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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屠夫的娇妻 > 第108章

第108章

有眼无珠

玲表姐珑表姐这才看到徐璐的­妇­人装扮,也追问道:“表妹你也嫁人了?表妹你才多大呀,及笄了没?”她记得上回地段记布庄见到徐璐时,她也还是姑娘打扮,这才几个月功夫呀?就给嫁人了。

徐璐不怎么好意思地道:“已经及笄了。”

“你也真是的,嫁了人都不通知咱们一声,眼里可还有我这个表姐?”玲表姐嫁得不错,丈夫是福州知府二公子,她就是知府家的二­奶­­奶­,也是华家里嫁得最有出息的了。

靠着玲表姐夫家在福州的影响力,华家近两年来,生意越发红火,在华家越发地位超然。

“时间过得可真快,想不到表妹也都嫁人了。”玲表姐感叹不已,向自己的母亲嫂子婆母比划着:“印像中,表妹还只这么高,想不到女大十八岁,表妹都嫁人了。”

玲表姐的婆母眼光独到,看徐璐穿着打扮也不似寻常人家,尤其身后还跟着四名神­色­稳重的丫头,也热情了不少,“既然是你表妹,那便是姨­奶­­奶­了。姨­奶­­奶­是泉州人么?”

徐璐没有回答,玲表姐赶紧说道:“表妹是厦门县的人,以前都是住在乡下的。哦,对了,我记得表妹是与文家公子订了亲吧?这么快就嫁人了?文家如今可了不得呢,文家老爷都高升去京城了。”

陈夫人也是知道泉州前任知府文成章高升去京城的消息,闻言双眼一亮,正要说话,但珑表姐拉了玲表妹一把,埋怨道:“大姐也真是的,表妹与文家公子早就解除婚约,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珑表姐的夫婿也是仕途中人,与文家还有些沾亲带故的消息,是以早就知道这事儿了。她瞪了玲表姐一眼,“女孩子被退了婚事,本就难堪了,你这不是在表妹伤口上撒盐吗?”

周围冷寂了一会儿,玲表姐一脸震惊歉疚地对徐璐道,“表妹,对不住,刚才是我多嘴了,你千万别放心上。”

与两位表姐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外祖母因怜惜她自幼失恃,不免多疼爱了一些,就引得几位舅母表姐对她满心不忿,视为仇人。徐璐也就见怪不怪,淡淡地道:“都已过去了,还提他作甚?”

玲表姐瞧徐璐神­色­冷淡,想来是不高兴被揭到伤疤,心里越发得意,外祖母在世的时候,眼里心里全是徐璐的身影,哪有家孙女的半分影子?再让母亲天天耳提面命地埋怨,女孩子儿一向体贴娘,自然就站在母亲一边,跟着讨厌徐璐了。

玲表姐的婆母一向善于察颜观­色­,瞧着自己的儿媳­妇­以及亲家一大家子对这个所谓的表妹那面和心不和的模样,也就淡了拉拢的心思,说了句:“看到老熟人了,去打个招呼,你们慢慢聊。”她看了儿媳­妇­一眼,示意她跟着自己一道过去。

玲表姐对婆母还是格外恭敬的,但这时候她满门心思都在徐璐身上,便笑着说:“那母亲就赶紧过去吧,媳­妇­与多年未曾谋面的表妹相见,很是高兴呢,想多叙叙旧。”

陈夫人有些不爽,不过当着亲家母的面,也没多说什么。

徐璐不欲与舅家的人太过亲近,反正碰上准没好事,外祖母去世后,几个舅妈对她的态度完全是天壤之别,几位表姐更是冷潮热讽不断。当年过年她还特地去华家向长辈们拜年,收了一大箩筐的冷板凳后,便再也没踏足过华家了。

一晃过去那么久,如今陡然相逢,骨子里对亲情的渴望还是占了上风。徐璐原来还挺高兴的,谁知这几位表姐依然狗改不了吃尿,热络的心思也就淡了许多。

“舅妈也是来赵家吃喜酒的么?正巧赵家请了戏班子,这时候过去应该还能占据好位子。”

大舅妈道:“那些戏我在福州也听得腻了,就出来转转,透透气。璐姐儿一个人来么?我那外甥女婿可有一道来?”

这王氏还是瞧出徐璐衣着的不凡,这才特地探徐璐的口风。

徐璐淡淡地道:“不巧的很,夫君比较忙,并未前来。”

一直没说话的三舅妈朱氏也开口道:“这时间可真够快的,转眼间,璐姐儿都已嫁了人。只是璐姐儿呀,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嫁人也不告诉舅舅舅妈,也太不像话了。”

徐璐说:“是璐儿礼数没有周全,还请舅妈恕罪。改日夫君得了空,就带夫君一道登门向舅舅舅妈磕头陪罪。”

朱氏便说,“这还差不多。璐姐儿和外甥女婿是住在泉州城里吧?”

“嗯,就在泉州城,离赵家也不算远的。”

玲表姐笑问:“表妹夫也住在城里么?不知是哪家公子?”

哪家公子?徐璐一时找不到回答,凌峰也并非福建人。说出凌峰的身份,似乎又有炫耀之嫌。以这几位表姐只盼人穷见不得别人好的­性­子,她又怕说出来会引发不必要的是非。

而徐璐的迟疑犹豫,则让玲表姐认定徐璐的夫家只是普通,或许上不得台面,心下越发得意,拉着徐璐的手亲热地道:“表妹,咱们好久没见过面,可得好生叙叙旧才是。”她与珑表姐使了眼­色­,珑表姐会意,笑着说:“表妹嫁人也不通知咱们姐妹,这眼里可是没有我们呀。这可是不成的,等会子定得罚三杯酒。”

徐璐连连摆手,“没通知表姐是妹妹的错,妹妹在此向表姐陪罪了。”她朝华家女眷们环福了身子,然后笑着道,“舅妈表嫂表姐远来是客,等会子吃了喜酒,咱们就找间酒楼小叙,妹妹做东,一定罚三大杯酒,可好?”

“酒楼有什么好去的,去表妹府上岂不更好?”玲表姐不怀好意地瞅着徐璐,“就是不知表妹是否方便。”

“方便倒是方便,只是寒舍地方狭小,怕容不下大家呀,若是招待不周,可是妹妹的罪过了。”徐璐并不想把他们带到凌家去。泉州是她的地盘,不招待也不成,但又不愿带他们到家中,她觉得,订一间高档的酒楼,好生招待一番也就尽到礼数了。

一般出嫁女为了显示夫家的雄厚财力或尊贵身份,都是可劲地在家中设宴招待亲友,以示面子。但徐璐却反其道行之,也只有一个解释了,那就是徐璐的夫君很是普通,连个招待客人的地方都没有,也实在够寒酸的。

玲表姐掩着­唇­笑着说:“表妹也太谦虚了,不过是吃顿饭而已,难道表妹都招呼不起么?咱们远道而来,表妹只把咱们往酒楼里搬,这也非待客之道呀。”

珑表姐也跟着道:“可不是嘛,表妹自幼饱读诗书,难不成连这么点礼数都忘了?”

几位表嫂还算厚道,她们也瞧出了这个表妹似乎嫁得不如意,但两个小姑子这话也太过分了,何必处处戳人家的伤口呢?大家都是亲戚,又不是仇人,何苦穷追猛打的。

于是龙表嫂便说:“既然表妹不方便,那就算了,就去酒楼吧。泉州的酒楼那可是出名的美味,我早就想尝尝了。”

另两位表嫂也如是说,玲表姐这才作罢,反正她已经把徐璐踩进泥里,也没必要再步步进逼了。

徐璐说:“好,那就这么定了。等吃了赵家的喜酒,咱们就到酒楼里聚聚,由我作东,也算是对舅妈表嫂还有两位表姐的陪罪。”然后又对身后的沁香吩咐,“持爷的贴子,去望月楼,订最好的包间。”

“另外,你回府一趟,告诉爷,就说我娘家亲戚来到泉州,今晚我在望月楼招待亲戚,若是爷得空,就去一趟望月楼。”

沁香恭身领命,朝众人福了身子,立即转身去了。

众人这才瞧到徐璐身后的四个丫头,心下不以为然,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还带这么多丫头出门,还真是打胖脸充胖子。

徐璐又笑着对华家女眷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去前头了?”

大舅妈颔首,“也好,那就去前头吧。”她亲热地拉着徐璐的手,边走边道:“虽说华家根在福州,但在泉州还是认识些人的。璐姐儿等会子随我过去,我给你介绍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夫人,对你夫家也是有好处的。哦对了,璐姐儿,我到现在都还不清楚,我那外甥女婿究竟是做什么的。”大舅妈也很想弄明白徐璐的夫家是什么身份,­干­什么的。

刚才她还没注意到,如此近距离之下,这才发现徐璐头上戴的,身上穿的,无不­精­致名贵,又提起了心思。

玲表姐Сhā话道:“表妹,大家亲戚一场,肯定要相互帮忙的。表妹夫若是经商,等会子我就与你介绍些商场上的朋友给你认识。若是从政,那就更好了,等会子随我一道去见见客人。”顿了下,又说:“你表姐夫虽说并无半分官职,不过有功名在身,给你介绍几个当官的也不在话下。”

珑表妹说:“得了吧你,姐夫好歹也是举人了,借着亲家老爷的东风还有咱们家打点,下个月就能去惠安走马上任,那就是标准的官老爷了,谦虚也不是你这种谦虚。”

珑表姐白她一眼,“你还说我,三妹夫的成就可比你姐夫好多了,还来取笑我。看我不拧死你。”说着姐妹二人就要­干­起来,被二舅妈三舅妈制止住了。

大舅妈嗔道:“都嫁了人,还这么的小孩子心­性­,也不怕人笑话。”

二舅妈也跟着道:“就是,这儿可不是咱们自己家,还是注意点身份。”

玲表姐珑表姐吩吩吐吐舌头,“娘,我和妹妹那是闹着玩呢。”

玲表妹对徐璐道:“表妹,表妹夫是做什么的?你先与我透个底,我才好给你安排呀。”珑表姐也跟着道,“表妹夫是做何营生?若是有关盐引和采矿方面的,我倒可以给你留意留意。当然,若是在官场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尽管说,你表姐夫别的本事没有,提携下亲戚还是绰绰有余的。”

珑表姐的夫家身份不若玲表姐高,但夫家也是有名的皇商,吴家专司盐务矿业,富得流油。虽说珑表妹的夫婿只是吴家旁支偏系,但捞到手头的几项差事,也是分毫不差的。与好些当官的都打着交道,在官场上的能量,并不比玲表姐夫家差半分。所以才会有这么高的底气。

徐璐点头,“多谢珑表妹,有珑表妹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珑表姐心情大好,“大家都是姐妹嘛,在能力范围内,帮助提携亲戚,那是责无旁贷的。”

一旁服侍的赵家下人都看不下了,这两个蠢货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人家凌夫人不过是客气两句,你们就真以为凌夫人不如你们,凌夫人认识的不管是官夫人还是商夫人,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甩出你们几十条大街。安国侯世子夫人,督抚夫人,不管哪一个身份,都足以让你们顶礼膜拜了。

徐璐也不跟华家人一番见识,华家姐妹本就是出了名的显摆得瑟,与她当年一个样,一小半壶水就叮当响。如今嫁给凌峰后,倒静心屏气,低调起来了。大概是身份不同了,心态也就不同的缘故罢。

她也理解两位表姐得瑟的心态,这完全是人之常情。但她不同,凌峰已经身处高位,若再这么张扬,迟早会给他惹来麻烦。越是身份尊贵之人,越是要低调行事,这已是官场生存最普遍的法则。

所谓满招损,谦受益。处在凌峰的位置,有雄厚背景,能力又强,如此年轻就身处高位,本就会惹来一大片的嫉妒,再不知收敛,那肯定会引发众怒的。官场上有嫉妒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轻重的张狂惹来一片妒忌,那才麻烦。

徐璐看了天­色­,说:“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也去入席吧,也给赵太太省些事儿。”

华家女眷没有意见,也就往饭厅走去,但她们仍是去迟了一步,偏厅里早已坐满了人,四处望了望,也就几个角落还有些位置,玲表姐不怎么舒坦,虽然她不是泉州人氏,但好歹也是福州知府的儿媳­妇­,这赵家未免太托大了,连个好的位置都不留着。

举目望去,发现自己的婆母也未坐到首桌,甚至离首桌还有好大一段距离,心里更加不爽,可当她瞧到首桌上坐的那些夫人后,满肚子的不满全化为云烟,心里则暗自惊骇:想不到这赵家还真厉害,区区商贾之家,嫁个闺女也能让这么多位高权重的官夫人前来贺喜。看来以后还得多与赵家走动才是。

徐璐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同桌的­妇­人她也不认识,含笑打了招呼后,便入了座,豆绿夏荷服侍她净手用餐,同桌的客人瞧她动作娴雅,不似普通人,于是便笑问:“这位­奶­­奶­好是面生。”

徐璐浅浅一笑,“夫家姓凌。”

“哦,原来是林夫人。”心里却纳闷,泉州姓林的多了去,坐的位置又如此偏远,大概也与她们一样,都是不怎么起眼的人家吧,也就没了别的想法,因没了压力,反倒在饭桌上与徐璐相谈甚欢。

华家的几位舅母因为有事要求着赵家,倒也不敢挑剔,随便找了位置坐了下来,因各个桌子都只空着一两个位置,华家三位舅母以及三位­奶­­奶­全都各自就坐。反倒是玲珑二位表姐,特地叫来赵家丫环,问:“泉州同知夫人坐哪一桌?”

丫环朝另一边指了指,果然那边有几张搭了红绸桌布的桌子,坐了一­色­雍容华贵的官夫人,这些席面附近的座位还空着好些个位置,于是姐妹二人便一道去了铺了红绸的席面坐了下来。

官夫人都自恃身份,看了这二人年纪轻轻,却与自己同桌,一位夫人笑问:“两位­奶­­奶­很是面生,是哪家的­奶­­奶­?”

玲表姐笑答:“福州陈家。”

珑表姐回答:“福州吴家。”

官夫人相互望了眼,另外一位夫人迟疑地问道:“可是福州知府陈家府上?”

玲表姐笑容越发谦逊。“夫人好眼力,奴家正是。”

然后这位夫人又问珑表妹,“福州吴家,倒是如雷惯耳,可是皇商吴家?”

珑表姐不好意思地道:“承蒙上头瞧得起,吴家在福州还有些名气。可惜我们只是吴家旁支,可不敢代表整个福州吴家。”

话虽如此,但珑表姐一脸的雍容贵气,在座诸位官夫人,就算自恃身份,也不敢轻忽大意,纷纷小心客气道:“原来是陈家­奶­­奶­和吴家­奶­­奶­,我夫家姓李,外子是泉州刺史,叫李长河。”虽然当官的都高人一等,在商人面前自有优越感,但福建商人如织,因靠着上千公里的海岸线,培养了不少巨贾大富,个个根深叶茂,与各大世家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止在商场能呼风唤雨,在官场上能量也不小。一些无背景无后台的低级官吏,还得反过来巴结这些人呢。

李长河乃泉州刺史,也是正五品的官位,在泉州地界,也算是佼佼者了,但福州知府陈国威,皇商吴家,可是不能得罪的。身为官夫人的李夫人,就算不陪笑脸,但也得客客气气的。

玲珑两位表姐凭着强大夫家背景,在全是官夫人的这一桌很快就打开了局面,这桌全是清一­色­官夫人,有泉州刺史,县丞,同知,通判,州同知等,二人互望一眼,心里也满是兴奋。虽然这些人的丈夫品秩都不高,但都是实权人物,交好了,自然是有好处的。

这些官夫人在姐妹面前,也存心卖弄,于是又说起了督抚夫人。

“今日督抚夫人也来了吧,怎么不见了呢?”李夫人四处望了望,又朝首席桌面望去,没有瞧到徐璐,很是纳闷。

同知夫人也四处张望了下,说:“怪了,刚才都还看到了。”

县丞夫人不屑地道:“估计是躲起来了吧,刚才在大厅里,我远远就瞧到凌夫人被一个不知打哪来的商贾­妇­人缠着说了老半天的话。我瞧得很是清楚,凌夫人不喜欢那­妇­人,偏凌夫人年轻面浅,不好开口打发那人,便借口尿遁了。估计也是怕了那人继续缠她,躲起来了吧。”

李夫人不屑道:“是何人如此放肆,凌夫人也敢去缠?”

“有何不敢的,凌夫人年轻面浅,没见过世面,拿不出督抚夫人的威仪打发人也是情理之中。”然后又叹了口气,“到底年轻了呀,若换作是我,早就一记冷眼­射­过去了,让那­妇­人滚得远远的。”

玲珑姐妹互望一眼,督抚夫人很年轻么?这倒是件好事儿呢。

年纪轻的官夫人,自然面子浅,脸皮薄,又不怎么见过世面,很容易就让人哄了去。如果这督抚夫人真的年轻,那倒可以好生结交。

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都有着较为一致的原则:那就是与其花费巨力去讨好世故老道的老太君们,还不如去巴接那些年轻的­奶­­奶­夫人们。

几位夫人说起督抚夫人的话题,就收不住尾,又纷纷赞扬督抚夫人是少见有谦逊守礼,毫无一省最高长官夫人的架子,平易近人,温和优雅。

玲珑两位表姐相视一笑,她们与多个官夫人打了不少交道,早就明白一个道理,没有哪个官夫人是平易近人的。那些官夫人表面看似随和,实则一堆堆的规矩,不与平民白丁往来,在商­妇­面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这与生俱来的天堑鸿沟,是永远磨灭不掉的。再是平易近人的官夫人,也都有着其骄傲和高人一等的架子。

如果真的毫无架子,那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丈夫在清水衙门里当官,要么出身不高。

玲表姐有意引着话题,倒也套了不少有关督抚夫人的信息,这位督抚夫人确实年轻,确实温和无架子,主要是身世太低微了。父亲也不过是建州五品刑厅,还是托了女儿的后福才得的差事。

听了有关督抚夫人的介绍后,玲表姐珑表姐越发加强了要与督抚夫人结交的心思,哪还有心思吃饭,早早就离了席,叫来一个赵家的丫环,询问起督抚夫人的下落。

第109章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因泉州是朝廷第一个开放海禁的试点州府。但凡消息灵通的人士,早已闻风而动,纷纷在泉州开设分支,或是把生活重心转到泉州来。而泉州第一首富赵家,则成了其他州府商家争相巴接的人物。华家消息也算灵通,因为早已有传言,这赵家已搭上了凌督抚这条线,将来的海上事业,肯定会越发红火。

华家虽然也有航船,却比不上赵家的天时地利人和,福州知府陈国威也想搭上凌峰这条天线,耐何无人举荐。后来不知打哪听说赵家搭上凌府,心思便活络了起来,赶紧让夫人携老二媳­妇­一道前去赵家,希望借着赵太太的手,与督抚夫人拉关系。

那赵家丫头回答:“这个奴婢也不甚清楚,凌夫人一向低调惯了的,也不喜人多,并未在大厅里用饭的。”

姐妹俩很是失望,见不到督抚夫人,也就作罢,总不至于跑去打扰人家用饭吧?

二人只好去了赵家的花厅里歇着,与华氏女眷会合后,又四处找起徐璐的身影来,她们可是打定主意,今晚要瞧到徐璐的丈夫的。

王氏知道姐妹俩的心思,就提醒道:“刚才璐姐儿的丫环过来与我说,璐姐儿去见新娘子了。等会子再过来与咱们会合。”

原来,徐璐只是与赵家小姐有些交情。

姐妹二人落了座,珑表姐挨着自己的母亲,笑嘻嘻地问:“大伯娘,三婶,决定好了没?今晚可是璐姐儿请客呢,望月楼,刚才女儿特地打听过了,是泉州第一酒楼,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

二舅母笑了笑说,“璐姐儿倒是舍得下血本。”显然也听出了望月楼的规格。

“大家亲戚一场,璐姐儿似乎过得也不差,咱们也该放心了。只是等会子见到表妹夫,可不能失了礼才好。”玲表姐打量着十双青葱食指,淡淡地道。

“也是,咱们好歹也是璐姐儿的娘家人,等会子见了表妹夫,可不能失礼。”珑表姐已打定主意,等会子见到表妹夫后,一定要给表妹撑腰作主。

又闲聊了一会儿,好些­妇­人已开始起身离开,正与赵太太道别。华家女眷却四处望了望,“这璐姐儿呢?还没吃完饭?”

玲表姐也四处瞧了下,说:“该不会是放咱们鸽子吧?”

身份不如她们,嫁得似乎也不太好,望月楼是何种地方?她那样的出身,请得起才怪。只是刚才被她们奚落得过份了,不得不争这口气。想来此刻回过神来,后悔了,­干­脆躲起来不见人影。人穷志短,也有这样的可能。

华家女眷沉默了一会,大舅母道:“不许胡说,璐姐儿不是这种人。”

众人没了声音,几位表嫂互望一眼,都皱了皱眉头,觉得婆母和小姑子也太过分了些,大家都是亲戚,徐家表妹年纪又小,又自小没了娘,家道还中落了,本来已经够凄惨了,身为亲戚,不但不相帮,反而还落井下石,可劲地踩人家,实在不像是耕读之家才有的品­性­,完全一副暴发户的嘴脸。哪有所谓的慈爱仁义?

看着赵太太送走了大部份贵客后,总算得了空闲,陈夫人也准备上前,与赵太太道别。只是才刚走近,便瞧到一个面熟的丫环走向赵太太,赵太太满面堆笑地上前两步,“唉哟,原来是豆绿姑娘,怎么不在凌夫人跟前服侍?”

赵太太知道豆绿是徐璐的贴身陪嫁,说是第一心腹也不为过。宰相门前七品官,虽豆绿只是个丫头,但也不能得罪的。否则,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奴才在主子面前,嘴巴稍微一歪,他们就有穿不完的小鞋了。

豆绿与赵太太福了身子,脆生生地道:“我家少夫人已经用完了膳,本来要亲自过来向夫人道别的。又怕夫人要招呼别的贵客,忙不过来,所以就让奴婢过来替我家夫人与赵太太道个别。”

赵太太赶紧说:“凌夫人也太客气了,再忙也不能怠慢你家夫人呀。走走,咱们一道过去,今下午还有新的戏班子轮留登门唱戏,凌夫人若是不忙,就留下来一道听戏也好。”

豆绿笑着说:“赵太太的美意奴婢代我家少夫人心领了。今儿个少夫人在贵府遇上了娘家亲戚,今晚可要在望月楼招呼娘家亲戚呢。就不过多耽搁了。”

赵太太一惊,“凌夫人的娘家亲戚也来了?唉呀,这这这,我怎么不知道?太失礼了,真是太失礼了。”赵太太赶紧又表示,一定要见见凌夫人的亲戚,至少要认识认识,以后多加走动才是。

哪知豆绿却笑着说:“以后时日还长着呢,不急。”然后又向赵太太告辞。

赵太太还要跟过去的,豆绿笑着说:“赵太太留步,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多礼。奴婢还要去见少夫人的娘家亲戚,先失陪了。”说着与赵太太福了身子,往后花厅走去。

赵太太笑着跟上前,“既是要见凌夫人的亲戚,我也一道去。大家认识认识。”走了没两步,便瞧到陈夫人,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豆绿,于是笑着上前道:“陈夫人,这么快就吃好了?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

陈夫人客气了几句,“全是山珍美味,外头难得一见,可让我大饱口福了。”

赵太太笑着说,“陈夫人能满意,那我就放心了。夫人请里头坐,”

陈夫人原本是要向赵太太告辞的,但这时候又改变了主意,与赵太太一道进入后花厅。

豆绿进来后,四处望了望,然后稳稳地朝华家女眷走来,朝众人福了身子,“几位舅太太,表­奶­­奶­,表姨­奶­­奶­,我们家少夫人马上就要过来了。舅太太可还有别的安排么?若无别的安排,那就直接去望月楼,我们少夫人已经在那儿订好了包间。”

少夫人?徐璐年纪这么轻,居然就成夫人了?

果然是没有见识的,随随便便就自称夫人,也不怕让人笑话。

大舅母王氏皱眉道:“璐姐儿呢,去哪了?”

豆绿回答:“我们少夫人刚才在外头被人缠着,一时走不开。特地让奴婢先过来陪陪舅太太。若有失礼的地方,还请恕罪。”

这时候赵太太上前,脸上满满的笑容,与华家女眷相互寒碜,赵太太分外热情,不但对华家几位舅太太称姐道妹,对几位年轻­奶­­奶­也是格外的照应。

华家女眷受宠不惊,她们来的时候,可没见这赵太太如此热情呀,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刚才客人那么多,哪能招呼得过来。现在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肯定要多加招呼才是。

赵太太坐了下来,与王氏手拉着手亲热道:“咱们一晃也有好些年没见面了。姐姐倒是一如往昔­精­神。华家如今在福州那可是如日中天,可让妹妹羡慕呢。”

王氏谦虚道:“再厉害也比得上妹妹你呀,听说妹妹家如今已得了官府护舰队的招标资格,若成功中了标,那赵家飞黄腾达,更上一层楼,指日可待呀,可让姐姐我羡幕呢。”

赵太太心里得意,整个泉州乃至全省,参与竞争的商家没有上千也有成百,他们赵家却靠着与凌督抚的关系,一举拿下初期招标资格,进入第二轮竞标流程。但懂得内幕的都知道,他们赵家迟早要夺标,现在不过是放出去的烟雾弹罢了。

一旦中了标,赵家便正式踏入官商的叙列,虽然税收略重了些,但能够保障出海安全,不至于被层层盘剥,尤其最重要的,成为官府扶持的官商,那就多了道免死金牌,大庆朝商户地位低下,虽富可敌国,在当官的眼里却毫无地位。而一旦成为官商,便可与官府直接对话,就算进了督抚衙门,那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赵太太尽管心里高兴,但依然谦虚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若不参与竟标,我们赵家迟早要被淘汰。还是姐姐好,在朝中有人,做什么都方便。”前几年福州华家也就是中等偏上的商家,与赵家还差了一截距离,但人家女儿嫁入知府陈家做了少­奶­­奶­后,靠着姻亲的力量,华定一举跃为福州少数几个大富之一,威势直逼赵家。赵太太也是有感而发,这生意做得再大,在朝中没个靠山,可就千难万难了。

她原以为靠上凌督抚便可高枕无忧,至少可以把华家甩出两条大街外,谁知这华家人居然是督抚夫人的娘家亲戚,还真是人算不知天算呀,所以不得不过来巴结奉承。

王氏不知赵太太的热情以待是有目的的,见赵太太热情谦虚,倒也受用,越发与赵太太亲切起来。王氏也是有私心的,华家虽然靠着与陈家吴家联姻壮大不少,但比起赵家,还是有距离的,华家也是心动那只有五名的官商资格。若成为真正的官商,那才是横着走的人物。想着赵家背后靠着的凌督抚,王氏更是坚定了心思,与赵太太越发亲切。

玲表姐见赵太太对自己母亲如此热情,在婆母面前也颇有面子,她坐在婆母身边,轻声道:“婆婆,这赵太太可真是热情。”

陈夫人心里存着心事,她看了站到一旁的豆绿,悄声问:“你那个表妹究竟什么来头?”

玲表姐愕然,“婆婆怎会这么问?”

“刚才在外头,我瞧到赵太太对你那表妹的丫环非常客气。”

玲表姐脸­色­微变,扭头打量豆绿。这个丫头她也是认识的,徐璐自小带在身边的丫头,徐璐是女大十八变,越长越美,这豆绿也是如此,以前瘦瘦弱弱的模样儿,如今倒长了些­肉­。头发梳得­精­神,珠钗凤环,衣着鲜亮齐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明明就是个普通的容貌,在首饰衣裳的衬托下,倒也有些看头。

豆绿也发现有人打量,侧头看着玲表姐,微微一笑,很快就别过脸去。

玲表姐脸­色­猛地一沉,心头暗怒,区区奴才,居然也敢无视自己,等会子一定要给她几分颜­色­瞧瞧才好。

“赵家能成为泉州首富,又能竞标官商叙列,自然是有本事的。赵太太身为赵家主母,也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物。”玲表姐既是说服婆母,也是说服自己。赵太太这样的人物,对于迎来送往早已轻车驾熟,不管是高官夫人还是卑微小人物,都是热情周到,让人挑不出毛病来。而像赵太太这样的人物,这世上也有很多,但对一个奴才都这么客气,还是让玲表姐有些奇怪。

不过她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只是一心认定赵太太这人很会待人的缘故。

徐璐来到赵家后花厅,赵家的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赵太太立马撇下华家几位女眷,徐热情洋溢地朝徐璐走来,“唉,凌夫人来了,您也真是的,娘家亲戚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差点就怠慢了贵客。”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夫人那么忙,哪好意思再麻烦夫人的。夫人现在也忙得差不多吧,我也该走了。”

赵太太道:“是是是,确实忙得差不多了,本来还想好生招待夫人的,不过夫人娘家亲戚远道而来,想来夫人也要忙着招呼亲戚,我就不叨扰夫人了。”

徐璐笑道:“赵太太累了一整天了,一定也累了。我也不打扰夫人歇息,这便告辞。”

赵太太满脸的笑容,“好好好,夫人还有要紧事儿,我也不留夫人了。我送送夫人。”

徐璐也没有客气,与王氏等人笑道:“几位舅妈,表嫂,表姐,望月楼那儿已订好位置了,咱们这便过去。您外甥女婿也与我回过话了,说忙完了手头的事这就过去。咱们现在过去,也就差不多了。”

王氏点头,与华家女眷一道起身,玲表姐的婆母陈夫人也一道受邀。不过她心里仍是存着疑惑,徐璐年纪轻轻,就被赵太太称为夫人,也不知夫家是什么来头。

陈夫人的丈夫是官场中人,她本人也有着四品的诰命身份,多少也知道官场上的称呼可是乱不得的。

夫人一般是官称,通常是官员的妻子才能称夫人,严格讲,只有被皇帝封为夫人的一二品官的妻子才能称夫人,但实际没有那么严格。夫人通常是家庭之外的人的称呼,当着外人的面也要称为夫人。而延到至今,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都统称为夫人。可这种尊称,大多年纪都较偏大,像徐璐这样的年纪,至多称为某某­奶­­奶­,像自己大儿媳­妇­一样,都快三十岁的人,也只能被称为陈大­奶­­奶­。而不是夫人或太太。但这赵太太却称徐璐为夫人,则让陈夫人多少有些迷惑了。不知徐璐夫家究竟是何身份。

一行人出了赵家大门,赵太太全程陪同徐璐,亲热至极,但陈夫人依然发现,与其说赵太太对徐璐亲,还不如说是恭敬讨好。陈夫人越发迷惑了,在心中暗猜,这个老二媳­妇­的表妹,或许出身不怎么出挑,想来人家运气好,嫁了个厉害的夫家吧,不然,以赵家泉州第一首富的声势,哪会对一个年纪比自己小足足两倍的人如此客气恭敬的。

再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多栽花少种刺的官场常青树也是办不到的,陈夫人自认自己绝对难以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如此恭敬客气的。

徐璐坐的是轿子,四人抬的青幔小轿,而华家女眷则坐的全是马车。赵夫人还特地上前,亲自挑起轿帘,这让华家人越发瞧不懂了,玲珑二位表姐看得佩服不已。

难怪赵家在政商两界如此吃得开,瞧瞧人家的做派,任何客人不管身分高低,都能得到如沐春风的高规格接待,她们回去后可得好生学学呢。

徐璐在前头领路,一群臂大腰圆青一­色­青衣劲装身穿甲胃手持长矛弯弓的侍卫,呼啦啦地把软轿围得严严实实。华家人看得目瞪口呆,互望一眼:看这架式,想来璐姐儿的丈夫应该是武官。

玲表姐脸­色­稍稍好看些了,又恢复了骄傲的神采。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自本朝宣德帝登基起,就大大提高了武将地位,比前朝略有提升,但读书人的地位依然凌驾武人之上。

第110章 舅家亲戚

望月楼是泉州第一大酒楼,坐落于珍珠湾,气势恢宏,雕梁画栋,三面环水,背面环山,这儿是泉州最大的酒楼,背后老板是福建第一巨贾王家的产业,泉州有句顺口溜:当官不去望月楼,枉在泉州走。望月楼不但有着丰厚的历史背景,还有着雄厚的官方资本。能进入望月楼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这儿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够进去的。这儿最大的特­色­就是没有大众饭厅,全是厢房。吃饭不受打扰,讨论公事做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之类的也不会让人发现,即隐撇,又保护了客人的*,很受客人欢迎。不管是商人谈生意,还是仕林中人请客,都喜欢在望月楼招待客人,这样即有档次,又能很好地保护客人*,一举多得。

泉州别的没有,就是商人多,商人多了,请客吃饭自然也就多了,望月楼即能满足客户对于面子的维护,又能满足口腹之欲,生意如何不好?

当然,望月楼还有多个昂贵的包厢,有钱却没权的人,有权却没钱的人,也只能在普通包间里用餐。而后头的特殊包厢,在身份上就控制得越为严实。

但凡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都会选择望月楼,一是衬托自己身份,二来被请的客人也特有面子。

当华家女眷一听徐璐请她们去望月楼吃饭时,没有人一个是反对的。她们远在福州也听说了望月楼的威名,自然也想感受一下这个闻名周围数个州府的第一酒楼的气派。二来也想侧面观察,这个家道中落多年的外甥女,究竟有多大本事。

徐璐抵达望月楼,并未从中门进去,而是直接就去了后头的屋子。

望月楼占地颇宽,她的前身就是一位巨富的家宅,后来因犯了事被抄了家,转辗让王家得到,进崦改装为酒楼。徐璐的轿子是直接去了后门,从后门进入,来到一处月洞门,轿子方才停下。

华家女眷包括玲表姐的婆母陈夫人从马车上下来,四处打量这儿,只见前边是巨大气派的丈多高的青石围墙,像一条青龙一般迤逦至远方尽头。他们停靠的位置,豪华马车以及软轿数不胜数,齐齐整整地把诺大的数亩地宽的院落占得琳璃尽致。那华丽至极的月洞门,以及两旁小偏门全都大蔽开来,上百个清一­色­朱红衣裳的护卫正腰持铁棍,站得笔直,门前一排青衣小帽的伙计,正对进出的客人核对身份,而这些客人,个个衣饰­精­致,华美至极。

陈夫人看了眼前的景像,不得不感叹,她身为福州知府夫人,什么样的场合没见过,但这望月楼的气派,依然让她震憾莫名。

华家女眷也是如此,光这一排排护卫就让她们心头打鼓了,这望月楼的幕后老板果然能量强大,就这聘请的护卫,就能甩出福州第一酒楼几条大街了。

一个女管事模样的中年嬷嬷小跑着上前,对徐璐弯着腰笑道:“哎哟凌夫人,总算把您盼来了。您这一来,可真让咱望月楼逢壁生耀呀。凌夫人,奴婢姓周,叫周四娘。夫人您称我为四娘就好了。”

徐璐淡淡一笑,没有与她过多客套,“周掌柜,我订的包厢可准备好了?”

“早就准备好了,别人的吩咐倒也没什么的,唯独凌夫人的吩咐莫敢不从。”

徐璐又侧头,对王氏几人道,“客人都是我的娘家亲戚,今儿可要好生招待才是。一会儿,我夫君还要过来,你派人在外头等着,来了直接让他去我的包间就成了。”

“是是是,四娘知道了,夫人快快里边请。”

徐璐又对王氏等人道:“几位舅妈表嫂表姐,还有亲家夫人,这边请。”

一行人进入月洞门,里头豁然开朗,一大片人工造就的湖泊,湖面上假山林立,连接着数道幽折水榭走廊,一直弯延到目光尽头。清澈的湖水,丰姿多彩又幽静回折的水上走廊,连成数道水中通道,一行人漫步在上头,享受着周围细腻的风景,目力所到的震撼美景,纷纷在心中感叹:这哪是酒楼,分明就是一处绝佳人间美景。

经过大片的湖泊,再穿过一大片美轮美奂的花园,在一排幽静茂密地古树林中,总算来到徐璐订的包厢,一间阔大二屋独栋小院,匾额上龙飞凤舞书写着“金雁南归”,华家女眷纷纷倒吸了口气,望月楼的金雁南归,紫气东来,鹏程万里,彤云西去,朱门北启,祥云送福,福瑞盈门这七个包间,是望月楼的镇店之所,一般能订下这些包厢的其中一间,身份地位可见一般。

众人纷纷望向徐璐,面­色­惊疑不定。玲珑二位表姐也­阴­沉着一张脸。她们在福州好歹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自然知道望月楼的规矩。这样的包厢,官方­性­质浓郁,一般只接待朝廷四品以上的高官,再是有钱的商人,也是无法订到的。也不知这徐璐是走了什么门道。

进入“金雁南归”院子,里边又是长方形状的院落布局,天井布置井然有序,草木繁盛,芬香扑鼻,二层小楼上下各五间,这儿地势较其他地方都要高,登上二楼,整个望月楼的美景全收入眼底。大片的湖泊直通东海,灯火辉煌,还可以看到隔壁“朱门北启”的厅堂里,一个身穿白衣的佳人正梵香抚琴。

因时候还早,大家便在二楼偏厅里坐下,大家围着墙壁设的座位齐齐坐了一圈,酒楼里的丫环点上梨香,上了茶水瓜果点心。

大概是心理作用,吃着望月楼的瓜果,都觉得这儿的水果比外头的甜美,茶水也比自家吃着香醇。

众人夸着茶果时,徐璐便说:“这是从西洋传进来的,这叫番茄,西洋人用来当水果吃的。这是金柚,是从海上东宁岛上买的,比咱们福建的琯溪蜜柚还要好吃。深秋吃柚子好处可多着呢,若是舅妈爱吃,等会子让酒楼的人多包些回去,尝尝鲜。”

一个正在上瓜果的丫头闻言便笑道:“夫人好眼力,这番茄和金柚全都是番外之物,咱们东家可是花费了巨力才从海外运回来的。味道可美味了,尤其是这金柚,是从东宁岛上买来的,那儿的柚子才多呀,又大又甜,味道确实美味。据我们东家说,今年东宁那边大降水,这金柚产量并不多,所以市面上还难见踪影。这金柚就只有咱们东家的商船才能带得回来,除了督抚大人外,一般人可是万万吃不到的。今儿诸位夫人倒是沾了凌夫人的光,夫人们有口福了。”

丫环不大不小地拍了徐璐一通马屁,但听在王氏几个妯娌眼里,却是百般不是滋味。

王氏望着徐璐,笑着道:“璐姐儿如今可出息了,外甥女婿想必不是普通人吧?”

徐璐道:“不过是沾了别人的光罢了,论出息,哪比得上玲表姐夫和珑表姐夫的本事。”她笑望着玲表姐,说:“玲表姐夫那才是人中龙凤。刚才我听珑表妹说,玲表姐夫已有了功名,即将去惠安赴任?可是真的?”

玲表姐笑道:“不过是区区芝麻官罢了,到底还是沾了长辈的光,并非自个的成就,也算不得什么的。”

以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就能任一方县令,也算是很了不起了。有些人穷尽一生,连个功名都考不上,玲表姐对于自家男人的成就,还是颇为得意的。

她想,就算徐璐的男人是个武将,也就四五品的官儿罢,武将多粗俗,出身大多不高,比起她男人雄厚的背景,又算不得什么了。

更何况,陈家在朝中还有不少人呢,有这些人帮辅,自己丈夫的前程那肯定是差不到哪儿去的。

这么一想,玲表姐又释然了。

玲表姐心头舒坦了,珑表姐却不怎么舒服了,她的夫家虽是大名鼎鼎的皇商,在官场上也是能量匪浅,在朝中也是大有靠山的。可自己的夫君只是吴家旁支偏系,如今靠着娘家和姻亲陈家,在吴家还算说得上话,但再过数年,吴家若又出了出息男儿,自己丈夫可就靠边站了。本朝规定,商人子弟不得入仕,比起陈家姐夫未来的成就,自己丈夫以后也就只能做个有钱的商人罢了。说不定,比徐璐的男人还要不如呢。

想自己堂堂华家嫡女,居然让一个破落户的表妹给比了下去,珑表姐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于是想也不想就道:“表妹夫怎的还不来?该不会是官儿大的人,瞧不上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亲戚吧?”

二舅妈李氏警告地瞪了她一眼,让她不要胡乱说话,虽然她对徐璐也是不大看得顺眼,但身在商场,少种刺多栽花才是处世之道。尤其这徐璐似乎嫁得还不算差,就更不能得罪了。有时候,姻亲的力量,是非常难得的,且最牢靠的。虽说武将地位不若文官,但好歹也是官,手握兵权,必要时,对华家还是很有帮助的。

到底是多吃了几十年的饭,李氏便说:“外甥女婿差事在身,今儿又非沐休的日子,哪能说来就来的?你以为是三姑爷那闲散的­性­子呀?”

三舅妈胡氏讶异地看了李氏一眼,也跟着道:“二嫂说得极是。有璐姐儿在这儿陪着咱们,已算难得了。哦,对了璐姐儿,你在这儿陪着咱们,会不会不太方便?”

徐璐微笑道:“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姑舅远在京城,倒是不大管我的。”

原来外甥女婿老家还在京城。三舅妈妈胡氏微微失神,“那敢情好,这没有长辈在身边,你们小两口倒也轻松写意些。”

徐璐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几位舅母两位表姐是什么心思,她再清楚不过了,实在不愿与她们多说话,于是起身,借口出恭,尿遁去矣。

徐璐在茅房里呆了好一会儿,这才出来,又碰上在这儿服侍的望月楼的丫头,端着空空的果盘和两个空碗,“凌夫人,您出来后,那些人还特地向奴婢打听凌大人的身份。是什么官儿,家中做何营生,甚至有几间屋子的话都问出来了。”似乎是很好笑的笑话似的,这丫头捂着­唇­笑着说:“不过奴婢没有告诉她们。”

徐璐淡淡一笑,“你做得很好。”然后赏了她一些碎银子。

丫头接过,道了谢,说:“掌柜的特地交待过奴婢们,不得透露夫人的身份,奴婢可不敢违背的。不过也就是夫人您脾气好,若换作是奴婢,才受不了这样的亲戚呢。”刚开始这丫头也与周掌柜差不多的想法,误认为这凌夫人攀了高枝,不愿提携亲戚,或是不愿让亲戚沾她的光,这才特地交代她们不许透露她的身份。但在见识这些亲戚的嘴脸后,总算明白过来。

有这样的亲戚,任谁沾了都只能遍地­鸡­毛了。

徐璐微微一笑,虽然对华家人有满肚子的不满,在人前,也是不好多说的,“我在这儿呆得也够久了,也该上去了。”

走了没两步,望月楼的掌柜周四娘已急匆匆地奔进来,“凌夫人,总兵府的林夫人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得知您在这儿,就赶着过来了,说要见您。不过被奴婢给拦住了。”

徐璐微微蹙眉,“林夫人?”很快,一身紫金二­色­掐荷叶领绣宝相花长褙子的林夫人已快步踏入门槛,朝徐璐这儿奔了过来,“妹妹呀,可让我好找呢。”

“姐姐有什么事儿,叫丫头说一声便是,何苦亲自跑这一趟?”徐璐唬了一跳,赶紧上前两步,“姐姐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林总兵,恐怕也忙得慌吧?时间可是很宝贵呢。”

林夫人摆摆手,“别挖苦我了。走,找个僻静的地方,我有要事与你说。”

自从林骏彻底倒向凌峰,林夫人与徐璐也走得极近,三五不时就要入府叙上一叙,倒也无话不谈,因泽云侯府与安国侯府本来就有姻亲关系,如今二人已是姐姐妹妹地称呼了。

也不知是尝过了人情冷暖,世态的炎凉,林夫人原本高傲目下无尘之态,忽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在徐璐面前一派的爽利热情。徐璐看在林骏好不容易让凌峰收服的份上,对她也多有客气,这一来二去的,倒也亲热如姐妹了。

“今儿去赵家喝喜酒,碰巧遇到了舅家亲戚,因是多年未见了,好歹也要招呼一下。家中倒是不怎么适合,所以特地在这儿订了包厢。她们就在上头,我也是借着出恭出来透一下气。若是不急的话,回去再聊可好?”

“不行,这事儿还真有些急。”林夫人拉着她,在院子里转了个圈,忽然指着周四娘,“那个,你是这儿的掌柜吧?赶紧的,收拾一间僻静的屋子,我们有要紧话要谈。”

周四娘知道这位美貌贵气的­妇­人是总兵夫人,不敢怠慢,赶紧说:“这间院子大,有的是房间,夫人请这边来。”说着就领着徐璐凌芸去了西间抱厦。

周四娘给二人上了茶后,悄然退去,豆绿等人则守在门口。

徐璐坐下后,颇是无耐地道:“姐姐就长话短说吧。”二人坐下后,徐璐这才问:“什么事儿居然还要姐姐亲自出马?”

“你不是给了我一张赵家的令牌么?今儿你姐夫家来了好些客人,我一时心血来潮,想尝尝赵家天河鱼庄的顶级海味,于是领着客人就持了这令牌过去。”林夫人说,“这令牌还真好用,我拿了令牌包下了天字号包间,那人便问我可是凌夫人。我说我是总兵夫人,那人倒也客气地把我引入了天字号包厢。然后天河鱼庄的掌柜还亲自过来跑了下腿。在结账的时候,还全程给免费。倒也让我挣了不少面子。”

林夫人不是鲁莽之人,想来还有后话,于是徐璐又问:“后来呢?”

“后来,唉,后来,这事儿被另一个包间的秦夫人瞧到了,这秦夫人便向我讨要这令牌。”林夫人一脸晦气,又把秦夫人的事儿说了下,“这秦家也不是什么顶好的人家,不过是有个姐姐在皇宫里做了妃子,然后秦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在福建也算是号人物。因为大多数人都顾忌秦家皇亲国戚的身份,大都礼让三分。这不,她瞧到我持这个令牌,便足足省去了好多银子,就非要让我把令牌给她一用,让她也省省钱。”

徐璐说:“姐姐给她了?”

林夫人一脸无耐郁闷,“我哪会真给她,说这个令牌并非是我的,也是别人送的。这姓秦的便问我,是何人所送。我原本不想告诉她,但想着凌大人的身份,想来姓秦的也会知难而退,于是便把妹妹推了出来。原以为这人也该打退堂鼓了。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居然扬言说明日去你府上,向你借来用用。我瞧着她不似在说笑,所以特地赶去凌家,又得知你在这边宴客,就马不停蹄赶过来了。如今我是一百个后悔,可却又毫无办法,只好事先与你说一下,好让妹妹有个心理准备。”

徐璐好一阵无语,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

林夫人一脸自责,“也都要怪我,在客人面前,让天河鱼庄的掌柜那么一捧,又给全免了银子,一时得意忘形,没及时把令牌收好,否则也不会让这不要脸的东西瞧到了。妹妹,你骂我吧,都是我不好,给你惹麻烦了。”

徐璐叹口气,这林夫人什么德­性­,她再清楚不过了,虽说在自己面前爽利又热情,可若换了个人,又是另一副面孔了。

这也怪不着她,王家嫡女,又是总兵夫人,确实有几分骄傲的。在一群官夫人面前,地位又非常靠前,更要显摆自己的能量也无可厚非,但显摆过头了,让人给钻了空子,遇到这么一个不要脸面不讲官场规则的秦氏,倒吃了个不大不小的哑巴亏了。

徐璐说:“唉,虽说这事儿也怨不得姐姐,不过姐姐以后还是稍微收敛些才是。”她盯着林夫人,一脸认真地道,“妹妹年纪小,按理,也不该多说什么的,但我仍是觉得,做人还是低调些好。”站在林骏凌峰这样的高度,无论出身还是官职,都已是升无可升的程度了,做官做到这一地步,那就讲三分政绩,七分人治了。只要不犯大错,不站错认,善终的机会是很大的。

但站到这样的高度后,尽管不可能再升了,也得警惕那些想要自己ρi股下的位置的人。而这时候,就该低调了。

见她似乎不怎么服气,于是徐璐又道:“上回的事儿,姐姐也该吸取教训了。”

上回林骏也没犯多大的错儿,不过是暂且在家闭门思过罢了,可却闹出那么多的陷害风波,追根结底,一是墙倒众人推的炎凉世态,二是林骏ρi股下的位置的诱人之处,使得那些人就敢铤而走险,只为了那不到一成的上位胜算。

林夫人全身一震,然后惭愧地低下头来,嚅嚅地道:“妹妹说得极是,可叹我虚长了你那么多岁数,却还没有妹妹想得明白。”

徐璐一脸诚恳地道:“姐姐年纪比我长,论理,不管姐姐做什么,也不是妹妹该说嘴的。可如今林大人已与我家爷都在同一条船上,总不能看着林总兵又因着小事儿再重蹈覆辙吧?”荣

教训下属夫人,以徐璐督抚夫人的身份,还是够格的。

但坏就坏在她与林夫人已姐妹相称,她年纪又比林夫人小太多,这样明着教训,也实在不适合的。但林骏已经被凌峰纳入可重点培养的幕僚之列,如果林骏再因林夫人而

被人捉着把柄进而攻­奸­,对凌峰也是没好处的,少不得也要提醒两句。

林夫人听徐璐这么一讲,这才认识了自己的错误,面容讪讪的,“让妹妹笑话了,我虚长你几岁,却连起码做人的道理都不懂。还要让妹妹来提醒,可真令我汗颜。妹妹说得极有道理,我这个­性­子,确实容易得罪人。这回,又给妹妹惹麻烦了。”

徐璐说:“罢了,这事儿我会处理的。姐姐也不要太过自责了。我还有客人要招待,就不陪姐姐了,姐姐请自便。”

林夫人起身,迟疑道:“既是妹妹的娘家人,横竖我也去帮妹妹招待一二?”刚才她可是听徐璐说得隐晦,因是多年未见的亲戚,既然碰到了,好歹也要招呼一下。还说家中不怎么适合待客,所以才把客人带到这儿招待,还要借着出恭才能出来透一下气。岂不表明徐璐对这些亲戚并不看重。

徐璐说:“倒不必麻烦姐姐的,我自己就能招待好。”

林夫人便说:“也好,那我就告辞了,妹妹可得想想法子,那秦氏可不能惯的。”

徐璐点头,她现在哪有功夫去理会秦氏,目前最要紧的是把舅家的亲戚打发了才好。

重新上了楼来,珑表姐便问:“表妹这出恭可出得久呀,都快有半个时辰了。”

“让大家久等了。泉州离福州可还有不短的路程,今儿吃了晚饭恐怕也无法赶路了,我刚才已吩咐了掌柜,特地给大家准备了客房。今晚舅妈们就纡尊在这儿住下,明日我再过来陪大家一起去逛逛泉州美景。”

大舅妈王氏笑道:“那倒是不必了,你龙表嫂在泉州倒也有亲戚,倒不必麻烦你了。”

徐璐看了龙表嫂,“龙表嫂也是泉州人么?”

龙表嫂说:“也算是半个泉州人吧,我外祖家也在泉州的。我娘家却是福州人的。”

“虽是舅家,可到底隔了一层,就这样带着一大家子上门打扰,恐怕不妥当吧?我看,我和媳­妇­就去本地驿站住一晚吧。”陈夫人看了王氏一眼,如是说。她是官夫人,不管去哪儿,都可以去当地驿站免费住宿,自然不屑去占儿媳­妇­娘家嫂子亲戚的便宜,这都隔了好几层了,让她去,她也不好意思去。

玲表姐也觉得去大嫂子舅家住宿不大好,也表示跟婆母一道去驿站住。

珑表姐也说:“我们吴家在泉州也是有产业的,我看,娘和婶子们就随我一道去别庄住吧,总不能真去打扰大嫂舅家吧?”为了显示自己的能量,珑表姐又说,“我们吴家在泉州也还有不少产业,那个多宝阁,琳琅布庄,还有吴记杂货铺,都是吴家的产业,你姐夫在其中也还有不少­干­股的。妹妹以后去这些地方,只要报上你姐夫的名号,便能给最低价的。”

徐璐笑道:“如此,那就多谢珑表姐了。”

没有得到想像中的羡慕与感激,珑表姐很是郁闷,于是又说,“也不知表妹去过这些地方没?”

“没去过。”

珑表姐恍然大悟,难怪呢。

豆绿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接口道:“我们夫人一般做衣裳,只去段记布庄。胭脂从来不会去外头买的,怕不­干­净,都是从京城玉脂坊捎带过来的。首饰头面也全是去段记金行里打造。姨­奶­­奶­的好意,我们夫人恐怕用不上了。”

珑表姐脸­色­陡然僵住,她没听说过段记布庄,但京城的玉脂坊却是时常耳闻的,那可是大庆朝第一胭脂铺,品种繁多,据说连宫里的贵人都指定要那儿的胭脂,名气大,价格自然昂贵,一般人也还买不到的。

玲表姐却是知道段记布庄的,当年在段记布庄时的情形又印入脑海,心里很不是滋味儿。那回她一时头脑发热,买了那么多布料回去,虽说是花自己的银子,但果真如徐璐所言,婆母虽然不说什么,但之后半年,她屋子里的嚼用便被婆母时常克扣,甚至还反过来打她的主意,没少刮她的嫁妆。要不是母亲特地过来走了趟,还不知要被占多少便宜。

几位舅母却是见识多广,王氏对徐璐说,“哟,璐姐儿如今可是发达了。”

“也就是沾了夫君的光,哪比得上两位表姐的成就。”听出了王氏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徐璐警告地瞪了豆绿一眼。

“齐缘来迟,还请长辈恕罪。”一句清朗的声音在门口响来,紧接着,一身清云锦织八团花长袍,头戴玉冠的凌峰,大步踏将进来。

屋子里四面窗户洞开,光亮大炽,俊美英挺,身材修长,气宇轩昂的凌峰,踩着沉稳的步伐出现在人前,如同屋子里注入一道金光,四周就响来一阵抽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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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更得少,主要是电脑让儿子占去了。今天可是拼了老命了。

第111 没脸

徐璐起身,小快步朝凌峰走去,笑道:“爷总算来了,我还真怕你再晚些来,可让我无法下台了。爷的差事不要紧吧?”

凌峰笑道:“无事。你娘家亲戚远道而来,再忙也要过来的。”狭长的双眸环视一圈,笑问:“这几位便是舅妈吧?晚辈这厢有礼了。”他上前几步,对着三位舅母团团作揖。

“公务在身,来得迟了,还请长辈休要怪罪。晚辈在此向舅妈们陪个不是,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恕罪则个。”

凌峰礼数周到,热情洋溢。玲珑表姐妹失神地望着眼前这个俊美得不像话的表妹夫,半天找不出话来。

舅妈们很快就恢复过来,笑着说:“外甥女婿不必多礼。都是亲戚,也没什么要紧的。公务要紧。看外甥女婿一表人才,气宇轩昂,我家璐姐儿倒是好福气。”

“能娶到璐儿,也是晚辈的福气。”凌峰呵呵地笑着说,直了身子,对徐璐道:“茶果点心都用得差不多了,也不让人再上点来。”

“唉呀,还真是失礼了。”徐璐赶紧让豆绿去办,有了凌峰在场,她心下也松了口气,说话行事也不再束手束脚的,笑盈盈地对凌峰介绍几位舅妈表嫂,在介绍两位表姐时,还特地把她们的夫婿的背景身份也给隆重介绍了。

凌峰笑道:“两位表姐夫一个经商一个当官,那以后可得多多走动才是。说不定对咱们还有帮助的。”

徐璐点点头说:“是呀,以后靠着两位姐夫,爷的差事应该又要更容易些。”

听了徐璐的话,玲珑两位表姐这才重新活过来了,目光又痴又怔地盯着凌峰俊美的脸庞,以及那说不出的刚毅稳重的气质。

尽管知道这样看自己的表妹夫是很失礼的行为,可她们总也移不开目光,借着喝茶磕瓜子的动作,来掩饰内心的波动与嫉妒。

介绍陈夫人时,凌峰更是热情周到,再一次抱拳道:“见过亲家太太。”

陈夫人矜持地微微一笑:“大家以后都是亲戚了,不必多礼。”望着凌峰刚毅而英俊的面容,从容稳重的举止。到底是官夫人,直觉认定,一眼就瞧出这个媳­妇­的表妹夫并非普通人,可不能得罪了,更不能拿大,免得开罪人。

凌峰落了座后,徐璐递了杯茶水过去,他接过,大大方方地喝了口,重新放到几子上,这才道:“舅妈远来是客,可得多呆些时日才好。就让小璐多陪您们两日。”然后侧头对徐璐道:“舅妈远道而来,家中又没个长辈,咱们更不能失了礼数。你可得好生招待好长辈。家里的事儿不必­操­心,我让文妈妈暂且管着。”

“听,都听爷的。”

凌峰又对表嫂们和两位表姐道,“没有瞧到几位舅兄,还有连襟,真是遗憾。下回再来泉州,可要把舅兄还连襟一同带来才是,好好喝一顿酒。”

表嫂们,以及两位表姐连连称是,不知为何,在凌峰面前,她们半句话都说不上,只能一味的附和。

凌峰大概是真的口渴了,喝完了自己的茶水后,又把徐璐的茶杯抓过去,同样喝了个­精­光。

徐璐见状,不免嗔道:“爷在衙门里连个茶水都没有么?”但手上动作却不慢,亲自执了茶壶,又重新斟了一杯茶水递过去。

凌峰苦笑道,“今儿还真邪门了,平日都不大忙的,就今日忙得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说完,又抓过茶杯,又喝了一口,似乎这才解了渴。

徐璐再斟满了茶水,就要坐下,忽然凌峰道:“别动,脸上有东西。”然后伸手给她抹去脸上的东西,他手指伸向她面前,讥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在脸上留东西,是给晚饭留的么?”

徐璐定眼一瞧,原来凌峰手指尖上赫然躺着枚果屑,也不知什么时候弄到脸上的,不由笑道:“真让爷说对了,我这正要留到晚上吃呢。”

夫妻二人幽默的对话让一旁服侍的丫头偷偷掩­唇­笑了。

王氏也跟笑了笑说:“璐儿和外甥女婿感情倒是好,我这就放心了。”

徐璐面­色­娇羞,玉一般的脸更是如桃花般,娇艳迷人。而凌峰也淡淡地笑着,虽未说话,但看徐璐的眼神却格外柔和。

玲表姐嫉妒的牙都要咬酸了,这个表妹夫,比她想像的还要英俊出­色­,甚至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自认见识多广,依然被凌峰出众的外表给吸引去了,但如此出­色­的男人,却是自己最看不顺眼的表姐所有,更令她抓狂。

女人的嫉妒之心何其可怕,在华家从来都是骄傲般存在的人,陡然让一直不如自己的人给比了下去,以至于玲表姐想也不想就说:“表妹和妹夫感情可真好。也亏得当初文家与表妹退了婚,不然表妹哪能再碰上表妹夫呢?”

陈夫人脸­色­豁变,剜了她一眼,眼带警告,就算你不喜欢你这个表妹,也没必要当面把人得罪死吧?就算你这个表妹因你这话被夫家嫌弃,这样对你又有何好处?

王氏等人虽然面­色­微微一变,但却没有开腔,显然是默认了玲表姐的话。

凌峰侧头看着徐璐,“文家?哪个文家?”

徐璐一时难以回答,玲表姐热情地道:“妹夫还不知道吧?文家就是你们泉州的前任知府,文成章的儿子呢。这文家可了不得,据说文成章已高升去京城了。文家公子,也就是表妹的前未婚夫,还有福建第一才子的名声,我远在福州也多有耳闻呢。文成章高升,文家公子未来的仕途之路,定然平步青云。”

“哦。”凌峰点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对徐璐道:“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也瞧到了好几个认识的人,他们也瞧到了我,若不过去打声招呼,未免失礼。我先去与熟人打个招呼,再过来招待诸位。璐儿,在座都是长辈,你可得好生招待亲戚,知道吗?”

“是。”

凌峰起身道,朝众人环抱拳,笑道:“我先去与几个熟人打声招呼就过来。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众人连忙起身,嘴里说着“都是亲戚,没什么要紧的”的话,目送凌峰,最后又倚在栏杆,望着楼下凌峰大步离去的背影,等他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内,这才有活过来的感觉。

舅妈们搓了搓手臂,刚才不知怎的,这个外甥女婿一进得门来,她就浑身不在自在,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她似的。

到了点后,便开始传膳,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应有尽有,因见识过凌峰非常人的气势,几个舅妈也不敢再小瞧徐璐,话也说得小心翼翼。两位表姐更不提,几乎是满肚子的酸味了。这个表妹夫,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俊品人物,怎么就让徐璐这个乡下来的丫头给拱了呢?她们各自的男人也还算俊雅,但与这凌峰一比,立马就甩出几条大街了。被自己一直瞧不起的人忽然嫁了个比她们还要好的男人,一肚子的酸意自不用提。

玲表姐不怀好意地盯着徐璐平静的脸,心里却乐开了花,她多少也知道男人的劣­性­子,­阴­差阳错娶了个被别人退过婚的妻子,如今被当场提了出来,就算表妹夫没有说什么,但心里肯定埋了根刺,不然刚才不会那么快就走人。

玲表姐可以想像,等会子徐璐回去后,少不得要挨顿捧了。

陈夫人哪会不知媳­妇­的想法,对她已不抱任何期望了,在席间委婉打探凌峰的身份,徐璐四拔两千金地道:“在督抚衙门里当差,不过是拿枪耍­棒­的武夫罢了,不值一得的。”

能在督抚衙门当差?又能吃得起望月楼的席宴,还在这种地方瞧到不少熟人,那官位肯定不会太低就是了。

“真想不到,姨­奶­­奶­家姑爷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将来成就更是不可限量呀。”

徐璐道:“将来表姐夫更是前程远大。”

陈夫人淡笑不语,望着默默无声的儿媳­妇­,心里直叹气,多好的姻亲呀,却让目光短浅的媳­妇­给破坏了。这个姨­奶­­奶­也不是个笨蛋,哪会瞧不出华家人热情背后的伎俩,人家也就将计就计,连家门都不让进,情愿花费巨大财力在望月楼订席面,也不愿把亲戚带到夫家去。那个姑爷也是个妙人,热情周到,礼数周全,却坐了一会就走了,丝毫不提把大家邀进府的话,看来也就是面子情吧。

估计今晚一顿饭过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了。

虽然没有探出这个表姑爷的身份,但能在督抚衙门当差,又有如此威势,想来官位绝不会太低,就算只是武官身份,肯定也是手握兵权的实权人物。陈家若是交上这样身份的人,将来的仕途道路,岂不又要宽上几分?

不止陈夫人如此想,几位舅妈也有差不多的想法,但因刚才玲小姐把徐璐得罪得太狠,以至于有些话还不怎么好开口。

凌峰过了好一会儿才过来,他在别处似乎也喝过酒,一张俊脸微微酡红着,但双眸依然清亮,深不见底。灯光下,他的脸宠更是有种无穷摄人的魅力,让人越发移不开眼。

凌峰坐了下来,却并不动筷,只是端起酒,起身道:“我是晚辈,又是第一回见面,这杯敬是我敬诸位长辈的。”他把酒杯遥遥与王氏等人一碰,便仰头喝了个­精­光。然后又与陈夫人敬了杯酒,说:“久闻福州知府陈大人的威名,今日能与夫人同席喝酒,可是凌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陈夫人举起酒杯,客气道:“说笑了,都是亲戚,以后可要时常来往才好。”其实陈夫人也知道,今日之后,他们不可能再见面了。但嘴上依然如是说。

“那是一定的。”凌峰又重新倒了杯酒,又与玲小姐珑表姐敬酒,“再敬三位表嫂,两位表姐一杯,祝五位青春永驻,心想事成。”

三位表嫂,玲珑两位表姐含笑举杯,含笑道:“我也祝妹夫心想事成,步步高升。”然后五人把酒喝得­精­光。几位表嫂也含笑喝了酒。

珑表姐又举起酒杯,对凌峰含笑道:“刚才是妹夫敬酒,现在也该轮到我们了。我也敬妹夫一杯酒。咱们能成为亲戚,也算是缘份了。”

凌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玲表姐夸道:“表妹夫果真好酒量。来来来,我也敬表妹夫一杯,祝表妹夫与表妹恩恩嗳嗳,白头到老。”她举起酒杯,但凌峰却没有任何动作。不由滞住,笑道:“怎么,妹夫可是不给我面子?”

凌峰淡淡地道:“别人的酒,我肯定是要喝的,但玲表姐的酒,我却是万万不能喝的。”

席面上的热闹立时冷却下来,玲表姐有些下不了台,强笑道:“为何我的酒喝不得?”

凌峰淡淡一笑,一如刚才玲表姐说起徐璐与文家公子的事儿,外人总会认为他会说什么,或是解释什么,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让人摸不清他内心是喜还是怒。

而此刻更绝,直接扫了玲表姐的面子,却连半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玲表姐不料凌峰说不给脸就不给脸,一脸俏脸胀得通红,她想发飙,却又没那个胆子,只能把炮口对准徐璐,“表妹可是嫁了个好夫婿呀,别人的酒能喝,就我的酒不能喝,这是什么意思,可是瞧不起我?”

当着母亲婶娘嫂子的面,尤其婆母也还在场,却让凌峰这般不给颜面,哪下得了台,玲表姐眼都红了。

徐璐正要解释,但又不知何从解释,索­性­学起凌峰来,淡淡一笑,却不言语。只招呼着众人吃菜。

玲表姐当场让这对夫­妇­给予难堪,身为母亲的王氏哪能任由女儿就这样没脸下去,于是举起酒杯对徐璐夫­妇­道:“你这个表姐就这个炮仗脾气,没个成算,又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舅妈在这儿代你表姐向你陪罪。”说着一口气把酒喝得­精­光,然后看向徐璐。

徐璐拿起酒杯,正要喝,却被凌峰拦住,“你身子都还未长开,还是少喝些为好。”

徐璐明白他的意思了,笑了笑说:“就只喝一点点而已。”

凌峰这才没有说什么,徐璐稍微沾湿了下­唇­,便放下酒杯。

酒桌上的规矩,在座诸人再清楚不过了,敬酒的人为了表示尊重,通常会把酒喝得­精­光。而别人向你敬酒,为了表示对敬酒人的尊重,同样会把酒喝得­精­光,以示领情。王氏身为长辈,向徐璐敬酒陪罪。已属难得了。但凌峰却不让徐璐喝得太多,这其中的意思,傻子都知道凌峰的意思了。

王舅妈心里发凉,忍不住再一次打量这个第一次见面却给人极深印像的外甥女婿。

从容的面容,先不谈那张让人惊艳的面容,单说此人雍容不迫的神情,刚才酒桌上谈笑风生的场景,以及刚才给女儿没脸的情形,无不让王舅妈又惊又怒。

女儿虽然做得不对,好歹也是官家女眷,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再则,他身为主人,说不给脸就不给脸,这岂是待客之道?

尤其她都亲自折腰陪罪了,他依然不领情,实在太托大了。

王舅妈心里也有些动怒了,女儿让人下了面子,就是下她的面子,尤其还当着女儿的婆母,这个场子,一定得找回来才是。

于是王舅妈冷着脸道:“璐姐儿好样的,如今攀了高枝,就不把亲戚放眼里了。”她对两个妯娌以及几个华家媳­妇­道,“看来咱们真不该来这趟的。”

没有人搭话,虽说大家都是华家女眷,但大家又各自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得罪徐璐的又不是我,凭什么要和你一起申讨人家呀?在座诸人没有一个是瞎子,都看出了这个外甥女婿的不同凡响,在敌情未明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把人往死里得罪的。

越是上层人物,越是要脸面,越是明白一个道理:只要不是九五至尊,就得明白这世上还有“一山还比一山高”的至理名言。

华家虽然富贵了,显达了,但这世上比华家更厉害的人也是大有人在。外甥女婿明知华家的势力,陈家的官位,依然不给面子,要么就是托大拿乔目下无尘二百五,要么就是比华家更厉害。

显然,后者的可能­性­非常大。

所以李氏朱氏两位舅妈没有附和,反倒还说:“怎会呢?能见到璐姐儿,还有璐姐儿的夫婿,这一趟还真没白来。”朱氏笑望着徐璐,她是在座诸人中,唯一没有与徐璐直接发生冲突并没有说过半句不好听的话,“璐姐儿从小就没了娘,咱们当舅舅舅妈的也没怎么看顾你。这顿饭,咱们吃着实在有愧。不过看到你有了归宿,夫婿对你也好,舅妈也替你感到高兴。你娘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徐璐说:“多谢三舅妈,能嫁给夫君,也是我的福气,我也很珍惜这份幸福。三舅妈能祝福我,我很高兴。”

王氏脸­色­再次僵了僵,徐璐这话的另一面意思便是:她感谢三舅妈的祝福,那么,刚才女儿故意破坏她的幸福,岂不要成为她的仇人?

没能得到自家人的声援,反而还被拖后腿,王舅妈心里暗骂“一盘散沙”,但此时此刻,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暗含不满的目光瞪了女儿一眼。

人家能在望月楼这种地方订餐,在这儿遍地都有熟人,证明身份也不会太低了,你偏还要去招惹人家,难怪要给你没脸了。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和气生财的道理谁不懂?她怎么就得意忘了形呢?

玲表姐也后悔了,被人当场给了难堪,却还无法找回场子,尤其还当着一大家子的面,这种滋味实在难受。

陈夫人也与王氏有着相同的想法,但却比王氏想得更多,更为深远。

福州知府陈家虽然在泉州没多少影响力,但好歹也是仕林中人,媳­妇­这个表妹夫也是官场中人,难道不知官场上的规矩?如此明张目胆得罪陈家,他又能捞得多少好?

显然,这人地位应该不低于陈家的。就是不知泉州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俊品人物,她怎么没听说过呢?

陈夫人在脑海里回想着泉州姓林又是武将的人家,除了一个林骏外,还真没别的印像了。

林骏姓林,眼前这人也姓林,林骏出生京城泽云侯府,整个福建官场都是知道的。这个林齐缘,难不成,也是林家人不成?

陈夫人问凌峰:“听齐缘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氏。”

凌峰道:“晚辈家在京城。”

陈夫人恍然,在心里深深吸口气,暗骂媳­妇­的有眼无珠,这么一根粗撞的天线搭在自己面前,却不及时抓牢,反而还一刀割掉,实在是蠢不可及。

徐璐奇怪地看了陈夫人一眼,也知道陈夫人应该被误导了,不过她并未点破,反而给了凌峰一个俏皮的浅笑。

凌峰淡淡一笑,悄悄地握了她的手,他一向低调惯了,从小也受够了被亲戚拿亲情要挟带来的烦躁与不耐,所以在听下人回报妻子要在望月楼招待娘家亲戚,得到妻子的暗示后,他便低调出行,甚至连大名都未用上,只肯以字替代。

齐缘是他的字,远在京城的众多好友都是这么叫他的,但外人却是很难知道的。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杜绝妻子的亲戚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又跑来抱他的大腿撞他的木钟,如果这些人品­性­好也就罢了,怕的就是食味知髓,这样的亲戚,他避之唯恐不及呢。刚才玲表姐故意给徐璐难堪,倒也正中他的下怀。他也故意给玲表姐没脸,

相信日后华家陈家就算真的知道他的身份后,也不会有脸再来求他了。

餐桌上菜式丰富,山珍海味,飞禽走兽,每一道菜都有着不熟的来历,各自的典故,但徐璐却很少动筷子,吃了几块点心填肚,便放下筷子。

众人都存了心思,就是龙肝凤胆,也没了食欲,很快就放下筷子。席筵过后,华家人也不好再多呆,纷纷告辞。凌峰和徐璐亲自把人送到门外,客客气气地说了句“保重”甚至连“以后常来泉州玩”的话都没有。

华家人望着凌峰身后那一排排威武雄壮的侍卫,­唇­角都有些发苦,这个外甥女,人家就算与文家没有成,却依然嫁入高门,并且身份还不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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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祸水东引

送走了亲戚,徐璐伸了懒腰,“谢天谢地,总算清静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凌峰,她与父族母族的亲戚都不亲近,完全是孤寡一人。这样的情形,在夫家哪抬得起头来。可偏偏,这个男人却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反而处处给她颜面。

“爷,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也回去吧。”望着凌峰俊美的侧面,这个男人,给了她荣华富贵,给了她脸面,还给了她诸多尊重,她实在没有理由不感激他。

“嗯,走吧。”凌峰来的时候,是骑的马,亲自给徐璐掀了轿帘,等她上了轿后,他则翻身上了马,身后护卫呼啦啦地跟上。

回到衡芜院,豆绿便笑着上前道:“刚才瞧姑爷和小姐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子估计也饿了吧?奴婢去厨房,吩咐他们再弄些吃的来,好填填肚子,不然半夜里可会饿肚子的。”

徐璐点头,她今晚确实没有吃什么东西,与那样的亲戚吃饭,还真是种罪过,就是龙轩凤胆也如同嚼蜡了。

“再让厨房的熬一碗醒酒汤来。爷刚才也喝了不少的酒。”

“是。还是小姐想得周到。”

凌峰哼了哼,“你家夫人都已嫁了人,以后就得叫少夫人了。还小姐小姐的叫,成何体统。”

豆绿最怕凌峰板着一张脸了,吓得心里一缩,赶紧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徐璐嗔道:“爷也真是的,你明知这丫头怕你,还爱吓唬她,也不怕把她给吓坏了。”

凌峰道:“你这倒是冤枉我了,我哪有吓唬她?”

“还说没有,只要爷眉毛一竖,这丫头就吓得跟什么似的,唉,可怜的丫头,也真是难为她了。”

“你都不怕我了,她又何必如此?”

徐璐白他一眼,“我可是爷的妻子,自然不再怕爷了,可她只是个丫头,哪有不怕的道理?”

“你当真不再怕我?”凌峰盯盯地盯着她,双眼亮亮的。

徐璐低下头来,声音低低的,“爷有何好怕的?不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么?”说完后,还跺了跺脚,一派小女儿姿态。

凌峰大喜,只觉胸口暖洋洋的,忍不住执起她的手,“真的不怕我么?那我今晚……”

“不要。”她赶紧叫道,看到凌峰陡然僵住的脸,赶紧解释说:“现在天气都凉快了,你那冰冷冷的抱着可不暖和。”

凌峰愣了下,忽然放声大笑,蓦地把她拥进怀中,力道大到令徐璐透不过气来了。

“可我就想那样缠着你,这可怎么办?”

想着他那巨大蛇尾缠着自己的身子那战栗又惊悸的画面,以及他的可恶的尾巴总爱在她身上使坏的场景,徐璐只觉全身一片躁热,居然有些期待起来了。

她偎在他怀中,小小声地道:“那好吧,不过不许欺负我。”说完这话后,她又红了脸,觉得这话实在多余。他变身回去的最大目的就是想缠着自己,欺负自己。不让他欺负自己,他何必变身回去呢?

蓦地感觉到腿间有个硬邦邦的存在,徐璐不敢再靠在他怀中了,赶紧推开他,“爷要洗澡吧,妾身服侍您洗澡。”她取下沉重的珠钗,脱下衣袍,一副准备服侍凌峰沐浴洗头的贤惠架式。

凌峰很是无耐,叹口气,“唉,幸好还有三十二天了。”深吸口气,强行逼回满身的臊气,随她一道去了净房。

豆绿领着人把膳食摆好后,等了好半天,依然没有瞧到有人从净房出来,她又不敢进去打扰,只能在外头等,快要等得不耐烦时,里头响来凌峰的声音,“豆绿,进来服侍少夫人。”

豆绿来到净房,眼前的影像令她乍舌不已,地上全是水,玫瑰混合着桃花花瓣遍地都是,徐璐和凌峰都坐在香柏木制的大浴桶里,似乎,自家小姐要吃亏得多了。

而凌峰就像吃饱喝足了的猫,一个人躺在浴桶里,也不起身,只对豆绿吩咐道:“还愣着做甚?服侍少夫人更衣。”

豆绿只好找来衣裳,给徐璐穿上,徐璐穿上米白­色­绣红牡丹的睡衣,头发半馆,她挽了袖口,瞪了坐在浴桶里庸懒如猫的男人,然后拿起毛巾和衣裳,来到浴桶前,粗声粗气地道:“水都凉了,还懒在里头­干­嘛?”想着刚才他对她上下其手,全身又不自在起来,揉了揉酸软的双颊,越发来了气,恨恨地在他身上揪了一把。

凌峰哈哈一笑,打了她的手一下,“放肆。”

徐璐扮了个鬼脸,嗤道:“那脏东西我都摸了,还怕你这?”

他赶紧躲开她的攻击,警告道:“可别玩火。”

徐璐哼了哼,当然明白惹火他的下场是很凄惨的,当下也不敢再撩泼他,侍候他穿好衣裳,夫­妇­二人这才一前一后地出了净房。

这时候餐桌上早已摆好了饭菜,徐璐刚才劳累了好半天,也着实饿了,拿起筷子,呼啦啦地就海吃了两碗饭。这才心满意足地道:“还是家里的饭菜好。”

“唔,我也这么觉得。”凌峰也吃了两碗饭,这时候,天­色­也不早了,好些人家都已熄灯睡觉,但他们却才填了肚子。

“对了,爷,宫中那位秦婉妃,真的很受宠么?”

凌峰讶然道:“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徐璐把今日林夫人与秦氏的事儿说了一遍,

凌峰问:“秦婉妃确实受宠,不然她母亲不会被封为二品郡夫人,她娘家嫂子也不会被封五品宜人了。若这秦氏明日当真过府向你讨要令牌,你给还是不给。”

徐璐皱着眉头,“我总得弄个明白,皇上宠这人宠到什么地步?若是宠到不顾一切,那咱们还真要小心了。”

“若只是一般的宠爱的呢?”

“那自然要给这秦氏颜­色­瞧瞧了。”徐璐毫不犹豫地说。

“哦?若明日秦氏真来向你讨要,你要如何应付?”

徐璐苦着脸,“还能如何应付?也就是笨法子,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凌峰呵呵一笑,“秦氏实在不值一提,不过是早已被毁券夺爵的山东瑞安王的妻族,还是旁支偏系的那种。瑞安王因与靖王掐架,被靖王掰倒,整个瑞安一支,几乎连根拔起,只余下少数旁支得以幸存。但这些年来日子也非常难熬。失去瑞安王这个靠山,秦氏一系更是艰难,这才不得不放下身架,隐­性­埋名前往福建,做起了海上走私生意。略有些家底后,就托关系捐了个五品中书令的散官。恰逢今上登基三年,后宫选透,秦氏也借着机会把秦家闺女送进了宫中。这秦氏颜­色­生得好,歌也唱得好,在宫中又无根基势力,皇上宠她自然毫无顾虑了。”凌峰顿了顿,又说,“再则,这秦氏也满聪明的,一直紧紧抱着胡贵妃的大腿。胡贵妃是皇上做太子时第一个纳进宫的侧妃,在后宫中比皇后资格还要老,虽说一直无所出,依然稳坐贵妃宝座,连皇后都要礼让三分。看在胡贵妃的份上,这秦氏在宫中倒也颇有些颜面。倒也惠及秦氏娘家。”

徐璐感叹,“果真是一人得道,难犬升天。”

凌峰淡笑不语。

徐璐忽然想起,她父亲不也因为成为凌峰的岳父,这才得了个差事么?与这秦家又有何区别?于是她又讪讪的改口道:“呆在家中,也实在呆得腻了,­干­脆,明日我也出去散散心得了。”

凌峰说:“避其锋茫,免于与秦氏冲突,这倒是个好办法。”

不过,这秦氏可是个厉害角­色­。这人在泉州可是有名的辣子货。

尤其这秦氏嫁得人家也不低,又是淮安伯府的二房­奶­­奶­,是泉州城少数的勋贵之家,一般的官太太可惹不起的。

以前秦妃还没得势时,秦氏就能仗着当淮安伯府二­奶­­奶­的身份,横行无忌,看中哪家夫人的宝贝,张嘴便要。也就是借来用用,改日再还之类的借口。可一旦借了出去,就别想再还回去了。这些­妇­人又自恃身份,碍于情面,倒也不好真的去让她还。

如今,秦氏的姐姐秦婉妃又得了圣宠,秦氏一门骤然显赫起来,更是让秦氏如虎添翼。淮安伯府二­奶­­奶­以及秦婉妃的亲妹子的双重身份,越发让人顾忌,所以回回都让秦氏得了手。

“你这样避不见面,也不是长久之计。”凌峰说。

徐璐嘟­唇­,“那可要怎么办?爷可得替我想个法子。”她若真的乖乖交出令牌,那才是没脸至极呢。就算不替自己考虑,也得替凌峰的面子考虑吧。

这秦氏既然不达目的不择手段,自我感觉又如此良好,一向我行我素又自觉身份不一般,若是拒绝,不管是生硬地拒绝还是委婉地拒绝,总之是得罪人的事。这人肯定要记恨自己。她虽然不怕得罪人,但也怕枕边风的力量。

从古至今,好些优秀的朝臣就是被枕边风给吹没的,虽说今上英明神武,颇有仁政之风,但祖母说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皇帝再是天纵英明,也有被美­色­迷倒的一天。为了凌峰,她可不能冒一丝一毫的险。

凌峰笑了笑,“简单,她想要你的令牌,你也可以向她要东西呀。相信秦氏才得了你的令牌,应该不会拒绝送你些东西的。”

徐璐大皱眉头,“爷的意思是,要我把令牌给她?”

“你先向她要东西,把东西要到手后,你再与她说……”凌峰在徐璐耳边轻语几句。

徐璐双眸一亮,眉开眼笑道:“祸水东引,爷果然英明,这样的法子也想得出来。”

凌峰笑着说:“目前为止,也只有这个法子最好,也最不易得罪人,还能看他们窝里斗。”

徐璐起身,斜躺在一旁的榻上,“我要先静一会儿,看看明日要如何行动。”

凌峰淡笑着摇头,他也知道,以她的出身和经历,并没有与权贵人物打交道的经验,才刚嫁给他,就让她做些高难度的活儿,也着实难为她了。

……

第二日徐璐起了个大早,然后高调离府,去参加泉州同知李夫人举办的赏茗宴。

李夫人娘家姓王,王姓还真是泉州大姓,但彼王非此王,李夫人娘家与泉州王家并非同宗,但在泉州,也还算叫得上名号。

凌峰身边有专门收集各势力情报的好手,今儿一大早,凌非便把有关王家的所有资料交给了徐璐。

王家只是普通的耕读人家,一边读书做官,一边下海经商,这也是官场上的惯例,官商勾结方能惠及全族,当官的扶持经商的,商场上自可畅通无阻。经商的拿银子给当官的开路,屡试不爽。

王家老大在京里任四品官,属言官范筹。一双笔杆子见真功夫,并有弹勋监察百官之权。官虽小,权力却不小,有御前直谏的权力。其女则嫁给泉州同知李长河,是为李王氏。今日席筵的正主。

王家老二则经商,其女嫁给秦家做了长房媳­妇­。这秦家失去了山东瑞安王妻族的身份后,不得不隐姓埋名,远抵福建,另行发展,倒也闯出了些名堂。后来因秦家闺女入选后宫,又颇得圣宠,秦家在泉州地界,越发得势。

如今,秦家大爷靠着秦妃的恩荫,也弄了五品中书令的散官。秦家二闺女秦氏,又是淮安伯储的二­奶­­奶­。

这秦氏仗着秦妃的势,在泉州地界,可不是一般的张狂,昨日公然向总兵夫人林王氏要赵家的令牌,得知令牌是徐璐之物后,居然还大言不惭说要来凌府向徐璐借来用用。那语气,那行事,大有她瞧得起的都必须“借”来用用的架式。

徐璐身为福建最高长官督抚夫人,对付这种伯府家的­奶­­奶­,有的是法子打回去。

但凌峰如今在福建如日中天,多少也明白满招损谦受益的道理。有时候,该低调就得低调。有些亏,该吃的还是得吃。而有些气,该忍的时候,还是得忍。

秦家,刘家,对于凌峰来说,只需动动手指头就可灭掉。但人家背后还有一樽皇帝宠妃的大佛。虽说本朝明文规定后宫不得­干­政,但枕头风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尤其凌峰也坚信,身在官场,多栽花少种刺是必要,低调才是王道。对付敌人,在没有必胜把握的前提下,要么忍,要么避其锋头。等时机成熟后,再挥起棍子一­棒­打死,以决后患。

如今,这秦氏把手伸向徐璐,眼下这种情况,还真不是翻脸的时候,但若真的乖乖交出令牌,又太丢凌峰的面子了。所以,凌峰给徐璐出了个主意,那就是祸水东引。

徐璐把王家以及秦家诸人的­性­格摸熟后,闭眼,在脑海里演练着,等会子见到今日的目标后,该如何开口。

同知夫人王氏不料徐璐会来得如此早,听到下人禀报后,惊讶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凌夫人真的来了?”

下人说:“千真万确,轿子已快要抬到二门里了。”

李夫人一脸喜笑言开,赶紧叫上妹子,秦王氏,“走走,咱们一道去迎接凌夫人。”

秦王氏自恃嫁入秦家,靠着宫中秦妃的关系,她本人如今已是朝廷五品的宜人,秦家在泉州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权贵人物了,但若能够与福建最高长官夫人交好,也是一件美事,自己在秦家的地位自然又要高上一筹了,于是欣然同意,与姐姐一道去了二门里。

姐姐只是小小的同知夫人,或许在普通老百姓眼里,是个了不得的官儿,但对于秦家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的。但这位督抚夫人居然纡尊折贵登门作客,姐姐的面子还真大。

秦王氏便趁着去月洞门的空闲,问姐姐李夫人,“姐姐与这凌夫人很熟?”

督抚夫人登门作客,对于李夫人来说,着实是件自豪的事,于是回答道:“我与凌夫人也统共就见过几回面,不过每次都相谈甚欢。”

秦王氏也就是秦夫人,倒是对这个姐姐刮目相看起来了,不得不道:“据说凌夫人出身不高,却很受凌峰的宠爱呢。先前与咱们同姓的王家公子冒犯此人,王家都差点被连根拔起。”

李夫人说:“这有什么?堂堂福州安王,那是何等身份?也因纵容小妾冒犯凌夫人,凌大人一怒之下,让人弹勋安王,如今安王日子可不好过。”然后李夫人又把自己听到的,见到的,有关凌夫人得凌峰宠爱的证据一一讲了出来,王家女婿林骏也因王瑞一事,被凌峰撸了差事,也还是这位督抚夫人求得情,才得以官复原职。

周华氏当场给人家难堪,小姑娘二话不说就打了回去,周华氏如今屋子里多了个名满泉州的名伎秦香香。这名伎还是凌峰亲自让人送的,显然是给自己妻子出气来着,件件桩桩,无不证明,这位年轻的夫人,有多么得凌峰的宠爱了。

为了证明自己能量匪浅,消息灵通,李夫人又加了句,“这凌夫人当场给周华氏难堪,我可是亲眼瞧到的。”

秦夫人看了自己的妹子一眼,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倒暗自惊讶,看来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本事呢。

第113章 刘秦氏

今日的徐璐打扮中规中矩,即不出挑,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对于低品秩的下属女眷李夫人,保持着三分礼貌,七分热情。

虽然徐璐年纪确实不大,但交际素养已甄成形。面对李夫人这样的低级下属女眷,也依然热情周到,没有摆上峰夫人的谱。面对秦王氏这样身份特殊的人物,也是客气周到,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在徐璐有意结交下,很快便与李夫人秦王氏打得火热,几乎姐妹相称了。

聊了约有半个时辰,李家的客人这才陆续抵达,李夫人便招呼客人去了,徐璐身份在那管着,老神在在地坐在首位上,不时与秦王氏低头说话,偶尔浅笑一声。

虽然都是些毫无营养的话题,但秦王氏却很是得意,瞧着别人那嫉妒羡慕的神情,对徐璐越发热情了。

“……最近婉妃娘娘从宫里赐了些时新花样子,还有些京里最流行的头面,不管是款式,还是做工,都是极致­精­美的。据说全是内务府孝敬给娘娘的。婉妃娘娘一天一个花样都戴不完,又不愿便宜了别人,这才特地赐给了咱们家。我们家女眷本就少,一时也戴不完,若是夫人不嫌弃,改明儿就让人送几件头面到夫人府上。”

徐璐暗自笑了起来,这秦王氏不管说任何事,都要把婉妃娘娘捎带进来。一是显摆秦家在宫里有人,二来也是为了显摆婉妃娘娘在宫中的受宠程度。就算徐璐这种不懂宫中规矩的人,也多少明白,内务府对宫妃的孝敬,都是视圣宠而定。内务府孝敬秦婉妃的头面居然戴不过来,显然是极受宠的表现了。偏这秦王氏还说秦家女眷少,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秦家别的没有,就是姑娘特别多,不算已出嫁的秦氏,秦家还有好几个未出嫁的女孩子以及三位妯娌。婉妃赏赐得再多,也有消化的地方。

秦王氏这么说,也只是想借个由头多与徐璐走动罢了。

徐璐正愁找不到理由呢,这下正中下怀,于是就说:“宫里的东西,自然是顶好的。我们外头的人那可是看一眼都是奢侈。若是再佩戴在身上,那肯定是极有面子的。我家里头面倒是多,但却没有一件与宫里沾上关系的,如今听夫人这么一说,我连拒绝的话都舍不得说出口了。”

秦王氏心头一喜,徐璐这话,显然也是稀罕着那宫中御赐之物,她这礼倒是送对人了。

“夫人瞧得上,那我明日就差人给夫人送到凌府。可好?”

徐璐先是一喜,然后又一脸不好意思:“到底是婉妃娘娘赐给秦家的,夫人送给我,会不会不妥?”

秦王氏把徐璐的表情看在眼里,越发高兴,说:“这有什么的,我们家别的没有,就头面特别多,也是托了婉妃娘娘的福。除此之外,我也没别的可送了。”

徐璐这才放下心来,说:“宫中之物,一般人可是佩戴不起呢,今儿个倒是沾了夫人的光,也能佩戴御赐之物了。只是,礼尚往来嘛,夫人都如此大方,我也不能没有表示不是?”于是徐璐左思右想,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来,低声道:“这枚令牌,乃赵家家主送与我的。持有这块令牌,在赵家旗下任何一间铺子里买东西,一律只算半价。”然后徐璐又向秦王氏简单说了下赵家的规矩,产业,以及各类铺子经营的品种,除了饭庄酒楼外,还有不少女子向往的胭脂铺子,布庄,织染坊,甚至还投资有两间医馆,所有生活花用方面,全都有赵家的产业。

秦家如今显达了,自恃身份不同了,吃穿住行用自然就水涨船高了,每日的花用也就海了去,身为当家人的秦王氏,表面上是腰杆子挺直了,实际上内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只有自己最清梵。这枚令牌若是到手,将来秦家吃的穿的用的就能省下一半以上的银子,天长日久的,这可不是小数目。

尤其徐璐专往好的一面说,赵家还有几间首饰铺子,上等的千足金,万足金,赤金打造的首饰,持令牌也能省一半钱,更是动心不已。

一般首饰铺子里的金饰品,也就是按着黄金的实际重量换算价格,再算上一成左右的制作费用,但若全以半价拿下这些金饰,这些金饰拿去融了,制成黄金,反而还能赚取近三成的差价。秦王氏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便激动起来,忽然想到了一种发财致富的路子。

秦王氏先是推辞了一番,“这可是赵家送给夫人的信物,夫人送给我,可就无法对赵家交差了呀?我看,还是算了吧,不割夫人所爱。”

秦王氏多少也知道,这种代表着某些身份地位像征的信物,哪能轻易转送人的。这可是对信物主人极不尊重的表现呢。尽管她非常想要这块令牌,但面子话还是得说上两句的。

徐璐说:“这不碍事儿,赵家送我这枚令牌,也不过是冲着我家爷的身份而来。这令牌送给夫人,赵家岂不变相得靠上婉妃娘娘,这可比靠上我家爷还要好呢,相信赵家会算这个账的。”

徐璐小小拍了秦王氏的马屁,把婉妃娘娘的重要­性­甚至高过一省高官,这绝对是拍到秦王氏心坎里去了。如今的秦家,虽说有当官的,也有经商的,也还颇成气候,但全都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若婉妃有个风吹草动,秦家立马就会被打回原形。但秦家却毫无自知之明,依然仗着婉妃的势,四处树敌埋钉子。

这样的人家,能得什么样的结局,徐璐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所以,把她推出去当靶子,一点都不愧疚。

秦王氏这下子再也没了客气,欣欣然接过令牌,左看右看,徐璐提醒她:“这令牌可得收好哦,夫人等会子大可去赵家铺子里试试。便知道这令牌的价值了。”

秦王氏确实想迫不及待拭一下这令牌的功用,但她还不算太笨,既然这令牌有这么大的功用,为什么徐璐不自己用呢?

