道来。”

“好,就依六妹妹所言。”徐夫人说,但脸上却有­肉­痛神­色­。

武夫人知道徐家如今的境遇,就安慰她说:“银钱损失都只是小事,只要能把他们分出去就该谢天谢地了。”

徐夫人很听武夫人的话,又说了感激的话,又转头对徐璐道:“这还多亏了小璐,若不是你给我出主意,我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徐璐站起身,谦虚地说:“大姨母太抬举我了。”

徐夫人笑着对武夫人说:“不骄不躁,六妹妹,你可真是好福气。”不等武夫人开口,徐夫人又看了徐璐的肚子,又叹口气,“小璐样样都好,就是这肚子,唉……”

徐璐佯装恐惶地低下头去。

武夫人也正在为这事儿发愁,但嘴里却说:“这世上还真没有十全十美的,徐氏若真不能生养,到时候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徐璐低下头来,一副很愧疚的模样。

二舅母阮氏说:“有没有请太医来瞧瞧?太医院那个卫太医医术不错,专­精­­妇­科,怎么不清来瞧瞧?”

徐璐小声地道:“请了太医看过了,没能查出什么原因。大概是我福薄吧,送子娘娘不稀罕我。”

“那个,听说宏国寺的香挺灵验的,你应该去宏国寺上上香,请菩萨保佑也好。”徐夫人是真心想让徐璐早早怀上,又接连说了好几座寺庙,徐璐知道她是一片好心,诚恳地道了谢,并表示一定去试试。

徐夫人让武夫人帮了大忙,非常感激,又介绍了好些有名气的­妇­科圣手,武家一­干­女眷也纷纷把自己的资源拉出来,这个说某某寺庙的香很灵验,那个说某某大夫比较有名,可以试一下……武夫人耐着­性­子周旋,总算说得差不多后,这才建意出去,主人家一直呆在内室里不见客也着实不像话。

武家一众表嫂们若有所思地看着徐璐,难道凌峰在外头鬼混,她都不敢吱声,这肚皮不争气,腰杆子就不硬呀。

武家人看了看武夫人,又看了看徐璐,纷纷在心里叹口气,果然,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去了外头的厅堂后,徐璐就钻进一群熟识的­妇­人堆中说话去了。

因前阵子徐家长房与各房闹得挺凶,今日徐家宴客,其余各房一个都没来。客人们说话就越发的肆无忌惮了,放眼望去,全是说三房不是的声音。

“……因咱们夫人是国夫人,顺天府伊严少秋严大人,亲自主审。这一审之下,原来这些奴才,果真被养成了硕鼠。如今不止顺天府的人忙上忙下,徐家也忙得不可开交。不过我们夫人又称,家中人手不够,怕这些奴才反扑主家,请顺天府的人进府帮忙捉拿余孽。唉呀,妹妹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咱们家可热闹了。”一位中年­妇­人眉飞­色­备地正与各女眷讲解着那日的情况。

耳朵立马响来一个压低的嘲笑声音,“应该是徐家各房闹腾得厉害,徐夫人弹压不住,这才让顺天府的人进府帮着弹压吧。”

英国公府的张夫人瞪了那人一眼,“大家心里明白就是了,何必说出来呢,多没意思。”

众人哈哈大笑,“后来呢,后来呢?”

张夫人摊摊手,“消息也是从前天早上才传出来的。朱家与徐家并不远,就由徐家的奴才说出来了。但俱体怎样,还不怎么知情。”

俱体情况,徐璐当然知道,严少秋出马,三房的严氏不软也得软,退还了长房一部份财产,也同意分家,并不再狮子大开口。其他各房见三房都不再闹腾了,哪还好意思再闹,加上各自的心腹奴才还在顺天府的牢房里关着,顺天府伊又一心向着长房,也不敢再硬杖腰子。

徐家五房每人退了一部份财产回来,虽然没有全退,但对于快山穷水尽的徐夫人来说,还是很丰厚的进账了。以至于明明双眼都布满了血丝,但­精­神依然奋亢,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酉正三刻,客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徐夫人又挽着武夫人的手,在内室说体已话去了。徐璐则与两位表嫂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恭喜大表嫂,大表哥这个世子之位,总算稳当了。”徐夫人的长子徐骐,不但是令国公世子,还去了京卫捞了个从五品京卫指挥使司镇抚司,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权利,但世家子弟都如此,总比一事无成好。

大表嫂把得意掩藏得极好,温文一笑:“峰弟妹过奖了。听夫人说,若没有峰弟妹的主意,咱们家哪那么容易就肃清内宅?”

徐璐说:“大表嫂千万别这么说,不过是歪打正差罢了。”

互相拍了马屁后,徐璐又婉转地问起了徐夫人的长女徐梦兰,“许久没见过大表姐了,大表姐近来可好?”

大表嫂说:“承蒙峰弟妹关怀,大姑­奶­­奶­还不错。两个外甥也都入了学,并拜在了国子监大儒沈思翰门下。”

徐璐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只要两个侄儿好生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大表姐也算苦尽甘来了。”

得知徐梦兰并未住在徐家,而是在朝阳大街盘了间铺子,专卖时令瓜果,生意还不错,挣得钱足够呣子仨的生活花用,还有剩余,不由刮目相看,“大表姐还会做生意?”

大表嫂笑道:“凡事就怕认了真。大姑­奶­­奶­以前一直被束在内宅,没个出头之日。如今总算想开了,。倒是士别三日,令人刮目相看了。”

看得出来,两位表嫂是真心希望小姑子能够过好的。

徐璐理解她们的心思,又问起二表姐徐梦竹。

大表嫂脸­色­一整,长长叹口气,“不大好,今年娘家都没有回。夫人派了人过去垂问,得知二姑­奶­­奶­身子不大好,卧病在床。夫人放心不下,但又因家中事儿繁多走不开,让我去了一躺。可我也没与二姑­奶­­奶­说上两句话,至始至终,二姑­奶­­奶­房里都有人服侍着,是二姑­奶­­奶­的婆母安排过去照顾二姑­奶­­奶­的。”

徐璐大吃一惊,“梦竹表姐让婆家人给监视了?”

大表嫂神­色­凝重,“十有**吧。”

那为什么不去给徐梦竹撑腰呢?徐璐最终还是没有质问出来,毕竟令国公府这阵子与各房因分家闹得厉害,哪有功夫过问徐梦竹的事儿。

那李家又不是普通人家,徐梦竹的公公李澄昕是京营军统领,辖管京营上十二卫,位高权重,不受兵部五军都督府管治,只听命皇帝行事,是天子近臣。徐夫人的大儿子,靠着岳家,进入腾骧卫,成为皇帝亲兵中的亲兵,

“那李家又如何说?”

“二姑­奶­­奶­身子不爽利,卧床休养。”大表嫂也颇为无耐,李澄昕直接决定了丈夫的前程。徐家是家大业大,可也不好直接与李家对上,这口气,还真只能忍了。

“我去的时候,那婆子还拿了药方,上头有百年山参,金丝燕窝等给我瞧,屋子里倒是暖和,用的是上等的银丝炭。还有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姨娘服侍着,看起来二姑­奶­­奶­挺得婆家重视的,其实我看就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徐璐皱眉,“梦竹表姐好歹是令国公府千金,这李家为何要这么做?”与王士文一家子就是满瓶水不响,半瓶水晃荡的不入流的豪门不同,李家则是近几年来新崛起的帝都新贵。新贵嘛,放在不同的地方,就有着不同的褒贬了。

李家祖上也出过三两个小官儿,后来到了李澄昕这一辈,更是一冲入云霄,成为正三品的上十二卫统统,位高权重。太平盛世之下,京军上十二卫就成了各世家子弟混日子的最好去处,差事不重,又还威风。使得那些真正的世家勋贵,矮下高傲的头颅来巴接起李家来。天长日久,就生出骄横之心。

令国公府是老牌勋贵不假,但鲜有子弟在朝为官,远离朝常核心,地位自是要发生变化的。如今的徐家,除了还有个国公爵位外,也就是个空架子,这对于手握重权让各家勋贵巴结的李家来说,已隐隐有与徐家分庭抗礼的架式。

虽然徐家是有些不如前,可好歹是堂堂国公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李家也未免太不把人放眼里了。正想着,耳边又响来二表嫂的声音,“二姑­奶­­奶­­性­子温柔,­妇­工无一不­精­。耐何就是­性­子太过软了,唉,李家那样的人家,光温柔贤惠可是不成的呀。”

徐璐深以为然,纵然有再强大的娘家,自己立不起来,也无济于事呀。

“唉,不说二姑­奶­­奶­的事了。这事儿,婆母已有主张。倒是峰弟妹,我听夫君说,昨儿个夫君在宫门外有幸碰到峰表弟,发现峰表弟无端瘦了一圈,峰表弟是不是病了?”

大庆朝年后都是初五就开始上朝,但只上半天朝。初六那日凌峰被徐璐灌了两斤醋,整得苦不甘言,但仍然强撑着身子去上朝。短短几日功夫,人就瘦了一圈。恰巧又是凌峰从廖王府回来后发生的事,如今外头说什么的都有。

徐璐说:“也没什么病,大夫说,就是胃酸过多罢了。”凌家也有专属的御医,每隔半月就会有大夫登门诊平安脉。凌家的专属御医是太医院院正路天桥。其女路玲玲也是医术也极为­精­湛,凌家女眷都是由路玲玲诊脉。这回凌峰也是让路玲玲诊的脉。

“胃酸过多?这是什么病症?我怎的没听说过?”大表嫂二表嫂一脸茫然。

徐璐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吃了太多的酸东西,肠胃受了刺激,就引发了肠胃不适,腹痛,呕吐等症状。”

“这么严重?”

“吃了路大夫开的药,已经好多了,”徐璐不想多说这事儿,赶紧转移话题。

当天晚上,凌峰正斜靠在床上看书,就发现妻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不由纳闷,放下书,“是不是发现爷英俊潇洒,所以被爷迷住了?”

徐璐收回眼光,说:“药已经热好了,趁热喝了吧。”服侍了凌峰用药后,又亲自接过药碗,拿了帕子给你擦试­唇­边有可能的药汁。

凌峰­唇­角含笑地望着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徐璐哼了哼,“做亏心事的应该是你吧?居然倒打一耙。”转过身去,把碗磕在桌上,双拳握紧握,他确实瘦了,睛窝都陷下去了,脸­色­也有些枯黄。明明气他气得半死,但他人瘦了又觉得心痛,自己还是太心软了。

凌峰斜靠在炕上,手上拿着本书,看着徐璐坐在炕上椅子上做针线活,放下书来,“不看你的书了?”

徐璐看他一眼,三天功夫,凌峰就瘦了一大圈,反而让她心疼起来。

“库房里还有好些布料,搁在那也占地方,就拿来给你做几件贴身小衣吧。”给记大­棒­,再给颗甜枣,尽管这是凌峰用老了的手段,但依然效果奇佳。

凌峰刚开始可是怨怼到不行,这一日胃变得舒服了,脾气也就变好了。

“这么贤惠?”

徐璐把洁白的淞江三梭布平铺在桌上,又拿了量尺给他量尺寸,“能不贤惠吗?我也怕你一怒之下把我给休了好不好?”

那天与凌峰发脾气,逼他喝醋,她心头也满紧张的,万一他不喝,她可就下不了台了,她的法宝又单一,打又打不过,又不至于一哭二闹三上吊。所幸他还有点良心,她也见好就收。这两日没事都呆在家中,给他做些贴身小物件,全不假他人之手。

第66章 婆媳

伸手搂了她的纤腰,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徐璐并不瘦,因臀部较丰,腰看起来就比较纤细了。不过又因她骨架纤小,尽管全身都是­肉­,但摸着糯糯的,软软的,手感特别不错。

紧紧把她搂在怀中,亲了她粉­嫩­的脸颊,这两日一直沉浸在自己大男人面子受损的怨怼当中,不过看她还略带稚气的脸儿,大大的杏眼,粉白圆润的手腕,那青葱般的食指在自己身上比划着,露出手碗上鲜红­色­的珊瑚手串。白与红相配,情不自禁地捉着她的洁白皓腕,往嘴边亲了又亲,揉了又揉,从她手上传来馨香的粉­嫩­­肉­感,什么不满都没了。

“如今你可是内宅女王了,我哪敢休你。”凌峰苦笑,先前的不满怨怼全烟消云散,笑嘻嘻地搂着她的纤腰,就在她身上动手动脚了。

夫妻间哪有隔夜仇的,刚开始的相互怨怼不忿,经过时间的流逝加上双方刻意的努力,再多的怨怼也都没了。

尽管妻子这回太过蛮横了些,强势了些,但她也是因为在乎自己才会有如此脾气。

而对于徐璐来说,世风本是如此,比起别的镇日纵情声­色­的世家子弟来说,凌峰也算是洁身自好了。他的忍气吞生供她刁难了一番,再大的怒气也没了。

徐璐半推半就地偎在他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脸蛋偎在他肩膀与颈窝处,委委屈屈地道:“我也想学诺九­奶­­奶­那样,毫不在意的。我也想学别的大家主母那样,不妒不闹,可我就是做不到嘛。”一想到他与别的女人翻云覆雨,心头就如刀绞似的,恨不得把他打成猪头,把那女人撕成碎片。

委屈的语气,小鸟依人的姿态,加上软侬的语气,凌峰哪还有气?道歉的话就那样顺溜地说了出来。

“这回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犯了。嗯?”

“哼。”

凌峰搂紧了她,继续低头亲她,他爱极了她柔软圆润的脸颊带给他的悸动和温暖,情不自禁地把她压到炕上,双眸仔细地瞅着她的脸蛋儿,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徐璐有些羞涉,别开脸,“好了,快放开我。明天还要向夫人请安的。”

这阵子天天外出,基本都要把礼仪给废了,好不容易大家都在家中,就该把规矩做起来。

尤其这两日她能够感觉到,武夫人对她冷冷淡淡的,大概是怨她对凌峰太狠的缘故吧。

看着瘦了一圈的儿子,武夫人不由多看了徐璐一眼,不过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今晚就在这儿用饭吧。这阵子天天大鱼大­肉­的,也吃得腻了。我已让厨房做了豆腐三鲜汤,以及一些素淡的菜,养养胃也好。”

两斤醋海灌里胃里,至少半个月内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只能吃素淡的。

凌峰笑道:“还是母亲疼我。”

吃饭的时候,徐璐服侍武夫人用膳,一直都在等武夫人“你也坐下一道吃”这句话,但一直服侍武夫人吃完饭,都没能够等到。不由苦笑,果然,婆母就是婆母,不管她儿子做了什么错事,都是容不得媳­妇­怠慢就是了。

服侍了武夫人用完膳,徐璐也就只能另外单吃了,但没承想,武夫人放下筷子,一边优雅地拿帕子抹­唇­,接过徐璐从丫鬟手头递过来的嗽口茶嗽了口后,就对徐璐笑盈盈地说:“这些菜都赏你罢,坐下来赶紧吃了吧。”

凌家从来不摆奢侈那一套,也不像别的勋贵家族那样,一两个人吃饭也要上二三十来道菜。武夫人和凌峰这对呣子也就八个菜,量少而美味。有凌峰这个大胃王在,这时候餐桌上的菜好些都空了盘子了。

望着已空了大半的盘子,徐璐知道,武夫人这是故意拿捏自己了。不过徐璐也没有说什么,笑着就坐了下来,“还是夫人疼我。”

凌峰看着盘子里只剩些汤水的菜,说:“今儿胃口好,都让我吃得差不多了。还是让厨房再上几道菜吧。”

武夫人淡淡地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想当年,老钱氏在世的时候,我还吃过添了唾沫的剩汤剩水呢。”

凌峰笑着说:“人人都知道她不安好心,她哪能跟娘您比呢?”

徐璐接过丫鬟添的饭,拿了筷子笑道:“是呀,比起先太夫人,我可是比夫人幸福多了。”然后拿起勺子,舀了早已只剩下清汤的豆腐鱼羹,就那样泡着饭吃。

三两下就把饭吃了,放下碗筷,笑着对一旁的丫鬟说:“好了,我吃饱了,你们收拾桌子吧。夫人说得好,勤俭持家方能世代昌隆,这些剩下的菜就赏你们吃吧。”

武夫人屋子还有六个服侍的丫头,看着餐桌上净剩下的残羹剩水,一­干­人心头发苦。

妻以夫荣,母以子贵,仆以主尊。她们这些服侍在长房的丫头,都相当于凌家的半个主子了。在别的管事媳­妇­面前,更是人人巴结的对像。武夫人也不是刻薄下人的主子,她们的吃食住行用,完全可以相当于普通官宦家的小姐了。

可再威风八面的丫鬟,总归是奴才。主子赏她们菜吃,那就是恩典的表现。

于是,一众丫鬟谢了恩,坐了下来吃饭。光秃秃的盘子里只剩下一筷子的青菜,以及一些汤水,但丫鬟们可不敢抱怨,她们看得明白,主子们掐架,倒霉的从来都是做丫头的。

武夫人不料徐璐会来这一招,忍不住多看了徐璐一眼。

婆母尖锐不满谴责冰冷的目光,徐璐心头也是毛毛的,她知道把婆母深深地得罪了,但她真的不想逆来顺受。因为有了一回就有二回三回,想再掰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凌峰也有些不悦,觉得妻子气­性­未免太大了些,母亲前脚给她甩脸子,她后脚就甩回来,她就不能再忍忍?