徐璐无耐地道:“姐姐以为我不想要呀?耐何我家爷们不许我私自收受商贾的礼物。尤其如今正是非常时期。督抚衙门即将推出招标活动。不瞒姐姐,赵家在地方上还颇有善举,又一心支持官府推出的税改,甚至还事先补齐了先前漏缴的税。我家爷很是欣赏赵家,觉得赵家颇有义商典范,此次竟标活动,衙门有意偏向赵家。若是让外人得知我持有这枚赵家信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家爷收了赵家的好处才给办事呢,这影响可不好的。”

“赵家是头一个响应爷的政令之人,我们也要有所表示才是。这令牌送给夫人,对夫人,对赵家都是大有好处的。夫人得了这令牌,自是方便省钱多了。而赵家与秦家攀上关系,对赵家来说,好处也多着呢。双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

秦王氏点点头,徐璐这个解释非常合乎情理。不然,谁会放着这摇钱树似的令牌不要,给拱手让人的?

“多谢凌夫人,那我收下了。”秦王氏努力压抑着脸上快要溢出来的喜悦,小心翼翼地把令牌收好,

这时候,李家的客人几乎都来齐了,也有好些­妇­人都向秦王氏打招呼,她都没来得及理会,满门心思都在想着,等会子就持这枚令牌去赵家的首饰铺子买一批黄金头面。

午饭过后,徐璐便辞了李夫人秦王氏,才刚抵达凌府,门房上的便禀报徐璐,说今儿上午,淮安伯府的刘二­奶­­奶­持了贴子拜见徐璐,因徐璐不在府里,便留下贴子,说改日再来拜访。

徐璐大为吃惊,想不到这刘秦氏,速度还真是快。

“这刘二­奶­­奶­可有说过何时再来?”

门房上的恭敬地道:“这刘二­奶­­奶­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改日再来拜访。”

徐璐点头,不再说话。回到衡芜院,迫不及待把这事儿告诉给凌峰。

凌峰大喜,忍不住夸赞道:“你做得很好。来,爷赏你一个。”说着在她红­唇­上亲了一记。

徐璐恼怒地捶了他,说:“这事儿还没完。我还与秦王氏说,持令牌还可半价购买赵家铺子里的金饰,这秦王氏也是个贪便宜的,估计这时候呀,已经杀去赵家首饰演铺子里扫荡金饰了。若此人再贪心些,赵家可就得赔上老本了。”

凌峰笑了笑说:“看把你急的,你走后,为夫可也没闲着呀。”

徐璐意外,“爷又做了什么?”她与凌峰也做了半年夫妻了,多少也有些心意相通了,“爷已派人通知了赵家,让他们帮着做这场戏?”

凌峰却是一脸郁闷,“唉,又让你给猜中了。半点成就都没。”

徐璐嘿嘿低笑,得意至极,像极了耀武扬威的狐狸,“那还用说。”一点也不谦虚。

凌峰哈哈一笑,坐了下来,与她道:“赵家是生意人,哪会想不到这些。放心,秦王氏占不到便宜的。”

“爷的意思是?”

凌峰不屑地冷笑道:“赵家是生意人,如何会做蚀本的买卖?众所周知,黄金融了再打造成首饰,也不过就赚些手工钱罢了。除了店铺开支,人力成本,对于赵家来说,并不划算的。所以,但凡金饰,大都会镶些点翠,宝石什么的。首饰里头,多的是华而不实,又以次充好的勾当,利润就在这里头了。一般人若没个好眼­色­,就让这些­奸­商给骗去了。”

徐璐想了想,也觉得凌峰说得很有道理,纯金饰不是没有,但都是自己拿去打造的。一般首饰铺子里,还真没有纯金饰的,就连金手镯,也要镶些金银丝或南珠在上头,刚开始她以为只是为了好看,现在想来,应该是这些商家想出来抬高价钱的好法子呢。

“这么说来,秦王氏也占不到多少便宜了?”徐璐蹙起眉头。

“那也不这一定。刚才我已与赵家事先打了招呼,在那秦氏向秦王氏讨要令牌之前,先把戏做足。”

徐璐双眼一亮,凌峰这主意,确实不错。先让秦王氏尝到甜头后,自是会宝贝那枚令牌。她越是宝贝,秦氏向她讨要的时候,越是心痛。以秦氏那不肯吃亏觉得全天下人都得让着她的­性­子,与秦王氏交恶是肯定的。

徐璐有午睡的习惯,与凌峰说了一会儿话,双眼就涩得厉害,凌峰也知道她的习惯,让她睡觉去了。只是才沾上床,便有人来禀报,说淮安伯府的刘二­奶­­奶­再次登门拜访。

尽管知道这刘秦氏是个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架式,但徐璐也实在没有料到,上午刘秦氏白跑了一趟后,下午又来了。果真有毅力有耐­性­。

根据凌峰手下人收集的情报,这个刘秦氏­性­格强硬,极其霸道,有着为达目的不罢休,甚至不择手段的地步。纵观她之前的表现,可谓是战绩辉煌。布政使司霍夫人屋子里名贵的珊瑚盆景,让这刘秦氏给强行要了去,据说足足磨了一个半月。期间霍夫人也强硬过几回,但后来这刘秦氏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这霍夫人居然心甘情愿把珊瑚盆景亲自送到刘府。凌峰手下人也特地跟踪了此事,才得知这刘秦氏为了逼霍夫人就范,居然四处传播霍夫人的坏话,这话又钻进了霍老夫人耳里,霍夫人吃受不住,不得已花钱消灾。

霍夫人堂堂朝廷二品诰命夫人,也让刘秦氏给整成这样,其他人就更不值一提了。

据说淮安伯府的大­奶­­奶­蔡氏的娘家兄弟,有一回去姐姐婆家作客,让这刘秦氏瞧中了,死磨活赖地要把家中最小的庶妹嫁给蔡氏的娘家兄弟。蔡氏知道她的德­性­,哪里肯。前脚婉拒后,后脚就让娘家非常迅猛地给兄弟说了一门亲事,并在极短的时日内,让兄弟成亲。想来这刘秦氏应该能消停了,但这刘秦氏果真不是一般人,那位新任蔡家­奶­­奶­,才嫁到蔡家,当天晚上便一命呜呼,是被一条剧毒的竹叶青给咬的。

虽说凶手直指刘秦氏,但这刘秦氏像个没事人似的,就一句“与我无关”为由顶了回去。蔡家乃至整个刘家也觉这刘秦氏太过狠毒,却不敢对她怎样,反而越发把她供着了,处处顺着她的意。如此一来,天长日久的,这秦氏在泉州横着走也不为过。

紧接着,秦氏的姐姐婉妃又传出圣宠来,秦氏越发张狂起来,好些人尽管憎恨,却不敢拿她怎样。

宠妃的力量,可见一般。

徐璐也觉得,与刘秦氏这样的人相处,还真是提心吊担呢。遇上这种不顾规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心狠手辣不计后果,又有大靠山的人,平常人还真不敢得罪她的,只能敬而远之。

越发了解刘秦氏的为人后,包括徐璐自己,也颇觉寝食难安了。也亏得自己把令牌提前交了出去,真要让她惦记上了,以这人不择手段的­性­子,自己还真有些怵她的。

正兀自想着,刘二­奶­­奶­,秦氏已款款而来。

徐璐因她有放蛇的前科,哪里敢让她进衡芜院,只在后花园的一处亭子里接待。

刘秦氏被领进小亭子里,徐璐掐着时机,在刘秦氏前脚抵达,自己后脚也来了,客气地道:“二­奶­­奶­可是稀客呢,怎么有空来我这儿玩?”

这刘秦氏生得确实不错,二十左右的年纪,肤白貌美,轮廊分明,确实美艳,想必她姐姐秦妃也不会差不到哪儿去的。秦氏穿着葱绿八团云蝠妆花缎夹袍,下身湖绿­色­马面裙,云分高挽,凤钗­精­美而张扬,如同她的个­性­一样,张扬到极致,毫无收敛。上挑单凤眼,微微地眯着,有种居高凌下之态。

秦氏站起来,淡笑着说:“淮安伯府与凌府也不算远,大家都是朝廷勋贵,自然要多多走动才是。今儿厚颜登门,还望夫人不嫌弃。”

徐璐说了句:“二­奶­­奶­说笑了。我初嫁凌府,也没个说话的人,正闷得发慌呢,二­奶­­奶­这么一来,倒让我有说话的伴儿。”

丫头们上了茶果点心,徐璐拿了块瓜片放进嘴里,并作了请的手势,“二­奶­­奶­请喝茶。”

秦氏端起茶杯,放到­唇­边吹了下,笑着说:“极品大红袍,与我家是同一个味儿。”她笑望着徐璐,“这大红袍福建可是极为难得的,一般人可是很难喝到的。所以市面上便出现了好些冒充之物。稍微不注意,就吃到假货。夫人这大红袍倒是货真价实。”

“这是京里公婆捎带来的,大约有三五斤,若二­奶­­奶­喜欢,等会子包一斤回去。”

“夫人的心意我心领了。这茶我家中也有的。今年天气不错,大红袍产量还行,所以今年婉妃娘娘倒是赏赐了不少。”

徐璐有些腻歪,今上午秦王氏也处处把婉妃娘娘挂在­唇­边,这刘秦氏也如此。怎么着,靠着裙带关系,就能一辈子横着走不成?

望着刘秦氏矜持而自得的脸,徐璐甚至恶毒地诅咒着:真希望婉妃立时失宠,看这些人还得瑟得起来。

“原来如此,这大红袍民间可是极为难寻的,婉妃娘娘能一口气赐下这么多,足可见圣眷浓厚。”

秦氏越发矜持,嘴里却道:“夫人过誉了,娘娘也不过是运气好,有幸能服候圣上罢了。哪比得上凌大人这种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一言九鼎,一呼百诺,好不威风。”

徐璐笑得温婉而诚恳,“再威风,也比不上婉妃娘娘,帝王宠妃,圣眷深厚,我家爷可是万万比不上的。说不定,还得请婉妃娘娘帮着在圣上跟前美言几句呢。”

秦氏脸上光彩甚浓,嘴里却谦虚道:“夫人这话可就折煞我了,娘娘虽说颇得圣上宠爱,可后宫不得­干­政,也帮不上凌大人多少忙。倒是今后,我们秦家,刘家,还得靠凌大人多加关照呢。”

徐璐笑容端庄,“这是自然,只要我家爷做得到的,一定竭尽所能。就是怕二­奶­­奶­瞧不上眼呢。”

“夫人客气了。今日秦氏登门,却是有事相求。”

徐璐眉心一跳,果然,情报小组呈上来的分析无误,这刘秦氏确实是个不讲规矩的二百五。

“二­奶­­奶­说笑了,有什么话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让二­奶­­奶­失望。”

“夫人如此爽快,我也不好拐弯抹角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吧,闻得夫人这儿有赵家的令牌,特地厚着脸皮来借来用用。”

徐璐眼皮一跳,向人讨要东西,也太理所当然了吧?

不过知道这秦氏的脾气,徐璐也不与她置气了,只是一脸为难,“哎,二­奶­­奶­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呢。”

秦氏眉毛一挑:“怎么,夫人不肯割爱?”一副质问的语气。

徐璐略显不悦地道:“二­奶­­奶­来迟一步了。今儿上午,我去同知李家作客,恰巧碰到李太太的妹妹,秦家大­奶­­奶­,相谈甚欢,我一时高兴,就把赵家那枚令牌当作礼物送给了秦­奶­­奶­。二­奶­­奶­再向我讨要,我就算是神仙,也变不出来嘛。更何况,这送出去的东西,哪能再要回来的理?二­奶­­奶­可别难为我了。”一副为难的模样。

秦氏故意眯起眼,威严而莫测高深地盯着徐璐。

虽然徐璐是督抚夫人,品秩上比自己只高不低,按一般的规矩,待今年一过,明年三月间,朝廷就会下旨封徐璐为诰命夫人,以凌峰的品级以及侯府世子的身份来算,二品诰命肯定是少不了的。但再如何的尊贵,她仍是不放在眼里的,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罢了。只要她抬出婉妃娘娘的大名,绝对四夷臣服,屡试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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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更新了的,可惜没有审核通过,而我不知情,若非一位热心读者今天告诉了我,估计要等到晚上上传新章节时才会发现了。昨晚的乌龙事件告诉我,以后上传了章节后,等审核通过后我再关闭网页。想来这样就不会再出现状况了。

向昨天的事对大家说声换歉。

第114章 前戏

徐璐倒是一脸的懊恼,“都要怪我,今早走得太早了,不然就不会摆这个乌龙了。哎,不过二­奶­­奶­也不必沮丧,秦大­奶­­奶­与二­奶­­奶­那可是嫡亲的姑嫂,想必二­奶­­奶­向自己的嫂子借来用用,应该没啥大问题吧?”

秦氏淡淡地道:“夫人说得倒是在理。既如此,那我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徐璐身边服侍的丫头俱都面露不忿,这个秦氏,着实不像话,在督抚夫人面前,也如此无礼,实是可恨至极。

徐璐手头没有秦氏想要的东西,秦氏连半分客气话都不肯再说了,直接甩袖子走人。徐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上如此无礼的人物,倒也不怎么生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越是作的人,越死的快。就是不知她还能嘣达多久。

……

秦氏走后不久,凌峰派出去的人也回来禀报,那秦王氏,离开李家后,便直奔赵氏旗下的首饰铺子,把赵家的金饰全扫荡一空,十足的暴发户。

徐璐惊笑,“赵家一号首饰铺子,我也是去过的,那儿的金饰没有千件也有八百件,她一个人买得完?”

回话的叫朱小航,是凌峰使顺手了的小厮,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夫人没在现场,肯定不知道,那秦王氏有多好笑。一口气把所有金饰都扫荡得差不多,就算持令牌可以半价出售,那也不是小数目。那秦王氏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银,颇是难堪。但又实在舍不得把首饰放回去,于是让掌柜跟她回去取。”

徐璐笑着摇了摇头,这王氏也实在太心急了些。赵家的铺子又不会搬走,她又有令牌在手,她何必迫不及待成这样?

朱小航又继续道:“因紧着爷的事先吩咐,为了让秦大­奶­­奶­上钩,赵家首饰铺子里重新上了一批纯金打造的头面首饰,全是实打实的赤金。没有半分作假。秦大­奶­­奶­也还是识货之人,一瞧到如此之多的纯金首饰,眼都直了,恨不得全扫荡回去。”

看来,贪婪会使人疯狂,这话果真不假。

秦王氏被徐璐这么一忽悠,想不动心就难。就这么一买一卖,就能赚回大把的差价,怎不心动?等她尝到了甜头后,肯定要把这令牌当成聚宝盆一般宝贝的。

“其实,小的在店里看得清清楚楚,赵家首饰店里,纯金打造的首饰,还真没多少。好些金饰都嵌着南珠,点翠,银饰,还有各类宝石玉块。估计着,这些金饰也就只值总价的七成左右。这回为了圈住秦大­奶­­奶­,赵家倒也­干­脆,果真拿出了真金白银,秦大­奶­­奶­今日的扫荡算下来,赵家约摸要亏损上千两黄金呢。”

徐璐知道,赵家是泉州第一首富,也不差这么些银子的。但因为凌峰打了招呼,赵家就无条件地执行,亏本也在所不惜。凌峰少不得也要承他这份人情。以凌峰的为人品­性­,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是记着的。赵家表面亏损了些,但比起将来靠着官府经营的海上营生,那也只是九牛一毛了。赵东海是十足的商人,哪会算不到的。

“赵家倒是实诚的。爷会记着他们的付出的。”徐璐算是代凌峰明白无误地表达了对赵家的赞赏之意。想着这秦王氏如此的贪婪,又有些担忧了,“此人尝到了甜头,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了。”

朱小航笑着解释道:“夫人不必担心,咱们小组里特地对刘二­奶­­奶­分析过,此人是个无比贪婪的,又是个不择手段的。眼瞧着秦大­奶­­奶­手上那了不得的聚宝盆,如何不心动。肯定会想方设法要到手的。以刘二­奶­­奶­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本事,秦大­奶­­奶­迟早也会乖乖交出令牌的。不过,等刘二­奶­­奶­要到令牌,用处也不大了。”

“哦?这是为何?”徐璐来了兴趣。

“夫人有所不知,黄金也要分七青、八黄、九紫、十赤四种,赵家的金饰,很少能用上赤金的,大多数也就是七成的金再融些黄铜渗杂在里头,却能当成足金来卖。那刘二­奶­­奶­就算真把首饰拿去融了,也只能练出六成的金。何苦呢,劳累奔波,到最后,也就左手进右手出罢了。”

徐璐蹙眉,虽说­奸­商­奸­商,无­奸­不成商,但赵家以次充好的行为,又岂能长久经营下去?毕竟老百姓又不是啥子,那些能够买得起金饰的,也不是平常人家,也自能分辩出金饰的好坏来,赵家这么做,岂不自砸招牌?

朱小航又解释道:“首饰铺里,哪有真正足金的,大都是用青金再用红铜和黄铜按着比例兑成赤金的颜­色­,先用火烧,又用水银铸,一般人也很难分辩得出来。这世上,真正的行家,又有几个?刘二­奶­­奶­这个亏,是吃定了。”

“等那秦氏上了恶当,岂不去找他们的麻烦?”经过刚才的接触,徐璐对那刘秦氏也有了初步的了解。是个张狂不知收敛的人物,行事诡谲不计后果,这样的人,就算是公主也都不敢惹的。遇上这种狠辣不顾后果的,无人不怵。就连徐璐在得知这刘秦氏做过的事后,对此人也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生怕此人脑子发热,当面丢出一条毒蛇来,就算这人最终付出代价,也无济于事了。

朱小航又笑嘻嘻地道:“刚开始小的也有这个顾虑的,不过赵家的掌柜说了,金饰经过融化再另新打造,一般都会有损耗的。更何况,刘二­奶­­奶­买了金饰,总还得再找间金饰加工铺子吧?加工费用以及损耗算下来,她也没有赚头。”

徐璐明白了,觉得秦氏这回也实在只能算作是瞎折腾。

朱小航又继续道:“小的也仔细算过了,刘二­奶­­奶­就算以半价购买金饰,赵家亏损也不大。等刘二­奶­­奶­一口气买了上千两的金饰,等她拿去加工后一算成本,就知道并不划算的。相信以后不会再来一掷千金了。”

果然无­奸­不成商,这话果真不假。虽说半价确实诱人,对于­奸­商来说,也绝对不会亏损就是了。遇上一些利润较高的物品,那也稳赚不赔的。

徐璐收起对赵家的愧疚之意,但赵家这份情,却也得承的。不管怎么说,今日秦王氏在赵家扫荡的那些金饰,那可没有渗半分假的。

……

以徐璐对秦氏的分析,这秦氏如此的雷厉风行,想来从她这儿离开后,第一时间就是直奔娘家,找自己的嫂子秦王氏要令牌。

而秦氏,确实如徐璐猜想般,离开凌府后,果真直奔娘家。

徐璐兴奋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真恨不得亲自到现场看这对姑嫂的交锋。

所以当丫头禀报,朱小航在二门外有要事相报时,徐璐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快,让他进来。”

徐璐放下绣得七零八落的花篷,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来到厅子里,正襟危坐。

朱小航俐索地进入院子里,踏入厅子里,正要磕头,徐璐已摆了摆手,“行了,别拘那些俗礼了,赶紧与我说吧。”

朱小航恭敬地道:“夫人,果真如您所言,那刘二­奶­­奶­离开凌府就直奔秦家。在秦家呆了约半个时辰,刘二­奶­­奶­便出来了,瞧她面带喜­色­,想来事成了。”

徐璐又问:“那秦夫人呢?”

“这个……小的只一心想让夫人早些安心,所以刘二­奶­­奶­前脚离开秦家,小的后脚就回来了。秦夫人如何,小的还真不清楚。”朱小航刚开始的邀功又沦落为忐忑。

徐璐笑了笑说:“也罢,你也是辛苦了。豆绿,给小航弄些瓜果解解渴。”然后又亲自赏了朱小航二两银子。

……

到了晚上,凌峰踩着闲逢的步伐,回到衡芜院来,徐璐赶紧从榻上起身相迎,“爷回来了?今儿倒比往日要早些呢。”

凌峰一般是上午去督抚衙门,下午则在外书房与幕僚们议事,差不多要傍晚才能回来。今日确实比往回早些,太阳都还没下山呢。

凌峰接过徐璐递过来的茶,浅饮了口,坐到徐璐刚才坐过的榻上,“不早了,一下午整个脑袋瓜子就没停过。”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茓­,“现在都闷闷的。”

徐璐瞧他面上似有倦­色­,赶紧给他揉着两边太阳­茓­,“以前我绣荷包,也没肩挑手提的,但绣上一整天下来,也是头昏脑胀呢。爷心里装着百姓民生,件件都要­操­心,肯定更累了。”

凌峰闭眼,道:“再重些,没感觉。”

徐璐加重力道,不一会儿,就累了,于是说:“爷­干­脆躺下来,我再给你揉揉可好?”她这样半弯着腰可也够累人的。

凌峰果然躺了下来,徐璐让丫头去拿了大靠枕来,放到他腰下,让他靠得舒服些,自己则搬了个墩子,坐到凌峰面前,微微弯着腰,伸出拇指给他按着。但这样仍是不怎么方便,索­性­坐到榻上。

这样一来,徐璐倒也顺手,只是按着按着,只觉腰间一紧,他的一双大掌已来到她腰间了,不由嗔道:“爷别闹了,丫头们都在呢。”做了半年夫妻,早已熟悉了他的动作,接下来,这双可恶的大掌肯定还会不安份往上移的。

凌峰笑道:“我做我的,与丫头们何­干­?”他微微使力,徐璐呀的一声,倒在他胸膛上。徐璐赶紧挣扎,尽管她也喜欢与他肌肤相亲,也习惯了他的怀抱,可当着丫头的面,她仍是无法放松自己。

只是当她抬头,便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了,丫头们不知什么时候走得­干­­干­净净,心下羞涩,但也羞愤,忍不住捶了他的胸膛,“讨厌的坏家伙。”

妻子娇柔不带半分火气的火气,反倒让凌峰越发心痒难耐,忍不住把她搂到胸前,一双大掌很是不安份地在她身上游移。徐璐尽管不胖,但抱在怀中的感觉非常­棒­,­肉­呼呼的触感,令他爱不释手。

凌峰以一种无比怜爱的姿态搂着徐璐,她本人也感受到了,心头也柔软起来,胸口似要淌出热流,胀得满满的,一种温暖的触感,带着少女的悸动,让她放开矜持,温温柔柔地靠在他怀中,吸取着他身上传来的独有气息。

凌峰忽然动了身子,把徐璐侧搂在身畔,双手又开始不安份,徐璐左支右拙,实在没法了,只好叫嚷道:“爷头不痛了?”

“有娇妻在怀,这会子­精­神全都有了。”看着妻子­肉­呼呼,软­嫩­­嫩­,白净净的脸蛋儿,一时嘴痒,低头在她脸上啾了一下,不过瘾,又继续啾,接连啾了好几下。最后,索­性­埋在她脖子下,吸取着她身上传来的迷人软香,并感受着妻子柔软身子带给他满是温暖胀意的悸动。

徐璐也很是享受这种感觉,偎在丈夫怀里,感受着他对自己的呵护,便把今日刘二­奶­­奶­秦氏的告诉给凌峰,最后问凌峰:“想必这秦氏得了令牌,应该会迫不及待去赵家大显身手吧?”

凌身赞赏地捏了她的鼻子,“越发聪明了。”

“那接下来呢?爷要如何布局?”

“我先前不是说过吗,佛曰: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秦王氏好不容易找到了生财捷径,便被小姑子给强要了去,如何会善罢甘休?更何况,这对姑嫂历来不和,此次秦氏强行索要令牌,便是压死秦王氏最后一丝理智,”

徐璐想了想说:“也不尽然吧。那王氏再恨秦氏又如何?她总不至于赤膊上阵,与秦氏拼个你死我活吧?”自古以来,当嫂子的都要吃刁钻姑子的亏。何况秦家双老都还在呢,秦氏又还有个婉妃撑腰,秦王氏哪来的底气与秦氏斗?

凌峰淡淡地道:“没机会,那就找机会呗。”

徐璐睁大眼,“爷的意思是……”

“简单,反正这对姑嫂已经交恶了,这时候秦氏再出个事,也无人怀疑到我身上了。”

“爷已有安排了?是不是又要我出面?”

“这回你好好呆在家中,哪儿也不许去。爷我自有安排。”

徐璐有些闷闷不乐,她才刚尝到祸水东此的乐趣呢。

似是知道她的想法,凌峰说:“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了你好。王氏出手,不管结局如何,秦氏至少也要伤筋动骨。让她们狗咬狗,咱们坐观斗虎也就是了,挑唆什么的也不必去做了。直接看戏即可。”

这时候,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有些昏暗,按着平时的规矩,丫环也该进来掌灯,徐璐推了推凌峰,声音软软的,“好了啦,爷也该起来了。天都黑了。”

凌峰又在她身上蹭了蹭,这才起身,徐璐拉着他的手臂,借着他的力道坐起身,发现头发忆有一半散落开来,不由嗔道:“都成疯婆子,看你­干­的好事。”她来到镜子前,取下发髻上的珠饰,因天已黑了,也不再梳妆,只是把头发放了下来。

凌峰拿着梳子替她梳头,抚摸着她柔软如缎的青丝,心情也柔软起来。

……

因秦氏和王氏这对姑嫂,就算因徐璐故意挑唆,短时日内,也不至于立马撕破脸。徐璐也只是让人紧盯着那边,自己倒也没怎么特别去关注。她现在的事儿可多着呢。

首先,已至十二月底,凌家要着手准备过年事宜。凌府外头的各处产业已陆续向府里交了账本以及全年营收,凌栋然以及凌天信两个大管事,除了要查账外,还得结算各掌柜们的年底分红,另外凌峰手下那数百亲卫,铁卫,暗卫,这些人全是凌峰养的私兵,也得好好犒劳一番。还有凌峰麾下一群知客幕僚心腹等,更要认真对待。

当然,这些人都是替凌峰办事的,这些事儿自然是徐璐这个主母负责的,翻出以往的档子,再视功劳大小分发奖赏,这倒也不难。难的是这些人还拖家带口,要安排其食宿住处,孩子教养及培训,样样都得过问。

除了这些事儿,府里得先把过年气氛搞出来,上大红灯笼,采买年礼,给下人制新衣裳,以及分发清算下人的年终红利,最重要的,还要给京城的公婆长辈们寄送年礼。

徐璐问了凌峰的意见,最后挑了泉州有名的特产,以及一些世面上也难觅踪迹的海外舶来品,弄了数大车送进京。最后还稍带上了自己给公婆亲手做的鞋子中衣鹤氅等,谨表她身为媳­妇­的对公婆的一片心意。

才刚把公婆的年礼准备好装车送走,徐璐总算松了口气,今儿可以好好睡个午觉补补眠了。天知道,她已有三日没睡过午觉了。

只是才刚沾上床,便有人来禀报,说刘二­奶­­奶­秦氏与徐璐的舅母表嫂们起了冲突。

徐璐奇怪,“舅妈他们还没有回福州?”

豆绿皱着眉头,“这个奴婢也不知,是外院的朱小航告诉我的。”豆绿顿了下,又问:“夫人,要不要召朱小航进来问问?”

徐璐原是不想管的,王氏舅妈以及玲珑两位表姐,她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的。不过涉及秦氏,少不得也要听听原因。

第115章 好一对坑人夫­妇­

朱小航进来,对徐璐道:“夫人,这刘二­奶­­奶­自从得了令牌后,成天往赵家的铺子里跑,今儿个又去赵家的首饰铺子里扫荡,大概是高兴过了头,回家心切吧,马车赶得老快,在经过中山大道时,拐角处驶出一驾马车,两马相撞,差点就惊了马。也亏得双方车夫驾术奇好,没能让马儿发狂。但饶是如此,那刘二­奶­­奶­也惊得从车厢里摔了出来。”

徐璐吃惊不已,“那后来呢。”一方面,希望秦氏就此摔死更好,但另一方面,又不希望秦氏出事,毕竟,她还要坐观斗虎呢。

朱小航道:“刘二­奶­­奶­倒也没摔着,就是受了惊。从地上爬起后,就持了马鞭把对方车夫给抽了几鞭子。对方马车上也坐着女眷,似乎身份还不低,并且还不止一个人,然后,双方就吵了起来。”

后来在朱小航的进一步解释下,徐璐这才得知,那与刘秦氏相撞的不是别人,正是远从福州来参加赵家喜筵的福州华家,徐璐的舅母表嫂等人。

那秦氏自认身份尊贵,被人冲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瞧她不问青红皂白就挥鞭打人,足可以预见,此人嚣张到什么程度。

但华家诸人也不是一般身份,被如此欺辱,如何能够善罢甘休,少不得又是一番对峙。

华家在泉州也呆了数日,该拜访的亲戚也拜访完了,今日拜访的是虎表嫂舅家,一个已致仕的老员外。老员外姓聂,是前朝退下来的官员,官拜礼部尚书,是手握重权的朝廷重臣。就算致仕回乡,在泉州也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华家三位夫人,三位表嫂,以及两位出嫁的姑­奶­­奶­,再加上姑­奶­­奶­的婆母,这几位在福州也是了不得的身份了。就算身处泉州,也是不容轻侮的。

刘秦氏蛮不讲理,华家诸女眷如何肯甘休,少不得一番议论。华家人多势众,刘秦氏吃受不住,就只好搬救兵去了。

刘秦氏身为淮安伯府的二­奶­­奶­,在泉州也算是贵胄女眷,婉妃娘娘承恩帝宠,她本人又“立得起来”,更是不把任何人放眼里。见华家人多势众,也不打没把握的仗,赶紧让人去叫了本地官兵来助阵。

本地官府自然知道秦氏的身份,来的速度非常快,但华家女眷身份也不低,其中还有福州知府夫人和儿媳­妇­,这下官兵们可就犯了难,于是只好全带回衙门里去,由知府老爷作主。

徐璐在得知此事后,华家女眷以及刘秦氏已在府衙公堂里,因双方都不是普通身份,也都把资格抬得老高。华家以及秦氏也知道对方身份不一般,但都一致认定“自己并非普通人,可不能由着对方打脸”,抱着“要让对方见识自己厉害”的想法,双方各使神通,把能使的身份,能托的关系都找了出来。

秦氏是淮安伯府二­奶­­奶­,帝王宠妃的妹子,新任知府刘向东自然是不敢得罪的。

华家女眷不但叫来了已致仕的聂员外,泉州第一首富赵家,福建三大巨贾王家,还把吴家在泉州分号的掌柜也给叫了来,大有拼财力,还拼实力的架式。

陈夫人更是把自己朝廷四品诰命夫人的赦令放到刘向东的桌案上,

刘向东头痛不已。

单论财力,秦氏肯定比不上的,论地位,似乎华家也要略胜一筹。秦氏虽是淮安伯府的二­奶­­奶­,却并无品秩,就是白丁一个,却架不住帝王宠妃妹子这一身份。再则,秦氏的大名在泉州夫人圈子里,可谓大名鼎鼎。

人的名,树的影儿,秦氏为了把自己娘家庶妹嫁给长嫂娘家兄弟,便毒死人家新婚妻子,有恃无恐到骇人听闻的地步。再则此人不顾一切后果的作派,一般人还真的不敢与她耗上。于是,刘向东在痛定思痛后,仍是倒向了秦氏。

刘向东能成为泉州新知府,本身也并不是无能之辈,至少还是有做官的基本的道德天秤的。就算偏帮秦氏,在大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徐璐听到这里,便问朱小航,“那刘大人是如何判的?”

朱小航回答:“刘大人的意思是,双方各退一步,华家向刘二­奶­­奶­道歉,此事就此作罢。”

双方马车相撞,也并非有意,不过是拐弯抹角处车夫视线受阻无意相撞,本也没什么。秦氏虽跌出车厢,并无伤筋动骨,大舅母王氏碰着了额头,双方都有损伤,但秦氏抽打对方车夫,却落了下乘。

刘向东如此处置,虽说有偏帮之嫌,倒也公允。总不至于判秦氏无理,向华家道歉吧?以秦氏下巴顶天的德­性­,也不现实。

再则,华家到底不是本地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就算受了委屈,也是没法子的。若真的较上真,以秦氏胡搅蛮缠的本事,说不定吃亏的还是华家。

但是华家却不服这种判决,大舅母额头被撞了个包,车夫又让秦氏暴打,还被秦氏一通侮骂,如今还要她反过来给秦氏道歉,门都没有。尤其亲家母陈夫人也在当场,若真的低了头,在陈夫人面前更是抬不起头了。所以坚决不肯低头。

而秦氏却是无理也不饶人,不但要大舅母向她赔礼道歉,还要赔她损失。华家更是炸了窝,双方各显神通,把各自的靠山全拉了出来,就要与秦氏一较高下。

华家找来的人也多次向刘向东施压,可秦氏也不是吃素的,梗着脖子威胁刘向东,若是不让她满意,就摘了他头顶的乌纱帽。

哪知这句话却惹了大祸,只见总兵官林骏大步踏将进来,对秦氏的公公淮安伯喝道:“刘伯爷,回头我倒要上书朝廷,看这泉州的知府任命,到底是谁在作主。一个无品无秩的内宅­妇­人,竟然威胁起了朝廷命官,还要扬言摘当官的乌纱帽。刘伯爷,刘二­奶­­奶­就算是公主,也没有这个权利。”

林骏身穿盔甲,从死人堆里磨练出来的杀气如今原原本本地散发出来,不说秦氏,就是见多识广的淮安伯也承受不住。

刘伯爷面­色­难看,赶紧说,“林大人请恕罪,秦氏不过是一时口不择言罢了。并没有冒犯刘大人的心思。还请林大人明察秋毫。”

林骏盯着秦氏,声音冷冷,“是吗?”

秦氏缩了缩脖子,但想起连督抚夫人都对她客客气气,一个总兵官又算什么,于是又大声道:“姓林的,你少来淌这趟浑水。到时候对你没好处。”秦氏虽然心头紧张,但依然不肯服输,她虽无品无秩,但姐姐却是皇帝宠妃,她就是皇帝的小姨子,这天底下,除了宫里的贵人外,还有谁能尊贵过她?

林骏横眉倒竖,指着刘向东怒声道:“刘向东,我就问你一句话,这泉州府衙,到底是不是你说了算?你要是说了不算,本官就奏请朝廷,换个人来做知府。”

“内宅­妇­人仗着裙带关系,都敢­干­涉公堂大事官员任命,这还了得。”

林骏这话可就重多了,刘伯爷一个哆嗦,若真让林骏坐实了秦氏仗着裙带关系,威胁甚至­干­涉起官员升迁,不说秦氏不会落得好,就连他们刘家也要吃受挂落。于是,刘伯爷赶紧吩咐左右,“二­奶­­奶­魔怔了,一时胡言乱语,扰乱朝堂公务,来呀,赶紧把二­奶­­奶­带回去,好生看管着。”

秦氏大怒,厉声喝斥几个靠近她的下人,“我看你们谁敢?”她怒瞪着自己的公公,“老爷居然帮着外人欺负我?”

刘伯爷气得够呛,他堂堂伯爷,又是长辈身份,居然让自己的儿媳­妇­当众顶撞质问,气得全身发抖,“放肆,你居然这般与我说话,没大没小,无法无天。就凭你刚才对我无理,我大可让老二休了你。”

秦氏双目血红,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公公,“我是婉妃娘娘的妹妹,谁敢休我?”

刘伯爷气得双目发昏,对几个迟疑不决的下人吼道:“反了反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秦氏给我带回去。让夫人好生管教。”

刘府的下人把拼命挣扎的秦氏带了下去,嘴里还兀自骂个不休,刘伯爷气得脸­色­铁青,只神­色­尴尬地对林骏道:“林大人恕罪,刘某家教不严,让林大人看笑话了。”

林骏冷然道:“伯爷毋须自责,我也是受督抚夫人所托,特地前来平息此事的。”

刘伯爷心里排诽不已,你真要是受督抚夫人所托,刚才怎么不帮我呢?反而还处处给我扣大帽子。

林骏却一脸疑重地道:“伯爷有所不知,刚才督抚夫人亲自与本官讲,最近听闻圣上派了不少御史到全国各地微服私访。已有一批御史,已秘密抵达泉州,督抚夫人昨日还对本官讲,要泉州上下的官员好自为知,莫要被人捉了把柄。今日之事,不过­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何苦闹得惊天动地?甚至连摘堂堂知府乌纱帽的话都说了出口,这样的话若让御史听到了,这还了得。”

刘伯爷额上冷汗涔涔,林骏又冷然道:“更何况,我朝明律规定,后宫不得­干­政。婉妃娘娘恭谨服侍圣上,贤名远播。我等外人也是瞧在眼里的。如今却让人打着婉妃娘娘的名头,四处为恶,公然行仗恃欺人的事来。若是传进圣上耳里,于婉妃娘娘名声又有何益?”

刘伯爷更是吓得双腿双软,他们淮安伯府已经传承五代了,君子之恩,五世而斩,他儿子将来能否承袭伯爵之位,还得看皇帝及礼部的心情。这些年来他一直四处活动,希望能再继一代辉煌。若因老二媳­妇­的事儿让他功亏一篑,如何不冤?

于是刘伯爷赶紧向林骏保证,他治家不严,以至于­妇­人猖狂,他现在就回去,好生管教,决不容许­妇­人再胡乱­干­涉官场事。

林骏面­色­这才有所缓和,放软语气道:“伯爷,也并非本官不讲情面,而是贵府二­奶­­奶­实在太嚣张跋扈。公主皇妃都没有她那般张狂,她倒是好,张嘴闭口就要摘人乌纱帽。就算是督抚大人也没有她那般威风。这事儿若传到钦差耳里,钦差大人又会如何想?”

淮安伯一个劲地表示,一定会好生管束内宅­妇­人,林骏把话带到,喝退了秦氏,目的达到,也就扬长而去。

刘伯爷又勉强向王氏陈夫人等人道歉,王氏面­色­虽然难看,但对方是堂堂伯爷,也不敢太过托大,勉强接受了刘伯爷的道歉。

徐璐听说事情经过后,华家也没吃什么亏,也就不去过问,只是很奇怪,自从上回一别,都过去四五天了,他们怎么还不离开呢?

朱小航笑着说:“夫人有所不知,他们一家子正要起程回福州呢,谁知就出了这档子事。如今与刘二­奶­­奶­起了冲突,又去了衙门走了一糟,哪还呆得住,这会子估计已启程了。”

徐璐点点头,王氏舅妈等人离开泉州也好,她这阵子也经常外出,万一在某处人家碰上,还真不好装作不认的。

“最近,刘二­奶­­奶­如何了?”

“还能怎样?昨日里被林总兵教训了一通,刘伯爷一张脸老都快臊死了,现下有刘夫人的管束,估计这阵子也出不了门了。”

“那秦家夫人王氏呢?”

朱小航能够不及弱冠之龄就能成为凌峰外院的大厮,统领着底下十数个小厮,自然是有本事的,闻言立马笑得眉眼弯弯,“这事儿已不归小的管,都是周进负责跟进的。今儿早上,周进便已告诉了小的,秦家夫人最近好像不大舒服,正在请大夫瞧呢。”

不会吧,竟给气成这样了?

徐璐好奇,“秦氏向秦夫人要令牌的事,秦家上下知道不?”

“当然知道的。不过秦老夫人是刘二­奶­­奶­的生母,自然要向着亲闺女的。秦家大爷虽心中着恼,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本身就是个商人。还跑去占赵家那点子便宜,外人会笑话的。刘二­奶­­奶­就不同了,刘家身为伯府,排场老大,身为媳­妇­,手上没银子可使不转的。刘二­奶­­奶­迫切想找挣钱的门路,如何不稀罕赵家这块令牌?”

朱小航分析得很是在理,徐璐又笑着夸了他一番,让豆绿打包了一盘烤龙虾给他,“拿去解解馋吧,底下人也满辛苦的。”

朱小航眉开眼笑地接过,喜兹兹地离去了。

过了不久,香草又进来了,她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因为人瘦,冬天穿得也较多,倒也不怎么显的。走起路来依然健步如飞。徐璐却吓得跟什么似的,赶紧让人给她搬了个墩子,“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多少还得注意些呀。”她以前在乡下时,乡下­妇­人怀孕了依然下田­干­活洗衣喂猪做家务,所以倒不怎么规劝香草要多多休息什么的。但身为主子,该有的关心话还是得说的。

香草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奴婢身子壮得很呢,夫人不必替我担忧。夫人,今儿个门房上又收集了好些请柬。奴婢可作不得主,只能向夫人请示。”

徐璐有气无力地问:“都是些什么名堂呀?”

香草拿了竹制的请柬,一个个地看着,“同知李家夫人给闺女办及笄礼,左布政使张家夫人办的是品铭。副总兵赵夫人的儿媳­妇­才生了孩子,要办洗三礼。还有……”一共九张,满月酒,儿子行弱冠礼,甚至嫁女之类的应有尽有。

泉州因开放海禁,又单独成立了海上贸易司,这里头又新冒出了十数名四品左右的官员,成立的水师也有好几位三品之类的武将,反正,诺大的泉州,四品五品的官儿少说也有百十来个,还有那些与官府有着千丝万屡的所谓的皇商官商,也有十来家,凌家的门房几乎天天都会收到好些请柬。对于这些邀请,徐璐刚开始还能热情高昂,但时日一久,也就麻木了。在无目的情况下,她并不愿与这些官夫人打交道,全是一群拍马屁专打探­阴­私的八卦份子,去了也没什么好处的。尤其她年纪又小,在一群普遍三四十岁的官夫人当中,还得老气横秋扮演最高夫人的威严,实在吃力。

于是徐璐说:“按着老规矩办吧。赏花品茗尝海鲜什么的,统统不去。你自己找理由。洗三满月过生这类的,你从库房里挑些应景的送去便是。那个嫁女的,你替我从库房里挑些贵重的送去添妆吧。那个同知夫人家的及笄礼,我得去一趟。其他的,全都送礼吧。”

香草点头,“奴婢知道了。只是,夫人,右布政使家娶媳­妇­,您也不去么?”

“我去做什么?左布政使家嫁女,我都没去,右布政使家我若是去了,岂不得罪左布政使?”左右布政使是从三品的行政长官,徐璐要么都去,要么就一家都不去,一碗水端平。不然去了一家没去另外一家,可就得罪人了。官场上的人都是人­精­,上位者每做一件事,都得顾忌是否会给下头的人带来影响。

香草说:“夫人高见,是奴婢疏忽了。只是这个李夫人家也不过是小小的六品同知,夫人为何单单就去他们家呢?”

徐璐神秘一笑,“当然是有目的的。”没有让她大展目的的宴请,就是来龙肝凤胆她都不会去的。

晚上,徐璐把要去同知李夫人家参观李家闺女行及笄礼的事儿的告诉给凌峰。

凌峰说:“嗯,是该行动了。”

然后夫­妇­二人缩在床上,叽哩咕噜地商议着整人坑人之类的小­阴­谋,并不时发出­奸­笑声。

第116章 挑拨离间

数日后,同知李家闺女行及笄礼的日子。为了表示郑重,徐璐去的还是比较早的,李夫人喜出望外的表情,却让徐璐颇有愧疚。

人家是真心诚意邀请自己,虽然并不排除想借她的声势给她闺女抬高身价的想法,但好歹也只是人之常情。

而她来参加却还抱着坑人的目的,尤其对像还是人家的亲妹子,这么一想,徐璐越发不好意思了。

李夫人的妹子自然就是秦夫人。秦夫人身为亲姨母,自然也来得较早的。她一瞧到徐璐,面上便闪现复杂。

秦夫人至今都不知道,她与凌芸起的冲突,幕后就是徐璐授意刘向东收拾她的。她更不知道,那天在那个卤鸭子店外头,马车里坐的就是徐璐。

徐璐看到秦夫人,露出惊喜又愧疚的表情,赶紧朝秦夫人招了招手。

秦夫人也只好走了过去。一屋子的人见状,心头无不酸酸的,纷纷在心里想着:如果我家也有个做宠妃的小姑子也就好了。

徐璐轻声问候了秦夫人,“听说前阵子夫人病了……可是为着我送给姐姐的那枚令牌?”

听徐璐一来就提及令牌的事儿,秦夫人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很想埋怨徐璐嘴上没把门,把令牌的事儿透露给小姑子,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平白让小姑子占了便宜。可一瞧徐璐面上的愧疚,一肚子的气又消失了大半。

徐璐一边观察着秦夫人的神情,一边愧疚地道:“你那事儿我已经知道了,我真的很抱歉。实在没想到,你那小姑子,居然这么的没大没小,太不像话了。”徐璐一脸气忿,“那日刘二­奶­­奶­公然上门来找我讨要令牌,一副我必须给她的架式,我心里也很是不舒坦。就不想理会她,谁知她倒是来了气,一个劲的逼我给她。似乎若是不给她就是对不住她似的。我一时着了恼,就说早已把令牌给了夫人,她若是想要就去找夫人要去。我原只是气话,想着夫人好歹也是刘二­奶­­奶­的嫡亲嫂子,身为小姑子的哪能像嫂子讨要东西的道理。想来她就算找夫人讨要令牌,必定会碰钉子。那样我也出了气了。可这人也太无理了,连嫡亲嫂子的东西都敢强行讨要,着实出乎我的意料。这世上怎会有这种人?秦老夫人就不管管?”

徐璐的话说得合情合理,又毫无破绽,秦夫人仅剩的那丁点不满都消掉了,反而与徐璐同仇敌忾地怨恨起自己的婆母来了。

秦夫人道:“千好万好,哪敌得上人家的亲闺女?唉,夫人快别提了。一提这事儿,就一肚子火。”

徐璐果然不再提,却一个地自责,都怪她这张臭嘴,也实在难以想像,身为小姑子怎能向嫂子强讨东西呢。

一提及小姑子,秦夫人心头火气更大,但因有外人在场,倒是不好说出来的,也就轻描淡写地含糊了过去。

离间计没能成功,徐璐并不气馁。身为媳­妇­的受婆母受小姑子的气本就是家常便饭的事儿,若四处拿到外头说去,反而落了下乘。

这秦夫人倒也不是那种受了委屈就四处诉苦的,尤其秦氏做了那样的事来,她在人前居然还忍得住,没有说小姑子的坏话。诚府倒也颇深,这种人,凡事都忍在心里,但忍得越久,心里聚积的火山口就越发大。一旦爆发起来,绝对是天破天惊。

徐璐要做的就是把秦夫人心里的死火山,挑唆成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活火山。只需丢一根稻草出去,也能爆出巨大威力的那种。

与徐璐要好的总兵林夫人也过来,对秦夫人说她小姑子的厉害。林夫人因是旁观者,说起秦氏的坏话来,倒没有徐璐那般顾忌,用羡幕的语气说出了秦氏最近出手无比阔绰,也不知做了什么生意发了大财。

徐璐看了秦夫人的面­色­,埋怨地对林夫人道:“她那有什么好营生的,还不是借了秦夫人的光。”

林夫人一脸惊讶地看着秦夫人。于是徐璐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又自责一遍,自我批评一番。

林夫人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妹妹。妹妹也是为了不想开罪秦氏,便故意拿秦夫人作挡箭牌,原想着借着秦夫人让刘二­奶­­奶­知难而退。谁会想这刘二­奶­­奶­如此的……好强?连亲嫂子的东西都敢强。太令人吃惊了。”

徐璐说:“这事儿都要怪我,唉,姐姐也别再说这事儿了,你越说我心里越是难受。”

林夫人赶紧说:“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于是,大家便不再说刘二­奶­­奶­的事,秦夫人虽然心里堵着口气,也不好在人前说小姑子的坏话。林夫人转移话题,说起最近泉州城各家夫人的八卦,秦夫人打起­精­神来,渐渐地,倒也忘了这茬。只是,气氛正当热烈之际,知府刘夫人也凑了过来。

“唉呀,两位夫人,原来在这儿呀。可让我好找。”

看到刘夫人,秦夫人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那日在公堂上,被刘向东毫无颜面地打了一通板子,让她足足有半个月抬不起头来。她恨刘向东,自然就恨起了刘夫人。脸­色­冷冰冰的,冷嘲热讽地道:“你来做什么?我姐姐这儿可不欢迎你。”

刘夫人冷哼一声,说:“真是笑话,李同知与我家老爷好歹也是同僚,大家都是为官一方,今日李夫人闺女及笄,我自然是要来的。我来不来,与你何­干­?”

秦夫人冷笑道:“我哪管得着你来不来?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你要走就走远些。”

刘夫人也冷笑一声,“这儿可是李夫人的家,我坐哪里,你管得着?”然后刘夫人就坐了下来,对徐璐及林夫人笑道:“两位夫人倒是来得早,也不与我说声。”

徐璐语气淡淡,“又不同路,说与不说,都是不差的。”

秦夫人双眼亮了亮,看徐璐的语气,她似乎与这知府夫人不大对付呢。

林夫人却笑着说,“倒是我的不是了,刘夫人可别多心。我也是才刚到的。”

刘夫人赶紧说:“哦?刚才瞧两位夫人聊得尽兴,可是在说什么好玩的事呀,也说与我听听。”

徐璐不置一辞,并没有说话,倒是林夫人开口道:“也没什么的,就是淮安伯府的刘二­奶­­奶­,最近忽然财大气粗了,前儿个,听说请布政使司霍家一大家子去望月楼紫气东来吃龙虾套餐,花了三百多两银子呢。”

刘夫人说:“这事儿我也听说了,这刘二­奶­­奶­最近确实财大气粗了,出手阔绰的很,我等看似风光,估计连人家一个手指头都赶不上。唉,不愧为伯府女眷呀,瞧这一掷千金的气派,咱们就是努力一辈子都及不上了。”

林夫人也感叹地说:“是呀,我家那口子虽是总兵官身份,可一年就那么点秦禄,勉强能够支撑日常嚼用,若一遇上人情来往,可就捉襟见肘了。也亏得公婆和娘家时常帮补,不然这日子可真没法子过的。”

刘夫人也心有戚戚蔫,然后二人又诉起做官夫人的苦楚来,都是表面风光,实则内里烂穷的。

徐璐在心里摇了摇头,不怎么苟同,当官的奉禄确实不高,勉强能够一家子的花销,这还得­精­打细算呢。但当官的哪个真穷了?那些肥水衙门里的官员,可不会靠奉禄过日子的。底下人及各个关系户孝敬上去的,就能吃穿不愁了。

当然,也有真穷的官员,大多是那种一穷二白的寒族子弟,妻族父族都无支撑的那种,进的又是冷门衙门,毫无油水,平日里也无人孝敬,自然就过得寒碜了。在座的官夫人当中,也有一半左右是那种过得苦哈哈穷巴巴的。

但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主要还是当家人心态得放正。好些人当了官,自觉身份高贵了,身段摆得高高的,就视农耕买卖为贱业。什么都还要与别人攀比,这样的人日子过得好才怪。

刘夫人林夫人可不穷,她们出身都不差,再来各自的男人又是手握实权,方方面面都会有人主动来孝敬的,日子倒也轻松。但想要与那些富得流油的巨贾们相比,可就不够瞧了。当然,对于那些商人,再富得流油,官夫人们都是不屑的,她们唯一羡慕的只有即能当官,又有银子花的人。

所以说起刘二­奶­­奶­的阔绰来,二人都一个调,那就是嫉妒加羡慕。

林夫人又说起刘二­奶­­奶­最近拿钱给男人开道的事儿,“刘二爷虽是伯府子弟,却无官无职,就是个闲散人罢了,但架不住人家娶了个好妻子。如今,靠着刘二­奶­­奶­的银子,走了京城吏部左侍郎的门路,马上就要进京叙职了。”

刘夫人大惊失­色­,“还有这等事,我怎么不知道?”

林夫人语气酸酸的,说:“我也是才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据说官位不会低于五品,这可了不得呢,虽说是贵胄勋爵之后,可无官无职,一进入官场就是五品的官位,可真了不得呢。想当初,我家那口子,还顶着侯府嫡子的身份呢,也不过是从六品的侍卫做起,唉,人比人,气死人哦。”

徐璐瞄了秦夫人的脸­色­,也是一脸羡慕地说:“刘二­奶­­奶­的姐姐又是帝王宠妃,此次进京,靠着秦妃娘娘,刘二爷将来平步青云那是指日可待。”

林夫人也跟着附和,又头头是道地解释了宠妃的无上能量,还打包票,只要刘二爷会做人,讨好了婉妃娘娘,将来绝对会成为帝都新贵。

唯独刘夫人面­色­难看,林夫人随口问了句,刘夫人却不肯明说,只有秦夫人明白刘夫人脸­色­难看的原因,心里暗骂活该,可心头却是百般不是滋味。

徐璐见状,给林夫人使了记眼­色­,示意她再添把柴火。

林夫人会意,一脸羡幕地对秦夫人说,“刘二­奶­­奶­是夫人的小姑子吧?夫人可真有福气,日后刘二爷发达了,夫人不也跟着沾光?”

秦夫人勉强笑了笑,却不说话。

林夫人又说,“刘二­奶­­奶­也真会做人,手上有银子,却不小气,很是大方。据说前阵子从赵家铺子里买了几大车的海外来的稀罕玩意送进了京孝敬婉妃娘娘。婉妃娘娘得了这么些东西,又拿去孝敬皇上,还有皇后以及宫中各嫔妃,还有京里的各世家夫人。海外的玩意可稀罕呢,京里的人哪个不爱?如今呀,皇上对婉妃那可是恩宠有加。还有京里那些世家夫人,因为这些稀罕玩意,对刘二­奶­­奶­可喜欢了。婉妃娘娘说起这个妹子,也是赞不绝口的。”

徐璐吃了一惊,“还有这等事?”

“那还有假?千真万确呢。婉妃娘娘还因为这个,特地在皇上面前推荐了刘二爷,皇上也发了话,召刘二爷进京授个一官半职。有婉妃娘娘做靠山,刘二爷五品的实缺肯定跑不了的。”

刘夫人面­色­僵硬地道:“有婉妃娘娘作靠山,刘二­奶­­奶­会做人,手上又有大把的银钱,自古以来,官场上拿银子开路,从来都是所向披霏。唉,这刘二爷倒是撞了大运,娶了这么个能­干­的妻子。”却是丝毫不提,刘二­奶­­奶­心狠手辣,毒死夫家嫂子娘家兄弟新婚妻子的事儿。

林夫人又感叹了一会儿,又借口出恭,暂时离去了,刘夫人也不好多呆,忙不矢地走了。

徐璐一脸愧疚地望着秦夫人,轻声安慰着说:“……刘二­奶­­奶­能有今日成就,可全是靠夫人成全的。相信刘二­奶­­奶­也不是忘恩负义的,夫人倒也不必介意。”

秦夫人僵硬地笑了笑,“夫人说得极是。我相信小妹不是那样的人。”

徐璐瞧她笑容难看,双目似要喷火,手上的帕子被她扭得不成形,心里暗笑,正想着,要不要再来添把火。忽然一个娇蛮的喝声响来。

“喝,你这个女骗子,总算碰到你了。”

这声音很是响亮,诺大的地方陡然静了下来,大家的视线纷纷往这边瞟来。

徐璐为了把今天的任务圆满完成,便在厅子里找了个角落与秦夫人说话,她自恃自己的身份,一般人是不敢随意上前来打扰的,也就没什么防备。此刻被这声音也吓了一跳,抬头一瞧,忽然愣住了。

来人徐璐还是认识的,与她统共有过两面之缘的厦门县令千金杨诗诗。此时此刻,杨诗诗正杏眼圆瞪,双手Сhā腰地瞪视自己。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模样。

徐璐暗自好笑,还真是冤家路窄,前两次被她狐假虎威上了当,估计今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瞧这丫头吃人的眼神。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闯。你这个大骗子,先前唬得我好苦。今天总算逮到你了,居然还混到李夫人家中来了,胆子倒是不小。”

秦夫人心里正恨小姑子恨得滴血呢,被杨诗诗陡然来的怒喝吓了一跳,正找不着地方发火,闻言就瞪了过去,“哪家的野丫头,没大没小的,督抚夫人面前,也敢放肆!”

杨诗诗见秦夫人与徐璐在一起,便以为她与徐璐是一伙的,都是骗子,也不客气,指着秦夫人的鼻子就骂道:“你也不是好东西,给我滚一边去。”

奉夫人气得鼻子都歪了,她好久没被人这般指着鼻子痛骂过,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杨诗诗的母亲赶紧过来,把女儿拉到一边,厉声责骂:“诗诗,你魔怔了?秦夫人也敢骂?娘平时教你的规矩都忘了?”

杨诗诗不服气地指着徐璐嚷道:“娘,这女人就是上回女儿与您提起过的那个扬言要搞掉爹爹乌纱帽的大骗子。”

女儿接连两次让一个女骗子欺骗的事,杨夫人还是清楚的,当下就看向徐璐,目光冰凉,声音冷冽,“这位­奶­­奶­如何称呼?”

徐璐如今身份不一般了,自然不把杨诗诗放眼里的,计较都懒得去计较。杨夫人之流的小小县令夫人,更是不会瞧在眼里。杨夫人的质问,她是连话都不想说,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

徐璐这边发生的事儿,已让好些宾客都朝这边聚来。李夫人赶紧上前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杨夫人抓着李夫人的手道:“李夫人您来得正好,这人是个骗子,专会冒充官夫人招摇撞骗的。刚才已被我女儿逼出了真面目,李夫人赶紧让人把这骗子扭送进官府。”

周围的人一听,纷纷轰然大笑,敢说督抚夫人是骗子?看来这杨县令的官儿是不想再做了。

第117章 官场生存之道

李夫人板着脸,沉声道:“杨夫人,你这是喝多了吧?”也不给杨夫人说话的机会,就高声吩咐道:“来人呀,杨夫人喝多了,胡言乱语,赶紧的,把杨夫人送回县衙去。”

杨夫人急了,跺脚道:“李夫人,我说的是真的,这人真是骗子,我女儿可是让她骗过两回了。”

杨诗诗也赶紧说道:“是呀,李伯母,诗诗说得是真的。这女人太可恶了,三番两次欺骗我。李伯母赶紧把她扭送进官府,好好审问审问就知道诗诗所说不假。”

周围人更是轰笑连连,纷纷说这对母女今日是魔怔了,还是中邪了?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李夫人更是气得脸上肥­肉­一颤一颤的,徐璐可是她请来的贵客,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好些官夫人邀请了徐璐,她都没有去,唯独自己闺女行及笄礼,徐璐却亲自来了,这让她在一群官夫人里格外的有面子。也让外人猜想连篇……督抚夫人一直都不大爱走动,很少赴哪家的宴,唯独没有缺席过李家的筵,也不知这李夫人走了什么狗屎运,平白无故就入了督抚夫人的眼缘。也有的更深一步猜测,督抚夫人这般给李家面子,该不会是李同知要受重用的信号吧?

外头流言满天飞,人人都相信了李同知受凌督抚重用。唯有李夫人自己知道,自己男人并非得凌峰重用,不过是督抚夫人给自己面子罢了,这样的面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这才她在一­干­官夫人面前,也格外的有面子。所以她对徐璐是格外的恭敬感激。今日在自己地盘上,让外人这般折辱她讨好都来不及的贵客,李夫人如何不恼?

于是李夫人冷笑着说:“杨夫人说凌夫人是骗子?可有证据?凌夫人骗你了的钱了,还是骗你的­色­了?”

一­干­人轰然大笑,杨诗诗犹自不觉,指着徐璐恨声道:“这女人可恶的很,上回就借口是凌督抚的亲戚,骗了我的荷包和金镯子。”

众人笑得更大声了,总兵林夫人更是抱着肚子说:“真的吗,那骗了你多少钱?”

“呃,我没数过,大约有十来两银子。”

所有人都笑得一团,杨诗诗急了,跺脚道:“你们怎么都不信呢?这女人真的是骗子。上回不但骗了我的荷包和金镯子,第二回见到了我,我本来就要抓她去官府问罪,她又口出狂言,说我若是抓她,就要治我爹爹的罪。当时我还真以为她大有来头,一时信以为真,又让她给骗过去了。后来仔细一想,才知道我又上当了。今日里即然被我碰上,我是绝不会上当受骗了。管她是天王老子,王妃公主,我都不会放过你了。”

这下子,众人更是笑得打跌,林夫人抱着肚子唉哟唉哟地叫,就连心头气得滴血的秦夫人这时候也被逗笑了,笑得前伏后仰,对徐璐说:“真真是笑死我了,妹妹呀,你究竟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呀?居然让人家认为你是骗子。我们就算要替你正名都没法了。”

徐璐满面的无奈,摊了摊手,“没法子呀,上回我确实强要了她一个荷包和一个金镯子。”

众人一愣,真有此事?

徐璐看了豆绿一眼,豆绿会意,上前一步道:“那一回,奴婢和少夫人逛街,与这位杨小姐不小心相撞。这位小姐二话不说就打了我家夫人一鞭。衣服都被打破了,还出了血。”在一群人倒吸气的声音中,豆绿声音清冷响亮,“我家少夫人柄承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宽容想法,看她只是小姑娘,不予计较,只让她赔偿些医药费便是。这位小姐身上实在没带多少银子,就一个扁扁的荷包,连请大夫的赏银都不够。所以就多要了个金镯子。”

周围一片寂静,众人脸­色­白了又白,惊骇地瞪着杨诗诗,一副看死人的模样。

“杨夫人,你可生了个好闺女呀。”人群中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一听,可不是么?小小县令千金,居然敢当街呈凶,毒打督抚夫人,还要治督抚夫人的罪,生了几个胆子呀?

李夫人像看死人一样看着杨夫人母女,说:“杨小姐果真好样的,连督抚夫人都敢打,倒是我辈中的厉害人物。杨夫人生了这么个厉害闺女,我可比不上,咱这小庙,可也容不下您这樽大佛,杨夫人还是请回吧。恕不招待了。”

杨夫人再是义愤填膺,这时候也看出了不对劲,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徐璐一眼,又看了周围人一眼,说:“李夫人,这,里头会不会有误会?”

李夫人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让人请杨夫人母女离去。

杨夫人回头看了徐璐一眼,徐璐淡淡一笑,说:“我姓徐,闺名一个璐字。夫家姓凌,两水凌。家住中府后街一百二十八号的凌府便是。”

泉州确实有中府后街……杨夫人正在脑海里仔细想着那个地方,杨诗诗却说:“那你别走,我现在立即让人去打听。”

杨夫人忽然大叫道:“中府后街凌府,凌府,双水凌,天,莫不是……”

众人也跟着狠狠松了口气,觉得这杨夫人还不算太笨,总算开窍了。

忽然只听“咚”的一声,杨夫人双膝一软,就直挺挺地跪在徐璐面前,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有惶恐,又有惊呆及不可思议,。

“……凌,凌夫人……小女年轻不懂事,冒犯了您,请您大人有大量,宽宥了小女吧……我,我给您磕头。”说着就碰碰地磕着头,

围观的­妇­人心安理得地想着,这才对嘛,明明就是你们母女有眼无珠,冒犯督抚夫人,如今总算纠正过来了,也该好生杀杀威风了。

“算了。”徐璐起身,实在没有兴趣做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更不想瞧杨夫人那前倨后恭的模样,“快扶杨夫人起来。”

已有两个丫头上前扶了杨夫人,杨夫人却不坚决不肯起来,跪在地上叫道:“凌夫人,凌夫人,我们母女有眼无珠,冒犯了您,请您饶恕这一回吧。我们真的知错了。”

徐璐皱着眉道:“杨夫人,我说算了就算了。难不成你还想要我真与你们母女计较?”

杨夫人一个激灵,赶紧说:“凌夫人大人有大量,能够原谅小女的鲁莽和小­妇­人的冒犯,是小­妇­人上辈子烧了高香。小­妇­人向您磕头,诗诗,快过来,给凌夫人磕头,感激凌夫人宽容,不计较你的冒失。”

杨诗诗正云里雾去的,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但她到底还是有眼­色­的,瞧着周围人的态度,以及母亲的惶恐,知道她又闯祸了,木然地被母亲拉来跪下,木然而茫然地说着自己都不可思议的求饶的话。

“算了,以后切莫如此了。”徐璐向李夫人告辞,“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李夫人,我这便告辞了。”

李夫人挽留片刻无果,只得亲自把徐璐送到大门外,并愧疚地表示,“都怪我,千不该万不该把杨夫人请到家中来。这个混账东西,怎这么混呢?”

徐璐淡淡地道:“小姑娘嘛,只是被宠坏罢了。算了,这事儿也没什么好值得生气的。”徐璐并没有真生杨诗诗的气的,杨诗诗本­性­并不坏,就是脾气娇纵,有些小姐脾气罢了。让她做大­奸­大恶的事也还不至于,官家小姐都会有仗势欺人的德­性­。再来,徐璐之前确实有狐假虎威之嫌,如今被人家逮到,之所以没被折穿,也是托了凌峰的福。所以确实生不起杨诗诗的气来。

李夫人仔细看了徐璐的神­色­,发现徐璐是真没有生气后,这才放下心来,又陪了一阵小心,亲自送徐璐了马车,这才回到屋里来。

这时候林夫人刘夫人等人也向李夫人告辞。李夫人又热心挽留,无果后,只得再一次把人送到大门外,心里却集了一肚子火,直把杨夫人母女恨死了,她好不容易请动了这些官夫人,却让这对蠢货母女给坏了事。她连生吃她们的心都有了。

等送了大部份女客后,杨夫人这才反应过来似的,跪倒在李夫人面前,“李夫人,听说您与凌夫人交好,您可得拉妹子一把呀?”

李夫人心中有气,理都不理她,但架不住杨失人的胡搅蛮缠,以及许诺给她的好处。看着杨夫人头上赤金展翅镶大红宝石的凤钗,李夫人动了心,她丈夫只是六品同知,为官还是比较清廉的,若非她嫁妆较为丰厚,这日子也会像别的官员那样,每日粗茶淡饭地过了。但李夫人这样的条件,也只能过中等水平,想要尽情的治衣裳戴名贵头面,也只能想想而已。所以一听杨夫人要送她另一款赤金凤钗后,李夫人就改变了主意。

李夫人并不想去淌这趟混水的,她在徐璐跟前,也并无多大的面子,可杨夫人许下的利益实在太过动心,不得不认真考虑起来。

……

徐璐前脚回到家中,正与豆绿笑过不停时,李夫人后脚就来了。

李夫人已换了一身铁绣红的长褙子,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着些许讨好的模样道:“本来不该来打扰夫人的,更不该替杨夫人说话。可是,刚才,杨夫人曾许诺要送我一枚凤钗,让我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她瞟了徐璐并没有生气,又接着往下说,“夫人也是知道的,我家中的情况就那样。日子虽然能过,却也只是刚够温饱而已。杨夫人那枚凤钗,我实在是太喜欢了,所以,就,就忍不住想挣下那枚凤钗,还请夫人成全我这点小心思吧。”

徐璐笑了笑,说:“李夫人倒是坦白。”

李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夫人,虽说我如今也快奔四十的人了,实在不该再打扮得花枝招展,可漂亮首饰,人人都爱。我也不例外,家里条件也不怎样,屋里也没个像样的首饰,一瞧到杨夫人那枚漂亮的凤钗,就真移不开眼了。夫人,我也并非全替杨夫人求情,而是,而是杨夫人也还让我带话给夫人,只要夫人这回宽宥了她,是后但凭夫人吩咐,绝不含糊。只求夫人网开一面。”

徐璐叹口气,很想与她说,她真的没有生杨夫人的气,不过这些官场中人,若没有明确表示,是不会真相信她真能不计较的。于是就对李夫人说:“行了,今儿我作主,杨夫人那枚凤钗,归你了。”

李夫人愣了下,然后大喜,赶紧福了身子,连连笑道:“夫人您真是大度,我就说嘛,夫人年纪虽小,却心胸广阔,可不是常人能够比的……唉,瞧我都说了些什么呢,总之,我是真心实意感激夫人的。”

徐璐笑着说:“行了,别感谢来感谢去了,多大点的事,值得劳师动众么?其实,你这枚凤钗还真是白赚了。那胡氏,我是真没有打算计较的。唉,是她自个想不开了。我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么?”

李夫人再度愣了下,很快就涌出无比的感动和钦佩来。这才是上位者的风范呀,瞧瞧这气度,瞧瞧这胸怀,难怪能得凌督扶的喜欢敬重。娶了这样一位胸怀广阔从不给丈夫树敌的夫人,又是如此的贤惠美貌,谁不疼在手心呀?

李夫人此时此刻才真正钦佩徐璐,今日杨夫人母女那番作派,就是换作自己,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保徐璐却并未追究,甚至还给了她一个天大的面子。若是把今日督抚夫人看在她的面上宽宥杨夫人的事儿传扬开去,那么她走路都有光了。如此一来,她更要承徐璐这份人情。

李夫人真心诚意地对徐璐道:“多谢夫人让我白得了那枚凤钗,夫人这份情,王氏记下了。”

徐璐微笑点头,也是诚恳微笑,“李大人为官清廉,颇有建树,夫君很是钦赞。我与夫人相处也投机,这个面子自然要给的。更何况,杨夫人明显是多虑了。这枚凤钗,夫人不赚白不赚。”

李夫人呵呵一笑,心里更是感叹万分,对徐璐却是打从心里尊敬了。

李夫人走后不久,门房上又有人来报,说厦门县令夫人携了闺女在外头等候,说要亲自给徐璐磕头。

徐璐瞧了瞧天­色­,已经不早了,也没了见人的心思,就让人出去传话。豆绿自告奋勇出去了,居高临下地对忐忑不安的杨夫人道:“我们夫人说了,不知者无罪。夫人看在李夫人的面上,不会与夫人计较,夫人和小姐不必再介怀。两位请回吧,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杨夫人刚才已得了李夫人的原话,知道已得到徐璐的原谅,丈夫的官帽子应该能保住了,但仍是说:“冒犯夫人,小­妇­人罪该万死。也亏得夫人大量,不与小­妇­人计较。小­妇­人无以为报,就在这儿,向夫人磕几个头,以表小­妇­人对夫人的敬仰之情。”说着又拉了闺女,对着凌府中门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离去。

得知杨夫人母女还在门外磕了头,徐璐很是无语,觉得这些人未免小题大做了。她岂是那种睚眦必报之人?

晚了,凌峰一回来就问徐璐,“今日去了李家,除了王氏一事外,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呀,”今儿个厦门县令杨焕跑到督抚衙门里,向凌峰陪罪,说妻女不小心冲撞冒犯了他的夫人,要他宽恕。凌峰就知道,肯定又是自己的妻子扮猪吃老虎了。

徐璐上前给凌峰解下身上的披风,亲递了杯热茶过去,叹了口气,“怎么连爷也知道了?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些小事儿罢了。”于是把以前与杨诗诗的过节原原本本告诉了凌峰。

凌峰听完,大笑,“原本如此。这杨夫人还真够倒霉的。”

徐璐也抿­唇­笑了起来,“可不是么?所以今日发生的事,我并未放心上的。倒是人家不肯放心呀,不但找了李夫人来当说客,刚才还在外头磕头陪罪呢。这些人未免也太小心了。我又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么?”

凌峰说:“这你就说错了。”

“为什么?”

“但凡是当官的,没有不爱惜脸面的。对他们来说,面子比生命还重要。他们当场得罪了你,若是不立即向你陪罪,万一你事后给他们穿小鞋怎么办?”

徐璐不满,“我是那种人么?”

凌峰笑了笑说“你当然不是那种人,我也不是。可官场上,心胸狭隘的可不在少数。

杨夫人此举本也没错,她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但凡位尊者,就算心里恼了你,但面上也绝对是说些‘算了’‘不必计较’的话。若是你真轻信了,那死的人肯定是你自己。所以杨夫人此举,也只是官场常态罢了,不足为奇。你以后习惯了就好。官场上,细节决定成败。好些有志之士,不是败在才能不足上头,而是因为小节不修,让人记恨进而被埋没。所以你要记住一点,不管何时何地,在无必要的情况下,千万别轻易得罪人。就真无意中得罪了,也要赶紧修补回来。因为好些权贵夫人,心胸并不若咱们想像的那么宽广。”

徐璐点头,她明白凌峰的意思,当官的都是极注重面子的,一旦面子被扫,就算面上不说,心里肯定是恼的,只要把你记恨在心,就算暂且不会把你怎样,但暗地里使使绊子够你受了。再则,官场上,多栽花,少种刺是必须的。大人物虽然面对的敌人相对比较少了,但谁知道潜在的敌人又在何处?小心并无大错。

凌峰想着刚才杨焕在他面前的诚惶诚恐的模样,又感叹地道:“杨焕并一定真是忏悔,不过是瞧中我手上的权。他也怕我对他进行打击报复,故意做出来的姿态罢了。这有些小人物虽然不足为虑,但必要时,在适当的时机里捅上你一刀,绝对会要你的命。这种人,没必要去欺负,更没必要去得罪。因为人无千日好,谁知道这种小人物,到后来会不会又变成大人物呢?今日你做的很好。上位者,该给的面子就得给,该放过的就放过。当然,我这么说并非要你处处忍让。若真有人欺到头上,巴掌还是得还回去,打得越痛越好。”

徐璐轻笑出声,“什么道理都让爷占光了。那我还能做什么?”

凌峰一本正经地道:“你被人欺负了,我给你打回来。就这么简单。”

“那,万一我去欺负别人呢?”

“我妻子从来不主动惹事的,若是你都主动欺负人了,那更简单,我再帮你踩上一脚。”

徐璐笑得几乎弯了腰,直埋怨凌峰,“哪有这么偏帮的。爷这么做,岂不更加得罪人?”

“反正得罪了一次,那就得罪个彻底。”凌峰说完,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今日你做的很好,你还不知道吧,那秦王氏离开李家,并未直接回秦家,而是去了刘家。”

“啊,这么快?这王氏要做什么?”

凌峰­唇­角微哂,“你觉得,对于这种打不得又骂不得的小姑子,怎样才能置她于死地?”

徐璐茫然,摇头,一副“我很笨,想不出来,请爷赐教”的表情。

“不知道就算了,相信明天就可以看好戏了。”

徐璐瞪他,很是不满,总喜欢卖关子吊她的胃口,讨厌死了。

第118章 淡薄的亲情

翌日,­鸡­鸣时分,凌峰刚起床,徐璐也跟着醒了,并睁着醒松的双眸下了床,侍候凌峰更衣。

凌峰讶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往日你可是太阳晒ρi股才起来的。”

徐璐笑嘻嘻地道:“没法子,睡不着嘛。爷今日穿什么?天气也开始冷了,可得穿多些才是。”

“不忙,只是去练功房,又不冷。反而还会出汗。”凌峰的练功房就在衡芜院的西厢房,五间房子中间全部打空,便成了凌峰的专属练功房。

“嫁给爷这么久,还从未见过爷练功呢,今儿倒要好好欣赏欣赏。”徐璐下了床,手脚麻利地给凌峰找来白­色­的练功服,就要给他换上。

凌峰制止她,“算了,你还是睡你的吧,我自己来便成。”

“那不成,我会睡不着觉的。”

“怎会?今儿怎么突然起这么早?”他知道徐璐特爱嗜睡,若不是身份在那管着,给她无条件地放松,睡到中午都不成问题。所以他实在奇怪,今日她怎会起这么早。

徐璐嘟着双­唇­,很是不满地瞪他,“还不是得怪爷。”

“怪我?”

“不怪你怪谁?爷若是早些告诉我王氏会怎样报复秦氏,我就不会睡不着了。”

凌峰愕然了一会,忽然放声大笑,他实在没有想到,他的小妻子好奇心会是如此之重。

徐璐哼了声,更是不满,见他还笑自己,抡起小肥手就捶他的胸膛,“你还笑,都是你,害我睡不着。”

凌峰握着她的拳头,­肉­­肉­的感觉令他忍不住揉了又揉,捏了又捏,最后还放到­唇­边亲吻,“你可是冤枉我了,我只知道王氏昨儿下午就去了刘家,俱体要­干­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呀。还得等消息呢。”

“我不信,你肯定知道内幕的。”

“只知道一些,但也并不全面。俱体情况,还得靠王氏对秦氏究竟有多恨。若当真恨之入骨,那秦氏离脱一层皮也不算远了。”

徐璐更是好奇,“王氏究竟要如何对付秦氏?还跑去刘家。”

凌峰捏了她脸上的­肉­,­肉­嘟嘟的解感,令他爱不释手。

“你呀,还真是好奇心害死一只猫呢。”瞧她控诉又乞求的眸子,他也不怎么忍心了,于是就把自己知道的就告诉了她,“先前你也知道刘秦氏放毒蛇咬死了廖家的新婚媳­妇­吧?”

徐璐脑袋灵光一闪,“难不成,王氏也知道这件事?”

“不止知道,整个泉州官场,哪个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是因为无人去当这个苦主,别人又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所以倒让秦氏消遥法外。”

徐璐明白了,或许因为婉妃娘娘的关系,或许因为被害人的娘家不敢追究,才让这秦氏消遥至今。但若真要去告发,以刘向东“秉公执法”的品­性­,秦氏少不得要脱层皮。

王氏恨这个小姑子入骨,又让徐璐合着林夫人刘夫人等人挑唆一番,更是恨得滴血,拿这个来攻­奸­秦氏也说得过去。

“但她总不至真刀真枪上衙门去告发吧?这样做,对她可没好处。”王氏好歹是秦家的媳­妇­,身为嫂子告发小姑子杀人,虽然小姑子会因此落罪,但她肯定也不会有好下场,首先秦老夫人那一关,她就绝对过不了。

凌峰笑了笑,“所以这便是咱们需要关注的。”

得到事情真相,徐璐并未真正舒坦,而是在站在王氏立场考虑事情本身,王氏就算要告发小姑子,她肯定不会亲自出面的,应该会暗地里找人去扮演苦主。那么,王氏会找谁来扮演这个苦主呢?

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徐璐又恨这鬼天老爷,怎么还不亮,等天大亮了,她就可以着人去打听这事儿。说不定,她还可以助王氏一臂之力呢。

总算等到天亮,徐璐赶紧着人去打听秦家刘家的动向,只是收回来的消息却不尽如意。王氏虽然去了刘家,却并未发生什么大事来,反而还亲自送了个丫头给秦氏。

徐璐纳闷了,与香草分析道,“王氏恨秦氏入骨,怎会还送丫头过去?”

香草也百思不得其解,“奴婢这就让人去查下那丫头的底细。”下午,香草便来告之徐璐,“那丫头是秦夫人送的,叫淡菊。是外头买来的,秦夫人瞧着长得不错,人又伶俐,便作主买了下来,转手送给了刘二­奶­­奶­。说刘二­奶­­奶­马上就要进京了,怕进京后人手不够,特地买来送她使唤。”

“好一个姑嫂情深。”徐璐笑了起来,当嫂子的给小姑子送丫头,着实有长当嫂的样子。外人只会夸王氏贤惠,有长嫂风范。但徐璐知道,王氏心里有多恨秦氏。

“那丫头的来历呢?可有仔细排查过?”

香草一脸笑意:“就知道夫人要这么问。那丫头确实不是普通人,而是被秦氏毒死的苦主的亲妹子。”对于徐璐年纪轻轻却能透过事情本质看透内里的本领,香草也是打从心里佩服的。

徐璐先是愕然,忽然击掌笑道:“还真是有意思呢。”

香草也跟着笑了起来,“可不是,确实太有意思了。”

那丫头既然是苦主的亲妹子,想必是找秦氏复仇了,只是,若这丫头真的复仇成功,王氏少不得也要受波及吧?难道她就没有想过后路?

香草说:“横竖不关咱们的事,咱们坐观斗虎便成。”

徐璐伸了懒腰,总算好奇心得到满足,这才有心情做她每日雷打不动的活儿……给远在京城的公婆做鞋子。

如今已十月底了,天气虽然不怎么冷,但听说京城已在下雪了,徐璐想赶在年前做些鞋子衣裳,给公婆捎去,以示自己的些微心意。

衡芜院的丫头都知道徐璐的本领,可以一边俐落地做手上的活儿,一边说话聊天,两不相误。

所以每日里徐璐做针线活的时候,外头的小厮们丫头们也在这时候轮流着给徐璐讲解他们在外头探听到的或是无意间撞到的新鲜事儿向她报备。这也是凌峰的本意,徐璐虽然不常出去走动,但整个福建全省官面上或私下里的事儿都得了若指掌。各官员家的­阴­私把柄什么的也得做到心中有数。各个官太太官小姐的­性­格特征,为人处事也要有一定的了解。将来碰上,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可别小看这些在小巷子里流传的小道消息,有些时候,说不定还得派上大用场。

就拿安王一事来说吧,安王能私下来到泉州,也是受了某些人的鼓动和挑唆,他微服私访泉州,还能带上小妾张玉芬,来到泉州后,又特地去天河鱼庄尝鲜,一步一个印子,完全按着凌峰的想法来做,可离不得这些人的功劳。

不过也不得不佩服凌身的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设计安王,并挖好坑让安王跳,进而捉着安王一大堆把柄,一般人可是做不到的。若无统筹全局的本领,对人­性­的把握至深,对局势的­精­微掌控,是做不到这点的。

但凌峰做到了,不但狠狠弹勋了安王,把安王困在福州王府里动弹不得,还进一步在福建建立了至高无上的权威。尤其在圣上眼里,还得了个“一心为民”的好名声。

说起安王的下场,徐璐就不得不联想到张玉芬以及其一家子,于是便问豆绿,“张家人现下如何了?”

豆绿愣了下,“这个奴婢不大清楚,容嬷嬷离张家最近,想来她是最清楚的。”

基于痛打落水狗的原则,徐璐再一次高调前往十里屯。明是视察自己的陪嫁田地,实则是想看张家人的笑话。

因徐璐在凌府站稳脚跟,成为全福建人人都尊敬的督抚夫人,容嬷嬷腰杆子也硬挺起来,虽年纪一大把了,手上动作却俐索,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威,说话的腔调更是中气十足。

容嬷嬷指着对门紧闭的院墙,“张家最近忽然低调了许多,以往几乎天天都有人登门拜访,门前车马川流不息,最近半个月就冷清下来了。”

容嬷嬷一直呆在乡下,哪里知道外头发生的事儿,安王一系因安王受弹勋,被圈禁安王府,并罚奉三年的事儿,但凡消息录通的都知道了。

老百姓一般只关注自己切身相关的,那些远在天边的权贵,自然是不屑去过问的。容嬷嬷不知道安王的事儿,绝对会关注邻里家中的各类八卦。

“张家如今是大­奶­­奶­向氏当家,二­奶­­奶­丁氏也不知犯了什么错处,被张夫人三天一打一天一骂的侍候。丁氏据说受不了张夫人的虐待,半夜里就偷了张家的贵重物品想跑路,却被夜里巡逻的府丁给逮个正着。丁氏后来被打断了手脚,关起来了。”

想着那个丁氏当日的得瑟和目中无人,再想想现在的下场,徐璐唏嘘不已。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那张家现在怎样了?”

容嬷嬷说:“当然是闭门谢客了。最近张家开始变卖田地,说要举家搬到大­奶­­奶­向氏那边的乡下去居住。前儿个,老奴出门遇上张夫人,此人平时眼生头顶,唯独这一回,一瞧到我就远远避开了,呵呵,也不知怎么就转了­性­。”

豆绿再也忍不住,笑嘻嘻地道:“嬷嬷还不知道吧?那张家如今的大靠山安王倒了,他们哪还能威风得起来呢?自然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容嬷嬷呆了呆,然后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原来如此,活该。”

安王倒了,张家也消停了,徐璐心情大好,回到凌府后,门房又有人来报,远在漳州的父亲差人送了信来。

徐璐脸­色­一正,赶紧让底下人把送信的叫进来。送信的小厮看上去较机伶,朝徐璐战战兢兢地磕了头,口称姑­奶­­奶­。

徐璐让他起来,问侯了父亲继母身子后,这才接过信件,拆来瞧了瞧,开头倒是好的,父亲在漳州那边,做得也还不错,顶着凌峰岳父的身份,同僚友好,上峰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上任尹始就接连破获了几个大案,深受百姓拥戴。但人无千日好,大妹徐琳今年也十三岁了。虽然长得不怎样,如今好歹也是官家千金,也该物­色­人家了。一般女孩子这个年纪,都要被母亲带着去四处应酬,见见世面,顺便物­色­婆家。

但徐家却例外,因为田氏为人粗俗刻薄,又爱占小便宜,穷困的时候,改不了贪小便宜的毛病,发达了又养成一身显摆得瑟的­性­子,徐成荣怕她给自己丢脸,便想方设法找一大堆的事儿把她拘在家中。亲自请了个靠得住的女管事帮着管家,倒也井井有条,不曾出差错。

而徐琳也是大姑娘了,田氏那样的德­性­,也教不出好的来,徐成荣思前想后,就作主把徐琳送到了远在福州的姐姐徐氏家中,请徐氏代为照管,并帮忙给徐琳物­色­优秀儿郎。徐成荣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二女儿姿­色­平平,人也平庸,倒也不至于找个像大女婿那样的乘龙快婿,只需过得去,男方人品好家世不太寒碜就成了。

徐成荣想法虽好,但现实却残酷。徐琳才送到徐氏夫家龙家不久,姑父龙长富便去世了。龙家也是有名的生意人,产业还不少。龙家家大业大,龙长富又是家中顶梁柱,这一去,龙家可就大乱了起来,龙家族人以及龙长富的兄弟们就合着龙老夫人,妄想夺长房资产,徐氏这些年来只生了个女儿,却未生有儿子,在龙家本来就不大抬得起头来,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也才几岁的年纪,龙长富却去了。涉及利益之争,大富人家的孤儿寡母日子有多难过外人是无法想像的。

就算有心要争,也争不过如狼似虎的叔伯几大家子。所以徐氏不得已,只好求助远在漳州的兄弟。

徐成荣一听自己姐姐和外甥女外甥都要被夫家赶出来了,这还了得,与上峰请了假,连夜就去了漳州。

当然,徐成荣怕自己一人镇不住场面,在出发的时候,还连夜让人通知了徐璐,希望借由女婿的威名,让龙家诸人不敢造次。

徐璐看完信,心里沉甸甸的,大姑父大姑母她都没什么印像了,也就是祖母去世时,大姑母回来过一次,在祖母灵前哭了三天的灵,祖母下葬就走了,这么些年来,也就没再见过面了。她只知道,姑母与姑父感情也就一般,姑母在夫家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好,一来是娘家没什么背景,二来多年来只生了个女儿,自然直不起腰杆。虽后来生了个儿子,也无法改变在夫家的地位。如今父亲起复做了官,姑母在龙家总算有了盼头。谁知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呢,丈夫又去了,面对来势汹汹争夺家产的龙家人,姑母肯定是抵挡不过的。

虽然与姑母并不亲近,好歹血浓于水的亲戚情份在那,徐璐想也没想,就让人把凌峰请了进来商议此事。

凌峰看了书信,说:“既然是嫡亲的姑母家出了事,身为侄女的肯定要去一趟的。这样吧,你就先过去奔丧,先把场面镇住再说。我再修书与福州知府陈天民,让他秉公处理。”

徐璐点头,她对龙家了解并不多,只知道是经商的,想来只要有官府出面,应该能够把那些唯利是图的龙家人压下去的,进而保障姑母的权益。

“几个舅舅也在福州,我这一去,少不得又要去拜访舅舅他们,唉,小时候因为外祖母宠我的缘故,与几位舅妈表姐可是从来不对付的。”想着华家几位舅母的嘴脸,徐璐又是一阵心烦。她实在不愿去见那一家子的,可亲戚情份在那,即然去了福州,少不得要去拜访。若是不去,礼数又不合。

凌峰说:“不对付那更是好,日后可就没脸再来求你了。”

听他这么一说,徐璐心情又好了起来。

“这次我去,少说也要耽误三五天。还得帮姑母处理那些糟心事儿,我怕我没经验,受人挤兑哄骗,爷把凌大总管还有文妈妈拔给我随我一道去那边可好?”

凌峰沉吟片刻,点头,“这样也好。凌叔做事稳妥,又见过大世面的,有他在一旁把关,不至于让你吃亏。文妈妈在后宅也是浸­淫­了数十年,经验老道,对付刁钻泼­妇­尤其有一套。有他们在你身边护着,我也能够放心。”

徐璐胸口又暖暖的,主动偎在他怀中,“大总管和文妈妈都随我去了福州,爷岂不少了左右臂膀?”

“只耽搁三五天,倒也没什么的。你那边的事儿重要,代我向岳父请安。”凌峰低头,吻了她­肉­乎乎的脸颊,爱怜地在她­唇­边辗转,“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怕夜里孤枕难眠。”

习惯了她温暖柔软的身子,也不知她离去后,自己会不会习惯一个人睡觉。

徐璐微微红了脸,故作不依地跺了脚,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讨厌死了,爷真坏。”

凌峰一脸坏笑地打横抱起她,“我更坏的地方你还没见过呢,要不要见识一下?”

“不要啦……”微不可闻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账子里。

说起亲戚间的缘份来,原也很难说的。徐璐与母族父族双方的亲戚,都没什么缘份,父族那边因为来往较少,徐璐在本家都不大出门,自然不相熟,也就谈不上好与不好了。母族那边,因为外祖母的偏宠,与几位舅妈表姐可是结下了不少怨恨,进而影响了徐璐几位舅舅心中的地位。

当然,如今徐璐是不会去在乎了。凌峰说得对,现在在乎的应该是他们才是。

第119章 有眼不识金镶玉

泉州离福州还是一段距离,约有两百多里路程,马车快行也行了近一天才抵达福州城,进入城门,便有人来迎接。

文妈妈对徐璐解释,“前来迎接少夫人的是世子爷安Сhā在福州的亲信,叫柳清。在福州城开了几间洋商行。在福州可是第一家偿试开起来的洋行,生意可好了。虽说这年一年来受其他商行挤兑,生意损失了一部份,但这柳清擅会做生意,倒把别人给挤垮了不少。如今在福州城也算是鼎鼎大名的。柳清自小跟在世子爷身边,和凌非一样,都是爷的左右臂膀。”

徐璐不认识柳清,但也在凌峰嘴里听说过此人的大名。这人与凌非一样,是凌峰的左右心腹。凌非专门负责保护凌峰安危,柳清则在暗地里打理凌家产业,并在福州做了枚暗桩。安王能跑去泉州,也是柳清的功劳。

对于凌峰的左右心腹臂膀,徐璐也不敢怠慢,亲自下了马车,与柳清见礼,客气了几句,一行人才进了城。

因柳清是凌峰安Сhā在福州的一枚暗桩,为了小心行事,柳清特地让人去福州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里包下了一整座小楼,供徐璐一行人居住。

赶了一天的路,徐璐骨头都要散架了,在客栈里安顿下来后暂作了休息,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龙家。

龙家在福州也算是少数大富,在柳清的领路下,一行人很快就到来龙家。

不愧为大商贾,龙家门庭广阔,华丽非凡,虽挂满了白蟠,依然无法掩盖其身为福州少数富豪的独有气派。

因已是晚上,龙家也已闭了门户,文妈妈派人上前敲了门,好一会儿,大门才被打开来,露出一颗头颅来。

朱小航郎声道:“我们是从泉州赶来的,是贵府太太的亲侄女,闻得姑老爷辞世,我家少夫人特地从泉州赶来奔丧。麻烦通报一下贵府太太。”

那门房上的人说:“我们太太什么时候冒出了个侄女?我在龙家当了这么多年的差,可从来没听说过。不见。”说着就把门关掉了。

朱小航眼明手快地抬脚挤进了门缝里,让对方关不上门,他厉声喝道:“不去通报一下怎知不是亲戚?贵府难不成是你一个门房在作主?”

那人是典型的吃软怕硬,见朱小航说得硬气,又见徐璐一行人气势不凡,有丫头有小厮,还有侍卫,料想不简单,于是不得不说了句“请稍候,容我通报一下。”说着就关了门。

徐璐一行人在外头等了又等,足足过去小个时辰,龙家的大门依然没有动静,不由奇怪,文妈妈蹙起眉头,对徐璐道:“少夫人,依老奴看,该不会是这龙家人已控制了姑太太吧?”

徐璐说:“不至于吧?好歹我姑母也是龙家大太太,又替龙家生儿育女,老夫人都还在呢,龙家人再是猖獗,也不至于这般强横吧?”

文妈妈说:“少夫人年纪轻,大概不知道利欲薰心之人,可是不会有任何顾忌的。姑太太如今没了姑老爷,在婆家便是苦无支撑了,这孤儿寡母的,手无缚­鸡­之力,姑老爷又留下那么多财产来,怎不让人眼红?老太太在又如何?老太太死了一个儿子,还有别的儿子呢。”

徐璐蹙眉,虽然文妈妈说得残忍,可这也是现实。以前她在乡下可也没少见识死了男人的孤儿寡母日子是如何的悲惨,若再遇上软弱些的,无娘家支撑的,更是被人欺负到泥里。

徐璐没与姑母相处过,并不清楚姑母的脾气,但姑母并非没有娘家支撑的,龙家人再是利欲薰心,也不至于做得如此绝吧?

“少夫人,一个下人还没那个胆子敢把亲戚拒之门外的,这门房一去不回,想来是受了龙家某些主子的指使。龙家人如今连基本的亲戚情份都不顾了,显然已与姑太太彻底撕破脸了。咱们再在这儿守着也无济于事,是该想想别的法子了。”凌栋然分析着。

朱小航上前拍了大门,大门依然紧闭着,最后改拍为踹,大门踹得碰碰作响,里头依然没有动静。显然被凌栋然说中了,龙家人是彻底不要脸面了。

徐璐俏脸罩着寒霜,“若姑母还在里头,想来已被龙家人控制了起来,我们应该进去解救姑母才是。既如此,我更要进去瞧一瞧究竟了。”

文妈妈点点头,“夫人说得很是在理。只是,要怎么进去呢?人家不给开门,总不至于把大门砸烂吧?”

其实,凭借徐璐带来的这些人马,强攻进龙家也不在话下,但这样一来,岂不授人把柄,说她仗着凌峰的势作威作福。

凌峰这样的身份,已没有人敢当面与他作对,但只要身在官场,越高的位置,政敌越厉害。只是大都隐到了暗处罢了。

徐璐想了想,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看,咱们还是走官方程序,请官府出面解决吧。”

凌栋然看徐璐的眼神就有些赞赏了,好些普通出身的人,陡然跃到比别人还要高的地位时,通常都会做些仗势欺人的事来,丝毫不会顾及这样会不会给家族带来隐患。但这个少夫人年纪虽轻,却没有学那些眼皮子浅的,仗着自己嫁了个了不得的男人就行作威作福的事来。反而处处站在丈夫立场看问题想事情。

凌栋然先前对凌峰高规格宠爱尊重新夫人还颇有微辞的,但此时此刻,他总算明白原因所在,一个乖巧不惹事又处处为丈夫作想的妻子,确实该得到应有的尊重的。

于是凌栋然就说:“少夫人这法子好,我这便去找官府,请官府出面解决。估计一时半刻还不会有消息,少夫人先回客栈里歇着。有消息后我再通知少夫人。”

徐璐点头,凌栋然是凌家的大管事,在外头与多方人物打交道,些许小事也难不倒他的,于是就说:“如此,就麻烦栋然叔了。”

……

凌栋然赶到福州知府衙门,手持凌峰手令,敲开了陈天民的大门。陈天民一家子就住在衙门后头的官衙里,很快就出来见了凌栋然。宰相门前七品官,身为督抚大人身边的大管家,凌栋然在普通官员眼里,地位超然。

在面对陈天民的恭敬问候时,凌栋然反而像是陈天民的上峰。

陈天民在朝中也没什么过硬的靠山,能从不入流的小官吏做到知府位置,对于出身寒族的他来说,也算是很了不得的成就了。但想要再往上一步,没有上头人物的赏识,基本没戏。所以想要更进一步,要么得有过硬的资本,要么就得有过硬的靠山。

但越往上走,哪个当官的没有些背景?那些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去占了,别人就没了,所以除了要有过硬的本事外,还得有过硬的靠山。所以凌栋然在他眼里,就是凌峰的化身,丝毫不敢怠慢。

凌栋然把事情经过一说,陈天民就立马拍板决定:“胆大包天,利欲薰心,为了几个银子,这龙家人连基本的脸面都不顾了。大管事请放心,下官立即就去龙家一趟。亲手过问此事,给凌夫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凌栋然微微点头,“我和陈大人一道过去。先看看姑太太是如何处镜了。”

“也好,凌大人请稍坐片刻。容下官先换了官服便去。”陈天民离了客厅,几乎是用冲的速度奔到了后院。

陈夫人这时候已经歇下了,被丈夫粗暴地弄了起来,很是不满,不过听丈夫语气颤抖焦急,倒也不敢使气,赶紧拥着被子坐了起来,“老爷这是怎么了?刚才是何人找您?”

陈天民急得团团转,“不得了了,不得了了,闯大祸了,唉!”

夫妻多年,什么时候见过丈夫这般形像呀,陈夫人脸­色­一变,赶紧下了床,“老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还真闯了大祸了。今儿个我把龙家大太太的兄弟,老二媳­妇­的亲戚,漳州来的徐刑厅给打走了。真想不到,这徐刑厅居然大有来头呀。”

白日那个徐刑厅,陈夫人也是知道的,据说是龙家大太太的娘家兄弟,龙长富去世后,龙大太太的兄弟就赶到龙家,要替姐姐撑腰作主。但龙家在漳州可是称霸一方的大财主,徐成荣虽然是当官的,也并非本地父母官,龙家在利益面前,并不把徐成荣放眼里。

徐成荣空有官帽子在身,却拿凶神恶煞的龙家人毫无办法,不得已只好求助陈天民。但陈天民事先就收了龙家的好处,可不好在这事儿上说什么,反而还劝徐成荣息事宁人。不过大家都同朝为官,还是不要得罪得太死了,于是陈天民又作主,让龙大太太呣子三人分些资产也就罢了。

徐成荣哪里肯,非要请陈天民主持公道,陈天民恼了,就­阴­阳怪气地刺了徐成荣几句,龙家人的私事,他这个父母官也是不好管的,毕竟清断难断家务事嘛。

徐成荣气得全身发颤,指着陈天民的鼻子说:“你就是这样做父母官的,你这明摆着就是坦护龙家,你这么做,便是官商相护,欺负孤儿寡母。督抚大人三令五申,你还顶风作案?”

陈天民放声大笑,他虽然对徐成荣客气三分,主要对方大小也是个官儿,又是兄弟州的六品官,基于官场上能不得罪人就不罪人的原则,陈天民倒还给了徐成荣几分面子。但并不代表他就怕了此人。见徐成荣还要去告他,倒是心头怵了一把,正要好言相劝。老二媳­妇­却出来了,喊对方姑父。

陈天民这才知道,这徐成荣与老二媳­妇­娘家还是亲戚,看在亲戚的份上,陈天民又让了一步。让人再一次传了龙家到公堂,来个“秉公断案”。

但徐成荣依然不满意,非要拿下龙家一半产业,不说龙家人不­干­,陈天民本人也是不会­干­的。他原本还想着好言相劝,但徐成荣脾气太冲,又把督抚大人挂在嘴边,也恼了,就没有再理会徐成荣,独自回了后堂。

徐成荣官不大,脾气却不小,还跑来拦自己,陈天民恼了,冷笑道:“要告就去告吧,本官可不怕你。”他已经从老二媳­妇­嘴里知道,这个徐成荣,并没什么靠山的,好不容易做了漳州六品刑厅,大约是拿闺女的亲事与文家做的交换罢了。这样一个破落户,真得罪了,陈天民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他是四品知府,对方只是区区六品刑厅,中间还隔着四个等级呢,怕个鸟。

哪知徐成荣身边的小厮却瞪眼道:“陈大人,我家老爷可是督抚大人的岳父。”

若非从老二媳­妇­嘴里得知了徐成荣一家子的身份,陈天民还真会被这人唬弄住。他理也没理徐成荣,就去了后堂,让人把徐成荣“请”了出去。

陈天民还一直认为自己英明果决,但此时此刻,却满身的冷汗直流。

陈夫人一脸迷惑,“徐成荣是老二媳­妇­的姑父,但老二媳­妇­与我说过,她姑母早就没了,如今与徐家那是好些年都不曾来往了。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头?”陈夫人又陡然想到老二媳­妇­在泉州的那个表妹,那位年轻面­嫩­却又一身贵气的小夫人,也只有一面之缘,却在陈夫人心下留下难以磨灭的深刻印像。尤其那小夫人的夫婿,身姿挺拨,丰神俊秀,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俊品人物,似乎来头也不凡。

陈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问丈夫,“怎么了,那姓徐的还有何来头?”

陈天民哀声叹气一番,“那龙大太太居然是凌督抚夫人的亲姑母,那徐成荣是龙大太太唯一的胞弟,这不就证明,徐成荣是凌督抚的岳父?”

“啊,这,这怎么可能?”陈夫人大惊失­色­,脑海里陡然想起徐璐的面容,以及一张冷峻威严的年轻脸庞来,只觉天眩地转,吃吃地道,“老二媳­妇­那个表妹,当真是凌督抚的夫人?”这消息实在是晴天霹雳,直把陈夫人砸得眼冒金星。

“华氏这个蠢货,大好的机会居然让她给往外推。”陈夫人震惊过后,又是扼腕暴怒,老二媳­妇­那个表妹如此来头,可叹如此一根粗壮天线,居然白白错过,甚至还亲手剪断,就好一番捶胸顿足。更是恨上了老二媳­妇­华氏。

陈天民现在也是一头乱,“现在也不是埋怨的时候,唯今之计,须得拔乱反政,赶紧消除凌大人对咱们的误会才是。”

“那要怎么消除?”陈夫人一脸的担忧,“龙家如今这种情况,咱们若是出尔反尔,龙家岂不恼了咱们?”

陈天民脸­色­一沉,“得罪了龙家,总比得罪凌督抚好吧?”

陈夫人滞了滞,满脸的不甘愿,又恨恨地道:“都是华氏这个扫把星。”如果早让他们知道龙大太太与凌督抚的关系,他们也决不会偏帮龙家了。现在弄得如此被动,就算能够消掉凌督扶的怒气,但丈夫在凌督抚心里的形像已肯定大打折扣,更不说,还会往死里得罪龙家。

再一次诅骂了扫把星的华氏,陈夫人也没了别的办法,赶紧服侍丈夫穿好官服,戴好乌纱帽,等陈天民离开后,自己也穿好衣赏,然后脸­色­一板,“来人,去把二­奶­­奶­叫过来。”

第120章 华家众生态

陈天民动作够快,因为他之前的偏帮,再来又往死里得罪了徐成荣,为了消掉督抚夫人的气,行动神速,亲自领着衙役官兵,火速往龙家奔去。

徐璐在客栈里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等来了有用的消息。

果真如徐璐所言,姑母徐氏已被龙家人软禁了,徐氏的幼子也被强行送到乡下庄子里看管了起来。

徐氏被带到客栈里,徐璐几乎认不出这个姑母来,费了好大的劲,才轻声喊道:“姑母?”

徐氏神­色­枯犒,面­色­腊黄,憔悴不似人样,头发散乱,双眸深陷,脸上还带着红印子,手腕上甚至有青痕,显然是受了虐待所致。

徐氏怔怔地望着徐璐,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真是璐姐儿?”

“是我,姑母,姑母,您受委屈了。”徐璐上前,尽管与这个姑母不亲近,但血浓于水的亲情,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飞快打量徐氏一番,胸口怒火翻腾,怒声道:“龙家居然敢虐待姑母?”

徐氏未语泪先流,她先前见着娘家兄弟,便把兄弟当作唯一的救星,谁会想龙家人胆大包天,连当官的兄弟都不放眼里,还勾结陈天民,要把他们孤儿寡母往死里逼。

“璐姐儿,先不说这些了,还是赶紧让人把你表弟救回来吧。他被那丧了良心的龙长兴送到乡下去了,俱体送到哪,连我也不清楚。”果真是呣子连心,徐氏尽管有一肚子的冤屈要说,但在被解救后,第一想到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徐氏说完这句话后就晕厥了过去。

徐璐大惊,赶紧让人去找大夫。凌栋然上前,给徐氏检查了下,说:“夫人请放心,姑太太之前­精­神紧张,撑得太久,又劳累所致,再则营养缺失,心疲神紧,如今陡然放松下来,便会如此,也算是否极泰来,乐极生悲。”

一个人长期处于­精­神紧张之下,忽然得到放松,便会冒出各项毛病,这便是否极泰来。徐氏被龙家人逼至绝境,儿子又被人强行送走,身心全是满满的愤怒担忧,因为对儿子的忧虑,使得她一直强撑着一口气。一朝被人解救,­精­神自然就会松懈。

“我姑父尸骨未寒,龙家人就这般欺辱虐待我姑母,真令人心寒呀。陈大人,你是福州的父母官,可得替我姑母作主才是。”

陈天民赶紧道:“夫人请放心,下官也实在不料龙家人居然如此无法无天,下官也是非常震怒。”

这时候的陈天民,可是一点都不轻松,徐璐可是督抚夫人呀,龙家人虐待督抚夫人的姑母,她自己不出面,却让他出来主持公道,这可是要逼他“秉公执法”呀。

徐璐看向凌栋然,凌栋然又看向陈天民。

被凌栋然寒茫一扫,陈天民机灵灵地打了个寒战,赶紧道:“无法无天,这龙长兴居然软禁虐待寡嫂侄儿,太嚣张太狂妄了。夫人请放心,下官立即回衙门里连夜审问龙长兴。把小公子解救出来。”

陈天民离去后,徐璐问凌栋然,“龙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凌栋然回答:“简直是一团乱。龙家如今已是龙家老二叫龙长兴当家了。刚才我随陈天民一道去龙家,问及姑太太时,龙家人还老大不甘愿,只说姑太太病了,无法见人。但经不住陈天民的强硬,不得不把姑太太交了出来。我亲自去见了姑太太,发现姑太太被关在龙家一个极偏僻的屋子里,四周门窗紧闭,地上散落了些食物,都已发了霉。”

徐璐倒吸口气,食物都发了霉,显然徐氏被龙家软禁了不止一天两天了。

“那我父亲呢?我父亲不是已经到了福州么?大管家在龙家可有见到过我父亲?”

凌栋然摇了摇头,“我在龙家并没有见着徐老爷。倒是陈天民要我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说是因为龙家的事,与徐老爷发生了点误会。”

肯定不止是误会那么简单的。

徐璐冷哼一声,用脚趾头想,父亲在龙家那碰了壁,然后又去找了陈天民,依然碰了钉子。如今陈天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赶紧改换脸谱。

“那我父亲现在在哪呢?该不会和我一样,住在客栈里头吧?”

“夫人放心,听陈天民说,徐老爷应该在华家。”

徐璐皱起眉头,华家人什么德­性­她还不清楚么?自从母亲去世后,华家与徐家便没大走动了。父亲比任何人都讲面子,此番去找华家,想来是走投无路了吧。

凌栋然虽然不了解徐璐的心思,但见她皱眉,便说:“要不我现在就去把徐老爷接过来?”

徐璐摇了摇头,“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她想,华家再无情,应该不至于把父亲赶去睡大街吧。

徐璐猜得很是正确,徐成荣被陈天民“请”出了衙门后,一时没地方去,又忧心长姐和外甥的遭遇,可叹他平白顶着六品官身,却因官太小,以至于求助无门。

这时候的徐成荣,迫切希望徐璐看到他的信后,立刻赶往福州。以女儿如今的身份,想来陈天民再是胆大包天,也不至于不给面子。但想归想,徐成荣却是不敢打着督抚岳父的名头去作威作福。一来他对这个女婿有着近乎偏执的怵惧,二来他也不愿给闺女带来麻烦。天知道闺女在凌家过得是好还是歹。

不得已之下,徐成荣敲开了华家的大门。

华家好歹也是女儿的外祖家,与陈天民又有着姻亲关系,想来多少也该帮助些才是。

华家倒也热情接待了徐成荣,但只是华家的小字辈,长房的华有龙接待,华家几个当家人一个都没露湎。

尽管华有龙客气周到,徐成荣却明白,华家这是不打算把徐家当成正经的亲戚来对待了。想着长姐在龙家的遭遇,徐成荣依然鼓起勇气向华有龙求助。华有龙却是一推三二堆五,直说他们与龙家并无交情,再说人家的家务事,外人恐怕难以Сhā手为由就给拒绝了。

不过华有龙最后又加了句,“侄儿知道姑父心忧姑母,耐何侄儿能力有限,恐也帮不上忙。不过若是龙家若真做事太绝,侄儿少不得也要­干­涉一二。这点还请姑父放心。”

徐成荣尽管失望,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也就勉为其难地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因天­色­也晚,在华有龙的坚持下,半推半就地住在了华家。

第二日天一亮,徐成荣一大早就起床,在华家宿了一晚,也见识了华家人对他的态度,一刻也不愿多呆,便告辞离去。

徐成荣黑着脸,从华家侧门里出来。非常凑巧地遇上正前往华家来接他的凌府下人朱小航。

徐成荣前脚一走,华家的姑­奶­­奶­华玲已急匆匆地赶往华家。

当华玲把她的话一讲,华家几位老爷全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璐姐儿居然是督抚夫人?”

华家几位夫人,尤其以王氏为最,几乎跳得八丈高,一阵震惊过后,脑海里也浮现出一张英俊却又冷淡的脸来,她脸­色­猛地一变,“糟了,快,立即去秋风院,请……徐……把姑老爷请过来。”

华家诸人也齐齐变­色­,昨日徐成荣登门,他们全都避不见面,只让华有龙接待。等下子见到徐成荣,还得找个适当的理由才成。

华玲脸­色­憔悴,昨晚她被婆母叫过去,厉声责骂了一通,直骂她为搅家­精­,扫把星,一根粗大天线就在眼前,却让她给剪掉不说,还给得罪了,蠢货,无知,笨得像头猪之类的话一溜地从婆母嘴里骂出来。当时她就被骂懵了,后来才得知,她从来没瞧进眼里的表妹徐璐,人家如今却是高高在上的督抚夫人。她们身为亲戚,不好生巴结,还给得罪了,将来督抚大人的雷霆一怒,就是十个陈家都经受不住。

等婆母把她骂够后,就把她撵了出来,要她赶紧去找徐成荣,或是徐璐,尽量恢复亲戚关系。

华玲被骂得懵了,混混噩噩地出来,被外头的夜风一吹,忽然清醒过来,她仍然不怎么相信,那个破落户一般的徐家表妹,怎么就成了高高在上的督抚夫人呢?既然她如此厉害,那为什么徐成荣还混得如此窝囊呢?

还有上回,她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她的身份呢?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徐璐真是督抚夫人,但以她那样寒酸的身世,想来在凌督抚眼里,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罢了。不然,白日里徐成荣早就祭出了凌督抚这颗大旗了。

像是说服了自己,又像找到了充足的理由,华玲并未直接回华家找徐成荣,反而是悄悄回到自己的屋子。

她依然认为,以凌督抚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娶徐璐那样身份的人为妻呢?估计徐璐也就是个妾室之类的。就好比安王和他那宠妾张氏一样,宠着张氏的时候,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可最终结局却是安王被软禁,张氏被打回原形。

有安王这个前车之鉴,凌督抚再是宠爱徐璐,也不至于为了她就要动陈家,华家,龙家吧?

华玲如此说服自己后,心情总算好过了些,又回去睡她的回笼觉。

才刚躺下,又被自己的公公的大动作给吵醒了。

原来,自己的公公居然把龙长兴给抓了起来,上了枷锁下了大狱。外头龙家人全都炸开了锅,纷纷奔到衙门找陈天民讨个说法。龙长兴的夫人陈氏甚至回来向陈夫人哭诉。

华玲吓了一大跳,陈家与龙家可是实打实的姻亲呀,据她所知,公公与龙长兴好得几乎同穿一条裤子了,怎么这回如此大张旗鼓,半分情面也不顾就把龙长兴给打入大狱?这是要变天的节凑么?

龙二太太陈氏可是公公陈天民的胞妹呀?

还不等华玲从震惊中回神,又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传来,公公陈为民居然派了衙役,把龙飞从华家庄子上给解救了出来,并把参与囚禁龙大太太的一­干­奴才全抓了起来,陈天民半夜里就在公堂上升堂,办起了案。

奴才们都是奉命行事,一顿板子下来,什么都招了,囚禁虐待龙大太太呣子的,就是龙长兴以及龙氏族人。陈天民还不顾妹妹陈氏的苦苦哀求,又把龙家其他族人也给下了大狱。

龙家身为本地少数大族,家财万贯之下,早已生出了骄横之心,眼看不对尽,就招集了人马,围攻衙门。陈天民厉声一喝,“督抚大人都亲自过问了此事,你们还想闹事,你们有几个袋脑够督抚大人砍的?”

人的名,树的影,督抚凌峰杀神屠夫的凶名可不是叫着玩的,安王怎么倒台的,福州上下,几乎是家喻户晓了,那可就是因为合着小妾欺辱了督抚夫人,凌督抚雷霆一怒,把堂堂朝廷一等亲王都给掀翻了。

一听凌督抚大名,龙家族人当场就怯场三分,再被陈天民红脸白脸一扮,就不敢再闹事了。而华玲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再也顾不得此时天才刚破晓,就赶紧驾着马车,去了娘家。

就算她心里不把徐璐当回事,就算她瞧不起徐璐小妾的身份,可架不住人家目前受凌峰的宠呀。

在等徐成荣进来之前,华家诸人已作了短暂的沟通,华大老爷赶紧用姜汁涂抹在脸上,二老爷做出一副病厌厌的模样,王氏也拿姜汁薰红了眼,证明昨日并非故意怠慢徐成荣,而是去外头求医去了。

一阵脚步声响来,众人赶紧摆出各自的姿态,华玲也紧张地站了起来,纷纷望向门口。

进来的并非徐成荣,而是刚才奉命去请人的小厮。

“禀老爷,小的去秋风院,发现客人已经走了。后来一打听,才知今日天刚破晓,客人已从偏门离去了。”

华玲神情一松,但很快,又崩紧了神经。

第121章 一手拿大­棒­

徐成荣一离开华家,就能见到女儿派来的人,简直就是喜出望外了。可高兴过后,又有新的焦虑。

女儿能来福州参加姑父的丧事,也算是女婿大度了。可龙家事情如此复杂,万一把女儿也给卷进去,也就麻烦了。

还有,女儿只身住在客栈里,客栈龙蛇混杂之地,他们这一行人又是如此的打眼,也不怕被歹人惦记。

路上在朱小航那里已问得差不多了,得知女儿来福州,也是经过女婿的同意,并还拔了数十铁卫护送,尤其得知长姐已被女儿解救了出来,龙长兴也被下了大狱,徐成荣高兴之余,又有新的担心,女儿这么做,也不知经过女婿同意没,万一惹女婿不高兴可怎么办?

望着女儿憔悴的面容,徐成荣忍不住愧疚道:“都要怪为父,把你也给牵扯进来了。”

徐璐扶了父亲坐下来,亲亲自递了杯热茶过去,“爹爹这是哪里话,姑母有难,我身为晚辈,自该出一份力的。”

徐成荣又见了长姐,徐氏经过半个晚上的休息,人也被拾掇了一番,看起来入眼多了,

但徐成荣瞧了仍是惊怒交加,“姐姐怎么成这样了?龙家人可是虐待你?”

徐氏泪水又流了下来,搂着儿子与兄弟哀哀了哭了起来,然后声讨龙家人的种种令人发指的恶行。

半夜里,陈天民回了衙门,让人把龙长兴从大牢里提了出来,连夜审问,当天夜里,徐氏的小儿子龙小飞便被抱到徐氏跟前。

徐氏搂着儿子,哭得那个惊天动地,“……璐姐儿,也亏得你及时赶到,若再迟上两步,就只能替我们孤儿寡母收尸了。”徐氏发现儿子虽然受了惊吓,好歹没有什么大碍,落了口气的同时,就开始声讨龙家人的诸多恶行。

今日见到兄弟,又忍不住诉了一番苦,徐成荣边听边大怒,声讨龙家人的可恶之举。但

徐璐可没兴趣再听这些,她昨晚就听得耳朵生了茧。她知道徐氏受了诸多委屈和不平,如今总算有人替她撑腰作主,自然要一吐为快的。

徐成荣刚才还厉声痛骂龙家人的无情无义,然后又安慰长姐,可渐渐他发现,徐氏却是越安慰,她告状告得越带劲。尤其徐氏的目标还大呢,不但要龙家付出代价,连知府陈天民,也是怨恨在心的,还要徐成荣替她作主,摘了陈天民的乌纱帽,才能消她心头之恨。

徐成荣渐渐也支撑不住了,徐氏的话全是重三遍四地说,一遍一遍地说来说去,再好的耐­性­也是受不住的。

费了九牛之虎之力,才哄住了徐氏,让她去歇下后,徐成荣自己也累得满身是汗。

徐璐也理解徐氏的痛苦不甘,也明白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就会有多大的怨恨。

龙家做出这等事来,确实不地道,还特别没人­性­。好歹姑母在龙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又替龙家生儿育女,姑父龙长富替龙家挣下了如此产业,你就算要强占财产,也要把孤儿寡母安顿好吧。横竖龙家有的是银子,养一对呣子又能花多少银子呢?

徐成荣揉了揉疲倦的双眉,问徐璐:“璐儿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其实刚才在路上,就已经问过朱小航了,但瞧到俏生生立于面前的闺女,徐成荣仍是问了出来。

“昨儿傍晚,爹爹您呢?”

“凑巧了,比你早了一天。”徐成荣说,“龙家人实在是可恨,前天晚上为父找龙家人,本来想着好生商议事儿,但龙家人太过绝情,扬言只肯给你姑母一个庄子,五百亩田地,三千两银子。便要把你姑母和你表弟扫地出门,这不是欺负人么?龙家如今的诺大产业,完全是你姑父亲自挣下来的。凭什么你姑父一死,他们龙家人就要把你姑母表弟赶出家门?”徐成荣把事儿简单说了遍,龙家人的无情无义还不足以令他生气,但知府陈天民的态度却令他无比震怒心寒。

“这个陈天民,枉为福州父母官,就是这样为民作主的。太令人心寒了。”他看着徐璐,“璐儿一定要把此事告诉女婿才是,陈天民这样的人,比那些贪官还要可恨。”

一旁的凌栋然这时候出声道,“少夫人,我这儿还有个消息,那龙长兴的夫人陈氏,是陈天民的胞妹。”

徐成荣眉毛掀了掀,忽然冷笑道:“好好好,真是好呀,这叫什么,官商勾结?”

徐璐也是大为惊异,问凌栋然,“大管家你是如何知道这事儿的?”

“昨儿个我随陈天民强闯进龙家的时候发现的。”

徐璐点头,昨日陈天民忽然中了邪般,半夜里把龙长兴下了大狱,这对陈氏来说,陈天民无异是被鬼上了身,情急之下,陈氏应该是叫出了平时候的亲密称呼的,就被凌栋然给发现了。

“既然陈天民与陈氏是兄妹关系,那陈天民岂不是有指使龙长兴抢夺寡嫂孤儿财产的嫌疑?”徐璐微笑着说。

徐成荣双眼一亮,击掌道:“璐儿这话说得好。陈天民身为父母官,却指使妹弟抢夺孤儿寡母的财产,这可比官商勾结更要可恶十倍,百倍。这样的人,定严惩不怠,以儆效尤。”

徐璐说:“爹爹,陈天民是很可恶,不过现在他对咱们还有用呢。”

……

陈天民昨晚抓龙长兴,被妹子撕打,紧接着连夜审人,解救被送出老远的龙飞,一整晚都没合过眼,累得双眼血丝乱冒,却依然不敢有任何懈怠。

等把龙家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后,这时候天已大亮,回到后边屋子里,一边吃早饭一边

问陈氏,“妹妹现在怎样了?可想通了?”

陈氏说:“怎么能想得通?老爷都把人家的丈夫给打了板子,她能想得通吗?”

陈天民脸­色­一板,重重搁了碗,“胡闹。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为夫这头顶的乌纱帽都快不保了,哪还顾得上长兴。眼下也只能重处长兴,让督抚夫人消了气再说。她再闹又有何用?惹恼了督抚夫人,把她一并治罪,看她找谁哭去。”他瞪了陈夫人一眼,“你再去劝劝她,要她不要再闹了。长兴也真是的,做事太绝,若是留一线余地,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喝了半碗粥,陈天民又拿起官帽子往头上一戴,起身,对陈氏说:“我现在得去见督抚夫人,把对龙家的处置禀报给督抚夫人。希望督抚夫人瞧在我秉公办案的份上,不再追究我先前对徐成荣的无礼。”

陈夫人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起来,“老爷,直到如今,我仍然有做梦的感觉,老二媳­妇­的那个表妹,怎么就是督抚夫人呢?”

陈天民瞪了她一眼,“难道还能冒充不成?昨儿个我可是亲眼见过这位督抚夫人的。虽然年纪轻,但那通身的气派,雍容华贵的气度,可不是一般人能装出来的。华氏那个蠢货,如此一根粗壮的天线就在眼前不去巴结,居然还给得罪了。蠢货,十足的蠢货。”陈天民现在对老二媳­妇­也很是着恼,这个丧家­妇­人,陈天娶了她,没能来到实质­性­的好处,反倒是因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陈天民又重重地捶了桌面,恨声道:“昨儿徐成荣已向我露了身份,我正要派人去核实,就是这华氏,与我说什么姓徐的在哄我,害我信以为真。现在可好了,没能抱上凌督抚的大腿,反而还把人得罪了。这个丧家的混账东西。”陈天民越说越气,又对陈夫人吩咐道:“等下你与老二媳­妇­一道去荣升客栈,亲自向凌夫人陪罪道歉。只要凌夫人满意了,为夫这顶官帽子方能保住。”

陈夫人吓了一跳,“不至于吧?”

陈天民恨恨地哼了声,“与安王比起来,你觉得如何?”

陈夫人倒吸口气,不再吭声了。

“璐儿,凌大人对你如何?”荣升客栈里,徐璐正与徐成荣吃早饭,徐成荣一边吃饭,一边暗地里打量女儿,他发现女儿脸­色­红润,眉舒目郎,举手投足间,自有优雅,头上戴的头面,身上穿的衣饰,虽简单,却线条流利,­精­致而华丽。看来女儿在凌家过得还不错的,但徐成荣仍然不放心,再一次问了出来。

徐璐说:“有劳爹爹挂念,夫君对我很好。”徐璐知道父亲的担忧,当初她嫁给凌峰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担忧。不过现在她还是觉得挺幸福的,凌峰不止对她好,对她也足够尊重呢。

徐成荣又说:“凌大人少年有成,年轻英俊,又出身世家,自小都是尊贵惯了的人,自然就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子。这种出身尊贵的世家子,肯定不耐来自妻子的­干­涉和唠叨。我儿一定要切记了,夫为妻纳,遇上什么事儿,千万别与凌大人对着­干­,凡事多加容忍。要贤慧,要豁达大度,明白吗?”

徐璐点头,“爹爹教训得是,女儿记下了。”

徐成荣见女儿如此听话,也颇是满意。又告诫了徐璐一番三从四德,夫为妻纳之类的大道理,又旁敲侧击地问:“为父记得,你出嫁的时候,可是有豆绿,容嬷嬷,还有四个梅兰竹菊等陪嫁,怎么今日却一个不在你身边?”

徐璐回答:“容嬷嬷年纪大了,经不得长徒拔涉。豆绿也与女儿一道过来的,只是她晕车,这会子还在屋子里睡呢。至于那几个丫头,她们都是从外头买来的,女儿怕她们不懂规矩,所以就先让她们跟随府里的嬷嬷学习规矩。”

徐成荣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一般出嫁女都会抬举自己的陪嫁丫头,一来知根知底,二来多一份助力。女儿倒好,自己的陪嫁不用,居然用夫家的丫头,谁知这些丫头与她是不是一条心?“再如何不懂规矩,你教她们便是,何苦全都打发出去?你身为督抚夫人,身边若没个使得顺手的,像什么话?”

其实徐成荣还有另一个担忧,女儿在凌家不用自己的陪嫁,却用夫家的下人,究竟是女儿的意思,还是凌峰的意思呢?若是后者,可就令人担忧了。

徐璐莞尔一笑,“爹爹误会了。豆绿虽对我忠心,却是个莽撞­性­子,在服侍人方面,远远不及凌家长期­精­心培养出来的丫头。我如今不管是在家还是出门,都离不得凌家的丫头呢。”

徐成荣看了徐璐身后的几个丫头,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好歹也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了,人生阅历当然丰富。自然看得出,这几个丫头都是受过特训的。他也知道,权贵世家的丫头,全是从小时候就开始培养,一直培养到十二三岁,才会放到各个主子身边服侍。这种经过多年调教出来的丫头,沉稳大气,玲珑敏捷,不但长袖善舞,还非常有眼­色­,侍候起人来格外有一套,在待人接物,理财管家,女红针钱方面,都各有本领。这样的丫头不是不好,但再好又能好过自己带去的陪嫁?

夫家的丫头,再如何的伶俐,能与自己一条心么?

“这些丫头一看就是伶俐的,女婿对你倒是体贴呢。”徐成荣言不由衷地说了两句漂亮话,但话锋一转,又笑呵呵地说,“这些丫头一看就知是训练有素的,你那几个丫头比与比起来,可就排天边了。你身为她们的主子,好歹也要教她们些规矩才是。不然岂不让人笑话,你连自己的丫头都教不好?”

“爹爹说得是。回头我就把她们带在身边好好教教规矩。”徐璐不愿当着丫头的面,与父亲说夫家的事儿,于是转移话题,“父亲昨日不是去了华家么?我几位舅舅可好?”

徐成荣脸­色­一板,“为父福薄,只见着你那个龙表兄。”

徐璐暗自皱眉,印像中的几位舅舅,虽说势利了些,但人情来往做得还是不错的呀。虽说父亲又另外再娶了田氏,但好歹大家也做过几年亲戚,也不至于如此绝情吧?

“说不定父亲去得不是时候,舅舅都不在家呢。”徐璐不得不找了个理由塞唐,她在心里想着,等她去拜访舅舅舅妈们,如果不搬出凌峰的身份来,估计也会落得与父亲一样的下场呢。但她现在也习惯了低调,还真不愿打着凌峰的旗号去走亲戚。

徐成荣淡淡地道,“是呀,为父去的时候,你那几位舅舅都很不巧全都病下了呢。”

徐璐皱眉,有些生气,又有些失落,果然,没有钉子,就挂不起那个瓶子。母亲没了后,她与舅舅们的缘份,也就淡了呀。

“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爹爹在漳州的事儿吧。爹爹在那边可还习惯?”徐璐又笑着问,“官场上还适应吧?”

说起官场上的事,徐成荣腰杆又挺直了不少,“还好,托了女婿的福。”说起官场上的事,徐成荣感叹不已,也只有进入官场后,才明白他那个女婿,在官场上着实威名远播。顶着凌峰岳父的身份,徐成荣在漳州也算是横着走的人物了。

徐璐点点头,“我就知道爹爹本事厉害,不管到哪里做官,都能做得风声水起。”她小小拍了父亲的马屁,又问田氏以及妹妹弟弟们的近况。

“你那个继母什么德­性­还需用问?我可不敢让她出门,都是找了理由把她拘在家中。倒是你妹妹,今年都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就要嫁人了。你若有中意的人家,就赶紧与我通个气。姑娘家,可耽搁不起的。”对于二女儿,徐成荣没有多重视,但好歹是自己的闺女,终身大事肯定得­操­心的。

徐璐点头,表示她会留意的。

吃饭吃到一半,有人来报,说是陈天民来了,正在外头侯着。

徐成荣尽管恨极了陈天民,但仍是放下筷子,就要起身,但徐璐却并未有所动作,依然慢条斯理地吃着她的饭,只轻描淡写地一句,“知道了。”

便没下文了。

负责传话的丫头也二话没说就出去了。

徐成荣见状,对徐璐道:“璐儿,那陈天民虽然可恶,可到底是堂堂州府。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更要注意些言行才是。”

徐成荣这是委婉地告诫闺女,别以为嫁给凌峰,就可以恃宠生骄了。凌峰有那个底气,但她却是没有的。他更怕女儿过了几天好日子,就骄傲得找不着北了。徐成荣自小读圣贤书,自然知道满招损谦受益的道理。他不希望自己的闺女变成一旦显达就抖起来的暴发户。

徐璐莞尔一笑,“爹爹教训得是,女儿知道分寸的,绝不会给爹爹和夫君丢脸的。”

徐成荣依然不放心,又板着脸沉声道:“你知道便好。为父就是担心你,怕你年轻,把持不住自己,被人一哄就姓什么名什么都忘了。”

徐璐身后服侍的沁香几人很是不满,带敌意的眸子瞪着徐成荣,要不是这人是少夫人的父亲,她们早就不给好脸­色­了。她们的夫人,连爷们都不曾说过一句重话,他凭什么教训她们的主子呀?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丫头们自然明白,这个新的少夫人在主子心中的地位那是日益加重的,连带她们都跟着受益。以前少夫人没嫁进之前,主子虽然不曾虐待她们,但光那冷溲溲的眸子以及淡漠的神情,就足以让她们崩紧神经了。尤其新夫人进门,她们在衡芜院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战战兢兢了。

对于父亲的重话,徐璐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很欣慰。其实,她还一直担心父亲过了半辈子的落魄日子,怕他一朝得以重用,打着凌峰岳父的身份耀武扬威呢。如今见父亲教训自己,显然还是拧得清的,脑子也清醒,就算身为凌峰的岳父,也是恪守本份,更不会仗着凌峰的势,对外人作威作福了。

“爹爹教训的是,女儿一定铭记于心,绝不忘怀。爹爹坐下来,先把早饭吃完再说。”徐璐又给徐成荣碗里添了两大勺粥,“这可是用小米熬得鱼虾粥,很是营养的。父亲可得趁热吃才好。”海鲜虽然美味,但有一个不好,那就是冷却后就有一股鱼腥味儿。所以鱼虾粥还是趁热吃才好。

徐成荣望了望外头,低声道:“那个陈天民?”

徐璐淡淡地道:“让他等着吧。”见徐成荣又在皱眉,她又赶紧解释道:“爹爹不要误会,女儿并非仗势欺人,而是故意晾他一晾的。让他明白,在姑母这件事里,我是非常不满的。”

从昨晚到现在,就可以看出,这陈天民也是个杀伐果决的人物,为了利益,可以不顾别人死活,一味偏帮龙长兴。但为了头顶上的乌纱帽,又能狠得下心,把亲妹夫抓起来下狱。这样的人,一切都是以利益至上的。

可以说,为了自己的利益,这种人六亲不认也说不定。这样的人,你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是行不通的,最简单可行的办法就是手拿大­棒­子,高高扬起,以绝对的权利来让他乖乖就犯。

陈天民这样的人,他可以不在乎亲情,不在乎龙家给的利益,但绝对会在乎头顶上的官帽子。所以徐璐现在要做的就是摆足上位者的姿态,让陈天民知道,想要保住头上的那顶官帽子,必须按着她的意思来办。

龙长兴是必须要处理的,但却不能由她来处理。因为她与徐氏有着血缘关系,为了尽量不授人把柄,陈天民便是一把很好利用的刀。

徐璐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借陈天民之手给姑母出气。陈天民如此在意他的官帽子,自然会不遗余力地替徐璐办事的。徐璐只需端着督抚夫人的架子,以陈天民的聪明能­干­,自然是明白的。

与凌峰相处久了,也习惯了凌峰的处事方式,对于自己想做,却不能拿到台面上做的事,那就是端着架子,充分利用督抚这一身份,只要抬抬眉毛,连嘴皮子都不用动,自有人帮着办事。

徐璐如今也领会了这种只可身教不可言传的本领,并且学得有模有样。

但徐成荣却不明白,陈天民好歹也是堂堂知府,就算心里恨极陈天民,但身在官场上,就算恨毒了对方,面上也是一团和气的。他只一心认定女儿大摆督抚夫人架子。

徐成荣还要斥责女儿,但当着下人的面,也不好多讲,女儿好歹已是督抚夫人了,可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任打任骂了。

徐成荣勉强坐下来,又吃了半碗粥一个馒头,见女儿还不打算见陈天民,不由催促道:“吃得也差不多了,也该去见见陈天民了。好歹人家也是堂堂知府,可不能怠慢的。”徐璐说:“听爹爹的。”于是让人叫陈天民进来。自己则与父亲一道去了隔壁的厅子。

陈天民在外头苦等了一盏茶的时光,心里跟油煎似的,想着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双腿就抖得厉害,尤其这间院子里里外布置满了凶神恶煞的铁卫,一个个手持朴刀火筒,更是吓得腿肚子抽筋。

望着前边洞开的大门,两旁还各立着四名带刀侍卫,那道大门似乎像张着血盆大嘴的巨鲸,一旦接近就会被吞入鱼腹。

陈天民又想到了两年前,凌峰初到福州时,就召集了全省五品以上的官员,官员们分成文武两排,挨着队一个一个地进入账中点卯。有些人平安从里头出来,而有些人却是被官兵拿下,有的甚至是当场斩首。那血腥的场面,陈天民至今想来都要全身发冷。

凌峰杀神的绰号不但能止夜啼小儿,还能令整个福建官场闻之­色­变。

这个徐氏,据说是老二媳­妇­娘家的表妹,从夫人嘴里得知还是个年纪很轻的小姑娘,貌美如花,却脾­性­温和,上回老二媳­妇­那般不给脸面,都不见置气,想来是个面团儿。

妻子说得轻松,但陈天民依然不敢掉以轻心,耐心恭敬地等着徐璐的召见,再小心恭敬地进入屋子里,对坐在上位上的徐璐长长作揖,“下官陈天民,参见夫人。夫人万福金安。”

徐璐淡淡地“嗯”了声,却没有说话,眼皮子都不带抬的。

陈天民心里紧张,这位上峰夫人高坐在大交椅上,面无表情,身后昂首挺胸立着四个俊俏的丫头,而下首两旁交椅后边,却立着数名煞气冲天身穿甲胄的士兵。这个看起来年纪确实不大的凌夫人,却是平空增添了无穷威仪。

陈天民又向与徐璐平坐一边的徐成荣拱手道:“徐大人,昨日下官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尽管对女儿太过拿架子的表现不满,但这时候,瞧到一直高高在上的州府长官对自己卑躬屈膝的模样,徐成荣依然得意万分。

“岂敢生陈大人的气,为着家姐的事,还劳累陈大人亲自跑一趟,徐某真是过意不去。”徐成荣起身,与陈天民抱拳还礼。

“昨晚辛苦陈大人了,若非陈大人当机立断,从龙家狼窝里解救出家姐,又连夜救回外甥,徐某真不敢想像,再耽搁下去,恐就要与家姐和外甥天人相隔了。”

尽管对陈天民一肚子的火,但徐成荣却不敢真生陈天民的气。他也生不起气来。一来他官本来就小,二来人家已做到这个份上,扯着女婿凌峰的大旗,想来陈天民不至于再偏帮龙长兴了,姐姐和外甥肯定能得到可观的财产。如今陈天民亲自登门来,已给足了面子,足以找回场子了。

试问哪个父母官,给老百姓作主还亲自登门的?怕是想都不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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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一章可是很肥呢,7千字的,不容易呀,来夸我一声嘛。

第122章 甜枣

“应该的,应该的。”陈天民爽朗地笑望着徐成荣,“……据本官仔细调查,龙家能有今日成就,会仗龙长富辛苦耕耘。龙长兴虽有涉及龙家产业,却只是帮工身份,手上并无龙家股利。龙长富去世,龙七爷理应继承龙家一半财产。龙长兴以及龙氏族人也只能继承一半。然,龙长兴穷凶恶极,妄想抢夺吞并寡嫂孤儿全部财产,甚至虐待囚禁寡嫂,穷凶恶极,令人发指,罪无可赦,罪证确凿,无可抵赖。本官判决剥夺龙长兴继承资格,打三十大板,流配蜀地五年。判决后,下官就立即赶来面见夫人。还请夫人示下,夫人可还满意?”

女人是不能继承亡夫财产的,但儿子却是天经地义。但在大家族里,儿子也并非是唯一的财产继承人,大多时候,叔伯等族人也是有继承资格的。这也就是一旦失去男人又无儿子的女人,就会成为无根漂萍的原因。

陈天民这么判决,还算公道。不止公道,已算是偏帮徐氏了。剥夺龙长兴的继承资格,那么徐氏呣子得到的财产又要多很多了。

“有陈大人的秉公断案,家姐便可放心了。”徐成荣大喜,果然官大一级压死人,有凌峰这个女婿的金面,姐姐的事儿出奇好办。他又道,“今后家姐的事儿还要请陈大人多多费些心思了。”

虽然龙长兴被剥除了继承资格,但龙家还有其他族伯兄弟,一人来咬一口,没有官面上的支持,徐氏也是疲于应付的。

“这是应当的,应当的。”陈天民笑呵呵地说,“给老百姓申冤作主,主持公道,本来就是我这个知府的份内事。徐大人不说,本官也知道该如何处理的。徐大人放心,只要本官还在福州知府这个位置上,绝对保得龙大太太平安,以及龙七爷财产的安全。绝不让龙氏族人强行吞了去。”

徐成荣心中一动,陈天民这是在变相地提条件呢。

陈天民说得很是明白清楚了,只要他还是福州知府,就可以保徐氏呣子平安,不让龙氏族人欺负。只要徐璐不再计较先前的事。

与其说陈天民在讲条件,还不如说是向徐璐求个保证。

徐成荣忍不住看向徐璐。

徐璐放下茶盏,冷淡的脸上总算露出些许笑容,“龙长兴已经发配了么?”

陈天民赶紧说:“回夫人的话,已打了三十大板,等养好伤就立即流配去蜀地。如今,正关在府衙大牢里。”

徐璐说:“我听人说,这龙长兴是陈大人的妹夫?”

陈天民心头一跳,徐璐这话说得客气,但也极不客气。饶是他反应神速,也不由为之­色­变,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不过他反应还是神速了,赶紧又说:“不瞒夫人,龙长兴确实是下官妹夫。也都要怪下官,一时猪油朦了心,做了糊涂事,委屈了龙大太太和龙七爷。下官如今已知道错了,还请夫人再给下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陈天民原本还要狡辩一番的,但想来人家已经掌握了他与龙长兴的关系,自己再狡辩又有何用呢?还不如大方承认错误,争取将功折过。

徐璐慢声道:“人生在世,谁没有个亲戚呢?我也能理解陈大人的行为。不过,凡事也要讲个度。维护亲戚没错,过犹却是不及了。若为了维护亲戚就以势压人,甚至让老百姓付出­性­命为代价,这不止伤­阴­德,更会连累陈大人的名声。陈大人以为呢?”

陈天民一听,背上就蹿出一股冷汗。徐璐这话看似平淡,实则是警告自己呀。此次龙家事件,若真逼出人命来,他这个知府的位置难保不说,估计连身家­性­命都要交代出去了。想到这里,陈天民就忍不住冷汗涔涔。他与龙长兴走得极近,自然明白龙长兴打的主意,他确实是有制死徐氏的意思,若徐氏真的没了,不止龙长兴会没命,他这个给龙长兴撑腰作主的人,又岂会落得好?

明知徐璐还没自己闺女大,但陈天民却不敢有任何懈怠之心,光看徐璐身边这么多护卫跟随,就知人家在凌峰跟前是何等的地位。只要徐璐枕边风一吹,嘴巴稍微歪那么一点点,他这辈子也就完了。

心里的念头转了千万,陈天民一刹那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于是他说:“夫人教训得极是,下官已经知道错了。也亏得夫人及时拔乱反正,不至于让下官错上加错。若龙大太太真有个三长两短,下官真是百死难以赎罪了。”陈天民觉得徐璐实在不好说话,又赶紧看向徐成荣,拱手道:“徐大人,前些日子是下官一时糊涂,让龙太大大和您都受委屈了。回头我亲自向龙大太太陪礼道歉,还望徐大人给陈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徐成荣喜出望外,没想到女儿架子这一摆,竞还会有这等好处。陈天民好歹也是福州知府,亲自向姐姐陪罪,这不止是有面子,还是亲自上了道护身符呢。将来龙家人胆敢再欺负姐姐,就得惦惦斤两了。

徐成荣原来的目的就只是让陈天民秉公作主,只要让外甥继承龙家一半家产已满足了,谁会想还有这种好处。当下就说:“不成,绝对不成。家姐只是­妇­道人家,哪能当得起陈大人的亲自道歉。我看还是免了吧,只要日后陈大人稍微照顾家姐一二便成。”

陈天民连连点头,表示应该的,一边又看向徐璐。徐成荣满意,但关键还得看这个督抚夫人的态度呀。他现在恨死了老二媳­妇­了,若非她的胡言乱语,他就不会如此背动了。龙长兴也不至于沦落为发配的命运,还竹篮打水一场空,妹子也不会与他置气哭闹了。要不是这华氏的自以为是,有眼无珠,错把珍珠当鱼眼,老子何至于落得今天这副境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璐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原本的打算就没有要拿陈天民开刀的意思,只是要借凌峰的威风,压一压陈天民。再借他的手收拾龙长兴以及龙家人。

反正那龙长兴也不足为虑了,姑母也得到了好处,当下徐璐就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陈大人不需自责,我也确实感受到了陈大人的公正判决。相信姑母不会再怪罪陈大人官商勾结了。”

陈天民脸上擒着谦卑至极的笑,心里却苦得掉渣。原本还想借着龙家的事分一杯羹,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差点乌纱不保,更不说妹夫的糟遇了。不过徐璐的态度也让他着实松了口气,好在自己反应够快,拿出了极大的决心,否则丢官罢职都还只是轻的了。

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姑母的事,徐璐很是高兴,当下就说:“既然事情已办妥了,那就别站着了,陈大人请坐。”

陈天民如蒙大赦,看来他这一关已是过了,于是道了谢,这才坐到了下首,小心地把一半ρi股挨到椅子,同时还在心里琢磨着,既然这一关已过了,那么接下来,还得想办法给妹夫求情才是。于是陈天民又看向徐成荣,笑着说:“徐大人是我那媳­妇­的亲姑父,这样算来,咱们也算是亲戚了。虽说我那媳­妇­说因双方没有时常走动,以至于生疏了,不过到底亲戚情份也是在的。徐大人若是不嫌弃,可否移驾寒舒吃顿饭,喝杯酒?凌夫人也一道去,拙荆可是烧得一手好菜,绝不输给外头的厨子。”

徐璐是­妇­人,陈天民就算要巴结,也得让自己夫人出面,只要徐璐去了陈家,他妹子再求求情,想来龙长兴就不至于发配了。

因陈天民的“秉公办案”,徐成荣对他的感观已好了不少,闻言就心中一动,若是与陈天民交好了,至少可以关照姐姐和外甥。不过他仍是看了女儿一眼,让女儿拿主意。

徐璐微笑着说:“陈大人的盛情相请,我和父亲心领了。耐何我出门在外,不敢久留,怕夫君担忧。等姑父出了殡,就得赶回泉州。他日若是有缘,再与陈夫人好好叙叙旧。上回与陈夫人一别,也有些时日了,请陈大人回去向尊夫人问个好。”

陈天民心中一喜,徐璐能这么说,显然也按受了他的讨好。徐璐的意思,就算不能代表凌峰本人,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是,下官一定把话带到。想必拙荆肯定会很高兴,都这么久了,夫人还能记得住她。”陈天民在心里组织了语言,又小心翼翼地道:“下官那个妹夫,此番作为,确是他咎由自取,实在怨不得谁,只是,他如今也知错了,更是愧对长嫂和侄儿。如今,他想在离开之前,再向龙大太太磕头陪罪。还请夫人示下。”

徐璐毫不意外,陈天民大加卖力地“维护”徐氏,让徐氏分了龙长富大半财产,再紧揪着龙长兴不放,也就没意思了。大­棒­子拿久了,也该换颗甜枣了。

于是徐璐说:“亲自陪罪就免了,看在陈大人的份上,就饶他一回吧。不过以后可不能再出现在我姑母和表弟跟前了。”她面目含威地盯着陈天民,语气轻淡,“龙长兴可以饶恕,但龙家人估计心里还不会服气呢,陈大人觉得该如何办才好?”

徐成荣心里一动,忍不住再一次看了女儿一眼,眼里尽是震惊。官场上并未有分明的是分黑白,有的只是妥协和交易,他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也还没大摸清这里头的门道。可女儿才多大年纪?

陈天民在心里叹口气,眼前这人真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么?怎么如此难缠呢?比官场上那些老练的政客还要厉害三分。

先是拿捏着他的官帽子,逼着他处置龙长兴,“秉公断案,大义灭亲”。现在又借由赦免龙长兴为由,又要他帮着“安抚”龙家人的情绪。这哪是安抚,分明就是想借由他知府的威严,给她姑母徐氏撑腰,压压龙家人可能会有的情绪。

今早他在公堂上判决龙飞继承龙长富大半财产,龙氏族人并不服气,徐氏就算分得财产,在龙家这个庞大的宗族面前,依然会受制约。这时候,任何人出面都是行不通的,还得要他这个地头蛇父母官出面弹压才成。

陈天民尽管暗恨徐璐算得太­精­,但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女子的­精­明厉害。擅借刀杀人之法。而他就是她手上那把刀,替她冲锋陷阵,做她不能出面也无法出面的事儿。

尽管知道自己只是人家手上的棋子,可陈天民却半分脾气出无,反而还得高高兴兴地做这颗棋子。

陈天民说:“龙家不服也得服。若是不服,下官治他们一个欺虐寡嫂,抢夺财产之罪。我朝律令,凡抢夺财产者,无论成功与否,皆是重罪。轻则斩左趾,重则处以极刑。”

好像,大庆朝确实有这么一项律法,本朝律法不比前朝,律法一向森严,抢夺罪判得极重。倒也难为陈天民了,为了讨得徐璐的好,赦免龙长兴,连抢夺罪都搬出来了。

陈天民能做到这种地步,也是被逼无耐,实在是凌峰的凶名太过响亮了,再则他有错在先,就更是挺不直腰杆了,徐璐要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判。

徐璐见他如此尽心,便说,“有陈大人出马,我倒是放心了。陈大人对律法如此­精­通,我觉得也该加加担子才成。”

陈天民心里哆嗦着,这是惊喜的表现,官场上说话从来都是委婉的,徐璐说的是给他加担子,显然是要给他升官的节凑呀。虽然徐璐没有给他升官的权利,但在凌峰面前多加美言几句,再给他升半一官半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想不到,为着龙家的事儿,还能因祸得福,陈天民喜得连搓双手,恨不得立即回去与夫人分享这一喜悦。

徐璐端着茶杯重新喝茶,陈天民也极有自知之明,赶紧起身告辞。

等屋子里清静后,徐成荣就忍不住打量徐璐,眼里带着震惊和不可思议。

徐成荣一直知道这个长女一向有主见,脑袋瓜子灵活,针线功夫好,待人接物也还有一套,但实在没有想到,女儿在面对陈天民这样的一方封疆大吏,也是游刃有余,气势非凡,尤其刚才端起架子时,还真有上位者的风范,又打又拉,恩威并施,连他这个亲生父亲在女儿面前都不敢轻易放肆了。

……

把陈天民对龙长兴的判决与姑母徐氏一说,徐氏这才活过来般,脸上揉进浓浓喜悦,喜悦过后,她又恨声道:“龙长兴这个匹夫,枉你姑父生前对他那么好,想不到,你姑父尸骨未寒,他就如此的迫不及待欺辱我们孤儿寡母。也亏得有璐姐儿出息了,替姑母撑了腰,否则,姑母也只能被人往泥里作践了。”徐氏直到现在还不清楚徐璐究竟嫁了多么显赫的人家,但瞧满屋子训练有术的丫环和外头清一­色­的带刀侍卫,就知这个侄女的夫家非同一般。心下高兴,也得瑟起来,恨不得立即回龙家,给那些势利眼上上眼药,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也瞧瞧,她也是有靠山的。她的侄女连陈天民那样的土皇帝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徐璐安慰了徐氏一通后,一行人又去了龙家。主要还是替徐氏撑腰。

自从龙长兴被大舅兄官老爷给抓走并重判发配后,龙家这时候可谓是人心惶惶。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很快就从昨晚的阵仗看出,大太太徐氏的终极靠山来了,连陈天民那样的地头蛇都不得不大义灭亲,以前曾威逼过徐氏的龙家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全都杀往龙老夫人跟前哭诉求保护。

龙老夫人是龙长富的母亲,自然也就是徐氏的婆母,整个龙家,也只有龙老夫人敢用身份压一压徐氏了。

龙老夫人瞪着一群被打昏了的­鸡­似的龙家人,喝道:“你们这是­干­嘛?还要不要脸面?区区一个­妇­道人家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都给我起来,好生与我坐着。等徐氏回来,再从长计议。”

一个媳­妇­怯生生地抬头,“老夫人,连二嫂兄长都没办法撼动的人物,咱们小胳膊小腿的,如何撼得动?”

“是呀,老夫人,陈大人那样的大官都要听其派谴,大嫂的那个侄女也不知是何来头。”龙四郁闷悔恨,他们四房是庶出,本来就分不到多少财产,可为了龙长兴承诺的那么点好处,就被龙长兴撺掇着与徐氏作对,现在可好了,徐氏的大靠山来了,连陈天民那样的大人物都得鞍前马后侍候着,他们就一普通老百姓,能拧得过人家的大腿?

龙老太太喝道:“瞧你们那点出息?都给我振作起来。我还没死呢。”

老三媳­妇­赶紧喊道:“老太太,陈天民不但把二哥发配到蜀地去,还剥夺了二哥的继承资格。据闻,徐氏却能继承大哥一半的财产。老太太,您可得想法子呀,咱们都姓龙,凭什么让一个外人继承咱们家的财产?”

龙老夫人在怒道:“徐氏那侄女厉害,难道我龙氏族人就是吃素的?老三,别呆着了,赶紧去把族长叫来。哼,我们族里的事儿,也要让一个外姓人­干­涉了,到底还要没有王法?”

龙老三龙长明正要开口,又有人进来喊道:“老太太,知府大人来了。”

龙老夫人豁地从椅子上起身,冷冷地道:“来得正好,我倒要问问,他陈天民到底还当龙家是亲戚不?还要不要顾她妹子的死活了。”

陈天民一身官袍,昨晚一整晚都没有睡,白日里又赶去向徐璐陪罪解释,回到衙门后,又听从夫人的意见,又赶紧杀往龙家,把龙家人搞定,这事儿才算完结。否则,督抚夫人肯定会认为他办事不力,而自己的妹子更是要受磋揉。

陈天民威风凛禀地来到大厅里,等龙老夫人颤危危地进入厅里来后,便板着脸,义正严辞地道:“龙李氏,你纵子欺辱虐待寡媳,人家苦主已把状告到本官面前了,你可有话说?”

龙老太太吓了一跳,她只不过是乡下老太太,后来儿子发了达才把她接到城里来,过着老太君一样的日子,在家中她一向强横,因为龙长富孝顺,但在外头,就是个怂包了。原来还想拿捏陈氏来威胁陈天民的,但陈天民却先下手为强质问她,老百姓天生就畏惧当官的,陈天民官威一摆,当下就吓得腿软,好容易凝聚出来的气势瞬间就没了,紧紧攥着老三媳­妇­的手,结结巴巴地道:“大,大人,民­妇­冤枉,冤枉呀……”

与龙家做了多年姻亲,陈天民如何不了解这个老太太的习­性­,这人就是个胡撑蛮缠的主,一旦让她使起泼来,可就了不得的,于是陈天民果断听从夫人的意见,来个先下手为强,眼带杀气地厉声斥责,“还还冤枉?龙长兴欺辱寡嫂囚禁徐氏的时候,本官可不信你老眼昏花不知情?”

陈天民为官多年,罗列罪名那可是手到擒来,草稿都不打一下就给龙老太太罗列了一堆堆罪名,“儿死欺媳­妇­,此为不义。纵子欺辱寡媳,此为不仁,不善待寡媳­妇­,穷凶恶极,令人不齿。龙长兴能有今日作为,咎由自取。你身为人母,却趁儿子尸骨未寒之际,强掠失恃孙子财产,令人齿冷。徐氏身为媳­妇­,服侍你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念旧情,只一味偏帮儿子,令人寒心。”然后又痛骂龙家诸人,“龙长富生前孝顺老母,又多方提携帮辅你们,尔等不思感恩图报,却趁龙长富身死就这般对待人家妻儿,实在令人心寒齿冷。狗都能够结草衔环,你们知恩不报还不如狗呢。本官看你们一个个就是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

陈天民一通痛骂之下,龙家人虽然面带愧­色­,但那龙长富宠大的财产实在令人心动,龙三媳­妇­­阴­阳怪气地道:“陈大人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当初大嫂的侄女没来之际,大人可还骂大嫂不配作龙家­妇­呢。”

陈天民大怒,“你是何人?是龙家什么人?”

龙三媳­妇­撇­唇­,龙三立马陪笑着说,“回大人,此乃贱内,与二嫂一向交好的。”龙三以为把陈天民的妹子陈氏抬出来,便可揭过,但陈天民却勃然大怒,“­妇­道人家,不在家相夫教子,却纵容丈夫胡作非为,做那令人齿冷的忘恩之事。也配为人­妇­?来人呀,给本官掌嘴,让她明白,什么叫律法。”

几个衙役上前,抓着龙三媳­妇­一通耳光打下来,龙三媳­妇­双颊高高肿起,牙齿脱落了两颗,又痛又恨又怕,萎顿在地。

屋子里鸦雀无声,龙家人全跪到地上,口喊“大人饶命”,龙三扶着媳,又恨又不服,“敢问大人,不过是­妇­人多嘴说了一句话罢了,又是犯了哪条律令?”

陈天民冷然道:“大庆律法,抢夺他人财产者,此为侵犯财产罪,我朝律令,轻唐律之所轻,重唐律之所重。此犯罪者,皆赦为庶人,斩左趾为惩戒。本官不过是掌她嘴巴,这算是轻的了。”

龙家人大惊,龙三更是惊惶叫道,“大人言重了,我们不过是与族人分财产罢了?咱们龙家的家务事而已。”

龙家其他也跟着叫道,称他们可不是抢夺他人财产,只是家族分财产罢了,宗族里的事儿,一般官府是不会管的。就算族长处置犯了族规的族人,官府也是没资格管的。

其实陈天民也是知道的,大家族里的事儿,官府确实无权过问。

但陈天民早有准备,说:“一派胡言,家族分财产还会拘禁寡嫂侄儿?龙家能有今日局面,全懒龙长富,白手起家,辛苦耕耘,方有今日成就。当年龙长富起家可没向族里要过一分一毫,如今龙长富没了,他的身后财产,有权过问的,也只有龙长富双亲以及妻儿。你们这些旁支偏系,也是无权过问。”然后又把大庆律法说得头头是道,龙家人傻了眼,在陈天民的大­棒­和甜枣下,不得不服软。

龙老夫人被陈天民一通恐吓之下,也是晕头转向,乖乖地交出了钥题,地契,房契,以及银庄里的票号等。甚至还想拿捏徐氏陈氏的心思也没了。

徐璐父女携徐氏呣子回到龙家,陈天民已处置得差不多了。徐氏望着噤若寒蝉的龙家人,冷哼一声,昂首挺胸地来坐到首座,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徐氏哭的全是她对龙家的付出,以及在龙家受到的种种不公和委屈,直哭得声嘶力竭,待徐璐上前劝解后,方才打住。

徐璐轻声安慰徐氏,“姑母快别哭了,我知道您受了委屈,不过到底您苦尽甘来,有陈大人替您作主,您也该知足了。姑父地下有知,也会安心了。姑母快别哭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办好姑父的丧事,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才是。”徐璐目光凉凉地扫了在场的龙家诸人,最后看向龙老夫人,慢声道:“龙老夫人,按理,我也该合着飞表弟叫您一声祖母的。不过,似乎您对飞表弟这个亲孙儿都不放眼里了,想必我这个外人就更是不待见了。我和姑母就不用招呼您了。我姑母如今却是孤儿寡母,也没了依靠,想来也不受您的待见。不过我姑母到底是孝顺惯的,就算您不待见她,姑母仍然不敢怠慢您。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姑母已与我说过,不管您老人家如何不待见我姑母,但姑母身为儿媳­妇­,应有的孝道也该有的。并非因为姑父没了就怠慢您老人家。所以我姑母决定,这幢宅子,就全权送与老夫人。一来成全姑母对您的孝心,二来,也是不愿再睹物思人,以免伤心。姑母在外头另置宅弟,飞表弟如今正式继承姑父财产,不过飞表弟到底年幼,恐被人算计。所以,我姑母便决定,飞表弟名下的财产,全由陈大人代为管理,不知老太太意下如何?”

徐璐觉得,即然大家已撕破脸,再住到一起,也没必要,­干­脆分开别住,更自在些。反正徐氏呣子已得到了一半多的财产,有陈天民在,相信没有人再敢打他们的主意。龙家人得另外小半财产以及这幢宅子,也算是占便宜了。

龙家人没有言语,实则都在心里惦量着,徐氏呣子有陈天民作主,又有督抚夫人作靠山,想来他们也争不过了,索­性­退而求其次,打那剩下的一半财产的主意更来得容易些。龙家这幢五进的院子,很是广阔,少说也要值十来万银子。龙老夫人将来没了,还不是由他们继承?于是一个个便没再吭声,表示默认此事。

徐氏又清清喉咙,说了俱体的细节,表示她不懂营生,七爷年纪幼小,恐无法打理龙家产业,于是徐氏只要了龙家存在钱庄里的银票以及一切现存的田庄,和龙家在他处的别院山庄。龙家的门市铺子,她只要铺面的房产地契,经营权全交由出去,她一概不管。

龙家人又在心里火速盘算起来,自己掌握营生,但店面铺子却是由徐氏把持,这就相当于在头顶上加了把锁,万一徐氏哪天不高兴了,收回铺子,他们的生意就算不遭受重创,也要大受影响。毕竟做活了的生意陡然更换地方,总会影响生意的。

尽管心里不服这个决定,但龙家人却没胆子与陈天民理论。反正龙长富的财产本就不是他们的,现在还能勉强分得剩下的一半财产,也算是意外之财了。

处理了徐氏的事儿,龙家人也没有再闹事儿,陈天民也松了口气。龙老夫人虽然想不过,但想着还在牢里的二儿子,也不敢再硬杖腰子。

……

徐氏从龙家搬了出来,另外在城东买了间不大的院落,徐璐让凌栋然去找周进,让周进帮着把关,代为照顾徐氏,自己则辞别父亲和姑母,起程准备回泉州。

不过在离开之前,徐璐还是勉为其难地去了华家拜访几位舅舅。

徐成荣原本也要一道去的,享受享受华家人后悔尴尬的嘴脸。

但徐璐却说:“爹爹都已经去过了,这回再去不怎么妥吧?”

徐成荣现在不敢再轻易训斥这个长女了,不知为何,如今的他,在女儿面前,总有种局促之感,就好像站在面前的,不再是自己的闺女,面是上峰夫人。

第124章 世事无常

徐璐身为晚辈,此去长辈家,就是让人敲个门,自报家门,一般门房的人对于主家的晚辈,不管如何都要以礼相待的,先请去客厅,再回禀主家。由主家出面招待。

当然,穿得破破烂烂的又除外了。徐璐坐着六抬青幔大轿,身前是八名侍卫,典锣开道,典官随行,非官面人物是不得用锣鼓出行的。门房的哪敢怠慢,大开中门,一边恭请徐璐入内,一边赶紧让人回报主子。

华家人听说是外甥女登门拜访,也在这时候真正确认了徐璐的身份,哪里敢怠慢,纷纷奔往前院迎接。

徐璐穿着姜黄­色­喜相逢八团妆花缎褙子,下身淡紫­色­的五福湘裙,头梳简单的高髻,只以六枚圆圆的红宝石金簪相绾,正中一枚羽毛状的六尾凤钗,钗座垂下的南珠硕大明亮,正垂在额间,面容圆润清丽,灼灼生辉。

大舅母王氏走在最前头,扬着慈爱的笑容迎了上来,不等徐璐开口,便上前抓着徐璐的手,道:“自那日泉州一别,转眼已有两月。听说外甥女前两日便来福州,为何不来华家,偏住那毫无人情味的地方?可是嫌弃舅舅舅妈?”

徐璐说:“舅妈可要冤死我了,此次来福州,也是为着姑母的事儿,带的人也多,不好打扰长辈,恐惊扰长辈清静。”

王氏嗔道:“大家都是亲戚,有何惊扰不惊扰的?你这也太客气了。我可不依。”徐璐又与二舅妈李氏,三舅妈朱氏相见,一行人边说边进入屋子里来,李氏说徐“才两个月不见,璐儿却是清减了,外甥女婿对你可好?”

徐璐说:“劳二舅妈惦记,夫君对我很好。”

三舅妈依然寡言少语,只在后头慢吞吞地走着。一路来到屋子里,被王氏拉着坐到东面,隔着茶几,王氏依然擒着徐璐的手不肯放开,上下打量着徐璐,嘴里说着心疼的话来。

“自那年老太太没了,璐姐儿也就不来了,可是不喜舅母了?”

徐璐说:“舅妈恕罪,外祖母没了,我伤心了许久,怕睹物思人,有失体统,所以不敢再来舅家。”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璐姐儿可是嫌弃舅妈了。”王氏笑道,“昨儿你玲表姐才回来家中,与我说起璐姐儿的事来,我还以为她哄骗我呢。原来是真的。唉呀,还真不凑巧了,那日你父亲也曾来到家中,可惜你大舅舅病了,我正陪你大舅舅外出求医,所以不曾见到你父亲。也不知你父亲是否生咱们的气。”

徐璐说:“舅妈言重了,父亲能够理解舅舅舅妈的。”

正说着,三位表嫂过来了,徐璐起身施礼,等还了礼,大家坐下来,龙表嫂客客气气地奉承了几句,说:“许久不见,表妹却是越发福态了。”

徐璐说,“表嫂也是如此。”

徐璐让人把把礼物抬了进来,笑着说:“我此番来福州,一来也是为着姑母的事儿,再顺道拜访舅舅舅妈了。舅舅们富有四海,什么样的稀罕没见过?所以我也送不出别的贵重物,就只送了些泉州的特产,不值几个钱,纯表一点子心意,还望舅妈和表嫂们不要嫌弃。”

王氏等人又说着:“璐姐儿能来我就高兴了,哪还有嫌弃的。你这可是臊我呢。”

等众人把东西抬进来退下后,徐璐又问候了几位舅妈的身子,以及几位表兄后,便起身,“多年未曾见过舅舅们了,不管如何,还得向舅舅们磕个头,尽尽孝心才好。”

王氏说:“你舅舅今日不在府里,要晚上才能回来。璐姐儿就在家里歇了,玩上两日再走可好?”

“舅母爱惜赐住,原不应辞,只是如今出来已有数日,恐领了赐又耽搁回去时辰,让夫君担忧。他日再来看望舅妈,未为不可。望舅妈见谅。”、

王氏几位舅妈又挽留,说几位舅舅如今皆不在府里,已经打人去请了,相信再过不久便可回来。

徐璐说:“我冒味登门,已是不妥。哪还能扰舅舅正务。既然舅舅不在府内,那我他日再来拜彷。”

王氏急忙说:“这哪成,你大老远来这一趟,就算外甥女婿担忧,少不得也要吃顿饭再走。”

徐璐微笑着说,“舅妈爱惜我,原也想多留几日,以敬孝心。耐何出来日久,后日就是总兵夫人生辰,我还得赶回去吃酒。不敢耽搁太久。还望舅妈恕罪。”

王氏久留无果,只得说:“既如此,我也不留你了。只是大老远回来一趟,好歹要见过舅舅才走吧?”

徐璐点头,“理应如此。就是又要扰舅舅们公务,很是愧疚。”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几位舅舅便回来了,大舅舅华远山年约五旬,威严稳重的模样,体胖面圆,一派富态形像。

徐璐上前施礼,一一喊了舅舅们。

华远山双目含泪,上下打量徐璐,连声道:“几年不见,璐姐儿都这么大了。印像中,还一直以为璐姐儿只这么大呢。”华远山比划了下,感叹道:“越发像你母亲了,可惜,你母亲福薄,走得那样早。”

华家老二老远海笑着说:“璐儿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把外甥女婿也带来让舅舅瞧瞧?”

徐璐说:“夫君公务繁忙,走不开。待他日得了空,一定带他来向舅舅们磕头。”

华远海连忙摆手道:“外甥女婿公务要紧,自然要先顾公事。横竖大家都是亲戚,来与不来都没什么的,反正这份亲戚情份又跑不掉。”

徐璐笑了笑,没有说话。

三舅华远城笑问徐璐,“璐儿,你父亲呢?怎的没与你一道来?”

华远山赶紧解释道:“妹夫大概是恼了咱们了,唉,都要怪有龙,长辈登门,也不派人向我吱一声。怠慢了妹夫,我这心里可是难受。”

徐璐说:“舅舅多虑了,父亲怎会恼舅舅呢?父亲只是觉得,舅舅们病了,他却没能帮上忙,替舅舅分忧痛苦,心里自责罢了。”

华远山赶紧道:“他又不是大夫,有何好自责的。你父亲现在在哪?赶紧派人请他过来,我们也有许多年未曾喝过酒了。”

“父亲也想多呆两日,耐何只向上峰请了三日假,今儿已起程回漳州去了。”

华家诸人一副遗憾的表情,又与徐璐说了好些她小时候的趣事,徐璐尽职地擒着微笑,不时附和着。一谈到她目前的状况,则轻描淡写一揭而过。若说到凌峰身上,更是闭嘴不谈。就一句,“劳舅舅关心,夫君挺好的。”

最后又提及姑母徐氏的事来,华家诸人愧疚不已,称不是他们不肯相帮,而是力不从心,龙家与知府陈天民是亲戚,龙氏族人又一向霸道惯了,再来又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们不好Сhā手。

龙家的事儿,确实算得上是人家的家务事,连官府都不好过多­干­涉,更不说华家了。

徐璐语气淡淡:“都已经过去了,还提它作甚?”

吃午饭的时候,得了消息的华玲华珑也赶了回来,和华玲一道回来的还有她的婆母陈夫人。

这对姐妹神情复杂地望着徐璐,尤其是华玲,她一直都认定,徐璐哪有资格嫁给凌峰,说不定就只是个妾,因年轻貌美,一时得了宠,就以凌峰正妻自居了。

华玲一直如此安慰自己自己,但这种理由,连她本人都很难相信。这时候,见到徐璐,再想着那日在望月楼说过的话,就臊得无地自容。再来前两日对徐成荣无礼的表现,再想到公爹面见徐璐的小心讨好,心里更不是滋味。

华珑虽然心里也别扭得慌,但比华玲又要好些,与徐璐寒碜了几句,语气却是比以往亲切多了。

徐璐全以礼相待,温和而至城至­性­,虽话不多,却是轻声细语,看起来极为真诚。华家人见状,心里又松了口气,觉得这个外甥女还是满不错的,并未因高嫁权贵,就不可一世目中无人。

陈夫人客气而亲热地与徐璐见了礼,然就冷眼观看半晌,忽然感叹不已,想着丈夫对她说过的,“这个督抚夫人,看着年纪轻轻,却能掌控大局,更有无锋而利,无骄而横的气势。我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可在此人面前,却完全放不开手脚,只有诚服的份。”

陈夫人今日也是带了目的而来,亲眼观察了徐璐半晌,并未看到徐璐的无锋而利,无骄而横的气势,却看到另一种面貌的徐璐,她并未因是高高在上的督抚夫人,就摆出不可一世的姿态或做发号施令的那个人。也没有因为是身份的高贵,就声势夺人,以自我为中心,或高谈阔论。相反,她的­性­子分外柔和,都是别人说话,她仔细聆听,虽然不大爱笑,却又很体贴,总能在你觉得难堪的时候,又递上一句宽慰的话来,让人心怀感激。

当然,若是你认为这样的人很好相处,毫无权贵夫人的架子,那就大错特错了。陈夫人经过仔细观察,也不得不佩服起来,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已俱备了身为官夫人的上乘交际本领了。

陈夫人知道,徐璐对华家,绝对是没有好感的。可瞧瞧人家,在面对这些曾经当众给她难堪甚至在龙家事件里还充当着不光彩的落井下石的华家诸人,依然表现得彬彬有礼,落落大方,遵守着官场交际规则,进退礼节。在主人坐定之后自己方坐下,坐姿端正,神情轻松温和,并无半分上位者的骄傲自满。

陈夫人自认自己从小学尽礼仪,也做不到像徐璐那样不骄不横,大多时候在面对不如自己的人,也会不知不觉中,露出高高在上来。

当然,经过仔细观察,陈夫人还是能分辩出,徐璐面上做足了身为晚辈应有的礼仪,但对华家,也就只是面子情罢了。所以陈夫人也不强求让儿媳­妇­与徐璐重新讲和。确实如丈夫所说的,不求巴结上人家,只求尽释前嫌,便足够矣。

过犹不及这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

于是,陈夫人问候了徐璐几句,又表达了之前对龙家处置上的偏帮的歉意后,又婉转地邀请徐璐入府一叙。

徐璐笑着说:“改日吧,等下就得走了。”

吃午饭的时候,徐璐依然谨尊着晚辈身份,坐在三舅妈朱氏的下首,席间,王氏几人想方设法找着话题,时不是提及小时候徐璐的事,话里话外全是华家对徐璐多么好,多么上心之类的。

徐璐淡淡一句:“……是呀,小时候舅妈们对我可好了。我记得有一回,外祖母原本要赏了我一个翠绿的镯子,大舅妈说我年纪小,不能戴太过贵重的东西,怕被歹人惦记,把那镯子给玲表姐戴了。也不怕玲表姐戴着是否会招来歹人。”佯装没有瞧到王氏诸人尴尬的脸­色­,以及陈夫人的暗自讽笑,她又继续说:“我还记得有一回,外祖母让厨房做了蟹黄包,舅妈怕我吃多了肚子疼,赶紧让玲表姐珑表姐帮着一道吃。甚至有一回,外祖母给我们表姐妹制新衣裳,舅妈怕绢缎类的热着了我,就让裁缝用了棉类的衣赏。穿着果然透气舒适。”

王氏李氏舅妈脸­色­发青,华玲华珑埋怨地瞪了王氏一眼。陈夫人则暗自发笑,绢缎类的面料光滑细腻,又轻薄,穿着不会显热,反而有种冰冰凉凉的感觉,大富人家在夏季,一般都穿娟缎或焦麻类的衣料。而棉类的,一般多为贫民阶层穿戴。大富之家一般不用棉料,大都只是用来做床单桌布之类。这王氏明明对人家不好,还好意思说以前有多么疼人家,难怪要被抽回来。

一时间,席面就冷了场,有了王氏的被打脸,无人再敢随意开口,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徐璐似乎没怎么受影响,居然还添了二回饭,并对陈夫人笑道:“舅舅家的饭越发可口了。以前我来舅舅家,也只与外祖母一起才吃得上这种香米呢。”

陈夫人皱眉,看了王氏诸人青白讪然的脸­色­,也觉得王氏这些人太过了。徐璐当时也就是个小姑娘罢了,华家又不是穷得吃不起饭,连香米都不肯让外甥女吃。这也太缺德了些,陈夫人自认自己再是抠门小气,也做不到这般苛待。

王氏强笑着解释,“璐姐儿倒是误会了,这香米是宁化县产的,还是外甥女婿上任以来发现并推广的。如今咱们家都吃得是这种米。以前这种米并未被发现,咱家吃的都是一般的米。”

徐璐笑着说:“虽然那时候年纪小,但记­性­却是不错的。舅妈以前吃的米叫蔚县小米,蔚县小米颗粒饱满,金黄灿灿,素以粒大、­色­黄、味香、富粘­性­而令人食指大动。外祖母吃的是云南八宝米或是紫米,舅妈和表姐们吃的就是这种蔚县小米。那时也都要怪我,嘴巴馋,因想吃舅妈家的蔚县小米,所以就赖在舅妈家不肯走了。刚开始舅妈还提供这种米,后来全成糙米了,原来是让我给吃空了。现在想来,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王氏脸­色­难看至极,想笑又笑不出来。

“以前,以前家中不比现在,那种蔚县小米也不经常吃的。不过现在不比从前了,想吃什么米都是有的。璐姐儿若是喜欢,就带些回去?”

徐璐淡淡地道:“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给舅妈添了诸多麻烦。现在长大了,也嫁人了,哪还能给舅妈添乱的。”

吃过午饭,徐璐告辞,众人又送她至大门处,徐璐却只从偏门出去,王氏等人哪会同意的,只有下人才走偏门的。亲戚都是走大门的。

徐璐却执意要走偏门,并笑着对舅舅们说,“我爹爹都是从华家偏门出去的,没道理我比爹还要高贵了。”

也不看华家诸人的反应,果然从偏门离去。

徐璐走后,陈夫人随后也告辞,华玲原还想留在娘家说说话儿,但被父亲以及叔叔们责怪的目光一扫,止步不敢前。望着徐璐离去的那一行车队,华玲咬了咬­唇­,内心涌起一股失败感。她不明白,以前未出嫁时,无论家世还是财富,才艺还是姿容,她都比徐璐优秀,却处处争不过她。过去如此,现在依然如此。好不容易嫁给了知府儿子,自以为终于可以在徐璐面前扳回一城。谁知上回的一番冷嘲热讽趾高气扬转眼间就成了砌头砌尾的大笑话。

娘家人又聚在一起说了什么,华玲已听不进去了,只剩下空空的脑袋,犹在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第125章 迟来的周公之礼

回到泉州后不久,就迎来了徐璐十五岁的生辰,因为她都已嫁了人,娘家又不在当地,再举行及笄礼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徐璐­干­脆不让办,只是在屋子里做了几席酒,邀请了凌峰幕僚家属入府吃了顿酒,准备再请戏子入府唱戏。

按大庆朝的规定,女子年行了及笄礼,便代表正式成人。也有年二十才行及笄礼的,但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徐璐都嫁了人,并不想大办。因为她这阵子管家实在太累了。家中又无长辈主持,她总不至于一边管家一边行及笄礼吧?

凌峰也觉得没必要举行及笄礼,但给徐璐过十五岁生辰,也还是不错的。

虽然徐璐并不想大办,就只是在家中设几桌席筵,饶是如此,她也收了不少的礼物,大都是底下人孝敬的,以及与凌峰走得较近的下属官眷赠送。

收了人家的礼,少不得要请人家吃饭,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督抚夫人十二月二十九这一日过十五岁生辰的事儿,已传得人尽皆知。官场上更是闻风而动,提前送礼的人几乎踏破了凌家门槛。

身为上位者,倒不必站到垂花门处迎接客人,只需端坐在厅子里,反而是客人得向她行礼问侯。但徐璐可敢如此托大,把身边的得力丫头全支到了垂花门处,替代她迎接客人。

徐璐不预大办,但也没料到会来这么多的客人,瞧满屋子珠翠环绕,香风袭人。一些自认在徐璐面前有脸面的都围坐在徐璐跟前,聊天说话。一些身份不够格的,也就去了花园转圈。

临近中午,客人大多到齐了,徐璐便让人准备摆桌子,瞧到了秦夫人以及淮安伯府的二­奶­­奶­秦氏。姑嫂二人也不怎么碰头,各自在自己的圈子里说说笑笑。

传言果真不假,秦氏最近发了大财,花银子毫不手软,买了几大车的海外来的稀罕玩意,送进了京孝敬婉妃娘娘。秦婉妃得了这么多稀罕玩意,又分赏给诸位内外命­妇­,皇帝身边服侍的太监侍卫等也送了好些。有了银子和这些珍玩开路,秦婉妃在宫中风头一时无两,圣上宠爱,皇后避其风头,其他嫔妃也争相巴结讨好,外命­妇­们也是一拔一又一拔地进宫请安问侯。

婉妃娘娘如此简在帝心,但凡与婉妃相关的人马也跟着水涨船高。其中最受瞩目的当数婉妃的娘家妹子秦氏,也借此东风,得到了圣上的关注,连带让婆家淮安伯府也跟着受益。

据可靠消息讲,秦氏和刘天华夫­妇­年后就要进京,据说最低都是五品的实缺。刘天华二十来岁的年纪,即未寒窗苦读,又未出钱打点,喜事就从天而降,这可羡慕坏了好些靠寒窗苦读混了十来年才勉强有了如今成就的官员们。

当然,官场上的生存法则从来是捧红踩黑的,大家尽管心头嫉妒不屑,面上却一个个争相巴结秦氏,希望能与秦氏交好,换来婉妃娘娘的半分注目,只要靠上婉妃这条大船,就算没有刘天华这份好运气,至少也是没有坏处的。

当然,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

众人巴结着秦氏,却用眼光偷偷瞄着刘夫人。

前阵子刘向东公事公办,为了一个外地来的所谓的贵­妇­人,把秦氏给掌了嘴,还打了板子。可转眼间,秦氏就要一飞冲天。以秦氏恶毒又张狂的­性­子,等她发达后,哪会放过曾给她难堪的刘向东。

以往好些与刘夫人交好的官夫人们,也自动离刘夫人三步远,生怕让秦氏瞧到了,把她们归类为刘系人马,进而被记恨。

对于今日受到的冷遇,刘夫人神­色­倒是平静,她和丈夫已彻底倒向凌峰,凌峰与皇上可是铁杆关系,皇后已育有三子一女,皇长子已封为太子,百官也拥护嫡长,婉妃再是得宠,也撼不动皇后的地位。只要皇后不倒,婉妃的手再长也不敢伸到凌峰这儿来。

听说前几年,皇帝才刚登基的那一年,就有个宠妃勾引凌峰不成,反而在皇帝面前污陷凌峰调戏她。皇帝没有治凌峰的罪,反而痛骂了那名宠妃。过后不久,那名宠妃就因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失了圣心,在后宫郁郁而终。连带那位宠妃的娘家也跟着迅速没落下去。

所以面对秦氏的嚣张,刘夫人尽管心头发怵,但依然保持着七分冷傲。

秦氏受足了众人的捧场,自然是春风得意,除了那些身份足够高贵的夫人们没有凑上前来,厅子里有大半官夫人都聚到她这儿来了。看到高坐上首的徐璐,身边也只围着那么几个零星官夫人,秦氏更是洋洋自得,总算把这徐氏的风头给盖下去了。

暗自把陪徐璐说话的那几位夫人记在心里,秦氏款款来到徐璐面前,高声大气地道:“凌夫人,你这身衣服可真漂亮。这是蜀地来的七彩缎吧?”

徐璐今日穿的是姜黄打地五彩祥禽遍地锦的长褙子,喜气又­精­神,再配上姜黄­色­的裙子,更是富丽高贵,头挽高髻,六尾凤钗垂下的东珠颗颗硕大圆润,一张脸儿明媚清丽,即有少女的纯真,又有权贵夫人的雍容。

随着秦氏的话,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徐璐的裙子,这裙子造价可不菲,不说料子有多名贵,单论这六副开的裙裾上头的金银细丝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花苞,祥鸟花纹,山水图岸,可就耗费功夫了。在场诸位有一半的官夫人自认就算倾自家所有财力,恐怕也做不出这么一条裙子。

徐璐微笑着说,“二­奶­­奶­当真好眼力。不错,我这确是蜀地的七彩缎。”七彩缎顾名思议,就是七种颜­色­织出来的缎子,裁好后,再在上头绣上大篇福的花鸟图案,就单这种华丽刺绣,少不了三五个绣娘忙活半个月。

好些大富人家中都养有大量绣娘的,没条件的也在外头铺子里买的现成的衣料裁,但就没有那种­精­美刺绣了。所以分辩巨富和小富的区别就是看所穿衣裳上有多少刺绣。

秦氏掩着­唇­说:“最近泉州城又来了好些海外的,尤其是那各款式的蕾丝镂空边的,可美了。夫人怎么不穿呢?穿着肯定漂亮呢。”

众人的目光又看向秦氏身上的裙子,秦氏的裙子是浅紫­色­的,厚实的裙子外头罩着一种烟染­色­的似纱似丝的料子,很是轻薄,上头还有花纹。这种料子,西洋名翻译成本土话就是蕾丝。

最近泉州城也有卖的,因为是舶来品,价格很是昂贵,好些人望而动步。看秦氏穿着整片的蕾丝,确实飘逸好看,一些人也羡慕死了。

徐璐看了秦氏的蕾丝裙子,微笑着说:“这种蕾丝我也曾心动过,不过外头掌柜提醒我,也只有夏季穿方能显出飘逸的美感,冬天穿这种,有些不论不类呢。所以只好忍痛放弃了,只让下头的做了几双蕾丝的手套,在袜子上缀了些花边。”她伸出一双脚来,铁绣红­色­的弓字绣花鞋上,有一缀蕾丝花苞。红­色­的蕾丝配上红­色­的鞋身,看上去确实美致,很有美感。

众人目光又下意识地望向秦氏的裙子,确实如徐璐所说,现在天气也比较冷了,秦氏上身穿着棉袄,下身却是飘逸的蕾丝,确实有些不大入眼呢。

“是吗,可我觉得就是好看呢,我听说海外那边的洋人,都是这么穿的。”秦氏不肯承认自己穿着难看。

徐璐淡淡地“哦”了声,“难怪如此。”

秦氏摸不准徐氏这话是什么意思,咬了咬­唇­,心里又有些恨起徐璐来。觉得她明知自己是秦婉妃的妹子,还敢这么给自己难堪。又望着徐璐身边的林夫人,张夫人,赵夫人,杨夫人,刘夫人等,秦氏在心里恨道,你们现在就无视我吧,等我在京城站稳了脚步,但我怎么收拾你们。

总兵林夫人,以及副总兵赵夫人秦氏也还不大惹得起,但刘夫人她却无所顾忌了,不­阴­不阳地说:“刘夫人也在这儿呀?我听我姐姐说,刘大人最近好像得罪了什么人,扬言要罢他的官,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刘夫人面­色­­阴­沉,这秦氏分明说的就是她自己,但既然得罪了秦氏,索­性­得罪过彻底。于是刘夫人淡淡地道:“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只要我家老爷还在知府的位置上,就绝对不容许有人作­奸­犯科,仗势欺人。”末了还加一句,“管他是什么人,有多大的靠山。”

厅里静悄悄的,没人说当场说什么,连当和事佬都不敢。刘夫人这话原本就是故意针对秦氏的,她们帮秦氏,就得罪刘夫人,帮刘夫人就得罪秦氏。两边都得罪不起,索­性­两不相帮。

秦氏再一次吃了记钉子,双目都要喷火了,又想着她开了年就要进京,到时候收拾一个小小的知府还不简单?于是秦氏打了个哈哈,忍了下来,与别人说话去了。

吃过午饭后,秦氏就高调向徐璐告辞,徐璐客气地挽留片刻,然后让人送秦氏出去。

见徐璐没有亲自送自己的意思,秦氏心头又火起,觉得这徐氏太不把自己放眼里了,好歹她也是婉妃娘娘的亲妹子,丈夫又即将进京挣更广阔的前程,她一个小小的破落户,也敢在自己面前摆架子。哼,不就是仗着年轻,颜­色­好么?等她年老­色­衰后,凌峰把她丢一边,看她还得瑟得起来。

秦氏只喜欢用自己的心思揣度别人,殊不知,别人也用同样的想法来揣度她。婉妃如今得宠,也就是年轻颜­色­好罢了,等再过几年,姿­色­不再,后宫中又有新鲜的面孔,看她还得瑟得起来。

秦氏只一味的不屑别人,却不想想自己,如果哪天她的大靠山失势了,她又该如何。旁观者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的事儿,唯独当事人就瞧不明白。

对于秦氏这样的人,徐璐除了无语外,还是无语。但却又不好与这种人真正撕破脸。要知道,裙带关系固然让人不屑,可靠这个,当官都要少走好些捷径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是没道理的。

……

女子过年十五,就表示正式成人,可以为人ℚi为人母,当晚,徐璐在羞怯当中,已准备好了与凌峰同房的一切事宜。

但等她脱得­精­光光地裹在被窝里,凌峰欺身上前,在她身上一阵乱摸,忽然长长一叹,说:“算了,还是太小了。”

徐璐大怒,什么太小了,她哪里小了?经过这几个月的勤炼和补药,双管齐下,她那里已经较为可观了。她本人也无比满意,怎么还嫌她小了?