平时候她可不是这样的。

徐璐却侧头对武夫人说:“后天是去六叔公家吧,我就不去了。”

“这是为何?”

徐璐嘟他­唇­,以伤感的语气道:“六­奶­­奶­儿女绕膝,一家子和和睦睦的,看着就怪羡慕的。而我,却是没有娘了。”

武夫人半响无言。凌峰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

“你倒是厉害,把母亲气成那样,一句话就描补过来。”回去后,凌峰看着徐璐,神­色­有些难看,说,“娘脾气就那样,虽有时候霸道了些,但从来又是心软的。你倒是把娘的脾气摸清了。”

服侍在长辈身边的奴才,都是体面的。身为晚辈,为了表示对长辈的尊重,对长辈身边服侍的人都是礼遇有加。若长辈没了,这些服侍长辈的人也不能再用了,都得供着,以示对长者的尊重。她倒是好,母亲刚给她点颜­色­瞧,她立马还给母亲身边的丫头去了。也太不尊重长辈了。

徐璐也暗自有些后悔,讷讷道:“是我太冲动了。”这阵子她也挺窝火的,自凌峰在廖王府与一伶人有了首尾后,外头全都在看她的笑话。她毫不在意,却成了外人眼里的强颜欢笑,并还成为别的低嫁女子的榜样。

“……因是高嫁,娘家又不得力,安国侯世子在外头鬼混,也不敢有半句不满的。你总是瞧到高门大户的风光,却不知这里头的有多少隐忍和血泪。”

虽然这些话没有在她面前说,但她又不是聋子。

若是做出气愤的模样来,又会被说成气­性­大。总之,无论她怎么做都是错。她在外头都如此艰难了,武夫人还要来落她的脸,又还当着一屋子仆­妇­,她还要不要做人呀?

就算她对凌峰狠了些,也只是关了房门,可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干­。至少也保全了凌峰在外的颜面。

武夫人却这么的落她的脸,泥巴也有三分土­性­。

只是,这会子她又后悔起来,那些丫头都是服侍在武夫人跟前的,地位非同一般,今天可是把她们都得罪了,万一在心头记恨自己,以后稍稍在武夫人跟前嘴巴一歪,有的是小鞋给她穿。

“你呀!”凌峰有些无耐,不过也不能全怪她。堂堂凌家少夫人,却吃残羹剩饭,母亲确实过份了。可她的反击也实在刁钻,即将了母亲一军,还把丫头们给得罪了。

母亲心胸广阔,心又软,有她那句“而我,却是没有娘了”的话,早就柔软下来。应该不至于记恨徐璐。但那些服侍在母亲屋子里的丫头,若懂规矩还好,就怕长期服侍在母亲跟前纵出了骄横来,暗自记恨起徐璐可就不妙了。

奴才虽说不成气侯,可占着天时地利人和,给主子使使绊子上点眼药还是很容易的。

“改明儿,叫文妈妈去母亲跟前提上一提,就说服侍在母亲屋子里的那些丫头,年纪也到了,该配出去嫁人了。探探母亲的口风吧,顺便给她们些警告。”

虽然武夫人治家严厉,奴才都是规规矩矩的,但依然要防患于未然。

徐璐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但仍是讪讪的,毛毛的,“我给夫人做件里衣,给夫人陪罪可好?”

“……让豆绿她们给你打下手吧。这阵子事儿繁多,也别累着了自己。”看在她还能够认识自己的错误,凌峰倒没有过份怪罪她。

……

果然如同凌峰所言,武夫人有时候虽有些蛮横,但并非不讲道理,甚至还容易心软。当徐璐拿着一件米白­色­的三梭布制作的里衣呈到武夫人面前,并说了两句乖顺的话,武夫人的气就彻底消了,反而还夸徐璐心灵手巧,并还赏了她一支镶蝴蝶的金簪。并让徐璐留下来与她一道用早饭。

晚餐是薄薄的皮包的猪­肉­白菜馅的混沌,乌骨­鸡­和排骨熬制的汤,撕上葱花花生米,清汤而美味。婆媳二人吃完后,徐璐观众察了一众丫鬟,一个个欢天喜地,低眉顺目的。于是就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说:“夫人,秋平姐姐她们服侍您也有些年头了吧?”

武夫人说:“六年多了吧。哎,你不提醒,我都还忘了。她们年纪也都大了,也该放出去配人了。”又看着徐璐,说:“这几个丫头服侍我多年,也挺得我喜欢,就算放出去,也要给她寻个好的出路。峰儿外书房那些小厮挺不错的,模样儿也挺周正。若是哪天得了空,让他们进来走个对眼吧。”

想不到武夫人对丫鬟也挺人­性­化的,没有她所见的高门大户的无情冷酷专断及刚腹自用。

但徐璐却面有难­色­地道:“梁墨朱小航这些小厮确是百里挑一的,又机灵又稳重。府里各大管事都想招来做女婿。只是,爷早已对我打过招呼,要我暂且不要打他们的主意。”

武夫人就问其原因。

徐璐缓缓道:“是这样的,爷身边的大厮端硕,爷决定把他放出去管理凌家在南方那边的产业,以后端砚极有可能成为凌家的下一代大管事。这样的身份,娶个小官家的千金都绰绰有余了。毕竟端砚将来要外出交际应酬的。另外,染墨等人爷也有另外的安排,爷说,最迟明年,就要找个适当的时机,放他们去西北军营里历练。若能挣些军功回来,那就再好不过了。到时候再给他们说亲也不迟。”凌峰对身边的人格外严苛,要求也很高,但这种高要求训练出来的人,个个都能独挡一面。能力好的放到军中去挣军功,这样对凌家也是一道助益。

凌峰身边的凌非,武艺高强,稳重周全,就是为人冷漠了些,如今已被放到河西历练去了。靠着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举荐,凌非下去就是正六品的百户。若能立下军功,升任千户必不在话下。

武夫人也知道儿子目光长远,惋惜地叹口气,“原来峰儿早已有打算,那倒是可惜了。这几个丫头跟了我多年,多少也生出了感情,我也不想草草就把她们嫁出去,少不得要好生挑选。你若是有适合的人,可以留意一下,必不能委屈了她们。”

徐璐恭敬应了。

虽说只上半天朝,但凌峰每日仍要耽搁到未时初才能回来。等他吃完午饭,徐璐又拿出新做好的里衣给他试穿,凌峰活动了筋骨,在雕刻仙芝纹紫檀木铜镜前打量一番,笑道:“不错,挺舒适的。也合身,辛苦你了。”

“这是我的份内事。”

虽说屋子里暖和,但穿着件单衣也怕他着了凉,让他换掉。

凌峰却直接拿了宝蓝­色­的璐绸棉袄穿上,“不用了,穿着挺舒服的,我先穿两天吧。”

徐璐又好气又好笑地托过袄子,“这哪成的。这衣裳经常摸来摸去的,早就脏了,得先洗一下才成。”新做的衣裳都要先下一道水才能穿的。

凌峰却不肯再脱下来,飞快地穿好袄子,笑着说:“反正都是你自己做的,我怕什么。”

看他一副无赖样,徐璐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只得作罢。

第66章 身份的重要

初十一这一日,徐璐去了护国侯李家。

徐璐在京城举目无亲,就只有李骏这门亲戚。今日去李家,相当于出嫁女回娘家的意味,徐璐带了许多礼物上门。

李家宾客众多,大都是李骏同僚或下属女眷,来得最多的,还是王家的亲戚。

徐璐这个安国侯世子夫人的身份,在世家勋贵当中,还是比较靠前的。加上凌峰如今又是吏部侍朗的身份,手头握着天下官员的官帽子,前来找她搭话的实在太多。刚开始她还克制自己,温和地与人招呼着,但后来人真的太多,实在吃受不住,只好找了个理由去李家后花园透气去了。

李家后花园还是挺不错的,有江南园林的柔美小巧,又有北方的大气磅礴,两者相结合,也让见惯了各家园林景致的徐璐眼前一亮,领着几个丫头四处欣赏。

今天天气晴朗,但天气依然寒冷,披着厚实的竹青­色­狐狸风氅,如此走动下来,倒不觉得冷,倒是跟着她的豆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少夫人,奴婢有些内急。”

人有三急。

徐璐挥挥手,“我去前边的亭子里等你。”豆绿低声应了很快就不见了。

连接两条水上走廊的挽香榭的八角亭子里,还坐着几位少女打扮的小姐,其中一个身穿赤白二­色­挑金线的狐狸披氅,瑰紫二­色­金刻丝紫黄立领五­色­绣凤长褙子,水红­色­绣玉兰花纹花谰边长裙,头梳桃心髻,一对衔宝石的鬓花,显得明艳而高贵。由着一群小姑娘众星捧星围在中间。

亭子里的小姐们也看到了徐璐,纷纷望了过来,却没有作声。

徐璐一脚踏进亭子,便笑道:“我在这儿等我的丫鬟,你们请自便,不必管我。”

几位小姐起身,福了身子,“能与­奶­­奶­相遇,也算是缘份。”

徐璐笑着看了说话的女子一眼,这人穿着粉红­色­绘石斛花的挑线褙子,茄紫­色­的挑银钱裙子,清新宜人,五官­干­净秀美,手腕上戴了一串红­色­串珠,隔得较远,也看不出其质材,但看其穿着和头上小巧的花钿,想来家世应该不高。

徐璐笑着说:“是呀,大家都是李家的客人,相见即是有缘。我姓徐,夫家姓凌。很高兴认识你们。”

几位少女纷纷回应了两句。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狐狸披氅的少女抱着手上的金­色­葫芦的汤婆子,冲徐璐微微一声,慢声道:“这位­奶­­奶­很是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奶­­奶­?”

徐璐微微一笑,“我也觉得小姐很是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狐狸披氅的少女脸上的笑容稍稍淡了些,“我姓赵,家父两广总督赵九重。”

“原来是两广总督的千金,失敬失敬。”徐璐面上带着笑,但心里却在想,一个月前她还听人说过,两广总督叫刘远江,怎么短短时间内,就换成赵九重了。

“赵小姐,恭喜令尊官居二品,真是可喜可贺。”尽管不明白赵九重是何方神圣,但面子话还是要说的。

赵小姐有些得意,微微一笑,“好说。”心头也在纳闷,自己的父亲才升任两广总督,要过年后才走马上任。这个年轻­妇­人也不比自己大多少,居然还知道这些事儿,想来也不是一般人。

于是赵小姐收起了轻视之心,问:“看­奶­­奶­很是面生,不知是王家亲戚还是连家亲戚?”今日来护国侯作客的女着,有四类人,护国侯的下属女眷,同僚女眷,护国侯的朋友家眷,或是王家连家的亲戚女眷。看徐璐着装不凡,白地红提花缎小竖领中衣,烟霞红对襟提花长褙子,下身是淡紫­色­刻丝纹澜边长裙,头上梳得也简单,赤金齐眉额勒,偏堕髻上只Сhā着枚衔了红宝石的凤凰金钗,钗尾垂下四五寸长的流苏,每颗流苏末端又垂着数颗饱满均匀的南珠。除了这个钗子外,其余装饰都不怎么出挑。但那雍容而自信的气度,也让自认与不少贵­妇­人打过交道的赵小姐拿捏不准了。

徐璐笑了笑,她知道赵小姐这是在探听自己的家世,若是家世不错,赵小姐肯定会乐意与自己结交。若是普通,估计赵小姐是不会再理自己了。徐璐眼里忽然闪过一丝调皮,淡淡地说:“都不是。我家夫君与李侯爷曾一起共事过。”

徐璐刻意把话说得含糊些,让赵小姐自己去猜。

赵小姐在脑海里转了几转,就说:“原来是护国侯的昔日同僚。”护国侯如今可是掌管神机营,弓兵营,炮兵营,器械营四大营的虎威将军,但昔日也曾在禁卫军,兵部,五军都督府都共事过,还实在猜不出徐璐的夫君是何方神圣。

人们通常对于未知的一切事物都是带着好奇和敬畏的。赵小姐无法探出徐璐的身份,也不好太过怠慢徐璐。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好些问题,比如徐璐这个金钗很好看,在哪儿买的,徐璐就说是家中长辈送的。

她这个确实是武夫人送的,这是武夫人年轻的时候曾戴过的,因为有些旧了,还特地拿去用酒清洗过。

赵小姐又说徐璐手上的衣裳很好看,家中绣娘手艺还真巧。

徐璐说,“我家没有绣娘,都是去外头铺子里让绣娘量身订做的。”武家确实没有专制衣服的绣娘,针线房上的绣娘,大多都是做些针线活儿。因为武家本来就是有几间衣料铺子,以武夫人­精­明的经商头脑,又何必浪费银子在家养绣娘呢?

一般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都是养有专门的绣娘的。家中没有绣娘,还要自己去铺子里量尺寸,可算不得真正的豪门贵胄。

于是赵小姐又问,“看­奶­­奶­这么年轻,应该是才嫁人不久吧?”

徐璐不可置否。

赵小姐身边一个穿着桃红­色­绣折枝梅花刻丝褙子的少女忽然Сhā嘴道,“听­奶­­奶­口音,似乎不是京城人氏?”

赵小姐忽然就眯了眼。

徐璐笑着说:“这位小姐好利的耳朵,我确实不是京城人氏。”她虽然说的一口京腔话,但与真正的京城人氏,还是有些不同的。

赵小姐心头就有数了,真正的勋贵世家,是不可能娶外地女子的,就算有,也只是旁支偏系。加上徐璐的衣裳都是去外头让人量身裁做,就排除世家大族。她又是外地女子,能够娶外地女子的,大多身份也高不到哪儿去。又瞧她说话温和,没什么架子,身后的丫鬟也沉默寡言,想来家世也不会太高。真正有家世的,才不会这样问一句答一句呢。早就傲着下巴走人了。

但赵小姐天生谨慎,乐于结交贵胄的­性­子,使得她进一步小心求证着,“说了半天,还不清楚­奶­­奶­怎么称呼呢。”

徐璐说:“我姓徐,夫家姓凌。”

“原来是林­奶­­奶­。”赵小姐脑海里飞快地转头,京中姓林的实在太多了,但能与护国侯共过事的,也就那么几家了,又是外地人氏,又新婚不久,赵小姐渐渐有眉目了,她重新坐了下来,对徐璐笑道:“过来坐吧,我看你人长得好看,打扮也­精­致,来帮我看看这个簪子,是不是该扔了。”

这口气,几乎与丫鬟说话无疑了。

赵小姐是故意为之的,她在探徐璐的底线。如果她真的过来了,就证明她在林家并不怎么受重视,所以没有拒绝的勇气。

徐璐并不在意赵小姐的试探及轻视,有些娇惯了的小姐,在与身份不如自己的人说话都是如此。对上身份比她高的,又是百搬巴结了。她就是不想让人处处巴结,才来这儿透气的。可不想让她轻易探了底细去。她看了赵小姐手头的红宝石镂空带流苏的簪子一眼,“是该扔了。不过到底上头还镶着些宝石,把宝石取下来再扔了吧。”

再是富贵的人家,也不至于把宝石当废石头扔的。赵小姐便不再说话了,她认为经过她的试探,这位林­奶­­奶­是有些身份,但并不显赫。至少比起赵家来,还差些档次。再加上眼前这人没有像别人那般,得知自己身份后可劲地围着自己打转,觉得徐璐不怎么有眼­色­,对徐璐有些不满了。

护国侯是武将,走的是武将路子,与护国侯来往的人家,大多都是武将。她父亲赵九重身为二品两广总督,也足可以傲视所有护国侯府客人。

所以赵小姐把簪子递给服侍自己的丫头,“这簪子我不怎么喜欢,扔了又怪可惜的,赏你罢。”

周围一众小姐纷纷打趣说:“赵姐姐真是大方,连镶宝石的簪子说赏人就赏人。”

所有小姐们都纷纷恭维着赵小姐的大方,唯独刚才那位与徐璐说过话的少女只坐在一旁,淡笑不语。

不知谁说了句:“咦,又有人来了,不知是谁的丫鬟吧。”

众人望去,果然,有一个身穿绯红­色­绣十样锦比甲,头戴葫芦花钿的少女往这边走来。

徐璐站了起来,微微一笑,“我丫鬟来了,失陪了。你们慢慢玩。”

豆绿进得亭子里,夏荷上前两步,掐她一把,低斥道:“好你个蹄子,去西天如厕了不成?害得少夫人好等。”若非为了等她,少夫人哪会理会赵小姐这类人。

豆绿正要说话,徐璐已往外走了,赶紧上前道:“少夫人,没让您久等吧?”