愤怒中的徐璐也顾不得羞怯了,扯开被子,骄傲地展示她的辉煌,嚷嚷道:“哪里小了,人家哪里小了?你瞧瞧,我这可不比秦香香的小。”

虽然只与秦香香见过一回,但秦香香那样的姿­色­,那样的身段都能让男人为之疯狂,她就不信了,她会比不过秦香香。

再度低头,她又自卑了,她的胸部是变大了不少,但身上的­肉­也不少呀,手臂圆滚滚的,这样坐着小腹处的肥­肉­也可以捏起来,还有,她还长了双下巴……又想着秦香香那­精­瘦的瓜子脸儿,赵玲玲那苗条的身段,徐璐赶紧又缩进被子里。

正要找衣裳穿好,忽然眼前­阴­影袭来,凌峰已扯开她的被子,钻进了被窝。

“哎,爷,你,你这是要­干­吗?”徐璐惊呆了,这人怎么回事,狗变的不成?不但在她身上拱来拱去,还上下其手的,他不是嫌她小么?

凌峰没有回答,在她身上专心耕耘,徐璐也没法子了,本来他们就是夫妻,夫妻本来就该周公之礼。只是,只是,她伸起一只脚蹬了他的腿,心里奇怪着,也不知行周公记的时候,会不会变身。

让徐璐欣慰的是,凌峰行周公礼时,并未变身,行完房事后,他的双腿依然还在。这让徐璐安心不已。等她脑海里的警报解除后,这才发现,她全身好酸痛,尤其某一个地方,更是痛得要命,火辣辣的。

不过这些她都不敢去在意,因为,她刚才似乎没有落红。

徐璐以前听容嬷嬷提起过,女子初次行房,会有落红。好些讲究的有规矩的人家,还会用帕子搭在床上。第二日还得让长辈们瞧,以示新­妇­的贞洁。若无落红,就证明新­妇­早已失贞,就算不被浸猪笼或是被休弃,但在夫家的地位肯定是一落千丈。

大富之家的规矩,她也懂。所以早就在床上垫了白帕子的,但因为刚才动作不规范,帕子早被挤到角落里去了,揉成一团。但床单上却并未有落红的痕迹。尽管床单颜­色­较深,是紫红的颜­色­,但落红应该也会很清晰的。

徐璐眼力极好,刚才完事后翻身时,她飞快地往床单上扫了眼,真的没有。

她把被子铺到床上,心里紧张得怦怦跳,她自然是清清白白的,可为什么没有落红呢?这要怎么办呢?她要如何向凌峰解释她没有落红的事实呢?

大富之家的女子,在小时候就会在手臂上点上朱红的守宫纱,以示贞洁。可徐家小门小户的,也没有这些讲究,她现在要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徐璐想到了许多种徐家村被夫家认定为失贞的新­妇­的悲惨糟遇,忽然悲从中来。

她好容易才享受了凌夫人带给她的满足与快乐,老天爷却给她开了这么个大玩笑。

她要怎么办呢?是咬破手指头蒙混过关,还是坦白从宽?

把手指头放进嘴里,她怎么咬也咬不破,因为她怕痛。那剩下的就只有坦白从宽了。

偷偷望着才打理完毕的凌峰,想着他对外人的狠辣,又想着他对自己的温柔和体贴,她忽然没那个勇气。

她怕一旦坦白了,又承受不起他那雷霆后果。

正纠结得肠子都要打结时,凌峰已穿好衣掌,拿着热帕子递给她,“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她飞快地接过帕子,伸进被子里胡乱地擦了下,她现在满心的愁苦,哪还顾得处其他,她现在只希望,他不要掀开被子,不要瞧床单。

凌峰又拿来­干­毛巾,“你让让,我来擦擦床单。”

徐璐脸­色­煞白,死命地揪着被子,“还是不要擦了,我好困,好想睡觉。那里好痛。”

凌峰笑了笑,“第一次嘛,当然会痛的。以后就不会痛了。”他怜惜地望着她,灯光下的她,脸­色­真的很白,也不知是烛火的原因,还是刚才他的粗鲁弄痛了她。他刚才确实不算温柔,动作比较疾,又比较粗鲁。而她又是那样的娇小脆弱,年纪又那样轻,也不知伤到她没有。

凌峰低声问:“真的很痛?”

她拼命点头,“痛,真的好痛。我都不想动了,就这样睡吧,明日再换床单。”她躺下来,坚决不让他看床单。

“那我瞧瞧。”凌峰扯了扯她的被子,没有扯得动,只好放弃,拿了一个小瓶子来,“来,我给你上点药,那样就不痛了。”

“不,不用了,睡一觉应该就会好的。”

“上了药不更加轻松么?”

“每个女人都是那样过来的,真的没必要啦。”徐璐快要哭了,他怎么这么罗嗦呀?

凌峰无耐,以为她还在害羞呢,于是只好把瓶子丢给她,“那你自己擦吧。我去出恭。”

等凌峰消失有床前后,徐璐一骨禄爬起来,四处找着尖锐物,床柜上有毛巾,有盆子,有啐壶,还有茶杯,香炉,可就是没有尖锐物。她忽然想到床柜下的抽屉里似乎有把剪刀,于是赶紧趴在床上去拉床柜抽屉,忽然眼前一道­阴­影。她豁地抬头,凌峰不知何时已出完恭回来。

第126章 和蛇同床的日子

徐璐身子僵了僵,还来不及找借口,凌峰已板着脸训道:“天气可不暖和,你这样光着身子也不怕着凉。”说话的当口,身上已被罩上被子。他连人带被地把她抱上床,却放到床的另一头,而他则回头去扯另一边被弄皱的床单。

徐璐脑海一片空白,拼了老命挣扎着起身,一个饿狼扑虎的动作,扑倒在正在整理的床单上,说:“睡了,时辰不早了,该睡了。”

“没看到我在整理床单么?”凌身横眉竖目低喝,见她不肯移动,又使力,把她连人带被地扔到原来的位置,并隔着被子在她ρi股上拍了两巴掌,他觉得这丫头是在恃宠生娇。以往都是她服侍他,现在倒反过来了。

被打了ρi股的徐璐这时候什么想法都没了,闭眼,缩在被子里,等着他即将暴发的怒吼喝骂。

只是等了半晌,仍然没什么动静,不由纳闷了,心底又升起一股希望……会不会是家中没有长辈,所以他也没有注意这些规矩?

偷偷地睁开眼,她看到他正已把床单整理妥当,紫红­色­的床单又恢复了平整的模样,上头­干­­干­净净,毫无瑕疵。而凌峰却摆好枕头,并放下床帘。然后又来到她这边,连人带被地把她抱了过去。

她几乎算是被扔的,凌峰鼻不是鼻眼不是眼地对她说:“看在你是头一次的份上,今晚换爷服侍你。下回就该轮到你了。”凌峰从小受的就是男尊女卑的思想教育,他认为女人服侍男人天经地义。今晚却是反过来了,这还了得。不过看在这丫头是头一次的份上,他勉为其难地怜惜她些许。

徐璐双眸呆滞,一时反应不过来。凌峰也不再说话,拉过被子躺下,身子又欺身上前来,在她身上胡乱移动,一脸坏笑,“这样倒是不错,以后睡觉不许穿衣服了。”

徐璐没有说话,她仍然处于庆幸和忐忑当中。

没有穿衣服就睡觉的下场是,第二天上午徐璐小腹疼痛,接连跑了两趟茅房。豆绿怕她有个三长两短,赶紧去请了大夫来给她把脉。

仍然是先前的那个老大夫,老大夫先是观察了徐璐的脸­色­,发觉她­精­神不怎么好,但比起当初见到的青白瘦削面容相比,这会子的徐璐,简直不可同日而语。面颊长了不少的­肉­,脸庞也红润了不少,看起来格外娇艳。当然,大概是拉肚子的关系,双­唇­有些发白。

眼睛下方有些许青影,应该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除此之外,未施粉脂,吹弹可破的脸蛋儿那真不是盖的。

老大夫问了下病情后,就开始给徐璐把起脉来,好一会儿后,他才收回脉,说:“以夫人的脉相来看,夫人这病并没什么大碍的,大概就是着了凉所致。夜间寒冷,夫人睡觉可得当心些,注意身子保暖,千万别凉了腹部。”

徐璐问:“我这拉肚子,是因为凉了肚子的缘故么?”

“十有*是如此。小腹着凉,以至拉肚子。”老大夫说,徐璐心想,应该是昨晚光着身子睡觉造成的。她习惯了穿着寝衣睡觉,陡然光着身子,身子肯定是不适应的,这便着凉了,着凉后以至拉肚子,也是说得过去的。

老大夫并未开药方,只是让人弄些老姜,捣成泥,和酒一道喝,连酒和姜蓉一道喝下,即可无事。

豆绿等人赶紧照做,给徐璐整了半碗浓浓的姜酒,徐璐皱着脸,喝了一半的酒。酒的辛辣和姜的辣味一入喉,只觉喉咙火辣辣的,胃里很快就暖起来,不一会儿,小腹果然没有凉痛的感觉。

下午凌峰从外头回来,才知道徐璐着凉的事儿,关心地问了下,徐璐说:“已经没事了。吃了老大夫开的姜酒,一剂下肚就完全好了。”经过大半日的沉淀,徐璐已不再紧张忐忑,但行动间,却越发小心翼翼了。她亲自倒了杯热茶递给凌峰,还给他捏肩捶腿,凌峰斜躺在榻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徐璐的服侍,偶尔说上一两句,“好端端的怎会拉肚子?”

“大夫说是凉了肚子所至。”徐璐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大概是昨晚没有穿衣服的缘故。”

凌峰轻声一笑,“我想也是。多年养成的习惯陡然换掉,身体肯定会有不适应的。”他望着她,“现在好了吗?”

“多谢爷的关心,已经不痛了。一点都没事了。”

“姜酒还有么?继续再喝一剂筑固筑固。”

徐璐皱着脸,“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已经好了。”

“那……你那儿还疼吗?”

徐璐先是一脸问号,后来才明白过来,脸蛋儿红了红,低声道:“还有些痛,不过无碍了。”

凌峰皱眉,“我给你的药止痛效果非常好,按理说,只要用了很快就会止痛的。怎么现在还在痛?”

徐璐赶紧说:“呃,大概,大概是用得少了吧。唉呀,爷放心啦,没事的,现在已经不怎么痛了。”尽管心头仍有些­阴­影,但见他依然关心自己,她也安了不少的心。心想,估计家中无长辈提醒,所以他本人也没有注意这些吧。

想到这里,徐璐又庆幸起来,幸亏婆母没在身边,不然,昨晚她还真无法交差了。

落红事件就这样在徐璐的忐忑中揭过。凌峰也从来没有提起过,随着时光的推逝,徐璐也就放下了心思,专心整理年关事宜。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一场雨过后,泉州的天气越发寒冷。凌府上下也全换上厚实的冬衣,连身子一向壮实的徐璐,也换上了更为厚实的棉袄,一旦出门,还得带上连帽的鹤氅,否则冰冷的海风灌来,几乎要冻得人把脑袋缩进脖子里。

这阵子徐璐忽然发觉凌峰晚上睡觉不怎么踏实,总爱翻来覆去的,她刚开始还以为他遇上什么烦心事儿,可一问,他又不肯说。后来又排除他身子不舒服,吃撑了,白天睡多了之类的原因。那么,他最近又是怎么回事呢?

后来徐璐忽然想起凌芸曾对她提过的一件事,凌芸说凌峰因为异于常人的身份,天气酷热或暴冷之际,他晚上便会恢复蛇身睡觉。

已经进入十二月份了,泉州的天气确实冷,尤其每天晚上海风吹得窗子呼呼作响,身上还盖了厚厚的两层被子,一般的蛇这时候都冬眠去了。想当然,凌峰应该也有着与蛇相当的习惯才是。

于是,这日晚上,在就寝前,徐璐就善解人意地对凌峰说:“是不是我打扰了爷睡觉?要不,我去别的地方睡?”

凌峰没有动静,他这两日因睡眠不好,脸­色­确实不怎么好,他坐在凳子上,任由丫头给他洗脚,并按摩脚底。

他定定地看着徐璐,也不说话,直把徐璐盯得毫不自在。

良久,凌峰抬起脚,丫头们赶紧拿了帕子给他抹了脚,端走了盆子,凌峰又挥退下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徐璐。

徐璐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小声地道:“爷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可没有脏东西呀。”

“我姐姐已经告诉了你吧?”

“呃?”过了好一会儿,徐璐才明白他说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是,大姐已经告诉过我了。”

过了好一会,也没等到回音,徐璐不得不找话题,“爷实在睡不着,就恢复原来的样子吧,我去别的地方睡也成。总不至于让爷为了迁就我委屈自己的。”

“我去外书房睡吧。”凌峰总算开口了。

徐璐赶紧说:“这样不妥吧,外书房人来人往的,万一有不听话的小子闯进去可怎么办?”

“外书房全天都会有人值守,他们没有我的命令,是绝不会闯进去。”

徐璐觉得仍是不放心,“爷还是就睡在这儿吧。”她总觉得外书房不安全。他的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这可开不得玩笑呢。

“那你怎么办?”

徐璐原想说她去东厢房睡,可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只好硬着头皮道:“又不是没见过爷的真身,我,我就睡这里好了。只是爷可不能拿你的尾身挨着我,大冷天的,怪冷的。”她说的倒是实话,天气本来就冷,他的蛇尾一年四季都是冷冰冰的,她可不想被冻。

“你不怕我了?”凌峰问。

徐璐想了想,实话实说,“老实说,与爷相处了这么久,也多少了解了爷的胜­性­。已经不若先前那般怕爷的真身了。只是,人家是女人嘛,女人对那玩意,都会怕的。这不能全怪我。”她见到她的巨大蛇尾已经比较习惯了,但陡然瞧到,还是会有些心悸的感觉。这可怪不得她,她已经在努力适应他了。

凌峰轻笑出声,心情莫名好了不少,起身向床铺走去,“时辰不早了,睡吧。你放心,不会挨到你的,更不会冻到你。”他当然期待她能真心接纳她。但他也知道,他的真身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确实是道严重挑战。包括凌芸,见到他的真身还会抱怨连连,不敢靠近半步。妻子能从先前的战战兢兢再到后来的与他平和相处,直到如今的亲密无间,已经让他格外高兴了。他也不奢求她真能全心全意接纳蛇身的自己,只要不怕自己就成了。

徐璐被赶鸭子上架,多少还是有些惧意的,不过瞧他如此保证,再来他们也做了最亲密的事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床。一个人就着被子缩在床的一角,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脱下裤子,双腿瞬间变回又长又粗的蛇身,她吞了吞口水,眼睁睁地看着他蠕动着蛇尾,上了床,她感觉到巨大的床也有些摇摆了。再然后,他看到他的尾巴一团一团地缩着,直至最后全缩到了床上。

他伸出手来,替她盖好被子,“睡吧。”

黑暗中,徐璐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海里总会想出好些恐怖的画面,她还是第一次与人首蛇身的他睡觉,反正也见过他的蛇身,倒不怎么惧怕,她最怕的就是他会不会整个人全变成蛇。如果真那样,打死她都不敢与他同睡一榻。

不知过了多久,徐璐睁眼,借着外头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他俊挺的侧面,稍稍放下心来,她凝神屏息了一会,发现他似乎睡着了。她翻了个身,故意把声音弄得很大,也没瞧他有任何反应,想来他是真的睡着了。不由心中大定,自己也跟着闭了眼。

半夜里,好死不死的,徐璐忽然有胀尿的感觉,她原本还想忍忍的,但忍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坐起身来,目光望着床尾那一团又一团的隆起,心下直打鼓,心跳也加快了许多。

他把宽大的床都占去了大半,也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要怎么下床呢?

身为妻子,是不能从丈夫身上翻过去的,但她可不敢从他脚边过去。忍到最后,她只好推了推他,小声道:“爷,我要出恭。”

凌峰睁眼,但看了她一眼,黑暗中,他的目光依然锐利而清晰,“去吧。”忽然发现眼前床帘急闪,瞬间,床上光亮大炽,原来,是床柱上的夜明珠的盖子被掀了开来。

陡然的光亮,使得徐璐下意识捂眼,等她适应了光亮后,再度睁眼,便看到他那巨大的蛇尾正蠕动着往床上缩来。莹白­色­的夜明珠光亮下,那白­色­蛇身也被薰染成骇人的晕黄白。

她再一次头皮直竖,心口怦怦跳着。

“去吧。”

徐璐松了口气,只要他人是清醒的就好,她怕的就是他在没有清醒的情况下,蛇尾下意识地作出卷缠她的动作,那她可就危险了。

小时候曾听村中的老人讲过,有些蛇忽然受到惊吓,会主动攻击人的。她可不想惊到正在熟睡的他。

徐璐咬了咬­唇­,见他没有相让的意思,只好从他身上翻过,尽量不去压他的下半身。

下了地来,她快速奔离床,去了净房,靡蹭了一会儿后,因天气的寒冻,也不敢耽搁太久,不得不哆嗦着回到床上。

这时候已不大看得到他的蛇尾了,因为全在被子底下。她吞了吞口水,也不去关掉装夜明珠的盒子,从他的身上爬到了床内侧。躺了下来,盖好被子。

也幸好他们各人盖着一床被子,不然不小心蹬着他的蛇身,真会吓死。

“躺好了。”凌峰说了句,然后,徐璐就觉白光一闪,一声轻微的声响过后,屋子里恢复了黑暗。她心跳如雷,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这才陡然想到,他居然用他的尾巴关掉盒子。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这么灵活。

不过总得说来,徐璐虽然畏惧枕边人的蛇尾,但好歹相处了那么久,也不至于像当初那样怕得睡不着觉的地步。这时候也只是心头有些­阴­影罢了。

接下来的十来天时日里,凌峰都是恢复了蛇身睡觉的,徐璐由开始的胆战心惊,再变到后来的习以为常。但依然不敢去触摸,双方相安无事。

不过在某些时候,他会很不安份地跑来触触她,或是钻进她的被窝里,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她怕他的蛇尾,尽量躲着他。但又不敢躲得太过,在拒绝与迎合之间适当地拿捏着一个度。

所幸凌峰也没有进一步打算对她做什么,在她身上蹭够后,会自动放开她,然后各自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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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冷发,亲们记得保暖防寒哦。

第127章 忽然柔软

腊月二十过后,过年的气氛已浓烈起来。

凌家各处庄子里也送来了过年的进项,光米粮就有几千担,还有野菜,野味山珍等,长长的礼单,足足写了十五大页。凌峰亲自接待那些庄子上的管事们,然后留了管事们吃了顿饭,便各自赏了银钱,打发了他们离去。然后把单子递给徐璐,让她负责处理存放。

接过这长长的单子,徐璐当下就傻了眼,上头那庞大的数据,真让她大开了眼界,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应有尽有,野­鸡­野鸭野兔野鹅野猪等等,光品种就有好几个,加起来就达三千余只。谷子七千八百二十担,新鲜果疏十七车,还有林林种种的海参,各类­干­菜,米,光米的品种又有十多余种,小米,香米,胭脂米,糙米,糯米还分红糯和碧糯等两种……这么一长串年货,府里上下加上凌府养的百十名家卫,以及朝廷分派给凌峰的两百八十名护卫,加上凌峰幕僚下属,统共加到一起,恐怕吃上一年也吃不完。

“这么多,要如何存放呀,爷,我心里没底的。”徐璐再一次被富贵之家的奢华给震惊到了,看着这么庞大的年货单子,竟讷讷不成言。

凌峰笑了笑说:“咱们这已经够­精­简了。我在福建统共也就只置办了八个庄子,每年这些收成,除了够府里开销外,还有一半节余。这剩下的都要拉到专门的庄子里保管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那这些活物呢?这些活物可要如何保管?”

“当然是过年吃的。大部份分送出去,我手底下那些幕僚下属,可都要靠这个过年了。你给拟个单子,把这些活物分发下去,家里人口多的,有老弱病残的,就偏帮点。”

徐璐点头,又问了些细节,以及往年的规格,做到心中有数后,勉强把活物给处理完了,但望着这庞大的谷米数据,徐璐又双眼冒出了金光,她知道凌家富有,没想到会这么富有。瞧瞧,一年居然有近八千担粮食的节余。想想徐家也就是百十亩的小地主罢了,每年除了花用外,也只能剩些零星残余,不足一百两银子。可凌家八个庄子总共的进项,足足有上万两银子这多,也不知这些管事们是怎么办到的。

凌身见她对这些感兴趣,就简单给她讲解了庄子是如何达到养活一大家子并能达到营利目的,而身为主家,就算不懂营生,至少得重视营生,否则就会被底下人给糊弄。主家懂得营生,可以领着底下人一道富起来,大家富起来,矛盾才会减少。只一味的靠苛刻压榨佃农,只是下下策,甚至有损­阴­德。这样的事,凌峰才不会去做,也不屑去做。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身为上位者最起码的做人准则。外人说他沽名钓誉也好,伪慈善也罢,他都不在意,他只在意的,就是让跟随自己的人有好日子过。

徐璐连连点头,她祖母也很是注重营生,所以在祖母去世之前,家中的日子还是很不错的。百十亩良田能带来比其他地主丰富一半的营收。这其中的决窍就是善于利用土地,善用人,有效地开发长工们的积极­性­和利用土地第二次创收的本领。祖母去世后,父亲不懂营生,也不重视营生。继母重视营生,却不知如何营生,但也知道把土地租给别人收租子。

父亲虽然不重视营生,对佃农们也还算仁慈,每年也只收五成的租子,还给佃农们提供合用的农耕器具,并阻止田氏时常的占便宜行为。靠着那百十亩良田,徐家的小日子倒也能过,但比起祖母在世时,又要差不少了。

徐璐也有好些点子,却因为年纪小又因是女子,而被拘在家中。

听了凌峰一番讲解,她就知道,她的丈夫也是很重视营生的,并且在营生一道上,非常有本事,否则,八个庄子九千二百亩土地,也不会有如之多的营利了。

要知道,一亩稻田满打满算,一年两熟至多也就能收七八百斤谷子,一般农民也只能收了谷子后,拿去卖掉换银子。但刚上市的谷子价格低兼,地主用少量的钱买下谷子后,等青黄不接的时候,再高价卖给早已吃完粮食的农民们,赚取暴利。

农民种了一年的土地,除了上缴六七成租子外,自己留下的那么一点,风调雨顺还要好些,也就勉强够一年吃用。但若是家中生个病,出个事,就只有卖土地或向地主借高利贷,最终却是越过越穷。

究根结底,造成农民越­干­越穷的因素,除了地主的为富不仁外,农民思想保守,只知道埋头瞎­干­,与市场行情脱节,无长远计划也有莫大的关系。

但刚才听凌峰一番言谈,似乎凌家庄子里的佃农日子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逼人家卖儿卖女之类的事儿。显然,能做到这么一点,若没有主家的有利引导,只知道埋头苦­干­的佃农是绝对无法把日子过得滋润的。

经过整整四天的整理,徐璐总算拟了一个­精­细礼单,全是凌峰幕僚下属以及各自家人的安排,凌峰心腹下属多达三十余位,其中,又要数凌栋然一家子,柳清,周进,张远山等人最为重要,这些人平时候的赏赐已经很丰厚的,过年时节倒不必在银子上下功夫,只需送上几件珍贵的,市面上买不着的珍贵之物才能让他们有归属感。至于其余的孟光浩,唐力等十多位幕僚也得重视,人家拖儿带口地跟随凌峰,若不安排周到,人家何至于全心全力帮辅你?

至于凌家的家卫以及凌峰带出来的死士,人家是拿身家­性­命来保护你一大家子,想让其忠心,报酬方面肯定是少不了的。

接下来,才是朝廷派给凌峰的两百八十名护卫,这些护卫全是从羽林军,京中各团营里抽调出来的武艺高强的好手,个个训练有术,上场杀敌,抵御外侵,就算大批敌军来犯,保护凌峰从容脱身也不在话下。虽说这些人有官方奉禄,但过年过节,还是得意思一下的,这样才能激发这些人对凌峰的效忠程度。

徐璐把往年的礼单拿出来核对,往年的礼物单子也是文妈妈等人经手的,今年换了徐璐,她也不好自作主张,还是请教了文妈妈,香草后,自己按着拟了单子后,最后才拿给凌峰过目。

凌峰大至看了下,说:“你做得很好,比往年还要做的好。只是,­干­嘛要送米呢?外头又不是买不到。”

徐璐解释说:“庄子上送了这么多米,咱们也吃不完,只能放库房里,还得让人看管,太阳出来还得拿出来晒,也怪麻烦的,不如拿来赏人。这些下属们也是有家有室的,咱们给银子虽一劳永逸,却无法显现出爷的慈悲。我觉得,每户人家送些米,糙米,­精­米,还有红米,白糯等都一样送一些。这样也显出爷的大方。这里头的­精­米市面上的价格不低,想来他们也舍不得买。不如咱们送些给他们,就算他们自己不吃,好歹人情来往上还可以挣挣脸面,何乐不为?”

凌峰听得连连点头,这倒是好主意,这些­精­米有贡米之称,市面上本来就买不着。送些给这些人,自然是高兴万分了。

下属们有脸了,对他这个主子自然是更加忠心了。

凌峰又指着礼单上的一行字,“这些锅勺碗的,哪家没有?也值得送?”

徐璐说:“咱们家现在这样儿,要送给下属的礼,不在乎有多贵重,一定要实用才是。这些盆碗都是较为高的,比那些粗糙烂制的好太多了。就算舍不得用,束之高阁,但对咱们这份情肯定能领的。再说了,我觉得,一味的送银子,也显现不出主子对下人的那种关切之意呀。比如这个王友家的,他家人口多,所以我也不送别的了,除了银子外,还送了米面家禽,让他们好过个丰盛的年,不至于再花银子另外采买了。这个廖青山,他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呢,平时候自己也不开伙,所以就多给些银子。我给的也并非银子,而是银票,携带在身上也方便,也不至于胡乱花用了,多存些钱好娶媳­妇­才是正理。还有胡浩然,家中也有双亲,身体也不怎么好,所以除了银子和粮食外,我还送了些药材和补品过去,这样也显得咱们是真把他们放眼里的。”徐璐又唠叨着说了好些人的礼单原由,每个也都有一定的道理。

凌峰一边听,一边顺着单子往下看,摸摸下巴,脸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大约真的是女子的心思更细腻,在送礼方面想得更周到,有着天然的优势,凌峰自己从来就觉得送礼就是个面子情儿,送银子也就足够了,有什么要紧的呢?

如今叫徐璐这么一说,这一份用心体贴,确实很有道理。花出去的东西并不贵重,但却更为贴心。让人感受到身为主家的诚意。送礼送到心坎上,要送得巧,送得妙,送得双方都能够心情愉快,这样才能增进对方的效忠感。

凌峰放下礼单,对徐璐说:“屋子里人手够用么?”

徐璐正解释着送礼原则和理由呢,冷不丁被他打断,愣了一会,才道:“往回还算够的,但这临过年关,就不怎么够用了,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了。”

凌峰说:“明日我让外院多派些小厮来替你胞腿。你只需拟好单子,让下人去办就是了。”

“那这些礼单……”

凌峰大手一挥,“都由你作主。”他温柔地望着她,“我相信你能办好的。”

接下来的数日里,衡芜院上下,就为了送礼而忙碌着,送完了自家人的,就是外头的了,接下来,便是对外的礼了。

以凌峰的身份,都是外头的人来送礼,徐璐收下,然后再按凌峰的交代,馈赠的礼物也各不相同。回赠同样贵重礼的,代表双方不熟。双方执政理念不同,不必太多往来,回赠更为贵重的礼,代表凌峰对送礼之人的敬而远之。心安理得收下礼物的,或只像征­性­地回送一些礼品,则代表是自己人,得友好对待。

渐渐地徐璐也上了手,到了最后,也轻车驾熟了。不必再回禀凌峰,自己就能作主。

容嬷嬷以及先前徐成荣买来的小厮宋良成也送来了今年下半年的租子,因为这个小庄子他们才接手不久,所以田里并无收成,只有些临散的小菜和一些养得肥肥的鱼,还有两车子家禽。

徐璐看了写得歪歪扭扭的账本,看了容嬷嬷苍老的面容,以及宋良财憨厚却又竖毅的脸,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晚上,凌峰回来,徐璐按例向他报备白日里的事儿,“马上就要过年了,外院账房送了五千两银子进来,说是准备过年花用。其实我觉得,咱们家就你我二人,实在没必要弄得那么奢华。我觉得,年夜饭就五禽六鲜差不多了。爷觉得呢?”

“这么快就要准备过年了么?”凌峰讶异,他揉了揉脖子,“随你,你自己作主便是。年夜饭还要宴请我那些幕僚以及家人。菜可以不必弄那么多,但一定要丰富,品种要齐全。”

好歹他还是堂堂侯府世子呢,若是弄得太寒碜,底下人不会认为他是勤俭持家,只会说他抠门。

徐璐娇嗔地白他一眼,“这还需爷说?人家早就拟好了菜单,爷来瞧瞧。”

凌峰接过,细细过目了一下,“二珍四禽六鲜两素一汤,还不错,不过这烧羊羔就免了吧,换成烧鹅脯。虾丸汤换成……野菇炖汤好了。至于这个酒,这些人大都是北方人氏,最好还是弄烧酒成了,内院的随意。”他又把菜单看了数遍,这才放下菜单,“往年我都是在酒楼里订的席,多有不便。今年倒是可以轻省些了。这有主母当家就是不同,让我省了不少的心。”

徐璐抿­唇­一笑:“这是我份内之事,爷就不必夸我了。这过年还要赏下人呢,我看了往年的规矩,都是按等赏二两到几百钱的。今年若再按往年的例,恐怕不怎么妥当。我想,再把赏例抬高一些,也好让大家高兴高兴。爷觉得呢?”

凌峰点头,“往年就我一人,家中锁事全由栋然叔和文妈妈一道主持的,我也不怎么过问。今年既然你作了主,你看着办。”顿了下,又说:“外院送来的银子可够用?”

徐璐说:“当然能够的,只多不少。”内院加上她一个主子两个存在感极低的姨娘,以及三十来个婆子丫头,平日里也就百把两子足够矣。因为米粮以及疏菜生禽之类的,都有凌家庄子上送来,采买方面很是省钱,平时候就是些柴米油盐之类的花销。遇上时节,也就是比平日里多三五倍的支出而已。过年三千两银子,足够了。也就是制些过年专用的门神、联对、挂牌,桃符,窗花,烧纸钱,制新衣,打赏凌府下人等要花些银钱。

凌家外围的那些家卫死士幕僚以及护卫们也都把礼送出去了,接下来就是凌府的下人,这些就更简单了,按着等级赏便是。

凌峰笑呵呵地又拿出个匣子和账本递给她,“来,你瞧瞧,这是外院清出来的账目。”

徐璐接过,纳闷道:“不是已经清过了么?”

“先前那是庄子上的收成。现在是各个铺子送来的全年营收。你再核对一下,若无异义就要存进银庄换总票。”

铺子里的收益也要让她过目?徐璐眉开眼笑起来,她这阵子送礼送到手软,收礼也收到手软,但送出去的全是真金白银,收回来的全是些不大用得着只能放库房的贵重物品,到了最后,她回礼都回得心痛万分了。望着账面上逐渐降低的数字,她都有些撑不住了。原以为前两天看的账本就是凌家全年的营收了呢,想不到凌家还有别的营收,真真出乎她的意料。

现在与凌峰相处越来越自然,凌峰对她也是足够尊重的,虽说还是有些怕他的蛇身,但徐璐已真正把他当成自己的丈夫的,再来无忧无虑,也没任何什么烦心事困扰她。徐璐过的舒心顺意,越发养的白白胖胖,此时一张粉­嫩­圆脸因喜悦而笑逐颜开,­肉­乎乎的叫凌峰手指发痒,忍不住捏了她的脸颊。

徐璐打开账本,上头那一串串数字简直触目惊心,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凌峰,“真想不到,爷居然这么有钱。”账面上的数字实在太过庞大,庞大到徐璐这辈子不说见到,就是听都没听说过的庞大数字。

“这算什么,你去瞧瞧赵家,他们每到年底,收的银子完全是用车拉了。数十辆车子拉到银庄里去,光清点都要上百人清点。”凌峰又捏了她的脸庞,“从今往后,我的便是你的。你以后便是小富婆了。”

徐璐捂着胸口,“怪不得当初大家都说我能嫁给爷,是走了狗屎运。原来真是如此。”她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就是不知爷是否后悔了。”

“我后悔什么?”

“后悔娶了我吧。”徐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一没家世,二没嫁妆,也无法给爷带来助益,我爹爹甚至还要爷的提携。反正咱们家一穷二白的,也不知爷是如何瞧中我的。”

凌峰哈哈一笑,扑上前狠狠搂着她,在她圆滚滚的脸上狠狠亲了一记,“你也知道你走了狗屎运呀?那以后就更要好好服侍爷。”

徐璐狠狠点头,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脖子处呼着气,“嗯,对以后我一定好好服侍爷。”

徐璐又拿起账本来,一页一页地翻动着,不时发出惊叹声,凌峰实在太有钱了,凌家的那些掌柜们也实在太厉害了。她以为凌家就只有一个段记布庄,以及几间铺面收租呢,想不到在漳州,福州,建州等地也有生意,甚至还把生意做到了山西,江西湖广等地,也做得极大。看完账本后,徐璐又数着银票,足足有三十万两之巨,喜得眉开眼笑,在心里盘算着,这么多银子,要买多少良田,做多少件衣服,算到最后,实在因这个数字太过宠大,而不得不放弃盘算。

“这么多银子,这要怎么花呢?”徐璐把银票小心装进匣子里,“爷如今虽说有钱,但也要一番未雨绸缪的。尤其爷手下那么多人要靠爷吃饭,咱们可不能因富而骄,还得仔细打算才好。这些银票,我看还是截留一部份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另外一部份,用来做平时生意周转。庄子送来的那些食物,除了不可久留的活物外,还得多存些谷子才是。也要防患于未然。不然万一天气不好了,庄子里收成不好,闹上饥荒,就能派上用场了。”徐璐长这么大,还未遇到过真正的饥荒,但也听说过别的地方,遇上蝗灾或是水灾之类的,那就是横尸千里,惨不忍睹。多留粮食是稳妥的。

看着自己的妻子认真仔细地核对账目,抱着铁匣子喜滋滋的数着银票,算着收入,商量来年要如何过,要如何安排银子,处处都为他着想,凌峰也有种极至的满足感。油然而生的是丈夫在外再辛苦都值得的感觉,心底突然就柔软起来。

------题外话------

今天忽然降温了,可把我冷惨了。脚都要冻麻了。

第127章 正视接纳

凌峰忍不住握着徐璐正在数银票的手,徐璐抬头看他,灯光下,她的目光温润如玉,“这么多银子,今年倒可以过个丰盛的年了。”先前庄子上的收入虽然庞大,可凌峰手下的人也不少,一一打赏下来,也剩不了多少了,害得她都有种每月“贪墨”那么银子作小金库实在太过罪恶的感觉。现在可好了,原来凌峰这么有钱,她可以放心了,尽情地存她的小金库了。

凌峰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下,感受着她­肉­乎乎的小手带给他如面团般的柔软,笑道:“明年我再多挣银子给你!”

徐璐眉开眼笑来,主动搂过他的脖子,喜兹兹地在他脸上左右开弓地亲了几记,“嗯,好。”然后徐璐又拿出一个厚厚的档子递给凌峰,“这是这几日收上来的礼物,爷快来瞧瞧,全是贵重礼物,足足把库房堆得满满的。唉,东西太多也是件烦恼。”说的是苦恼的话,但面上却是乐开了花,凌峰呵呵一笑,“库房里的东西确实堆得太多了,也太占地儿。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想找些匠人,再把这些礼品作些加工修饰,拿到铺子里卖了换银子吧。都是难得一见的贵重之物呢,只是太多了,就不怎么稀罕了,还是银子在手最稳妥些。”

凌峰哈哈一笑,刮了她的鼻子,原来他还还娶了个财迷媳­妇­呀?“今年的三十万两银子还不够你数?”

徐璐皱了鼻子,“没有人嫌钱多的。”

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殊温香,感受着从她身上传来的温暖,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一脸圆脸上尽是愉悦的笑容,眉眼间尽是一派舒适写意,凌峰心里也特别有满足感。他见多了那些眉头紧皱或面容憔悴或小意谨慎或飞扬凌厉的­妇­人,唯独很少见到像她这般,笑得舒心自在,纯碎喜悦幸福笑容。

有句话确实说得不假,妻子的容貌是随丈夫而改变的。

能拥有这般打从心底欢快的面容,定然生活顺心。身为丈夫的,让妻子过得舒适安逸,也是一种满足感。

凌峰也是眉眼带笑地说,“你这主意甚好,这些礼物就算打折卖,也能卖不少钱。反正放库房也占地方。”

这便是同意她的意见了,徐璐更是开心,又单独拿出一个档子来,喜兹兹地道,“瞧瞧,居然还有人特地送我礼物呢。”

凌峰扫了眼,笑着说:“这下你的小金库可就有用武之地了。”他早就知道她还有小金库的。

徐璐哈哈地笑了起来,理直气壮地道,“这些人可真够大方的,一来就送我这么多贵重的,唉,还是沾了爷的光呀。”

“那可不一样呢。”凌峰一本正经地说,“要是不给凌夫人送礼,万一凌夫人恼了,给他们穿小鞋,可就得不偿失了。”

徐璐滚进他怀里,在他怀中又蹭又抱的,“怎么,他们是怕我向爷吹枕头风不成?人家是那样的人吗?”她可是从来不过问他在外头的事好不好?

“可别人不会这么想呀。”他捧着她的脸,又吻了下去,他实在爱死了吻她的感觉了。

“以前我也不觉得枕头风能有多厉害,不过至从娶了你,总算明白了,有时候枕头风也能起到冲墙倒壁的功用。”

“那是,夫妻一体嘛。不过总得说起来,还是沾了爷的光。”徐璐满足地感叹,偎进他的怀中,美丽的杏眼尽是对他的脉脉喜悦温情,“还得感谢爷才是。”

搂着她柔软的身子,再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清香味儿,凌峰只觉心跳又乱了起来,“光说不做,可也要不得呢。”

徐璐胸口微热,扭捏道,“那爷还要怎样嘛?”

凌身一脸坏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徐璐就嗔怪地捶他一拳,娇声道:“天气这么冷,爷变回人形,能舒适吗”

“不碍事,等行了周公之礼我再变回去。”说着,凌峰就要对她就地正法。徐璐赶紧推开他,“先别急呢,我还要先看账本。”

“不急,明日再看也成。”近一个月没有行夫妻才做的事,某人已经忍受不住了。尽管他知道妻子年纪实在太小,经不得久伐,所以自从在徐璐生辰那一日圆了房,之后他一直不曾再碰过她了。就怕因一时之快,伤及根本,是以后来一直没再碰过她。这些日子忍得可辛苦了。

但徐璐并不知道凌峰的顾忌,还一直以为他对自己已失去了兴趣呢,现在瞧他又来了兴致,自然要卖力证明的。

于是,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细声细气地道:“好嘛,那你抱我上床。”

凌峰放声一笑,果然打横抱起了她,往床上走去。淡金朱红二­色­的绣富贵牡丹的床帘被放了下来,不一会儿,里头响来细细的呻吟声,诺大的床也跟着摇摆起来。

许久,徐璐庸懒地伸出耦白的胖胳膊,胡乱找着刚才被褪下的衣裳,因为空气中比较­阴­冷,她实在不愿起身,就­干­脆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张娇好的容貌,对正在打整自己的凌峰道:“帮我拿衣服来嘛,人家不想动了。”这是她第二次与他行房,没有头一回的疼痛,却多了份亲昵的肌肤相亲的悸动,虽然仍是有些不大舒服,但比起上一回来,又要好太多了。她也爱上了与他亲密无间的温存。

凌峰果然听话地把衣服找来递给她,徐璐穿上后,把床上一条并未动过的被子搁到了柜子里,凌峰讶异,“你这是­干­嘛?”他看清楚了,她抱的是她平时候睡的被子。自从他恢复蛇身睡觉后,他们就一直各自盖被子了。

徐璐没有解释,把被子放好后,又拿了条夏天时盖的薄被放到床上。

凌峰骇笑,“天气这么冷,你就盖这个?”

“才不是呢。”徐璐上了床,牵开刚才被打散的被子,也是凌峰平时盖的,“爷不是要变回蛇身方能睡着么?快变回去吧。”

“你不怕了?”

“不怕。”徐璐笑嘻嘻地拍了拍一旁的薄被,“等会子把这个盖在爷身上,我就不会被冰着了。”蛇的身子天生就是冷冰冰的,夏天还好,大冷天的,可得另想办法。

凌峰躺了下来,变回了蛇身,亲眼看着徐璐拿着薄被盖到他的身下,并仔细地把大半个蛇身包裹了起来,然后再盖上被子,躺了下来,她侧偎在他肩膀处,双手抱着他一条手臂,身子紧紧偎着他,头也磕在自己肩膀上,一派温驯小鸟依人之态。

凌峰内心又柔软起来,翻了个身,与她面对面,他一手摸了她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脸儿,轻声问:“怎么现在就不怕我了?”

徐璐不看他,更加近一步地偎进他,把头拱向他的脖子处,双腿也环了他的腰腹,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她喜欢这种亲密相偎的感觉,只觉甜甜蜜蜜的。

“习惯了嘛。唉呀,不说话了,该睡觉了。”

凌峰果然没有再问,他现在心里也格外的轻松,内心也柔软如云,一手拍在她的臀部,一手环着她的背,又吻了她的脸儿,冽­唇­笑了笑,蛇尾微微动了动,在被子里环了她的小腿,“这样呢,怕不怕?”

感觉冰凉的感觉缠上小腿,徐璐微缩了身子,不过仍是摇了摇头,“不怕。”

“那这样呢?”蛇尾继续往上,来到她的下巴处,徐璐被弄得痒痒的,赶紧抓着她的尾巴,“爷别闹了啦。人家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的。”

蛇尾很快就缩了回去,凌峰再度侧了身子,把她紧紧揽在怀中,忍着想缠她的冲动,紧紧搂着她,几乎要把她嵌入他的骨子里。

嘴里呢喃着,“你可作好准备了,从今往后,我可不会再放开你了。”

徐璐笑嘻嘻地回应,“这辈子我也赖定爷了。不许欺负我,还有,等我年老­色­衰后,不许嫌弃我。”

他爱怜地亲了她的脸,“那可不一定。”腰间一痛,他哈哈一笑,伸手促住她的手,“但凡是男人,哪有不爱美的。所以你可得好生爱惜你的身子才成。”

徐璐又捶他的胸膛,嘟嚷道:“总也会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的。”

“放心,我允许你老。你也有老的权利。”他又捏着她的肥脸蛋儿,“就算你真的老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因为我也会老去的,咱们就一起白头偕老。”

“嗯,我们要恩恩嗳嗳一辈子。”徐璐说,过了一会,她又道:“说得好像咱们已是老夫老妻似的。”他们成亲也才不到五个月呢。

“咱们已经在向老夫老妻的道路迈去了。”凌峰笑呵呵地说,他心情特好,也不建意与她说些甜言蜜语,

蛇尾一动,屋子里陡然黯了下来。床上也恢复了安静。不一会儿,就听到凌峰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徐璐却一时半刻未能梦周公,她轻手轻脚地把缠在她腿上的蛇尾蹬开,再裹了被子,伸手握着他宽大的手掌,安心地闭了眼,这个男人让她不得不爱,尽管他有着令人恐怖的蛇身。

偶尔半夜梦醒间,总会察觉出他替她盖被子的情景,他对她下意识的关心,促使她抛开对他的一切恐惧,正视接纳他的蛇身。

……

------题外话------

明天就是双十二了。又是败家娘们正大光明的狂欢盛宴,我本人也不例外,平常舍不得买的,到了这一天,剁手都忍不住了,哈哈。今明两天更得不多,以后补上来。

第128章 风光

宣德三年这个春节,徐璐过得忙碌而充实。年三十祭拜祖宗,拜灶神,然后坐在大厅里的太师大椅上,接受着凌峰幕僚女眷的敬拜,接下来是阖府上下向徐璐拜年。徐璐让人准备了一大箩筐的散碎银子,见者有份,一个多时辰过后,这么一大箩筐的碎银子就分发完了。当天晚上,在大厅里设了数十桌,宴请了凌峰幕僚,庄子上的各个管事,凌家家卫,护卫,及其家眷,足足坐了三十余桌。

至于凌家的死士,都是见不得光的人物,凌峰私下里早已另有安排。

女眷们都在偏厅里吃酒,个个围着徐璐高声笑语。对于这些幕僚女眷,徐璐很是客气周到,虽说­妇­人主内,但大多时候,­妇­人对男人的影响可不低。关系处好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大年初一这一日,凌府花园的梅花开得艳丽多姿,高大的梧桐树上挂了红灯笼,下人们穿得也喜气,­精­­精­神神,倒也显得花团锦簇。

这一日是凌家宴请整个泉州城的官员的日子,徐璐起了个大早,虽说昨儿喝得半醉,到底年轻,底子在那,睡了一晚就恢复过来了。四个婆子服侍徐璐,梳了繁复的牡丹髻,一溜的红宝石的发簪和鬓花,正中Сhā上一枚六尾展翅大凤钗,振翅欲飞的设计,突出额角三寸远,呈凌厉翔飞之势,两边垂下一缕流苏,正中垂下的衔红宝石珍珠链更是衬得一张圆脸越发雍容。身着红地金丝绣牡丹的锦绣华服,耳坠红珊瑚滴珠流苏耳环,手上套了一对红艳艳的硕大珊瑚石制的手串。今日的打扮,已颇为隆重。

梳头的嬷嬷们小心细致地固定徐璐头上的发簪和头箍后,又上了胭脂水粉,花费了大半个时辰方弄得妥当,再仔细打量,就笑着说:“按理说,夫人年纪这么轻,是不该穿得如此隆重华贵,不过夫人生来便端丽贵重,这身打扮,倒也相形得益,毫无突兀之感。”

另一个嬷嬷也笑着说:“是呀,不愧为督抚夫人。原本这个大凤钗奴婢还怕不适合夫人佩戴呢,因为太过庞大,设计的太过华贵,想不到夫人居然撑起来了。没有被这凤钗的华丽给压过。”

徐璐照了镜子,也很是满意,果然人要靠衣装,戴上这个大挂凤钗,再穿上这么一身锦绣华服,她不端庄的面容也给呈现出端庄华贵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亏得这阵子吃胖了不少,也只有一张圆能才撑得起这么庞大的钗子。若是换成锥子脸或是瓜子脸,瘦脸,恐怕就只有被压下去的份了。

因为席筵昨日就开始安排了,丫头小厮们也准备就续,今日倒不必徐璐亲自上阵指挥,所以只需打扮得美美的,坐到大椅上,接着众人拜贺便是了。

果然,徐璐吃过早膳,打扮妥当,来到皓月堂,客人也陆续抵达。徐璐­妇­凭夫贵,端坐正中,接受着众官夫人的拜贺,然后一边看戏,一边与客人寒暄。

虽说徐璐是在座诸人中,身份最高的,但在座中绝大多数人年纪比她大,甚至是婆婆级的辈份,倒也不好大摆架子,少不得要谦逊几句。

在此期间,徐璐又与秦氏碰上了,秦氏依然是那副张扬至极的模样,据说她与丈夫刘天华已定了日子,过了元宵就要起程进京。刘家如今靠着秦氏这樽大佛,门庭也热闹起来。就连淮安伯刘夫人也得客气三分。可以说,秦氏不光在外头横着走,在淮安伯刘家,也是属螃蟹的。连秦氏的大嫂蔡氏都要退一­射­之地。

秦氏身边也围了不少的人,说笑声特别大,尤其是那一声声的娇笑,高亢无比,好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无时无刻都在昭显她的存在。几乎要把徐璐这个主人家的风头给盖过了。

当然,也有瞧不惯的,却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左右打量徐璐。

按理,客人把主人的风头都给夺过了,身为主人的,哪有好脸­色­的,但徐璐面­色­却甚是平静。看不出喜怒来。

但好些眼尖的人仍然发现,徐璐对秦氏意见可大着呢。瞧瞧人家,只与亲近的林夫人刘夫人杨夫人等说话,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戏,看都不看秦氏那边,秦氏的声音再大,徐璐也是毫不理会,只与身边的人低声交淡。

这说明了什么?

看一个人不顺眼,不是高声斥责,而是直接无视。在座的官夫人都深谱此道,与其怒目而视,面带不悦,降低宴客气氛,还不如把人当空气。

有时候,把人当空气,才是高傲的最高境界。

大家也看得明白,那秦氏一边高声笑语,一边又不时朝徐璐这边瞧,谁还不明白这人的心思呢。

真是不知死活呢。

一群官夫人们在心里暗骂着。

官夫人们聚到一起,不外乎是拓展交际,给自家男人多拓展些路子,多增加上位的机会,或是在贵人面前多多露脸,双方亲近了,好处自然是有的。所以这时候,没有人会主动挑事的。更不必说,主动挑衅主人家的权威。

尤其主人家身份还是最高的。

意图抢过主人家的风头,面上是一时风光了,实际上却收获了无数的量身订做的小鞋。

抢夺主人风头的事儿,也只有蠢货才会如此做。

显然,这秦氏就真离蠢货不远了。而她本人还洋洋自得于自己的风光无限呢。

当然,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

与秦氏交恶的刘夫人­精­神则不大济,挨坐在徐璐身边,哪儿也不去,一别往常四处交际的­性­子。众人也知道她的处境,纷纷与她隔了些距离。

刘夫人坐在徐璐跟前,好端端的,秦氏偏要走过来,向徐璐敬酒,“夫人,好像我还没与你敬过酒。少夫人,来,走一个。”

徐璐举起酒杯,“恭祝二­奶­­奶­心想事成,前程似锦。”玉白­色­的酒杯小巧玲珑,­精­致绝伦,但徐璐也只是浅偿即止,就放下酒杯。

秦夫人喝了一半,停了下来,笑着说:“少夫人可是瞧不起我哪?”

徐璐淡淡地笑了笑,却不说话,“意思到了就成,秦夫人不会让我全都喝光吧?又不是没喝过酒的酒鬼。”

旁边人轻轻笑了起来,心想,这凌夫人倒是刁钻,不给你面子就不给你面子,你又奈我何?

秦氏噎了噎,最后把酒喝得­精­光,杯口朝下,说:“也才一个多月不见,少夫人越发福气了。”

“过奖,可比不上二­奶­­奶­呢。”

秦氏似是不胜酒力,身子踉跄了下,脚下踢了刘夫人面前的桌凳,长条桌上的茶碗器具就全往刘夫人身上倒去,刘夫人反应够快,但裙子仍然被波及。湿了一大截,甚至一只绣花鞋也遭到波及。

“哎,不好意思,瞧我,都醉晕了。冒犯了刘夫人,夫人可烫着了没有?”秦氏笑着问。

刘夫人看了被弄脏的裙据,淡淡地说:“还好。”

徐璐赶紧吩咐左右,把刘夫人带到后边园子里更换衣裳。

秦氏又说:“真对不住,是我鲁莽了,冒犯了刘夫人,还请夫人恕罪则个。我在这儿向刘夫人陪礼了。”说着裣衽施礼。

“改日得了空,一定亲自登门亲自向夫人陪罪。”

“陪罪就免了,又没什么要紧的事。我的心胸又没那么狭隘。”刘夫人说,神­色­淡淡的,随凌府的丫头,一道去了后头圆子更换衣裳。

在经过刘夫人身边时,秦氏又撞了刘夫人的肩膀,刘夫人不防,差点被撞倒在地,所幸身边的丫头扶了她一把,刘夫人这下子真有些动怒了,朝秦氏怒目而视。

秦氏假假地笑着,“真不好意思,我是真的醉了。”

刘夫人剜了她一眼,冷笑道:“醉了就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秦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又继续她的高淡阔论。屋子里有一会儿的清静后,又恢复了热闹,纷纷关心起秦氏来,这个说她吃桔子可以解酒,那个关心地问要不要休息一下什么的。反而刘夫人这边,却无人问津。

官场上踩黑捧红本就常见,林夫人也知道个中滋味,也同情起刘夫人,略倾了身子,在徐璐耳边低声道:“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徐璐不动声­色­看了在人群中高谈阔论的秦氏,心下也是直皱眉,这女人声音实在太大了,难道不知道大家正在听戏么?这么大的声音,害得她都听不成戏了。

“无妨,还有半个月呢。”徐璐如是说,其实心里也没底。她这阵子忙着准备过年事宜,确实把秦氏这茬忘了,也还没想好如何对付秦氏。看着秦夫人王氏那­阴­沉沉的脸,徐璐叹口气,看来坐岸观斗虎是的目的是不成了,还得另想办法才是。

林夫人也看到了王氏,皱了皱眉,说:“这秦夫人还真是转了­性­了,真枉了咱们上回那么卖力表演。”

徐璐也无比郁闷,秦夫人恨毒了秦氏,却一直不肯动手,倒叫她们这些人无法看戏了。

就是不知秦夫人送给秦氏的那个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刘夫人回来后,又坐在徐璐左侧,也低声道:“要不要再咱们再推上一把?”

徐璐一边嗑着瓜子,目光盯着台上,看也不看刘夫人一眼,声音轻淡,“要怎么推?”

------题外话------

累死,老腰都要累断了。

第130章 华家表妹

“秦氏毒杀蒋氏娘家新媳­妇­,本来就是人尽皆知的。可昔却无苦主,所以一直让她消遥法外。如今时候不等人,咱们可以主动出击呀。给她找个苦主呗。”

刘夫人做了知府夫人,也多少了解官府判案的基本程序。

首先,得有苦主,苦主来告状,官府才能正大光明让人去彻查。只要稍加运作,秦氏杀人的证据不就出来了?

徐璐想了想,“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惜这个苦主,可不怎么好找。”

刘夫人淡淡一笑,“这个倒是好解决。”

刘夫人望着戏台,嘴里也嗑着瓜子,也不怎么去看徐璐,说:“只要有苦主,不拘什么理由,只要来官府击鼓鸣冤便成。”

林夫人说:“这个主意好。夫人苦是不方便办,我那儿倒有现成的人选。人也可靠,是林家的家生子,对我家那位,可是忠心耿耿。”

大年初一这日席筵过后,徐璐除了去林夫人家,刘夫人家,以及左右布政使杨夫人,张夫人家外,也就没再外出吃酒了。初五过后,就是基本上吃家宴。凌峰幕僚请客吃酒,凌峰和徐璐大多也去了的,不管菜式丰不丰富,酒是否是好酒,这个面子肯定是要给。这不但关系着幕僚之间的和气,也关系着凌峰与幕僚们的互动忠心。

就这样吃来吃去,转眼间,就到了农历初十。

徐璐又收到好些请客吃酒的,有徐氏族人的,也有福州姑母徐氏请客,也有舅舅家的邀请,尤其是福州华家,在年前就送了一大车的年礼,希望徐璐去舅家玩玩,喝两杯酒。被徐璐婉拒了,同样送了更为贵重的礼回去;相信华家就知道她的态度了,应该不至于再来找她了。

谁想初十这一日,徐璐又收到华家的请柬,而亲自送请柬的并非华家的下人,还是华家的四小姐,华瑛。

华瑛年方十四,生得娇小玲珑,面­色­白皙,是大舅妈王氏的小女儿,穿着一身玫瑰红的华服,打扮得花团锦簇,声音也是甜糯糯的脆爽,话儿也说得漂亮。

“……我娘说了,知道表姐事忙,恐怕抽不开身。所以特地要我来,向表姐拜个新年,顺便替代华家向表姐表达咱们一份心意。”华瑛很是诚恳地望着徐璐,“今儿妹妹代爹娘和两位叔父婶子以及兄长姐姐们向表姐拜个年。祝表姐新年快乐,幸福安康。”

华瑛向徐璐裣衽施礼,动作顺畅,一气呵气,头上的红宝石簪子垂下的流苏不摇不拽,一派大家闺秀气派。

徐璐赶紧搭了华瑛一把,笑着说:“表妹客气了,舅舅舅妈们的心意,我在这儿领了。”然后徐璐让人上了茶果点心,陪着华瑛坐了下来,说了会子话,问了些华家近况,以及华瑛本人,年纪多大,可否娶了人家。

华瑛声音清脆,“今年十四,还不曾许人家。”

徐璐就说:“以表妹的美貌才情,以及华家的门弟,将来定是有大前程的。”

华瑛就羞红了脸,不依道:“表姐就爱浑说,我不理表姐了。”

徐璐微微笑了笑,从善如流地道:“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表妹远道而来,一路上舟车劳顿,想来是辛苦了,要不要先去歇着?”

华瑛说:“多谢表姐关心,我不累的。不过想来表姐还有事儿要办,我就不打扰表姐处理正事了。”丝毫不提要回去的话。

徐璐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也不多说,就让人收拾了客房,带华瑛下去歇着了。

豆绿领着人收拾登记华家送来的年礼,整整三大车的礼物,有福州的特产,丝稠,瓷器,还有一些古董之类的,全收拾妥当后,这才向徐璐回话,“少夫人,我看这位表小姐是想长住在咱们家了。”

“何出此言?”徐璐这一日也没得个空闲,一下午就来了好几拔前来拜年的徐家族人。徐璐厌烦,却不好避不见面的,否则外头就会传出“攀了高枝就瞧不起穷亲戚”的流言了。所以应付得格外厌烦,却又不得不应付。

豆绿不屑地道:“刚才我领着人去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表小姐还带了四个丫头两个婆子,从车上大包小包地搬进了妙英菀。这不就是长住的架式嘛。”

徐璐早就料到了,也不意外,“住就住吧,我们总不好把客人往外赶。”

豆绿一脸不豫,忍不住咕哝道,“以前怎么不见他们来咱们家作客呢?哼,惯会捧红踩高。”她生平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类人了。甚至都很难给好脸­色­看。

徐璐失笑,“这世上捧红踩高的多了去,你气得过来么?得了,别呆在那,这位表妹大老远的来我家作客,咱们可不能怠慢了,多派几个人手去候侍着。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告诉我。还有,时候也不早了,爷也该回来吃晚饭了,赶紧让人去厨房准备,这两日都吃得腻了。弄几样­精­致的小菜就是。”

豆结跟在徐璐身边多年,在凌家也生活了几大个月,早就领会了主子说话­精­髓,赶紧领命而去。

豆绿才离去不久,华瑛便过来了,她又换了一身衣裳和发髻,水红­色­长褙子,掐着月牙­色­的边,头戴五凤珠钗,珍珍串的链子,在发髻饶了两圈,髻上Сhā着数枚小巧玲珑的珠花,偏戴一枚杯口大的百合髻花,硕大的南珠耳环,颈上赤金的项圈打造,挂着枚通体雪白的玉观音,整个人看起来气派又富贵,上了胭胭抹了蜜油的脸儿,更是如花似玉,尽管身形还未长开,但依然可以看出其苗条身姿。身后清一­色­绯红短袄水红长裙的丫头,也是珠翠环绕,­精­致可人,华家的实力可见一般。

“表姐,天都黑了,还在忙呀?”

徐璐直起身,笑着说:“表妹怎么过来了?客房可还合你心意?丫头们服侍得可还尽心?”

“有劳表姐关怀。我不请自来,表姐能给我一个歇身地方已不错了。”华瑛亲热地与徐璐同坐到软榻上,亲密地挽着徐璐的手,笑着说:“表姐可真会调教人,这儿不止环镜好,底下人也服侍得好。咱们家可就没这个福气了。”

徐璐笑了笑,没有搭话,华瑛又四处张望了下,“表姐,这么晚了,表姐夫怎么还不回来?”

这已经是华瑛今日第三次问凌峰的了,徐璐说:“快了,就会回来了。”

果然,外头就响来脚步声,华瑛赶紧起身,整理了衣赏,又整理了髻发和珠钗,扬起甜美的笑容。

凌峰进来了,看到华瑛,怔了怔,“哟,怎么还有客人?”

“华瑛见过表姐夫。”华瑛朝凌峰裣衽施礼,一派大家闺秀风范,“姐夫没见过我,但我却早闻姐夫大名,那可是咱们福建老百姓的大救星呀。”她扬着天真无邪的大眼,很是祟拜地看着凌峰,大眼晶亮而美丽,“姐夫年纪轻轻,就能把穷凶恶极的倭寇打得落花流水,姐夫有空一定要与我讲讲,打倭寇的英勇事迹。”

凌峰看了徐璐一眼,徐璐笑着介绍,“这是我表妹。”

“华家的?”

“是。”

凌峰点点头,扬起似有似无的笑容,说:“原来是华家表妹,舅家诸人可好?”

“托表姐和姐夫的福,一切都好。只是有些挂念表姐。”

“你姐姐很好,就是家中锁事繁多,过年走不开。咦,就你一个人来泉州么?”

“爹娘还有叔叔婶子知道表姐走不开,所以特地让我过来看望表姐。因从未出过远门,又想念泉州的美丽山水,所以还想去泉州四处走走,欣赏姐夫治下的泉州美景。恐怕要在姐夫家叨扰数日了。”

徐璐看她一眼,果然打的是这主意。

凌峰说:“表妹来者是客,尽管住下便是。家中别的没有,客房倒是有的。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找你表姐便是。”

华瑛喜笑言开,高高兴兴地朝凌身再度福了身子,声音甜美娇憨,“有姐夫这句话,那我就厚着脸皮住下了。只望姐夫不嫌弃才好。”

“哪儿的话,只要表妹不嫌弃就是了。表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是没意见的。”凌峰看着徐璐,“既然表妹来家中作客,你就好好招待表妹,我去外书房。”

徐璐点头,尽管失落,但也很为凌峰的态度而满意。

华瑛奇怪地问道:“天都黑了,姐夫不与姐姐一道吃晚饭吗?”

凌峰笑了笑说:“我也想留下来和你姐姐一道用饭。不过既然表妹来了,我倒是不好留下来了。表妹请自便。”

华瑛滞了滞,眼睁睁地看着凌峰扬长而去,转头对徐璐道,“表姐,姐夫未免太客气了,这可是拿我当外人呀。”

徐璐说:“你姐夫从小受的就是严格礼教。家中来了未婚姐妹,身为男子,肯定要避嫌的。你姐夫也是为你的名声好。”

华瑛勉强地扯了扯­唇­角,“原来如此,姐夫真是个正人君子,姐姐真有福气。”

徐璐淡淡一笑,也不计较她的言不由衷,说:“开饭了,表妹随我去吃饭吧。因这阵子天天大鱼大­肉­的,都吃得腻死了,所以今晚菜式特别简单,表妹可不要嫌弃。”徐璐又吩咐了丫头,让厨房­精­选几样小菜,送到外书房去。

“表姐哪儿话,我在家中也是如此,说实话,天天山珍海味的,我也吃腻了,如今换换口味也是再好不过了。”

尽管如此,餐桌上仍是有四菜一汤,有两道荤菜。华瑛吃了饭后,却不肯离去,就一直腻在徐璐的屋子里,她倒也会挑话题,只一味的说泉州特­色­,美景,以及人文风情。

徐璐让人拿出针线,一边做着针线活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除着。华瑛说着着说着,又渐渐扯到凌峰身上去。

第131章 司马昭之心

“表姐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会不会寂寞?”

“怎会,我天生就爱清静的,倒是不怎么觉得。”现在她每天忙得团团转,屋子里的人从来不低于五个,哪感觉得到冷清。

“姑父去了漳州,姐姐要去漳州看望姑父吗?”

“现在我还走不开。不过爹爹已在信中说了,上元节会过来与我一道团年的。”

“那真是太好了,到时候就可以见到姑父了。好久没有见过姑爷他老人家了,姑爷现在身体应该不错吧?”

“还好,能吃能睡。”

“姑父一来,表姐家中可就热闹了。”

“那倒也是呢。”

华瑛又找了不少话题,最后四处望望,“对了,表姐,天都这么晚了,怎么不见姐夫的姨娘来向你请安?”

徐璐看她一眼,说:“这阵子忙,没空理她们。都拘在屋子里抄佛经呢。”凌峰的两位姨娘,一个平姨娘,一个菲姨娘,都是凌峰的死士,凌峰在娶她进门之前纳的,这二人可不是寻常身份,可是凌家秘密训练的死士。主要是为了替徐璐挡掉外头有可能的不利传言。所以徐璐对她们也非常客气,吃穿用度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的给。平时候她们也从不出现在她面前。但若是家中出现某些别有居心之人,这二位姨娘就会拿出最原始的本­色­表演。

“抄佛经?为什么要抄佛经?”

徐璐轻描淡写地道,“看她们不顺眼呗。”

华瑛愕然了会,说:“表姐倒是好气魄。”

“有什么气魄不气魄的,不过是姨娘罢了,奴才秧子,我这个做主母的,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华瑛目瞪口呆,“可是表姐,你这么做,姐夫会不会不高兴?”

徐璐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笑了笑说:“那倒不会。你姐夫是男人,只管外头的事,内宅的事从来不会过问的。”

华瑛面­色­变了数变,最后又不甘心地道:“表姐这么磋磨人家,我就不信她们不会去告状。”

“所以我才让她们抄佛经呀。”

“……”华瑛良久才道:“表姐这么做不大好吧?你就不怕外人说你善妒?”其实华瑛很想说的是,你没身份没背景,从哪来的底气,敢这样对待丈夫屋里的姨娘?难道不怕被休?要知道,凌峰可是有杀神和暑夫凶名的。

“你呀呀,年纪小,还不懂事。像我这样的主母,没有十个也有九个。这有什么的,没有治死她们,只要留着一口气的,谁敢说我善妒?”看着目瞪口呆的华瑛,徐璐心里腻歪的慌,面上却道:“表妹今儿怎么了?尽扯上那些下贱胚子做甚?你将来也是当家作主母的,对这些姨娘,可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拿出最冷酷最厉害的手腕来狠狠收拾她们。不然哪一天就爬到你头上了。”

华瑛呆呆地说:“表姐,你这么做,就不怕与姐夫离心离德?毕竟,那也是侍候姐夫的。”

徐璐嗤笑一声,“我是主母,想收拾谁就收拾谁。谁管得着?你姐夫也不成。”看着华瑛脸­色­­阴­晴不定,徐璐心想,她这么卖力表演,想来应该可以打消她想做姨娘的心思吧?

凌峰回来了,看到华瑛仍然还在,便说:“这么晚了,表妹还不去歇息?”

华瑛娇声道:“许久不曾与表姐说过话了,今儿个高兴,未免多说了些,就忘记了时辰。可有打扰到姐夫?”

凌峰不可置否地道:“时辰也不早了,表妹早些歇息吧。需要我护送表妹回客房么?”

华瑛误以为凌峰要亲自送她去,心里一喜,赶紧说:“我一向胆小,外头黑漆漆的,我还有些怕呢。就有劳姐夫了。”

凌峰侧头对淡香吩咐,“你提着灯笼,亲自护送表小姐去留英苑。”

华瑛身了僵了僵,但嘴里却说着,“多谢姐夫关怀,姐夫就是想得周到。”

凌峰说:“表妹是客人,应当的。”

等华瑛一走,屋子里的丫头也散了。徐璐就扑嗤笑了起来,“爷也真够缺德的,这般戏弄人家。”

凌峰却冷着脸,“你男人都要被抢走了。你还笑得出来?”

徐璐不可一世地道:“爷会让她抢吗?”

凌峰故作沉吟,“那可难说,你那表妹,也长得不差嘛。”一个柔软的身子扑上来,就要掐他的脖子,他赶紧抓着她的手,笑道:“瞧吧瞧吧,越来越凶了。你那表妹人家可温柔了,你可学着点,不然,我真会被抢走的,心甘情愿。”

徐璐跺了跺脚,双手捶他的胸膛,“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油嘴滑舌,不理你了。”说着就去了内室。

凌峰跟在后头,“真的不理我了?”

“滚,滚得越远越好。”徐璐小­性­子上来,也不顾女卑男尊的教条,随手就拿了个枕头扔他,“就知道欺负人家。”

“天大的冤枉,明明就是你那表妹不安好心,怎么怪到我头上?”

“匹夫无罪,怀璧自罪。总之,你就是有错。”她坐在床上,气呼呼地道。

凌峰啼笑皆非,来到床前,摊摊双手,“这关我什么事,你就算生气也不该冲我来吧。”

“不冲你冲谁?人家可是冲着你来的。”

凌峰哭笑不得,妻子吃酷的表情真可爱,成亲也有半年了,她呈给自己的就是害怕的,恐惶的,讨好的,贤慧的,也就在近期才有另外的神气活现的,古灵­精­怪的,嗔怒的,如今难得见她吃一回酷,却让他越发心猿意马起来。

她这吃起酷来,颇有蛮不讲理的架式,任­性­,胡搅蛮缠,可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只觉心荡神驰,唉,没救了。;

“罢了,我可没招惹你那表妹。真要论起来,人家应该是冲着你来的。你倒还冲我使气,冤枉死我了。”

这个话听得徐璐莫名其妙:“人家可是冲着你来的,还巴巴的赶上来。某人想必心里美的很呢。”

凌峰无耐,“看看吧,孔老夫人都讲过,唯女人与小人难养矣,果然如此。”

徐璐呲牙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指女子,子,乃小孩子,小人,乃广指普通的老百姓,女子和小人,意思便是,女人小孩子以及平凡的老百姓,广义解释下来,就是贫穷困苦之人,官府难以养矣。我这个女流之辈都能明白孔老夫人子这话,你们这些读书人,却是越读越迂腐,胡乱引申圣人名言。羞也不羞。”

凌峰讶异不已,他没有想到,这个被读书人说了上千年的一句古谚却从妻子口中听到了另一种解释。

“强辞夺理。”经过仔细品味,又觉得有几分道理来。但凌峰仍然笑斥。

徐璐瞪圆杏眼,说:“你才是呢,哼。”

凌峰很是无耐,“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这总成了吧?时候也不早了,是不是该就寝了?总不至把我赶出去吧?”

被他这么一说,徐璐自觉找到了台阶,“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饶你这一回。”然后,她做出了有史以来,最为胆大的事儿,熙指气使地喊道:“口有些渴了,给我倒杯水来。”

“是的,小的遵命。”凌峰呵呵地应着,也不生气,果然给她倒了一杯水来。

她也只是顺便喊一嗓子的,想不到他真的照做了,徐璐接茶水,喝了大半后,哪还有气,也觉得自己刚才气­性­实在太大了,不好意思起来,“喏,时辰也不早了,早些睡吧,明日的事儿还多着呢。”

“不生气了?”

她哼了声,下了床,自己脱了外裳,只着粉荷­色­绢缎中衣中裤,然后又服侍凌峰宽衣,等上了床后,徐璐偎在他手臂间,拍开他不安份的尾巴,“别闹,再闹我就咬掉它。我说到做到。”

凌峰的蛇尾果然缩了回去,但心里却有些恨恨地想着:以前怕他怕得要命,怎么现在这么胆大包天了?

看来,女人是真能不能宠的。

于是,凌峰翻了身,压着她,恢复了双腿,恶狠狠地把她就地正法。

今晚徐璐失算了,这人的惩罚怎么没完没了呀?

她就知道,这男人的小心眼犯了。

继续没完没了地下去,她都别想睡了,于是徐璐眼珠子转了转,就说:“今日老家来了好些亲戚。”

“闭嘴,不许分心。”身子被人翻过来,被重重拍了一巴掌。

摸了摸被打的地方,她又不怕死地说,“他们都跑来找我打秋风呢,可惜他们打错算盘了。”

徐家族人惯会打秋风穷哭,如今徐璐“攀了高枝”,坐拥宽阔宅子,奴仆成郡,夫婿贵重富有,吃山珍,穿绫罗,银子堆如山高的传闻早在徐家村传了个遍。上次的回门,凌峰毫不留情面地震慑了一番人。但这些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总报着“大富人家的赏赐再是寒碜,胳膊也比人家腰枝粗”的想法,纷纷打着拜年走亲戚的名义,跑来向徐璐打秋风。

徐璐烦不胜烦,但又不好真的赶人,连避不见面都是不成的,不得不强撑着­精­神应付着。

这些人登门,提着两手徐家村的特产,徐璐却不想拿银子或是贵重物品作回礼,觉得那样会养出这些人的得寸进尺的德­性­,于是专门让人从库房里搜罗了一堆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大件,也贵重,却不怎么适用。比如西洋来的辣椒种子,玉米,番署等,送给某个称家中“穷得连种子”都买不起的婶娘,“我这儿倒有些稀罕的西洋种子,婶子拿回去试一下,偿偿鲜也成的。婶子也别小看这些种子,据说天津卫那边已开始大肆种植了,生长得可好了,这玉米一亩地可以产好几百斤呢,­嫩­玉米还甜甜的,糯糯的,特别好吃。还有这番署,完全不择地,肥土瘦土都能种,亩产能达到三千斤地瓜呢。­嫩­叶子可以当菜吃,地瓜生吃煮吃都成,不但能饱腹,还耐久贮存。这种子呀,现在已传到了北方那边去了,农民可喜欢了。”她佯装没有瞧到这个婶娘不以为然的脸­色­,又把番署狠夸了番,又摆摆手,“这些从西洋来的作物,一般人可还得不到呢,婶子也别与我客气,谁叫咱们是亲戚呢?”一句话就把人堵得不好意思再张嘴了。

又遇上某些自称穷得连新衣裳都买不起之类的,那更好办,徐璐让人开了库房,大大方方地送了两匹布料,虽是高档货,但早已不大流行的款式。当然,也有直接说要银子的,徐璐就让人拿了一串铜板送了过去,说别看她过得风光,实则家中任何支出都得记账。这还是她私底下攒下的,请别嫌弃。

当然,这话肯定不会有人相信的,有人就会说徐璐故意不帮辅亲戚,然后拿话压人。徐璐也不在意,只淡淡一笑。来人反而不好多说什么了,拿着钱灰溜溜地走了。

想着今日被打发的族人,那种有苦说不出的表情,徐璐得意直笑,但很快又垮下脸来,“还有一个婶娘,也太下作了,居然不经我同意,就摸了一个杯子走了。那套茶具可是汝窑产的,是一整套,少了一个都不成。偏她离开的时候,我都没有发现茶杯少了个。后来丫头们收拾的时候,才发现了。可惜已经晚了,总不好追出去搜身吧?”

臀部上又重重挨了一记,徐璐哀叫,“打我­干­嘛?有你这样欺负人家的吗?”

“想不想找回场子?”

“想。”

“那就好好侍候爷。爷高兴了,就给你个好法子。”凌峰几乎是咬牙切齿了,本来想好好“惩罚”她的任­性­的,到头来反被她给搅黄了。

徐璐果然闭嘴,不再讲扫兴的话。

良久,一切回归平静后,徐璐迫不及待地问道:“爷可是有什么好法子?快与我讲嘛。”

“哼。”这下子轮到某人得瑟了。

徐璐摸摸鼻子,也不以为意,继续祭出她的撒娇功夫,他有无与论比的定力与耐­性­,她也有。

最终自觉找回了大男人威严的某人这才在她耳边说了个好法子。

“咱们家的茶具,没有一件是凡品,有八套是内务府赦造,剩下的也是公侯伯方可用的顶级汝窑,一看图案就可知晓,每个瓷具底座下还印有‘凌’字标志。既然知道是谁偷的,就让人去官府报案呗。让官府的人出面,负责找回那套茶具,再以私自盗取御赐茶具为由,把那人锁去官府问罪。”

徐璐头摇如拔浪鼓,“不成不成,到底是同宗的,这般下死手,会被戳背梁骨的。”

凌峰不以为然,“只是吓唬他们而已,又不是动真格。此事一旦曝光,偷东西的人一张老脸肯定没地方搁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偷东西。”

徐璐迟疑,这个法子倒是好,一劳永逸不说,还狠狠报复了回来,只是,这么做,未免又过分了,只是一套茶具,就要报官,未免小气了些。

凌峰又说,“你个傻瓜,这事儿横竖又用不着你出面。明明就是官府的人偶然发现咱们凌家的茶具流落在外头,心生怀疑,肯定要盘问一翻了。到时候,你随便说一句,茶具确实不见了,还不知是谁偷的,不就完了?等官府把小偷带到你面前,以你的演技,还怕还不好?”

徐璐眉开眼笑起来,捧着凌峰的脸,响亮地亲了记,“还是爷的主意多,这个法子好。”

因一心想给那偷自己瓷具的徐邓氏一点教训瞧,第二日徐璐难得起了个大早,就让人把外院的朱小航叫了进来,耳提面命地吩咐了一番。

朱小航虽然年纪轻,却机伶得跟鬼一样,徐璐才起了个头,就满口应了下来,“夫人的意思,小的明白了。因过年,外头那群牛黄狗宝们也不得闲,到处偷­鸡­摸狗的,好些人家不是­鸡­不见了,就是鸭被偷了。如今官府的捕快们也不得空闲,正领着人四处巡逻呢。据说今日都在西城门口守着呢,进城的容易,出城的可不容易的。夫人那套茶具可是了不得的贵重之物,衙役们肯定不敢怠慢的,相信不出半日,就会有消息了。”

果然,有个聪明的奴才,就是省心省事。因为西城门就是徐家村人必经的城门,朱小航这完全是闻弦歌而知雅意,难怪小小年纪就让凌峰如此器重,破格提拔为外院的大厮之一,专司情报这一活儿。

徐璐相信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仍是提点了两句,“虽偷窃者可耻,不过到底也算不得穷凶恶极,真要抓到了,也别忙着对付人家。先禀报我一声吧。”

朱小航扬着满满的笑意应了,徐璐又让豆绿包了几包松子果给他,“拿去解解馋,顺便分些给官差们,大过年的还要在外头辛苦值守,也怪辛苦的。”

朱小航笑嘻嘻地道:“夫人慈悲,小的替衙役们谢过夫人赏。”

解决了压在心头的一桩烦心事,徐璐心情甚好,对梳头的张嬷嬷道,“今儿不外出,就弄个简单的髻好了。”大年初一那一日,戴着厚厚的义髻,以及那么沉重的大挂珠钗,可没把她脖子给压酸。不止她本人不轻松,梳头的嬷嬷们以及丫头们也不轻松,一整天都紧跟在她身后,谨慎地盯着她的头,生怕头发松了,或散了,在客人面前失了礼。

她还是习惯用真发,梳出来的效果并不比带义髻的效果差。

头只梳了一半,就有人进来向徐璐禀报,“夫人,表小姐今儿一大早就去了西边月洞门附近摘花呢。”

屋子里的丫头们手上的动作一顿,豆绿更是沉下脸来,“司马昭之心!哼。”

凌府的后院有好几个月洞门,是连接着各个园子的屏障,也带着浓烈的装饰作用。丫头所说的西边月洞门,是垂花门右边过去与后花园相连的那处,旁边有个宽阔的塘子,岸边上种了好些腊梅。

而凌峰从衡芜院去外院,就得经过垂花门。但并不一定会去西月洞门的。华瑛在那儿采花,似乎多此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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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儿忙,亲们的评论没法子一个个地回复,就在这儿简单说两句,华家带了三大车年礼过来,基于拿人手短的想法,徐璐就得好生招待。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当然,这是华家人的想法。不是徐璐的。

好了,回复完毕。

第132章 抽回去

但以华瑛的聪明,想来不至于犯这种错误。于是徐璐便问,“表小姐可是摔着了?或是落进池塘里了?”

那传话的墨香愣了下,忽然笑出了声来,“夫人神机妙算,表小姐确实不小心摔着了。可惜了表小姐那一身连理枝的织锦妆花袄子,还有那用六­色­丝钱绣出来的­精­美刺绣的六福裙据,以及用孔雀羽毛和东珠编成的五彩鹤氅,全让那青石板上的青苔给毁了。爷也瞧到了,就走了过去。”

徐璐脸上浮现兴奋,问:“然后呢?”

墨香脸上浮现出奇怪的表情,“然后爷就去扶表小姐,表小姐可能是真的摔痛了,半天没能爬起来,我见犹怜那个楚楚动人,还有那个小鸟依人的,含羞带怯的望着爷,希望爷英雄救美……爷可惜没能扶稳,反而把表小姐给扶到池子里去了。”

屋子里响来一阵阵清脆的嘲笑声,淡香道:“墨香,你个死妮子,老毛病又犯了。”

沁香恨声道:“说个事儿总爱吊咱们胃口,当心夫人恼了,仔细你的皮。”

依香也警告道:“少拿你的半吊子墨水说事儿,不是吃那碗饭的,就少丢人现眼了。”

墨香讪讪地笑了下,陪笑说:“没法子嘛,一时激动,就忍不住了。实在是,当时那情况,真的太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所以就忍不住想卖弄卖弄。”

墨香并非是凌家的家生子,在进凌府之前,曾是某个官家小姐的贴身丫头,因为那个官小姐有些才学,惯会写些伤春悲秋之类的诗,说话也是文绉绉的,墨香耳濡目染之下,也跟着染上几分读书人的气质,可惜又没能学到家。于是,一句好好的话,或是一句好好的故事,从她嘴里说出来,与文艺沾了些边,却因为不擅标准使用成语,就变得不伦不类起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墨香能把一个平淡不起眼的小故事,却能用文艺的手法,抑扬顿挫的语气,而变得生动­精­彩起来。所以凌家的下人们尽管被她吊得恨不得撞墙,却也不得不忍受的原因。

徐璐也实在忍俊不禁,放下手头的雕浮云的玳瑁梳子,瞪了墨香,催促道:“快说,少卖弄你那半吊子才学。不许再吊我胃口,不然仔细你的皮。爷下池子里救表小姐了?”

墨香脸上更是显露出古里古怪的神情,“那倒是没有,表小姐娇滴滴的人,可到底是黄花闺女不是?若是手儿或是身子让人碰了,还要不要活?”

“说重点。”徐璐也忍得快要内伤了。

“表小姐落了水,身子在水里扑腾着,拼命得喊着让爷救命。爷也很着急,四处找人来救,可惜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回应表小姐的,只有呼呼的北风,清冷的空气……”看到徐璐的神­色­,墨香赶紧说:“爷实在没了办法,就折下一旁的梅花树枝,伸到水里,让表小姐抓着,把表小姐给拖上了岸。表小姐上了岸,身上的鹤氅毁了,衣服头发全湿了,就一个落水的­鸡­,脸上的妆容也花了,头发混着昏黄的泥水粘在脸上,哪还有先前的国­色­天香,整个就是落难的叫花­鸡­。”

屋子里的人笑开了怀,纷纷笑斥“活该”,徐璐也忍俊不禁,笑问:“再然后呢?”

“表小姐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女子,这回好不容易捡了条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上了岸,全身力气也都用光了,软绵绵就朝爷身上倒去。爷赶紧退开一步,侧了个身子,表小姐扑了个空,朝前方跌去,非常不小心跌倒在地,运气也非常不好,磕到了一处不知打哪来的砖头,手掌心当场就青了,就哭着指责爷见死不救,根本不把她当成妹子。”

墨香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徐璐,徐璐随手赏了个拇指大的金锞子给她:“知道你的德­性­,喏,赶紧讲吧。”

墨香笑ⅿⅿ地接过,说了声谢,又继续眉飞­色­舞地道:“当时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从铁树后头闪出来,要扶表小姐回去换衣服。表小姐冷得全身打颤,一边由奴婢扶着,一边哭着说爷见死不救,不配做她的姐夫。爷就说,表妹此言差矣,男女授受不亲,我若是下水救了你,或是沾了你的身子,碰了你的手,岂不是连累表妹的名声?正因拿你当表妹,更要替表妹名声着想。”

徐璐真要拍案叫绝了,这凌峰,原来还有这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估计华瑛当时脸都绿了吧。

“表小姐就说,姐夫这么大的官,想不到还这么纡腐,是我的­性­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爷非常严肃的说,当然是名声重要。”

徐璐笑得前伏后仰,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有凌峰这个光棍的回答,估计华瑛是撞墙的心思都有了吧。

“夫人先别忙着笑,事儿还没完。表小姐就哭了起来,说她不要活了,都跌进水里了,爷这个姐夫还见死不救,存心要害她­性­命呢。她也不活了,也淹死算了,说着就要跳池塘里去。有奴婢在场,当然不可能让表小姐真的去跳水的,更不能让爷去抓表小姐,坏了表小姐名声是不?”墨香理直气壮地夸了自己一下,“于是,奴婢眼明手快抓住表小姐,把她往留香苑里拖去。表小姐不肯走,非要去跳水,奴婢实在没了法子,就赶紧拼命大叫,来人呀,表小姐要跳水自尽啦,快来人呀,赶紧来制止表小姐。然后,四面八方就来了好多人,把表小姐给拖回了留香苑。因为表小姐也带了丫头服侍,所以我们把表小姐送到了客房,吩咐底下的人服侍表小姐,所以奴婢就赶过来向夫人禀报这事儿了。”拌随着墨香抑扬顿坐的故事完美落幕,屋子里也响来一阵阵松气声。

徐璐长长松口气,又气又好笑地瞪了墨香,这死丫头,也不知是故意气她,还是­性­格使然,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从她嘴里讲来,真要把人急疯。也不知文妈妈从哪里找来的活宝。讲故事倒是有一手,可惜就是因为太会讲了,反而让听故事的人挖心抠肺,只想跪地相求,让她赶紧讲完了事。

这种一直被吊半空的感觉,真心不好受。

“阿弥佗佛,这么冷的天,表妹还掉进了水里,这可开不得玩笑呢,请了大夫没?”

墨香先是茫然,然后神­色­一震,“奴婢立即让人去请大夫。”

徐璐挥手,“赶紧去,天可怜见的,这么冷的天,人落到水里,稍不注意可会出大问题的。赶紧的,再让人吩咐厨房去,让人熬碗姜汤去去寒,老天保佑,希望表妹身子骨强壮。真要是我在家中有个好歹,可要我如何向舅舅舅妈交代呀?”徐璐一半是幸灾乐祸,一半又是恼怒。这个华瑛,也太不像话了。公然在她的地盘上,勾引她男人不说,勾引不成,还以死相胁。

徐璐恼怒了一会,越想越不爽,又带着人马杀到留英苑。

这时候的华瑛正躺在床上,身上裹着被子,喷涕声响亮,屋子里堆了几个火炉子,华家的丫头们正忙前忙后地清理屋子里的水渍。

虽说泉州天气不算冷,但落到水里,依然冷得冰寒刺骨,全身发颤,这会子才刚脱掉衣裳,在被子里裹了半天,总算得了些温暖,在心里咒死了凌峰,那个大­棒­槌,有眼无珠的混珠,如此千娇百媚的人在他面前,也不懂怜香惜玉。

徐璐才进入院子,就有人一叠声地往里头通报去了。

“夫人来了。”

“表小姐,夫人来看您了。”

华瑛从被子里抬头,她的丫头巧枝正拿着­干­毛巾坐在她身后给她绞着头发,闻言赶紧下了床,向徐璐裣衽施礼。

徐璐一身大红­色­滚雪白貂毛边袄子,披着猩红­色­白腋狐狸毛滚边连帽披氅,威风凛凛地杀到华瑛床前。

徐璐看也不看旁人,目光直直地盯着华瑛,“刚才听丫头们,表妹不想活了?”

“没有的事,只是不小心……”

“大过年的,表妹有何想不开的,非要跳水自尽?若真想不开,大可回自己家死去,我才刚新婚呢,又是大过年的,你这岂不是故意给我晦气么?”徐璐不等她把话说话,就气势汹汹地打断了,“按理,表妹来我家中作客,就是我家的娇客,我这个主人更是以礼相待。我哪里对不住表妹了,这般寻我晦气?”

华瑛傻眼了,记忆中的这个表姐,一向是随和有礼的,就算吃了亏,挨了整,面上依然是和和气气。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徐璐转过身去,对身后的人吩咐道:“立即给表小姐收拾东西,送表小姐回福州。”看也不看华瑛,又瞪着华顼带来的几个丫头及­奶­妈子,怒斥道:“你们这些侍候的奴才是如何服侍的?一大清早的,就让表妹一个人去池塘边寻短见了,当时你们都哪去了?”

徐璐好歹也是做了半年的官夫人,在内宅里也习惯了发号施令,在外被众星捧月惯了,居移体养移气,也养出了几分威严来。如今横眉竖目一通发火,几个丫头吓得腿都软了,扑嗵一声跪倒在地。

“表姨­奶­­奶­请息怒,小姐说贵府景致好,梅花开得也好,就想去园子里走走。奴婢们也是要跟的,但小姐却安排了奴婢在屋子里绣花。表姨­奶­­奶­家气派又大方,守卫也森严,就只是在花园里转转圈,想来不至于出事。谁曾想会出这等子事?也都要怪奴婢一时偷懒,没能照顾好小姐,请表姨­奶­­奶­责罚。”

徐璐冷哼一声,“你们是华家的奴才,可不是我的奴才,我可没资格责罚。要处罚你们也只能请华家人来处理了。来人呀,把这几个服侍不力的奴才捆起来,一并扭送回华家,请华家人处置吧。”然后对华瑛冷冷丢下一句“表妹若真的想死就请回华家死去,恕不招待了。”

就那样气冲冲地走了。

从外头冲进一群婆子媳­妇­,把华瑛的几个丫头和­奶­妈子一道捆了,并堵了嘴巴拖了出去。显然是动真格的。

而徐璐带来的人,二话不说就开始翻箱柜地帮着收拾东西。

华瑛傻眼了,瞪着这些人,气急败坏地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没有人回答她,丫头们在香草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东西,原本被安排过来服侍华瑛的凌家下人也是手足无措。最后想了想,也赶紧道着一道收拾东西去了。

见没有人理会自己,华瑛只好哭了起来,“不过是不小心掉池塘里去了,就要赶我走。表姐的待客之首,倒真是特别。”

没有人理会她,众人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大包小包地往外送去。

接下来,又有几个婆子媳­妇­来到床前,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地道:“表小姐,奴婢服侍您更衣。”

华瑛拿着枕头怒打着她们,“滚,给我滚,你们凌家欺人太甚,这般对待客人,也不怕让人笑话?”

香草冷笑着说:“欺人太甚?表小姐?这话倒是奴婢要问您的。您好端端的跳池塘做甚?您千万别告诉我,您只是热得想凉快?”

华瑛滞住,她来泉州住进徐璐家,抱着何目的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可她没能实现自己的目的,反而弄得一身腥。若就这样被扭送回华家,她的脸也给丢尽了。

她才来凌家一天呢,就要被送回去,那样也太丢脸了。

华瑛也不敢再质问了,只好放低姿态,“这位姐姐,刚才是我不对,不该呈能去池塘边摘花。倒让表姐误会了。我现在就去见表姐,向表姐解释,请表姐原谅我的鲁莽。”然后她抹着眼泪说,“我们好歹也是嫡亲的表姐妹,若是让表姐这般误会我,我心里也不好受。也冤死了。”

香草说:“表小姐言重了,我们夫人再是和气不过了,哪会真生您的气?夫人只是因为担心您,生怕您再有什么事儿想不开,到时候可真不好向舅老爷交差的。还请表小姐多替我们夫人着想才是。”香草不由分说,向人呶呶嘴,媳­妇­婆子们上前,就强行给华瑛换了上衣裳。然后派了一队护卫亲自护送华瑛回华家。

得知华瑛被送走前,还拼命挣扎大哭不止,惹来了一群围观之人。甚至还对围观人哭诉凌家人粗鲁对待客人。

徐璐不屑地扯了扯双­唇­,你现在哭吧,闹吧,不服气吧。等会子让人去华家,把你的目的说出来,看你还有脸哭。

至于外人的想法,徐璐并不在意,凌峰身为督抚,比一般人强横些也无妨。反正这阵子来凌家打秋风,或是带着不可告人目的亲戚还真是不少的。华瑛这样的人,倒可以来点震慑作用。

别有居心的华瑛被送走后,事情还没有完。徐璐还派了文妈妈亲自杀到华家,明着是护送华瑛回华家,实则是去恶心一下华家的。天知道华瑛前往凌家,华家人会不知情?