“还好。”四个丫鬟拥着徐璐出了亭子。

有了赵小姐这个Сhā曲,徐璐也没了逛园子的兴致,慢慢往宴息大厅走去。

这时候宴息大厅已人声鼎沸,丫鬟们穿梭其中,摆碗布箸,忙得脚不点地,连氏正在招呼着宾客落座,远远看到徐璐,赶紧朝她招手,并对徐璐说:“今天不请自来的客人有些多。预订的桌数居然不够。好妹妹,可要委屈你了。”

请客最怕不请自来,来得早还好说,可以早作安排。就怕不请自来,还来得迟,又拖家带口的,临到饭点,再是厉害的厨子也变不出多余的席筵来。所以这时候,执衷的办法就是请亲近的亲朋好友让出席面来。

徐璐神­色­一凛:“表嫂怎么不早说?多了几桌?”

“十二桌。”连氏脸­色­不怎么好看,若是多个三五桌还好办,但多了十来桌,可就头痛了。偏这些人来得又迟,临时去酒楼订席面都来不及了。

徐璐说:“那需要我帮忙吗?还差多少桌?”

“我把我娘家那边的亲戚还有你表哥的朋友家眷,还有我的那些朋友,都请去了揽月楼。大概有七八桌吧。别的我就真不好开口了。”

徐璐左右看了看,也瞧到了不少认识的人,笑着说:“出了这样的事儿,表嫂也该早说嘛。我去试试吧。”

连氏松了口气,“相信表妹出马,我就不愁了。”她抹了额上因着急而急出来的汗水。天知道,她有多恨不自请来的人,来得迟不说,还一大堆一大堆地来,真是不像话。

徐璐替连氏招呼了两桌多的客人,统统去了揽月楼。这些人后来也知道怎么回事,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还引以为豪。吃着简单的饭菜,却比山珍海味还要有滋有味。

客人们吃了午饭后,又在外头的走廊及院子里支起了桌子,供各家带来的下人用饭。揽月楼的客人吃饭本来就吃得迟,等吃完饭后,凌家现做的膳食也都基本搬空了。徐璐赏了几个丫头一盘糕点,“肚子饿了吧,拿去填肚子吧。一会儿你们去后边的厨房里用饭。”

豆绿等人知道徐璐对下人体贴,也不推辞,各自拿了两块绿豆蜜饯糕填肚。

吃了午饭后,有些宾客便开始陆续离去,剩下来的宾客便去了厢房里头打叶子牌。徐璐也学会了打马吊,只是还不怎么熟悉,加上手气又不怎么好,接连输了几十个金豆子后,总算摸出了技巧,加上手气的回升,渐渐反输为胜。

正当手气红火的时候,就有李家一个丫鬟急忙走了过来,在徐璐耳边轻声说了句。

徐璐冷着脸,去了宴息大厅的西厢房,还没靠近,里头就传来一阵悲忿的声音,“你含血喷人。这手串明明就是我在地上捡到的,虽然这手串挺值钱,但我还不放在眼里,正原本想交给舅夫人的……”

是绘春的声音。

第38章 拼的都是身份

绘春是华馨苑二等丫鬟。后来描春放出去配人后,徐璐就从二等丫头里提了绘春上来。才十五岁的年纪,做事勤快,对徐璐也忠心,就是嘴巴利,有些得理不饶人,华馨苑底下的丫头都挺怕她的。所以徐璐让她管底下丫头的规矩,收效还不错。

“狗奴才,还敢顶嘴?我这手串可是最顶级的珊瑚,是贵妃娘娘赏我的,值钱千金。你一个小小丫鬟,说捡就能捡?当我是傻子不成?你主子是谁?快把你主子找来。哼,我倒要瞧瞧,什么样的主子教出这样的丫鬟,敢在别人家中偷东西。”一个陌生的­妇­人的声音响来。

徐璐顿住脚步。

“我没有偷,只是在后花园地上捡的。我怎么可能会去偷这位太太的手串?奴婢又不认识太太,奴婢一直跟在主子身边侍候着,只是想替主子折两朵腊梅而已。宴息处的人都可以替我作证的。”

徐璐又听到赵小姐的声音,“不是你偷的那这手串又怎会在你手上?哼,我也认识你主子,把你主子叫来吧。真是的,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

一个柔柔的声音响来,“这丫鬟的主子,我看也不像普通人家,如何会偷东西?想必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赵小姐冷笑一声说:“能有什么误会?这手串价值千金,又是贵妃娘娘所赏,敢纵丫鬟偷贵妃娘娘的御赐之物,这可是要治罪的。这种事儿可开不得玩笑。”

那位­妇­人的声音又响来,“对,贵妃娘娘赏我的也让人偷了,到时候贵妃娘娘问起来,我可如何向娘娘交差?今儿你不说个丁字卯正,我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说过没有就没有。”绘夏声音陡地拔高了。

“还敢顶嘴?给我掌嘴。”

一个重重的巴掌响从里头传来。

“住手。”徐璐大怒,伸手撩了毡子,大步进入屋子里。那正要打人的嬷嬷眼见徐璐等人,果然停下了手。

但赵小姐却冷冷一笑,“继续打。偷了东西还敢顶嘴,分明是主子没有教好。杨嬷嬷,今儿个就替林­奶­­奶­好生教训这奴才吧。”

叫杨嬷嬷的人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正犹豫着。

徐璐冷冷看了赵小姐一眼,“赵小姐请自重,我的丫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她左右看了看,最后目光看向坐在左边太师椅上的中年­妇­人,“你说我的丫鬟偷了你的手串?可有人证,物证?”

坐在左边太题椅上的中年­妇­人看着徐璐,“你就是这丫鬟的主子?”

徐璐颔首,因屋子里的六张太师椅都让人坐满了,上首的榻又不便坐,只好坐在末位的官帽椅了。她淡淡地看着中年­妇­人,“这位太太很是面生,敢问贵姓?”

中年­妇­人见徐璐一年轻小­妇­人,气度却不一般,身后的丫鬟婆子也很是沉稳,不由收起了轻视之心,说:“我姓黄,夫家姓齐。外子承蒙护国侯关照,刚在京卫指挥使司蒙了个英吾卫都指挥佥事的差事。”

京卫指挥使,掌统卫军,番上宿卫,护卫宫禁,守御城门,拱卫京师。设指挥使、指挥佥事、镇抚、经历等官。

黄氏的丈夫是英吾卫指挥佥事,在武将里头,真的算不得什么,但官阶却比较高,正三品的官阶。在护国侯的一­干­客眷中,也还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姓齐?可是前京兆伊齐清泉齐大人家?”

黄氏立收轻视之心,正­色­道:“齐清泉大人高风亮节,仕林楷模,可惜我们家与齐大人并无关系。”

徐璐又“哦”了声,又问:“那必是韩国公府的齐家了?”

黄氏脸­色­有些难看,“不是。我们齐家是苑平齐家。”声音有些低。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笑,“苑平齐家?是我孤漏寡闻了。”

黄氏坐直了身子,上半身略略往前倾,说:“看­奶­­奶­气度不凡,不知是哪家的­奶­­奶­?我们齐家虽然才到京城没几年,却也多亏了护国侯,也还认识了不少贵胄。大家又都是护国侯的客人,也都不是外人,以免大水冲了龙王庙。”

徐璐温和地说:“我姓徐,外子姓凌,承蒙上头关照,在吏部觅了个差事。”她不预亮出凌峰的名号仗势欺人,也不在身份上下功夫,客客气气地道:“齐太太说您的手串不见了,恰巧这手串又在我丫鬟手上?”