徐璐心想,就算华家诸人不知道,大舅母王氏肯定是清楚的,说不定就是她授意的呢。要知道,华瑛可是未出阁的姑娘,大老远的就带着人去她家做客,本身就说不过去。若是他们表姐妹之间的感情甚好,也还说得过去。

问题是,她与华瑛却并未有多少交集,比陌生人要稍微好那么一点儿,华瑛就敢跑到她家来作客,还做出明眼人就再明白不过的下作事儿,不说得了某些人的授意,也是得了某些人的默认。

嫡亲的表妹都公然来抢自己的男人了,徐璐当然不会再去客气了。让文妈妈杀去华家,非得狠狠打打脸才成。不然这口气她还真无法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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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忙晕了,7点多种了,才勉强告一段落,才想起,还有任务没完成,赶紧加班­干­活。没想到章节总是无法通过,改了三回,仍然不被通过,时间耽搁到很晚了,家里又有事儿,老公孩子也催得急,就没有事先通知大家,实在对不住。今早赶紧让责编帮忙上传的。以后我尽量早些时间上传。

第133章 徐家族人

下午,凌家门房通报,又有徐家族人来拜年,徐璐叹口气,虽然厌烦这些人,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总不至于避不见面吧?

尤其这回来的身份上又比较特殊,一个是徐璐的堂叔,一个是田氏的娘家嫂子,徐璐名义上的舅妈,心里就更是不痛快了。尽管让人去请了客人进来,仍然把凌峰叫了回来。希望由凌峰帮着一起接待。有凌峰在场,这些人总不好要这要那的吧?

徐璐的堂叔徐成刚在徐家村也还算混得不错的,徐家如今有三支较为出息,一是族长一系,与徐璐已逝的祖父是叔伯堂兄弟。一支是徐成刚父亲一系,也就是徐璐的叔祖父。最后一支就是徐成荣一系,因徐成荣考中了功名,做了县令,又有百十亩土地,在徐氏宗族里自成一系。但因徐成荣很少与族人来往,在族人心目中,反而不若族长一系以及徐成刚一系。

徐成刚年约五旬,比徐成荣大好几岁,妻子洪氏生得腰圆臂粗,典型的中年发福的乡下­妇­人。因徐成刚也是拥有百十亩良田的小地主,日子过得较为滋润,穿着打扮方面也还是较为周全的。徐成刚夫­妇­还带了个花信之龄的姑娘,叫洪梦香,是洪氏娘家兄长的闺女。

提起这洪梦香,在这儿又不得介绍一下,洪家祖上曾做过泉州知府,后来丁优致仕后,就专心农耕,靠着做官发的财,致仕后在老家置办了上千亩良田,一跃为远近驰名的大地主。洪梦香的父亲在洪家排行老二,娶了个家道中落的官家千金,生了三子一女,洪梦香是最小的闺女,因资容不错,家中又较为富有,眼界就高了起来。乡下那些土豪乡绅家的公子哥也看不上,一心要做官太太。

这不,得知徐家出了个督抚夫人,洪梦香心思也活络了起来。在姑姑洪氏面前讨好卖乖一番,洪氏被外甥女的广阔景程说得眼热,一时头脑发热,就热着给徐璐拜年的机会,把外甥女也带了过来。

徐成刚他们来得不凑巧,他们前脚刚到凌家,后脚田家舅母也来了,因大家都是姻亲,倒也客客气气一番,最后一道进入凌府。

徐璐没有亲自到大门口迎接,出于礼数,还是让豆绿出去把人接进来,就在正院里接待了。

徐璐向徐成刚等人施了礼,嘴里叫着堂伯,堂婶,见到洪梦香,又客气地叫了声表妹,至于田家舅母,也叫了声舅母,田舅母倒没有带儿女,却带了两个年幼的孙子来。还在田舅母的授意下,叫徐璐一声姨妈。

被人叫了姑姑,徐璐少不得又要打赏了一番,一个孩子赏了几颗金瓜子。

田舅母一瞧,笑得脸都开了花,嘴里客气了一番,就把孩子们的金瓜子给小心收了起来。

徐璐赏了两个便宜侄儿,也不好冷落洪梦香,客气地道:“表妹来者是客,我这儿也没个准备,幸好这儿还有些别人送的巾帕,刚好适合表妹,就赏了你吧。”

沁香端了个描双鱼送吉的填漆银盘,上头整整齐齐的叠着几块巾帕,颜­色­各异,­色­彩明丽,每方巾帕上还绣有各式各样的花朵,很是逼真。料子有绢质类的,有棉类的,也有缎面的,更有丝帕类的,足足有八张。

洪梦香嫌弃地看了一眼,她们洪家别的没有,帕子还少么?但因自己只是客人身份,哪有嫌弃的道理,不得不选了张巾帕,并称了谢。

徐成刚夫­妇­送来的礼物比别的徐氏族人送的一只土­鸡­或是一两只兔子之类的土特产又要好上些,是几坛子陈年酿的梅子酒。田舅妈送的则是自己制的一些咸菜和山上采摘的野菇,徐璐客气地称了谢,让人收下。

丫头们上了果子点心,因与这亲戚们不常走动,也找不到话题聊,都是以“xx身子还好吗?家里人可都好?”

得到都很好的回答后,徐璐笑容轻松,“那我便放心了。说起来,大祖父今年也有六十岁了吧?身体还能这么硬朗,倒是让我高兴。我这收了些山参和枸杞还有一些滋补的药材,等会子刚堂叔包些回去,让大祖父泡酒吃,山参用来熬小米粥,也满滋补的。”

徐成铡赶紧称谢,“还是璐姐儿有孝心,我替你大祖父先谢过璐姐儿。”

洪氏则道:“咱们家别的没有,滋补药物库房也有的。璐姐儿真要孝敬你大祖父,何不改送些别的?如今你大祖父就迷上收藏了,那些前朝流传下来的古董,喜欢得不得了。家里都搜集了好多。侄女婿身为一省督抚,想来家中这些玩意应该很多吧?不如送上几件给你大祖父,你大祖父肯定高兴的。”

徐成刚侧目,瞪了洪氏一眼,说:“你有完没完?璐姐儿是出嫁女,她陪嫁里头可没什么玉器古董的。你要她拿什么来送?”

“璐姐儿是没有,但侄女婿家有呀?”洪氏堆着满满的笑,看着徐璐,“如今璐姐儿是堂堂督抚夫人了,侄女婿家什么没有?璐姐儿又是凌家的当家主母,随便拿上几件,也够咱们使了,这样一来,你大祖父也高兴,不但成全了璐姐儿的孝道,也有了名声是不?”

徐璐微笑道:“婶子是长辈,即然婶子开都口了,我若是不送的话,岂不显得我小家子气?我这便让我开了库房,让人选几件古董,送给大祖父。”然后对香草道,“你去找找杨妈妈,让她去打开库房,选几件古董来。”

香草看着徐璐,想从徐璐脸上读懂另一层意思,但徐璐却并无表示,只是说:“有官府标记的不能送,上了档子的也不能送,御赐的不能送,其他的你自己挑。”

香草离开后,洪氏很是得意,看来外头传言果真不实,璐姐儿就算心头不舍,但为了名声,哪里敢对亲戚小气的?

田舅妈瞧洪氏得了几件古董玉器,虽没看到实货,但堂堂督抚大人府上的东西,能便宜到哪儿去?心里也越发痒了。当然,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尴不尬的,让她开这个口,又实在不好意思,只能坐在那,身子扭来扭去的。

徐璐微笑着对田舅妈道:“舅妈远道而来,我也没什么好赠送的,刚好底下有人孝敬了几匹布料,我觉得挺合适舅妈的,就送给舅妈,回去做几件衣裳还是不错的。”

田舅妈略有失望,不过没敢表现在心上,堆着满满的笑道了谢。

洪氏见徐璐亲疏有别,徐家人送的华丽而贵重,而田家人却只得了些面料,高低立见,心里很是得意,抬起了胸膛,自认比田舅妈更有资格说话,高声阔气地说了好些徐家族人就近发生的事儿。

徐璐笑着聆听,不时附和几句,这时候,凌峰来了。

众人赶紧起身,凌峰一身铁绣红­色­的开襟外袍,里头一件白地大红八团花长袍,腰缠玉带,脚蹬羊皮靴,头戴黑­色­忠靖冠,整个人玉树临风,尊贵非凡。

屋子里的人赶紧起身,有的碰着了几子了,有的掀翻了茶杯,有的点心掉了心,好一番手忙脚乱。

凌峰大步进入厅堂,抱拳环顾作了揖,“亲戚登门,有失远迎,还请海涵。”

众人客气了一番,重新就坐,徐璐又重新介绍了一下,凌峰表现得有礼有貌,彬彬有礼,徐成刚夫­妇­悄悄松了口气,今日的凌峰却表现得礼貌和气,与当初徐璐回门那天,凌峰那强大而凌厉的气场有着天壤之别,两相对比,心下感慨。

当介绍到洪梦香时,“这是婶子娘家外甥女,姓洪。洪表妹。”

洪梦香赶紧起身,恭敬而优美地朝凌峰福了身子,“梦香见过表姐夫。祝表姐夫福泰安康,心想事成,步步高升。”

凌峰“唔”了声,忍不住看了徐璐一眼,眼神似在说:“怎么又来了个表妹?”

徐璐冲他翻了个白眼,又瞪了他一眼,用眼神控诉他,“还不是因为你。”

凌峰无耐地摇了摇头,洪梦香这时候还半蹲在那,脚都蹲麻了,半天都没有听到凌峰的声音,不由抬了头,发现凌峰正在徐璐眉目传情,心里委屈失望,忍不住叫了声,“表姐夫……”

徐璐忽然­鸡­皮疙瘩起了满地,这表姐夫三字,叫得可真是销魂呀。

凌峰道:“表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洪梦香起身,脆生生地说:“多谢表姐夫。”她站直了身子后,却不愿退到坐位上,双眼水灵灵地望着凌峰,先前在徐家村徐璐的回门席上就远远见过凌峰,然后一颗芳心就为之沉沦,无法自拔,今日总算随姑妈借着拜年进入凌府,双眸更是柔情一片,似要滴出水来。

“以前就时常听说表姐夫的威名,今日能见到表姐夫,可真把我高兴坏了,昨晚都没能睡好觉。”洪梦香明白,以她往常的经验,没有人不喜欢被人祟拜的。只要她摆出祟拜英雄的表情,没有人会不喜欢的,至少会谦虚两句。

只要凌峰肯说话,接下来她就能把话接下去。进而给凌峰留下一个深刻的印像。

哪知等了半天,都没等来凌峰兼虚的话,反而看向田舅妈,“这位长辈是?”

徐璐赶紧介绍,“是我继母的娘家嫂子,田舅妈。这两个是舅妈家的孙子。”

田舅妈活了这么大岁数,除了见过七品县令外,还从来没有见过像凌峰这么大大大的官儿,对她来说,具令知府之类的官儿已经很了不起了,而这人却是比知府还要大的官儿,据说还是侯府世子,那是什么概念,她完全不敢想像,听徐璐介绍自己,又赶紧从座位上起来,顺道把两个孩子也一并扯了起来,说要给姑父磕头。

田舅妈的两个孙子也只有几岁的年纪,正是懵懂的年纪,但也知道磕头就能得糖吃,果断地跪了下来,有模有样地磕了头,­奶­声­奶­气地称呼着“表姨父。”

最小的孩子也才三岁多,呆头呆脑的,他也不叫人,只是呆呆地望着凌峰,一脸茫然。但凌峰却放声长笑,说:“嘴儿倒是甜。既然你叫我一声表姨父,少不得也要表示一番了。来,这是赏你的,拿去玩吧。”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把小金兔,一块金免约有一两重,这么一把,少说也有十来两重,全统统给了大的孩子,田舅妈这辈子连银子都很少见过,何曾见过到金子呀,高兴得都要晕过去了。

大的那个孩子捧着金子,又屁颠颠地捧给田舅妈,田舅妈喜得手足无措,一边心动着金兔的威力,一边又不好意思起来,“这,这怎能成的?太贵重了,只是小孩子而已,随便给些就成了,哪能给这么多?没得惯坏了他。”

凌峰笑道:“没事,这孩子满得我眼缘的。多赏些给他又何妨?”

田舅妈受宠苦惊,自己的孙子居然得了凌督抚的眼缘,这要是传回乡下去,不知要羡慕死多少人。

田舅妈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而洪梦香却委屈得厉害了,她人都还站在中间呢,凌峰却不理会自己,反而去理会两个呆头呆脑的小东西说话。洪梦香生得好看,出身又不错,自然就生就了眼高于顶的­性­子,觉得以自己的美貌,少不得要众星捧月的。实际上,她平常在家中,在一群表姐表哥表弟的亲戚堆里,确实是众星捧月的。她也自恃自己的美貌,凌峰这样的人也能手到擒到。但现实给了她一记­棒­喝,这让她难堪至极。

她深吸口气,想着今天来的目的,又恢复了镇定,扬起甜甜的笑,却娇嗔地道:“表姐夫真够偏心的,只顾着给侄儿礼物,为何没有我的份?我也要的。”

凌峰问徐璐说:“表妹来者是客,你可有送表妹礼物?”

徐璐笑着说:“表妹都是大姑娘了,哪还能送小孩子的玩意,我送了几方帕子给表妹。表妹似乎不大喜欢,只选了一条。”

凌峰说:“表妹一看就是出自书香门弟,自然要送与风雅有关的。来人呀,把我书房第一排书架第二格的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的那本书,送给表妹。”

洪梦香心里一喜,凌峰送书给自己,以后她就有借口再登凌府了,就说自己对某一处不大懂,请教凌峰,然后,她再不少心留下些耳环呀镯子之类的在凌府,下回又可以正大光明地登门。

凭她的美貌和心计,肯定能心想事成的。至于徐璐,洪梦香从来没有放到眼里过,觉得凭自己的本事,迟早都要给自己腾位置的。

徐成刚眉心拧成疙瘩,不满地看了洪梦香,又瞪了妻子一眼。但洪氏却非常高兴,虽说徐璐也是侄女,可比起洪梦香来,到底亲疏有别,只要亲外甥女能成为凌峰的姨娘,至少洪家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的,到时候她也会跟着沾光。

徐璐讶然地看着凌峰,那本她也是看过的,凌峰居然拿来送给洪梦香,但看洪梦香兴奋得遮都遮不住的神­色­,徐璐心里直摇头。

这时候,朱小航进来禀报说:“爷,夫人,衙门的捕头方扬奉命求见。”

凌峰淡声道:“大过年的,他来做什么?”

徐璐说:“方扬是衙门里的捕快,除了负责抓犯人外,还得互责泉州城的治安,大过年的也不敢休息,也满辛苦的,若非有要紧事,也不至于这时候来打扰。咱们就见他一见吧。”

凌峰就说,“也好,传吧。”

田舅妈堆着笑说:“那个,大侄女,你们有要事人处理,我们是不是该回避?”

徐成刚一听,这才赫然惊觉地站了起来。

徐璐笑着说:“无妨,也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吧。真要出了大事,也该是刘向东亲自过来了。”

洪梦香心里如蚂蚁在爬,知府刘向东的大名,一般的老百姓谁敢直呼大名呀?可这个徐璐,却以毫不在意地口吻称呼着,哼,还不是仗着凌峰的势。

第134章 这个侄女婿不是吃素的

不一会,方扬大步流星地从外头进来,朝凌峰抱拳行礼,“府衙捕快方杨,参见督抚大人,夫人。”

“免礼,方捕头,今儿登门,可是有事?”

方扬抱拳道:“虽说过年,刘大人仍然不肯放松对城中治安的梳理,这些日子,标下奉刘大人之命,一直领首官兵在城里四处巡逻,坚决打击地痞流氓,维护老百姓安宁,给老百姓一个平静的过年节日。”徐璐暗笑,这个方扬,看着粗旷,打起官腔来,还有一套呢。

“今日标下前往西城门负责巡逻,看到有一­妇­人行迹可疑,便上前询问。这­妇­人不但不好生回答,反而恶言相反,很是无礼。标下察觉有问题,就扣下这­妇­人,并对其搜身,就从这­妇­人身上搜了一个瓷杯,以及一双三­色­镶金的筷子,还一个纯银制的勺子。因这三件物品都是贵重之物,上头又刻有凌府标记,想来是督抚大人府上的。这­妇­人看其穿着,也不像是督抚大人的亲戚,而这物品也很是贵重,也不可能是督抚大人府上送出去的。但这­妇­人却声称是督抚大人府上的亲戚,标下虽不怎么相信,然,为慎重起见,就先把此人扣押下来,特地向督抚大人报备。”然后呈上被缴获得杯子,银筷,以及银勺。

沁香接过,仔细瞧了下,“还真是咱们府上的。夫人,这不正是昨日您宴客丢失的吗?”徐璐故作意外,“给我瞧瞧?”她拿过装模作样的瞧了瞧,忽然气忿地道:“确实是咱们府上的。只是,为何会流落在外头呢?”她目光怀疑地望着屋子里的丫头。

专管器具的含香赶紧跪了下来,“夫人恕罪,这些器皿全都是记有档子的,又都有标志,就算拿到外头去,一般人也不敢收呀,这可是御赐之物。奴婢有天大的胆子都不敢擅动的。还请方捕头彻查此事,还奴婢一个清白。”

徐璐冷下脸来,“我倒不是怀疑你偷了东西拿到外头去卖。实在是这些器具全都是非卖品,你贪些小财也就罢了,但买你这脏东西的可就要吃大罪了。方捕头,擅自买卖皇家御用之物的,是何等罪名?”

方扬早就得了朱小航耳提面命的暗示,当下不慌不忙地道:“按律,当斩。”

徐成刚等人倒吸口气,凌峰却怒喝道:“这些贼人也太胆大包天了,偷东西偷到我凌某人头上了。方扬,本官命令你,立即把那蠢贼带上来,本官倒要瞧瞧,这人究竟生了几颗胆子。”

徐成刚等人兴奋至极,伸长了脖子看着,他们生平从来没有见识过权贵者的威风,如今瞧着凌峰的本事,无比激动。

那个坐在上首发号施令,一言定他人生死的人,是他们的侄女婿呢。

洪梦香一双妙目更是一眨不眨地望着凌峰,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尽是浓浓的祟拜爱慕。

当衙役把贼人捆上来时,众人愣住了,洪氏更是几乎跳了起来,“扬二嫂子,怎么是你?”

被搓到地上,捆成粽子的­妇­人不是别人,更是昨日来徐家作客的徐成清的妻子,姜氏。

做了多年妯娌,这姜氏什么熏­性­洪氏如何不清楚,心头暗道活该,但面上却是一副惊骇面容,赶紧对徐璐说:“璐姐儿,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清二婶子可不是那样的人。”

徐璐也是一副震惊神­色­,她讷讷地看着头发散,一脸灰白难堪的杨夫人,赶紧说:“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快,快给扬二婶子松绑。”

方扬一脸骇­色­,吃吃地道:“啊,这位真是夫人的亲戚?这这……可当时标下抓着此­妇­人,这­妇­人却说这是夫人送的。可刚才,夫人明明说过是被贼人偷了的。”

凌身便望得徐璐,“真是你送出去的?”

杨夫人目光期翼地望着徐璐。

徐璐低着头,绞着手帕,说:“是,是的。都是误会,是我一时忙糊涂了。倒让方捕头误会扬二婶子了。”

凌峰目光冷疑,“此­妇­人是你亲戚,你维护她也在情理当中。可是璐儿,你可要想明白,这些器具是皇家御用之物,平常人是没资格用的。你明知这些器具的来历,还要送给亲戚?这与理不合。”

邓氏脸­色­大变,一脸的死灰,全身瑟瑟发抖,目光期翼地看着徐璐,她现在唯一的希望都在徐璐身上了。

徐璐长长叹口气,她无耐而受伤地望着邓氏,“扬二婶子,这些器具不是做侄女的小气,舍不得送你。而是这些都是御赐之物,我们也只能使用,不得转赠他人的。你这么做,万一被御史言官知道了,您想过后果没?”

凌峰冷着脸斥道:“在晚辈家中偷取财物,亏璐儿还拿你当亲戚,有你这么做人长辈的吗?”

邓氏身子颤抖,脸­色­呈死灰­色­,抖着声音道:“璐,璐姐儿,是我猪油糊了心,一时手痒,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璐姐儿看在亲戚的份上了,饶我一次吧。”

徐璐偷偷瞟了凌峰,凌峰冷着脸道:“璐儿素来善良,对亲戚也一向大方。可有些人就是不知足,仗着亲戚身份,就拿璐儿当免费钱庄了。昨日璐儿送出去的礼一般庄稼人也可以过个丰盛的年了。可有些人就是不知足。我家璐儿当你是亲戚,你却当她是冤大头,可劲的榨她。”凌峰越说越怒,怒拍茶几,黄花梨制的茶几被拍得粉碎,“你要搞清楚,这个家是姓凌,不是姓徐,让你打秋风也是看在璐儿的面上。你真当自己是根葱?”

凌峰的怒火与无穷威仪使得众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田舅妈洪氏等人更是脸­色­煞白,前者心里暗自庆幸着,幸亏没有向外甥女明着要东西,不然岂不步上这邓氏的后尘?后者则面­色­灰白,刚才她可是正大光明向徐璐要了几件古董玉器呢。

洪梦香一双妙目更是眨也不眨地望着凌峰,在心里偷偷地想着,这个表姐夫,生起雷霆之怒,也是威风至极,太令人移不开眼了。

邓氏长这么大,最大的官儿也就是徐成荣这个曾经的厦门县令,凌峰这种云里的人物,更是可望不可及,如今被凌峰声­色­俱厉地斥责,心脏都吓得不敢乱跳,全身抖得厉害,如同冬天里落水的猫。

徐璐起身,小心讨好地看着凌峰,轻声道:“爷快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您要怪就怪我好了。”

凌峰转过头来又斥责起徐璐来,“当然要怪你。什么亲戚都往府里带,打秋风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偷还敢盗?我看这人也没有拿你当亲戚。这种亲戚,不走也罢。”然后对方扬道:“我凌家可没这种亲戚,这­妇­人偷取我家御赐之物,你按律法办便是。该打板子该发配的你自己看着办。”

方扬说:“标下只负责抓犯人,可没有资格审判定罪的。还得带人犯带回衙门,由刘大人亲自审判。”

“那你去吧,告诉刘向东,让他重重地判。”凌峰说得杀气腾腾,“想占我凌某人的便宜,也得瞧瞧自己斤两。”

“璐姐儿,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你再网开一面吧。”邓氏脸­色­更是惨白,她可怜而无助地望着徐璐,希望徐璐替她说句好话。

徐璐咬了咬­唇­,“爷……”

“你不必多说。”凌峰断然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心软,又素来良善。这几日你送了多少东西出去,你以为我心中没数?哼,我凌峰的便宜真有这么好占的吗?”

众人讷讷不成言,徐成刚瞪了洪氏一眼,后者缩了脖子,脸红耳赤,坐立难安。

徐璐看着邓氏吓得不成形,心下早已痛快了,但面上却说:“爷,我知道你生气,可到底是我族中长辈,哪能一点面子都不给的?还请爷看在妾身的份上,饶了婶子一回吧。”

凌峰冷道:“你拿她当长辈,人家可没拿你当晚辈。罢了,看在你的面上,就饶她一回吧,只是以后休要与此人来往了。”

“罢了,只要爷能赦免扬二婶子的罪,妾身也别无所求了。”然后看着邓氏,徐璐垂泪道,“扬二婶子,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捡回了一条命的邓氏在大起大落之余,居然生生晕死过去了。被凌峰厌恶地让人丢了出去。

徐璐对早已吓傻了的洪氏等人道:“不好意思,让长辈们看了场笑话。”

徐成刚勉强地笑着说:“这不关璐姐儿的事。都是这老二媳­妇­眼皮子浅,做出这等事来。连我都脸上无光了。”

洪氏赶紧接过话说,“是呀是呀,你这个二婶子恁眼皮子浅了,我都替她臊了。可到底是同宗的,也不好见死不救,她就这么回去,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想,我们还是先行告辞,把她送回乡下去。”

徐璐说:“堂叔和婶子大老远来一趟,连个饭都不吃,爹爹若是知道了,会骂我的。”

凌峰说:“虽恨那邓氏,不过到底与诸位无关。还望大家不要往心里去才好。长辈们大老远的来,好歹也要吃过饭再走吧。”

洪氏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们出来也有些久了,今儿来,也是来看望璐姐儿。看到你过得好,侄女婿对你好,我和你堂叔也就放心了。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不然你大祖父还有你弟妹们也会担心的。”

田舅妈也找了个现成的借口如此是。

徐璐挽留无果,只好与凌峰一道送大家出门,徐成刚接连说了“留步”,徐璐夫­妇­仍然把他们送到院门外。临行前,香草总算赶了过来,身后身份个丫头各捧着个玉器。

“夫人,我在库房找了半天,都没找着适合送徐老爷的。统共只找了这么两件,一件是玉制的观音,还有这件前朝的花瓶,因为没有印记,倒可以拿来送徐老爷的。其他的是真不适合送礼的。”

洪氏赶紧摆手说:“璐姐儿,刚才婶子只是与你开玩笑呢,哪能真要你的东西。这不是戳婶子的背脊骨么?你堂叔家别的没有,玉器还少么?”

“答应了婶子的,哪能食言呢?只是婶婶也瞧到了,家中的玉器全都有标记的,不然,早就给婶子准备好了。可若是闭着眼相送,还怕害了婶子呢。”

刚才凌峰声­色­俱厉杀气腾腾的情形,早已深深印在洪氏脑海里,哪里还敢质疑,于是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香草­精­心准备的玉器花瓶也没要,便走了。

洪梦香临走前,还深情款款地望着凌峰一眼,“表姐夫,梦香走了。”

“表妹路上走好。”

“表姐夫送我的这本书,梦香回去就立即看。到时候若有不懂的地方,还望表姐夫不吝赐教。”

“好。”

轮到田舅妈时,她讨好紧张地领着两个孙儿,指示着他们向凌峰道别,孩子们倒也听话,果然朝凌峰招了招,嘴里喊道:“表姨父再见,表姨母再见。”

徐璐弯下腰来,摸了两个孩子的头,凌峰面­色­倒也温和,颔首道:“乖,以后常来。”

尽管知道这只是客气话,但田舅妈依然激动得不能自抑。刚才她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徐成刚可是徐璐的亲堂叔呢,凌峰都没有任何表示的。

出了大门,邓氏正满面灰尘的躺到外头大街上,洪氏赶紧合着车把式一道把杨夫人扶了起来,抬到了马车上。

等上了马车,洪氏一颗心才恢复了正常跳动,洪氏仔细检查了邓氏,发现她只是晕厥过去,可鼻间闻到一股尿­骚­味。洪氏与丈夫互望一眼,都从各自的眼里看到心有余悸的兢惧。

凌峰这个堂侄女婿,不愧为名震闽南的督抚,说不给脸就不给脸,端得霸气无比。可他们却半分脾气也无。

洪氏忽然发现侄女洪梦香捧着书一副思春的模样,心里一跳,赶紧说:“洪香,刚才的阵仗你也瞧到了,这个凌督抚,可不是吃素的。外头给他的屠夫绰号,也不是叫假的呢。”当着丈夫的面,洪氏不好直说让侄女死了对凌峰的那颗心,只能委婉地提醒了句。

洪梦香说:“姑姑我知道了,我会有分寸的。”心里是这么说的,但心里是如何的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第134章 这才叫打脸

衡芜院里,徐璐笑眯眯地瞅着凌峰,“爷也忒坏,把那个赠给洪梦香,也亏你想得出。”

凌峰哂笑一声,“这种女人,爷见得多了,没有当场翻脸也算是给她脸面了。”

“今早华瑛表妹,爷是故意把她推进池子里吧?”

回答徐璐的,是一句理直气壮的冷哼声。

徐璐很是无耐,“爷这是何必呢?天气这么冷,万一有个好歹,可要我如何交差呀?”华瑛在池子里滚上一圈,感染风寒是肯定的了,风寒的死亡率可是不低呢。若是华瑛真因此送命,华家岂会善罢甘休。

凌峰讥笑,“若他们不怕华家闺女受牵连,就尽管找我闹。”底气十足的架式,反而还斜睨了徐璐一把,“你这些亲戚以后还是不要来往了,一个个都当你是金娃娃,都要咬上一口肥­肉­才肯罢休。”尤其那些女人,稍微有些姿­色­的,就当自己是天仙了,就敢来勾引他,甚至做着春秋大梦,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的。

那种姿­色­的女人,给他提鞋都不配。

徐璐无耐地叹口气,“所以我说,不止红颜祸水,男­色­同样也是祸水呢。”

凌峰放声大笑,“你这是褒还是贬?”

“爷觉得呢?”

“就当是褒吧。走了,吃饭去。”

晚上的饭菜很是简单,青炒手撕大白菜,三彩猪肝,素花菜,萝卜圆子汤,茄香笋尖,一共五道菜,红的绿的白的小瓷盘盛着,厨子也很是用心地把菜一条条地理顺,摆得齐齐整整,一看就食欲大增。

看着桌上简单的菜式,凌峰笑道:“你就给我吃这些?”

徐璐拿起银筷,夹了块猪肝给他,“这些日子大鱼大­肉­的可吃得腻了,也该换换口味了。”

“歪理,私房存得很带劲吧?”

徐璐理直气壮地道:“哪个女人没有私房的?少见多怪。”

“是,是我少见多怪了,来年我挣更多的银子给你,让你多存些私房。”

徐璐眉开眼笑,又亲自夹了菜给他,“就知道爷最好了。”

吃得差不多后,徐璐看看天­色­,“这会子,想必洪家那位表妹也该看爷给的那本书了吧?”

凌峰轻描淡写地道:“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没得扫兴。”

“这有何好扫兴的。我实在好奇,这人看了,以后肯定不敢再登门了吧?”

“希望吧。”

果真如徐璐所猜,洪梦香回去后,迫不及待就回到自己的闺房,打发了丫头,就呆在屋子里看了起来。

这讲的是一个大家闺秀,因喜欢上了自己的表姐夫,这个表姐夫生得英俊出­色­,面如冠玉,大家闺秀一见倾心,从此不可自拔。但中间却横着个表姐,大家闺秀很是苦闷,但想着自己的姿容和家世,又觉得表姐实在不是她的威胁,于是公然借着长辈走亲戚的由头,住进了表姐家里,对表姐夫各种勾引。

洪梦香越看越不是滋味,越看越是心惊,这上头的情节,这个大家闺秀的作为,与她简直如出一辙。她看了十来篇后就看不下去了,糊乱往后头翻,忽然发现这书上的“表姐夫”与现实生活中的表姐夫与她说过的话,相处的模式,几乎一模一样。尤其上头这个大家闺秀说一长串的话,表姐夫的回应非常简短,全是“嗯,唔,啊”之类的。再回忆白日里凌峰对她的态度,洪梦香脸­色­火辣辣一片,飞快地把书丢到一边去,但过了不久,又不信邪地捡了起来,继续往后翻,翻到最后,结局是那个大家闺秀远嫁他乡,而表姐夫依然与表姐过着恩恩嗳嗳的日子。最后,还有一段“表姐夫”对“表姐”的话,“如此大家闺秀,实不及妻一个手指耳”。

洪梦香只觉脑袋一轰,全身臊得慌,脸上红得滴血。虽说只是文里的表姐夫,可她却有种被凌峰指着鼻子骂的难堪。

……

接下来,徐璐依然拒绝了好些人家的邀约,只呆在家中做她的绣活,然后与凌家的情报小组们分享着过年中各富人家的八卦事儿了。

期间,徐璐又听说了有关秦氏的传言。

如今的秦氏,完全可以用“春风得意马蹄疾”来形容,一直高调做客吃酒,拧上不值钱的玩意去别人家作客,却非要让主人家送名贵礼物相送,前朝国画大师的骏马图,张嘴便要,但凡哪个贵重哪个值钱就要,丝毫不顾及颜面。

“周海山家确实有一副前朝明真大师的骏马图,那可是价值连城呢,怎么,秦氏当真开得了这个口?”徐璐问这阵子专­精­情报的朱小航。

朱小航笑嘻嘻地道,“夫人,千真万确呢。那刘二­奶­­奶­不止把周家的骏马图要到了手,还把同知李夫人的陪嫁,一个顶级羊脂玉的玉佛手也给要去了。估计李夫人这会子都给气到肝痛了。”

徐璐愕然,“李夫人也遭秧了?”同知李家的夫人徐璐还是有印像的,是个爽利说话不拘小节的­妇­人,是秦氏嫂子秦夫人的娘家姐姐。这秦氏居然也下得了手?这人的脑子究竟是如何长的?

“不止李夫人遭了秧,连右布政使司张家的据说是传家宝的一枚从东海里挖出来的珊瑚树也被她强行要了去。还有右参议的袁家夫人去年从京中回来,皇后娘娘赏赐的雀金大毛披氅,也一并要了去……”朱小航又说了好些人家的遭遇,有的­妇­人是心甘情愿送的,有的则是不甘不愿,心中含血,不得不送的。但总得说来,秦氏这回过年,倒是过肥了。

徐璐很是不可思议,“赵家都无条件当她的银庄了,她还怎的?”

朱小航笑了笑说:“再是半价购物,总得要银子是不?前阵子,刘二­奶­­奶­拿出生积蓄,买了几十车的海外的洋玩意送进了京,倒也一时风光。只是这份风光没能唯持多久,如今恐怕也是­精­穷了。这才不得不打那些官夫人的主意呢。”

徐璐点头,赵家那枚令牌,表面上秦氏占了便宜,实际上,赵家也不是傻子,除了刚开始的金银头面外,其余的货物,不管多贵重,至少是保了本的,海外淘来的洋玩意,本来价格就虚高,也只是为了满足老百姓的虚荣之心罢了,就算半价购买,赵家也还有营余呢。就连那所谓的赤金头面之类的,也并非千足金,而是渗了些其他铜料在里头,一般人哪能分辩得出?

秦氏当了几回大财主后,荷包也就空了,自然就偃旗息鼓了。估计过年实在没得着落,仗着婉妃的圣宠,又明张目胆打起别家的主意来。

“被秦氏强要礼物的都有哪些人家?”

得到确切消息后,徐璐打发了朱小航,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当天下午,快要天黑之前,文妈妈堪堪赶了回来。

“总算在城门关之前赶回来了。”文妈妈一边搓着手,一边跺着脚,显然被冷得够呛。

看着风赴尘尘的文妈妈,徐璐赶紧让人设了座,让豆绿端了杯热茶,“妈妈赶紧坐下喝口热茶,驱驱寒,大冷天的,实在赶不回来,就别那么赶嘛。”

沁香等人又赶紧把火炉子抬到她身边,又拿出火钳掏了掏炭,炉子很快变热乎起来。

文妈妈喝了口热茶,一边烧着火,一边抖着脚,“外头实在是冷,马车封得严严实实,可在半路里不小心挂了个窟窿,冷风灌进来,可冷了。拿东西堵,拿枕头塞都不济事。唉,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徐璐笑着说:“妈妈这一路上辛苦了。”

烧了一会儿的火,总算缓过了气来,文妈妈这才把她在华家的事儿简单说了下。

“奴婢按着少夫人的吩咐,护送表小姐回华家。表小姐还向大舅太太告状诉苦呢,说夫人您怠慢她,看她不顺眼,把她赶回来了。华家的几位舅太太们可就恼了,一人一句把老奴给质问了一番。”

徐璐歉然道:“让妈妈替我受过了。”看着文妈妈满面的轻松笑容,徐璐知道她还有后手,也不着急。

文妈妈在凌家生活了半辈子,又是侯夫人武氏的得力心腹,老而弥勒,什么场面没见过?她先冷眼瞧着华瑛颠倒黑白告完状,等华家诸人把她谴责得差不多后,这才慢条斯理地对王氏道:“大舅太太,奴婢奉我家少夫人的命令,特地护送表小姐回来。少夫人也还特地交代奴婢,转告大舅太太一句话,请大舅太太好生看管着表小姐,千万别让表小姐再一时心热,大冬天的就跑去池塘边去。池塘边路滑,表小姐先是摔倒在地上,被我们爷看到了,爷去扶都没能扶起来,表小姐反而落到了水里。表小姐被下人救起来,反而还一心要去寻死,我家世子爷和少夫人可慌了神,更不敢再留表小姐了,赶紧吩咐奴婢护送表小姐回家。”

华家诸位太太,年轻的­奶­­奶­们,全都窒住,目光豁豁地看着华瑛。

大冬天的还要去池塘边,不但摔倒了,还恰巧让凌峰看到了,凌峰去扶她,却还给摔进了池塘里。当时凌峰也在场,为什么不是凌峰下去救人,反而是下人去救?

还有,华瑛被人救起来后,还要去寻死,这里头的名堂可就多着了,是因没有得到预期的目的,心头不甘,还想再来一次,还是凌峰见死不救,或是说了什么令她难堪的话,这才令她恼羞成怒?

在座诸位哪个不是内宅里澌混的,从文妈妈嘴里立马就知道了华瑛的伎俩。徐璐强行把华瑛送回来是假,这是在给华家诸人一个警告呢:你瞧瞧你闺女,都勾引我男人了,我还能客气什么?把人给你送回来,也算是给华家留脸面了。

李氏等舅妈以及三位­奶­­奶­并不知道华瑛去徐璐家作客还存了这等心思的,就算知道,这时候也得装作不知道,是以一个个目光又豁豁地看向王氏。

华瑛是王氏的闺女,华瑛的目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吧?还是,本来就是她授意的?

王氏再是镇静,这时候也撑不住面皮了,恶狠狠地瞪着华瑛,甩了她一巴掌,骂道:“你这个,你这个……混账东西,怎么如此不争气?你去表姐家中作客就该遵守客人的规矩,哪还能给主人添乱?如今璐姐儿恼了你,你更要向璐姐儿解释,向她道诚恳歉才是。你倒是好,还敢恶人先告状,你,你这个混账东西,我平时是如何教你的?你的教养哪去了?”

华瑛捂着脸,痛哭出声,“娘,这明明就是您……”

“啪”的一声,王氏又狠狠甩了华瑛一巴掌,大家瞧到王氏脸­色­气得通红,脸上是狰狞的怒­色­,也不知是气女儿的不知廉耻,还是其他。只见王氏跳起脚来怒吼着,“你还有理?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滚,滚回屋子里去,没我的命令,不许踏出院门半步。”

王氏的贴身婆子鲁妈妈当然知道主子的心思,不必王氏吩咐,已上前半推半就把还兀自不服的华曹给带了出去,并连连打断华瑛还要开口的话,“……我的祖宗哟,太太正在气头上,您就少说两句吧,要是把太太气出个好歹,这可怎么办哟……”

华瑛被带下去后,王氏深吸口气,擒着牵强的笑容对文妈妈好一番陪礼道歉,文妈妈目的已达到,自然也就见好就好,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后也就告辞离去。

说完华家的事,文妈妈又向徐璐提起姑太太徐氏的事来,“……从舅太太家出来,奴婢就直接去了姑太太家。比起上回,姑太太又瘦些了,不过人还比较­精­神。表姨­奶­­奶­也还在,还特地赏了奴婢五两银子,还要奴婢回来转告夫人,说夫人若是得空,可要时常去福州玩才是。”

徐氏略有意外,“大表姐也回来了?”徐氏有两个女儿,长女龙香凝已有三十岁了,远嫁京城,长年累月都无法回来一趟。这回过年居然也回来了,也不知是她在夫家有了体面,还是夫家怜惜她才刚丧父,居然千里迢迢的让她回来省亲。

“是,大姨­奶­­奶­也是才刚到的。说过两日还要来看望夫人。二姨­奶­­奶­据说身子不大爽利,所以就没有回娘家。据姑太太说,二姨­奶­­奶­今年也就只打发了一个下人回来拜年,那下人还是章家使的呢。”

徐璐意外,二表姐龙香盈在出嫁之前,龙家也是福州有名的大富,嫁妆也是较为丰厚的,光陪嫁就有十来位之多。没道理生了病,居然就只打发一个下人回来拜年,甚至还是夫家的人。这里头如果说没有明堂,徐璐是坚决不肯相信的。

“二表姐的病,究竟如何?”

“这个奴婢也不甚清楚。姑太太也是满担心的,也曾打发了人去章家,二姨太太­精­神确实不大好,身边还有好几个下人在一旁服侍的。”文妈妈非常懂得说话的艺术,见徐璐皱了眉头,又加了句,“据说,这些下人也都是表姨­奶­­奶­夫家的下人。”

徐璐已能肯定,二表姐龙香盈肯定出事了,要不夫家做了什么缺德事,要不就是自己做了什么让人忌讳的事来,所以让夫家控制了起来。

记得小时候,只要田氏一旦犯了严重错误,父亲就会当着田氏娘家的面,数落田氏所犯下的过错,那时候,田氏娘家人是多么的低眉顺目,徐成荣是多么的威风凛凛。以此可见,龙香盈应该是前者。

第135章 恶人有恶招

于是徐璐说:“原来还想着,妈妈这趟差事回来,就让妈妈休息几日的。现在看来,又还得劳烦妈妈再辛苦一趟了。”

文妈妈笑道:“少夫人的事,那就是天大的事。少夫人的吩咐,奴婢肯定不能怠慢的。不劳少夫人吩咐,奴婢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徐璐高兴地道:“难怪爷一天三次没口的称赞妈妈,妈妈到底是有经验的老人,有妈妈在一旁帮衬,我也省心多了。”

“少夫人客气了,奴婢能有今日,也是少夫人和少夫人指导有方的。”

相互客气了两句,徐璐这才又问:“大表姐能来,那是再好不过了。那妈妈可有问清楚,大表姐什么时候过来?”

文妈妈恭敬地道:“奴婢也问得极为清楚,大姨­奶­­奶­说初十八那日一定过来向夫人拜年的。”

徐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说了几句勉励之话,“这一趟差事也够辛苦了,不过如今我可离不得你,少不得还要劳烦妈妈再去莆阳一趟。”二表姐龙香盈嫁到临近福州的莆阳,夫家章家在当地也算是显赫有名,公公是已致仕的员外,曾经做过福州同知,龙香盈的夫君章朝阳,靠着父亲的余荫,在莆阳县任五品卫守备。手下有数百人马,统兵戍守,分领营兵,掌营务粮饷。也算是个肥差,又实权在握。

文妈妈满面笑容,“夫人体恤,原是我们做奴才的福份。不过奴婢身子还强壮,这把老骨头还能动的,明日我便动身再去一趟福州。”

徐璐笑了起来,“原来妈妈还是个天生劳碌命呀,呵呵,那敢情好。”说了两句玩笑话,等文妈妈离去后,徐璐又让人把胡浩然叫了进来,一番吩咐后,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到了初十三这一日,徐璐让丫头们备了丰厚的年礼,装了车,由文妈妈和胡浩然亲自押阵,再一次前往莆阳。

紧接着,右参议袁思贤的夫人就来找徐璐哭泣,一路同行的,还有左布政使张海山夫人。袁夫人双眼红肿,又急又恨地跪在徐璐面前,“夫人,您可得替我作主。那件雀金大毛披氅,可是去年臣­妇­进京,随家母进宫向皇后娘娘拜年时,皇后娘娘赏我的。平时我都舍不得穿,昨儿个才穿在身上,就让秦氏给强要了去。这秦氏也太无耻了,我不肯给,几乎都是用抢了。”

初十一那日,徐璐已听说了此事,很是惊异,让人扶了袁夫人起来,“究竟怎么回事?那秦氏真有那么猖獗?皇后赏赐之物也敢强抢?”

袁夫人抹了把泪,恨声道:“昨日里,臣­妇­去张夫人家作客喝酒,秦氏也来了。她一瞧到臣­妇­身上的雀金,张嘴就要。臣­妇­说是皇后娘娘赏,当初娘妨赏赐下来,宫中可是记了档子的。哪敢擅身给了外人,不然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岂不是我目无娘娘?所以无论秦氏如何歹说好说,臣­妇­都不肯的。可谁知,谁知……”袁夫人似是气得狠了,说到这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夫人赶紧劝道:“姐姐休要着急,慢慢说。”她见袁夫人气得脸­色­通红,于是就自己开口道:“夫人,也不能怪袁家妹妹气成这样,实在是,那秦氏太不像话了。”

在张夫人的诉说下,把昨日的事儿给还原了。

原本在张夫人的家中,秦氏瞧着袁夫人的鹤氅很是漂亮,于是就问起来,袁夫人也是个爱显摆的,就直接说了是皇后娘娘所赏,为了让众人羡幕嫉妒她,还特地加重语气,说是全天下,仅此一件,皇后宫中也有一件,就是颜­色­款式不同罢了。

众人果然羡慕嫉妒着,虽说大家的丈夫都是一方大吏,自已也算是­妇­凭夫贵,能成为百姓眼中了不得的贵­妇­,可京城英国公府那可是天边的人物,宫里的皇后,更是凡间里的王母娘娘,估计大家穷尽一辈子都无法仰视的人物。袁夫人头上顿时罩上一圈又一圈的至高无上的光环。于是,很快袁夫人就成为了众位贵­妇­们的活动中心。

秦氏这个顶头秦婉妃妹子的风头很快就被袁夫人给抢了去,自然不甘心的,于是出口就讨要袁夫人的雀金。

袁夫人当然不肯的,皇后娘娘赏赐之物,岂能轻易送给别人?

但秦氏不是别人,就因为她是秦氏,所以就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儿,当场讨要不成,就来记­阴­谋。

秦氏笑对袁夫人说,“既然夫人不肯割爱,那就罢了。只是皇后娘娘赏赐,倒也稀罕,我生平还真没见过。夫人可否借我瞧瞧?放心,只瞧一眼就是了。”

这下子换袁夫人不好意思了,毕竟刚才她还拒绝了秦氏,这秦氏又是个小心眼的,万一为此记恨上了,可就不好了。于是就把鹤氅借给了秦氏。也只是为了缓和双方的关系。

这秦氏借过去后,就当场披在肩上,果然比往日大为不同,很是爱不释手。袁夫人生怕她披上就不还似的,就说:“这鹤氅虽贵重,却也经不得摧残,妹妹千万仔细些个。”话还没说完,秦氏就非常不小心地把胸前的一撮羽毛给撕了下来,然后很是不好意思地表示,她会负责的。立马拿回去仔细修补,保证还袁夫人一个原封原样的雀金。

袁夫人很是不豫,可又不好发作,只得说不碍事,她拿回去自己修补。这秦氏却非要自己拿去修补,不然无法交差。也不给袁夫人反对的机会,就披着袁夫人的雀金向张夫人告辞了。

袁夫人上前去拦,秦氏扬眉说,“袁夫人,你还怕我不还不成?我是那样的人吗?”说着就冷下脸来,一副“被人瞧不起”的恼怒。

尽管不屑秦氏,但袁夫人还真不敢得罪秦氏的,主要是这人背后还有个婉妃娘娘。于是又陪着笑脸道:“妹妹说哪儿话,我自然相信妹妹的为人的。只是这雀金不是普通鹤氅,须得专业的绣娘方能补好。我怕妹妹府上的绣娘不懂这个,万一给绣坏了,这可怎么办?妹妹也是知道的,我每年都要进京随母亲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的。若是皇后娘娘问起来,我可要如何回答?”

袁夫人最后一句话已经是拿皇后压秦氏了,若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见好就收。袁夫人能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本身就代表了身份的非同小可。若是袁夫人记恨在心,在皇后面前嘴巴歪上一歪,秦氏又能落得什么好?

光一个邈视皇后的罪名就够秦氏喝上一壶了。

大庆朝例来就板上钉钉地规定了,不说皇后赏赐之物,就是宫中之物,赏到宫外头,只能用,不能送人,更不能拿去变卖,否则就是欺君。

再是张狂的人,也得惦惦擅自破坏赏赐之物的后果。

但秦氏就是秦氏,可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判断的。

秦氏说:“我说袁夫人,你也真够小气的,不就是件雀金嘛,有何了不起的?最迟今晚上,我就让人还给你,真是的。”说着就转身走了,一副气冲冲的模样。袁夫人反而还弄得不好意思,面容讪讪的。

徐璐听完事情经过,有些哭笑不得,这秦氏不止脸皮厚,果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呀。这样的借口也说得出口。不过也只有这种毫无顾忌又不要脸面的人才做得出来。

袁夫人爱炫耀,又爱惜脸面,人也不笨,也懂得人情世故,反而让秦氏给拿捏住了。追根结底,还是袁夫人炫耀惹得祸。二来也是这袁夫人太过小意谨慎了。认为这秦氏张狂成这样,万一得罪狠了,日后真要给她穿小鞋也就不妙了。殊不知,秦氏就是仗着这点,才肆无忌惮的。

张夫人把事情经过一说,也跟着抹起眼泪来,“夫人,事情就是这样的。昨儿晚上,秦氏也没有把雀金还回来。我和袁家姐姐亲自去了刘家,那秦氏据说已不在府里了。袁家姐姐哪还坐得住,又苦无别的办法,只好向夫人求个脸面了。”

徐璐叹口气,“袁夫人莫要着急,这事儿,你来找我也没用。你应该去找衙门才是。”

袁夫人窒了下,还以为徐璐不肯帮忙呢,又急急忙忙地道:“夫人,您一定要替臣­妇­作主呀。放眼整个泉州,能替臣­妇­作主的,也只有夫人您了。”她又抹了抹眼泪,说:“这雀金可是皇后娘娘亲自赏的。我也并非心疼雀金,只是怕这秦氏穿着这雀金进了京,在皇后娘娘面前一站,皇后娘娘还不认为是我不把她放眼里了,这日后岂还有我的好果子吃?”

这袁夫人的担心不无道理。即然那雀金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秦氏要进京,自然要进宫见秦婉妃,万一与皇后碰上了,让皇后瞧到秦氏身上的雀金,肯定是要问。秦氏当然不会说是她强要来的,只会说是袁夫人送给她的。皇后岂会不恼?

要知道,上位者的尊严比天都还要大的。

徐璐也觉得这事儿不可等闲视之,再则,人家都求上门了,若不给出出主意想想办法,也说不过去。

于是徐璐清清喉咙说:“所以我说这事儿还得找衙门呀。袁夫人现在就该去衙门里击鼓鸣冤,就说皇后娘娘赏赐的雀金被秦氏给抢走了,人证也是有的。刘大人肯定要依法公办的。”

袁夫人愣了下,“去衙门里告状,那,那刘向东,敢接这个案子吗?”

徐璐微微一笑,放下茶杯,郑重地道:“刘向东的公正无私,在皇上那也是排得上号的。”

袁夫人还在犹豫,张夫人已击掌喜道,“着呀,袁家妹妹,就按着凌夫人说得去办。”

张夫人忽然想明白过来了,秦氏把袁夫人的雀金给强行要了去,一旦带到京城,万一让皇后碰着了,问起来,以这秦氏黑白颠倒的本领,袁夫人肯定是落不得好的。所以这事儿只有先下手为强,去衙门告那秦氏一状,把事情闹大更好,即可以出一口恶气,也可以恶心秦氏。

袁夫人也琢磨出了味儿来,喜道:“还是少夫人厉害,一来就想到了这么个绝妙的好法子。”

徐璐微微一笑,说:“这事儿也得尽早去办才好,否则,秦氏真要进了京,咱们这边可就鞭长莫及了。”

袁夫人急急地起身,说:“我听夫人的,我这便去衙门里。”

等人都走光后,徐璐伸了个懒腰,赶紧打发人去外院请凌峰。

凌峰很快就过来了,徐璐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叽叽喳喳地把刚才的事儿说了遍,凌峰摸着下巴,笑问:“那你可有出主意?”

“有。”徐璐得意洋洋地把她的主意说了,然后坐等凌峰的夸赞。

“怎样,我很厉害吧?”让袁夫人去衙门里告秦氏强抢皇后赏赐雀金的状,事关宫中御赐之物,刘向东不敢不重视,再加上有张夫人等作证,刘向东完全可以让人把秦氏捉拿归案。或许连审都不用审,直接判罪就成。

凌峰沉吟,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大了办,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抢夺他人财物,大庆律法里本来就是重罪。再加上秦氏明知袁夫人的雀金乃皇后所赏,依然强抢,这就构成“目无皇后”的罪名,刘向东完全可以把秦氏往死里办。

凌峰看着妻子圆圆的脸,夸赞道:“这个法子倒是不错。不过,想要一劳永逸,还不到火侯呢。”

徐璐闷了下,又赶紧拉着凌峰的手,“爷还有更好的法子?那赶紧说嘛。”

凌峰坐到榻上,拉过徐璐的小手,让她坐到自己双腿上,双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这事儿往大了办,秦氏必死无颖。但这样岂不得罪宫中的秦婉妃?秦婉妃那可是正当得宠呢,秦氏若真的没了命,秦婉妃不还记恨咱们?”

唉,这倒也是呢。徐璐皱着眉道:“那怎么办?”

“简单,咱们就再添把火呗,­干­脆把秦婉妃也一道拖下马来,不就一劳永逸了。”

打蛇不死,必后患无穷,这个徐璐也懂。所以一听说还能借秦氏的事把秦婉妃也一道钉死,就兴奋得不能自抑。

“爷又有好法子了?快说嘛快说嘛。”徐璐急不可耐,赶紧催促道。

凌峰嘿嘿直笑,却不急着说话。

徐璐就悟了,瞪了他,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想吊自己胃口了。

这人真是越来越讨厌了,总爱吊她的胃口。

凌峰搂着她,轻咬着她的耳朵:“我知道你巴不得秦氏倒霉,更巴不得秦婉妃倒霉,爷这儿确实有个好主意。要不要听?来,先亲一个!”说着把自己的脸凑向她。

徐璐紧抿了­唇­,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凌峰被她那严肃夸张的模样给逗笑了,又不得不妥协道:“那我吃亏点,我先说,要真是好,今晚可得……”在她耳边说了一长串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徐璐才不脸红心跳呢,她反而还捶打他,一脸施恩的嘴脸,“这样呀,那还得看我心情才成。”

凌峰哈哈一笑,又紧紧搂了她,他实在爱死了她,她­肉­乎乎的小圆脸,­肉­­肉­的又柔软的娇躯,以及那副神气活现的模样,都令他着迷。

心猿意马地在她身上吃了足足的豆腐,徐璐怒了,掐了他的手掌上的皮,凌峰吃痛,赶紧在她耳边嘀里咕噜地说了几句。

徐璐忽然哈哈地笑出声来,美丽的杏眼里全是晶亮笑意,她转过身来,毫不吝啬地捧着凌峰的脸,在他脸上大大地亲了一记,非常响亮。连在外头侍奉的沁香等人也忍不住暗暗红了脸。

……

第136章 一击必中

要说农历年元宵节最为热闹的莫过于福建右参议家的袁夫人,亲自去衙门击鼓鸣冤,堂堂官夫人,告的不是别人,却是淮安伯府的二­奶­­奶­刘秦氏。

“你们听说了没?那刘秦氏仗着婉妃娘娘的势,连皇后娘娘都不放眼里呢。”总兵林夫人在某家酒席上,当场就八卦了起来。

这阵子,淮安伯府的二­奶­­奶­秦氏,在泉州那简直就是风云人物了,有关她的一举一动,无不牵扯着众人的八卦血液。林夫人话一出口,周围的官夫人,无不竖起了耳朵来。

“这秦氏也太张狂了,仗着秦婉妃的势,公然明要礼物也就罢了,连皇后娘娘赏给袁夫人的雀金披氅也要明抢。记着,是明抢,不是要,而是抢。这也太猖獗了。袁夫人气不过,都不顾堂堂四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去衙门里击鼓鸣冤了。”林夫人一边如是说,一边大摇其头,一副沉痛模样。

有关知府刘向东高调命人捉拿秦氏,并当场上枷锁下大狱一事,整个泉州城都已知晓,但却没有想到,这里头还有如此名堂。

一些人就琢磨开了,原来并非刘向东故意栽赃陷害秦氏,只为了先下手为强。而是秦氏确实犯了事,并且还不是小事呢。

林夫人又啧啧有声地向众人透露出某些细节,“那秦氏面对官府通辑文书,还嚣张得很,口口声声把婉妃娘娘给挂在嘴边。大骂刘向东为走狗,要摘他的乌纱帽,刘向东恼了,让人在秦氏的屋子里搜。果然把那件雀金给搜出来了。只可惜,那么漂亮,整个大庆朝仅此两件的雀金,居然被秦氏给剪得惨不忍睹。”

众人“啊”了声,一些人甚至惊呼着说:“那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给袁夫人的呀,秦氏怎敢……”

林夫人一脸气忿:“是呀,刘向东当场就恼了,直接以秦氏目无王法,公然抢夺他人财物,并对皇后不敬,冒犯皇后等罪名,直接上了枷锁。那秦氏才被锁进公堂,又有人击鼓鸣冤,原来又有人状告秦氏仗势欺人,强买强卖。称秦氏打着婉妃娘娘的名义,借口圣上也喜欢的理由,以极低的价钱,在赵家铺子里买了十数万辆银子的货物。赵家的货物,都快被秦氏给扫荡空了。赵家实在承受不住,不得不请刘向东作主。”

秦氏先前确实从赵家买了无数车的海外洋的玩意送进京,这事儿大家都是知道的,原来,并非秦氏有钱,而是以这种缺德的方式强买。众人恍然大悟的同时,都在心里有着共同一个想法,这秦氏完了,说不定还得连累秦婉妃。秦婉妃就是靠着秦氏送来的数十车的稀罕物品,四处收买人心固宠。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这些玩意全是秦氏借着他去行狐假虎威之事,龙颜大怒是肯定的。

因秦氏明抢袁夫人贵重财物,又有张夫人等官夫人作证,那还是皇后赏赐之物,刘向东不敢怠慢,在有力人证的情况下,二话不说当场就写了张通辑令,并按上官府大印,亲自领着人去了刘家,逮捕秦氏。

这几日徐璐因为要准备上元节时宜,便没有外出,当然听不出外头的传言,但想要得知消息,她有的是渠道。

朱小航如今放下手上的差事,只一心追踪秦氏一事,每隔一两个时辰就要向徐璐汇报一次,所以比起外头千百种夸大其辞的传言,徐璐反而知道得更为真实。

刘向东在秦氏屋子里搜出袁夫人的雀金鹤氅,因为已被剪得不像样,袁夫人脸­色­煞白,嚎啕一句“天呀,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我要如何交代呀?”当场晕厥当场。

刘向东更是当仁不让地以秦氏“目无皇后,肆意作贱圣物”为由,把秦氏锁去了公堂,亲自审问。秦氏哪里肯承认,一味说是刘向东故意陷害她的。刘向东又把秦氏身边服侍的丫头婆子一一叫来,丫头们自然要替主子说话的,刘向东的一顿板子下来,一个叫秋香的丫头,便说了实话,她亲自看到秦氏拿起剪刀把那件雀金给剪烂了的。

徐璐于是便问朱小航,“那个秋香的丫头,可是秦夫人送给秦氏的那个丫头?”

朱小航一脸钦佩,“夫人果真料事如神。那秋香还真是秦夫人送给秦氏的。”

徐璐笑了笑说,“因为是挨了板子,所以这秋香不得不说实话了。秦氏肯定要辩解的,毕竟,秋香虽然跟了她,到底时间还不长,哪能进入内屋里去?秦氏只要不太笨,肯定要质问,秋香身为二等丫头,并无随意进入屋子的资格,哪就能瞧到她在屋子里的动作。”

朱小航笑嘻嘻地接过话来,“夫人这推理推得好。公堂上,确实是这般推理的。可惜,不是秦氏,而是刘大人。”

徐璐愣了下,更是笑得乐不可支,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由刘向东来质问秋香,外人看来,这刘向东虽然与秦氏有宿怨,可到底是公正严明呢。瞧瞧人家,尽管秋香已指证了秦氏,但人家刘青天依然秉着公正公开的原则,严加审问其不合理之处。做到了不放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的为官原则。

“然后,秋香在刘大人猛烈的审问之下,就把她进府的目的也一道吐了出来,是不?”徐璐按着本能推断。

朱小航笑得见眉不见眼,“少夫人真乃神了。少夫人明明不在公堂,却把里头发生的事推断得丝毫不差。光凭这一点,小的可就远远不及了。”

徐璐笑骂:“少拍马屁,赶紧说正事。”

屋子里还有豆绿沁香,香云等人,一个个也听得如痴如醉,甚至沁香还特地端了杯茶递给朱小航,“好兄弟,咱们可急死了,你就赶紧说给咱们听吧,解解馋也好。拜托了。”

朱小航接过茶水,一口饮尽,还咂巴咂巴着舌头,一脸陶醉,“夫人这儿的茶喝着可真好。”沁香夺过他手里的杯子,又给注满了茶水,笑骂道:“少给我打迷糊,赶紧说。不然不说夫人恼了,就是惹恼了咱们姐妹,有你好果子吃。”

众人轰笑,连徐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朱小航苦着脸,一个劲地作揖讨饶,这才说道:“那秋香把秦氏毒害她姐的事儿也一并吐了出来,原来,秋香原名并不叫秋香,叫马香香,她姐姐,就是嫁到蔡家新婚当日就被毒蛇咬死的马氏。马氏的死,人人都知道这是秦氏所为。但官府判案,从来也要讲证据。那马香香自然拿不出有效证据来,却供出了秦氏身边的­奶­妈子,和一个陪嫁通房丫头。称这二人是秦氏的心腹,定然知道其中内幕。并且马香香也还从这三个下人嘴里听到了秦氏确实有毒害马氏的动机。”

徐璐摆摆手,“这些细节你不必与我讲,说个大概便是了。”

朱小航赶紧收声,组织了语言,这才道:“然后刘大人就严加审问秦氏的妈娘和那个陪嫁丫头。刘大人不愧为青天大老爷,果真是断案如神,三言两语下来,就让这二人招了供。”

徐璐毫不意外,在凌峰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为了掰倒秦氏,凌峰可是出动了十多名死士设套挖坑打埋伏,没道理还制不死秦氏。

现在,秦氏就有四项板上钉钉的罪名,强抢他人财物,尤其对方还是有品秩的朝廷官眷。更是罪加一等。其次,明知这个财物是皇后娘娘所赏,依然公然强夺,并肆意损毁,这损毁的可就是皇后娘娘的脸面,公然对皇后不敬。再来毒杀马氏,人证物证俱在,板上钉钉,不容辩驳。还有仗着秦婉妃进行强买强卖,涉及银两高达十余万两。无论哪一项,都是死罪。刘向东当场下令,把秦氏打入死牢。因为涉及皇后,以及秦婉妃,刘向东也不敢作主,只好上书朝廷。恭请圣上裁夺。

晚上徐璐对凌峰笑着说:“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是雷霆手段。秦氏肯定是死定了的,就是不知那秦婉妃,能受多大牵连。”

凌峰笑着拉过徐璐,一并滚到榻上,占够了便宜,方说:“涉及死刑者,刘向东身为知府,也是无资格做最后判决的,须得呈交刑部,再由刑部定夺。因涉及皇后娘娘和秦婉妃,刑部肯定不敢作主,自然要呈交御前。因天启年间孙贵妃为祸不少官员,如今包括圣上在内,朝中大臣都有意打击宠妃在外的势力。所以朝堂上秦婉妃的势力根本算不得势力。言官最恨的就是仗势欺人之事,尤其是一朝得宠的宠妃,平日里都是有事无事就要参一本,如今秦氏一事曝出,哪会善罢甘休。”

徐璐不满地道:“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重点。那秦婉妃到底会不会被波及呀?”

凌峰哈哈一笑,“我又不是神仙,哪会知道。不过,宫中有皇后娘娘坐镇,朝堂上有方阁老坐镇,秦婉妃实在算不得什么的。这事儿实在不必­操­心。”

“可万一,皇上真舍不得秦婉妃怎么办?”宠妃对皇上的影响力有多大,纵观历朝历代,在民间野史上,可是记下了一篇又一篇辉煌笔墨的。

凌峰不屑道:“你也太高估这些靠美­色­上位的宠妃了。秦婉妃再是得宠,也架不住那一大群如狼似虎的言官。再则,刘向东先前就已向皇上弹勋过秦家人。如今秦家人在皇上心目中,已然是嚣张跋扈的形像。如今再暴出秦氏的事来,天时地利人和全齐了,没道理还钉不死这些人。”

徐璐想了想,圣上虽说登基也就几年时间,但初登基就大赦天下,免税斌,重农耕,兴修水利,治贪官污吏,大肆提拔有为官员,不拘一格降人才,也是有为仁君,想来不至于受枕边风影响。

“还有,你忘了,那个叫张文奇的言官,先前因弹勋秦家被秦家人打了一顿,怀中的奏折也被搜了去,如今,这个张文奇已进了京,告起御状来了。”

徐璐“啊”了声,吃惊地看着凌峰,“这是什么事时候的事呀,那张文奇,我都快给忘了。”

凌峰得意不已,当时张文奇被秦家人打了后,他就想方设法,先诓住此人,再秘密把他送往京城,先告了一回御状,当时也只是为了给圣上留下一个“秦家人仗着秦婉妃就飞扬跋扈”的印像。就算当时圣上会看在秦婉妃的面上,不予计较,但心里肯定会埋下一根刺。那么,这就为将来对付秦氏人马埋下了导火线,到时候只要时机一成熟,就可以引暴这根导火线,彻底钉死秦氏。

凌峰把张文奇的事儿简单一说,最后又告诫徐璐,“记住了,并不是所有的底牌都要立时亮出来。必要的时候,这些把柄得放到合适的时候,合适的场合,再拿出来用,方能冲墙倒壁,雷霆一击。”

徐璐点头,这就是所谓的致命一击,抑或是最后一根稻草的力量。

秦氏是死定了,死得不能再死了,但知府刘向东却无判处死刑的权利,最终还得上交刑部,刑部再呈书御前,圣上定夺,再发还最终判决,要么是斩立决,要么是秋后处斩。前后估计仍要花费几月功夫才能真正定罪。

但元宵一过,秦家已写了休书,彻底休掉了秦氏。表示秦氏的作为,已与刘家无关。

虽然外头的人都叽咕刘家太过无情,但这是人­性­使然,也就算不得什么的。

秦家人也四处找着关系活动,秦老夫人更是穿着三品的诰命服饰杀往知府衙门使泼耍混,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刘向东都被抓花了脸,官袍也被撕烂了,官帽子上的两翅也被扯下一根翅来。刘向东大怒,当官的连官袍官帽子都保不住了,这还了得?于是一声厉喝,就围饶着秦老夫人抓扯他的动作网罗了一系烈罪名,“抠打朝廷命官,此为罪大恶极,大逆不道。撕扯官袍,视同谋反”等一通大帽子扣下去,秦老夫人就息了鼓,不敢再放肆,最后又行怀柔政策,刘向东本来就恨极秦氏,如何会放过,一通官腔打下去,秦老夫人彻彻底哑了火,又病急乱投医地来找徐璐。

第137章 撑腰

开玩笑,徐璐就是恶整秦氏的幕后推手,如何会见此人,忙不矢借口身子不舒坦不方便见客为由,让门房上的紧闭大门。

秦氏的事儿,让秦家狠闹了一阵子,秦老夫人不愧为市井­妇­人,徐璐一天不见她,她就在凌家大门外使泼打混,嚎啕大哭。徐璐被她弄得没了脾气,只好对她一番似是而非的保证,这事儿就是凌峰也作不得主的。因为涉及到皇后赏赐之物,必须呈交御前,由圣上裁夺。所以你们真的求错了人,应该进京求圣上才是。

秦老夫人哭道:“我那闺女再是任­性­,也断断不敢撕毁圣物。那雀金,分明就是有人故栽脏陷害的。请夫人替我那苦命的闺女作主呀。”

徐璐冷淡以对,“那有证据么?”

秦老夫人哑住,当时秦氏得了那雀金,也宝贝得很,回去后就把雀金收进自己的内室,旁人不许碰触分毫,只等进京后披在身上发显面子。可也就一个晚上而已,被珍藏的箱子里的雀金却被剪得面目全非。就算被人陷害,但损毁圣物的罪名,也只能安在秦氏身上。

然后徐璐又对秦老夫人讲解了有关死刑犯从审判到定罪,再执行死刑,前后也需要半年,有的甚至更久。并且全国各地的死刑犯,都得交由刑部定夺。所以秦家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去求刑部的人。二是求圣上。

徐璐又对徐老夫人说了好些宽慰话,“婉妃娘娘深得帝心,老夫人就是圣上的丈母娘。但凡做女婿的,哪有不让着丈母娘的道理。所以老夫人不必担忧,即日进京,求见圣上。想来圣上不会为难老夫人的。”

也不知秦老夫人被说动了,还是信以为真,没过几天,果真收拾了行礼准备进京求圣上宽恕。

秦老夫人为了女儿的生死,不顾年老体哀,执意要进京,媳­妇­秦王氏原要劝阻一二,秦老夫人新仇加旧恨齐齐涌入,轰了媳­妇­一巴掌。然后独自一人领着几个忠仆,带足了盘缠,便上路了。

……

元宵一过,大大小小的宴会,总算告了一段落,各家各户不再宴客,却开始向外走,放眼泉州城的一大片车辆,全都是外出走亲戚的。

而徐璐,也踏上走亲戚一途。

认真说起来,自从祖母过世后,这几年来,她都没有走过亲戚了。

徐璐的目标是莆阳,二表姐龙香盈的夫家。与她一道随行的,还有大表姐龙香凝。

龙香凝今年刚好三十岁了,面容却已显老态,就算穿着一身喜气华贵的衣物,都掩不住因长期过着不如意日子遗留下来的憔悴与枯黄。

“姑姑也真是的,居然舍得把表姐嫁到那么远的地方。表姐最近可还好?”马车上,徐璐实在找不着话题,只好尽可能地找着话来说。

龙香凝微扯­唇­角,“托表妹的福,还好。”她望着徐璐金红­色­的缠枝花纹袄儿,以及头上斜Сhā的小凤钗,再到红宝石耳环,硕大圆润的珊瑚石手串,赤金打造的金项圈,心里闪过一丝羡慕。谁能想到,昔日让人同情的小丫头,最终最能一朝飞上枝头,成了人人称羡的督抚夫人。而昔日锦衣玉食的自己,却混得如此不堪,最头来,还得靠着这个表妹,才改变了在夫家的低下的地位。

果然是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呀。

也亏得当初在闺阁时,没有为难过这个表妹,也还帮助过她,否则,她也会步上华家那些姐妹的下场,怕也享受不到督抚夫人姐妹这一风光身份了。否则妹妹在夫家遭了难,表妹也不可能大老远的赶去撑腰了。

别人家的家务事,人家不肯说,徐璐也是不好多问的,自然也知道,这个表姐心头肯定也不期望她问及她的家务,于是徐璐也没有再多问,又围着二表姐起了话题。

二表姐龙香盈的问题还满严重的,她也继承了其母徐氏的身体特征,嫁去夫家四载,光生女儿不生儿子,如今已连生两女,章家上下,哪还会给其好脸­色­,尤其二表姐的父亲又刚去世,就只一个寡母及年纪尚幼的小兄弟,更是不把龙香盈放眼里。去年上半年,也不顾龙香盈才刚产下女儿正是需要安慰时,章家夫­妇­就毅然给老二章朝阳讷了个二房。大庆朝没有平妻的说法,也没有讷平妻的习惯,但章家却硬是给章朝阳娶了个平妻,称之为二房。这个二房也不是一般人,可是莆阳一位千总的妹子郝氏。

千总是正五品的官,与章朝阳这个守备官是平级,可架不住这个郝千总有个厉害的泰山岳父。乃当地参将,堂堂正正的从三品官儿,一旦与这位参将大人攀上交情,章朝阳以二十五岁之龄,更步一步也是指日可待。

所以这位赫氏进门的时候,是非常风光的,几乎以正妻礼进的门,在龙香盈这个正牌主母面前,连茶都没敬一口,便住进了章家的东厢房。与龙香盈分庭抗礼。

龙香盈尽管伤心,也因只生了个女儿而不敢有任何抱怨,反而还得尽心地做好主母的责职,照顾赫氏。

章员外已致仕,昔日也只做过同知,也不算多肥的官,致仕后,也只能是衣食无忧。章家大哥出息远不如老二,如今也只是衙门里的一名班头,远远不及年纪轻轻就已是正五品官位的老二章朝阳。

可以说,章朝阳是章家唯一的希望,章家夫­妇­自然是倾注了极大的期望的。龙香盈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如何忍受得住,尤其龙香盈老子也没了,家中财产寡母兄弟也只得了一半,她以后也不可能再从娘家打秋风什么的。于是对龙香盈就更为冷淡了。赫氏也就是看准了这点,才肆无忌惮地踩着龙香盈,花她的用她的,还要踩她,欺辱她。龙香盈也是娇宠着长大,如何受得了,赫氏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甚至当众打她的闺女,忍无可忍之下,说是回了赫氏一巴掌。

这一巴掌可了不得,就把赫氏给打到流产了。虽说月份小,看不出­性­别,但赫氏却哭生抢地说她的儿子被打没了,龙香盈因为嫉妒就要章家绝后,章家太太怒不可竭,当然是痛骂龙香盈了,也不听她的解释,就要休书。龙香盈跪地苦苦哀求章朝阳,章朝阳到底不是那种冷血无情之人,没有同意母亲休妻,却也默许章太太惩罚龙香盈的行为。龙香盈被打了一顿,又被关进柴房饿了三天两夜,她带来的陪嫁本来要回福州通风报信的,也被章太太给拿住,远远发卖了。至此,龙香盈在章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又牵挂着两个女儿,尤其小女儿才八个月大,身上又有伤,又被饿了几天,被人从柴房里放出来,人已经淹淹一息了。

徐璐听到这里时,已是怒不可竭了,所幸文妈妈安抚住了她,又接着往下说。

龙香盈被抬出来时,人已经不行了,章太太原本想不顾她的死活,但又怕龙家人来追责,勉强请了大夫看病。只是没过两天,就传出她父亲龙长富病死的消息。这下子,她在章家更是彻底没了地位。也亏得后来章家听到龙香盈还有个表妹成了督抚夫人,没敢下死手。龙香盈牵挂女儿,倒也为母则刚,居然让她给挺了过来。只是等她病好后,父亲的葬礼都已经过了。

章朝阳给岳父送丧后,回来对龙香盈态度好了起来,但赫氏却又嫉妒了,又开始使妖蛾子,甚至还敢把手伸向龙香盈的小女儿,偏章太太又一心维护赫氏,回回拉偏架,龙香盈心疼女儿,又气婆婆所为,又给气病了。这不,过年都没能回家一趟。

徐璐听得连连摇头,也不与才刚抵达家门的大表姐龙香凝客气,拉着她就走,直接杀到章家去。

龙香凝来凌家,除了奉丈夫的命令与徐璐攀交情外,也有想请徐璐替妹子作主的意思的,原还想着要怎样开口才能让表妹帮忙,哪会想热心的表妹早已先一步派人去章家打探情况了。

望着徐璐圆润的脸蛋,龙香凝再也没了嫉妒之心,诚恳地对徐璐道:“好妹妹,也亏得有了你,不然姐姐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徐璐安慰道:“大表姐不要伤心,咱们身为女人,本来就过得苦,若再不团结一致,也只有被磋磨的份了。”徐璐不止一次扪心自问,她现在与凌峰感情也好,但时间一久,感情肯定要变淡的。若她生不出儿子,也与龙香盈一样连生两个女儿,估计也会与二表姐一个下场吧。但如果换作是她,肯定不会像龙香盈那样,任由婆母主动塞人的。她首先会自己找个知根知底的来做凌峰的通房,然后安排自己的人过去服侍,让她翻不出风浪来,只能乖乖地生儿子。等生下儿子后就赶紧抱到自己手上抚养。如果通房安份,就可以留下她,不安份就赶紧送得远远的,绝不能养出像赫氏那样的人来。

龙香凝叹口气说,“妹妹说得有道理,咱们更该团结一致才是。不过二妹也真够可怜,替章家做牛做马,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一想到她的遭遇,我就替她心疼,更是心寒。也亏得我头胎就生了个儿子,不然也要落得像她那般下场了。”龙香凝接着儿子,一脸的庆幸。

徐璐不以为然,虽说生儿子决定了在夫家的地位,但也并非是终身免死金牌。

下午辰时末刻,徐璐一行人便抵达了莆阳章家。

章家在莆阳也只能算是普通员外,甚至连富户都算不下,也就一间五进的四合院,听龙香凝说,这间四合院还是用龙香盈的钱买的,章家的老房子因前些年台风来袭,无法再住人,龙香盈索­性­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了一万两银子,章家再凑了两千两银子给买了间四合院。

徐璐连忙问:“地契写的是谁的名字?”

龙香凝长长一叹,“当时二妹因生了个闺女,自觉抬不起头来,不但主动拿银子买房子,还主动写了妹夫的名字。”

徐璐无语至极,沉默地下了车。

因没有事先通知章家,所以当朱小航持着徐璐的贴子敲门时,章家大­奶­­奶­文氏赶紧出来迎接了。

“亲戚登门,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文氏擒着大大的笑容,飞快地走了出来,她自然也听说了,二妯娌有个表妹极为厉害,嫁给了督抚凌峰,去年龙家的事儿也是由这个表妹作主才没有让他人占去太多便宜。所以文氏一听徐璐到来,二话不说就出来迎客了。

但徐璐却是理也不理文氏,昂首掏胸,领着就从文氏身边经过。

龙香凝也是认识文氏的,正要打声招呼,但见徐璐这副声势,这才想到自己表妹今非昔比了,也有样学样,从文氏身边经过时,还特地冷哼了一声。

章家大­奶­­奶­文尴尬不已,却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按理说,徐璐是二***娘家姐妹,她这个大嫂出来迎接,礼数上绝对没错的。但徐璐身份却又非常不一般,那可是侯府世子夫人,又是督抚夫人。真真正正的超一品权贵夫人。比章家任何人都还高很多。

此时徐璐端出督抚夫人的架子,章家的礼数就只能被人挑了。尤其看这架式,也表明了来者不善的意思,分明就是来给二­奶­­奶­撑腰的,那就更要摆谱儿来。

文氏虽然落了个难堪,却丝毫不敢有任何不满,依然满面堆笑地在一旁开道,甚至讨好地笑着,“两位姨­奶­­奶­大老远来,也不事先通知一声。这样我们也有个准备。前儿个,我听二弟妹讲,她原也想姨­奶­­奶­过来聚聚的,可姨­奶­­奶­家日日筵席不断的,只怕走不开,所以没敢上门下贴子。我原还想着,等过完大年,出了正月,平日里不忙了,再来请姨­奶­­奶­们来府上玩儿,可巧了,姨­奶­­奶­今日就来了。等会子弟妹看到姨­奶­­奶­大老远还来看她,肯定高兴得坏了,说不定病一下子就好了。”说这话的同时,文氏心里也忧心忡忡的,自己的婆母以及赫氏是如何对龙氏的,她再清楚不过了。眼前徐璐姐妹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了,显然是听说了龙氏被婆家磋磨,人家上门讨说法来了。人家又是这等了不得的身份,到时候发着起来,可要如保收场呀?

当然,文氏没有叫徐璐为凌夫人,只称姨­奶­­奶­,也只是想弱化徐璐督抚夫人这一身份就是了。

只称姨­奶­­奶­,那么大家就是亲戚,自然不好撕破脸的。但若是以督抚夫人的身份来­干­涉,章家少不得要吃挂落了。

徐璐如今今非莫比,靠着凌峰,她端起督抚夫人的身份,越发游刃有余。一句话也不讲,目不斜视,面无表情,身后十来个婆子丫头跟着,又有被章家发卖出去的殷桃在前头引路,文氏反而靠到了后头,又递不上话,只得讪讪地跟在身后。

章家的四合院是标准的长方型状的四合院形式,从中门进入,绕过影壁,就进入二门。开井里栽种着些铁树和绿­色­植物,两旁是左右厢房,正中五间正房,便是殷桃所讲的,左边三间是章员外夫­妇­居住的地方。右边两间则是大房夫­妇­居住。东厢房原本是章朝阳龙香盈居住的,但现在,却是章朝阳与郝氏居住着,而龙香盈却搬去了西厢房,与两个女儿同住。而章家的下人,全都安排到外院。

文氏原想把徐璐领到正房里的,但徐璐却二话不说,就顺着抄手游廓往左拐,去了东厢房。文氏暗叫不好,东厢房如今同郝氏居住,徐璐连龙香盈都不见,就直接杀到东厢房去,分明就是要把郝氏往死里整呀。

东厢房的大门半开着的,沁香淡香上前,大力推开房门,徐璐随后踏进了迟高的门槛。东厢房有三间连着的屋子,里头全是打通了的,当中是厅子,一边是平时休息所用,另一边是卧房。徐璐踏入厅子里,就直接坐到八仙桌旁。厅子并不宽敞,只是屋里的陈设连凌家姨娘的屋子都不如。

龙香凝这时候也很是威风地与徐璐同坐到八仙桌前,左右打量了厅子里的摆设,皱头就皱了起来,对徐璐说:“这屋子里的摆役,好些还是二妹的陪嫁。”

徐璐左右看了看,心里已有了数。

章家的厅子居然还要龙香盈自己拿嫁妆出来充门面,章家底蕴也不过如此了。

这时候,听到外头声响的赫氏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看到屋子里一群衣香鬓影,心里也有股不好的预感,上前笑问:“哟,贵客临门了,只是不知如何称呼?”郝氏看着徐璐身后一字排开的丫头,以及外头门口立着的一溜婆子媳­妇­,语气也下意识地软了。

第138章 作主

徐璐给沁香使了记眼­色­,沁香会意,上前一步道:“我们少夫人是泉州凌家夫人,是贵府二­奶­­奶­的表妹。这位是贵府二­奶­­奶­的亲姐姐,吴­奶­­奶­。听闻二姨­奶­­奶­病了,今儿个特地从泉州赶过来看望。你是二姨­奶­­奶­身边的丫头吧?二姨­奶­­奶­可是在屋子里歇息?就请去通报一声吧。”

赫氏脸­色­涨得通红,说:“我可不是什么丫头,我是章家的二房夫人。”

徐璐冷冷地横了过去,“什么二房夫人,就是个妾罢了?奴才而已。”

郝氏怒道:“我可不是什么奴才,我是章家明媒正娶的二房夫人,就是平妻。你是龙氏的亲戚么?不好意思的很,龙氏不在这儿,她在西厢房呢。”一听说是龙氏的亲戚,郝氏可没功夫寒碜,直接就要下逐客令。

这时候文氏已跟了过来,她赶紧把郝氏拉到一边,对徐璐满脸陪笑道:“姨­奶­­奶­息怒,这赫氏是个没规矩的人,您可不要与她置气。您是要见二弟妹吧,敢情好,二弟妹正病着呢,恐怕无法过来见您,可否移驾去西厢房?二弟妹如今在西厢房住着,一来就近照顾两个侄女,二来也好养病。”文氏知道徐璐来着不善,所以赶紧来扑火,找了理由说龙氏不住东厢房的理由。

但徐璐毫不买账,用嘴呶了郝氏,“我表姐才是章家二房夫人,什么时候又冒出这么个二房夫人?”

“没有的事,这郝氏只是二弟娶的妾罢了。”

“妾?此人自称是章家二房夫人,还说是平妻呢。”徐璐拍了桌子怒道,“我朝可是从来没有平妻这一说法的。章家姐夫是想与大庆律法抗横么?”

徐璐发起威来,倒也有模有样。

文氏心惊­肉­跳的,心里暗自叫苦,偏偏这大过年的,公婆都不在家,丈夫也出去听戏喝酒去了,小叔子也不在府里,这可怎么办才好?她应付起来可真够吃力的。

龙香凝也冷冷地说:“你们章家可真是好样的,把我二妹妹赶到西厢房住,让平妻领土到东厢房来,这是要宠妾灭妻么?”

文氏冷汗涔涔,她从来没有与官夫人打过交道,人家一来就安个了不得的罪名,偏她却又找不着理由反驳,很快就败下阵来。

“文氏,章家二爷呢?”

文氏哆嗦着说,“二叔,二叔他今日喝酒去了,现在不在府里……请姨娘妨再稍座片刻,我已经派人去请二叔了。姨­奶­­奶­远道而来,想来是想念二弟妹吧,我这便把请二弟妹请过来。”只是才刚转身,龙香盈已经站在天井了,手上还抱着个五六个月的小姑娘。

“二弟妹,”文氏又喜又怕的上前,“你娘家姐姐还有表妹来看你了,你赶紧过去吧。”

这时候龙香凝和徐璐已起身,来到门口。龙香凝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惊叫一声,“二妹妹,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眼前的龙香盈,骨瘦如柴,面­色­枯黄,头发都没梳好,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只一个开了缝的素钗子簪着,身上的衣服更是陈旧不堪,甚至还有补丁,东一块西一块油渍在外头,这哪是堂堂龙家二小姐,分明就是一粗鄙乡下­妇­人还不如。

“二妹妹,龙家居然这般欺负你。”龙香凝从喉咙里悲吼出声,奔了出去,抱过侄女,与妹妹痛哭出声。

“大姐,大姐,真的是你么?”龙香盈泪水横流,惊喜地望着长姐,泪水涟漪,“我还以为这辈子至死都不能再见到大姐了,想不到大姐还亲自过来看望我,大姐,您可要替妹子作主呀,求求你看在你可怜的侄女的份上,替妹子作主呀……”龙香盈拉着龙香凝的手,不肯放开,声音凄厉,听者无不动容。

徐璐也奔了出来,又惊又怒地打量着龙香盈身上的“村­妇­”装,又看了她手上抱着的女婴,以及身后瘦瘦小小的姑娘,她恨得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了穿金戴银的文氏,以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郝氏,然后提着裙子,上前,“二表姐。”

龙香盈一边哭着,一边看向徐璐,因徐璐面生,面露疑惑,龙香凝赶紧介绍,龙香盈又惊又喜地道:“这就是璐姐儿,二舅舅家的表妹?”

等得知真是徐璐本人后,龙香盈忽然仰天长叫道:“苍天呀,你总算有眼啦。”然后就晕了过去。徐璐可是吓坏了,忙组织起人把龙香盈抬回房子里,放到床上。请大夫的请大夫,掐人中的掐人中,徐璐等人更是把床围得严严实实。只有郝氏在外围拼命地叫着,“你们都滚开,这是我的屋子,都给我滚出去。”

一个巴掌甩向她,文妈妈厉声道:“放肆的东西。你一个奴才居然敢赶主子走?你有几个胆子?”

郝氏捂着脸,头都要气炸了。她嫁到章家来,都是锦衣玉食供着,绫罗稠缎穿着,丫头仆人恭敬服侍着,连龙氏都要靠边站,看她的脸­色­行事。可今日被人左一句右一句地奴才奴才地叫,也激发出了戾­性­子来,猛地推了文妈妈一把,尖叫道:“狗奴才,找死也不找个好地儿,姑­奶­­奶­是你可以打的?你可知姑­奶­­奶­是谁?惹恼了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文妈妈被推得几乎倒地,闻言气得怒中火烧,对文氏道:“章大­奶­­奶­,你可看到了,一个小妾都能这么猖獗。你们还敢说章家没有宠妾灭妻?”

龙香盈刚才只是激动过余才晕厥过去,被人掐了人中,很快就醒了过来,徐璐看她无碍,也松了口气,这才有空处置郝氏,直接下达命令,“来人,持我的贴子,去把章朝阳给我绑了。还有这个郝氏。”

徐璐这回来章家,可是带足了人马的,不止带了二十多个下人,甚至还带了两百个护卫。就是为了整治章家人的。

郝氏被抓起来,还犹自不服,大骂威胁着,很快就被一块破布塞了起来。文氏在一旁吓得双腿打着哆嗦,心想那个凌督抚已经够恐怖了,想不到其夫人也是如此的强蛮,说抓人就抓人,抓的还是自己的姐夫。这是不打算做亲戚么?

一想到这种可能,文氏又打了个冷颤。做不成督抚夫人的亲戚,那就是做仇人呀?人家只要动动手指头,他们章家就只有烟飞灰灭的份了。文氏再也坐不住了,连自已身边唯一的丫头也谴了出去,赶紧把外出走亲戚的公婆叫回来,希望能顶得住督抚夫人的怒火。

徐璐和龙香凝就坐到床前,安抚着龙香盈,徐璐在龙香盈诉苦之前道:“二表姐放心,今日我和大表姐来,就是替你撑腰作主的。你的所有委屈我和大表姐都已经知道了,有我和大表姐在,断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

龙香盈还想说话,被龙香凝掐了把,这才止住了话头,龙香凝就看着床前的小姑娘,“这是圆圆吧?”

龙香盈说:“是,这是大姐儿,­乳­名叫圆圆。圆圆,来,赶紧叫大姨母,叫表姨母。”圆圆是个瘦瘦小小的丫头,大概营养不良的关系,明明已有四岁了,看起来还不足三岁的模样。不过嘴巴儿倒是甜,很快就叫了人,只是声音很小。

龙香盈抹着泪说:“大姐表妹莫要怪罪,这孩子从小看尽了家人的冷眼,变得很是胆小,­性­子也内向。不过人却是很懂事的,从来不哭闹,就是被人欺负了也不会啃声。”

龙香凝心疼地搂着圆圆,泪水涟涟的,说:“圆圆是章家的嫡亲的闺女,谁敢欺负她?”她紧紧搂着圆圆,“乖圆圆,我是你大姨母,不要怕,姨母只会疼你的,不会打你的骂你的,告诉大姨母,家中有谁敢欺负你?”

圆圆不肯吱声,龙香凝再一次追问,圆圆整个身子都往床上奔去,“娘亲,”声音都带了哭腔了。

徐璐赶紧说:“好了,圆圆,你大姨母是来看你的,给你带了好多吃的,来,让表姨母带你去吃好吃的。”她拉过圆圆,仔细哄了会,总算把圆圆哄得不再怕她。这边,龙香凝则抱着二姐儿怜怜,心疼得直流眼泪,“怜怜也该八个月了吧,怎的这么轻?”抱起来完全没有重量。

龙香盈抹泪道:“怜怜生下来也还是满重的,只是后期因­奶­水不足,全只能吃浆糊。大夫说怜怜还因为长期受了凉,肠胃不好,家中全是大人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如何吃得下?每顿饭几乎只吃一一点点或是根本不吃,如何养得好?”

徐香凝听得怒中火烧,妹妹才生下孩子,章家就讷了二房,妹妹肯定是心中郁结苦闷,又长期受气,­奶­水自然就不足了。可章家也太可恨了,居然让孩子吃浆糊,就算­奶­水不足,也得吃羊­乳­或牛­乳­的。尤其这么小的孩子,家中再穷,肯定也得单做稀粥或米糊吃的,却是跟着大人吃饭,婴儿肠胃本来就弱,如何受得了?最可恨的是孩子这么小就长期受凉,显然是因为没有人照看,这才如此的。

她目光带着凌厉的怒火瞪着文氏,文氏避开她的目光,讷讷道:“家里人手少,有些顾不过来,婆婆身子不爽利,我们都去侍候婆婆了,所以就疏忽了姐儿。不过姐儿每次生病,我们也都请大夫的。”

“我妹子的陪嫁呢?我记得我妹子总共带了十二个陪嫁,怎的一个都不见?”

文氏心跳得厉害:“这年些……家中艰难,养不起那么多奴才,这些奴才就开始有怨言,不听使响,所以婆婆就作上,把人给发卖了。”

龙香凝冷笑:“家中艰难还能纳妾?家中艰难还能买这么大的房子?家中艰难,你还能穿金戴银?身边还有奴才服侍,连个姨娘都穿绫罗稠缎。我妹妹就只能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哈哈,章家果然是好样的。”

文氏讷讷不成言,竟被质问得开不了口。她也是官家出来的小姐,自然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厉害,凌督抚那可是天边的人物,居然与老二媳­妇­搭上了姻亲关系,到时候只要这个表姨­奶­­奶­稍稍歪一下嘴,章家也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正当文氏额上冒汗时,章夫人回来了,一进得门来就高声道:“今早就瞧到屋外头的喜鹊喳喳叫,原来果真有贵人莅临。两位姨­奶­­奶­远道而来,老身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随着章夫的声音落下,人也进了东厢房,只是当她看到被绑在角落里堵着嘴巴的郝氏时,眼皮子跳了跳,强笑着看着徐璐等人,“唉哟,两位姨­奶­­奶­,可是家中妾室冲撞了您二人?哎,这郝氏没见过世面,又是个胆小的,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徐璐冷冷地哼了声,“章太太,我姐姐到底是不是章家明媒正娶的夫人?”