黄氏不自在地笑道:“林­奶­­奶­气度不凡,必是京里的名门闺秀,手底下的奴才想必也不是眼皮子浅的。说不定这里头有什么误会。”她见徐璐神­色­冷淡,闲适从容,身后的一众丫鬟个个昂首挺胸冷冷地盯着自己,料想对方必有所凭仗,越发不自在了,微子越发往前倾了。

“是这样的,刚才去如厕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衣裳,就在慕雅阁里更换衣裳。等我换了衣裳出来,手串就不见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丢的,就让丫头们四处去寻。半路上遇到了赵小姐等人,赵小姐就主动替我找寻。没多久,赵小姐就说找到手串了,并还抓到了偷手串的丫头。这丫头不承认,我就让人把她带到这儿来,亲自审问,还没审上两句,­奶­­奶­就来了。”

黄氏看了赵小姐一眼,很是不好意思地道:“看­奶­­奶­的丫头也不像是心术不正的。想来这里头肯定有误会的,说不定真如­奶­­奶­的丫头所说,是我不小心掉在了后花园里,让­奶­­奶­的丫头捡到了。”

徐璐看着跪在地上的绘春,“是这样吗?”

绘春跪得直挺挺地,大声道:“回少夫人的话,齐太太的话**不离十。奴婢就是在后花园里靠月洞门的时候捡到的。因为这手串很名贵,想来是有人不小心落下了,若是再找寻起来肯定会非常麻烦,所以就拾了起来,准备交给舅夫人。只是还没交给舅夫人,就让人拿下了,一口一个小偷的。”

徐璐看着黄氏,“齐太太,我相信我的丫鬟。所以我也希望,齐太太也能相信我一样,相信我的丫鬟。”

齐太太陪笑道:“我忽然想起来了,我在月洞门除近摘了两株梅花,就是在那儿被挂了下。手串应该就掉在那儿吧,也亏得是林­奶­­奶­的丫鬟捡到了,不然……”

赵小姐截断黄氏的话,“就算是她捡到了,但区区一个丫鬟,也不能占为已有。也要视为盗窃。”赵小姐目光横了徐璐一眼,语气轻讽,“林­奶­­奶­,你说呢?”

绘春几乎要跳起来,怒道:“这位小姐一看也是大家子出来的,没凭没据的事怎可信口胡说?奴婢捡到手串后,已准备交给舅夫人。若我真要占为已有,也不会把手串拿到手上了招摇过市了。”

赵小姐冷哼一声,“这世上就有一种人,叫胆大包天。一向信奉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一身大红­色­遍地金锦缎褙子的连氏领着一­干­丫鬟媳­妇­子进来了,“怎么回事?我听丫头说,齐太太的手串不见了?”

屋子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迎接连氏。

连氏看着黄氏,“齐太太,手串找到没有?”

黄氏赶紧起身,“找到了找到了。真不好意思,还惊动了夫人。”

连氏说:“找到了就好。齐太太若真在我这家中丢了东西,还真是我的不是。”连氏坐在上首的位置,忽然又看到跪在地上的丫鬟,“咦,这丫头怎么跪在这儿?”

徐璐正待说话,赵小姐已飞快地道:“李夫人,是这样的,我和姐妹们在后花园赏梅,遇上四处找手串的齐太太,就帮着一起找。我运气好,很快就看到了这丫头。她慌里慌张的,一看就有鬼。就把她拦了下来,问她身份名字,是哪家的丫鬟,这丫头却不肯说。只说出来够久了,要回到主子身边侍候。我看她神­色­不对尽,手上又还拿着名贵的手串,就让人把她拿下了。这手串果然是齐太太丢掉的。只是这丫头却不肯承认是她偷的,只说是自己捡的。哼,这可是珊瑚制的手串,颗颗饱满,粒粒均匀,哪那么容易就丢掉的?我看分明是她趁齐太太换衣服的时候偷的。”

绘春怒道:“赵小姐,奴婢与您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含血喷人?”

赵小姐说:“我有没有冤枉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她扫了徐璐一眼,目露不屑,这人还挺会装的。为了打听出徐璐的身份,赵小姐还特地在宴息厅里的一正两偏厅里四处找寻了一番,都没有找到徐璐的身影。后来还特地问了李家的丫头,是否别处还有席宴,李家的丫鬟说得很是明白,除了宴息厅外,别处并未再摆席筵。后来她又还在走廊外看到了用餐的各家丫头,也没有徐璐的丫头。倒是在靠近厨房的空地上,摆有几张桌子,菜式简单,是李家灶上的下人吃的。徐璐的丫头也在里头。后来问了才知道,今天李家有好些不请自来的,普通身份的都被请去了别的地方简单用饭了。他们带来的下人也只能与李家的下人委委屈屈地在厨房外头用饭。

赵小姐瞧到,区区一个锦衣卫校慰娘子都能坐在李家餐桌上,这徐璐却只能被请去别的地方用膳,想来也就是那有钱却没地位的商贾之家。

所以赵小姐就有种被愚弄了的感觉,领着一­干­姐妹们去了后花园,准备找到徐璐,狠狠羞辱一番。谁知徐璐本人没找到,却遇上她的丫鬟,恰巧又瞧到她手上名贵的珊瑚手串,脑海里的妙计就信手拈来。

绘春气得双目似要喷火,她压力压抑着奴火,对徐璐磕着头,“少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偷。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她心头无比紧张,她并不是徐璐用惯了的奴才,头等丫头里好不容易空了个位置出来,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替补上去,若因为这件事被刷下来,岂不憋屈?

徐璐说:“你起来,我相信你。”她看着黄氏,“齐­奶­­奶­,手串您也找到了。究竟是你自己掉在地上让我丫环捡到,还是我丫环偷你的手串,相信您心里也有数了吧?”

绘春的模样不似作假,徐璐也太过从容。也不想太过得罪人,于是就说:“真是我不心小掉了,也亏得绘春姑娘替我捡到了,不然可真要心疼死。你叫绘春吧?真是好名字,你们­奶­­奶­是大家子出来的,给丫鬟取的名字都取得这么有品味。是我不好,冤枉你了。这个镯子虽然不值几个钱,却也承当我的一点子心意,还请姑娘收下。”黄氏从腰包解下荷包,又摸了几颗金豆子出来,一并赏给绘春。

连氏这时候才发现了坐在末位上的徐璐,吃了一惊,“你怎么也在这?”发现地上跪着的丫鬟的衣服颜­色­与徐璐身后的丫鬟差不多,顿时明白过来,问着身旁的管事嬷嬷,“究竟怎么回事?”

管事嬷嬷也很是无耐,她也是从底下丫鬟口中得知消息,有客人的丫头偷了齐太太的珊瑚手串,却让赵小姐给捉到了。但丫鬟及主人却不肯承认,三方人马正在宴息厅后边的小花厅里对质。却并不知道这事儿还涉及了姑­奶­­奶­。

而这边,徐璐对绘春说:“齐太太手串能得而复失,也多亏了你,又还平白挨了打,做好事反被污陷,难怪你要这么伤心,这也算是替你压惊吧。就收下吧。”

黄氏脸­色­讪讪的,徐璐的话怎么听就怎么的讽刺,她又捧了半捧金豆子出来,一并交到绘春手上,连连表示感激并对不住的话。

赵小姐不屑地道:“齐太太,您就这么打落牙齿血吞?”

黄氏脸­色­不好看,她不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赵小姐故意挑拔她和徐璐的矛盾,但她可不敢上当,于是说:“这手串应该是我掉在后花园的。也多亏了绘春姑娘替我捡到了。不然,真要丢了,也怪可惜的。这可是贵妃娘娘赏我的。”

“既是贵妃娘娘赏的,却让人给偷了,这岂不是对贵妃娘娘不敬?”

这时候,连氏也看出了不对劲,忍不住皱着眉,看着赵小姐,“赵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说这丫头是偷,可有确切证据?”

赵小姐不再说话了,主要是连氏脸­色­沉了下来,她也不敢得罪连氏。

连氏说:“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那我就放心了。齐太太,你的手串可要收拾好,毕竟是贵妃娘娘赏的贵重之物,若是再弄丢了,也是对娘娘的不敬。”

齐太太的男人完全是依附于李骏,连氏的话简直比圣旨还要管用。连氏让她向绘春道谢并道歉,齐太太也立马照做。

至于故意找茬的赵小姐,连氏说:“赵小姐。时辰也不早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免得赵太太担心你。还有这几位小姐,麻烦告之家中住址,我差人送小姐们回去。”

赵小姐等人愕然,她们都是随家中长辈一道来的,长辈都还没走呢。

但连氏却不给她们说话机会,侧头对身旁的婆子吩咐道:“派几辆马车,送赵小姐她们回去。至于赵太太她们,我会去与她们说明情况的。”

赵小姐等人慌了,连忙说:“侯夫人不必客气,我们都是随家中长辈来的,随长辈回去就好。”尽管不明白连氏为何非要送她们回去,但她们已感觉不妙,似乎,连氏已恼了她们。是因为这个林­奶­­奶­么?

而这时候的徐璐,在绘春耳边交代了两句,微笑着与连氏并驾往外走去,而绘春却故意留了下来。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来,众人回头,只见赵小姐的­乳­娘捂着被打的脸,目光愕然而不可置信地瞪着绘春,“小贱人,你敢打我?”

绘春拍了拍手,“这是还给你的。”昂首挺胸来到徐璐身后。

赵小姐这才回过神来,怒气腾腾地瞪着徐璐,“你居然纵容丫鬟打我的­乳­娘?”

徐璐淡淡地道:“原本该打你的,不过看在我表嫂的份上,就让你的奴才替你受过吧。”不再看赵小姐,扬长而去。

连氏顿了下,瞥了赵小姐一眼,语含警告,“赵小姐,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赵小姐气得八丈高,忍着怒火,委屈地道:“侯夫人,刚才您也瞧到了,她居然纵容丫鬟打我的­乳­娘。”

“打你也还是轻的。”连氏毫不客气地说,“赵小姐若是不服,等会子我会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令堂。请令堂来主持公道吧。”

……

最终,赵小姐被连氏送回了赵家。自然,这事儿很快就传进了还在李家打牌的赵太太。自己都还没走,侯夫人却把女儿给送回去了,赵太太心下紧张,也顾不得打牌了,赶紧去找连氏。

“我觉得赵小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为了赵小姐好,所以我赶紧把令千金送回去了。希望赵太太不要怪罪我。”连氏是如此说的。

赵夫人却是晴天霹雳,脑袋嗡嗡地响,她吃吃地追问怎么回事。

连氏声音平淡,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下,赵小姐故意栽赃嫁祸的本领并不高,一眼就让人看穿了。连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最后还说:“不过是个丫鬟,倒也没什么的。可打狗也要看主人,那丫鬟的主人,可非同小可。所以为了赵小姐名声,为了赵大人的前程,我不得不把赵小姐送回了赵家,还望赵太太见谅。”

赵夫人越发胆战心惊了,连氏在京城权贵圈中可是五夫人之一,李骏更是位高权重,少见的青年才俊,这样的人物,居然还有怠惮之人,那人身份肯定更加了不得了。于是赵太太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夫人,那孽障究竟惹的是什么人?”

连氏做了数年侯夫人,深谙说话技巧,把赵夫人的胃口钓得差不多后,这才对赵夫人告知徐璐的身份。

……

第69章

初十二,与徐夫人约好了去徐梦竹的婆家,李家。

不过在出发之前,门房上的来凛报徐璐,说是两广总督赵文重的太太携女儿拜访徐璐。

已穿戴一新的武夫人讶然地看着徐璐,说:“两广总督夫人?小璐,你什么时候结交的?”

徐璐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我与这位赵太太可算不得结交。主要是昨儿在表哥府上,与赵小姐有些小冲突吧。”

武夫人皱起眉头,“我素来知道你的脾­性­,想必是赵小姐做了冒犯你的事吧。”不然赵夫人不会带着女儿向徐璐陪罪来了。

徐璐轻轻一笑,这个婆母,大多时候也还是比较好的,有着为人婆母的威严,却也有着几分随和,很少给她立规矩。但偶尔也会护一下短,摆摆婆母的谱。当然,婆母再温和,那也是婆母,无法当成亲妈对待的。徐璐不敢对婆母太过亲蜜,当成上峰般尊敬还是不错的。

武夫人又说:“虽说是人家小姐冲撞了你,不过你到底是已婚­妇­人,也犯不着与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计较。”

徐璐恭敬称是,笑着道:“正是这个理呢。所以我是压根没有放在心上的。谁知道赵太太还会带着赵小姐特地登门。夫人,您看,我要见赵夫人吗?”

武夫人沉吟片刻,说:“一会儿还得去李家,路程遥远,还是不要耽搁太久了。”

还是让她去与赵太太见一面的意思。

徐璐颔首,福了个身子,“那媳­妇­就去见见赵太太,劳母亲等我一会儿。”

徐璐让人把赵太太母女请到二进院子里的宴息厅,这儿平常并不对外开放,要遇上重大日子才会开放,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徐璐在这儿接待赵太太母女,也证明客人有身份,但交情却只是一般。所以宴息厅的下人非常有默契地上了上好的云雾茶,把赵太太母女服侍得周周到到,但言语中却又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赵太太越发坐立不安了。

喝着上等的云雾茶,赵太太打量着凌家宴息厅,地上铺着猩红绫纹羊毛地毯,清一­色­金丝楠嵌象牙的家具,当中摆着大理石茶几,两边各摆一把太师大椅,两盆移栽在青花大瓷里的西域海棠分别摆在两侧。下首各十二把带双几双踏的交椅,铺着银红掐金丝缎的椅垫,每个几子上,都摆着­精­心培育出的百合盆栽,及­精­致小巧的小花瓷,里头Сhā着时令鲜花。角落里摆着人多高的绿­色­盆栽,有富贵竹,剑兰,缠枝腾,奢华富贵中又不失绿意盎然。

“娘,您看,现在居然还有百合花呢。”赵小姐指着几子上半开的百合盆栽,小小地惊呼着。

赵太太瞪她一眼,低声斥道:“大惊小怪做什么?安国侯府自有花房专门培育奇珍异卉。真正的顶级富贵人家,哪个没有专门的花房?”

赵小姐不说话了,凌家如此富贵,她却深深得罪了凌家少夫人,也不知接下来那徐氏会不会接受她的道歉。

正值寒冷之季,屋子里的绿­色­盆栽却散发着清新绿意,一缕缕新鲜花香浸入心扉,赵太太深吸口气,低声对女儿小声警告道:“等会子我要你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许任­性­。”

一群身穿天青­色­衣裙的丫鬟进入厅中来,有的拿着软垫,有的上茶,摆弄好一切后,又悄然无声地退了下去。紧接着,几个婆子昂首跨进了门槛,却只守在门口。

赵太太知道,正主要出现了,赶紧起身,紧张地望着门口。

徐璐来了,身后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另七八个婆子随行,尽管人数众多,却是鸦雀无声,只有环佩撞在衣裙间带来的叮当声响。

如此声势浩大,赵小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乖乖地随母亲一道深深屈膝。

徐璐在太师椅上坐下,语气温和地道:“赵太太不必多礼,请座。”

丫鬟们迅速进来又替赵太太母女换了茶,也给徐璐斟了茶悄声退下。徐璐把茶盏端在手上,等赵太太落座后,便笑问:“赵太太可真是稀客呢,难得赵太太登门,我应该好生尽地主之谊招待赵太太的。耐何今儿有事,一会儿就要随婆母外出。实在无法招待赵太太,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赵太太陪笑道:“不敢耽搁少夫人正经事,妾身也只说几句话就走。今儿妾身来,也是为了小女昨日在护国侯府冒犯少夫人一事。”她顿了下,观察徐璐的表情。发现徐璐神­色­平静温和,心下越发忐忑了,赶紧说:“说起来,也是妾身教养无方。还请少夫人看在小女年幼无知的份上,恕了小女的冒犯。”

看着赵小姐低垂的头,徐璐笑着说:“我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是这个。”她放下茶盏,温和地道:“赵太太实在是太客气了。赵小姐固然有不是,但我又岂是那心胸狭隘之人?事情过去了也就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何苦劳累赵太太亲自跑这么一趟?没得折煞我了。”

赵太太也笃不定徐璐究竟是客气话,还是真的不放心上,但为了不替丈夫惹下隐­性­大祸,也只得继续陪小心,并让女儿亲自向徐璐磕头陪罪。

赵小姐深感屈辱,但又不得不服软。不过她正在跪下来,徐璐赶紧让人把她抚了起来,并说:“赵小姐不必如此。”徐璐身边的婆子,个个能­干­­精­神,稳稳地拖着赵小姐,不让赵小姐跪下去。

徐璐对神­色­紧张的赵太太道:“我一个已婚­妇­人,哪会与未出阁的小姐计较?赵太太,此事休要再提,不然我可真要恼了。”

赵太太这时候才知道,徐璐是真的不计较女儿的故意冒犯,一颗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来。她又陪笑道:“少夫人宽宏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依娘,还不赶紧谢过少夫人宽宏?”