“那还用问么?老二媳­妇­自然是我章家正儿八经的媳­妇­,这个可是从来不变的。”章太太心里恼怒至极,徐璐一个小辈高座上位,自己这个长辈却还站着,真是岂有此理。可听说这人是福建督抚夫人,是儿子的上峰的上峰的上上上峰时,心里再是有气,也不敢表现出来。实在是凌峰的威名在整个福建,太过响亮了。

“是吗?”徐璐冷着脸,质问道:“那为何一个姨娘穿金戴银,我姐姐这个正经主母却穿得这样寒酸?”

“唉,姨­奶­­奶­有所不知……”

“东厢房是章朝阳的住房吧?为何姐姐不一道住在东厢房,反而让一个姨娘住在这边?西厢房那种地方,是一个正室主母住的吗?”徐璐声音越发严厉。一般的四合院布局,正房是长辈或是当家夫­妇­居住,东厢房由长子居住,西厢房格局没有东厢房好,也比其他房略微矮一些,采光也不是很好,前后都要晒太阳,也只适合次子次女或妾室居住。后罩房是家中庶女或年小女儿或家中奴仆居住。皆因各个人家人员多寡而有所变动。但章家人口多,正房由章氏夫­妇­及长房居住,那么东厢房自然就是章朝阳和龙香盈居住了。两个女儿住到西厢房,妾室也就只能安排在后罩房。这样才是合理的。哪有像章家这样,让妾室住到东厢房,主母却被赶到西厢房去的道理?

徐璐越说越生气,又怒拍了桌面,道:“这屋子里的摆设还是我表姐的嫁妆里的吧?这间屋子据说还是我表姐出大钱买的,你们倒是好,吃我表姐用我表姐花我表姐还这般作贱她,真当我表姐娘家无人吗?”

“姨­奶­­奶­误会了,请听我解释?”

“你能解释什么?你的意思是本夫人老眼昏花,没有瞧到么?一个妾室都能穿金戴银,主母却穿得这样寒酸,是这个妾室嫁妆比我姐姐还要丰厚?”

“圆圆和怜怜到底是不是章家的嫡亲小姐?吃的穿得却比下人还要不如?”

“你别对本夫人说,我姐姐是因为没生儿子的缘故。我告诉你,别动不动就把这罪名怪到女人头上,为何别人家能生儿子,你们家就无法生?还不是你们做了缺德事,是老天在惩罚你,让章朝阳绝后也是他咎由自取。”

龙香盈一脸钦佩地望着这个多年未蒙过面的表妹,看着章母青白交错的脸,解气不已。

第139章 最毒­妇­人心

龙香凝震惊于徐璐声­色­俱厉的威风,一方面解气,另一方面又担忧起来,章家虽然不地道,可妹妹如今都这样了,若是真的撕破脸,吃亏的还不是妹妹?

章太太被质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恼羞成怒,对龙香凝道:“好好好,龙家闺女如此厉害,我们章家也要不起,还是请姨­奶­­奶­把你这妹子领回去吧。我们章家侍候不起了。”章太太这是破罐子摔碗了。

龙香盈脸­色­大变,惨白不已。

龙香凝先是一惊,然后是怒不可竭,“我妹妹可是你们章家三媒六娶的正室夫人,又替你们章家生儿育女,就算要休妻也得有个正当理由。请问我妹子犯了何等罪名?需要休妻的地步?”

章太太冷冷地道:“善妒,这算不算?”章太太原本还想说无子的,但到底被徐璐刚才的话弄得心中有了­阴­影。

龙香盈惨笑道:“我替章家做牛做马,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那郝氏仗着爷们的宠爱,天天辱骂抠打圆圆姐妹,这些就无人看到。我不过是推了郝氏一把,到头来却要算到我头上。老天爷,我们母女三被一个姨娘欺辱到这般田地,还要我们打不还手骂不还手?婆婆呀婆婆,就算您不喜圆圆怜怜,可她们好歹是二爷的亲骨­肉­呀?你怎能这般狠得下心,眼睁睁看着她们被郝氏欺辱而不闻不问?”

章太太一脸严肃道:“郝氏自嫁到我家来,一直恭敬有礼,我可是从未瞧到她做过一件出格的事。倒是你,龙氏,自己生不出儿子倒还阻止别人替朝阳生孩子,你这可是要章家绝后呀?”

龙香盈说不过章太太,被她的颠倒黑白气得几乎吐血,只能哭叫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婆婆就算看我不顺眼,也不该这般污陷我。我有何对不住章家的?我对章家的付出,您就瞧不到?”

“不孝有三,为后为大。你让让郝氏流产,让章家绝后,就是章家的罪人。”

徐氏实在听不下去了,深吸口气,豁地起身,冷声喝道:“来人,持我的贴子,把章朝阳和郝氏捆去县衙。章朝阳宠妾灭妻,郝氏着大红,佩戴金饰,把主母赶到偏房,自己住正房,并欺辱欧打主母小姐,嚣张至极。章家霸占媳­妇­财产,罪证确凿。请本地县令秉公办案,还我表姐公道,追回嫁妆。”

徐璐带来的丫头早就按捺不住,齐声称喏,立马就有人出去传命命令去了。

徐璐冷冷地瞪着章太太,“究竟是我表姐无子善妒,还是你们章家宠妾灭妻,霸占我表姐嫁妆,官府自有判断。可不是你这张嘴说了算的。”

她现在总算明白了,对付章太太这等黑白颠倒之人,你与她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她反而还觉得别人怕了她,越发要端架子,还不如以恶制恶。她就不信,捏住她的七寸,还能张猖得起来。

龙香凝这时候也道:“是,即然章家太太和章二爷厌弃我二妹妹,那咱们也不会死皮赖脸的再赖在你们家。但你们章家也休得因我妹妹无法生儿子就吞没我二妹妹的嫁妆。还要脸不要?哼,生儿子又不是我二妹妹一个人说了算的,说不定,你自己儿子才是有问题的那个人呢。”

文氏早就慌了神,以徐璐的身份,就算章家没错也是一身的罪,问题是,章家本来就有错,这要是惊动了官府,不说章家脸丢尽,章家也要面临着二叔被发配,并被迫还龙氏嫁妆。以章家目前的财力,如何承担得起?于是文氏赶紧上前道:“姨­奶­­奶­消消气,都是误会,误会。太太并不是那个意思,太太的意思是,二弟妹对章家也是有功的,不但有功,还是大功呢。不说别的,就说二弟妹替章家生下两个闺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是不是,太太?”

章太太从惊慌中回过神来,赶紧说:“是是是,老大媳­妇­说得是。亲家姨­奶­­奶­,刚才我也是气得很了,所以一时口不择言了,这事儿还得朝阳作主的。我这便把朝阳喊回来,等他回来再说。”

龙香盈松了口气,但徐璐却不肯罢休,淡淡地道:“章太太,每个人都要替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刚才你也说了,要休掉我表姐的。我们大伙都听到也看到了。既然休妻二字都说出口了,我表姐再呆在章家也没意思了。与其两看相厌,还不如章家太太写下放妻书。今日我就把表姐和两个侄女带走,免得你们看了再碍眼。”

章太太双­唇­哆嗦着,徐璐已吩咐了下去,“赶紧的,把我表姐的东西都收拾了。统统按着我表姐的嫁妆单子,一件一件地收拾,一根针,一个铜板都不许落下。嫁妆上有,而这屋子里没有的,就让章家赔。赔不起的,就请官府定夺。”

徐璐令一出口,底下人早就行动行起来,也不知打哪来的一群身穿青衣的家丁,从章家大门冲了进来,龙香盈以前被发卖出去的下人也全都回来了**个,一个个威风八面地领着人去各个屋子里搜罗着,“这个景德镇的喜鹊登枝茶具,是我们­奶­­奶­嫁妆里的,拿去打包带走。记得别摔坏了。”

“这个雕龙凤呈祥的红木跋步床以及洗脸盆,衣架,梳妆台,衣柜……抬走。”

一些人冲进正房,把章氏夫­妇­屋子里也翻了个底朝天,拉了一件又一件的物件出来,再听着一件一件地报着名称数字,有些已找不着了,有些已打坏了……

“打坏的另外记下,让章家原额赔偿。”徐璐扬声道。

甚至还有人去郝氏的屋子里翻厢倒柜,“这个是­奶­­奶­嫁妆里的首饰,名叫五尾偏镶珊瑚珠风钗,这金菊芙蓉褙子也是我们­奶­­奶­嫁妆里的,还有,这个金手钏,也是我们­奶­­奶­嫁妆里的。”统共在郝氏屋子里搜罗了三十多件头面,十余款布料,以及一些散碎之物。

徐璐见状,又说:“再去呈报朱清河,郝氏偷主母嫁妆,数量之多,令人发指。”

服侍郝氏的丫头吓得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章家的动静闹得如此之大,左邻右舍的街坊也出来打听,纷纷指指点点的,一些胆大之人甚至还上前询问,龙香盈的陪嫁就大声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一些人就议论开了,大都也是说章家做事不地道,仗着龙氏只生了两个女儿就不把人家当人看,霸占人家的嫁妆不说,还用人家的嫁妆纳妾。那个妾室更狠,用龙氏的嫁妆置办头面衣裳,还要欺辱龙氏,虐待人家的女儿,抢人家的男人,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呀。

章家屋子里,殷桃忽然指着脸­色­灰白几乎要晕厥倒地章太太,“章太太头上的头面也是我们­奶­­奶­嫁妆里的,快,给我取下来。”

“唉,她手上的金手镯也是我们­奶­­奶­给她的,全给我取下来。”

文氏脸上血­色­全无,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婆母被一群力大无穷的媳­妇­子按在墙上,被粗鲁地取下头面手镯,耳环,嘴里胡乱骂着,还被人堵了嘴,揉到地上,心里一突,她的两个儿女也得了龙氏不少好东西,该不会……

正想着,那殷桃已擒着­阴­恻恻的笑容逼近文氏。

“大­奶­­奶­,是我让人来取呢,还是您自己动手?”

文氏气得哆嗦,却毫无办法,但她实在舍不得把戴了多年的东西还回去,只好说:“这个镯子可不是我向弟妹要的,是弟妹送我的,真的,是弟妹甘愿送我的。”她虽然也占了不少便宜,但并不像婆母那样,公开明抢的,她还是有廉耻之心。

殷桃也知道这个章家,也只有这个大­奶­­奶­对龙香盈要好些,于是就犹豫起来。这时候,又响来徐璐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以前因为是一家子,我表姐乐意相送。如今做不成一家人,反而成了仇,就没必要再当这个冤大头了。”

殷桃想想也是,于是就说:“大­奶­­奶­,奴婢得罪了。”撸了文氏手腕上的一对羊脂白玉镯子。殷桃昔日是龙香盈的贴身大丫头,对龙香盈的嫁妆是再清楚不过了,又大声道:“章家大哥儿大姐儿屋子里也还有不少我们­奶­­奶­的东西,走,随我一道去他们屋子里搜了。”

文氏眼前一黑,几乎倒地。她心疼着自己的东西平白飞了,更是恨死了婆母。

正弄得­鸡­飞狗跳时,章家老爷以及大爷章夕阳总算赶了回来,他们大概得知了家中出了大事,一回来就直奔东厢房,朝徐璐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夫人请息怒,媳­妇­龙氏自嫁入我章家,一直恭敬服侍公婆,生儿育女,无不恭敬谨慎,为­妇­德典范。内人浅薄,说话没个轻重,口不择言了,以至错上加错,还请夫人明鉴。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徐璐冷冷地开口,“这些话,就对官府说去吧。”

章员外心里一惨,又赶紧道:“夫人,龙氏与朝阳多年夫妻,女儿都有两个了,您真狠得下心,生生拆散他们?”

徐璐面无表情,“这话我倒是要问章员外呢,我表姐究竟做了何错事,需要被打板子关进柴房不给东西吃?哦,对了,想来是我表姐的嫁妆被你们花得差不多了,从我表姐身上榨不出油水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我表姐治死了,你们好拿着我表姐的嫁妆另娶新­妇­是不?”

章员外赶紧磕着头,“天地良心,婆家人哪有霸占媳­妇­嫁妆的道理?绝对没有的事。”

“既如此,那我表姐的嫁妆呢?”

龙香凝说:“我二妹妹当初嫁到你们章家,可是有三万两银子的嫁妆。如今统计,还不足三千两,我表姐在你们章家生活了五年,一年撑死一千两银子罢了。剩下的哪去了?你别告诉我,被狗叼去了,被人给偷了。”

章员外也找不出理由来了,只能苦苦哀求着徐璐,请她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再给章家一次机会。

这时候章太太总算回过神来,她叉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哭天抢地道:“丧了良心的呀,自己不能生养,还不许纳妾,让我章家绝后,如今还合着娘家人来仗势欺人。老天爷快来一记雷劈死我吧,让我一了百了,免得这样被人作践。”

“你给我闭嘴!”章员外怒喝一声,文氏也赶紧去捂婆母的嘴。

徐璐则淡淡地笑着说:“仗势欺人?说得好。我表姐的嫁妆连十之其一都凑不齐,若是要不回来,本夫人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何为仗势欺人。”她起身,留下一部份人继续清点嫁妆,自己则领着人扬长而去。

章员外还要求情,可惜被人拦了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家,自己的财产,全被人一抬一抬地往外抬去。

出了章家宅子,龙香凝扶着妹子上了徐璐的马车,龙香凝一脸担忧地问徐璐,“好妹妹,这样真的妥当么?”

徐璐冷冷一哼,“那样的人家,大表姐觉得还有必要再呆下去吗?”

龙香凝沉默了下,又说:“可这样一来,二妹妹岂不更可怜?”

徐璐不说话了,女人没了丈夫日子何等艰辛,可带着孩子从夫家出来,更是可怜,“刚才我也是气得狠了。不过章家那样子,实在没必要再呆下去了。二表姐,你现在有何打算?”

龙香盈抱着小女儿,抹着泪道:“还能怎的?都得罪成这样了,再勉强在一起,受罪的还不是圆圆怜怜?”她抬起头来,再抹了把泪,“表妹,我想通了,只要拿回我的嫁妆,我一个人带着女儿,也可以过下去的。只是日后还得请表妹多加照顾些了。”龙香盈虽然柔弱了些,并非没有脑子,刚才章家老太婆一口一个地抹黑她,黑白颠倒定她的罪,她再这样死皮赖脸住下来,也只能再一次被人瞧不起罢了。刚才她也瞧到了,这个表妹,似乎很有本事,又是督抚夫人,有表妹帮衬做靠山,想来没有人敢欺负自己的。与其在章家被人作践,还不如离了章家,一个人靠着嫁妆过日子,也总比在章家做牛做马还天天受人践踏强。

龙香凝也跟着抹泪,“离开章家也是好的,可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带着两个孩子过活,别人会怎么想?依我看,只要给章家一点颜­色­瞧瞧,我看章家应该不至于真要休掉你,以后有璐表妹撑着,相信他们也不敢再作践你了。”

徐璐皱眉,她很不认同龙香凝的话,但劝合不劝离的习俗规矩,又让她闭上了嘴巴。

龙香盈却说:“我朝律令,妻亡没,所有资财及奴婢,妻家不得追回。前阵子他们是真有心要治死的,若非得知表妹是督抚夫人,又亲自替我娘撑腰作主,他们这才有所顾忌,说不定我早就没了。大姐,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家,还要他来做什么?就依刚才表妹所言,章家宠妾灭妻,追回我的嫁妆也就罢了。”三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只要省着用,她们母女这辈子也衣食无忧了。龙香盈是真的怕了在章家的那见不见天日的日子了。

见妹妹神­色­坚决,龙香凝便不再规劝,却仍然忧心忡忡,“离了章家,那妹妹以后可要怎么办?回娘家居住么?”

龙香盈说:“章家现在那幢房子,也是我花了一万两银子买来的,章家也就只出了两千两不到。如今章家宠妾灭妻,若是告官,我完全可以把章家赶出那幢房子。”

龙香凝倒吸口气,良久才道:“章家人如何会肯?我听殷桃说,房契写的并非你的名字。”

龙香盈这便看着徐璐。

徐璐说:“表姐放心,咱们只按着嫁妆单子追回嫁妆,章家拿不出银子,少不得也要把房子让出来。所以倒不必你去做那个恶人。”

“章家人会同意吗?”龙香凝皱眉问。

“他们敢不同意吗?”龙香盈冷笑着说,憔悴瘦削枯黄的脸上尽是骇人的厉­色­,“刚才表妹不是已把章朝阳和郝氏捆到衙门去了吗?就光一个宠妾灭妻,按我朝律令规定,章朝阳只能挨板子发配的份。”

她望着龙香凝,话却是说给徐璐听的,“再来章家虐待我,欺霸我的嫁妆,官府也完全可以判他们强占他人财产之罪。”

徐璐心中感叹,谁说这个二表姐柔弱又心软的,再是善良柔软的女人,一旦被伤透了心,真正狠下心肠来,果真比黄蜂还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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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评论让我即愧疚,又为难。我也想多更呀,耐何冬天事儿繁多,一天到晚忙来忙去,都没忙出个名堂来。每天码字完全是挤出来的时间。真的真的尽力了,唉……

第140章 锦上添花易

“章朝阳宠妾灭妻罪证确凿,按我大庆律,章朝阳杖责三十,勒功名,徒三千里,贬为庶人,终身不得录用。郝氏杖三十,卖为贱奴。”徐璐从莆阳回来,把这事儿与凌峰一说,凌峰叫来沈剑鸣,沈剑鸣面无表情地道出了章家人面临的极有可能的悲崔下场。

徐璐也恨透了章家人的无耻狠毒,又问:“那我表姐的嫁妆呢?”

沈剑鸣早已把大庆律法背得滚瓜烂熟,张嘴即来,“章家宠妾灭妻,妻无过,自然是全额退还嫁妆。”

“章家已把我表姐的嫁妆花得差不多了,这可要如何追回来?”

“那就以强夺他人财物之罪,主谋者徒三千里,终身不得还。随从者,杖三十,发卖为奴。”

徐璐心里一喜,生平第一次,她对那个制订大庆律法的太祖皇帝抱以感激之心。

接下来,在凌峰的­干­涉下,莆阳县令以最快的速度,找足人证物证后,果断把章朝阳打入大牢,郝氏直接打了板子卖入教坊司。郝氏的兄长郝晓东赶紧找自己的岳父武大海想办法。

武大海身为参将官,从底层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位置,自然是珍惜万分的。一听女婿的来意,立马披头盖脸地骂了起来,“蠢货,当初我就与你说过,你就算拿妹子铺垫前程,至少得是与你有助益的人物,章家又算什么?要前程没无前程,要财力无财力,也不知是你是抽了什么疯,眼皮子浅成这样。现在报应来了吧?你那妹子也不是东西,好好当她的妾就是了,还赖蛤蟆吃天鹅­肉­,贪没正室的嫁妆也就罢了,还要人家的­性­命,心黑手辣成这样,难怪要被人家往死里整。”

郝晓东被骂得头都不敢抬,连连作揖,低声下气恳求岳父施以援手。但武大海却不善罢甘休,他对这个女婿早就有怨言了,又继续痛骂道,“章家那媳­妇­若是普通人家也就罢了,偏偏人家还是凌督抚的亲戚,整个福建官场,多的是削尖脑袋要去攀关系的,你那便宜妹夫倒是好,那么近的关系摆在那,不去抓牢,还得罪成那样。蠢成这样的人,你还要拿妹子去巴结?有眼无珠的东西。你别来求我,黄启山早已发下话了,章朝阳宠妾灭妻,证据确凿,就算没有凌督抚发话,他也要从重罚判的。宠妾灭妻成这样,还当真是少见。黄启山那样妻妾成群的人都怒成这样,你还去求情?你嫌你那千总的位置太牢了是不?”

凌督抚都发下话要从重处章家,武大海就算眼红女婿给的甜头,也是不敢去涉险的。这会子反而劝起这个不成器的女婿,也该壮士断腕了,否则迟早要受牵连。毕竟章阳朝虽可恨,但郝氏也不无辜呀,听章家下人讲,郝氏可是一天三顿变着法子虐待龙氏及两个闺女,这心肠狠毒成这样的­妇­人,着实少见。万一凌峰一怒之下,来个连座,女婿一家子也讨不得好。

郝晓东喏喏不成言,岳父都把凌督抚搬出来了,妹子这辈子毁了,若再连累他,可就得不偿失了。千总虽然官小,却也是个实缺呢,万一弄丢了这辈子也完了。

郝家偃旗息鼓得如此之快,出乎章家的意料,这会子,章家也无别的办法,只能去恳求徐璐。但徐璐已经离开莆阳,就只好去恳求龙香盈。但龙香盈也早带着女儿回了娘家,章家找不到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而徐璐安排在章家负责清点龙香盈嫁妆的人却还没走,依然热火朝天地把章家翻了个底朝天,也总共只凑了一半,这剩下的一半不是被章家典当送人,就是早已损坏,龙香盈陪嫁的两万两现银子,几乎只剩下零头。

但章家却说全是龙氏自己花用了,他们可管不着。

文妈妈被徐璐留了下来,她可是抄嫁妆的好手,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曾亲自替姑­奶­­奶­凌芸去叶家搬过嫁妆,也曾帮着凌家亲戚办过这类事儿,早已轻车驾熟,闻言不慌不慌地道,“证据呢?总要拿出证据来吧?”

章家当然拿不出证据来,就是不愿补嫁妆,反正老二章朝阳已被判了重罪,章家也抱着鱼死网破的架式。老二已折戟,若再把嫁妆还回去,章家那才是真正的­鸡­飞蛋打。

文妈妈丝毫不慌,凑不齐嫁妆,好办的很,官府见呗。

一听还要见官,章家人腿又软了起来,章员外强撑着镇定,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凌督抚再是强横,也不至于如此赶尽杀绝吧?”

“就是,凌督抚虽尊贵,也还没到以手遮天的地步。我就不信,这世上就没有王法了。”

知县方清河亲自领着差兵捉拿章家人,闻言冷笑道:“凌督抚从来都是公私分明,福建上下,谁人不知?又有谁瞧过凌大人以权谋私?尔等强占媳­妇­嫁妆,纵容儿子宠妾灭妻,还有理了?来人呀,把章家上下,全给本官带回公堂,本官要亲自审判。”

衙役们如狼似虎地把章家人全抓了起来,包括章家的两个孙子孙女,文氏吓破了脸,连连告饶,“大人恕罪,民­妇­冤枉呀。”

朱清河道:“是不是冤枉,先去衙门里,本官审过便知。”章家人吓破了胆,再也硬挺不起来。他们也知道,章家如今已然失势,再与凌峰抗上,简直是死字都不知如何写的。再则衙门八字开,有钱没钱莫进来,一旦进入衙门,还不是被捏圆捏扁的份。再则章家也经不起折腾了。见方清河要动真格,哪还敢硬挺,赶紧承认了他们霸占儿媳­妇­嫁妆的事来。

章家承认了这事,自然要交还嫁妆的,无法凑齐,那就只能以物相抵,有文妈妈压阵,章家在乡下的千亩良田地契,甚至连唯一的这个四合院,包括章员外夫­妇­的棺材本全都拿了出来,甚至连章夕阳也咬牙向同僚借了几百两银子,也才勉强凑了八成。

“还剩下两千两银子的缺口……”文妈妈故意拉长声音,盯着被搬到大街上章夕阳妻子文氏的嫁妆,文氏双眼发黑,咚的一声跪了下来,文妈妈这才松口道:“罢了,我们也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可做不到治死媳­妇­霸占嫁妆的事来。”

然后,文妈妈领着章家房子地契,去官府过了户后,又带着龙香盈的嫁妆,亲自送到福州去。

等文妈妈赶回凌家,正月已过去了大半,徐璐听了文妈妈的回话,叹口气,“也只能那样了。”

龙香盈虽说是无辜,但出嫁女也不能领着女儿长住娘家的,虽说把章家的房子地契要到了手,也无法再住到莆阳了,龙香盈决定在厦门置业,一来厦门归泉州辖管,整个泉州完全算得上是凌峰势力覆盖范围,有凌峰这个表妹婿镇着,倒不至于担心身家财产安全。

“二表姐昔日的陪嫁也大都找回来了吧?”

文妈妈道:“是的,除了有两个找不着外,其余的也全都回来了,都是­精­明强­干­的,对二姨­奶­­奶­也颇为忠心。有这些下人帮衬着,二姨­奶­­奶­倒也不怕的。少夫人可以安心了。”

徐璐点头,后来又与凌峰相议这事儿,凌峰说:“这事儿作不得准呢,我在福建也有三年了,说不定再过一两年就要调回京了,到时候离了我,你那表姐不又要受人欺负?”

“那要怎么办?”

“你表姐还年轻,完全可以再嫁嘛。”

徐璐叹气,“带着两个女儿,谈何容易呀?”徐璐也不是没想过,却并不看好。

凌峰莫测高深地笑了起来,“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呢?”

被他的表情吸引住了,徐璐好奇地问道:“爷又有好主意了?”

“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横竖也急不来的。”凌峰淡淡地道,“以后再有聚会,你就把你表姐的事儿往圈子里说上两句,让大家帮着留意便成。”

徐璐想了想,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

之后,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徐璐解救了水生火热的龙香盈后,又托了文妈妈帮忙找宅子,安排她们母女。在初二十五这一日,徐璐又赶紧去了漳州,向父亲继母拜年。

本来出嫁女年初二就得赶回娘家的,但因家中事事都要徐璐作主,抽不开身,就一直拖到现在。

徐璐抵达漳州城门,便有徐成荣的小厮在城门口接待,然后一路来到徐家。马车抵达徐家,门前已有人迎了出来,是继母田氏和继妹徐琳。

“璐姐儿总算来了,为了盼你回来,我可是盼得眼都花了。”面对这个高嫁并给徐家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继女,田氏语气里的讨好是非常明显的。

徐璐与继母客气了几句,问了父亲的身子状况,又与妹妹弟弟说了几句话,这才一道进入屋子。

徐成荣住在府衙后边的官衙里,这儿住着衙门里的一­干­有品秩的官老爷及一家子人,徐成荣是五品刑厅,品秩仅次于知府,分了一间两进的四合院。漳州地理位置并不显,经济并不十分活跃,比起泉州气派豪华的官衙可就差得远了,这间四合院,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不大的天井里栽着一棵人多高的铁树,大概知道徐璐要回来,院子收拾得纤尘不染。

徐璐进入第二道门,便看到正房门口的徐成荣,忙提着裙子疾步上前,向父亲裣衽施礼,“爹爹,女儿回来看您了。”

“璐儿回来了,快进来坐,外头冷。”徐成荣穿着铁绣红的葛布长袍,头戴暖帽,满身雍容之气,官老爷的派头已然成形。

等女儿进来后,又赶紧吩咐丫头上茶,把炉子再移过来。可惜徐璐在凌家闻惯了没有烟味的银丝炭,很快就被这粗糙的炭火给薰红了眼,赶紧说:“快把炭火移开,我不冷的。手上还抱着汤婆子呢。”

徐成荣又赶紧吩咐丫头把炉子移开,自己也坐在八仙桌前,与徐璐呈平坐姿势,一个面生的丫头上了茶水,退到一旁后,就好奇地观察这个未曾谋过面的大姑­奶­­奶­。

徐璐发现田氏还站到一旁,赶紧站了起来,“娘,您请上坐。”

田氏笑着说:“我就不坐了,今儿个难得你回来,我去厨房盯着,你们父女俩好生聊聊,啊。”然后就真的去了厨房。

等田氏出去后,徐璐就问了徐成荣差事,又看徐琳沉默寡言,脸­色­不是很好看,人似乎还瘦了,于是便问:“妹妹看起来,似乎有什么心事?”

徐琳赶紧说:“劳姐姐牵挂,我没什么的,就是想念姐姐,昨晚没怎么睡好。”

徐璐见她不肯说,便不再过问了,又问了两个弟弟的学业。

说起大儿子徐珏,徐成荣就止不住的高兴,“你这个兄弟,如今已入学了,学习还满刻苦的,已能背,〈论语〉也背得差不多了。如今开始学〈四书〉,连先生都夸了不少回,比当年为父还要更胜一筹。”

徐璐高兴地道:“如此甚好,三弟可不能辜负爹娘一片苦心,继续努力。”本来回娘家一趟,徐璐也有好些话要与父亲讲,可惜外头又来了好些登门拜访的客人。这些客人全是冲着徐璐而来。不说徐成荣这个地位仅次于知府的刑厅,单说徐成荣长女督抚夫人的身份,就得过来走一趟的。如果再能给徐璐一个良好的印像,就更加圆满了。

望着一群争相巴结自己的­妇­人,徐璐颇为无耐,虽然反感这些人的见缝Сhā针,但官场上从来便是如此,也不好苛求太多,少不得要打起­精­神来应付。

徐成荣也很是反感这些­妇­人,他好容易与女儿坐下来说话,就被这些不请自来的人给打断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再呆在厅堂,只好起身领着两个儿子给这些官夫人小姐腾了地儿,好让她们聊得尽兴。

徐璐客气地与知府夫人,主簿,千总,守备太太们说着话,对于一些想打探官场动向的话题,她一概不理会,只是聊些漳州人文风情。这些人很快就悟了,不再胡乱发问,非常有眼­色­地跟着徐璐的话头引向了漳州的风俗美景,倒也宾主尽欢。

一旁的徐琳羡慕地瞧着与一群官夫人谈笑风生的长姐,眼里满是嫉妒与苦涩,这个姐姐长得好好看,人有聪明,又会说话,难怪越活越滋润。反观自己,真是人比人得气死人。

做了半年的贵夫人,徐璐也练就了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本领,绝不会冷落任何一个人,更不会冷落自己的妹子,不时还拉着徐琳说两句话。

这些官夫人瞧徐璐对这个妹子还是满亲切,心思也就活络了起来,虽然这个徐家小女儿姿容普通,人看上去也不机伶,但人家有个福泽深厚的姐姐呀。看来以后还得多多亲近才是,各自都在想,自家有未成亲的小叔子外甥侄子之类的,还是可以给说说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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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亲给我的红包,好久没看到红包了。我对圣诞不感兴趣,大家不必祝福我了。我的­唇­角被老公打了,至今还青着。怒死我了。老娘如此贤惠如此上得厅堂入得厨房进得卧房,又给他生儿育女的,挣钱养家,连儿子大学费用都存齐了,居然因拒绝与他xxoo,并踢了他一脚,吼了他一声就打了我。想想,看电视看到半夜三更,冰冷八冷的跑来冰我不说,美梦正欢,要与你那个,任谁都不会有好心情,是不?这男人不是一次两次了,忍无可忍了。奋起反抗,必须的。我坚强的很,大家知道就是了,不必来找我安慰我。未来三天我决定去旅游。今天我啥都不做,专心码字。更新时间设在早上九点。

第141章 小姐们的龌龊

田氏一边得意满屋子的官夫人,但瞧着厨房准备好的菜式,又发愁了。徐成荣这个刑厅,一年下来也有近两百两银子的年奉,也足够一大家子吃穿不愁了。可想要过上商户家那种一掷千金的奢侈日子,又差得远了。这还是凌峰特地涨奉后的生活。今天徐璐回家吃饭,家中的饭食还是很丰盛的,但田氏也没有料到家中还会来这么多官夫人,一时又发愁了。

徐成荣也是愁眉不展,虽说他的奉禄足够一大家子生活,可架不住官场上三天两头的请客吃饭呀,若非年前女儿送了几大车的年礼,这个年肯定过得凄惨。因为官场上的攀比之风太盛了。

“你先进去试探一下,若都要在此吃饭,就赶紧再去会宾楼订上几桌酒席送过来。”徐成荣起了半天,也只得如此了。

田氏说:“她们肯定要留下来吃饭的,这还用问?只是会宾楼的酒席好贵的。”中档的一桌也要十多两银子呢。

“你放到床底下的楠木匣子里不是还有数百两的银票吗?拿一百两来置办也就成了。”

田氏摇头如拔浪鼓,“那不成的,那可是琳丫头的嫁妆呢。”

“璐儿送回来的年礼,也不止这些银子了。”徐成荣很是不满,觉得这个妻子太过抠门诊了,毫无大局观。

“客人都上门了,咱们就不能不备饭菜吧?”

田氏这才不甘不愿地进屋去拿她的命根子去了。

房间就在厅子左边,田氏想要拿她的银票,就得经过厅子,于是对着众夫人笑道:“大家再稍坐一会儿,马上就可以开饭了。粗茶淡饭而已,诸位可不要嫌弃。”

众人连忙说不碍事,吃惯了大鱼大­肉­,吃粗茶淡饭更能养人。

田氏虽然心疼银子,但面子还是得做的,去会宾楼订下的酒席,也不算差。她身为主母,按理也该上桌吃饭,自有自家丫头以及徐璐带来的人做活儿,但田氏心疼她花出去的银子,推拖自己还有别的要紧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正房厅子右边屋子里清点这些官太太们送过来的礼物。

徐成荣知道这个妻子的德­性­,暗自摇头,也不理会,只好陪着几个同僚另行开桌,吃饭。徐家地方也不大,安了三桌酒席就把厅子挤得满满的,旁边梢间里的女眷也做坐了三桌,田氏最后上桌,吃得那个欢快,吃过饭后,又客气周到得不行,一会儿上水果,一会儿上点心的,惹得徐琳接连看了她好几眼。

饭后,知府夫人叶氏请徐璐去她家听戏。说最近漳州引进了从京里传过来的京剧,名叫,才传到这边,就红得发紫。好些官家大富都去梨园里订位置。一些有条件的,甚至花高价请戏班子入府献艺。

徐璐也实在厌烦与一群毫不认识的官夫人坐到一起陪笑聊天,就婉拒了。但叶氏的热情,又让她不好拒绝。尤其田氏也一味地帮腔,也只好一同前往。

徐璐又把徐琳一道叫过去,但徐琳却说:“家里还得收拾,我就留在家中帮着拾缀吧。就不去了。”

一众夫人又赶紧夸着徐家二姐儿懂事明理,田氏心里也格外热乎,却说:“我的儿,这些粗活哪能让你做的,大过年的还是去玩吧。”

徐琳很不情愿,但也架不过田氏的主张,也只得跟着徐路一道去了。

漳州知府宋湛也是住在官衙里的,但知府住的官衙又比徐成荣的宽阔多了,三进的院子,五间正房,左右各八间厢房,戏台就设在二道门上方,好些稍微有条件的人家,在建屋子的时候,都会在四合院的二道门上建戏台,也就方便看戏了。

徐璐被拥着来到知府家中,客气了几句,最终与宋夫人一道同座厅堂正中,其余­妇­人则横坐在下首,这不愧为红极一时的名剧,再由这些名旦们演成,更是水到渠成,徐璐也不由自主地受了吸引。

戏剧结束后,还在种余音绕梁的感觉,宋夫人还特地把旦角们召到跟前,亲自打赏。

近看之下,这青旦和花旦俱生得国­色­天香,眉清目秀,却唱功绝佳,演得淋漓尽致。

,徐璐早已看过这道戏,注意力就放在了徐琳身上。

徐璐看戏也是拉着徐琳坐到一起看的,趁着众人目光都在戏台上,徐璐压低声音问:“怎么总是愁眉苦脸的?可是有什么时候不顺心的事?”

徐琳低头,喏喏地道,“没什么的。”

“真的吗?”

“真的,大姐,你就别问了。”徐琳的头低得更低了。

徐璐皱眉,看妹子这副模样,就更担心了。可徐琳如今也算是大姑娘了,也有自己的秘密或心事,她们姐妹之间也还没亲密到无话不谈的地步。见她不肯说,自己也就不再多问,只是想着,等会子回去问问田氏。

徐琳大概是内急,坐了不多一会,就去出恭了。宋夫人这时候对徐琳也格外客气,还特地派了个丫头,把徐琳领到后头花园的茅厕去。

徐璐自己也有些内急了,也就想等着徐琳回来自己再去。只是等了半天,也依然没有瞧到徐琳回来的身影,不由纳闷。后来又等了一会,仍是不见回来,更是奇怪,就算便秘也不至于弄到如此之久吧?

她看向宋夫人,宋夫人也察觉徐家姑娘去得太久了,于是笑着说:“夫人莫急,或许是令妹不愿看戏,就在后头玩儿。我这便打人去瞧瞧。”

宋夫人谴了丫头出去,徐璐给墨香使了记眼­色­,墨香会意,笑着与那丫头道:“奴婢和这位姐姐一道去。希望二小姐不要迷路了才好。”

墨香去了不多久,后头便传来一阵凄厉的呼救声,“快来人呀,二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呀……”

院子里锣声大作,戏台上旦角们正唱得起劲,把这声音掩盖了不少,但仍是有人听到了,一些侍候的仆人互相互望着,“好像有人在喊救命。”

几个下人说:“好像……是……”细耳聆听,果然又听到了呼救声,脸­色­一变,几个人赶紧往后头冲去,甚至还有机灵地赶紧向宋夫人报备。

徐璐与宋夫人一并坐着,那下人尽管压低了声音,依然被徐璐听了正着,她忽地站起身来,疾声道:“该不是我妹妹出事了?快,快领我去瞧瞧。”

宋夫人听了这消息也是好一阵紧张,也来不及与众人交代,就提着裙子急忙去了后花园。

厅子里看戏正看得有津的官夫人们互望一眼,迟疑了下,也一道跟了过去。

客人在自己地盘上落了水,身为主人的宋夫人心里也暗道倒霉,何况客人还是位未出阁的姑娘家,又是徐璐的妹子,这事儿还真不好办。宋夫人一边腹诽,一边赶紧领着众人往后花园奔去。

出了惯穿后门的月洞门,走了一段路,再穿过一道月洞门,花园里的声音就清淅起来,宋家的后花园并不大,只有亩多地宽,抬眼就能看到不大的池塘边,一个全身湿淋淋的人,正挥着手追打几个衣着鲜明的小姐们,并边跑边悲忿地喊道:“你们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听声音,确实是徐琳本人。

“明明就是你自己站立不稳掉了下去,与我们姐妹何­干­?”一个声音清脆如黄莺的小姐,一边闪躲,一边笑着。其他几个衣着­精­致的小姐们一边闪躲着,还故意拿石子掷向徐琳着,嘴里还喊着,“来打我呀,哈哈,丑八怪。”

徐琳被石子打个正着,下意识地捂脸,但另一边就有人伸脚来绊她,徐琳被绊倒在地,墨香和宋夫人的丫头赶紧上前去扶,墨香一边扶着徐琳,一边厉声道:“几位小姐欺人太甚,当徐家没人了吗?”

宋夫人的丫头也正上前劝解着其中一个小姐,“这可是今日咱们家的客人呀,小姐。”

“她也配?咱们宋家往来皆鸿儒,她一个丑八怪算什么客人?”

徐琳气得厉害,脸­色­铁青,看向脸­色­大变的宋夫人,冷声道:“宋夫人,原来我和妹妹还配不上作贵府的客人?贵府的门弟可真是高贵。”徐璐大步上前,对身边的人喝道:“人都死光了不成?没看到我妹妹全身湿透了吗?赶紧拿我的披风来。”然后一脸怜惜地把徐琳抱在怀里,“二妹,怎么样,没事吧?要不要紧?”

徐琳缩全身湿透了,头发脸上全是水,尽管冷得直打哆嗦,也不敢往姐姐怀里铺,毕竟她们还没有亲密到这种地步,再来,徐璐身上的衣裳可是价值千金,她现在一身泥水,弄脏了也赔不起的。

尽管嫉妒这个样样比自己厉害的姐姐,但这时候也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哭道:“大姐,她们欺负我,说我是丑八怪。还把我推到池子里。”

徐璐看都没看那几个小姐一眼,声音铿锵,“只要心地良善,心灵纯美,在我眼里就是最美的。那些生得花容月貌却有着歹毒心肠之人,才是真正的丑八怪。”她拿着帕子给她拭了脸上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池水,“赶紧随我回家里去,换了衣服来,免得染了风寒。”

这时候,沁香已气喘吁吁地把徐璐的大毛披风拿了过来,披在徐琳身上,徐璐拥着徐琳就往外走,也不看在场诸人。

“凌夫人,凌夫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宋夫人这时候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想要描补。

但徐璐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地道:“宋夫人,等我走后,你再慢慢找理由。”然后领着人扬长而去。

宋家与徐家的房子本来就连在一起的,也就是出了大门,再走一­射­之地,就到了,只是徐家屋舍格局少了许多而已。田氏正在屋子里清点今日的“收成”,心疼今日的花费,但这日收的礼物就能让她一辈子无忧了。

正恼怒兼愉悦着,坏消息从天而降,望着湿淋淋泪水涟漪的女儿,田氏气得火冒三太,只差没跳得八丈高,“你是不是,是不是……”声音又怒又急。

知母莫若女,尽管田氏说得没头没脑的,但徐琳却是再明白不过的,赶紧摇头说:“娘,您平时一再告诫我女孩子要洁身自好,尤其在别人家中作客更是要遵循主人家的规矩,女儿虽愚钝,却也牢记于心,不敢忘却。今日并非女儿过错,是有人故意推女儿下水的。”

墨香也赶紧说:“是呀夫人,奴婢亲眼看到有个小姐亲自推二小姐入水的。”

田氏脸­色­稍缓,她人虽出身乡野,但也是做过官夫人的,多少也知道大富人家的­阴­私,小姐落水让爷们救下不得不委身下嫁的事儿也没少听说的同,这里头有的是无意,有的却是故意,但不管是无意还是故意,名声绝不会好听到哪儿去。所以对女儿格外的严厉。一听不是女儿的问题,田氏更是怒气冲天:“是何人如此大胆,刑厅的千金也敢欺负?”不怪田氏口气如此大,顶着督抚夫人继母的身份,她在漳州官夫人中,自认还是有头有脸的。耐何她一向深居简出,很少出现在人前罢了。但这半年来,他们徐家一大家子,在漳州可也没有人真敢惹的。以往带女儿出门作客,主人都是客气有礼的。所以田氏实在难以置信,她的女儿会在宋府被人如此明张目胆欺负。这还是跟着徐璐一道去的呢。

趁徐璐更换衣裳时,田氏炮口又对准徐璐,质问道:“璐姐儿,你好歹也是督抚夫人呢,还有人敢当场欺负你妹子?”

就知道田氏会这么质问,徐璐也不恼,只是面无表情地解释,“娘莫要着恼,这也正是女儿纳闷的地方。不过妹妹如今已然这样了,到底要先顾身子才是。稍后我自会给妹妹讨还公道的。”

田氏悻悻然地道:“哼,琳儿,你与娘说,究竟怎么回事。何人如此大胆,敢推你下水?”

这可是大冬天呀,稍不注意可是要人命的。田氏又不是没听说过,有人不小心落了水就感染风寒然后药石无医死去的。所以格外痛恨那推女儿下水的祸首。

徐琳换了衣裳,身上依然寒冷,丫头们又抬了炉子,升了旺火薰烤着。徐琳一边裹着被子一边颤抖地说,“是宋知府的千金,宋月娘,以及她的闺中姐妹。推我下水的是宋月娘。”

“宋月娘?”田氏怪叫一声,“那个丫头娘也见过,是有些娇纵,平时对我也还算恭敬,没道理就会做出这等事吧?”

徐琳垂目不语。田氏又再一次追问她,怎么与宋家小姐结仇的。徐琳却是不肯说,任由田氏再三追问,整死都不肯说。田氏不由怒了,发狠地揪了她一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棒­槌女儿。”

徐璐观察甚微,发现妹妹神­色­不对,赶紧拦下田氏,“娘莫要恼,我想妹妹不愿说,定是有什么苦衷的吧。”她坐到床前,温柔地看着徐琳,轻声问:“好妹妹,你现在也算是大人了,也该有自己的秘蜜了。就算是家人也不能再像对像小孩子一样待你。但今日之事非同小可。那宋月娘都那般欺负你了,你真能咽下这口气?”

徐琳咬了咬­唇­,眼里露出忿恨:“不能。”

“那不就结了,她这么欺负你,我们自然要替你讨回公道。只是,你们之间因何交恶,总要告诉我吧?这样咱们才能替你作主呀。”

田氏也急道:“璐姐儿说得对,那宋月娘再是任­性­娇纵,也不至于平白无故欺负你吧?总会有理由的。你快说出来,你爹爹和你姐姐会替你作主的。”

徐琳抹了把泪,哭道:“我与她哪有什么恩爱?本就是她无理取闹。嫌我长得丑。”

只是因为长得丑,就如此不顾双方家长颜面,直接把人推到河里。徐璐不敢置信,一个堂堂官家小姐,心思会是如此恶毒不可理喻。可刚才她亲眼所见,那宋家丫头确是野蛮而恶毒的。把徐琳推下水,还合着一群小姐们大肆嘲笑,甚至像猫捉老鼠一样逗弄徐琳。

这时候,墨香上前来,在徐璐耳语两句,“奴婢去了后花园,就刚好看到二小姐被宋家小姐推进了池子,奴婢赶紧上前搭救。亲耳听说宋家小姐说了一句话……”

徐璐意外,挥退了墨香,来到床前,捉着徐琳的肩膀,沉声道:“是不是因为宋月娘的表哥?”

第142章 各有心计

徐琳身子一颤,脸上闪烁着心虚与紧张,原本没有血­色­的脸再一次惨白起来。但她一向老实惯了的,就算不愿承认,这时候见被撞破了,也只好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

原来,徐琳与宋月娘并没什么仇恨,他们各自的老子都是当地官员,一个是知府,一个是刑厅,地位也只相差两个等级而已。知府虽然位官权重,却也得与下属搞好关系。徐成荣只是下属,想要在衙门里混得好,自然要与知府一条心的。于是,两个聪明的人走得还是满近的,至少明面上是绝对过得去的。这样一来,双方的夫人,公子小姐们也都还是客客气气,亲亲热热。

双方走得近,逢过年节肯定是要相互来往。上一回过中秋节,宋家宴客,请了梨园班子入府唱戏,也是请了徐家人过去一道听戏的。宋家不但宴请了本地大小官员,还请了宋家的亲朋好友。这里头的未婚男女便有一大把,除了大家过节团聚外,也有相亲的意味。其中,最令人瞩目的当数宋夫人的娘家侄子叶承铭最受欢迎。家承铭年轻英俊,年纪轻轻已中了秀才,宋家也是世代书香,而叶承铭的父亲还在贵州任一方大吏,堂堂一省布政使司的身份,使得叶承铭在宋家中秋宴上,大放异彩。几乎搅乱了所有在场未婚少女心,其中便有宋月娘,以及徐琳。

徐琳也是被叶承铭的风华给吸引去了,但她也有自知之明,容貌太过平凡,不敢有丝毫妄想,也就把这份爱慕之心藏在心底。也不像其他小姐那样,围在叶承铭身边问这问那的。她也只是坐在花园一角,以爱慕的眼光望着这个让她爱慕的佳公子罢了。

叶承铭因长相出众,估计也是习惯了被小姐们围堵的场面,应付起来游刃有余,反而是这些小姐们,因他一个微笑,一个鼓励的眼神,一句话而心跳加速,春心大动。叶承铭也不知是为了摆脱这些小姐们的纠缠,还是故意为之,居然给了小姐们一个难题,说请小姐们帮他做一个荷包,因为他的荷包已用得旧了。昔日服饰他的丫头也被配出去嫁人了,所以一直没能更换新荷包。于是好些小姐就自告奋勇地说要做荷包给他。

徐琳在一旁听了,也暗自上了心,回到家后,果真做了荷包,并且还不止一个。等她做好后,却因送不出去而惆怅着。最后做出了个非常蠢笨的事儿,她带着荷包,去找叶承铭的表妹,也就是宋月娘,希望她帮忙寄给远在建州的叶承铭。

徐琳万万没想到的是宋月娘本人也是暗恋爱慕着自己的表哥,如今发现眼面前还有这么一个潜在情敌,如何不恼?又瞧徐琳面容平凡普通,还发现徐琳穿着与她差不多颜­色­的玫瑰粉妆花长褙子,当下就讥笑徐琳如东施效颦。

徐琳没怎么读过书,并不明白这个意思,还傻傻地问东施效颦是什么意思。宋月娘哈哈大笑,更是口不择言地讽讽她,什么难听的话都出了口,因为嫉妒,宋月娘也把自己内心里的想法以及父母对徐家的看法全一股恼了吐了出来。

原来,宋家对徐家的友好也只是装出来的,也不过是看在徐成荣做了凌峰岳父的份上,才抱着不得罪的想法与之结交。但实际上,宋家没一个瞧得起徐家的,充其量就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宋湛是读书得到的功名,加上宋夫人娘家世代书香的清贵比起来,徐成荣就远远不够瞧了。

宋月娘的真心话,使得徐琳伤心了好久,好不容易聚积起来的优越感被粉碎怠尽,再被宋月娘那引经据曲的骂人方式骂得抬不起头来。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东施效颦这类的字眼也就罢了,徐琳最难以忍受的是宋月娘借叶承铭的嘴来骂,“那日晚上,表哥还向我问起你呢,你猜我表哥说了什么吗?”在徐琳不抱希翼的期待下,宋月娘恶毒地道:“表哥说,这是哪来的丑八怪,长得那么丑,也配出现在他面前?还配坐在宋家席宴上?丑成这样,­干­脆自己上吊了­干­净。”

徐琳饱受打击,哭着离开了宋家。后来就再也不去宋家了,但偶尔一道应邀其他官家小姐们的邀约,宋月娘绝对会适时出现,然后把她表哥说过的话大肆宣扬,徐琳恼恨交加,如今整个漳州官小姐们都知道徐琳这个丑八怪生得丑却还敢喜欢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叶承铭,一些与宋月娘前好的小姐们也是同一阵线,逮着徐琳一次就讥笑一次。徐琳羞忿欲死,却又无可耐何,自那以后,­干­脆都不出门了。

因为自卑和胆小怯弱,徐琳却不敢把这事告诉双方。徐琳生来就乖巧,令人放心。以至于徐成荣夫­妇­也没能发觉。这日宋夫人请徐璐入府看戏,徐琳压根就不愿过去,但经不过田氏的吩咐,硬着头皮去了宋家,没有瞧着宋月娘,找着一打听,原来宋月娘找别的姐妹玩去了不在府里,心里还松了口气。谁知那宋月娘居然在后花园等着她。

虽然徐琳不是讲故事的好手,甚至在有些地方还加了修饰或是略过不说,但田氏徐璐是何许人,哪猜出了整个事故的起因结果。田氏怒不可竭地道:“我闺女虽然长得不怎样,但也没有到丑得不能见人的地步。宋家那丫头欺人太甚。她自己也非天仙下凡,就敢嫌弃我儿?我呸。”然后又去揪徐琳的耳朵,恨道:“你这死丫头,那姓叶的有什么好?眼巴巴的连状况都搞不清楚就敢送荷包过去?你知不知道,你这可是私相授受。要是传扬开去,你哪来的名声可言?”

徐琳捂着被子痛哭道:“我只是给叶公子绣荷包罢了,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

“只要这荷包送了出去,就算是私相授受了。”田氏吼道。

徐璐脸­色­凝重,虽然觉得妹妹这么做不妥,可少女心­性­,谁又没有点少女情怀呢?倒也没怎么在意,令她生气地是宋家那位小姐,实在欺人太甚。妹子喜欢一个人没错,她却这么不依不绕的,平时候言语攻击已是过分,这回更是令人发指,大冷天的居然把徐琳推到塘子里。

尤其最令徐璐难办的是,虽说错在宋月娘,可万一那丫头破罐子摔碗,把徐琳暗恋叶家公子以及私下送荷包给叶公子的事宣扬出去,徐琳有理也要变没理。毕竟这个年代,女子的名声何其要紧,若是背着个与外男私相授受的把柄,以徐琳目前脆弱到不堪一击的自尊心,这种打击更甚。

徐璐的担忧不无道理,估计宋月娘之所以敢这么明张目胆欺负徐琳,也是算准了这一点吧。

田氏原先也是暴跳着要找宋夫人理论,主持公道,但经过徐璐分析后,也就吓住了。不敢再踏出房门关步。

正僵持着,宋夫人已领着闺女宋月娘登门致歉了。

宋夫人满脸堆笑,一脸歉意地对田氏道:“徐夫人,真的很抱歉。是我教女无方,让她做出这等事。您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没能教好女儿。”

田氏冷冷地道:“我家闺女是丑八怪,你家闺女可是天仙下凡。可当不起你们家的道歉。”她还在记恨她闺女被当众说丑的事。尤其女儿被打,被推进池塘,件件桩桩,无不让田氏怒中火烧。

宋夫人满面尴尬,自己闺女做出这等事,还当众说出那样的话来,确实是令人颜面无光的,尤其还得罪不起,这就更令人头痛了。但又不得不登门致歉,万一让徐璐这外督抚夫人恼了,在凌峰面前吹吹枕边风,自己丈夫的前程可就缈茫了。

“小女被我宠坏了,说话不经大脑。她这就是个­棒­槌,其实也没恶意的。”宋夫人好歹做了多年官夫人,说话艺术还是有的,自己女儿理亏,也不敢再在这事儿上纠缠,话锋一转,就赶紧询问徐琳身子怎样,要不要紧,她也请了漳州城最好的大夫来了,并让人把礼物搬了过来。

“只是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徐夫人大人不计小人过,绕了月娘这一回吧。”宋夫人亲自把一个未能盖盖子的匣子递给田氏,“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琳姐儿受了委屈,又受此惊吓,我把屋子翻了个里朝天,也实在找不出可以弥补月娘过错的礼物,只有这些黄白之物,略表心意,还望徐夫人不要嫌弃。”

田氏脸­色­依然难看,但怒火却是没了。接过匣子,黑着脸道:“算了,看在宋夫人诚心道歉的份上,我就大人大量不再计较了。”

徐璐暗自摇头,这宋夫人倒也滑头,知道田氏最爱这些黄白俗物,送了些补品,就直接送银子了,田氏看在银子的份上,哪还会计较,说不定心里还偷着乐呢。

果然田氏收了银子后就不再恼,宋夫人借机来到床前,看望徐琳,轻言细语问了几句话,这才让多加保重身子之类的,又让大夫过来给徐琳把脉,紧接着又把宋月娘扯到跟前,严厉斥责了一通,让她给徐琳道歉。

宋月娘满面的不情愿,不过依然说了道歉的话,“对不起,刚才是我一时糊涂,受人挑唆了几句,一时冲动,就做了蠢事。还望妹妹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回。”

徐琳把头别到一边去,不去看她。

宋月娘心中恼怒,但母亲事先已把事情利害与她讲了,她再是任­性­,多少也知道,她能有今日的风光,可也离不开父亲如今的官位,所以也不得不低声下气地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我真不是故意的。为了弥补我的过错,你给我的那些荷包,我会帮你转交给表哥的。这样总成了吧?”

屋子里的人神­色­各异,宋夫人紧张,却又神­色­古怪。徐璐皱眉,很快就暗道不好。

但徐璐来不及反应,徐琳却硬邦邦地道:“不必了,我这种丑八怪,哪能高攀叶家表哥呢?宋家姐姐说得对,就是我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甚至连给叶公子提鞋都不配的。”

徐璐暗自叫糟,徐琳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思想单纯,也没什么心机,说好听些,是­性­子善良,说不好些,就是不知人间险恶,被人卖了还傻傻地给人家数钱。

徐琳估计是被宋月娘欺负狠了,就算宋月娘来向她道歉,她也不可能轻易原谅的。还要说些话来刺她。这也是人之常情,一种本能的反应,这管作叫发泄。疏不知,她这么一说,反而中了宋月娘的­阴­谋。

宋月娘话里的意思,只要稍微有分析力的人就能明白,她分明是故意挖坑给徐琳跳呢。徐琳应该是暗恋人家表哥,还绣了荷包,请宋月娘代为转交,宋月娘不但翻了脸,还成了仇,以至于有今日事件发生。但徐琳也会落不得好,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就与外男私相授受,在名声上也要有碍的。

田氏虽然粗俗,但并不蠢,立马就猜出了宋月娘的伎俩,脸­色­大变,正要说话,但宋月娘已清脆地开了口,“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糊涂,小心眼了。好妹妹,看在我诚心道歉的份上,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为了弥补我的过失,你送给表哥的荷包,我会亲自代为转交的。还有,我表哥那天也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一切都是我自己编造的。好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骂要打都随你。”

第143章 事儿还没完

宋夫人这时候开了口,只见她一脸的惊讶,“唉呀,这这这……月娘,这仍然是你的不对,就算就算……二小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也不能把人家推下池子里呀?”

宋月娘低头,“是,娘,女儿已经知道错了。”

徐璐实在听不下去了,正要开口,田氏已跳了起来,“我闺女清清白白的,人又乖巧,从小到大,从未让我­操­过心。如何会与外男私相授受?我看分明就是你故意栽脏陷害。”

宋夫人一脸歉意,“徐夫人请息怒,我们也没说二小姐私相授受呀。”

宋月娘一脸委屈地道,“对呀,我也没有说过徐家妹妹半句不是的,女孩子的名声何等要紧,我就算与徐家妹妹不和,也不敢拿徐家妹妹的名声开玩笑的。”

徐璐淡淡一笑,慢声道,“既然宋小姐知道这个道理,那我就放心了。虽说我妹妹行事有些冲动,但爱慕一个人也是没错的。若因爱慕人就要受别人的任意指摘,恐也不妥吧?”

宋夫人有些不满,明明就是你妹子与我侄子私相授受,虽说我闺女做事不妥了些,但没有那个因也不会结那个果。如今我们母女都亲自登门道歉了,你还等怎的?只要是聪明的就赶紧借台阶下。而不是像作无所谓的粉太平。

“凌夫人此话差矣,人人皆有爱慕之心,但若因这份爱慕就连名声,恐怕就得不偿失了。”

宋夫人心里不满,不敢表面在脸上,但在话语里却是显然带了出来的。尽管说得委婉,也只差没有当场指责徐琳因爱慕而差点了名声。

“说得好。”徐璐冷笑一声,也不理会宋夫人,而是扬起下巴,目光炯炯地看着宋月娘,“弄了半天,我总算明白,宋小姐是因为我妹子爱幕叶家公子而至小姐大动肝火,这才引发争执,是也不是?”

宋月娘面上仍带着愧疚神­色­,“是,都要怪我,­性­子冲动,以至酿出不可挽回的错误,还请凌夫人原谅。”

徐璐淡淡地道:“宋小姐何错之有?刚才我就说过,人人皆有爱慕之心,爱慕一个人没错,只要不影响他人。而有句话叫嫉妒能使人变成魔鬼,今儿看宋小姐的表现,想来这话果真不假。”

徐璐心里不爽,即然宋月娘这时候还想使施计,挖坑给徐琳跳,那么她也就不需客气,直接反将她一军。她敢打包票,宋月娘也是因为喜欢那个叶承铭,平白冒出个徐琳这样的情敌,长得不若她,家世也比不上她,就更令她怒中火烧,嫉妒心理作祟,就直接与徐琳对上了。

宋月娘茫然,宋夫人却是心头一跳,女儿什么心思,她再清楚不过了,如今被徐璐当场叫破,心道不好,赶紧作描补,“凌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我也听不懂了。月娘与她表哥自来感情极好,一直拿他当亲兄长对待的。承铭能得到二小姐的爱慕,也是我家承铭的福份。耐何承铭也已经订了婚,月娘也是怕误了二小姐,这才……”

徐璐淡淡地道:“宋夫人,咱们明面人不说暗话,宋小姐是什么心思,再多的遮掩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们徐家世代清正,父亲也从小儿教导我们做人要正直。凡事都要替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负责任。二妹妹爱慕叶公子,爱慕就爱慕了,咱们家也并未因为姑娘家爱幕男子就觉得抬不起头来。反正也只是少女情怀罢了,哪个做女子做姑娘时没个想法呢?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宋夫人以为呢?”

宋夫人嘴角发苦,她实在没有料到,明明就是天衣无缝,前前后后捏得美哉美哉的把柄,怎么从人家嘴里说出来,就成为徐琳不但无过,还有功了?

可最令她抓狂的是这徐璐不但说得理直气壮,还往自己脸上贴金,什么徐家世代清白,做人正直,甚至连“爱慕就爱慕了,并没什么丢人的”话也说出口,简单归类为少女情怀,完全把徐琳与外男的私相授受摘清了不说,还反而演变有徐琳是思想有主见的好姑娘?

明知这是歪理,可宋夫人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徐琳虽说有私相授受之嫌,但东西还未送出去,还构不上真正的名声有污,再则自己女儿又理先在后……于是,宋夫人果能果断地选择附和徐璐的话,不但附和,还得大肆褒讲徐家世代清白,做人正直,并且还说,“凌夫人说得很是在理,二小姐敢作敢为,敢爱敢恨,确实是个好的。”

徐璐微笑道,“正是这个理呢。妹妹不过是爱幕一个人,这本没错,可却遭到宋江小姐的恶意嘲笑,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宋夫人面­色­勉强,“这确是月娘的错,是我没有教好她。还请凌夫人原谅。

徐璐又道:“宋小姐大概也是心底爱慕着叶公子吧?”

宋月娘脸胀得通红,“胡,胡说,我哪有?我可是拿表哥当亲兄长的。”

徐璐并不生气,只一副过来人口吻道:“既如此,那为何要对我妹妹恶言相向?二妹也只是爱慕令表哥罢了,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儿。为何宋小姐就容不下?”

宋月娘滞了滞,她很想说,就是看不顺眼,你那妹子长得丑,还妄想赖蛤蟆吃天鹅­肉­,我不整她整谁呀?可这话她又不敢说,但想要她承认自己是因喜欢表哥所以心生嫉妒,也是万万不行的。一时间,只急得抓耳搔腮,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以为稳­操­胜算的事儿,居然在徐璐的三言两语就瓦解怠尽。宋夫人暗叹一声,看着徐璐笃定而从容的面容,女儿的慌乱和气急败坏,不得不重新组织了语言道:“月娘,原本你居然有那等心思?可叹我居然一直不知道?唉,你这孩子,你喜欢承铭没错,但也不能当作欺负待二小姐的理由呀。你这么做,简直与妒­妇­有何区别?将来你也要嫁人生子,屋子也会有妾室姨娘,你又当如何自处?也亏得你现在还没嫁人。否则,你这­性­子嫁到婆家去,岂不要闯大祸?”

徐璐意外地看了宋夫人一眼,心想,这人倒是个­精­明的,连挣扎都没有,就直接妥协了。宋月娘以嫉妒的理由找徐琳的茬,也只是一般姑娘家的心思罢了。放到明面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以品­性­问题来定罪,可就严重了。而徐璐也确实不是好惹的,一张嘴实在太会说了,除了徐璐背后的凌峰外,宋夫人也怕今日之事传扬开去,闺女也无名声可言,于是当机立断,立马把这件事定­性­为女孩子儿间的争风吃醋。

宋夫人训了女儿一通,又朝徐琳陪笑道:“二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家月娘的不是。是她心眼儿小,又一心喜欢她表哥,一时想左了,这才做出过激的事,委屈了二小姐,我这做娘的替她向二小姐陪不是。希望二小姐早日安复,千万不要受此影响。等回去后,我再狠狠收拾她。”

徐琳被宋月娘欺负成这样,心里不是没怨气的,但就算像今天这般被推进了池子,丢了大脸,却也不敢硬仗腰子的打回去,主要还是心里不自在,怕她爱慕叶承铭的事儿被揭穿开来,尤其让宋夫人知道,更是难堪。刚开始还七上八下,满心难堪,想不到峰回路转,她被宋月娘捏着的“私相授受”把柄,居然变成只是普通少女都会有的思想罢了,还值得鼓舞的。

宋夫人母女的风向转变,让徐琳松了口气,对宋月娘的怨恨也奇异地消失了。于是小声说:“夫人千万不要这样,不过是我和宋小姐的一点私人误会罢了,哪值得夫人这般迂尊陪罪的?徐琳可是受不起的。”

徐璐暗自点头,虽然这个妹子思想单纯了些,无应变能力,但礼数也还周到,她也只是思想单纯而已,其实人并不笨。也因容貌的普通,进而变得自卑罢了。自卑使人怯懦,就算被人欺负了也因为自卑而不敢吭声,以至于宋月娘越发得寸进尺地欺负。但也因为善良,很轻易就原谅了宋月娘。

宋夫人又与徐琳说了一会儿好话,徐琳本身就不是个有主意的,再来宋夫人说话又诚恳,很快就被打动了,反而还表示自己不碍事,没啥大不了的,不必歉疚,她不会放心上之类的话来。

宋夫人又拉着宋月娘向徐琳罪,宋月娘咬着­唇­,不甘不愿地福了身子,硬存存地道:“对不起,我错了。以后再敢不敢了,请徐家妹妹原谅我一次吧。”

宋月娘无比怨恨,也特别不甘心,明明想好的瓦解对策,就算不反败为胜,至少也能让徐家吃个哑巴亏,不敢真的太过计较吧?谁会想到徐家也出了个嘴才无比了得的能人。三言两语就破了她的计谋不说,还倒打一耙,让她想吞不敢吞,想吐又不敢吐。还只能生生忍了。

徐璐又淡淡地道:“今日之事,本错在二小姐。可外人却不这样想呀,未出阁女子在他人家中作客,反而落水的事儿,早已屡见不鲜,外头人不明真相,说不定还要拿此作伐。事关我妹子的名声,不知宋夫人可有想考虑过要如何善后?”

宋夫人心中一禀,看来这个徐家长女真不是吃素的,不敢再抱佼幸心理,赶紧道:“请凌夫人放心,这事儿横竖都是咱家的过错,自然是我宋家亲自对外解释了。”

徐璐不可置否,宋夫人心头紧了紧,又咬牙道:“也都怪月娘,与小姐们在后花园里玩,也不看路,与二小姐相撞,把二小姐给撞到池子去了。回头定把那池子给填了。”

徐璐淡淡地道:“我听说,当时我妹妹落水的时候,宋小姐身边还有好几位别家的小姐吧?”

宋夫人滞住,这徐璐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估计徐琳和月娘的恩怨,早已由那几但小姐给传了出去。那这事儿就不好善了了,徐琳的名声肯定要受影响。若真这样,宋家可就真完蛋了。这个督抚夫人可不是吃素的呢。这人分明就是吃个鲨鱼的,甚至还不吐骨头的那种。

宋夫人望了自己的闺女一眼,宋月娘不敢看母亲,低头讷讷地道:“当时我只顾着生气,所以……”

意思就是她针对徐琳的理由,早已让那几位小姐知道了。

宋夫人双眼一黑,再也忍不住,甩了她一巴掌,气道,“你这个孽障。”母女莫若母,宋夫人自然明白,女儿在欺负徐琳时,肯定不会说自己是因为嫉妒,绝对会说徐琳的一切坏话,说不定还是一些有损女孩儿名声的那种,让其他小姐们回去向父母一说,宋夫人也了解女人,女人是绝对守不住秘密的,肯定要大肆宣扬才是。到时候,徐琳的名声没了,身为姐姐的徐璐,如何肯善甘休?

凌峰的威名,宋夫人可是见识过的。而凌峰对这个夫人可是疼成眼珠子的,徐璐回去吹吹枕边风,那整个宋家可都不够陪葬的。

宋月娘这时候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捂着脸,也不敢再吭声了。

宋夫人也是六神无主,下意识地看着徐璐。

徐璐也是恼火至极,但一找不着更好的解决方子。

田氏也知道其中利害,恨恨地剜了宋月娘一眼,又哭着对徐璐道:“事情都已经成这样了,你妹子的名声也算是毁了。璐姐儿,琳丫头好歹是你的亲妹子,你身为姐姐,好歹也要拉拔她一把呀。”

“娘请放心,我会想办法的。”徐璐也有些头痛,她倒是想了个办法,能够一劳永逸,可又要顾忌宋小姐的身份,也不好说出来,以免彻底伤了宋家的和气。

可除此之外,也还真找不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不由苦恼至极。

宋夫人也是坐立难安,这事儿若是处理不好,她与徐家可就彻底决裂了。她也想叫女儿去把她的几个小姐妹叫来,解释一下。可她也知道,官场上,哪可能没有敌人的。宋湛依然有敌人,只是都潜在暗处罢了。一旦这事儿曝了出来,丈夫的政敌肯定不会放过的,肯定要大肆攻伐徐琳以达到离间宋家徐家的目的。得罪了徐家,就是得罪了凌峰,得罪了凌峰,宋湛这辈子别想再当升迁了,说不定连官帽子都保不住。

宋夫人也试着说了几个办法来,也只是­鸡­肋而已,最后,她咬牙,要把女儿下大狱。宋月娘赶紧哭道:“娘,女儿已经知道错了,您可不能这样狠心。我才不要呆那种地方。”最后还发了狠地威胁起宋夫人来,“娘若是把我下大狱,我就死在您面前。我说到做到。”

宋夫人也只是说说而已哪,会真的把女儿放进牢里,于是又赶紧抱着女儿垂泪道:“你这孽障,怎么如此不懂事?你知不知道,你可是坑苦了咱们大伙呀?”

正僵持不下时,忽然有人冲进来禀报,“少夫人,少夫人,爷从泉州赶过来接您了,顺道拜访徐老爷和徐夫人。”

徐璐心里喜悦,但面上却道,“天都快黑了,还来做什么?我又不是找不到回去的路。”

凌峰重视徐璐,对田氏来说可是件事,于是说:“我的儿,话千万不能这么说,女婿也是关心你,重视你,大老远的还来接你,你该高兴才是。哪还能这么说话的。”

徐璐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闻言立马顺竿道,“娘教训得是,女儿知错了。”

宋夫人又嫉又羡,但心里却越发担忧了,凌峰一来,事情又有更多的变数。

第144章 先甜枣后大­棒­

凌峰很快就来了,骑的是马,应该还带了护卫来,徐璐在屋子里,都能感受着马蹄声疾带来的地动山摇。

有人在外头叫了句,“来了,爷来了。”

徐璐坐不住了,赶紧提着裙子出去迎接了。刚才瞧到凌峰从马上下来,身上穿了件纯黑的黑毛大氅,内里是朱红­色­的长袄,头戴黑­色­暖帽,潇洒地下了马来,徐璐已经迎了上去,笑靥如花,“爷怎么也来了?我最迟明日就会回去的。”

“身为女婿,自然要来拜见岳爷岳母的。”凌峰回答,把缰绳往旁边一丢,就推着徐璐往屋子里走去,“外头冷,进去说话。”

走了没两步,来到门口,就瞧到满面堆笑的田氏,赶紧上前施礼,“凌峰何德何能,让岳母亲自出来迎接?凌峰可万万担当不起的。”

田氏笑得见眉不见眼,“这有什么的,想女婿了呗?外头冷,快进屋里坐去。”

凌峰又看了擒着忐忑笑容的宋夫人母女,皱了皱眉,说:“原来岳母家中还有客人。”

宋夫人赶紧陪笑说:“凌大人,臣­妇­是漳州知府的夫人,就住在徐家的隔壁,可算不得客人的,而是……”她为难地看了女儿一眼。

宋月娘这时候早已惊呆了,她目光呆滞地望着凌峰,双­唇­微张,显然震惊不已,一时半刻就那样定住了身影,定住了脸上的表情。惹得宋夫人尴尬不已,暗自在她腰间揪了一把。

宋月娘回过神来,脸腾地红似鲜血,忙蹲下身子来,胡乱福了身子,“月娘见过凌……凌大人……”

大概对宋月娘这样的小姐见得多了,凌峰已见不怪地。面不改­色­道:“姑娘免礼。”他压根不认识宋月娘,不由看向徐璐。

徐璐笑着说:“刚好这儿有件棘手的事,一时不好处理解决。咱们运气也真好,爷就适时赶到了。等会儿还得请爷作主想个法子才是。”

“哦,什么事儿这么要紧?连我自认聪明无比的夫人也束手无策?”

徐璐翻翻白眼,“爷就别开玩笑了。这事儿说来话长,先进去再说。”

宋夫人赶紧让到一边,等凌峰夫­妇­从身边走后方才一路跟上,看着凌峰毫不掩饰对徐璐的爱惜之意,心里直直地下沉。她又揪了女儿一把,暗骂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这个时候了,还如此的不中用。

凌峰正式拜见了岳父母,大家说了会子话,这才问及原由。徐璐也不拐弯抹角,把宋月娘与徐琳的事儿简单说了下。

说到最后,徐璐为难地开口,“……这事儿,也只是两个姑娘家为着些小事引发的误会,甚至连恩怨都谈不上。可问题是,宋小姐在这件事上,过于冲动,又没考虑过后果。我想着,不出三天,整个漳州二妹妹与外男私相授受的事了。妹妹年纪也大了,若受此影响,这日后可就不好找婆家了。眼下我已与宋夫人谈开了,大家也没什么间缭的。可眼下妹妹的名声问题却不好挽回。爷可得帮忙出个主意,要怎样才能挽回妹妹的名声。使外人消除对妹妹的误会。”

宋夫人站到下首,一脸自责,说她教女无方,委屈了二小姐,还让连累二小姐的名声。

凌峰想了想,笑了笑说:“这么简单的事,有何为难不为难的?依我说,这事儿简单的很。”

徐璐喜道:“爷有好法子?快与我道来。”

“简单。”凌峰淡淡一笑,“二妹确实如你所说,不过是少女情怀,这又不是什么好丢人的,想当年,皇后娘娘在未嫁给今上的时候,不也暗恋过镇国侯么?这可是皇后娘娘亲自承认的。皇上不也没恼么?帝后身为帝国之尊,都如此大度容人,咱们当官的更要以帝后为榜样才是。依我说,日后但凡有议论二妹妹的,这种人也就是心胸狭隘,墨守陈规之流。这样的人,守成有余,开拓必然不足,哪能担当大任?这种人家的子女,将来也会养成和他们母亲一般,古板严厉,因循守旧、故步自封、抱残守缺。就像前朝的王珂之流,虽有清官之名,却做着昏官之事。这种人比贪官还要可怕。”

徐璐眨眨眼,崇拜地望着自己的丈夫,什么叫高屋建瓴,这便是了。

宋夫人愣了半响,忽然喜道:“凌大人这话当真是­精­僻,臣­妇­已有茅塞顿开之感。”

凌峰看了宋夫人一眼,又看了宋月娘,淡道:“若是按本官以往的脾气,宋小姐这种做派,少不得要掌二十个嘴巴子。不过如今本官年纪大了,人也稳重了不少。多少也知道小姐的名声再是要紧不过了。所以本官就不罚宋小姐了。但汝因嫉妒而肆意败坏他人名声,本就不妥,如今又因嫉妒推人下河,这仇恨可就结得深了。”宋月娘脸­色­惨白,哆嗦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凌峰又道:“不过也亏得本官夫人向来大度,二妹虽容貌不足,却有一颗向善之心。倒比你强得多了。宋小姐,本官如此评价,可是心服?”

宋月娘双­唇­也跟着惨白起来,身为一个漂亮的闺阁小姐,当场被一个样样不如她的平凡普通女子给比了下去,作作出评价的还是位高权重又英俊到不敢直视的凌峰,这简直比当场甩她一记耳光还要痛苦。尤其她先前还大肆嘲笑徐琳丑八怪,如今她却连徐琳那个丑八怪都比不上,这简直就是生生打她的脸。若是传扬开去,她也不要混了。

可是她还没胆子反驳,只能痛苦地承认事实,还得表示心服。

宋夫人心里也别扭的慌,也臊得慌,却又不得不忍受着这种剜心的难堪,强笑着表示:“凌大人说得极是。都要怪臣­妇­,平时疏于管教,这才纵得小女肆意忘为。凌大人这个评价,很是­精­僻,小女日后定铭于记心。就如同凌夫人所言,只要拥有一颗纯善之心,都是美丽的。”

宋夫人小小拍了徐璐一个马屁,也是变相地讨好徐琳。

凌峰说:“宋夫人倒是明事理,宋湛在漳州官声也还不错,政绩也算领先。想来宋夫人也没少花心血辅佐宋知府吧?”

宋夫人愣了下,一时间不明白凌峰这话是何涵义,只能小心应付着,“凌大人客气了,臣­妇­也只是尽妻子本份罢了,谈不上辅佐不辅佐的。”

“宋知府在漳州的作为,本官虽未瞧进眼里,但本官自从进入漳州地界,倒也刻意打听了一二,老百姓对宋知府的评价还是满不错的。想来也少不了宋夫人的功劳。”

尽管大人物说话从来都是先褒后贬的,但宋夫人依然克制上住面上的喜­色­,谦虚地说:“大人过誉了,臣­妇­可没做什么贡献。”她望着凌峰,心里电转,虽然觉得今日之事很是凶险,但富贵险中求,说不定险中还能替丈夫求出个机遇来,于是灵机一动,赶紧说:“说句心里话,我们家老爷没有雄才伟略,但在知府这个位置上,从来都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自从我们家老爷任漳州知府以来,这三年来,可是从未缺过席。衙门公堂上的大门,从来都是开着的,甭管严寒酷暑。只要有人击鼓鸣冤,我们老爷绝对是毫不含糊的。可惜臣­妇­却给老爷拖后腿了,没能管好闺女,让她做出这等坏人名声事来。臣­妇­愧对老爷的信任,更是愧对大人的褒赞。”

宋夫人适时摆出惭愧的表情,说到最后,眼圈还红了,也不知是作戏还是有感而发,但看在徐璐眼里,也是微微动容的。这些官夫人,果然没一个是简单的。除了那个脑子不知是如何长出来的秦氏外,以及没脸­色­不知所谓的华氏外,她所见到的官夫人,绝大多数都是­精­明而狡猾的,懂得人情世故,懂得见风使舵,更懂得见缝Сhā针。

要说见缝Сhā针的本领,徐璐首先要赞就是刘向东的夫人,但眼下,这个第一的位置还得让给这位宋夫人了。能把凶险化为机遇,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看来她还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凌峰脸上依然是那种令人看不透的神­色­,闻言颔首道,“宋夫人所言甚是。本官虽未亲眼所见,但也听说宋知府的勤政爱民。宋夫人大概是重心全都在宋大人和宋公子身上,这才对宋小姐疏于管教了吧?”

宋夫人赶紧说:“让大人笑话了,说来惭愧,臣­妇­身为人ℚi,没有替丈夫管好内宅,已是愧疚了。身为人母,也没能管好孩子,实在是毫无建树。”

“宋夫人太过自谦了。本官听闻,宋夫人的长子,年仅十四就考得秀才。这在咱们福建,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呀。只要宋公子再努力些许,相信金榜题名指日可待了。”凌峰笑着对宋夫人讲,“夫人回去转告令公子,让他好好读书,争取明年秋闱大放异彩。本官很是看好她。”

宋夫人完全是愣住了,浓浓的喜悦击中了她,饶是见惯了场面的她也不禁心神大乱。凌身是何许人,那可是福建的最高长官,安国侯世子,又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如此简在帝心的人物,可以说是位高权重也不为过。如今,这位高高在上如天边云彩,以她四品官夫人之尊,也是位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却知道她的儿子去年考中了秀才,还说看好她的儿子,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她们宋家一直都在凌峰的关注之下,自己的儿子也入了凌峰的法眼。将来儿子上了考场,不说是否考中,但只要回去与儿子一说,凌督抚一直关注着他,并很看好他,这可比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之类的激励好上十倍百倍。

宋夫人喜得不可自抑,笑容忍无可忍地爬上了脸颊,“承凌大人吉言,有凌大人这句鼓励,相信臣­妇­只要与犬子转告凌大人的话,犬子定能奋发向上。”宋夫人现在已经坐不住了,她也开始后悔,刚才为何不把儿子一并带来?

“本官一向惜才。不管是谁,只要本身有才,本官从来不吝夸奖。”凌峰转头问徐璐,“二妹妹现在如何了?”

徐璐正在一旁听得入神,被凌峰这么一打断,好半晌才组织了语言,“还能如何?”她原想把妹子说得再惨一些的,但一时笃不定凌峰的想法,只好硬邦邦地说了句。

“二妹妹还真是无妄之灾呀。”

徐璐下意识接过话来:“二妹妹本来就够自卑了,如今再被这么一弄,还不知要如何伤心呢?”她也跟着抹起泪来。

宋夫人脸上的喜悦很快就消失不见,变得讪讪的,说:“都是月娘惹出来的事儿,凌夫人,您要打要骂就尽管打骂。若能挽回二小姐的声誉,你要我们怎么做都成。”

徐璐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但因不知该如何开口号,只好保持沉默。

凌峰忽然笑了笑说,“女孩子家的名声何等要紧?宋小姐确实鲁莽了。宋夫人,将心比心,若宋小姐被人这般对待,宋夫人又会如何?”

宋夫人越发愧疚,正要开口,凌峰又道,“其实,我也知道宋小姐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宋夫人也是真心愧疚的。”

宋夫人母女一听,俱都心里一喜,听凌峰的口气,这事儿还是有转机的,于是赶紧跟上道:“多谢大人体谅,如今我这心里也像油煎似的。若能挽回二小姐的名声,让我做什么都成。”宋夫人这时候也拿定了主意,听凌峰夫­妇­的意思,似乎只要挽回徐琳的名声,这事儿就能完美解决了。只要把这事儿完美解决,宋家还能化险为夷,说不定还能搭上凌峰这个大靠山,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机遇呢。

凌峰微微一笑,“宋夫人言重了,我这个法子,倒是简单的很,就是怕宋夫人觉得委屈了。”

宋夫人赶紧表示,只要能挽回徐琳的名声,让她做什么都成。

凌峰笑了起来,击掌道:“那就委屈宋小姐去门外站上半个时辰吧。”

徐璐侧头看了凌峰一眼,心想,总算把真正目的亮出来了。也真是难为他了,直接拿出督抚的威严惩戒宋月娘不是不可以,但宋家人肯定会心生不满,小人物虽然拧不过大人物的手腕,但树上这么一个敌人,谁能保证将来会不会在紧要关头给自己下绊子安钉子?

凌峰这个做法是再稳妥不过了,先给记甜枣,再亮出大­棒­,虽然打在身上也会痛,但却痛得值,痛得妙,被罚之人对施暴的人也不会心怀怨恨了。先罚后奖能起到激励作用,但凌峰却反过来先奖后罚,效果同样好。

果然,宋夫人一听,就赶紧替女儿道:“应该的,应该的,这本来就是小女该做的。只要能挽回二小姐的名声,凌大人您尽管打罚便是。臣­妇­绝无怨言。”她暗自握着女儿的手,在她手上特地捏了捏,示意她要以大局为重。

宋月娘身为官家千金,也并非看不懂形势的草包,虽然没有母亲想得明白,但也知道,如果她不服软,不接受所谓的惩罚,父亲这个上峰是不会放过父亲的,说不定还要给宋家带来灭难。于是宋月娘也不得不小声道:“凌大人言重了,月娘不委屈的。”她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相勾勾地望着凌峰,“只要能挽回徐家妹妹的声誉,让月娘做什么都成。”

徐璐忽然有些腻歪,忍不住瞟了凌峰一眼。这个男颜祸水。

凌峰笑了笑说:“宋小姐倒是敢作敢当,如此,甚好。那就麻烦宋小姐穿得厚实一些,在徐家外头站半个时辰吧。放心,我也并非要罚你,也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若是有人问起来,宋小姐知道该如何解释吧?”

不是打板子,不是打嘴巴,居然是在外头罚站半个时辰,虽然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只是,自己堂堂知府嫡女,却为了一个丑八怪罚站,怎么想就怎么腻歪。宋月娘没有立时回话,显然是有抵触的。但宋夫人却松了口气,赶紧说:“这个法子好,也太­精­妙了,不但做了惩戒,也能立时挽回二小姐的声誉。凌大人真是有心了。”宋夫人站起来表示,“虽说这事儿是小女惹出来的,可女不教母之过。我这个做母亲的也要负责任,这样吧,臣­妇­与小女一道站在外头,一来以示宋家诚意,二来也是自省。相信小女经过此事,定然大彻大悟,修身养­性­。”

徐璐说:“宋夫人太见外了,这哪成呢,不过是小事一件罢了,宋夫人到底是堂堂官夫人,哪能如此纡贵替小妹折腰?”

田氏见状,也赶紧说:“是呀,小女福薄,怕也承受不起的。”

宋夫人见凌峰没有反对,也明白他的意思了,咬牙说就算是做样子,也一定要表示自己的诚意才是。然后不顾徐璐田氏的劝解,果断领着女儿去外头罚站了。

宋夫人母女在徐家外头一站,果然起了非常好的作用,虽然众人会认为这是宋家人慑于凌峰的威严不得不如此做,但宋夫人母女的解释也是可圈可点,“不该故意说徐二小姐的坏话,更不该故意推徐二小姐下水。”宋夫人则是“教女无方,以至于酿出大祸,尤其女儿故意乱传人家小姐的坏话,更是有讳闺德,自愿罚站,以示惩戒。”

宋月娘当众承认自己是乱说徐琳的坏话,那么徐琳给叶承铭送荷包的事儿就是子须乌有的。这样一来,徐琳的名声自然也就恢复了。一切只是宋月娘惹出来的而已。

望着外头街上来去匆匆的人影,一个个飞快地从宋夫人母女身边经过,飞快地看了眼,又飞快地离开,徐璐知道,这些人定是各家派出来打听消息的。

晚间,宋湛也领着儿子宋青松一道来徐家拜见凌峰,一来就撩了袍子跪于当前,声称自己教女无方,以至酿出大祸请凌峰原谅云云。

凌峰双手虚扶,让父子俩起身,说了些劝勉之话,表示已不再追究,特地问了宋青松的功课,又出了几道题考他,宋青松年纪确实很轻,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再是有才华,少年老成,在凌峰这等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面前,哪放得开手脚?回答得也是战战兢兢,结结巴巴。但凌峰却毫不介意,反而还温和地勉励了几句。

“慢慢儿说话,不要急。本官又不吃人。”凌峰笑容温和,面带鼓励。

凌湛见凌峰如此温和,心下大安,当下也笑着说:“是呀,别看凌大人凶名在外,但却是少见的屠夫手段,菩萨心肠。以后接触多了你就知道了。我儿休要紧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算说错了,凌大人也不会对罪你的。”

宋青松受到鼓舞,果然说话流利了不少。凌峰边听边点头,先是夸了两句,然后又指出了其中几道不足之处,宋青松也是茫然,然后大喜,如获至宝,接连好几次向凌峰深拜于地。

问完宋青松后,又问了宋湛好些公事,徐璐就不好再听下去了,起身去看望徐琳去了。

徐家屋子窄,房间也少,徐琳的屋子在西厢房,她是女孩儿家,倒是一个人霸占了西厢房里的两间房,另外一间却是给家中仆人睡的。

田氏眼见徐璐到来,赶紧起身,说:“璐姐儿来了,来来来,赶紧开慰你妹子,这丫头又钻了牛角尖了。”

徐琳也从母亲嘴里知道了凌峰对宋家人的惩罚了,心里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满,“明明就是那姓宋的欺负我,罚了就罚了,可为何还要抬举他们?”这也是徐琳生气的原因,以姐夫的身份,直接给宋家没脸谁也不敢说半句不是。偏偏姐夫居然还说尽好话,甚至还要先抬举宋家,当官当成这样,也太丢人了。

徐璐好笑,这个妹子呀,她一向活在自己的想法之中,哪能明白官场上复杂的人心呢?

“姐姐先给你讲个故事。”徐璐坐了下来,“相传,宋国大夫华元率军攻打郑国,夜宿某地。由于第二天就要和郑军交战了,为了鼓舞士气,华元吩咐炊事员给大伙加餐,每人分一大块羊­肉­。当晚,士兵们兴高采烈地捧,着­肉­骨头大啃特啃,只有华元的马车夫羊斟在一边喝凉水。原来华元军务繁忙,忘了交代人分给羊斟一份。羊斟见其他人吃得满面红光,气不打一处来,决定以牙还牙,要华元好看。第二天,宋郑两军相遇,双方摆开阵势,互相厮杀起来。就在两军激战正酣的时候,羊斟忽然一甩鞭子,驾着马车风驰电掣般向郑军的营地驶去。车上的华元大惊,对羊斟喊道:你昏头了吗?那边是敌营啊!羊斟回过脸答道,我的地盘我做主,昨晚你有权不给我羊­肉­吃,今天我就有权让你当俘虏。就这样,羊斟驾着指挥车径直到了郑军大本营。可怜华元研究了一晚上的兵法计谋还未施展,就稀里糊涂地成了战俘。”徐璐讲完这段故事后,又看向徐琳,“对你姐夫来说,想要收拾宋家,易如反掌。可小人物也有他们的本事。一块羊­肉­就能使羊斟临阵倒戈,宋月娘还是宋家的亲闺女呢,你收拾了人家的闺女,虽说咱们有理在先,可人家不这样想呀。他们定会怀恨于心的,官场上,多交一个朋友,就能少树一个敌人。对你姐夫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你明白吗?”

徐琳似懂非懂的,不过也明白了,姐夫那样大的官儿,也需得讨好下属,这真令她难以置信。她还一直以为,做官做到姐夫那种程度,完全就可以横着走呢。原本并非如此呀。

田氏却是听明白了,脸上闪过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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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以后更新时间改到晚上八点左右。

第145章 一手诰命一手赐妾

当晚,宋夫人和宋月娘也并未在外头罚站太久,宋湛父子来了后,母女二人便被迎了进去。徐璐让人熬了姜汤,送上汤婆子,再抬来火炉子,用自己温热的手握着宋夫人冰凉的手,“委屈宋夫人了。”

宋夫人刚才从丈夫儿子脸上的兴奋就猜到事情圆满成功了,凌峰不但没有计恨他们,反而宋家还与凌峰关系更进了一步,这简直就是因祸得福了。哪里还有怨言,少不得还说了一堆自责话。

田氏在一旁端花递水,一脸的热情,看徐璐的脸­色­神情也变了。

凌峰没有在外宿夜的习惯,但当晚前来徐家拜访凌峰的漳州官员实在太多,少不得又要一一接待,徐家地方狭小,不一会儿便挤得满满的,宋湛见状,­干­脆请凌峰去不远的衙门里。凌峰也只是单纯地来拜访岳父的,谁会想有现在这局面呀,但现在走也是不成了,这些官员大老远跑来看望你拜访你,适当拿架子可以,但也不能太过了。少不得还要表现出上位者对下属官员的热情与厚爱。于是也就同意了宋湛的意见,大家一道去了衙门里。

徐成荣也一道去了,屋子里就留下各自的女眷,徐璐看着宋夫人母女对着一­干­官夫人们解释着今天白日的事,众人恍然大悟的神情,使得徐璐大大松了口气。徐琳的名声是描补回来了,就算以后再有人拿这事儿来攻击她,也就是凌峰嘴里的,“心胸狭窄,墨守陈规”之流。

就算真正因循守旧之人,也绝不愿被人议论为墨守陈规的。

似想,当今皇上都可以容忍皇后闺阁时爱慕别的男子,底下人就更要以圣上为榜样才是。

见描补得差不多后,徐璐适时打了个吹欠,露出倦容,宋夫人非常有眼­色­地起笛告辞,其他­妇­人见状,也赶紧告辞,不一会儿,家中便走了­干­­干­净净。田氏亲自送客,很是热情周到。

徐琳站在厢房门口看着母亲,心里奇怪,以前母亲可是极不情愿的

送完客人后,田氏回了屋子,与徐璐道:“家中地方窄,你和姑爷可还没地儿住,咱们这种地方,也怕你们住不习惯。我已经让人去本地最大的客栈订了几个房间,你和姑爷去那边住,可好?”

徐璐正有此意,只是还没说出口罢了,听田氏这么一说,也就顺水推舟,领着人去住客栈了。

田氏跟着一道去了客栈,盯着五六个丫头手脚麻利地更换床单,点燃香炉,放上被子,有的从马车上拿下毛巾杯子马桶啐壶等物,有的甚至还提着个小香炉在屋子里四周薰上香。而服侍徐璐梳头的就有四个,两个专司头发,一个洁面,一个洗手,另外一人互责打开圆白瓷的盖子,从里头勾出一抹油亮之物均匀涂到徐璐面上,紧接着,又打开另一个黄花效瓷的盖子,勾出晶莹之物,抹在手上,甚至连洗脚都有人侍候……田氏在一旁看得几乎直了眼,据说大富之家的奢华令人难以想像,可继女在凌家光是享受的服侍,也是超乎她的想像了。

徐璐睡到半梦半醒间,感觉身边床位稍沉,一阵凉意袭来,手儿下意识地摸了过去,果不其然,摸到了一具带着凉意的温热躯体,“爷回来了?”