赵小姐又朝徐璐福了身子,声若蚊吟。

赵太太很是不满,斥责了两句。徐璐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赵太太不必苛责赵小姐,赵小姐年纪还小,回去好生教教就是了。”

“这丫头平时被妾身宠坏了,就像井底之蛙似的,殊不知,这世上比她父亲厉害的可大有人在。护国侯不必说了,单说安国侯世子爷,那可是京里响当当的人物,不止妾身如雷贯耳,连外子都是不住佩服的。”

徐璐谦虚道:“我们家世子爷不过是靠着祖宗蔽护罢了,哪比得上赵总督,靠的是真本事呢。”

徐璐知道赵九重是靠着李骏才谋得两广都督的差事,算是李骏的人,她自然要客气几分的。加上赵九重如今也算是封缰大吏了,也轻易开罪不得。也就捡着赵太太爱听的话,狠狠夸了赵九重一把,直把赵太太乐得找不着北。直接徐璐引为知已,在心里高呼,凌少夫人确实如传言般温良恭让,不愧为名门夫人。这气度,这通身的气派,一般人就是拍一辈子马都是比不上的。

得到徐璐的原谅,又与徐璐相谈甚欢,赵太太身心都得到放松,加上徐璐释放出的善意,赵太太兴奋得全身毛孔都舒展开来,只比吃了琼浆玉液还来得­精­神。

豆绿冷眼旁观,看着赵太太兴奋得满脸通红,在心里偷笑,主子这张嘴呀,越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徐璐简单几句话,就让赵太太有种逢知已的感觉,怎么也停不下话来。徐璐一边喝茶一边与赵太太说着话。这时候,有丫鬟进来,对徐璐福了身子,脆生生地道:“少夫人,夫人差了人来垂问,问少夫人何时出发?”

赵太太这才恍然想起,徐璐还要出门,赶紧起身,自责了两句,然后告辞。

徐璐也起身,一脸遗憾道:“与赵太太虽相处不多,但我总觉得与赵太太总有说不完的话,这大概就是酒逢知已千杯少吧。只可惜今儿我还有事,不能亲自招待赵太太,实乃憾事。”

赵太太受宠若惊,徐璐又依依不舍地与赵太太道别,并亲自送赵太太到影壁处,还殷殷叮当赵太太时常来家中玩。也不顾身后丫鬟的连连催促。

赵太太越发高兴,心头又暖又舒心,连连与徐璐道:“少夫人请留步,还是长辈的吩咐要紧。”

徐璐仍然把赵太太送上了马车,等赵太太离去后,这才作罢。她看了绘春一眼,夸奖道:“做得好。”

绘春不好意思地道:“奴婢可是一直盯着少夫人双手的。少夫人手掌向上,那就是可以送客的意思,手掌向下,那就是紧急送客。所以奴婢这才让底下的丫头见机行事的。”

徐璐笑道:“不错,倒是活学活用。”不枉她如此器重她。

马车从凌家巷子里驶了出来,赵小姐微微掀了帘子,看着团团守护在凌家周围的带刀侍卫,想着徐璐温文尔雅的高高在上,穿金佩银的富贵奢华,奴仆丫鬟的成群拥戴。又想着在护国侯府,在人家面前的无知得瑟,心头涩涩的,说不出的滋味。

赵夫人却是红光满面地对女儿道:“这位凌少夫人真真是平易近人,身份那么高,长得又那么美,气度雍容,端庄大方,却没丝毫架子,真真是难得。难怪安国侯世子如此重看。”最难得的是,她们母女还因祸得福,与凌少夫人拉上了关系。凌峰无论在军中,在朝堂上都有着较为深厚的影响力,与之交好,对丈夫的仕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于是赵太太又告诫女儿,“凌少夫人你也瞧到了吧,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端庄文雅,

不卑不亢,谈吐得宜,沉稳大气,却又温文尔雅。这才是大家子出来的主母风采。你可得学着点。你也别总是仗着你父亲那点子官位就鼻孔朝天。半壶水叮当响,满壶水却是一声不响的。凌少夫人就是这样的人。但若是轻瞧了去,可有你受的。”

李澄昕身为京营军统领,辖管京营上十二卫,位高权重,油水也多。但毕竟是后来者,皇城附近的宅子简直是有钱都买不到。不得已,一大家子只好委委屈屈地在朝阳大街尽头的柳树胡同里头置办了一间三进的宅院。

李家是才冒出来的武将新贵,但京城米珠薪桂,李家府邸也并不宽阔,从柳树胡同里进去,马车驶了一小会儿,往左拐进去,才是李府。

李家三进的院落,其面积,也只相当于徐璐居住的华馨苑这般宽大。但这三进的院落,却住了李家上下十余口人,加上仆­妇­家丁,也不算宽阔了。

徐梦竹在垂花门处迎接,看到武夫人婆媳,很是激动地迎上前来,裣衽施礼,“六姨母,您可来了。峰弟妹。”

武夫人说:“惠惠,怎的清减了?”

徐梦竹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前阵子不小心染了风寒,让姨母­操­心了。”

徐璐与徐梦竹相互施礼,认识后,这才往里走。

“威国公夫人永成县主也来了,婆婆正在宴息处陪着的。”一般大富之家都有宴息厅,布置得富丽堂皇,专门接待有身份的客人。

李家的宴息厅和凌家差不多,都设在二进院落里。才踏入门槛,就看到宴息厅外立了好些穿着体面的丫鬟婆子。大致一数,乖乖,居然有二十来人。

“那是威国公夫人带来的下人。”徐梦竹轻声说。

不愧为县主,排场确实没得说。

来到抄手游廊,徐梦竹就对武夫人轻声道:“小姑已准备与威国公四公子喜结连理,前两日,双方已互换了庚贴。今儿个威国公夫人已正式来向婆婆商议大定。想必过了年,就会来下聘礼吧。”

早在大年初二那一日,徐家人就得知,初十二威国公夫人会来李家,于是徐夫人这才约好了武夫人在这一日一道前来李家。主要是给徐梦竹撑腰,顺便敲打下李夫人。

今日并非李家宴客的日子,只是徐梦竹的娘家亲戚。但又因徐梦竹是小辈,又领着亲戚们去正房拜见婆母。

李夫人穿着暗红­色­万字不断头的长褙子,头梳圆髻,赤金齐眉勒,皮肤有些黑,人也清瘦,单眼皮,薄嘴­唇­,看起来有些刻薄。和她一道坐着的威国公夫,穿着鹅黄遍地红蹙金锦缎通袖华服,头戴赤金眉勒,尺高的丹阳朝凤挂珠钗腾翅欲飞,中间垂下的碧玺宝石在额上摇拽生辉,甚是宝相威严。

见到徐夫人一­干­人,李夫人从榻上起身相迎,嘴里说着客气话。徐璐冷眼一瞧,威国公夫人依然稳坐在榻上,手上端着德化双鱼弄吉瓷杯,矜持地对向自己施礼的徐夫人等人微微颌首。

大家落了座,徐璐飞快地打量了厅中众人,李夫人与威国公夫人一道打横坐在榻上。

李夫人脚下杌子上坐着李家另外两个儿媳­妇­,长房媳­妇­柳氏,三房媳­妇­钱氏。

徐梦竹是四房媳­妇­,下边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子。叫李晓英。

相互寒暄过后,众人落座,徐夫人武夫人等长辈坐在带两几子带脚踏的官帽椅上。而徐璐等平辈则坐只带一个几子不带脚踏的椅子。

李家小姑子李晓英也来拜见了客人后,然后站到李夫人身边。

李晓英穿着赤白二­色­织金妆花缎褙子,下身纹五彩斓边绣牡丹六福湘裙,头梳流云髻,嵌红宝石的赤金攒珠凤钗上,还垂着一颗硕大南珠,羊脂玉的耳环,嵌祖母绿的金手蜀,容长脸,细眉凤目,矜持而含蓄,一派大富之家的娇俏富贵之态。

威国公夫人拔弄着手头茶水,也不看众人,只是对李夫人道:“今儿倒是巧,我前脚来,丙位国夫人后脚就赶到了。”

李夫人神­色­一紧,这威国公夫人是在质疑她的居心呢,不由看了李梦竹一眼,笑着说:“是呀,确是巧呢。亲家母和姨太太都是大忙人,素日里都要忙着走亲访友,大概也是今儿才得了空闲吧。”

徐梦竹知道婆母这是在怪罪自己,有些紧张,但因母亲姨母都在场,心头的惧怕也没那强烈了。只是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题外话------

今天灵感爆发,晚上还有一更,别走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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