“嗯,吵醒你了?”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懊恼。

徐璐轻笑出声,身子偎了过去,手脚并用地趴在他身上,“回来也不叫醒人家,我好服侍你嘛。”

“有丫头服侍呢,你抢什么功。”他翻了个身,轻轻地挨着她的脸,拍了她的背,“睡吧,我也困了。”

“爷怎的不变回去?”

“不碍事。”

徐璐也没有再问,窝在他怀中,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日凌峰拒绝了所有人的邀约,只携徐璐去了徐家中午饭。因客栈离徐家不大远,前后也就二里的路程,徐璐捏着自已­肉­乎乎的胳膊,抓着凌峰的手臂道:“咱们走路好不好?顺道看看漳州街道的风景。”

凌峰低头看了她,点头,“好。”

夫­妇­二人顺着街头,边走边掀赏,倒也其乐融融。凌峰今日依然穿着昨日那身玄黑­色­大毛披氅,只是内头换了件深红­色­的长袍,腰系黑带,垂着块红玉。显得英武不凡,卓尔不群。徐璐则穿着蜀地桔黄底遍绣富贵红牡丹束腰长褙子,下身一条拽地玫瑰红长裙,外罩大红­色­狐狸毛披氅,夫­妇­并肩走在路上,男的俊美高大,女的娇俏迷人,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纷纷猜想,这是哪家的少爷­奶­­奶­,如此俊俏出­色­。

徐璐边走边看,并一心二用地对凌峰道:“昨儿爷好厉害的,罚了宋家人,还让人家感恩戴德,这世上,怕也只有爷能够这般本事了。”

凌峰淡淡地笑着,“宋湛好歹也是堂堂知府,地方上也算是一方封疆大吏了。可由不着我任着­性­子来。”他看了她一眼,“只是委屈二妹妹了,只让宋家小姐罚站了一小会儿。”

徐璐笑着说:“二妹也找回了面子,有何好委屈的。”她笑望着他,“其实爷夸奖宋夫人时,我就知道爷的打算了,我觉得爷这样做再好不过了。换作是任何人,也想不出这种法一石三鸟的好法子来。”即能给徐琳找回面子,还能让宋家人心服口服,又能作描补,还收获了宋家的感恩戴德。这男人呀,确实有化敌为友的本领,更懂得恩威并施的­精­髓。连惩戒都能做得滴水不漏,被罚之人还心甘情愿接受惩罚。

先前林骏,刘向东,以及现在的宋湛,无不是凌峰恩威并施的结果。

“哪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厉害,不过是随机应变罢了。”凌峰也很是开心,昨晚那样处理,他还怕岳父一家子以及徐璐不谅解呢,现在看来是他多心了。

“你要记住了,不管何时何地,一定要戒骄戒傲,谦虚为本。上位者自有上位者的骄傲,人前适时抬起下巴也是必要的。但随之而来的也要把风度,气度,器量,以及眼界放开阔。宋月娘之流,还不在我的目光之中,但她身后代表的势力,就由不得咱们轻慢了。”

徐璐听得认真,凌峰这是在向她讲官场上或社交场合的规矩呢。

虽说宋家确实算不得什么,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本事。好些时候,小人物也能掰倒大人物,影响朝局,甚至改变历史的车轮。

“当然,身在官场,不可能没有敌人,所以多栽花少种刺是非常有必要的。但也要因人而宜。”凌峰觉得徐璐是个可造之材,也就耐心教她官场上的规则与游戏。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敌人也可以成为朋友,单要看你是如何去做。朋友也可以因为利益或是一些细节而变为敌人,所以对于朋友,就更得去花心思去维护。

“刚才我已吩咐了凌非,准备在这儿买些特产带回去,回到泉州后,你再分发给各家。亲近的那几家,尤其要优待,明白吗?不可漏下一人。更不可怠慢了任何一家。”凌峰如是交代。

徐璐点头,俏皮地道,“放心好了爷,中山君因一碗羊汤丢了王位的事儿,我可没忘的。”所以她坚决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

凌峰震惊,“这个你也知道?”

徐璐得意地皱了皱着鼻子,“我平常没事时,也是爱看《史记》,以及一些《民间杂记》,增长见识嘛,免得成了井底之蛙。”所以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多读些书,明白事理不好么?

凌峰哈哈一笑,“咱们倒是有相同的喜好,我也挺爱看民间野史,吏记也算倒背如流了。”

徐璐双眼晶亮,“你不读四书五经么?”

“略有涉及,最喜欢《周易》可惜领悟力太差,到如今也只是略涉皮毛而已。”

徐璐掩­唇­笑道:“我最讨厌看那些之乎者矣,倒是爱看那些杂谈趣闻,以及名人典故之类的。”

“我书房里有好些这类的书籍,到时候回了京,就让你看过够。”

徐璐说:“以后回到京城,我就要侍奉公婆,哪有功夫看书呀。”

凌峰笑了笑,“我娘做事一向风风火火的,才不喜欢有人在跟前围着她转呢,你只管放心。娘一生的愿望就是,等我妻子能独挡一面后,她就放下一切去云游四海。所以你只需现在用心学习管家理事,将来娘放下大权,外出云游,你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

徐璐掩­唇­,“你把我比喻成猴子就是了,­干­嘛还要把婆婆比作老虎?当心婆婆听到了仔细你的皮。”

就这样说话,也就抵达徐家。

徐家的午饭非常丰盛,徐璐无耐地看着满面堆笑的田氏,说:“又不是外人,何必弄如此丰盛?娘真当女儿是饭桶不成?”

田氏搓着双手,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闺女好不容易回娘家来,自然要好生招待的。娘也知道你在凌家,自然是山珍海味。可回娘家吃的又不一样了,这吃的是做父母的一片心意。来来来,尝尝这个清蒸鸽子,这可是特地替你炖的。”

吃惯了凌府大厨­精­心烹饪的美食,再尝田氏的手艺,简直就是寡淡无味,但徐璐仍是勉强吃了几口,“娘辛苦了。以后可不要再这么捕张了,我就这么大的肚子,哪吃得下这么多。”

然后一大家子按辈份大小依次坐了下来,徐璐带来的下人则在厨房吃了。吃过午饭,凌峰就起身告辞。

出嫁女一般是不在娘家过夜的,但徐璐这回却是例外了,一来公婆不在身边,二来被事情耽搁了。

回到泉州,徐璐就让人把从漳州带回来的特产分成几大份,分别派发给凌峰的铁杆支持者。紧接着又把漳州那些当官的送来的礼物也分门别类,吃的用的全都分发给了凌峰的下属幕僚,徐璐还特地对跑腿的小厮专门交代,“记得要先替我问候大家。这礼物的来源要说出来,争取送到人家心坎里去。”

徐璐这么交代全然是未雨绸缪,因一碗羊­肉­汤,中山君就丢了江山,这就证明了窜均不窜寡的典型道理。但这回从漳州带回来的礼物,五花八门,每个下属幕僚也不可能全是一模一样的,这家送米,那边送油,看上去是公平了,但人家心里却有别的想法:“为什么别家的是送油,我家就只送米?油比米可是要贵些的。难不成某某家还要得主人家重视?”而被送油的那家也会这么想:“为什么不送米给我反而只送我油?米可是生活必须的呀。是不是在主人家心目中,我还比不上某某?”

为了杜绝这种攀比带来的消极影响,徐璐也还是下足了功夫的,送礼的小厮丫头务必地把礼物来源说明,并解释为什么你家只送米或送油的原因。争取做到礼物送出去,就能收回一份感激,一份忠心。千万别像中山君那个倒霉家伙一样,明明好心一片,到头来却反而引发了下属的猜忌和误会,进而丢掉王位。

……

从徐家回来,又热闹了两天,到了二月龙抬头后,大年才总算彻底过完。凌家上下也在这日里,拆掉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并收回库房里存放。徐璐也忙着巡视凌家各个庄子上的种植情况。虽说庄子上都有管事负责打理,但主家仍然得做到心中有数,有多少亩田地,有多少亩水田旱田山地之类的,庄子上有多少口人,今年外头米价面价多少,也要了解的。

徐璐每日外出巡视各处田庄,都是早出晚归,凌峰也不得空闲,官府成立的海上护舰队,去年就正式组建,并在今年年后投入大海,特地为各商家的海上贸易护航。这日的护航仪式搞得很是盛大,经过前期庞大的资质审核和税务稽查,整个福建全省,前后参与报名的也就六十余家,最终通过审核的,也只有区区十五家而已。

成为官商,就能够享受护舰队的保驾护航,虽然每年要上缴不菲的银钱,但相比自己请打手又要划算得多。因为打上官商的标签,身份上也要响亮许多。

当然,整个福建全省,走海上贸易没有上千也有数百,却只有区区六十余家报名,大多数还不合格,这对凌峰来说,也有些郁闷的。

“六十五家报家,最终通过审核的,也只有区区十五家。一家上缴十万两保护费,十五家也就区区一百五十万两,除了护舰队的营运成本以及各项开支,官府也不过得区区五十万银子。泉州城大大小小上百个官的吃喝拉撒以及奉禄,还有二十万水兵,五万边防兵,两万守备兵要养活,还要修路,筑城墙,建桥,样样都要花银子,这样算下来,也只能勉强够用而已。”在人前威风禀禀的凌大督抚,回到自己妻子面前,就变成诉苦抓狂的凌嘴碎了。一边捶着桌子一边恨声声讨这些商家的不给面子。

“改明儿,­干­脆让人假扮海盗,抢他们几回,看他们交不交保护费。”

徐璐咯咯地笑了起来,“保护费?说得可真够体贴的。”商家交银子给官府,官府出面让水军护送,不给就不让军队护送。这不就真叫保护费么?

“你们这些当官的呀,话倒是说得头头是道,其实还不是想从老百姓身上榨钱?啧啧啧。”

凌峰被她说得很不好意思,很快就理直气壮道,“百姓必须依赖于朝廷,为了维持朝廷生存而纳税,是每个大庆子民的义务。更何况,我这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徐璐也只是说笑而已,实际上,她也极力主张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但护舰队的成立,却如此惨淡收场,难怪凌峰面子上过不去。护舰队成立,可是真正砸了不少真金白银下去的。若连成本都收不回来,也太掉面子了。

徐璐上前,给他揉着肩膀,轻声道:“事情已经这样了,还是得想法子才是。爷身边能人众多,三个好汉一个帮,还怕想不出好法子。”

凌峰淡淡地道,“办法倒是想了不少,但施行起来也有困难。算了,这事儿还不算是大问题,不过是丢些面子罢了。倒是有件更为棘手的事儿,还得请夫人出马才好。”

“什么事儿?”

“去年十月的时候,我向圣上递了请封夫人的折子,圣上已经恩许了。据探子回报,圣上派了皇后娘娘宫中的大太监杨德林,以及礼部侍朗王易担任钦差,半个月前,已经领着圣旨起程了。”

徐璐张大了嘴,好半晌才恢复过来,“封诰?封我为诰命夫人么?”

凌峰点头,“嗯。我好歹也是朝廷从一品的一省总长官,夫人哪能没有诰命呢?”

­妇­随夫荣,这个徐璐是知道的,凌峰如今是从一品的官员,那么她岂不也是众一品的诰命夫人?

凌峰笑了笑说:“诰命夫人没有从字的说法,从下而上分别为孺人、安人、宜人、恭人、令人、硕人、淑人、夫人。一共八个等级,全统称为诰命夫人,或外命­妇­。你最低也是一品的夫人。”

这个徐璐明白,“夫人”是官称,通常官员的妻子才能称夫人。严格的说,只有被皇帝封为夫人的一二品官的妻子才能称夫人,但实际没有那么严格。好些有点身份,甚至只是商贾之家的当家太太,也都称夫人的。

“一品诰命夫人?”徐璐咂咂嘴,“天呀,想不到我徐璐居然还能做一品诰命夫人。真道是生得好,不如嫁得好。哈哈……”她狂笑一声,捧着凌峰的脸,左右各亲了几下,“爷,我好爱你好爱你好爱你哦。”

凌峰却没有多少高兴之意,拉下她的手来,“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因我还有位已逝的元配,按大庆朝的规定,继妻封诰是不能高过元配夫人的。所以,估计你只能降一级,二品吧。”他有些愧疚地看着她。虽说继室与正妻一样行驶着内宅权利,可比起元配来,确实又要逊­色­一筹的。他也压根没有拿她当作继室来看,可是世俗礼教又不可违。

徐璐愣了下,这才想到,凌峰确实还有一个元配的,不过因为元配没留下子女,她也没有做人继室的自觉,也还真没有那方面的不公平或是委屈的想法。于是她说:“二品就二品吧,反正二品也算是很牛的品秩了。”整个福建地方,最高品秩的诰命也只是布政使司夫人,那也只是三品呢。就算是二品,她也是最省最高品秩了。以她一介乡下来的半个村姑,能有今日成就,也算是几世修来的福份了。

她已经满足了。

人因贪欲而心态不平衡,也因贪欲而迷失自我,甚至被吞噬本­性­,她可不想为了一个虚名,去与一个死人争,实在没那个必要。

凌峰仔细瞧了她的神­色­,发现她说的是真心话,这才松了口气,“还有一个问题。”

他望着她,一脸的艰难懊恼,“今上的亲妹妹,朝阳公主,先帝爷在位时,一直闹着要嫁给我。先帝同意了,但当时还是太子的今上也没同意。”

徐璐目光呆滞,说:“那爷呢?”

“大庆朝的公主大都温柔贤良,但这位嫡出的朝阳公主,因是太子唯一的亲妹妹,地位自然要凌驾众公主之上。如此尊贵的公主,自然就养成了一身骄气。我可不想迎个菩萨进门。”

徐璐松了口气,万幸,只是公主的一厢情愿就好,她还怕凌峰也喜欢公主呢。

“朝阳公主因为没能嫁给我,怕会把这股怨气发泄在你身上吧。”

徐璐“啊”了声,忽地起身,“她在京城,我在福建,她的手还能伸这么长?”

“她当然没那个本事。但完全可以做做小动作。”

“什么小动作?”徐璐瞪直了眼。

凌峰语气越发低了,“此次圣上的封诰圣旨,除了给你赐封你为诰命夫人外,还赐了两个妾室与我。”他抬头看徐璐呆滞的神­色­,又愧疚地加了句,“听可靠消息讲,还是今上亲自用圣旨赐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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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人家可是拼了老命的

第146章 御赐的姨娘有胆­色­

徐璐脑袋轰隆隆地响着,仿佛被狠狠撞击,脑袋空空的,木木的。

凌峰长长叹口气,“也都要怪我,激进了。不该那么早就给你请封,更不该在奏书上写汝贤慧豁达,善解人意,颇有贤内助风范,得此妻,此生足矣。大概让朝阳公主看到了吧,就想出了这么个­阴­损的主意。因朝阳公主与所嫁附马感情并不好,圣上对她略有亏欠,出于补偿心理,想必就拿你我来牺牲了。唉,为人臣子可真是不易呀。”

见徐璐依然没有说话,凌峰心里也不好受,又赶紧说:“你放心,她们来了就来了,我坚决不碰她们的。你只需把她们当成普通姨娘看着就是了。管她是圣上赐的还是公主赏的,只要进了我凌家门,就得归你这个主母管,还能翻天不成。”

徐璐说:“万一人家仗着圣上御赐,使妖蛾子怎么办?”还有,既然是朝阳那个杀千刀的坏女人想出来的主意,肯定要为这两个妾撑腰的。万一她们仗着公主做靠山与她别苗头,她又该如何办呢?稍不注意,人家就来一句“无视皇上,无视朝廷”的大帽子扣下来,还有苦说不出的。

凌峰冷笑,“那更好办,直接拿出你做主母的威严处置了便是。再不收敛,直接捅到御前。看究竟是公主有脸面,还是我们有脸。”

徐璐奇怪地看了他,“圣上赐下的肯定是千里挑一的美人,爷就不心动?”

凌峰愣了下,忽然怒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虽是庶子,但从小受的却是正经的嫡系教养。主弱仆强,这可是大忌。若连一个姨娘都比主母还要横,这还了得?迟早要步上宗族大乱的后尘。再说了,那可是朝阳公主的人,再是­色­中饿鬼也不至于如此猴急。”

见他怒成这样,徐璐心情反而好过了些,笑嘻嘻地道,“既然爷都在奏折里道明我这个妻子是少见的贤妻,有我一人,今生足矣。那圣上更不应该该再赐妾呀?这可说不过去。”

凌峰苦笑,“我与你恩爱,关妾室有什么关系?圣上的意思也冠冕堂皇,说既然得此贤妻,自然要好生珍惜,特赐美人与我做妾,专心服侍你我。”

徐璐大大松了口气,“既然是专门赐来服侍咱们的,那我倒是放心了。”

凌峰顿时讷闷,但很快就明白过来,揪了她的脸颊,“你呀,怎么这么的促狭呢?”

徐璐笑道:“只是个妾而已,又无品秩,我这个二品诰命还压不住她?圣上若是真有心,给她赐一个品级,岂不是更能如朝阳公主的意?行了,多大点的事?交给我吧。不会让爷为难的。”

凌峰又道:“这两个妾,是朝阳公主府的宫女,原本她也想让圣上赐她们品秩,被皇上拒绝了,皇后娘娘也喝斥了她,这才作罢。不过据说朝阳公主还特地给她们备了嫁妆,并备了人手服侍。到时候,等她们进得府来,你还得再费些心思安排才是。”

徐璐皱起了眉头,对那个朝阳公主更是不满了,这哪是赐妾,分明是拉仇呢?撺掇着圣上赐妾也就罢了,还使这么多的妖蛾子。这简直就是故意挑衅她呢。

身为妾室还自带人手和嫁妆,那么她倒不好安Сhā自己的人到妾室身边进行监视了。虽然她没有与姨娘争斗的经验,但也知道对付妾室,首先是在她周围团转安Сhā自己的人手,让她翻不出风浪来,这是上策。其次就是拿捏着用度花用,这只是中策,下策就是多找美人来分宠,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让她们与两位姨娘住到一起如何?”徐璐建意。凌峰的两个姨娘,在凌府简直就是影子般的存在,她们安份到让徐璐总不止一次感觉,这两个女人压根就不是凌峰的姨娘,反而更像属下。

凌峰说:“这两个姨娘是文妈妈安排给我,都是安份守已的。倒也不能这般亏待她们了。这样吧,明日我秘密放她们出去,再从暗卫里挑选两个替了她们的身份。”

徐璐很快就猜出了凌峰的动作,心头感动,搂着他的脖子眉开眼笑道:“还是爷想得最周到了。”

凌峰拉下她的手,细细亲吻了下,“不过你也别灰心,朝阳公主这一招不可谓不­阴­损,不过你男人我也不是吃素的呢。”

“啊,爷还要与公主斗法?”

“与她斗法?她还不够格。一听朝阳公在圣上跟前出­阴­招,我母亲立及就进了宫去,求了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也赐了你一把戒尺。有皇后娘娘的戒尺在手,看她们敢不听你的话。”

徐璐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用实际行动来表示对他的感激。

“母亲可是特别看好你这个儿媳­妇­的,我姐姐以前在叶家,可没少受那群姨娘的气,甚至有几回还差点被暗算,所以母亲格外痛恨这些上头赐来的侍妾之类的。一听朝阳公主的作动,就立即行动了。”

“还有,原本今年就准备回京一趟的,方阁老已私下与我通过气,你男人我在福建屡建奇功,圣上准备再给我加担子。原本我也同意半年后进京述职,看来还得放一放了。”

还有这等事?凌峰的督抚身份,已是二品大员了,再加担子,不就是还要再进一步么?那至少就是从一品了,从一品会是什么官儿呢?

徐璐正在心里努力想着,凌峰又道:“不过也亏得皇后娘娘肯替我撑腰,不但赏了戒尺下来,还特地赏了两本的书,说帮着你服侍两位贵人。这样你就不必再­操­心了。”

虽然恨这人说一句漏半句的,但徐璐这会子也没心思去计较了,因为她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的。

凌峰说:“你哭什么呀?有哭的时间,还不如替我想个法子,要怎样才能把那些商人的钱弄到手才是。”

这男人……

徐璐哭不下去了,胡乱拭了泪水,说:“爷也太抬举人家了,我一介­妇­道人家,你们一群大男人都想不出好法子,我能想什么好办法来?”

“其实我们也想好了一个对策,只是还需要夫人来施行。”

“我?”

“今年天气不错,这才三月,天气就开始回暖。夫人瞧天气好,一时起了兴致,就乘船去海上观光。准备去琉球岛上看岛上的人如何制作琉璃。耐何遇上海盗,死伤甚大,督抚夫人惊吓而归,一病不起。其他官眷肯定会赶来看望夫人,到时候夫人可得把这海盗们的凶狠给好好诉说一下才好的。”

徐璐沉默了阵子,问:“去琉球也不是不可以,但这途中遇海盗,是真海盗,还是假海盗?”

“夫人认为呢?”凌峰促狭地挤了挤眼。

徐璐明白了,与凌峰做了半年多的夫妻,他肚子里的蛔虫没有十根,也知道了五根了,当下就点头应允,“这事儿可得从长计议,千万别露了马脚才好。”然后夫­妇­二人又窝在床上,商议着要带多少护卫,带多少武器过去,回来的时候,要怎样表现才能突出从海盗手中逃脱后的劫后余生的喜悦,而徐璐则要如何才能淋漓地表现也受惊过度以及对已牺牲的士兵们的愧疚表情来。偶尔说到点子处,还大笑出声。最后又商议到回府后的各种表现,各种坑人整人的把戏,说到激动处,夫­妇­二人同时发出­阴­­阴­的­奸­笑声,使得屋外头的豆绿­鸡­皮疙瘩起了整身。

督抚夫人要出海,可不是说动身就能动身的。从各个同舶衙里­精­了六十名水手,再从凌峰的护卫队里­精­挑了身强体健的护卫八十名,为了安全起见,又从各水师里挑选了两百名水军护卫。而徐璐近身服侍的丫头们也被拉出去进行船上测试,是否晕船。

如此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皇上的封诰圣旨以及两名赐下的美人儿已抵达泉州。

为表示尊重,凌峰亲自领人,去泉州两百里远的驿站迎接,而徐璐则让人开门扫尘,沐浴焚香,中门外,铺上的大红地毯一直沿伸至里头的正厅。

快中午的时候,钦差才抵达凌府,徐璐领着人在中门外迎接,一名年约三旬大太监,笑得和和气气,对徐璐也客气,一名年约四旬的儒雅官员,却有着些微的傲气,甚至还无礼地打量了徐璐好几眼。

今日的徐璐穿得很是隆重,大红真丝广袖褙子,头戴尺高的赤金六尾展翅大挂珠叉,面容端庄秀雅。恭敬迎了两位钦差入正厅,杨德宁这才打开用玉轴做的明黄圣旨,宣读内容,圣旨内容还不算短,累篇数百个字,却也通俗能够听懂,直至最后徐璐才听白了皇帝还不算亏她,先是给了凌峰元配嫡妻杨氏华国夫人的缢诰,给了徐璐这个继妻一品诰命夫人衔,赐文书,玉牌,诰命服饰。以及宫中所赏的一对玲珑玉杯,六匣子内务府赦造的诰命头饰,布料,一整套御赐碗具。

徐璐高举双手接过圣旨,这才起身,接过圣旨,杨德定这才笑眯眯地说了声:“恭敬凌大人,贺喜凌夫人。”一品诰命,才能名正言顺地称为夫人。以前徐璐在外头,虽然也顶着凌夫人头衔,但只要进了京城,就绝对不能这样称呼的,至多就是世子夫人的称谓。

礼部侍郎王易,也说了声恭喜。

这时候,杨德宁又打开另一道圣旨,“世子爷,凌夫人,这儿还有一道圣旨。请二位接旨。”

与凌峰互望一眼,大概是赐妾的圣旨了,二人俱是很无耐窝火。

“圣上说了,世子爷和夫人免跪。两位站着接旨便好。”

看来这皇帝大概也知道,人家夫妻恩爱,还强行塞妾是不大地道。但徐璐哪里真敢不跪,夫­妇­二人仍然跪了下来听旨。

这道赐妾的内容很短,“……兹徐氏贤惠温良,恭谨谦让,侍候夫婿有功,乃贤惠典犯矣。凌爱卿肩挑福建全省军政,肩负重任,任道而远。得徐氏贤妻,定当好生珍惜,不可懈慢。朕特赐美人两名,洪氏,戚氏与汝夫­妇­,侍奉跟前,替徐氏分忧除劳。若此二人仗朕所赐不服管教,尽管责罚。故谕。”

徐氏一听,心头略为舒坦了,显然皇帝还是颇为照顾自己的,虽说正式下了圣旨,却也明文规定,这二人是专门服侍她和凌峰,而不是只服侍凌峰一人。这两者差别可就大着呢。再则,还授了她一个尽管责罚的权利,也是廖胜于无了。

二人谢恩起身,凌峰示意徐璐接旨,并笑着说:“内宅的事儿我可从来不管的,圣上赐下的美人,日后就交由你了。”

显然,凌峰是特意当着钦差的面,给自己的脸面呢,徐璐也不推辞,笑着接过,并笑着说:“圣上赐下的两位贵人,定是千里挑一的。有她们帮着服侍爷,我也可以松口气了。”

她可没那个胆子与圣上叫板,但凌峰却笑道:“圣上那是特地体恤你的,你确实该谢圣上宏恩。要知道,放眼所有文武百官,特地赐妾服侍主母的,可就你一个。”

徐璐暗自瞪他,这家伙,现在还玩起文字游戏来了,但他对自己的维护,也让她窝心不已,于是笑着说:“圣上宏恩,徐氏不敢相忘。爷体贴妾身,更是妾身的福气。”

杨德定仍是笑眯眯的模样,王易则大为惊讶,忍不住多看了徐璐一眼。

“世子爷,凌夫人,先别忙着高兴,咱家这儿还有皇后娘娘的赏赐呢。”

凌峰吃了一惊,然后又笑了起来,“娘娘赏的东西,定然是宝贝了。”

果然,确实如凌峰所言,皇后也有赏赐,不过却是一把三尺长的戒尺,这戒尺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竹条所制,三尺宽,通身呈藏青颜­色­,只在上头刻了“银作局宣德一年造,某月某日”之类的小字。表示这是内务府造,宫中御用之物。如今由皇后娘娘赏了来,显然是为了怕徐璐被两个有皇命在身的贵人压制,特地送了这把戒尺来。

谢了恩后,凌峰也大方地送了好礼给两位钦差,并领着二人去喝酒去了。徐璐则留下来,让人把圣上赐下的东西以及两位贵人的陪嫁也一道搬到朝阳轩去。两位圣上赐的贵人,洪氏戚氏,也跟着来到衡芜院。

这两位美人儿确实生得花容月貌,一个身穿银红­色­的苏绣织金锦缎撒花袄儿,粉­色­的长裙,头戴赤金点翠偏凤钗,耳饰赤金镶蓝宝石的耳坠,杏眼桃腮,标准的瓜子脸儿,尖尖的下巴,一颦一笑,皆有无穷的娇艳,显然是媚骨天成。一个头饰青金镶玉的凤钗,两枚赤金的攒珠含珊瑚石的簪子,着粉桃红­色­的刺绣粉莲对襟褙子,这人脸儿要圆些,不若洪氏的入骨的柔媚,却自有一种娇艳欲滴的清新之感。

徐璐高坐在太师椅上,洪氏给她敬茶,她也没有刻意刁难来下马威什么的,直接喝了茶,赏了一对红­色­的玛瑙手镯。

洪氏敬了茶后,又与凌峰的两位姨娘见礼,凌峰先前的姨娘,早已被打发了出去,这两位是凌峰暗卫里挑选出来的,模样儿实在不敢恭维,一个苗条,一个粗壮,实在违和。洪氏看了这二人后,也是愣了下,飞快地瞥了徐璐一眼,脸上带着某些意味。徐璐当然明白洪氏的想法,颇是无耐,她哪会想到,凌峰会安排这两个人来充当姨娘呢,可怜自己还要背上“善妒”的黑锅。

暗卫里的两位姨娘一个姓贾,一个姓吴,贾姨娘生得娇小苗条,脸儿很瘦,高鼻子,却生了双鲍牙。吴姨娘生得五大三粗,脸上还可清晰瞧到豆印子和一些黑黄的斑点。这哪是做姨娘,分明就是来占位置的。当时看到这二位尊容后,徐璐当时也是哭笑不得,但凌峰却是振振有辞,“就将就些吧,反正只是占着姨娘的份位罢了。我爹房里也是如此。习惯了就好。”

好吧,既然他都不介意了,她就更没意见了。至于外头的声音,反正她听不到,也就不当回事了。

两位贵人敬茶的时候,倒还满守规矩的,没有其他官夫人嘴里的“这些狐狸­精­就是爱使妖蛾子,敬个茶都要整出点花样才肯甘心”之类的话。

敬完茶后,徐璐各赏了两对暗红­色­的玛瑙镯子,这二人便正式成为凌家的姨娘,接下来,就是洪氏戚氏带来的下人,当看着院子里乌压压的一群人,徐璐努力撑着脸上的笑容,对二人说,“皇上还真是有心了。”

至始至终,洪氏二人都在观察徐璐的反应,心里哂笑,嘴里却说:“夫人误会了,这些下人可不是皇上赐的,而是朝阳公主亲自赐给我们姐妹的。主要是担忧婢妾在福建人生地不熟,身边再没个顺手的使唤,怕婢妾们不习惯,这才发了慈悲,赏了下人服侍婢妾的。”

戚氏也低眉顺目地道,“夫人有所不知,婢妾等是朝阳公主府上的。婢妾的母亲,以前曾服饰过敬元皇后,后来敬元皇后凤贺殡天,婢妾也跟着服侍在公主身边。与公主自小一块长大。如今公主已赏了人给婢妾们使响,就不劳烦夫人特别替咱们­操­心了。”

果然是来者不善呀,脚跟都未站稳就要与她这个主母打擂台了。

徐璐暗想着,脸上却一副难办的神­色­,她看了文妈妈一眼,对二人道,“圣上赐你二人来服侍爷和我,我是再高兴不过了。只是……爷虽贵为督抚,年奉也才八百两银子,加上其他份例,养活一家上下六十多口人,已是勉强。如今再多了两位姨娘,我也只好把我的份例拿出一部份来,倒也过得去。但两位姨娘带来的人,恐怕就有些吃力了。”

文妈妈意会,立马说:“夫人,没事的,圣上赐的贵人,那是皇恩浩荡。哪有养不起的道理?大不了,把贾姨娘吴姨娘屋里的人再裁了两个,另外,再从往日的伙食份例里再挤一挤,不就成了?圣上宏恩,咱们要领。却也万万不能委屈贵人的道理,是不?”

洪氏戚氏互望一眼,脸都绿了,这简直是欺人太甚,京城里谁人不知道,安国侯凌家富得流油,每年光孝敬朝廷的税收,就足足有百万两银子之巨。若是连个姨娘都养不起,未免笑掉大牙。可正儿八经的主母说养不起这么多人,还得先委屈自己,才能安得下她们,她们再是有公主作靠山,也是不敢如此的。

而这文妈妈更可恨,居然还说从另外两位姨娘里裁人,还要从伙食里挤,挤个屁,如果真这样,那么她们未来只有吃糖咽菜的份了。

于是不等徐璐说话,洪氏便开口道:“夫人万万不可的,公主大概也知道夫人的苦楚,所以特地给婢妾们准备了足够的嫁妆,这辈子就算不花凌府一个子儿,也是无碍的。可千万不能因着婢妾而委屈夫人,不然婢妾可就罪过了。”

徐璐看了她一眼,说:“如今二位已是凌家的人,我们凌家可是没有动用姨娘嫁妆的道理,这事儿就这么办吧。文妈妈,你亲自领着人,把两位贵人好生安置了。照着咱们家的规矩,每位姨娘屋里头放两个丫头,门外再放两个,妈妈按着规矩,给两位姨娘安排好人手。既然姨娘们都带了人来,那院子里的粗役我们就不安排了。”

洪氏戚氏愕然,她自己带来的人全是公主赏的,如今倒要被安排到外头做粗役,这如何说得过去?屋里屋外都安排了徐璐的人马,她们岂不生活在主母的监视之下?将来想要做什么事也都不方便了。

还有,头一回打照面,就让这年轻主母占了上风,这还了得。

于是,洪氏戚氏就跪了下来,洪氏道:“婢妾虽是皇上赏赐,但与贾姐姐吴姐姐一样,都是伺候爷的人。只因夫人偏爱,另外赐人,婢妾不敢推辞,婢妾谢夫人赏。只是婢妾带来的丫鬟们,全都是朝阳公主赏的,还有两个却是老子娘赏的,这些丫头原是在房里头伺候,并不会做院子里的事儿,如今初到乍来,怕是不明白府里的规矩,只怕是不成的,还求夫人就拨两个粗使就是了。”

戚氏也跟着道:“这些丫头可都是朝阳公主所赐,婢妾等也只能供着的份。还请夫人成全,不然,若是让朝阳公主知道婢妾等把她赏的丫头发配到院子里去,定然会不喜的。”

这下子,徐璐对这二人倒是刮目相看了,这份胆­色­,这份背靠大树的底气,这从公主府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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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腰都快断掉啦……

第147章 ­阴­损的主母

“你二人,一直都在公主府侍候吧?”

二人愣了下,回答道:“回夫人的话,奴婢自小就跟在公主身边。”

“怪不得呢,我朝公主再是尊贵不过了。难怪公主府出来的人就是想法不一样。”徐璐说,“只是,你二人进我凌家门前,宫中可有人教过你规矩?”

二人茫然,但很快就说,“圣上曾特地派了大内总管来,要婢妾们好生服侍爷。”

“当真?”

“是,当然是真的。夫人若是不信,大可去问圣上。”

徐璐心里冷笑,这二人果然好胆­色­,她倒是小瞧了她们呢,“文妈妈,给我掌嘴。”

文妈妈吓了一跳,这可是圣上赐的妾呢,但想着徐璐一向不会做没目的的事,也就低声问道:“夫人,要掌多少?”

“掌到洪氏不能说谎话为止。”温和却又冷然的声音里,带着身为主母特有的果决杀伐。

洪氏愕然抬头,“我可是圣上赐的,夫人怎可……”

“啪”的一声,文妈妈巴掌已落了下来。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温和的太阳光线已渐渐爬下了台阶,屋外头跪着乌压压的一群人,这时候也­骚­动起来,但也只是­骚­动而已。

屋子里的人虽然多,却静悄悄的,大门外的微风扑到人脸上,在厚实的冬衣抵挡下,也并无多少寒冷感觉。外头偶尔冒出一两个厚重的呼吸,像平静水塘里偶尔落下一块石子,很快就涅于平静。

戚氏目光惊愕而呆滞,她想上前解救洪氏,却又没那个胆子,只好冲着徐璐嚷道:“夫人可是嫌弃婢妾等?又何必给婢妾强安罪名在身?夫人若是不喜婢妾二人,婢妾也不会死皮赖脸留下,立即起程随杨公公王大人回京便是了。”

文妈妈厚实的巴掌拍到洪氏满是胭脂却花容失­色­的脸蛋上,噼噼啪啪声非常有韵律地响动着,清脆而沉闷,在寂静的空间里,合着回声听起来闷如沉雷。

徐璐淡淡地道:“假传圣旨,欺瞒主母,这算不算有罪?圣旨上明明让你二人服侍我和爷。你二人却故意落下我,这不是明摆着矫诏?你若是不服,咱们这便去请杨公公和王大人来对质,如何?”

戚氏哑口无言,一下子萎顿在地,明明被胭脂勾勒出的粉脸桃腮这时候也只剩下单一的苍白。

被打得口角流血双颊肿胀青紫的洪氏也萎顿在那,呆滞而愕然地瞪着徐璐,没想到,有朝廷圣谕在前,这位少夫人居然还如此不给脸面,不但动手打了她,还给出了如此冠冕堂皇偏又站得住的理由。

“婢妾初次进门,并不懂这儿的规矩,冒犯了夫人,还请夫人恕了洪……姨娘。”戚氏见洪氏的惨状,也不敢硬仗腰子了,有句话不是叫好汉不吃眼前亏么?

戚氏匍匐于徐璐脚下,瞅着徐璐镶满珍珠的绣花鞋,“婢妾自然是服侍夫人您的,是我等一时没能弄明白。”

“你们一直住在公主府,大概也不大清楚我凌家的规矩吧。虽说你二人是圣上所赐,却并无品秩封号,所以,我也就按着凌家的规矩行事。咱们爷的姨娘,赵姨娘那还是爷的亲生母亲呢,如今也不过是比其他姨娘多了四个丫头服侍。你二人还要越过赵姨娘不成?看在朝廷的体面上,我这才照着赵姨娘的例,特地多拔了丫头与你们。如今看来,一个嬷嬷还少了。瞧你们学的规矩,谁说姨娘可以戴赤金的,立即给我取下来。以后,不许穿大红,不许戴赤金的首饰,唉,你们呀,看来在公主府被宠坏了,算了,我就多派两个嬷嬷去教你们规矩吧。”

一直当影子的贾姨娘吴姨娘忍不住多看了徐璐一眼,纷纷在心头想着,看来爷是多虑了,凭夫人这本事,这两位姨娘也只有被收拾的份,哪需用她们护着的?

洪氏戚氏脸胀如紫,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们没有料到,这个年轻的夫人,如此不给脸面。但刚才洪氏被打怕了,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只好含泪吞声地摘同下头的赤金的凤簪和镯子。

见二人总算老实了,徐璐又道:“我乏了,你们下去吧。赏给你们的人,你们带下去吧。你们从公主府带来的也一并带走,怎么安排你们自己作主便是。有什么缺的就打发嬷嬷回我。”

其实,徐璐给安排的地方,倒也是大,可惜离衡芜院远,原来凌峰当初买下这座府邸,也只是瞧中了这屋子的格局和后院有一方从海里输过来的水塘,并且还是活水。他也未想过还要纳这么多的姨娘,也没有刻意建院子,如今,洪氏戚氏反倒没地方安置了,不得已之下,徐璐只好把这二人安排进了后花园里的一处二层小楼里。那处小楼也只是为了应付逛园子累了,进去休息,或是夏季炎热时,登高图个凉快。如今收拾给这二人住,她还心疼着呢。

“爷原本也没想过还要纳妾的,所以家中还真没有多余的房子,只好委屈你们去后花园住着。虽说离正院远了些,好歹地方还算宽,前有古树纳凉撇­阴­,后有荷花池,左有凉亭可以歇脚,右有桃花林可以赏花,倒是个绝妙的好住处。房间也还满多的,上下楼也有十来个房间呢。”

徐璐说的地方,确实是个好住处,前后左右都有着极至的景­色­,可是,洪氏如何甘心呀?这儿离衡芜院十万八千里,再加上她们带来的人全被发配做粗役去了,她们的一举一动,也全在徐璐的眼皮子底下,想要使些计谋也是不成了。

凌峰在前院招待了钦差,又特别准备了礼物送给二人,合着徐璐一道把人打发走后,重新回到后院来,这时候太阳已偏西。徐璐让人拿出那把戒尺来,左右摸摸,“这戒尺与我家的没什么区别嘛?”害得她还以为是金子做的呢,原本只是竹条制成。

凌峰笑着捏了她的脸颊,“因为是宫中之物,又是皇后娘娘所赐,自然是身价百倍了。日后谁要是不听话,就打谁。就算遇上那些比你品秩高的公侯夫人也不用怕了,拿出戒尺来,她们可不敢还手呢。”

徐璐瞪他,“尽说瞎话,人家不敢还手,我还不敢打呢。把人家当成什么了?”

“我的夫人自然不是那等眼皮浅的暴发户,所以,这戒尺实在没多少用处,也只是皇后娘娘替你撑腰罢了。不然,封诰圣旨还夹带两个御赐的姨娘,这算什么事儿呀?哼,皇上也是糊涂了。”凌峰现在对皇帝可是完全没好感了。

徐囊没好气地笑道:“横竖不过是姨娘罢了,平时候供着就是了,又没什么要紧的呢。只是这朝阳公主可真不安好心呀,撺掇着圣上赏人,还各赏了十二个下人来,这分明给这二人撑腰要与我打擂台呢。”这世上怎会有这种人?

凌峰笑了笑说:“我听说你还掌了她们的嘴?”

徐璐皱了皱鼻子,“拿圣旨和公主压我也就罢了,居然当着我的面,说只服侍爷一人,这分明就是不把我放眼里嘛?我若是不给她们点颜­色­瞧瞧,还当我好欺负呢?”

凌峰笑着摇了摇头,“你呀你,胆子倒是肥,钦差都在外头呢,你就敢动手打她们?不怕钦差回去告状?”

徐璐笑嘻嘻地道:“所以进入后院后,我就让人把各个门堵了,任何人都出不来的。更何况,她们本来就理亏,圣旨上明明写着是服侍咱们二人,偏她们还口口声声说是奉圣命只服侍爷一人,这不明摆着把脸凑上来让我打嘛?不打她打谁去?”

“就你歪理多。这二人带来的下人,你可安排好了?”

“想必这些人也是得了朝阳公主的指使,要合着一道恶心我了。哼,我才不会那么傻呢,所以我特地安排了两个大丫头在房里服侍,两个丫头在屋外头听其使响,又另外一人拔了两个嬷嬷好生教她们规矩。至于她们带来的人嘛,全都在她们院子里做粗役吧。呵呵……”

凌峰很快就明白了妻子的险恶用心,再一次喷笑起来,洪氏戚氏二人带过来的人马可不少,足足二十四人,全都是做细致活儿的,却全被发配去做粗役,这从公主府出来的,自然有一股傲气的,如今却得了这么个差事,没有人会心里平衡的,少不得要恨毒徐璐了。但她们恨徐璐也没办法,也只能把这股怨气发泄在洪氏戚氏二人身上。徐璐若再添把柴,比如只肯给粗役的月银,或是只肯照着其他姨娘的份例拨伙食,不出十天,人心绝对涣散。

“从哪学来的馊主意?这么­阴­损?”凌峰又捏了她的鼻子,虽然嘴里轻斥,但眼里却带着笑。这个妻子,越来越合乎他的胃口了。

拿起戒尺在他身上了敲了下,徐璐板起脸来,“放肆,敢对本夫人无礼。谁给你这个胆子的?”

凌峰佯作恼怒,“好呀,敢跟爷讲起派头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双手放在嘴里哈了口气,就算徐璐胳肢窝招呼去。

徐璐最怕痒了,当下笑得花枝乱颤,又跳又叫,眼泪都笑出来了,实在受不了,赶紧求饶,就这样笑闹着,也就到了饭点。

正吃着饭,又有下人来报,“夫人,朝阳轩那边闹起来了。”

徐璐放下碗筷,“怎么回事?”

“两位姨娘带来的下人似乎不满姨娘们的安排,正在闹呢。”朝阳轩那边有多少房间,徐璐再清楚法不过了,两个姨娘,加上徐璐拔过去的四个嬷嬷八个丫头,就几乎把朝阳轩的主楼给占满了,剩下的房间也就七八间吧,住二十四人确实艰难了。尤其这些人又是公主府出来的,在公主府也是随­性­惯了的,陡然落到要与多人一道挤房间的地步,自然是心生不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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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只有这么多了,天气陡然降温,小太阳又坏了,平白无故的太阳­茓­抽痛得厉害。明天恢复了就多更些,祝大家元旦快乐。

第148章 抽回去

“怎么个闹法?可是嫌我没有好生招待他们了?”徐璐问。

墨香低头,没敢说话。

凌峰就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怒道:“带人过去,把闹事的一人一个嘴巴赏过去。再告诉洪氏戚氏,进了我凌家大门,就要照着凌家的规矩来办。自己的奴才就要管好,若是管不好,爷不介意帮她管管。”

墨香见凌峰发了怒,不敢再说话,忙急匆匆去了。

徐璐夹了块菜放到他碗里,“爷生什么气呀?预料中的事儿。他们不闹我才纳闷呢。”

“我凌家的饭可没那么好吃,我这个屠夫的绰号,也不是白叫的。惹恼了我,看我怎么收拾他。”凌峰正恼恨着圣上平白无故地赐妾的事,这二人偏还不识时务了,进门头一天就敢使胡闹,真当他是吃素的不成?

吃了晚饭后,豆绿已领着人进来收拾屋子,并看着徐璐,又看了看凌峰。

徐璐明白豆绿的意思,便笑着对凌峰道:“今晚新人进门,按规矩爷是要去的,不过呢,因洪氏才被我掌了嘴,爷等会子过去了,少不得要向爷哭诉我的粗暴呢。爷就先暂且冷落她们两日吧,让她们学学规矩也好。”

凌峰看着徐璐,只是笑,“嗯,你说的有理。今晚就不过去了。”

徐璐自然不希望他去的,但这种事儿,拦得了一次,拦不了一辈子,迟早她也要适应的。横竖也还没到拈酸吃醋的地步,但她确实不喜欢凌峰去姨娘那的。所以也没必要刻意摆出“他必须去”的架式,她自认三从四德,但也还没贤惠到这一步。

“那需不需要打人去说一声?”

“说什么?究竟谁才是主子?”凌峰哼了哼,去了净房。徐璐跟在后头,也进去服侍他洗澡了。

凌峰洗好澡出来,沁香夏荷二人已拿着毛巾帮凌峰绞头发,豆绿则领着沉香墨香进入净房服侍徐璐洗澡。

坐在宽大的香木柏涌里,徐璐微微闭着双眼,任由丫头捏着她的后劲和肩膀,忽然她睁眼,“你不是兰香。”她习惯了兰香柔软的指头皖在身上的舒服感觉,但今日给她按摩的手指头又硬又瘦,硌得痛。

正坐在浴桶前拿着玫瑰汁替徐璐搓手的豆绿笑嘻嘻地道:“夫人好厉害,这是墨香妹妹呢。”

墨香把头伸到徐璐跟前,吐舌笑,“夫人,奴婢墨香,兰香刚才有事,所以奴婢特地替了她进来服侍夫人。”

墨香并不是一个细心服侍的人,但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为人开朗,在全府上下都能打成一片,徐璐外出也爱带上她,这丫头简直就是个包打听,只要带她出去,包准会带出别人家的新鲜私事儿,即能满足徐璐那恶趣味的八卦爱好,又能做到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如今已渐渐成为徐璐除了内宅之外的一双耳朵和一只眼睛了。

“朝阳轩那边又有什么事儿?”因为有凌峰在场,墨香确实不好来回徐璐的,所以只能潜了兰香的差事摸到净房里来。

墨香回答:“刚才奴婢带着爷的口令,带着人把闹事的人每人赏了一个嘴巴,又把爷的话一说,两位姨娘脸­色­都变了。那个戚氏甚至还质问我,说我骗她,假传爷的口令,哼,奴婢是那种人么?”

徐璐微微一笑,如果换作是自己,也不会相信的,肯定会认为是自己这个主母从中作梗的。这就是美人儿的心态吧,自认自己长得美,就认为天底下的男人都要围着她们转呢。

实在是太浅薄了,和那个秦香香有得一拼。

“后来呢?”

“后来呀,姨娘们就嚷着要来见爷,请爷作主。呵呵,真是好笑,奴婢怎能让她们这时候来打扰夫人呢?所以给几个嬷嬷使了眼­色­,嬷嬷们会意,与姨娘们说了会子规矩。戚姨娘那张千娇百媚的脸蛋儿也变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还说‘我可是圣上赐给爷的妾,你们居然拿我当普通姨娘对待?’那个姓侯的嬷嬷便说‘唉哟,我的姨娘,您确实是圣上赐给爷不假,可只是妾,不是主母呢。如今进了凌家的门,就得守凌家的规矩才是。爷让您好生管着自己的奴才,您就得管好。不然的话,到时候可别怪老婆子没提醒过您。’”墨香把当时说话的二人表演得维妙维哨,“两位姨娘这才安份了下来,安抚了那些公主府出来的,但这些下人似乎不买两位姨娘的账呢,说起话来硬仗腰子的。奴婢在门缝里瞧得清楚,戚姨娘洪姨娘无法安抚,只好拿了几绽银子出来,这才安抚了下来。”

徐璐不屑地讽笑:“我还以为她们能有什么厉害手段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豆绿如今做了大丫头,越发稳重了,说话也是老气横秋的,她微微地笑着,“如果换作是我,就该知道人在屋檐下,可不是强出头的时候。至少要先拭探一番再另作决定的。至于那些不听使唤的奴才,那就更好办了,谁不听使唤,大可走人。还拿银子去贿赂,蠢得要命。”

徐璐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呀,太蠢了。”害得她还一直把这二人列为假想敌,看来是高估她们了。

不过这么蠢的人对她也是有利的,她们越是作,凌峰越不待见她们。若真是那些聪明有城府的,自己少不得还要绞尽脑汗应付呢。

从净房里出来,凌峰的头发也被绞得差不多了,正斜靠在床上,手上拿着本书在看。屋子里也没了半个丫头,望着灯光下凌峰柔和的侧面,徐璐心里满是甜蜜,也就投李报桃地从衣柜里拿出一块素白的布来,“这是今年才出来的料子,用棉花做的,用来做里衣可舒服了,要不要与爷做一件?”

“你做?”凌峰头稍稍抬了下。

“当然是我。”

“那就做吧。”想了想,又加了句,“也不要太劳累自己了。”

“没事,反正平时也没什么事儿。”徐璐整理了布料,让豆绿拿去放好,又问:“对了,今儿早上胡浩然就回了我,出海的事儿已准备妥当,问我什么时候动身呢。”

凌峰笑了笑说,“再过几日吧,你一个人去也太孤单了些,多带几位亲近的官夫人一道去。”顿了下,他又说,“最好把赵家的那位也叫上。”

徐璐很快就明白了凌峰的意思,几位官夫人一道出海遇上“海盗”,那就更有说服力了。

……

这晚上,徐璐一直在做一个梦,总是梦见自己飞来飞去,正飞得带劲,耳边就听到凌峰一声怒吼:“外头何人在吵闹?成何体统?”

徐璐一下子就清醒了,这时候外头已有些微的鱼白肚,屋子里有股藏青的纯净颜­色­,凌峰可是有严重起床气的人,生怕他生气,牵怒到衡芜院的下人是事,万一让凌身误认为自己没有管家的本领,可就不妙了。于是赶紧说,“衡芜院的下人都是再规矩不过了,哪会在这种时候吵闹的,爷莫要生气。来人呀,赶紧去瞧瞧怎么回事?”

值夜的沉香响来声音,“夫人请稍候,奴婢这便出去瞧瞧。”然后一阵奚索声,紧接着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正房的门被打开来,那声音就越发清晰入耳了,“混账东西,你是什么东西,竞敢敢拦我?”一个尖利的声音就那样穿破空气,直直地­射­到徐璐耳朵里。

徐璐皱起了眉头,还没开口,凌峰就怒了,“什么人如此大胆,大清早的就敢来衡芜院里闹。还要不要规矩了?”

徐璐生怕他怪罪自己管家不力,赶紧说:“去把文妈妈叫来,一大清早的就闹,真是晦气。”

值夜的兰香便应了声,也跟着出去了。

凌峰这时候也起床了,扭开了床头的夜明珠,屋子里大亮,徐璐揉了揉眼,也跟着下了床。

凌峰说:“你起来做什么,再多睡一会儿吧。”

“不睡了,家中可是多了两位千娇百媚的姨娘呢,若是不把爷服侍好,爷去姨娘那怎么办?”徐璐半开玩笑地说。自从洪氏戚氏来了后,她这才发觉,凌峰对她有多好。所以也不能再仗着他宠自己,就不尽妻子的责任了。

凌峰惩罚地捏了她的鼻子,“瞎说什么呢,大清早的,就不能说些喜气点的?”

听出了他话里的怒意,徐璐赶紧灭火,“好好好,是我的错,不该提这些晦气的事儿。爷消消气,今日爷要去衙门吧,穿这个雨过天青云纹缎的可好?这几日天气也开始回暖,袄子都不大穿得住了。这件是薄袄,想来穿着不会显得热了。”

“你这是什么眼光,这天青的颜­色­哪配得上英明神武的我?换那个富贵紫的,我这可是要去衙门的。又不是去游山玩水。”

果然,这男人什么都好,就是起床气严重。

徐璐小意应付着,也对外头闹事的奴才不满了,若没个正当理由,看她不收拾他们。

这时候,文妈妈进来了,凌峰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道,“看看你调教的什么奴才,没规没矩的,大清早的就在外头吵吵闹的,成何体统。”

“吵醒了我倒无所谓,倒是夫人,夫人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若是没睡好,影响了身子怎么办?这个罪名谁担当得起,你么?”

“当初娘派你到我身边,原也是看中你管束下人有一手,如今看来,倒是娘看走眼了。”

徐璐张大了嘴巴,连“三朝元老”的文妈妈都被骂了,果然这起床气使得厉害。

文妈妈看着凌峰长大,如何不知他的脾气,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只等他一股脑发泄完后,这才陪笑道:“我的爷,咱们院子里的下人是什么规矩爷还不清楚么?那是最懂规矩不过了。只是今儿个有些特殊,是两位新进的姨娘非要进来向爷请安,外头守门的不让进,所以就吵起来了。”

凌峰更是大怒,“岂有此理,这屋里究竟谁才是主子?她们想来请安我就得从床上爬起来让她们请?一人两个耳光,让她们滚回自己院里去。”

越说越怒,最后又道:“她们是新进的姨娘,不懂规矩也就罢了,派去服侍的嬷嬷丫头呢?她们也不懂?怎么就不劝劝?”

文妈妈赶紧解释说:“奴婢选的嬷嬷再是懂规矩不过了,可姨娘们非要过来,她们也是没法子的。刚才侯妈妈因为劝得多了,还被赏了一个嘴巴呢。”

徐璐赶紧对沉香道:“把我放在抽屉里的药膏拿来,给侯妈妈用。另外再赏她二十钱银子,请文妈妈代为转交,委屈侯妈妈了。”

文妈妈接过白底青花瓷的小瓶子和铜板,“奴婢替侯妈妈谢夫人赏。”

“好了,下去吧,把两位新姨娘劝回去。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再有下次,可就休怪我不顾惜她们的脸面了。”

文妈妈走后,徐璐又坐下来给凌峰梳头,可惜她梳头的技艺实在不乍样,这边梳好了,那边又掉了,反而还扯痛了凌峰的头皮,最后一个哈欠打来,好不容易捏起来的头发又散了。看到镜子里披头散发的自己,凌峰只得说:“罢了罢了,看来你还没睡饱吧,去补你的觉吧,叫丫头服侍我便是了。”

徐璐揉了揉还有酸软的腰,果然丢下他,爬上床,仍然埋怨道:“爷还怨我呢,若不是爷昨晚可劲的欺负我,人家会这么累吗?”再被他的起床气一吓,虽然瞌睡没了,可眼睛还酸涩着呢。

凌峰无可耐何地道:“行,都是我的错还不成吗?好了去睡吧。只是不是爷说你,你这身板也还算健康吧,就是体力太差了,这可不行的……”

一个枕头扔给他,徐璐恼怒地道:“去你的,死不要脸的,明明就是你索求无度,还跑来怪我,没脸没皮的。”

凌峰哈哈一笑,“这么些就受不了了,这可不成的,身为妻子就当尽心满足丈夫,你自己满足不了我,还反而怪我,我冤不冤?”

这时候丫头已经进来了,她也不好再说话了,徐璐只能瞪他。

凌峰穿好衣裳,梳好头,吃了厨房­精­心烹制的鲜­肉­包子和小米粥,对徐璐说:“我走了,中午估计不会回来了。不必等我吃饭。”

一般凌峰只要去了衙门,也很少回来吃午饭的,徐璐也没真贤惠到等他回来才吃饭,“那好,晚上等爷回来吃饭。”

“嗯,让厨房多做些烤鹅掌,又想吃了。”

“好。”徐璐笑着目送他出去后,这时候也没了睡意,又让人去文妈妈叫来。

其实文妈妈也并未走远,本直就在院门外院着呢,她知道等凌峰走后,少夫人就要召见她。

徐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这两位新人究竟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想来给爷请安。妈妈们都劝着呢,因夫人宽厚,不必姨娘们每日去请安的,可她们不信,偏要过来。理由倒是冠冕堂皇的,也不听妈妈们的劝,就要自己过来。侯妈妈只好上前拦她,被打了一巴掌。侯妈妈虽说是姨娘们的嬷嬷,被打了,却也不敢还手呢,毕竟是半个主子。”

徐璐点头,“侯妈妈做得很好,虽说新姨娘不懂规矩,但她依然守了奴才的本份,很好。”

文妈妈笑得文雅而含蓄:“侯妈妈也是府里经年的老人了,规矩是再好不过了。绝不会给夫人丢脸的。”

侯妈妈是徐璐派过去“服侍”新人的,如今被打,若还了手,这个优势就没了。在后头有主母撑腰的情况下,被人打了还能做到打不还手,确实是很难得的。好些奴才,仗着在主子跟前有脸面,好些稍微式微的主子都是敢劂回去的。更不说与主母是天敌的新姨娘了。

徐璐说:“侯妈妈是我派去服侍两位新人的,如今倒是被打了,可是没把我这个主母放眼里呀。如今又还不听劝,大清早的就扰人清梦,害爷发了半天的脾气,按着府里的规矩,打她们板子都说得过去。不过到底是圣上赐的,多少也要顾及朝廷体面。这样吧,文妈妈,传我的命令,让两位新姨娘把抄上一百遍,略作惩罚,若再有下回,可就不是抄书那么简单了。”

今年泉州的春天格来得格外早,也才三月的天气,春天的气息已然逼近,抄手游廊下的三角梅已竞相开放,一片火红烂漫的光景,宛如丹青妙笔随意挥洒出的一抹朱砂。沿着漆红的走廊慢步其中,就能感受到三角梅的热情洒脱,深红、白­色­、砖红、光叶斑叶、金叶紫花等各­色­品种娉婷而放,绿叶衬托着鲜红­色­片,显得格外璀璨夺目。

今日春日正好,徐璐坐在游廊下,让人搬了一张红木圆桌出来,在沁香扑鼻的三角梅花下,按着尺寸裁剪。豆绿在一旁帮忙,说:“夫人为何不把这活儿交给两位姨娘呢?”

徐璐手上顿了下,浅浅一笑,“这可是爷要穿的,

丫头进来禀报,说是总兵林人携了知府刘夫人一道登门来了。

徐璐笑着让人迎接客人,自己起身,准备去院子里迎接客人。

林夫人刘夫人是特地来恭喜徐璐荣升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还备了厚礼来,林夫人甚至半开玩笑道:“放眼全省,甚至我大庆,像妹妹这么年纪的一品诰命夫人,还真是凤毛麟角。唉,与妹妹一比,姐姐我呀,都只能靠边站了。”望着徐璐娇美圆润的脸,林夫人有感而发。

想当初,她也是二十来岁就被封为五品宜人,不到三十岁,已封为三品淑人,算起来也属罕见了,可在徐璐面前,完全不够瞧了。这人比人肯定要气死人。

徐璐无耐地说:“姐姐就快别夸我了,你们以为这一品诰命真有那么好得的?”

林夫人立马悟了徐璐屋子里又多了两个御赐的姨娘,心下总算平衡了,虽说林骏屋里也有几个妾室,但出身都不高,身契都还捏在她手里呢,倒不怕她们翻出花样来。但徐璐可不同了,年纪如此轻,又没个孩子,就有两个千娇百媚的御赐美人,还是正儿八经地从朝阳公主府里选来的,据说还有嫁妆有下人服侍。对上这两个台后如此强硬的美妾,估计徐璐这个主母也会如梗在喉吧?

于是林夫人就皱着眉说:“也不知圣上是什么意思,给了你一品夫人衔,还又正儿八经赐妾,这成何体统?”

刘夫人笑着说:“这又有什么的,不过是两个妾罢了,再是御赐,总之仍是个妾。依夫人的本事,还怕她们翻出风浪不成?”她望着徐璐,“只要夫人防着她们千万别整出个庶长子出来就成了。”

林夫人忽然就说:“说起这个,我倒是冒昧问一句,妹妹嫁给凌督抚,也有半年多了吧,怎的肚子一直不见动静?”

徐璐窘迫地低头,“这个,送子娘娘大概是太忙了吧。”

林夫人就说:“这可不成的,虽然你还年轻,但子嗣可是大事,马虎不得的。改明儿抽了空,还得请大夫瞧瞧。子嗣也决定了女人在夫家的地位,妹妹千万得放在心上。不然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

刘夫人也跟着说,“林夫人说得极是,夫人可不能大意了。一定要找个厉害点的嘴巴紧的大夫瞧瞧。夫人还年轻,身边又没个长辈管着,自然就是随心所欲了。但子嗣也是关系着夫人在夫家的直接地位,夫人务必得放在心上。”

听她们说得如此严重,徐璐也只好闷闷地点了点头,“回头我就请大夫瞧瞧。”

二人这才面露笑容,又问起两个御赐姨娘的事儿。

徐璐知道女人间的友谊,从来是经不住考验的,好的时候可以同穿一裤子,甚至连最私密的事儿都可以拿来分享。但女人的想法又是那样的奇怪,再是亲密无间的闺蜜,总会有攀比心理。比自己过得不如意的,绝对会发挥出老大姐的高风亮节,全力相帮。若是比自己过得好的,就会心生妒意,或想尽一切办法从对方身上找出不如意的,以达到,内心的平衡。徐璐也知道,她年纪如此轻,却又是一品诰命,凌峰对她又好,难保这二人心头不会妒忌她。这时候被她们找出自己短处来,也不辩解,只是摆出一副气鼓鼓的面容,把两个姨娘给她上眼药水的事儿添油加醋地道了出来。

林夫人怒不可竭,几乎是拍案而起,“太不像话了,这种狐媚子,妹妹可千万别手软,定要拿出手段来,让她们见识你的厉害才是。”

刘夫人也面露忿慨,给徐璐出了不少的主意,比如说,另外再弄两个漂亮的丫头开脸给凌峰,是为分宠,再暗地里抬举这些通房丫头,与洪氏等人斗法,徐璐就可以坐收渔利。

林夫人也说了自己多年宅斗经验,“找通房丫头分宠只为下策,最上乖的还是把她们身边服侍的全换成自己人,这样她们想翻花浪也没地儿使。另外,她们不是有两个么,妹妹就抬举听话的那一个,打压另一个,呵呵,保准她们窝里斗。还有,牢牢把持内宅大权,她们再厉害也翻不出花样来。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挑唆离间。这群狐媚子或许不敢与主母正面耗上,但最可气的却惯会颠倒黑白,兴风作浪,挑唆离间。所以妹妹就得先下手为强,先在爷们跟前揭穿他们的伎俩,她们再告状的话,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林夫人又把自己多年的宅斗经验倾囊相授,不得不说,林夫人这些计谋确实是好,分化离间,打拉结合,效果绝对好。管这些狐狸­精­唱念作打,也是没辙了。

刘夫人也听得认真,并不时附和,直说林夫人这主意好,看来她也得学学才是。

徐璐如获至宝般,也跃跃欲试了。林夫人话锋又一转,“妹妹不但要防着她们争宠,更要防她们的小动作,有些狐媚子呀,天生不安份也就罢了,心还大着呢。这二人一来就给妹妹耗上,显然也是心大的,妹妹更要好生防着才是。另外,更得防她们的肚皮。所以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妹妹赶紧也怀上,再借着怀孕收拾这些东西,效果倍儿增。”

林夫人像个老大姐一样,把自己的经验如数传授,并总结多年斗争经验……收拾狐狸­精­最好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也就是主母怀孕后的那十个月。

“……好些人家的主母,一旦怀孕,就生怕姨娘们会害她似的,把姨娘都打发得远远的,自己也歇了争斗的心思,只一心安胎。其实这只是下下策,平白给姨娘争宠的机会。其实,主母怀孕这个阶段,才是整治她们的最好法子,天天让她们轮番侍候,看谁不顺眼任打任骂,谁敢硬仗腰子,就肚痛脚痛头痛一番,在爷们跟前告上一状,这时候怀孕的女人才是最金贵的,爷们为了让你平安生下孩子,少不得要把你供着的,这些姨娘敢在主母怀孕的时候惹主母生气,自然是不可饶恕的。那时候,收拾起来,还不是小菜一碟?”

一翻话说得徐璐刘夫人双眼冒光,全崇拜地看着她。

果然,姜还是老得辣呀。徐璐感叹着,也庆幸自己刚才一番“穷哭”,不然摆出得瑟的嘴脸,按着女人的嫉妒心作祟,人家肯定不会把多年宝贵经验传授给她的。难怪凌峰时常对她说,满招损,谦受益。

这话果然不假。

三人就围着对付狐狸­精­的话题,扯开了一箩筐的话题,各自说着家中的恶心姨娘,全都义愤填膺,正说得带劲时,外头又响来一阵吵闹声。

徐璐怒道:“什么人胆敢在外头喧哗?”

墨香赶紧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进来,“禀夫人,是洪姨娘戚姨娘在外头,两位姨娘知道夫人这儿来了贵客,特地过来帮夫人接待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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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本来准备去玩的,但听说高速路仍得收费,自驾游不划算,就取消了行程,没地方玩,只好努力加更了。这么勤快的我,哪里找哟。

第149章 海盗

刘夫人不悦道:“真是笑话,主母的客人岂是区区姨娘能够接待的?不成体统。”

林夫人喷笑:“这是打哪来的活宝?当真自己是根葱了。妹妹让她们进来吧,我倒要瞧瞧她们要如何来接待咱们。”

徐璐颇是无耐,“大概是想在两位夫人面前证明我这个主母善妒不容人呢。二位又都是京里来的呢。”

林夫人不屑地道:“妹妹早上不是罚她们抄女戒么?还敢出来溜达?”

徐璐点头,“是了,这两个蠢货呀,又递了个把柄给我,唉,都不知该说她们什么好了。”然后对墨香道,“你领着人出去,请姨娘们回去。与她们说,再是朝廷赐的,也得遵守规矩。”

墨香出去后,徐璐无耐地对二人道:“让二位看笑话了。”

林夫人说,“妹妹就这么算了?”

徐璐无耐道:“人家是御赐的,我能怎么办?也只能供着了。不然哪一天传到圣上耳朵里,还以为我邈视皇上了。”

林夫人心里一凛,说:“妹妹这话听着好生让人别扭,什么叫传到圣上耳朵里?福建离京城相隔千多里地,如何会传进圣上那儿去?妹妹这可是埋汰咱们呢。”

刘夫人一听,这才回过味儿来,敢情是徐璐怕她们出去乱说呢。

徐璐笑着说:“瞧你们说的,我是那样的人么?两位姐姐的为人我还不清楚么?我还巴不得姐姐在外头帮我宣传呢,好让外头知道我心里有多苦。”

二人自然明白了徐璐的意思,这是想借她们的嘴巴,把这两位新人的威名宣扬出去呢。

刘夫人说:“妹妹的苦楚我如何不明白?只是夫人怎么不把她们叫进来,我倒要好生见识一下御赐的美人儿是什么模样。”

林夫人也跟着道:“只要她们敢进来,少不得要给她们些排头。看她们还敢得瑟?”

徐璐笑着说:“二位姐姐的心意我领了,两位好歹是我的客人,若真让这二人闯了进来,那才是笑话呢,还当我这个主母没法子管教她们了。”

外头响一阵哭叫质问声,大概是不服徐璐的命令吧,正在那高声大叫,“我是圣上赐的,你们敢打我?”

林夫人摇头,“蠢货。”

徐璐抓着瓜子嗑着,“不过是姨娘罢了,何必与她们置气?喝茶,喝茶。”

又说了会子话,徐璐又把自己要出海的消息透露了出来,并邀请两位夫人一道出海。

二人双眼一亮,她们虽然锦衣玉食,享受着平常官夫人所没有的待遇,但出海游玩也是头一次。

“这海上天气一向不稳定,一会儿风平浪静,一会儿就狂风大作,若运气不好,遇上狂风,那可如何是好?”林夫人虽然向往,但仍是顾虑颇多。

刘夫人也是如此,“我倒想出海散散心,但凌督抚同意么?”

徐璐笑道:“我此去琉球,也正是爷的授意呢。要我去琉璃国瞧瞧那儿生产的琉璃技术,顺便去琉球岛上散散心。听说琉球岛国景­色­可美了,好不容意来了这么个机会,自然不能错过的。至于天气嘛,呵呵,两位姐姐放心,此次出海,自然也是请了本地的老人仔细推算过的,未来数日里,海上风平浪静,不会有大问题的。”

至于海盗原因,林夫人等也没过问,似乎觉得两年前猖獗的海盗已成为历史了。

等林夫人刘夫人走后,徐璐就拉长了脸,让人把两个姨娘拉到二门里打一顿板子,并赏了一顿嘴巴。

凌府的后花园,春­色­渐绽,深红浅绿已然冒出枝头,试探春天的媚光。前日里被春雨浸染,便带了一缕清亮,变得翠绿惊人。含着小小花苞的桃枝,新长出绿芽的槐树,以及墙角冒出来的各类花卉,万紫千红,煞是好看,柔美鲜艳,不似人间。

在这春日明媚的后花园里,弯延的碎石小道尽头,连接着一大片空地,自朝阳轩里被推拉着出来的洪氏戚氏,娇媚的脸上也染上惊惶之­色­。大约是被人强行从屋子里拖了出来,洪氏身上只着浅碧­色­的开襟杏­色­长衫,露出胸口一抹­嫩­芽鲜黄。

戚氏则要齐整些,轻薄的玫瑰纱衫下,里头是一件玉白­色­的开襟长衫,白­色­的汗巾儿下是­乳­白底绘樱紫粉荷,一身的飘逸优美之姿。

文妈妈轻蔑地看了二人一眼,“这还只是初春呢,贵人就穿上夏装了,倒是美得很呢,只可惜今日穿得不是时候了。”

洪氏脸上还带着昨日文妈妈毫不留情面的紫肿痕迹,恶狠狠地瞪着文妈妈,勃然大怒,“狗奴才,你要怎样?”

文妈妈冷然道:“奉夫人命,特地来教两位贵人规矩。”然后脸­色­一整,声音肃冷,“还愣着做什么?家伙摆上,两位贵人不听劝阻,三番五次破坏府中规矩,少夫人已是着恼,特吩咐我替夫人管教两位贵人。”

几个力气老大的婆子已架好两张春凳,然后如抓小­鸡­一样把洪氏戚氏二人按倒在尺宽的春凳上,二人负责扣着手,另一人则拿着婴儿手臂粗的侵过桐油的花梨­棒­,狠狠挥动双臂。

诺大的平坝里,站立着数十人,这时候却是鸦雀无声,纷纷兢惧而胆寒地望着洪氏二人那包裹在薄薄夏衣下渐渐被鲜血浸染的地方,悄然噤声,大气不敢喘一下。

文妈妈冷冷地盯着洪氏戚氏原先声­色­俱厉的喝骂威胁,再变成花容失­色­的恐惧痛楚告饶。

二十板子过后,洪氏二人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半边身子浸得血红,由凳子上滚落地面,一张明媚的脸儿,任由地上灰尘沾了满面,再也不复原先的光鲜亮丽。

极致痛楚过后,是极至的麻木,二人躺在地上,死死扣着地面的地砖,目光依然如狼般死盯着文妈妈,尽管恨得滴血,却再也不敢在嘴上呈功夫了。

文妈妈说:“侯妈妈她们想必早已三令五申劝解过贵人了,可惜贵人当耳旁风。想来是侯妈妈她们太过温柔了。也罢,侯妈妈无法劝解二位,那就由奴婢来好生劝解吧。刚才是谁在衡芜院门外大吵大闹的?洪姨娘,是你吗?”

洪氏被文妈妈狠辣的作风吓惨了,下意识地摇头,她脸上有伤,连嘴巴都不敢张的。

“那就是戚姨娘了,那就再给戚姨娘教教规矩。”

一个婆子上前,揪起戚氏满是珠翠的头发,另一个婆子已左右开弓在她脸上狂甩。

在清脆的巴掌声里,又响来文妈妈凛洌的声音,“夫人说了,两位是圣上御赐的贵人,夫人自然是不好怠慢的。但进入凌家门,好歹也要守凌家的规矩。身为凌家的妾,就要一心听主母吩咐。咱们凌府不需要自作聪明的妾,只喜欢本份守规矩的姨娘。二位都是圣上御赐的,那就更要顾惜圣上的颜面。若是让圣上知道他老人家好心赐下的妾居然连主母也敢顶撞,还肆意破坏凌家规矩,若传到圣上耳朵里,两位贵人想想后果吧。”

文妈妈话刚说完,巴掌声也停了。

洪氏脸­色­惨白,惊惧而绝望地望着戚氏那满鼻的鲜血和痛苦吐到地上的血牙,瑟瑟发抖,连身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

戚氏更是伏到地上,耳鼻都浸着鲜血,好不狼狈。

这时候,春天特有的微风拂来,一路从花丛中过来,浸香扑鼻,但二人却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春天夹杂着临海的冷风,这时候贪图凉快穿夏装的威力就显现出来了。二人俱是全身一颤,背脊手臂一路爬满了冷意。

文妈妈不屑地道:“二位以前也曾是公主府的人,自当知道,我们夫人如今已是朝廷夫人,有上书朝廷的权利。二位贵人虽为御赐,却也只是个妾。二位未来的安身立命之所,今生今世只有三处地方,一是凌家后宅,二是凌家的庄子里,三是凌家远在山东的家庙。二位若是想去庄子里,或是去家庙里过日子,就尽管闹腾吧。也亏得咱们夫人仁慈,两位才进门来也不过一天功夫就使出这么多风波,我们夫人也只是让奴婢来教二位规矩。若是依爷的脾气,二位恐怕连命都没了。两位贵人好自为之吧。”

三月二十日这一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徐璐一时兴致大好,约了几位平时交好的夫人一道出海,准备去琉璃国瞧瞧那儿的琉璃技术,看能否带回中原来,造福百姓。

徐璐邀请了总兵林夫人,知府刘夫人,同知李夫人,按察司杨夫人,以及泉州首富家的赵夫人。为了做到逼真的效果,凌峰也给徐璐派了三大舰队的水军,一整舰护卫,百发连机弩,火筒,船上设备先进齐全,林夫人上了船后,感叹道,“我等虽然­妇­凭夫荣,平时候也是奢贵惯了的,但也从未登过军舰。今儿还是沾了妹妹的光。”

其余夫人也跟着点点头,看徐璐的目光也变了,这凌峰宠她也宠得太过了吧,只一句出海散心,就派了三个舰队的水军护卫。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们也别羡慕我,我可是带着任务出海的。爷主要是对琉球国生产的琉璃技术很感兴趣,看能不能带回中原,造福百姓。特地让我扮作普通官着眷游客,运去瞧瞧。不然,就凭我一句话,爷也不可能公器私用让水军护卫我吧。”

众人想想也是,但不管如何,徐璐在凌峰心中的地位,确实非一般人能够抗衡的。

赵夫人是在场诸位夫人中唯一的商贾之家,如今能被徐璐一道受邀上船,很是激动。连忙道:“夫人如今可是朝廷一品诰命了,我还没恭喜夫人呢。”

其他人回过神来,也纷纷说着恭喜,

官太太们瞧着徐璐大红金双绣海棠长褙子,云岫华彩刺绣的金红裙据,外罩绣五彩祥云红披风,衔红宝石飞凤玉钗垂下的银丝珠络闪闪发亮。今日的徐璐装饰得格外华丽,大庆朝一品诰命夫人的威势显露无疑,最为难得的是,脸庞细腻,肌­色­健康,自然霞­色­如桃花汁似地均均匀匀地薰出­精­致的红润之态。毫无瑕疵的脸儿以及那明媚流转的眸子,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又如清冽的泉水,让人不自觉地沉醉其中。

琉球群岛多低山,甘蔗和菠萝是两大特产,还产甘薯。猪、牛亦多。近海渔业发达,因是大庆朝的附属国,琉球的官方语言皆用汉语写成,琉球人亦尊崇儒学,尊敬孔子等儒家圣人。本朝封琉球岛国王为琉球王,因着水路之便,如今已成为大庆朝的贸易枢纽。

徐璐身为福建高官夫人,再来两年前琉球岛被倭寇占领,还是凌峰亲自派了水军出战,抵御并消灭倭冠,这才使得璃球国不至于被倭寇消灭。所以此次官方­性­质的正式拜访,自然受到了隆重接待。徐璐随着琉球王后一道参观了岛上的甘蔗和水产,最后又参观了琉璃加工技术,委婉地请教了琉璃制作技术。

如今的琉璃可是深得大庆朝贵族的喜爱,随着海运事业的蓬勃发展,琉璃已成为琉球国的摇钱树聚宝盆,技术哪能轻易外传的。琉球王后非常委婉地拒绝了。

徐璐也没有过多地纠缠,反正她的目的也并非如此。

走马观花地看了遍,又被迎入王宫中,欣赏着从中原传过来的御座乐,琉球王宫的舞女长得实在不乍样,妆容衣服也实在不敢恭维,刘夫人侧身在徐璐耳边道:“这些都还是我们中原传过来的,跳得实在不乍样,有何好看的。”

徐璐微笑,说:“他们也是才刚复国不久,哪有闲余功夫娱乐?将就些吧。”

刘夫人又说:“这些舞女长得也太不入眼了,不过那个倒还能入眼些。”

顺着刘夫人的目光望去,徐璐也看了眼,笑着说,“是还不错。”

“妹妹倒是好雅兴,这样的舞也看得兴起。”林夫人也Сhā了话来,徐璐笑道:“我和刘夫人正在看美人呢。”

琉球虽然地方不大,但因靠着海上贸易,这近年来也是过得风生水起,琉球的宫殿建得豪华尊贵,扑天盖地的烟霞­色­中,唯独那一抹血红似火的身影,如同在火尖上舞蹈的­精­灵。“夫人都这么美了,还有兴趣欣赏别的美人不成?”林夫人哂笑一声,也顺着目光望了过去,评估道,“模样儿生得倒是不错。”

徐璐点点头,没说什么,实际上那舞女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

回程的路上,果然遇到了海盗。

明知这些海盗是凌峰派人假扮的,但看着气势汹汹,大胡子黑脸庞的凶狠模样,以及那箭头­射­在船上发出的铮铮颤抖响动,徐璐依然不可避免地心跳加快。尤其自己身边的丫头为了保护她,被箭­射­中的画面,让她有种错觉,该不会这伙强盗是真的吧?

对方人数众多,足足有四五条船,设备也­精­良,弓箭不要钱似地朝这边­射­来,虽然水军忙而不慌,有条不紊地组织起防御,徐璐等人被安置在甲板底下,因为对方还有炮,轰在船上,虽然未对船身造成太大伤害,但也足够令人胆战心惊了。徐璐心里也怵得很,从未遇到过海盗的林夫人等人,更是吓得面呈土­色­,连站都站不稳,最后只能跌坐在地上,和丫头们一道缩成一团。

徐璐力持镇定,握着林夫人的手道:“姐姐放心,这些水军全是爷­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水战经验丰富,海盗不会占到便宜的。”

牙齿紧咬颤抖声咯咯地响在林夫人嘴里,她双手发凉,脸上是绝望的青灰之­色­,“希,希望如此吧。”

刘夫人等人也相互安慰着,说水军很是厉害,以前倭寇那般猖狂时,都能打得落花流水,没道理还拿这么点海盗没法子。

话虽如此,但随着外头的惨叫声和轰轰声带着颤抖的烟硝味被吸进鼻里耳里,恐惧弥漫了整间船舱,徐璐心里也七下八下的,暗自不安着,做戏做成这样,未免也太逼真了吧?连她心头都在怀疑,如果这些水军不得力,她是否也会葬身鱼腹。

也亏得水军勇猛,经过大半个时辰的血战,已方总算占据了上风,外头的打斗声逐渐结束,已有一位全身浴血的将官进来说海盗已被全歼,还活捉了几个活口。

“让夫人受惊了,所幸在下幸不辱命,水军勇猛无敌,力歼海盗,也是在下护卫不力,让夫人受惊,还请夫人恕罪。”

警报陡然解除,在一片惊天动地的缓气声中,徐璐定了定神,说:“有劳张将军了,海盗倭冠不是早被消灭了吗?这些海盗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心里却腻歪着,这些活口,该不会也是凌峰安排的吧?

张少清拱手铿锵道:“这个也是下官正纳闷的事儿,不过请夫人放心,只要落到我们手里,没有咱们敲不出的秘密。”

估计这些所谓的活口,就是张少清等人事先安排好的。徐璐也不再多问,言多必失,于是说了句:“张将军辛苦了。这是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就不在这儿碍着张将军善后了。张将军不必管我们,先去处理善后吧。”

张少清说:“如今海上已太平,在下先护送诸位夫人上岸。”

船队启舫后,夫人们犹自惊魂未定,徐璐同样如此,从船舱伸出头来,深蓝­色­的海水咆哮着不浅的浪花,海水里飘浮着好些残脚断骸,以及一些被染得浅红的颜­色­,徐璐眼力极好,很快就发现那些残脚看起来分外像洗得白白净净的腿脚,她抬头,刚好看到另一艘巨舰上那些所谓的活口,正坐在椅子上,任由一些水兵在脸上涂抹着什么,她赶紧放下帘子,挡住了其他有可能窥探的目光。

徐璐杏眸微微扫了下,舱中坐着的几位夫人,没有一个脸­色­好看的,虽然危机已解除,但一个个仍是惊魂未定的模样,甚至有人还化恐惧为愤怒,“官府也太无能了,花那么大的代价建立水军,怎的还有那么多海盗?”

说话的是赵东海的夫人,旁边李夫人微微扯了她的袖子,赵太太连忙回过神来,赶紧打了自己的嘴巴,朝徐璐陪笑道:“夫人,我就是混说的,我大庆边疆辽阔,水军再是厉害,也有顾此失彼的时候。”

徐璐微微一叹,蹙着眉说:“以前因为没有海上贸易,海盗们只能上岸掠夺。如今,海上贸易一开通,倒成了这些海盗的香馍馍了。唉,也都要怪我,不该这时候出海的。虽说海盗已被消灭­干­净,海上看似风平浪静,可只要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争斗,这是永远无法避免的。”

林夫人附和着,“妹妹说得有道理,大海是如此的辽阔,水军再是厉害,也不可能真的消灭光的。他们或许躲了起来,躲在深海里专门劫取商船也未为不可。”

徐璐一脸忧心忡忡,“唉,看来海盗误把咱们当成大肥鱼的商船了。也不知那些真正的商船,在海上是否安全。”她看向赵夫人,“赵家在海上不是也有专门的航线么?是否经常遇上海盗?”

赵夫人笑了笑说:“以前确实是经常遇到的,不过赵家雇了成千的打手,倒也没怎么吃亏,但损失也是不少的。这两年来,也亏得凌大人靖平海岸,肃清倭冠,也有近一年未能遇上了。如今赵家又加入官商叙列,每次出海都有水军护卫,倒也是安全的。”赵家加入官商叙列,首先每年就得出十万两银子至官府,算是水军维护费。然后每出一趟海,视船只多寡,跟进百十至数百水军护航,又要单花不菲的银子,赵家虽然财大气粗,也挺心疼这笔钱的,但刚才看到了海盗的凶猛,反而庆幸起来,也亏得赵家早早加入了官商叙列,否则真要遇上海盗,全军覆没不说,其他损失更大。

徐璐拍拍胸口,“那我放放心了。”她顿了下,一脸庆幸地说,“今早出门的时候,夫君在原来基础上又拨了两百水军给我。我想着倭冠基本都已经肃清,就算有海盗,也不过是些不成气候的,福建水军强大,攻无不克,余威直震三岸五地,哪那么容易碰上海盗的。爷却与我说,虽说倭冠已然消灭,但西洋来的海盗却总是神出鬼没的,还与我说,西洋那边好些商船都遇上过,要我小心驶得万年船。刚开始我并不想带那么多人出海的,主要是怕被人说公器私用。不过因是夫君一番好意,我也不好拒绝。现在想来,当真是后怕不已。”

……

岸边早已有凌家的下人侯着,徐璐强撑着镇定,上了凌家的软轿,回了凌府。才刚进入屋子,已有人端了浓浓一碗安神汤,徐璐摆摆手,“我可没那么脆弱,端走吧。”她目光温和地望着随着她一道出海的几人,豆绿,夏荷,沁香,沉香,四人虽然已经恢复镇定,但惊惧的影子依然在她们身上浮出。

“都要怪我,害得你们也跟着受了惊,都下去歇着吧,记着每人喝一碗安神汤。”

“夫人,奴婢还好的。”豆绿轻声说,她是唯一一个能在衡芜院过夜的丫头,虽说凌峰与徐璐商议在事时,都不在身边服侍,但只字片语应该也听进了耳,再加上今天的事儿,多少也猜出不同寻常之处。是以她对海盗的惧怕,远不若夏荷等人来得深。

徐璐意外地看了豆绿一眼,“我知道你是个傻大胆,但夏荷你们可吓得不轻,都去歇着吧,喝是安神汤,再睡一觉,明天再放你们假,好生歇着,千万别憋出毛病来。”

等丫头们出去后,徐璐捏了豆绿的鼻子,“你这丫头,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豆绿嘻嘻地笑着,“刚开始还不那么确定,不过听夫人这么一说,奴婢就更加确定了。”

徐璐淡淡一笑,“当时怕不怕?”

“不怕。”

“嗯?”

豆绿理直气壮地道,“爷是什么人?那可是福建督抚呢,当年打得倭冠海盗落花流水,区区海盗又算得什么?再来,赵将军那么神勇,所以奴婢还真不怕的。”

徐璐愕然,不知该说这丫头是傻大胆,还是对凌峰有种死心踏地的信任感。

想想豆绿,她一向是惧怕凌峰的,平时能不出现在凌峰面前就不出现,可紧要紧头,她却一心信任着凌峰。可叹她自己,那时候居然还有其他的想法。

第149章 离间之计

在这微紫金灿的斜阳中,昂扬的脚步声,带着一抹白­色­呈亮的盔甲出现在眼前,“夫人夫人有何不是呀?说来听听。”

主仆二人抬头,徐璐起身,迎上前去,“爷……回来了?”这还是她头一次瞧到着盔甲戴头盔的凌峰,银白的颜­色­,胸膛处用坚硬的铁片连环而成,肩膀上各有一抹血红,那是披风的颜­色­。在这金灿的夕阳下,更是显得威武壮观,英挺不凡。

凌峰取下头盔,露出一张英气不凡的脸,他笑了笑说:“夫人在海上遇上海盗,消息传至督抚衙门,我当然得领兵救援。海盗凶猛,人数众多,足有上千余人,水师兵分三路,呈包抄形式,痛击海盗,然而仍然一小股海盗逃出深海。万幸的是,水军活捉了几个海盗。仔细铐问之下,才知道,大洋彼岸,以及距本地三千海里深处一座无名岛上,偿有上万海盗。”

徐璐接过话来,“仔细打听之下,才知道,那些海盗个个凶顽至极,武器­精­良,财力雄厚,航船先进,人数众多,又成为海上商船的巨大威胁。”

凌峰哈哈大笑,“夫人所料不差,确实如此。本官大惊之下,已命人出海探听虚实。为郑重起见,仍令水师严命以待,加大训练,日夜靖守海岸,并发放官府文书与各商家,海盗出没,需严加小心谨戒。”

徐璐福了福身子,“爷一心为民,妾深感敬佩。”

鼻子被揪了下,“口是心非,你直接说我卑鄙无耻不就得了?”

徐璐掩­唇­轻笑,横了凌峰一眼,主动接过他手上的头盔,哪想这看似不大的头盔却异常沉重,差点就落到地上。还是凌峰接了过来,“小心呀,这可不轻呢。你这小胳膊小身板的,怕也拿不起吧。”

徐璐不服气地抢了过来,“爷未免太小看人了,刚才人家不过是没有注意吧。”头盔拿到手头,沉沉的,但也重不到哪儿去,她拿着左右看了看,一时间找不着地方搁置。最后还是豆绿接过,放到寝屋里的衣架上。

凌峰脱下盔甲,徐璐正要接过,他笑了笑说:“你别动,这可重达八十多斤呢。你拿不起的。”

徐璐不信邪,“这么个盔甲哪有那么重……唉哟……”才刚接过手,那令人震撼的力量就让她不得不弯下腰来,任由盔甲落到地上,发出哗啦声响。

“老天,一副盔甲居然这么沉重,爷穿着怎生受得了?”

凌峰呵呵一笑,“都习惯了。”他轻松拾起盔甲,也不让豆绿服侍,自己进屋去挂到衣架上。

徐璐跟着进了屋子,这时候太阳已下了山,屋子里有些昏黄,凌峰一身白­色­劲装打扮,老牛皮制的黑­色­箭袖,白­色­腰带,黑­色­靴子,看起来格外修长挺拔。

豆绿端了两杯热茶进来,徐璐端着其中一个,递给凌峰,“这后续的事儿,爷都布置妥当了?”

“嗯,差不多了。”凌峰喝了口茶,放到圆桌上,然后看着徐璐,目光晶亮,“你做得很好,得妻如此,今生已足矣。”

徐璐不大好意思,“爷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按着爷吩咐行事罢了。”

凌峰淡淡一笑,语气真诚而庄重,“不,我说的是实话。我的前妻,杨氏……”对于已死去多年的元配,凌峰语气怅然。

身为继室,徐璐对凌身的元配不是没有好奇心的,但因为凌峰很少提及,她也不好去问。如今凌峰主动提出来,她便说:“我听文妈妈偶有提起过先夫人,是个很温柔,很贤惠的女子。我是万万及不上的。”

凌峰微扯­唇­角,“她很好,很贤惠,很温柔,服侍我很是尽心。内宅方面打理的也很是妥当,她完全是个合格的妻子。在交际应酬方面,也很有一套。那时候我年纪还轻,满心想着光宗耀祖,一心扑在外头。现在想来,我也经常冷落她,也从未有儿女情长的心思,可她在我面前却从来都是面面俱到,从容不惊,很有大家主­妇­派头,哪像你,惊惊乍乍,任­性­还爱使­性­子,一点都不肯吃亏。替我梳头个都……唉哟,看吧看吧,才说你两句呢,就翻脸了。比起杨氏来,你确实差得远了。”

徐璐气嘟嘟地眦牙道:“可惜了,爷已经娶了我,这辈子爷也只能在梦里回忆先夫人的好了。”

凌峰哈哈一笑,捏了她的鼻子,这已经是他习惯­性­的动作了。

“虽然你缺点一大堆,不过爷也只能认了。谁叫爷眼光不好,别的名门闺秀都瞧不上,偏偏就瞧中你了呢?”

徐璐多少也知道他只是嘴上呈功夫罢了,也不吃味,依然昂起下巴道,“是呀,人都娶进门了,再反悔也是无用了,爷就将就着吧。”说完自己也咯咯地笑了起来。

凌峰目光温暖,望着她因笑而变大的脸宠,那迷人的眸子,­肉­呼呼的双颊,格外的手痒,忍不住把她揽到怀里来,感受着她的柔软。

“是呀,也只能将就了。”

他无耐的语气反而把徐璐逗笑了她,揪着他胸前衣襟,“先夫人出身大家,教养自然是好的。定然稳重而温柔,贤惠而端庄,哪像我……”她嘟起­唇­来,她也不是没见识过大富之家夫妻的相处之道,从来都是相敬如宾,客气周到,丈夫自称为夫,妻子自称妾身,恭谨有加,温文恭俭,让人挑不出错处来。一举一动,全然是上印出来的,哪像自己,真要她端着上头的­妇­人典范,不喜不怒,造次必循礼,对上必卑弱、夫­妇­必敬慎,德行­妇­工,皆有尺有度,简直要她半条命。

她也实在难以置信,夫妻二人处在一块,在丈夫面前要低眉顺目,不知上了床后,行人伦大礼时,是否也是如此恭谨。

“像个猴子似的。”凌峰接过话来,目光柔和地望着她。他从来没有想到,他还能够身心放松地与自己的妻子拌嘴,并乐在其中,这要是放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像的。

他也从来没有想到,夫妻间的相处,并非都是以前那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原来还有似他与徐璐这样轻松拌嘴,嘻笑皆风情的相处模式。

徐璐见他心情甚好,胆子也大了起来,“问一句冒味的话,爷的先夫人是否也见过爷的真身?”

凌峰脸­色­沉了下来。

徐璐虽然敢老虎嘴里拔牙,前提是凌峰心情好的时候,但见他脸­色­垮了下来,就赶紧说,“爷若是不愿说,就当我没问。”

凌峰日光­阴­睛不定,看了徐璐良久,这才出声,“见过。”

徐璐“哦”了声,又问,“那先夫人也和我一样,刚开始肯定是吓得半死吧?”

这时候天­色­已暗了下来,豆绿在门口探了脑袋后,不一会儿就燃了几根蜡烛,分别悄声放到嵌到墙上的莲花灯台里,再悄然退下。

明亮的烛火下,凌峰脸­色­越发­阴­沉,徐璐心头虚虚的,很是后悔,她真不应该这么多嘴的。

良久,凌峰恢复了正常神­色­,长长一叹,“你知道杨氏是如何死的吗?是被我的蛇身给吓死的。”

淡紫­色­绣枝宝相花稠衣下的胳膊陡然冒起了阵阵­鸡­皮,“啊……”徐璐惊呼出声,心脏也紧紧缩了下。

凌峰望着徐璐,也不知是后悔,还是庆幸,“我自知我的蛇身吓人,所以杨氏进门后,我一直没有让她发觉我的秘密。一直到……”他声音停了下来。

徐璐赶紧说:“想必那是一场非常不好的回忆,算了算了,爷不要再说了,”

凌峰果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接下来一整个晚上,他的心情似乎都不怎么好,徐璐也暗自后悔,如此好的气氛,让她给弄成这样,心下很不是滋味来。

泉州宣德四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才刚进入四月,春天的气氛已非常浓烈了。凌家的花园已上了层碧艳艳的绿意,那清新的绿意,在万紫千红之间,煞是美丽。

凌府后花园里的桃树,三角梅,开在弯绕的假山怪石之间,从树下经过,瞬间有股扑鼻的花香迎风而来。宽大的池塘里,也冒出了­嫩­绿的荷叶,果然应证了一句诗,接天连叶无穷碧。

如果没有屹立在桃花林尽头的那幢朝阳轩,徐璐的心情会更好。

豆绿见徐璐停下脚步,望了前方隐藏在一排排梧桐树及碧竹后的屋宇一角,说:“夫人当初真不该把这朝阳轩给新姨娘住的。”

徐璐叹口气,“是呀,我现在已后悔了。”凌府的后花园经过匠人们的奚心打理,已能傲啸赵家那数亩地宽的大花园,正想趁着大好的春光进来逛逛,以往在花园里逛累了,就会在朝阳轩里歇歇脚,上楼去登高望远,诗情画意一番的,可惜里头已驻进了两个新姨娘,心情立马变得不好了。

“最近两位姨娘可还安份?”回去的路上,徐璐问香草等人。

香草笑着说,“那天文妈妈可没手下留情,ρi股都打烂了,能不安份么?现在都还躲在床上呢。”

沁香也笑着说,“就算想使妖蛾子,也得把伤养好才成吧。”

那倒也是,“那公主府带来的下人呢,可还安份分?”

“怨气可大着呢,呵呵,不过不关咱们的事呢。”

徐璐淡淡一笑,“是呀,这可不关咱们的事。”走了几步,前边一个月洞门,从这儿进去,再直走两百步,就是衡芜院了。

月洞门两旁栽种着几珠桃花树,因被人工后天修饰过,桃树并不高,枝丫弯曲而呈伞形铺开,甚至有一枝丫还伸到门口,徐璐随手把枝叶摘了下来,放在鼻间嗅了嗅,说:“还满香的,再去摘几枝来,送到洪姨娘屋里去。”

豆绿不解,“夫人为什么要送洪姨娘?”

香草却淡淡地笑着,一脸沉稳地吩咐着丫头赶紧去摘花。豆绿虽然是衡芜院的头等大丫头,在众多丫头中地位尤其超然,对香草也是无比尊敬的。她也知道香草无论资历,还是本事,根本都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于是也就不再问了,赶紧去摘花。

徐璐看了香草一眼,叹息道,“大姐可真会调教人。”

香草恭敬地福了个身子,“夫人太抬举奴婢了。”

看了她的肚子一眼,玫红百合花夹棉比甲下已有了明显的隆起,“你这肚子也有六个多月了吧?”

“快七个月了。”

“生受你了,这么大的肚子还跟着我。”

“奴婢身子壮得很呢,夫人不必替奴婢担心。”

阳光渐至头顶,在天地间撒下一大片金灿灿的光晕,­射­得颊边的衔石点翠赤金偏凤钗越发金灿辉亮。“若有不适的地方可别呈强。”

这时候丫头已摘了一大束桃花来,徐璐笑了笑说:“拿去送给洪姨娘吧,记着,就说是爷送的。”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徐璐三番两次让人送花,送方巾,或送些常见却又­精­巧的小物件给洪姨娘,全都借着凌峰的名义送去。专门负责送东西的兰香忍着笑意回来对徐璐道:“夫人,那洪姨娘一见到奴婢,可高兴了。奴婢不过是送了个不值钱的­唇­脂过去,洪姨娘就打赏了奴婢一个金镯子呢。”说着把洪氏赏的金手镯拿了出来。

徐璐看了一眼,镯身很细,与其说是金手镯,还不如说是金手环。

“即是赏你的,就收下吧。”

“是,谢夫人。”兰香福了个身子,又笑ⅿⅿ地道:“奴婢送洪姨娘­唇­脂的时候,恰巧还碰到了戚姨娘。戚姨娘脸­色­都变了,前儿个,戚姨娘还特地对洪姨娘说‘妹妹可真厉害,咱们都在屋子里养伤,怎的就让爷给惦记了呢?姐姐真是羡慕妹妹。’洪姨娘说‘我也和姐姐一样都呆在屋子里养伤,连爷的面儿都没见着。姐姐若是喜欢这­唇­脂,就送姐姐好了’,戚姨娘脸­色­可难看了,拂袖说,‘这可是爷送给妹妹的,妹妹好生收着吧。’然后就走了。今日里奴婢去的时候,戚姨娘脸­色­就更是难看了,不过这回倒没说什么,但奴婢瞧着,戚姨娘呀,估计牙都要咬酸了。”

依着林夫人给出的妙计,徐璐也就想出了个离间的法子来,那就是利用人心的弱点,因为人的天­性­里,就带着窜均而不窜寡的心理。洪氏戚氏都是御赐的,大老远来到泉州,自然要结成同盟对抗徐璐。所以徐璐最好的应付法子就是离间,只对一个人好,却冷落打压另一个人,天长日久了,就算是亲姐妹,也会离心离德。更何况,同做一个男人的姨娘,本身就站在竞争之列,涉及利益的交情,是决不会长久的,翻脸也是迟早的事。

兰香也只是送了三回东西,那戚氏就开始坐不住了,这就是人­性­。

对于洪氏戚氏,徐璐是面上无视,心里重视的,顶着御赐光环的妾,确实比一般普通的妾还要难应付,打不得也骂不得,还只能当成菩萨供着。也亏得这儿是泉州,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远,凌家的后宅又在徐璐的完全掌控下,洪氏戚氏带来的人也只能被困在小小的后院当中,生不出浪花来。加上凌峰给她撑腰作主,满心不待见她们,这才让她有给她们穿小鞋的底气。

“洪姨娘的伤快养好了吧?”

“有夫人赏的金玉膏,能不好么?”看到徐璐瞪她,赶紧改口,“是爷赐的,呵呵,爷赐的金玉膏,就是厉害,也不过才用了两瓶,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都能下地走了。不过,那戚姨娘也好得满快的,这才短短十来日也都能走路了。”

豆绿说:“那还用说,肯定是洪姨娘把药膏分给了戚姨娘。”

“还真是姐妹情深。”

兰香笑了起来,“可不是,姐妹情深呢。”

这一日,春光正好,徐璐让人搬了罗汉床,放到屋外头的池子边,上头垫着块锦绒毯子,捕上秋香­色­床单,自己枕着个秋香­色­的大靠枕,手上捧着本书,因怕阳光伤眼,又在周围架了把大伞,就着余荫,看起了书来。

看到一半,睡意来袭,就朦胧睡了过去。

朦胧间,有人在给她盖被子,她微微睁眼,就看到了凌峰,“爷?”她轻轻叫了起来。

这时候太阳还在一旁虎视眈眈,这时候的凌峰怎会在此?

“睡吧,我就是进来换件衣服。”看着她­肉­乎乎的脸,躺在床上,睡意朦胧的模样,自有一股惹人怜爱的娇憨之态,让他情不自禁地附下身来吻了她的脸颊。

徐璐这才看到他金紫­色­绘墨竹的衣摆下方有一处污渍,“爷怎的这么不小心?还让茶水弄脏衣服。”这种细棉制的袍子,穿着很是舒服,但唯的缺点就是不好洗,尤其是茶渍。

“这可得唯你是问了。”

“呃?这与我何关?”徐璐大咸冤枉,“可是丫头侍候不经心?”凌峰外书房的丫头,徐璐也是狠狠敲打过的,据说安分下来了。怎么,时间一长,又开始不安分了不成?

第151章 元配和继室

“我看你这个主母也太轻闲了,改明儿还是把规矩做起来才是。”凌峰没有过多的解释,换好衣服后,就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匆匆离去。

徐璐纳闷,凌峰这似乎话中有话呢。

正要打人去打听怎么回事儿,香草就从外头进来了。

七个月大肚子的香草走路依然稳健,不若夏荷等人的紧张,徐璐在乡下也是见过不少顶着大肚子还做饭喂猪洗碗的­妇­人,所以也并不怎么担忧,只是拍了拍身边的束腰小凳,“坐吧,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怜惜香草怀孕,一般中午过后,徐璐都是让她去歇着的。

香草也不客气,搬了凳子坐到徐璐面前,自己亲自拿起小圆桌的茶壶,倒了杯茶,亲自递给徐璐,“夫人,刚才奴婢可是看了一出好戏。”

徐璐知道香草不是那种道人长短的人,既然她都说是好戏,那肯定就是好戏了,也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就是刚才,新来的洪姨娘拧着个篮子,领着个丫头,去了爷的外书房。”

“可是给爷送点心?”姨娘送点心给爷们,这种乔段,徐璐就早在­妇­人圈里听得耳朵都生茧了。

香草抿­唇­笑了起来,颇是不屑,“夫人所料不差,确是送点心。只可惜,爷的外书房岂是那么好进?连院门都没有靠近,就被拦了下来。”

“洪姨娘自报身家,又拿御赐作招牌,可惜仍是没人理她。外头镇守的侍卫,动也不动,只对她说,爷的外书房,闲人免进。洪姨娘不信邪,非要进去。还说‘我是圣上御赐的,你们敢拦我?’那些侍卫像看死人一样看她,呵呵。”

徐璐微勾双­唇­,想着当初她去外书房的情景,也并不比洪姨娘好上太多。要不是她还是凌峰正妻身份,估计那些侍卫都不会甩她吧。

有时候想来,也挺泄气的,她身为凌峰的妻子,在内宅倒是呼风唤雨,可在外院,她堂堂嫡妻身份也是到处碰壁。她也看得出,凌峰那些贴身侍卫,以及暗处的那些暗卫,对她也只是面子情儿,想来就挺窝囊。不过也没办法,男人是一家之主,女人再是尊贵,也就是男人的附属品,那些暗卫铁卫都是凌家一手训练出来的,只认凌峰一个主子也情有可原。

“洪姨娘进不去,硬闯也被拦了回来,只好在外头大吼大叫,左一句我是御赐的,右一句我是代表朝廷,你们怠慢我,就是怠慢朝廷,可惜侍卫们依然不理她。最后洪姨娘没了办法,又拿银子开道,仍是不成。最后夫人您猜洪姨娘接下来又­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

香草脸上闪过奇怪的神­色­,似不屑,又似好笑,“洪姨娘最后,居然开始­色­诱那二人。把领子拉得好低,里头粉红­色­的抹胸都露了出来,那声音,娇媚的很,那眼神呀,简直要勾魂。可怜那两个侍卫,年纪轻轻的,估计也还没娶媳­妇­,果真让洪姨娘勾了魂去。当真把洪姨娘放了进去。”

徐璐木住,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香草又继续道,“洪姨娘进去后,奴婢就不得而知了。因为爷的外书房,奴婢可不敢随便靠近的。奴婢就只能在外头仔细看了一会,洪姨娘进入院子后,又遇上一道关卡,不过她的美­色­也不管用了。呵呵。”

徐璐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是,因为守第二道门的是女人,呵呵。”

“可不是,洪姨娘也不可能拿美­色­去勾引女人的道理。所以她也就只有那三板斧了,第一句就是,我要见爷,让我进去。第二句就是我是御赐的,你们敢拦我?第三句又是,我可是朝廷御赐的,你们有几个胆子,敢拦着不让我见爷?我可是奉圣上之命,特地来服侍爷的。奴婢清楚的看到有一个丫头进去通报了,但过了一会儿就出来,说是奉爷的命令,让洪姨娘回去。”

香草顿了下,又说:“洪姨娘不相信,就嚷着说那些丫头胆大包天,还说爷不可能不见她的。于是就要冲进去,小厮丫头们全都拦着她,大概动静闹得有些大,里头响来摔茶盏的声音,很是响亮,紧接着,里头又冒出了几个人影,捉着洪姨娘的手臂就拖了出来。洪姨娘被扔到院门外,一时间找不着北,最后实在没了法子,只能哭着离开了。过了一会儿,爷也从里头出来了,衣袍下摆似乎被茶水弄湿了。”

看来,她假借凌峰的名义给洪氏送礼物,果然凑效。

“爷出来的时候,脸上可不怎么好看呢。还让人把守门的侍卫拉下去打板子。”

大概是凌峰正在外书房有要事儿处理,洪氏这时候跑去,不正是自找死路嘛。凌峰办正事的时候,连她都不敢去打搅的。这洪氏倒是有胆­色­,还那么的没规矩,难怪要被打出来。这两个侍卫简直就是无妄之灾了。

“豆绿,等会子拿两瓶金玉膏给那两个侍卫,另外,再让外厨房多做些滋补的给他们端去。洪氏狐媚,侍卫们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有不中招的,爷也太严苛了些。”徐璐多少有些愧疚,两个侍卫挨板子,多少也是她纵出来的结果。若非洪氏自以为是,他们也不至于挨板子了。

豆绿领命出去后,徐璐又问香草,“洪氏现在回去了?”

“是的,已经回去了。”香草说,“夫人,这洪姨娘不顾府里的规矩,硬闯爷的外书房,扰了爷的清静,夫人要不要好生教教洪姨娘规矩?”

徐璐这时候才想明白,原来凌峰说她这个主母太清闲,要她把主母的规矩做起来,原来说的是洪姨娘呀。

只是她想不通,凌峰既然恼了洪氏,为什么不自己处理?还有,洪氏那样冒犯了他,刚才为何不直接不与自己明说?

徐璐想了半天,也不敢真的就下结论,凌峰真有美人在前而坐怀不乱的本领。但洪姨娘不顾府里的规矩,打扰凌峰办公,还惹得凌峰发这么大的火,她这个主母若再不行动起来,就真的白混了。

于是徐璐说,“你让侯妈妈,再好生给洪氏教教规矩。并告诫她,若再有下次,直接送庄子去。”

“是,夫人。奴婢这便去。”

香草俐落地起身,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徐璐摇了摇头,“都一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的爱溱热闹。”不过凑热闹也是人之常情,连她本人,也爱凑这份热闹呢。不过因身份不同了,不好明着表现出来罢了。

过了不一会儿,香草进来回禀徐璐,“奴婢让人打了洪姨娘三十下手心,侯妈妈也因没有教好姨娘规矩,也让奴婢拉到二门子里打了十板子,不过也就是意思一下罢了。其余服侍在屋子里的丫头也让奴婢打了十板子,理由是身为姨娘房里服侍的居然还让院子里的丫头跟随,此为失责。刚才陪洪姨娘一道去的丫头,被奴婢赏了二十嘴巴,让人捆了起来,丢进柴房了。奴婢觉得这丫头不该再留在府里,还请夫人示下。”

“那丫头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

“叫羞花,是公主府出来的,都在院子里侍候的。”

“胆子倒是不小,明知主子私去外书房不合规矩,也不知规劝,也不必再留着了,送庄子吧,让人看管起来。”她看着香草,意有所指,“公主府出来的奴才,可得慎重处理。你可明白?”

“夫人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的。那羞花模样儿也是不错的,想来庄子里的那些老光棍还是会怜惜一二的。”

“你办事我放心,就这么着吧。”这就是决定了羞花的命运了。不过这儿没有人会同情羞花,大富之家的奴才,命运本来就不由人。若再站错了队,也就只有被炮灰的下场。对于姨娘,也由不得徐璐心慈手软。

香草又说:“奴婢还把戚姨娘也打了。”

徐璐大吃一惊,“这回又是什么理由?”

香草呵呵一笑,“戚姨娘与洪姨娘同住一起,洪姨娘要做什么戚姨娘会不知道,明知不合规矩,却不阻拦,是为同犯。所以奴婢也让人打了她二十手心。”

徐璐先是呆了呆,然后又说:“你做得很好。”她还是小看了香草,这丫头自小生活在权贵世家,对姨娘的心思把握得很是巧妙。戚姨娘这二十戒尺下来,就算不与洪姨娘彻底离心,至少二人也不会同一阵线了。

……

这一日,徐璐接到刘夫人的请贴,知府刘向东的闺女刘盈及笄之礼,请徐璐去观礼。

因刘向东是凌峰的人马,徐璐与刘夫人私交也甚好,这个场子肯定要捧的。于是徐璐一大早就过去了,以示对主人家的尊重。

在礼节方面,徐璐绝对让人无可挑剔,虽说她身份高,但一旦答应了别人的宴请,就绝不拿架子摆谱,都是早早就去了的。

以往不管徐璐参加哪一家的宴客,如此早就登门,主人家热情接待的同时,对徐璐也是打从心里敬着的。

刘夫人也是如此,她也没有料到徐璐会如此早就来,意外的同时,脸上也笑开了花,热情接待了徐璐的同时,还把她娘家亲戚也一并介绍给徐璐。

刘夫人的父亲余文华,是京城余家旁支,京城余家虽说算不得高官厚爵,但在一般官宦眼里,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了。首先,余家的姻亲个个都厉害,吏部尚书方知礼,镇国侯方知义,庆昌侯杨启安,都是余家的姻亲。紧接着,余家长房如今拜官正三品工部侍郎,余家长房夫人何氏,又是执清贵牛耳的何家长女,虽说何家老爷子已致仕,势力已大不如前,中生代也没有太出挑的人物,却也把持着某些重权机构,并且新生代里也有不少尖子,何家胜在门生遍地,朝中故旧甚多,这股力量纠结起来,也是一股巨力。

三十年前的余家,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家,因儿子争气,考中了状元,后来又因缘际会娶了当时执清贵派牛耳的何家长女,然后平步青云至现在。余家长房显达后,也带动了余家旁支偏系跟着沾光,前朝天启初年间,就把族中堂弟们接进了京,上最好的学堂,然后靠着何家的门路,在朝中也都混了不大不小的前程。

刘夫人的父亲与余家长房也只是从兄弟的关系,但古人重视宗族力量,余家旁支进了京,虽未与长房住到一起,小辈们子女却是统一按着排辈份。今日刘盈的及笄礼,刘夫人的娘家亲戚虽未全来,但也让人送了重礼来。这也证明余家人很是团结,二来刘向东大小也是个热灶吧。

余家的老家并不在京城,而是建州。这时候,建州老家余家的亲戚也基本上都来了。

不多时,刘家的女客基本到齐了,有徐璐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在相互介绍后,大家也熟络了起来。其中,还有一个徐璐不认识,却又不得不认识的人。

三年前已致仕归乡荣养的阁老夫人,杨老夫人。

这杨老夫人,也是凌峰元配嫡妻杨氏的亲祖母。

而徐璐这个凌峰继妻,在元配嫡妻的母亲面前,居然有点儿理不直气不壮的感觉。

虽然徐璐个人觉得,她不应该有这种感觉,可架不住这眼前这位老太太那一身的盛气凌人。

瞧瞧她的第一句话,“这就是我那孙女婿新娶的继室?”

对于有条件的人家来说,继室二字简直就是侮辱人。虽然徐璐没有这个感觉,可架不住世俗礼教呀。继室就是比元配低上一筹,你就是气得吐血,也是无可耐何的。所以徐璐控制了自己的脾气,淡淡颔首致意。

她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对一脸尴尬的刘夫人道,“姐姐不必管我,去招呼其他客人吧。”

刘夫人看了杨老夫人一眼,她也没料到杨老夫人与徐璐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讪然而歉意地对徐璐笑了笑说,“林夫人一会儿就来了,她先前就与我招呼过,她好像找夫人有些事儿,等会子林夫人一来,我就让丫头来通知您。”

徐璐知道,这是刘夫人找理由隔开她与杨老夫人。尽管不喜这老太婆,但堂堂督抚夫人,哪能怂呢?于是徐璐笑了笑说:“好,等会子林家姐姐来了,让她来这儿找我。我就在这儿等她。”

刘夫人无耐,但也只能如此了。心头也懊悔不已,早知这杨老夫人临到老昏溃成这样,就坚决不会请她来了。一个已致仕的阁老夫人,孙女早就没了,还一心以凌峰的祖母自居,真不要脸。

刘夫人确实还得招呼其他客人,也还有其他事儿要办,也不好多呆,又陪笑了几句,这才带着忐忑离去。

这时候,刘家的客人并不多,除了徐璐以及刘夫人的娘家亲戚外,就只有杨老夫人以及两个儿媳­妇­,还有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

余家一­干­­妇­人对徐璐倒也客气友好,只因双方没见过面,说话也只是客客气气,完全是凑数,不至于气氛冷场。徐璐发挥社交本领,以与刘夫人是忘年交为晃子,在余家女眷里打开了一条口子,在徐璐的有心结交下,倒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随着不时有客人到场,大家的话题也聊得广泛了。徐璐也从陪衬的角­色­,渐渐占据主动。

一般双方不认识的人会到一块儿,打破隔亥的最好方法就是从大家都认识的人说起,直到双方都说起英国公夫人时,杨老夫人轻咳一声,“自从我家老爷子致仕离京,转眼已有三年未见到过张老夫人了。”她笑问余家一位舅夫人,“张老夫人可好?”

余家舅夫人回答:“晚辈前年曾随长辈一道进京,拜见过英国公夫人,却未曾见过老夫人。不过听我大嫂子提起过,张老夫人身子还挺硬朗的。”

杨老夫人欣慰地说:“那我就放心了。唉,想当初,我与张家妹子可好了。我那大孙女,还是张老夫人给作的媒。可惜,那孩子命苦,嫁到凌家不到两年就没了。也是她没福气,否则别的女人哪有资格享这个福的?”

杨老夫人嘴里的“别的女人”,指的当然就是徐璐。众人下意只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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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来者不善

徐璐心里不豫,但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愿与这老太婆打嘴仗,那样只能平白添一桩笑话让别人看,只好说:“老夫人请节哀,先夫人虽已不在人世,却享受着朝廷国夫人的供奉,也算是告慰她在天之灵了。”

杨老夫人冷笑:“活着都没能享受,死后享着又有何用?鸠占鹊巢之人,也配说这种话。”

屋子里鸦雀无声,众人都觉杨老夫人太过了,甚至连她的两个儿媳­妇­也在替她打眼­色­,但杨老夫人丝毫没有瞧见似的,盯着徐璐冷笑着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可有些人呀,却是忘恩负义呢。”一副“若非我孙女死得早,凌家少夫人的位置,岂有你的份”的不甘心的怨毒,以及徐璐走了狗屎运,能有今日身份地位,更要感恩的模样。

徐璐微笑着,“听老夫人的意思,我还得真该感谢老夫人您了?”

杨老夫人冷哼了声,徐璐环视一圈,扬声道:“那么我这个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衔,也是老夫人替我求来的?”

屋子里陡然静了下来,风寒骤起。

杨老夫人豁地转头,瞪着徐璐。

徐璐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语气冷道:“老夫人,是也不是?”

“你……放肆,怎么这么没家教。有你这么与长辈说话的吗?”杨老夫人当然不敢说徐璐的诰命夫人是她给求来的,她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说呀。心头更是恨极了徐璐,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贱人。若非她孙女福薄,哪有她的嚣张?

徐璐淡淡一笑:“我年纪小,不懂礼数。老夫人若是看不惯,您就教教我,对待辱我骂我的长辈,我这个小辈又该如何自处?”

杨老夫人目露凶光,却是半分办法也无。刚才以为徐璐年纪轻,出身又不高,这才硬仗腰子地给她难堪,可徐璐却是分毫不让,就当场与她顶起牛来。顶得她肝痛胃胀,却又拿她无可耐何。

杨家的两个媳­妇­赶紧过来打圆场,一个对老夫人说:“娘又在想念秀娘了,唉,秀娘自小养在老夫人身边,如今秀娘没了,老夫人总会陷入磨怔。凌夫人,请您勿怪。我婆母只是太想念孙女的缘故。”

另一个也赶紧拿了茶杯递给杨老夫人,“婆婆喝口茶,别再去想秀娘了。秀娘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您再想也是没用的。峰儿新娶了媳­妇­,您应该高兴才是。”

杨老夫人找了台阶可下,气冲冲地喝了茶,拍了茶几,恨声道:“我就是看不惯有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徐璐目光冷冰,“杨老夫人,是谁小人得志了?说来听听?”她看了周围一眼,又冷声道,“我敬您是先夫人的祖母,年纪也一大把了,本不想与你计较。可撒泼也要适而可止。你孙女是我害死的?是我抢了她的位置?还是我踩着她往上爬?”

屋子里的人左看右看,一个是峰峰宠爱的新夫人,一位是阁老夫人,虽说已是致仕,但在朝中影响力还在,她们这些小胳膊小腿的,还是不要渗和了。

但有人却是不怕的,杨夫人

丈夫是刑按察使的杨夫人,见徐璐被人为难,又见别人不肯出头,直觉这是搭上徐璐的大好机会,于是便大声道:“自己的孙女没福气,居然跑去怪别人。这可比小人还不要脸呢。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人,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杨老夫人正被徐璐质问得下不了台,闻言仿佛找到潜死鬼似地,她瞪着杨夫人,咆哮道:“你是哪家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看着杨夫人身上藏青底白­色­撒花比甲,不屑地道,“这老刘家也越发回去了,闺女及笄,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也请。也不怕降了身份。”

这就是赤­祼­­祼­地轻视杨夫人之意了,杨夫人脸胀得通红,正要反­唇­相讥,徐璐悠悠地开了口,“杨夫人,这儿都是身份高贵之人,你我还真不配坐到这儿,咱们就坐到门口去可好?”

徐璐说着,人也站了起来,果然要往外走去。杨夫人心里一喜,也赶紧起身,大声道:“凌夫人说得极是,咱们身份低,还真不配坐这儿的。还是让给这位尊贵的老夫人坐吧。”

这下子,屋子里的其他女眷也坐不住了,徐璐堂堂督抚夫人,朝廷钦封的一品诰命夫人都自认身份不够格了,咱们若再坐在这儿,岂不让徐璐吃心?还有,杨老夫人也确实过份了,难怪一向温柔谦和的徐璐也要发飙,当场发作。

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杨老夫人虽然尊贵,但已过气了。而凌峰徐璐夫­妇­年纪还是如此的年轻,将来也还有一番大造化。杨老夫人得罪了就得罪了,但若得罪了徐璐,可就不妙了。

徐璐面上淡然,但谁不知道她心里积着一肚子火呀,这时候再不识趣,包准死得更加难看。

于是,屋子里的人除了杨老夫人一家子外,全都走得­干­­干­净净。一些小心谨慎之人甚至还对杨老夫人说:“坐得久了,去外头透透气。”

余家女眷左右看了看,最终,刘夫人的一位堂嫂也果断起身往外头走去,余家诸人也跟着走了一­干­二净,纷纷让丫头抬着凳子,坐到厅堂门口。

这时候,徐璐与杨夫人就坐在厅堂口里,身边围坐了一大堆人,一些出来得迟的,实在没了位置,也只能坐到外头走廊上去。而这儿的动静如此明显,早已有丫头慌张地向刘夫人禀报。

刘夫人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嘱咐女儿了,飞快地从西厢房出来,看到走廊上的一群人,头都要炸开了。从抄手游廊过来,边走边疾声道:“唉呀,这是怎么了?怎么全都跑到外头了?”客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生了冲突,这是正为主人家最不愿看到的。可闹事的双方客人她一个都惹不起。尽管心里把杨老夫人骂成臭头,这时候刘夫人处理起来还是滴水不漏的,一边向徐璐等人陪不是,一边把客人请到西厢房去。西厢房是女儿刘盈的寝居,把客人请到这边来,也还不算失礼。虽然这么多人挤在这儿,是挤了些,但总比人家抬着凳子坐到走廊上好。

刘夫人又对大家好一番赔不是,说她考虑不周全,怠慢诸位。

徐璐说:“横竖大家又不是外人,我知道姐姐的难处的。刚才也是我鲁莽了,我在这儿向姐姐赔不是。虽说不配与杨老夫人同处一室,但好歹也要看在盈姐儿的面上,委屈杨老夫人了。诸位,咱们还是去厅堂吧,总不能因我个人原因,让刘家姐姐为难是不?今日里天大地大,盈姐儿最大。”

众人暗笑,这位凌夫人倒是会说话,即周全了刘夫人的颜面,又圆了她本人的面子,也给大家一个台阶可下,恐怕如今最为难堪的,就数杨老夫人了。

但杨老夫人难堪与否,与她们又有何相­干­呢?这凌夫人都不怕得罪了,她们又何须惧怕?于是一­干­人又重新回到厅子里,相继谈笑风生来。然后眼睁睁看着徐璐领着杨夫人一道雄纠纠气昂昂地来到杨老夫人跟前。

屋子里清丝雅静,只见徐璐坐了下来,朝杨老夫人微微福了身子,笑着说:“看在盈姐儿的份上,还请老夫人容许我们与您同处一室。”

诺大的厅堂里,也能听到杨老夫人的喘息,是那样的剧烈,那样的急促。杨家两位媳­妇­的疾声安抚,以及徐璐­唇­角恭敬而谦卑,却又晶亮的双眸。

这时候,只听一声重重的茶盏搁在桌上的声响,众人静了一会,看着杨老夫人。

杨老夫人到底是久经场面的,刚开始还气得青筋暴露的额头,此刻又慢条斯理地对自己的孙女说:“丽娘,你要记住了,不管将来你有何出息,这礼仪肯定是要学好的,不然就算再有造化,也一样要被人耻笑的。”

徐璐也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侧头对杨夫人道:“我这丫头,叫豆绿,从小服侍我。如今年纪也快到了,麻烦夫人帮我瞧瞧。不愁大富大贵,只要品­性­好,长辈不是那种眼高手低的就是了。”

杨夫人笑着说:“是,我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嫁人不光要看哥儿品­性­,还得看长辈是否明事理。否则爷们再好,若遇上个胡搅蛮缠的,可就有得熬了。”

徐璐点头,“正是此理。”

那个叫丽娘的姑娘瞧自己祖母又要发作,赶紧给杨老夫人揉着心口顺气:“祖母不要生气了,为着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多不划算呀。”

杨老夫人说:“还是我的丽娘懂事,不像有些人,简直就一暴发户。”

丽娘微笑着,耳边垂下的嵌红宝石耳环闪动着动人光茫,一派大家闺秀气质,“祖母自小教导孙女,不可与人争吵,女子以柔顺为美,不以强辩为能,孙女一直牢记于心。”

徐璐何偿不知道,这对祖孙刻意针对自己,不过也懒得与这类人争辩,眼观鼻,鼻观心。

过了不一会,刘盈的及笄礼开始。众人各就各位,徐璐因是观礼身份,不便坐主位,后来才发现,杨老夫人是今日被刘家请来作正宾的。

刘盈的及笄礼虽比不得京城的森严,但因刘家才来泉州不久,能有这种规模,也算不错了。

因在刘家与杨老夫人起了冲突,双方都没有心思多呆,等刘盈行完及笄礼,吃过饭,徐璐就起身告辞。

回到凌府后不久,刘夫人的贴身婆子就来了。

那婆子向徐璐磕了头,赔笑道:“……前两日我们夫人娘家就派人给小姐送了及笄之礼,因路徒遥远,今日才送到。也都是些京城流行的衣料布切和几盒上等的胭指。夫人觉得这胭脂还不错,很适合凌夫人,特地吩咐奴婢给夫人送些来。虽然不值几个钱,却也是咱们夫人一片心意。还望凌夫人不要嫌弃。”

出自京城御脂坊的胭脂,一般人可是无法享受到的。尤其这御脂坊是与内务府合作,专门供应宫中贵人胭脂,以及京中大富女眷,普通老百姓连门都摸不着。徐璐虽然在泉州,也时常听说京城御脂坊的大名。这六盒颜­色­各异,用紫檀包装,轻轻打开,便有股扑鼻的馨香,掂了些在手背上,轻轻一摸,细腻温和,轻轻揉开,滑腻的水汁就浸进了肌肤,­肉­眼就能看到被涂抹的地方立马变得湿润而滑腻。果然为上等佳品胭脂。即能妆点姿容,又起到美容养颜的功用,不愧为御用上品。

其实徐璐年纪轻,基本上还用不着胭脂的,但保养方面,可是面面俱到,她如今吃的用的,洗的,全都是上上品,养得白白­嫩­­嫩­,皮肤也是吹弹可破。那可是凌家专用御医路玲玲亲自配来快马国鞭送过来的,功效并不输给御脂坊。

不过刘夫人亲自送来,徐璐当然得接着,还笑着对这婆子道:“替我向你家夫人说声谢。胭脂我收下了,我很喜欢。”送礼是一门学问,收礼也是一门学问,不管喜不喜欢,都得表现出浓厚兴趣来才成。这样送礼的人才会感到心安。

那婆子又赔着笑脸道:“今日里的事,我们夫人也怪不好意思的,都没脸来见夫人您了。所以特地让奴婢过来,代她向您陪罪。我们夫人并不知道杨老夫人会是那般人,否则,也绝不会请她做小姐的正宾了。”

徐璐笑了笑:“无妨,这哪能怪你家夫人呢,横竖不关她的事,回去让你夫人不要放心上了。我又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最后还让人打赏了这婆子几十个钱,并让人包了厨房里新做的点心,让这婆子带回去。表示她与刘夫人的感情,并不会因为杨老夫人的出现而被破坏。

这婆子千恩万谢地接过点心,又对徐璐说了句让她震惊万分的话来,“我家夫人还要奴婢转告您,杨老夫人似乎不怎么甘心呢,还扬言找个日子登凌家大门。”她飞快地看了徐璐的脸­色­,又赶紧弯下腰来,小心翼翼地道,“我家夫人觉得这杨老夫人准不会安好心,怕夫人没个准备,吃上闷亏,所以特地要奴婢转告夫人您。也请夫人事先有个准备。”

那老太婆还要来凌家,用脚趾头想也不会是好事。徐璐心头厌烦,但也不至于表现在脸上,于是笑着说:“我知道了,多谢你家夫人的提醒,这个情,我领了。你可是你家夫人身边最得用的,我也不多留你了。豆绿,你替我送送嬷嬷。”

豆绿送了人回来,一脸气忿地道:“那杨家老太婆也忒可恶了。刚才奴婢套了罗妈妈的话,罗妈妈说,那杨老夫人有可能直接登咱们家的门,借口祭拜先夫人为由,要给您难堪呢。”

杨老夫人能给徐璐的难堪,也就是借着世俗礼教,逼迫徐璐在先夫人杨氏的牌位前执妾礼罢了。

话说,徐璐初进门时,按规矩,也得向先夫人的牌位执妾礼的,也不知是­操­持婚礼的凌芸忘了这一层,还是凌峰也没有想到,徐璐并未向先夫人磕过头。如今她连先夫人的牌位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俱说杨氏的牌位在凌家祠堂里,以后徐璐还是要回京城的,正式记入凌家族谱,需得跪拜一次,每年祭祖,也得跪拜一次。除此之外,外人可是管不着她的。

当然,遇上强横的娘家人,也有可能借着给先夫人祭拜的由头,或是翻新坟墓什么的,徐璐这个继室,确实还得去磕那个头的。今日与杨老夫人可没有客气过,这种专门拿世俗礼仪来恶心继室的事儿,杨老夫人还是做得出来的。

徐璐心里也烦的很,她当然不屑与一个死人计较,可也架不住这些令人厌烦所谓的元配娘家人,摆出一副即羡又妒恨的表情,似乎她占了她女儿好大便宜似的。真是的,凌峰的条件确实是上上乘,谁家闺女嫁到凌家,保证吃穿不愁,并能惠及一大家子,但你闺女福薄,早早就升西天极乐世界,又怪得了谁?有本事,你要凌峰不娶继室呀?哼,没那个胆子为难凌峰,就跑来欺负她。真是的,当她是软柿子好捏不成?

徐璐生了一顿闷气后,也只能让人把香草找来,她是凌芸的陪嫁,想来对杨氏的事儿清楚些。

“以前先夫人还在世的时候,你可还有印像?”

香草愣了下,一时间不明白徐璐为何会问及先夫人的事,但主子都开口了,也断不能不回答的,于是香草斟酌了语气,回答道:“先夫人进门的时候,奴婢早已随小姐嫁去夫家,对先夫人并不怎么了解。不过先夫人是个很温柔贤惠的女子。”

徐璐也从凌峰嘴里知道,先夫人杨氏是个贤惠的女子,于是点点头,又问:“那么先夫人的娘家呢?与先夫人来往可密切?”

“这个,奴婢自从随小姐陪嫁至叶家后,还真不怎么清楚的。不过奴婢倒是知道,先夫人自小就没了母亲,一直跟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后来先夫人因病没了,先夫人的祖母差点都哭晕了过去。”

看来,杨老夫人对杨氏确实是祖孙情深,难怪会看自己不顺眼。杨氏一死,杨家与凌家的纽带彻底没了,凌峰顾念旧情还好,不念旧情杨家就只有眼睁睁看着徐璐水涨船高的份。难怪会视自己为眼中钉。

也多亏了刘夫人事先给徐璐的预警,不出两日,杨老夫人果然趁凌峰在家时登门。徐璐因早有准备,倒也从容不迫,丝毫不显慌乱。她不知道凌峰对杨氏究竟有多少感情。但凌峰对杨老夫人甚是客气,不但亲自接待,还恭敬行晚辈礼,嘴里依然声称祖母。

杨老夫人只带了一个孙女来,也是那日在刘家徐璐见过的叫丽娘的姑娘。

“秀娘都去了多年,难为你还肯叫我一声祖母。”望着凌峰,杨老夫人眼里满是欣慰。

凌峰正­色­道:“秀娘虽没了,但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份夫妻之情是永不改变的。叫您一声祖母,也是当得的。”

杨老夫人特地看了徐璐一眼,又慈爱而温暖的望着凌峰,“好好好,峰儿果真有情有义,老爷子确实没有看错人。秀娘在地下若知你还对她念念不忘,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了。”

那个叫丽娘的姑娘也脆生生地道:“祖母,大姐虽没了,但姐夫对大姐的情意却是一片真心实意。您老人家也不要再伤心了,应该高兴才是。”

凌峰微微皱了下眉头,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看着丽娘,笑道:“你就是丽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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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痛并快乐着,但想要多挤些时间真的不容易,所以亲们也别嫌我慢,解释了万多遍了,我嘴巴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总归一句话,感谢支持我的亲们,不管如何,我不会弃坑,不会太监。更不会虎头蛇尾。尽我最大努力好好地写文。

第153章 来者不善(二)

丽娘朝凌峰福了身子,声音脆甜,“姐夫您记­性­可真好,这么多年了,还记得丽娘。”

凌峰笑道:“当年秀娘进门,你才丁点大,想不到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果真是女大十八变。”

丽娘笑得端庄而羞怯,“大家都说我和大姐长得很是相像,姐夫瞧瞧,是也不是?”

凌峰打量她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你和丽娘一样,长得都是貌美如花,但若论相像,不像,一点都不像。”

“是吗?祖母,哼,您骗我。”杨丽娘朝自己的祖母跺了脚,一派小女儿的天真无邪。

杨老夫人笑骂她道:“祖母骗你做什么?你与秀娘长得确实相像。不过你姐夫大概是怕瞧到你触景生情吧。唉,傻丫头,你大姐一晃也去了好些年了,直到如今,咱们一直没有祭拜过她。前几日,我还梦到秀娘,想她年纪轻轻就没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心里就拧得慌。也亏得你新娶了继室,新夫人我看也是个懂礼数知规矩的,峰儿,你可真有福气。”

杨老夫人提到徐璐,徐璐也不好再当壁角了,上前一步,福了身子,“老夫人抬举徐氏了。”

杨老夫人丝毫没有当日的咄咄逼人和胡搅蛮缠,甚至慈爱地说:“那天在刘家偶然遇上,我一时钻了牛角尖,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匆怪。”

凌峰目光望了过来,似在凝惑,徐璐也没解释,只是说:“老夫人说笑了,那天的事,我都已经忘了。”

杨老夫人又仔细打量了徐璐,对凌峰说,“新夫人生得不错,人也端庄。一看就知是贤惠的,也知书达理。峰儿,祖母在此恭喜你了。”

凌峰拱手道:“多谢祖母廖赞,”

杨老夫人又拉拉杂杂地夸了徐璐一通,直把徐璐夸得不好意思,但徐璐也知道此人来者不善,也沉住了气,耐心等着她的下文。

果然,杨老夫人话锋一转,又看着凌峰垂泪道,“峰儿如今也有了新夫人,祖母也替你高兴。总不能因着秀娘就耽搁你的终身,那样秀娘就真成了凌家的罪人了。只是,我好歹是秀娘的亲祖母,看到你能幸福过下去,一方面替你高兴,另一方面又替秀娘不平。想着秀娘都死去六年了,却坟前凄凉,将来连个替她上香的人都没有,想着她一个人在地下孤苦无依的,也渗得慌。所以我想给秀娘做场法事,替她超渡,让她早去极乐世界。峰儿意下如何?

凌峰下意识看了徐璐一眼,只见徐璐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祖母疼秀娘的心思,我是知道的。既然祖母梦到秀娘在地下孤苦无依,给秀娘做法事也不是不可。只是,秀娘牌位在京城,她本人也葬在山东老家家坟里,家中每年也要派人回乡祭祖,绝对不会委屈秀娘在天之灵的,这个倒不劳祖母­操­心。再则,现在的时节,也不是做法事的最佳时候,我人也在泉州,公务缠身,多有不便。若祖母得空,今年过年,咱们回京给秀娘做一场法事如何?”

杨老夫人赶紧说:“我知道峰儿公务缠身,抽不开身。我也不敢劳烦峰儿,峰儿可是做大事的,一心为朝廷为百姓做贡献,哪能只顾儿女私事?如今,你也娶了继室,也能替代秀娘服侍峰儿,秀娘在天之灵也算欣慰了。我的意思是,就让峰儿的新夫人替代你回老家一趟,给秀娘做场法事如何?”杨老夫人看着徐璐总算露出的愕然的脸,放缓语气,问凌峰:“峰儿,你的意思呢?”

继室本来就有给元配祭拜的规矩,若元配子女提出给嫡母做法事,上坟之类的,继室也得出现,同样还得行妾礼。元配娘家提出也是如此。

凌峰明白杨老太太的心思,就是要给徐璐一个下马威,或是借此理由,达到她另一个目的。

徐璐心头火大得厉害,果然这些人老成­精­的人物,没一个是安好心的。她看向凌峰,想要看凌峰如何回答。

所幸凌峰还颇是维护自己,只是说:“祖母,徐氏才刚进门,对这些事务多有不熟。再则,徐氏虽已进了我凌家大门,却还未正式拜见父母长辈,也还没有告知先祖,若贸然就给秀娘做法事,也是对秀娘不尊重。要不这样吧,等明年回京,徐氏面见公婆,祭告祖宗,正式记为凌家­妇­后,再给秀娘做场法事。祖母意下如何?”

凌峰的理由虽然牵强,却也说得过去。这徐氏虽嫁给了凌峰,却还未正式拜见公婆,也还未记入凌家族谱,也还算不得正儿八经的凌家­妇­。公婆都没见着,就要先祭拜元配嫡妻,也确实说不过去。

杨老夫人说:“原来如此,是我鲁莽了,那秀娘的事儿,就暂且先搁下吧。等日后再议。说实话,我也挺喜欢你这位新夫人的。只是,年纪如此轻,却要挑起凌家重担,也真难为你了。”

徐璐知道这杨老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给杨氏做法事只是晃子,真正的目的恐怕还是她的另一个孙女丽娘吧。

果然,杨老夫人又提及了徐璐的诰命夫人衔,恭喜了徐璐后,话稀一转,又提及了两个御赐的姨娘,“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你们小两口正值新婚燕尔的,怎么还给赐妾来了?”她看着徐璐,一脸慈爱,“我听说,这两个姨娘还不怎么安分?”

徐璐回答:“还好,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教,已懂得规矩了。”

“懂规矩就好,怕的就是不懂规矩,仗着朝廷御赐胡作非为,与你这个主母别苗头,可就麻烦了。”杨老夫人抓着徐璐的手,“唉,也生受你了,才进门不久,就遇上这种糟心事儿。不过你也不要灰心,峰儿再是仗义不过的。当年秀娘嫁给峰儿,就是秀娘怀孕,峰儿也不曾主动纳妾的。还是秀娘过意不去,特地给峰儿安排了两个通房。想来,峰儿断不会叫你失望就是了。”

徐璐望了凌峰一眼,发现他也瞧着自己,她抿­唇­一笑,温婉道:“老夫人说得极是,夫君对我是极好的,对先夫人,也是极为敬重的。先夫人在天之灵,也可告慰了。”算了,实在没必要与一个死人置气。徐璐也就忍下杨老夫人的挑唆离间。

杨老夫人又爽郎笑:“也亏得峰儿念及旧情,还肯叫我一声祖母,今日里我也托个大,你也叫我一声祖母吧。老夫人老夫人的叫着,怪见外的。”

大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徐璐面上依然叫得欢快,“老夫人抬举我了,那徐氏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杨老夫人高兴,笑得脸上皱纹可以夹死苍蝇,甚至还说:“好好好,今日又多了个孙女了。不过你这声祖母,可不是白叫的。来,这是给孙女的见面礼。”一对顶极羊脂玉手镯,雪白透亮,如凝脂般,质地细腻滋润晶莹洁白,少瑕疵,镯身细腻、光亮、温润。整个镯身,近乎无瑕,光泽正如凝炼的油脂。这是难得一见的极品羊脂玉。外头万金也是难买到的。就算能够买到,也绝对没有这般上好的成­色­。

杨老夫人送如此名贵的镯子,徐璐也有些吃惊,心想,这老太婆为了她的目的,还真是下足了血本了。

“如此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要的。就留给丽娘妹妹做嫁妆好了。”徐璐当然不可能要,万一要了,就是拿人手软了。

但杨老夫人说什么也要给徐璐,甚至连“可是看不起我这个祖母?”这种话都出口了,徐璐就没法子坚持了,忍不住看了凌峰一眼。

凌峰淡淡地道:“既是祖母送你的,就收下吧。”

徐璐只好收下,但心里越发提高了警戒。

见徐璐收下镯子,杨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就告辞离开,连饭都没有吃。

徐璐当然不可能诚意留饭,但人家送了这么贵重的镯子,心里不情愿,也得做做样子。但人家铁了心要走,也是没法的,只能把愕然装到心头,和凌峰一道把杨老夫人送出了门后,忍不住问凌峰,这是怎么回事?

凌峰淡淡一笑,“你那镯子,人家可不是白送的。”

“我当然知道,只是为何不趁机提出条件呢?”徐璐百思不得其解。

凌峰呵呵一笑,“所以,这就是杨太夫人的高明之处。”

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当着人家的面,恭敬叫祖母,背着就叫杨太夫人,显然,这人对杨老夫人的恭敬也只是装出来的罢了。

想到这里,徐璐又释怀了,管她是塞妾,还是给她添堵,她都接了。

徐璐料定,杨老夫人还会有后续动作,果然,第二天晚上,杨老夫人又携丽娘登门,一道随同的,还有一位身份贵重的人物。

这人身份还非同一般配,是凌峰的大姨母,徐夫人。

说起这位徐夫人,也是不简单的人家,出身老牌勋贵的郑国公府,又以嫡长女的身份,嫁入同是老牌勋贵的令国公府嫡子,如今已是堂堂国公府的当家夫人。

今日徐璐在家无事,又怕被人送请柬去喝所谓的赏花宴之类的,­干­脆借口去庙里上香为由,在庙里呆了半天,又去附近的名胜之地玩了一下午,回到家中,太阳已落山了。

“少夫人,这位姨夫人脾气可不大好,她等了也有小半天了,都快要发火了。若是给这位姨夫人留下不好的印像,要是回到京城在老夫人跟前歪一下嘴巴,可就不妙了。”墨香一心替徐璐着急,恨不得徐璐Сhā上翅膀,立马飞到客厅里去见长辈。

“姨夫人可不是一个人来,还带了好两位­奶­­奶­的,看样子,似是来着不善。”

“还有,杨老夫人也带了那位小姐过来,杨老夫人与这位姨夫人关系还匪浅。”墨香以前只是府里的三等丫头,又­性­子活泼,没少被文妈妈收拾。后来被徐璐赏识,放到重要的位置不说,她活泼的­性­子也有了用武之地。在凌家混得如鱼似水。当然不愿瞧到自己的女主子吃丁点儿亏。

反正已经迟到了,徐璐也不着急,先回到后院来,换了一身衣裳,重新梳洗一番,这才款款来到前厅子。

前厅熙和轩偏门大门洞开,里头已坐着两位中年贵­妇­,一个是杨老夫人,一个是凌峰的大姨母徐夫人。下首还坐着两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奶­­奶­。身后围着媳­妇­丫环,一派的华贵气派。

“见过大姨母,大姨母安好。唉呀,杨家祖母也来了。真不好意思,今儿去庙里上香了,弄到现在才回来,让长辈久等了,真是失礼。”徐璐款款施礼,轻声细语。

杨老夫人笑呵呵地道:“璐姐儿可千万别这么说,只要璐姐儿不怪我们不请自来就好了,璐姐儿,来,这位是你大姨母,这可是你嫡母的亲姨母呢,你们应该还没见过面吧?”

徐璐羞涩地道:“是,还真没见过的。”

大姨母徐夫人面上搽了厚厚一层粉,双­唇­涂得红通通,身材庸肿,这是上了年岁容易发福的身子,但在满身的华贵打扮之下,一派贵­妇­人形像。

徐夫人冷冷盯着徐璐,把她从头打量到脚,好半晌才道:“峰儿媳­妇­好大的架子,我来了半天,都没个人影。到底是侯府世子夫人了,能见上一面,可真不容易。”

徐璐看着两旁各坐的­妇­人,一个个都坐在梨木官帽脚踏椅上,从容不迫地喝着茶,暗自猜着这些人的身份,细声细气地答道:“大姨母恕罪,今儿天气挺好,就去了庙里替远在京城的公婆请愿,希望公婆身子健康,长命百岁。大姨母远道而来,若是事先通知我,我肯定在家恭候姨母大驾的。”

徐夫人侧头对坐在左侧下首的一个少­妇­道:“听听,你这个表嫂年纪虽轻,嘴巴可利索的很呢。问她一句,就有八句十句等着我。你可要多向你这表嫂学学,别成日当个锯嘴的葫芦。”

徐璐惊讶地望着这­妇­人一眼,凌峰今年都二十有六了,这人居然比凌峰还要小,她还以为这人三十岁了呢。

这­妇­人叫徐梦兰,徐夫人的次女,凌峰的表妹。按辈份,确实要叫徐璐一声表嫂的。尽管徐璐年纪不大。

徐梦兰看了徐璐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娘自小就教女儿,女子不以诡辩为德。长辈的话,哪能驳斥呢?这分明是目无长辈的表现。女儿是万万不敢顶撞长辈的。”

滚你­奶­­奶­个蛋!

徐璐真要爆粗口了,女子确实不能顶撞长辈,但被人盖大帽子扣屎盆子,还一声不吭,那不是品德,而是蠢猪了。

不过,基于来者不善的道理,徐璐没有再开口。就纯当放屁好了。

徐夫人很满意女儿的话,却发现徐璐并不辩驳,只低头看自己的绣鞋,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用她特有的冰冷的,尊贵的,居高临下的目光,挑衅地打量着徐璐。

徐夫人不说话,她长年浸­淫­内宅,威严已是入骨,对付自家不听话的奴才,通常就是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一直盯,没有人能够在她的目光下不腿软心虚的。

但让她失算的是,徐璐并不是她的奴才,她在泉州也几乎是横着走的人物,再则,嫁给凌峰这么久,多少也研究了凌峰的亲戚关系,知道这个徐夫人就是凌峰嫡母武氏的嫡姐,但双方关系应该不怎么好,因为去年过年送礼入京的礼单中,并没有这个所谓的大姨母。想来关系也不怎样,所以她才不怕她呢。

于是,徐璐非常淡定地坐到徐夫人下首左测的位置,坐稳后,在两边的目光下,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我才嫁到凌家不久,对亲戚还不怎么认识,请问这位是?”她看着另外一位­妇­人。

徐夫人板着脸道,“这是你大表嫂,成氏。”

“原来是大表嫂,失敬失敬。”徐璐起身,正儿八经地福了身子。头上的赤金点翠凤钗垂下的南珠,却是不摇不晃。

成氏也从座位上起身,还了礼,“弟妹好,叨扰之处,还请海涵。”

“大表嫂说笑了,都是亲戚,相互走动是应该的。”

徐梦兰也不得不起身,对徐璐福了身子,“表嫂,我是峰表哥的表妹,闺名梦兰。”

徐璐忿她刚才与徐夫人一唱一和,她是表嫂身份,只需微微点头就成,淡淡地道:“梦兰表妹好。”

双方重新入座后,徐夫人等了半天,不见徐璐开口,不由更加不满。但徐夫人的儿媳­妇­成氏却是个八面玲珑的,她素来清楚婆母的德­性­,不管走到哪都是不受欢迎的,又见徐璐小小年纪,却是气度非凡,见婆母神­色­不善。赶紧道:“家中姑母没了,我和婆母特地去了浙江奔丧。替姑母­操­办完丧事后,婆母惦记远在泉州的峰表弟,还有福州的杨老夫人,所以又特地赶到泉州来。碰巧了,半路上遇到了杨老夫人。便结伴而行,一道来看望峰弟和弟妹。”

成氏三言两语说完,徐梦兰又接着说,“我们在半路里碰到杨老夫人,发现老夫人似有心事,母亲再三追问,才知道杨老夫人的事儿有些复杂。所以特地去了督抚衙门找表哥。碰巧表哥不在衙门里,我们只好来府上叨拢了。”

杨老夫人勉强一笑说:“哎,大侄女别提了,这事儿,我还真不好意思开口的。”

徐璐一听,便知道这杨老夫人与这个大姨母肯定是事先就设计好了的,也不接话,只微笑倾听。

见徐璐不接话,甚至连场面话都不肯说,杨老夫人心下失望,只好看着徐夫人。

徐夫人不满地道,“刚才我去看望峰儿的时候,峰儿正忙得不可开交,连喝茶都没得空闲。你倒是好,不在家中­操­持家务,替丈夫分忧解劳,反跑去外头游山玩水。你这做妻子的,像什么样?”

徐璐不慌不忙地解释,“大姨母可真是冤枉我了。爷确实公务繁忙,可我一个­妇­道人家,再是心疼着急,也是没法子的。总不能胡乱­干­涉爷在外头的事吧?所以我也只能尽量做好份内事,不给爷添乱就成。今日去庙里上香,也是替爷还愿,请菩萨多加保佑爷罢了。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徐夫人对杨老夫人冷笑道:“老姐姐您听听,我这个侄媳­妇­呀,嘴皮子可俐索呢。我才说她一句,她就回十句,果真是厉害。当年秀娘在世的时候,从来都是知书达理的,唉,”

杨老夫人勉强笑着说:“妹子就别提秀娘了,一提秀娘,我又想她了。”说着又抹起了泪水。

徐夫人一脸自责地道:“老姐姐莫哭,都是我不好,又惹您伤心了。唉,秀娘没了,我也挺伤心的,多好的孩子呀。您心里难过,我们凌家损失也不小呀。”说着自己也跟着红了眼眶。

徐梦兰偷偷瞟了徐璐一眼,有些幸灾乐祸。但见徐璐不动如山,只静静坐在那儿,一副懵懵的模样,摇了摇头,果然是小门小户家出来的,人家已算计到她头上了都不知道。

第154章 断然拒绝

成氏微蹙眉头,有些不耐烦,她看了徐璐一眼,也微微摇了摇头,刚才还有些嫉妒人家,但想着她屋子里两个御赐的妾,以及即将进门的贵妾,心态也平衡了。

杨老夫人大概是真的心疼秀娘,一提起秀娘,就真的收不住了,哭得稀里糊涂的,徐夫人一边自责一边安慰,然后二人又回忆了秀娘的种种好,又相互安慰着。

徐璐很是无聊,觉得这些人呀,就算要演戏,也要演得逼真些呀,实在太为难她这个观众了。

看看天­色­,外头已露出深蓝­色­的夜幕来,随着天气的转暖,白日也渐渐拉长,凌峰也快回来了吧?

“峰儿媳­妇­。”一个加重的语气响在耳边。

徐璐有一会儿的茫然,她回过神来,就看到徐夫人那特有的傲慢的上扬的嘲讽的­唇­角,“峰儿今年二十有六,却仍无半个子嗣,他身为凌家唯一男丁,肩负传宗接代重任,可不轻松。你是峰儿的媳­妇­,更是任务艰巨。”顿了下,又继续道,“以你这般,嫁到咱们凌家,也算是你的福气了。只是你进门也有大半年了,这肚子怎的还没有动静?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峰儿都这般年纪了,膝下还无半个儿女。说来也可怜,峰儿在外威风八面,乃堂堂侯府世子,却子嗣凄凉。想来把子嗣大计全落到你头上,也够你受了。这样罢,我这儿有现成的人选,家世清白,看着也好生养,我就作主,让峰儿收进房里,替你分担些如何?”

徐璐腹诽,冷笑连连,你要塞人,就明说嘛,何苦找这么一堆理由?

但她并不打算据理反驳,对付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根本不用讲道理,于是她淡淡地道:“大姨母不愧为长辈,依您这般年纪,正是享清福的时候,却偏偏为着不中用的我还有着­操­不完的心。虽说子嗣乃传承大计,我心里比任何人都要着急,不过,再是注重子嗣,也得讲嫡庶规矩吧?”

看到徐夫人突变的脸­色­,徐璐才不怕呢,又说:“大姨母出身公侯,想必也知道勋贵之家嫡子的重要吧?”

徐夫人滞住。

徐璐­唇­角微翘,靠坐在太师椅上,一派温文廓厚的模样,天真可爱地道:“徐氏如今最需要的就是嫡子,大姨母可否也一道替徐氏分忧?”她瞅着徐氏豁然变­色­的脸,又轻快单纯地叫道,“若能让凌家嫡长孙早日出生,您赏十个八个都成。”

“……”屋子里鸦雀无声,寒风大作。

只有一道道冰霜雪剑,齐齐­射­向徐璐。

满屋子的人不可置信地望着徐璐,连杨老夫人也停止了“伤心”,瞪圆了眸子望着徐璐。

当初得知自己被天下馅饼砸中,即将高嫁凌家,徐璐在惶恐和狂喜之间,还是找了个平衡点。身份贵重,位高权重,年轻又英俊的勋贵子弟,什么样的妻子娶不到?居然跑来将就自己,反常必有妖。徐璐保持了三分庆幸七分的冷静,努力想着,高嫁女在显贵婆家要如何立足的问题,包括如何得到丈夫的尊重,如何在婆家站稳脚跟,如何对付妾室,以及应付一些显贵亲戚的无理要求。她很是感激自己的祖母,以前就曾提到过如何应对“年轻媳­妇­子被长辈塞人”这一问题,当时祖母便教了她数个法子。

很好,如今总算得用了,也不枉祖母怄心沥血教她一场。

徐璐虽然出身普通,但也知道勋贵之家的嫡子的重要­性­,没了嫡子,爵位就无法传承。就算庶子也能承袭爵位,但风险太大,远没有嫡子的名正言顺。所以一般人家,绝不会在无嫡子的情况下,就让姨嫌妾室生下庶子的,更不说是庶长子。就算主母生下嫡子,也要等嫡子到一定年纪,无夭折的可能后,才能准许姨娘生孩子。主要是拉开嫡兄庶弟之立间的年龄差距,防犯年纪太过接近而引发爵位宗族传承之争。

徐璐才嫁到凌家,也还不到一年,长辈就急吼吼地说要赏人替她分担,给徐夫人安个不安好心的由头,徐璐可是毫无心理压力的。

徐夫人大概也是极要面子的,被徐璐这么一抢白,脸­色­完全变了,她哆嗦着双­唇­,却又一时找不着话来反驳,只能脸­色­极其难看地瞪着徐璐。

她故作伤心地咬着­唇­,望着脸­色­胀成猪肝­色­的徐夫人,一脸委屈,“徐氏进门不到一年,如今正是需要嫡子的时候,大姨母偏在这时候赏人……实在不得不怀疑大姨母的居心。”

“你!”徐夫人再也撑不住,从座位上愤怒起身。成氏和徐梦兰也跟着起身。

徐梦兰一脸不可置信,“表嫂,我母亲也是一片好意,你怎可这般置疑我母亲的一片心意?”

“大姨母的好意,徐氏领了。可惜徐氏承受不起呢,要不,梦兰表姐把这份心意领了如何?”徐璐轻笑出声,妙目微瞟,看着同样脸­色­不佳的杨老夫人:“杨家祖母,您觉得呢?”

心思被看穿,杨老夫人老脸一红,强自镇定,皱眉道:“璐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长辈赐,不敢辞。你姨母赏人,也是为着你好,你领了便是,这样说出去名声也好听,不然落得个忤孽善妒的名声,也与名声无益呀。”

徐璐心头鄙夷,说得比唱得好听。除了拿名声拿长辈来压人外,估计也没别的新玩意了。

“我连嫡子都没有一个,大姨母就要赏人下来,这居心……不是徐氏忏孽善妒,而是凌家这样的勋贵人家,嫡庶规矩尤其重要,若我真要为了名声就坏了嫡庶规矩,那我就是凌家的千古罪人了。杨家祖母您也是大家子出来的,自当明白,勋爵之家的庶长子,那可是家乱之源。相信依您老人家的品­性­,绝对不至于这般做吧?”

屋子里狂风骤雨,极剧发酵,杨老夫人脸­色­大变,胸口急剧起伏,徐夫人脸­色­铁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怒瞪着徐璐,脸­色­骇人,半晌,她才恨声道:“好一张伶牙俐齿,今日倒让我见识了。峰儿娶了个好媳­妇­,果然好眼光。”

徐梦兰不可置信地盯着徐璐,一脸的怒­色­,“你太过分了,我娘好心一片,倒让你当驴肝肺了。”

徐璐似笑非笑地望着徐夫人,“好心么?大概是吧。”然后不再说话,只自顾地喝茶。也不招呼人。

徐夫人下不了台,又找不到台阶可下,正狠狈无比之际。

“爷回来了。”外头响来一阵高呼。

紧接着,凌峰从外头进来。

成氏和徐梦兰赶紧起了身,脸上闪过紧张神­色­。徐璐也起了身,但并未迎上去。

凌峰一身猩红­色­绣姜黄四爪飞龙的坐蟒袍,头戴忠靖冠,气宇轩昂,贵气逼人。他从外头大步踏入,先是朝上头拱了拱手,“祖母,大姨母。”又与成氏徐梦兰抱拳施礼。

然后坐到徐璐身边来,“刚才在衙门里,人多嘴杂,多有不便。大姨母和表嫂表妹远道而来,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时侯也不早了,就让丫头们服侍大姨母歇下可好?”然后又对杨老夫人道:“祖母与大姨母一向交好,与大姨母多年未见,想必有很多贴心话要讲。就一道住下,如何?”

徐夫人刚才被徐璐一番抢白和讥讽,哪还有脸坐得住,­阴­阳怪气地道:“峰儿可是娶了个好媳­妇­呢。”

凌峰看了徐璐一眼,笑了声说:“原来大姨母也觉得徐氏好么?呵呵,徐氏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又贤惠又体贴,甚得我心。”

诸人神­色­各异。

徐夫人反而说不出话来,只能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坐在那。

凌峰又道:“刚才大姨母的话,已有下人转告我了。也亏得您是母亲嫡亲的姐姐,不然我真要怀疑,大姨母对我凌家有仇呢。”

凌峰的指责,可比徐璐温和多了,但效果却又凌厉百倍。

这下子,所有人脸­色­都变得又青又难看,连杨老夫人也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徐夫人更是又惊又恐又怒,“你……”她很想解释的,却又没不知该说什么,她真的没有想过其他的,她只是单纯地看徐璐不顺眼,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再则只是为了帮杨老夫人一个忙罢了。谁知,居然惹到凌峰这个煞星,又悔又恼又难堪,最后实在呆不下去了,忿然走人。

杨老夫人跺了跺脚,最后实在没脸再呆下去,烧着一张老脸,跟着一道离去了。只是临走前还丢下一句话,“果然是有了新人就忘旧人,峰儿,我算是错看你了。”

凌峰朗声道:“祖母以后有什么事儿直接与我说便成。徐氏年轻面浅,可作不了我的主的。你找她也是没用的。”

杨老夫人身影响一顿,再一交跺了跺脚,掩面而去。

成氏徐梦兰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灰溜溜地离去。

凌峰也就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得­干­­干­净净,徐璐目瞪口呆,呆呆地跟着凌峰的脚步,回到衡芜院来。

衡芜院的丫头见凌峰脸­色­不善,纷纷避退。徐璐跟着进入屋子里,呆了片刻,最后亲自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爷喝口水,消消气。”

凌峰接过,一饮而尽,把茶杯放到桌上,沉声道,“以后再有这类赏赐人的,你就以家中偿无嫡子为由拒绝,别给这种人脸。你越是给她脸,她越是爬到你头上。”

徐璐点头。

凌峰又怒道:“大姨母越发回去了,摆架子居然摆到你跟前来。”他捶了桌面,恨声道,“什么狗屁长辈,长辈没个长辈样子,以后不许她再登门。”

徐璐无耐苦笑,“爷这是气话呢。人家是长辈,我这身为小辈的,哪有赶人的道理,少不得还要好生侍候着。”

凌峰不再说话,沉默了下,忽然天外飞来一句:“杨家这近几年来越发不如前了。”

徐璐呆了片刻,才勉强跟上他的思路,讽笑道:“所以他们越发悔恨先夫人的死。”然后半开玩笑地道,“如今我越是风光,他们就越是眼红。”

凌峰深深看她一眼,忽然笑了起来,“你这张嘴呀,还真是……刻薄。”

徐璐不以为然,“人家都公然来抢我男人了,我也只是刻薄几句而已,够善良了。”

凌峰食指轻敲桌面,悠然道:“五年前,杨老爷子致仕回乡,杨家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三品官,还不算实权衙门。而新生代更是不如,年纪最大的嫡长孙杨望,已是而立之年,到现在也才只是个区区县令。这还是我亲自打了招呼的缘故。杨家没落至此,更是竭尽所能联姻,倒也略有小成。但杨家目前的状况,也无法走大远了。”他看着徐璐,“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杨家的目的吧。”

徐璐点头,杨家当初最得意的联姻就是把嫡孙女嫁给凌峰,但杨氏太不争气了,早早就没了,与凌家的扭带彻底断绝,杨家在无优秀子弟支撑门户的前提下,也只有没落的份。那日在刘家,杨老夫人对她的态度,虽令人气忿,也在常理之中。后来对她的大转变,不外乎是想重新塞个杨家女到凌家,借此扭转颓势。与凌峰重新联姻,凌峰看在姻亲的份上,好歹也要照顾一二。以凌家如今的门路以及权势,只要手指头稍稍漏点缝儿,也够杨家消化了。

徐璐问:“杨家闺女是不是很少?”

凌峰愣了下,这才明白徐璐的意思来,不由笑了起来,“杨家闺女倒是满多的,但适龄的却很少。当年杨氏没了,杨家适龄的闺女都已出嫁,剩下几个年纪又小。那日你瞧到的丽娘,是秀娘的堂妹,与秀娘也长得颇为相似,无论穿衣还是打扮,都与当年的秀娘无异。”说到这里,凌峰已露嘲讽,“那日老太太赏你的羊脂玉镯,那对玉镯价值可不低。御赐之物都送了你,可见决心之大。”

徐璐说:“人家送出如此贵重之物,我也不能太小气了,改明儿,我再选个更明贵的镯子送过去,可好?以爷的名义。”

收礼和还礼都是一门大学问呢。还礼比收的礼还要贵重,就表明没有相交的可能。再以凌峰的名义相送,相信杨家就会明白凌峰的心思了。

凌峰淡淡摇头,“那日我就让人准备一对顶级玉镯,以我的名义送了过去,还是满绿的。”顿了下,又说,“那满绿的镯子还是先帝爷在世的时候赐给我的,如今倒是便宜他们了。”一副­肉­痛到极点的模样。

满绿翡翠是翡翠中的极品之一,价值比起羊脂玉手镯只高不低。凌峰送这个出去,其目的不言而明。

徐璐吃惊,“杨家既然已知道了爷的意思,为何还一意孤行?”

凌峰­唇­角浮起嘲讽的笑容,“他们太自信了。”

徐璐似懂非懂,仔细一想,又恍然大悟,原来凌峰指的是丽娘的美­色­。不可否认,那丽娘生得确实不错,又被杨老夫人奚心教养,完全是按着当年的杨氏那般调教。妄想凭借凌峰对杨氏的感情,让凌峰接纳丽娘。殊不知,凌峰对杨氏并无多少感情,徐璐敢打包票,凌峰对杨氏,也不过是一种愧疚与遗憾罢了。而这种愧疚,也还没有大到可以找替身的地步。

或许,杨家人也认为,但凡是男人,美­色­面前哪有不动心的,尤其丽娘长得还不差。凌峰通过送厚礼来表达婉拒的意思,杨家依然不肯放手,居然又走凌峰大姨母的路线。

这徐夫人又是个不知所谓的,自恃长辈身份,觉得只要她出面,肯定是十拿九稳。就那样堂而皇之地塞人,也不打听打听,她徐璐从小到大,可不是个吃亏的主。

徐璐叹息道,“若是觉得杨家有可造之材,相帮一二也没什么的,何至于非要强塞人呢?”

凌身脸­色­不是很好看,有气忿,也还有烦躁,“这些年来,我也或明或暗帮过几回。可惜真应验了那句老话,人心不足蛇吞象。”

徐璐笑了起来,“人情就是钱庄里的银票,取一次就少一次,总有一天也有取完的时候。他们大概也知道,你这儿的人情银票已取得差不多了,少不得又要重新注入一笔银子进来,然后再慢慢取。说不定,他们注入的这笔银子,万一还能再生出钱来,那利息也就丰厚了。”杨丽娘就是那新注入的银子,生下的儿子就是利息加永久红利。

人情银票?

凌峰仔细回味,忽然笑了起来,“说得好,人情如银票。杨家或许就是这种心思吧。”

徐璐又问:“那接下来怎么办?杨家既然落魄成这样,想来早已视爷为大肥­肉­,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今日爷打发了他们,说不定过两日又要卷土重来。”

“应该不会了。”

“为什么?爷这么有把握?”

“杨家虽说在官场上已式微,但杨阁老可是风光致仕的一代能臣。先帝爷可是亲下御旨,着令地方官府,按着当地税赋百之其一供养。以前泉州城还未开放海禁,也还看不出什么,如今海上商贸发达,税赋也是水涨船高。你可知,如今泉州城每年要给杨家多少岁奉?”

徐璐摇头。

“一年一万余两银子。”

徐璐倒吸口气,“确实够多了,比公侯之家的奉禄还要高。”凌家也是世袭侯爵之家,一年也就五千石的奉米而已。她存私房存了大半年,外加小捏小拿,也才两千两银子不到,人家每年坐着不动,就有官府自动送上一万多两银子上门,实在是够了不得了,如此富足安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以前的泉州,确实不大如意。如今海运发达,他们的供奉也水涨船高,这还是我有意偏向杨家的结果,可惜有人依然不满意,非要在我身上挖出更大的价植才肯罢休。”凌峰语气怅然。

徐璐了然,多少也理解他的心情。如果换作其他官员上任,也绝不可能真会照着先帝旨意,老打老烊地拿泉州税赋的百之其一供养。但凌峰做到了,他自认竭尽所能相帮了,可杨家依然不满足。

“恩大反成仇,这话果真不假。”帮了杨家无数次,杨家就认为这是理所当然,越发变本加厉要求这要求那。而凌峰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拒绝再相帮,反倒成了他的不是了。这样的糟遇,换作任何人都要憋一肚子火。

徐璐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也够能忍的,居然忍到现在才说出来。真真是难为他屠夫的恐怖绰号了。

------题外话------

今天被一个哆嗦的顾客逼得差点崩溃,从早上一直讲价到晚上,就只为了几十块钱的交易而已。也不知是男是女,如果是女人也就罢了,如果是男人,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没再理对方了。姐妹们是否也遇到过这样的人?

第155章 想通了

“不过今日我再一次拒绝了杨老夫人,想必她不会再来烦咱们了。”

“为什么?”

“你不了解杨老夫人的脾­性­,是个很要面子的。这些年来杨家虽然富足安康,但仕途上已无更大作为,但依然维持着表面的荣华。早在三年前,我就听说杨家已靠四处塞银子才维持着如今威风的局面。如此死要面子之人,就算有求于人,也是遮遮掩掩,或是找第三方说情。今日咱们这般落她的面子,哪还有脸面再出现在咱们面前?你把心放肚子里去,她不会再出现在咱们面前了。”

面子能值几个钱?徐璐不敢苟同。不过,她现在也衷心期望,杨老夫人是个爱惜颜面之人,不可能顶着受人耻笑的下场把孙女给人作妾。

“爷的大姨母从浙江远道而来,特地来看你,咱们这般对她,不大好吧?”吃过晚饭后,徐璐给凌峰宽衣的时候,才问了出来。她也事先问清楚了,那徐夫人确实是从浙江嘉兴过来的。嘉兴离泉州也还有一大段距离,走水路也要大半日,人家一抵达泉州就来看望凌峰,却被凌峰给气走了,显然是不礼貌的行为。

“你呀,什么人的话都要相信。她或许会来看我这个名义上的侄儿,但也绝不会特地来一趟的。还不是为她的闺女而来。”

凌峰对徐夫人这个大姨母并不亲近,平时也很少来往,但对于徐夫人的动静却是无比了解的。

原来,徐夫人确实不是特地来看望凌峰的,主要是给女儿撑腰来了。

徐夫人的女儿,也就是徐梦兰,只比凌峰小一岁,夫家也是当朝新贵吴家,今年年初吴家太爷逝去,一家子要回乡守孝。徐梦兰的夫君是吴家第三代孙子,太爷去世,按理孙辈是不必回老家守孝的,但因徐梦兰的婆母不喜这个媳­妇­,便借着习惯了儿媳­妇­的服侍为由,强行把徐梦兰带回了乡下。

徐梦兰尽管不愿,但为了孝道,也不敢反抗婆母,只能眼睁争地看着自己的夫君,把貌美表妹收入房中,而她本人却只能得跟着公婆一道回乡下服侍婆母。

好巧不巧,吴家的老家也在泉州,虽没有在城里,但离泉州城也并不远,马车半日功夫就到了。

徐夫人心疼女儿,却也鞭长莫及,这回因徐家姑太太病逝,徐夫人身为舅母,大老远的也赶去了嘉兴奔丧。给大姑子料理了丧事后,徐夫人想念女儿,又马不停蹄地赶来泉州,一来是看望女儿,二来也是起震慑作用。

徐璐总算明白了,徐夫人应该是看了女儿后,想着凌峰也在泉州,自然要走一趟的。然后半路里碰巧遇上杨老夫人,双方一拍即合,然后的然后,就有了刚才的事儿。

虽然还有诸多疑问,但徐露也不打算再过问了。

刚才瞧徐梦兰脸­色­枯黄暗淡,比凌峰还要小一岁,面容却苍老如三十­妇­人,“梦兰表妹,大概在夫家过得并不如意。”徐璐委婉地说。

凌峰不可置否,“人是大姨母替她挑选的,日子是她自己过出来的,好与不好,又与咱们何相­干­?”

话虽如此,但凌峰也太冷酷了些,好歹徐梦兰也是他的表妹呢。

不过徐璐也没多说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虽然与徐梦兰没有过多了解,但刚才一番接触下来,她已有初步的评价……死板而僵化,被所谓的给教化成木头娃娃了。从凌峰嘴里得知徐夫人也是极爱面子讲排场的,今日在他们跟前吃了挂落,受了挤,短时日内,是不会再有脸面来登门了。

徐璐巴不得如此,她实在不喜这些所谓的长辈的嘴脸。

似感受到徐璐的失落,凌峰以为她还在为徐夫人的事儿不满,便安慰她说:“大姨母那人你不用放在心上,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这回你狠狠打击了她的气焰,以后就会收敛了。绝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我才不担心这个。”徐璐慢吞吞地说。主要是她嫁给凌峰也有大半年了,三个月前也行了人伦大礼了,虽然房事并不频繁,但也规律,怎么肚子还没动静呢?

犹记得当初自己的娘嫁给父亲,不到三个月就有了的。田氏进门后不到一年,也生下了妹子徐琳,怎么自己却毫无动静呢?

“担心丽娘会进门?”凌峰不以为然,“爷可没那么多心思花在内宅里,家中有你就足够了。”

徐璐多少还是了解凌峰,他是有报负的人,又因身份敏感,更要一心往上爬,光宗耀祖。自然满门心思都扑在官场上,当然就不会把过多­精­力放在内宅里了。他说得也对,女人多了可不是好事,代表是非也就多了。尤其像凌峰这样的封疆大吏,本来就是言官重点纠察的对像,内宅不宁,必会对他的仕途造成冲击。所以他情愿被人说成惧内,也不愿收纳太多女人在内宅。

尽管洪氏戚氏是带着圣命光环进入凌家,但凌峰依然毫不理会,一来是不喜被人左右,二来也证明,凌峰这人,在女­色­上头,确实是刻制而理智的。

徐璐放下了对姨娘们有可能分宠的担忧,但另一个忧虑又冒了上来,她的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呢?

……

这日里,凌峰从外头回来,因忙着衙门里的事,这阵子回来的都比较晚,大多时候,神情疲惫,­精­神却奋亢,显然是先前的计谋凑效了。

徐璐习惯­性­地从丫头手上端来一杯热茶递给他,趁他喝了后,一边替他宽衣,一边问:“看爷走路都有风,想必是心想事成了。”

凌峰尽管崩着一张俊脸,但那微扬的­唇­角已出卖了他的内心,“看夫人也是春风满面,想必夫人也是身心气爽,舒适惬意了。”

徐璐说:“天天都有喝不完的酒,赏不完的花,品不完的茗,都吃得快吐了。哪来的身心气爽?”春日风光正好,这阵子凌家门房可是收了不少的贴子,全是邀请赏花品苟,红白喜事不说了,不得去也得去的。但那些可有可无的宴客,徐璐从刚开始的兴致勃勃,到现在的能躲则躲明。还真应了那句话,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烦恼,上位者也有上位者的无耐。

凌峰神秘一笑,“爷说的可不是这个,而是夫人对付妾室的手段。”

徐璐心里一惊,她这阵子都是上午参加某家的席筵,下午回来,半日时光无事可做,就只有拿洪氏戚氏二人玩儿了,但这事儿她做得比较隐秘的,凌峰从来不过问内宅的事儿,她还以为他一直不知道呢。

“爷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徐璐装傻,心里却有些忐忑,难不成,凌峰嘴上说着不喜被人安排,实际上内心里还是喜欢左拥右抱?

“小狐狸,少在我面前装傻。这两日夫人可是不得闲呢,怎样,逗弄两个猫儿,可好玩?”

这下子徐璐越发笃不定了,也不知凌峰是作如何想的,主母打压新进门的妾室无可厚非,无论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只要不让男人发现就成了,否则就落了下乘。她也猜不出凌峰此刻的心思,所以只好装傻,“爷浑说什么呢?虽然洪氏戚氏二人不服管教,但先前也教训过了,又怕板子打得太重,落下病根,圣上若是问起来,不好交代。我这才特地让人送些补品过去聊表心意呢。”徐璐又眨眨眼地望着他,“我还让丫头借着爷的名义送去呢,呵呵,也好让她们安心。”

正这时,墨香进来禀报,“爷,夫人,洪姨娘戚姨娘来向爷和夫人请安来了。”

徐璐:“……”

看着妻子的脸­色­,凌峰非常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徐璐被他笑得恼羞成怒,忍不住道:“有什么好笑的,早不来晚不来,偏要等着爷回来后就赶过来,哼,司马昭之心。平日里可没见她们对我殷勤过。”徐璐是真的恼怒了,又还有种说不出的闷闷的胀胀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也并不强,也就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她已恢复了脸­色­,对豆绿吩咐:“让她们进来吧。”然后对凌峰说,“两位姨娘来咱们府上也有大半月了,却一直没有见过爷。虽说是她们咎由自取,但传扬开去,还道是我这个主母心胸狭隘,故意拦着不让爷宠幸两位姨娘呢。”

凌峰不说话,只是盯着徐璐笑,徐璐被他盯得不自在,忍不住瞪了他,嚷道:“爷这样看我­干­嘛?”

“既然你都说自己心胸开阔了,那­干­嘛臭着一张脸?”

她有么?下意识摸了自己的脸,徐璐冲他呲牙,“人家就是嫉妒,不成么?”

凌峰愣了下,忽然放声大笑。

领着姨娘们进来的豆绿刚才听到凌峰的笑声,心里一沉,忍不住剜了洪氏戚氏。

洪氏二人也听到了凌峰笑快的笑声,心里喜悦,又忍不住天马行空地想像起来。

“婢妾洪氏(戚氏)给爷请安,给夫人请安。”洪氏戚氏双双跪地。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让起来的声音,二人忍不住抬了头,看向坐在双人坐的榻上,那斜靠在抚手上的青年男子。

屋子里烛火通亮,照­射­出一张英俊而威严的脸宠来。这张脸宠,说不出的俊逸,那英气的眉,狭长的眸子,挺直的鼻梁,以及少见的方­唇­,如刀刻般,无一不完美。就算下巴处冒出来的有些微的胡茬子,也无损他的英挺迷人。

洪氏戚氏在京中,也是见过不少美男子的,但像凌峰这种把威严贵气与俊美结合得完美无二的男子,还是头一次见到。

望着一脸媚­色­如今满脸的痴迷神­色­的二人,徐璐早就见怪不见了,但仍是忍不住暗骂了这个男颜祸水,见凌峰只是微掀了眼皮子,却没有开口的打算,徐璐不得不让她们起来。

“今儿怎么有空来?身上的伤,可是好了?”徐璐问。

“回夫人的话,婢妾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所以赶紧过来向爷和夫人请安,也特地向夫人陪罪。”

凌峰依然没有说话的打算,徐璐不得不开口,“你二人何罪之有?”

洪氏戚氏大概是早就演练过的,双双呈现一副愧疚的表情来,“先前是婢妾等不懂规矩,冒犯了夫人,如今夫人几十嘴巴几十板子下来,已把婢妾打醒了。后来婢妾才知道,就算婢妾是圣上御赐,但也只是个妾而已。仍然得听从夫人教诲。”

戚氏则说:“夫人教训婢妾,也是婢妾的福气。先前也是婢妾一时猪油糊了心,这才冒犯夫人,还请夫人再给婢妾一个机会,婢妾日后定好生服侍夫人,绝不再犯夫人的忌诲。”

徐璐心里那个气呀,到了这时候,居然还要给她上眼药水,看来先前的板子打得还是轻了。但她心头还有另一层担心,忍不住看了凌峰一眼。只见凌峰仍然没有说话的打算,甚至心思都不在这儿似的,不由奇怪。这洪氏戚氏二人打扮得如此花技招展,甚至夏衣都穿出来了,要胸有胸,要臀有臀的,连身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没道理凌峰这么个大男人就不受吸引。

显然,二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脸都绿了几分,洪氏不信邪地放软声音,“爷……”

徐璐赶紧揉了手臂,搓掉忽然冒起的­鸡­皮疙瘩。她夸张的动作使得凌峰侧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还冷?”

“不冷,啊,是有些冷。我进去加件衣裳,两位姨娘,好生服侍爷吧。”徐璐也想通了,以凌峰的身份地位,他身边不可能没有姨娘的,与其拦着防着把自己变成不知所谓的粗俗妒­妇­,不如退一步,顺其自然就好。只要不让她们怀孕,控制着她们身边的人,就不怕她们翻出浪花来。

以前祖母就曾说过,男人可以一边与你谈情说爱,但转过身就可以与别的女人打得火热,并非这男人没良心,而是男人天­性­就是如此,是夫权给予他们嚣张的资本,也是世俗宽容的礼教宠坏了他们,单凭爱呀情呀的之类的玩意,是无法约束的。与其让嫉意把自己变得面目可憎,还不如退开一步,平静接受。

也就是这个时候,徐璐才迫切地希望,如果她有了孩子,就不必如此窜得窜失了。

虽说凌峰现在是敬重她,也满喜欢她,重视她,也真正拿她当妻子,可建立在不对等的身份地位的婚姻,任凌峰如何宠她,敬重她,内心深处,还是有种自卑与不安全感。

古往今来,­色­哀而爱驰的事儿,亘古未变地演到现在,这时候的她,忽然觉得林夫人的话很有道理。想要在婆家彻底站稳脚跟,还是得有自己的孩子。

那才是硬道理。

进屋子换衣服的徐璐,这时候也彻底想通了,她现在也不是嫉妒的时候,反正拦也拦不住,只要男人不沉迷进去就是了。

徐璐才换好一半衣裳,洪氏戚氏就进来了,她愣了下,还没开口,戚氏已抢先开口,“夫人,婢妾服侍您宽衣。”二人一前一后上前,就要接过豆绿的活儿。

徐璐虽心中讶异,嘴里却道:“罢了,这儿有下人服侍,用不着你们,下去吧。”顿了下,她又说,“你们去服侍爷就成了。”

洪氏戚氏都快要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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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有姐妹篇的,。

其中,写的是凌身的姐姐凌芸的故事。

是我的­精­心力作,写了四年时间,换了三个网站,现在有时候去翻出来重温一下,都挺佩服我,居然能写得出如此好的文来,唉呀,我是不是太不谦虚了?

另外,文中,有一个章节里,凌峰娶的夫人写成了张氏,一直还没去改,主要是没找到在哪一章了。现在特此声明一下,凌峰的元配夫人一直是杨氏,是前任阁老的嫡孙女。

第156章 有本事的

洪氏戚氏当然想服侍爷们呀,可凌峰却支了她们来服侍主母,这说明了什么?她们的美­色­并不被爷们放有眼里。再则就是,这个年轻的夫人在爷们的心中着实不一般的。

徐璐不清楚她们的心思,见她们不愿退下,依然要服侍自己,心头奇怪,什么时候这二人如此懂礼数了?

反常即为妖,她才不敢随便放她们进入自己的屋子,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这时候,凌峰也进来了,对二人挥手道:“这儿已有人服侍,你们下去吧。”

语气威严而冷淡,甚至正眼都不瞧一下,竞然无人敢抗辩,戚氏动作僵了一下,勉强挤出笑容福了身子离去,身后跟着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的洪氏。

戚氏自负美貌,却在凌峰跟前吃了不小的钉子,已是心灰意冷。但见洪氏比她更为失落,心下又平衡了。先前凌峰派人三番五次送礼物给洪氏,可没把她给眼红死,现在洪氏依然落得同她一样的下场,显然,在凌峰心中,这个洪氏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这么一想,戚氏又心态平和了。

“爷怎的不让两位姨娘服侍?”徐璐给凌峰宽了衣裳,一边笑问,“可是此二人不合爷的心意?”

凌峰不答,徐璐又自顾自地说,“肯定是爷舍不得我伤心,或是爷发现了我的好,更加衬得这二人的俗不可耐。”

“还不来服侍爷洗脚。”凌峰坐到床上,神­色­不变,但­唇­角却笑了起来。

嫁给凌峰这么久,她也没有亲自给凌峰洗过脚,但此刻心情甚好,徐璐并不建意给他洗脚。

徐璐蹲了下来,身上的茄紫­色­嵌牡丹花骨朵的裙摆缓缓迤逦开来,如同一副上等图画。徐璐挽了宽大的妆花缎面袖口,可惜手才沾到盆子,袖子又掉了下去,她继续挽,但只要放下手臂,又要掉下去,不由忿忿地把袖子打了好几个折,并恼怒地谴责道:“这是谁做的袖子,一点都不好做事。”实际上,也只有奴才或平头老百姓才会穿窄袖的,主要是窄袖方便做事。穿宽袖的人都是衣来伸手饿来张口的夫人­奶­­奶­,她们不用做事,就只需穿得美美的就成了。所以设计衣裳的裁缝们,哪能想到,徐璐这个主母,穿着宽袖无法做事的窘态。

凌峰哈哈一笑,“穿这种衣服的人,可不是用来做事的。把衣服脱下来不就得了?”

徐囊白他一眼,“那岂不便宜了你?”

“不便宜我,又能便宜谁?”凌峰笑呵地把一双湿脚抬了起来,示意她拭脚。

徐璐从善如流地拿过雪白的帕子,把他的脚包裹住,凌峰又有话说了,“果然不是服侍人的料,哪有你这么抹脚的?脚指逢里的水都还还抹到呢?”

“得寸进尺是不是?”她揪了他一把。

“看在爷如此洁身自好,不被美­色­所迷的份上,少不得要对我好些吧。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凌峰不满了。

徐璐心下又是一软,但嘴里却说:“什么洁身自好,整一个大­色­胚。”

“我这个­色­胚只对你­色­。”凌峰一脸坏笑。

徐璐脸蛋儿红了又红,心里甜甜的,软软的,又忍不住问道:“洪氏戚氏也是少见的美人儿,爷怎么就不待见她们呢?”

“什么样的美人爷没见过?还稀罕她们?”凌峰趿了鞋,骄傲地起了身,背着双手走了两步,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式,“仗着点美­色­就以为能够把男人掌握在手中,哼,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从他刚才这句话里,徐璐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凌峰这样的男人,不容易陷入美­色­诱惑当中,更不会受美­色­左右思想。看来她以后也得注意了,千万别仗着他对自己的宠爱就为所欲为。

大概也知道徐璐这个主母在凌峰心里的地位,这几日里,洪氏戚氏对徐璐格外恭敬,每日里晨昏定省,风雨无阻。

徐璐总算享受了一回做主母的威风感觉,按理说,懂规矩的姨娘对主母来说是好事一件,可徐璐却痛苦不堪,因为她们每日里来得太早了,她想睡个懒觉都不成了。

忍了四五日,徐璐总算忍无可忍,让她们不必再过来服侍,她身边多的是丫头侍候,实在不差她们二人。

洪氏二人也大概打听楚了凌峰的作息时辰,每日­鸡­鸣时分就起床,去西厢房练半个时辰的剑,卯时左右吃早饭,然后去衙门办公。直到太阳下山才会回来。她们也就把时间凑在­鸡­鸣时分来到衡芜院,太阳下山后就赶紧过来。她们的算盘打得是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凌峰每次见到他们,都是大手一挥,“都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们服侍。”慑于凌峰的威严,二人也只能含恨退去。

得不到凌峰的青眯,二人哪还有功夫服侍徐璐,只是不好明说罢了。等徐璐开了口,正是求之不得的。

总算打发了这二人,徐璐也是长长吁了口气,明日她总算可以睡一个懒觉了。

……

这日早晨,豆绿从针线房里出来,手上提着个包裹,回到衡芜院后,把包裹打开,露出十来张用棉花做的垫子,垫子长约七八寸,宽约四五寸,约有三寸厚。这是针线上特地为女主人缝制的护葵垫。每月徐璐的小日子到来,都要用去十来片护葵垫。全是用棉花和棉布制作而成,方便也安全,但唯一的缺憾就是比较费功夫,并且费银子。但凌家家大业大,尽管徐璐嘴里说着奢侈,却是用得最欢的一个。

天知道,以前在娘家时,她用的全是不用的旧布条拼成的,麻烦不说,一旦被染了就硬得硌­肉­。

去了净房,垫上垫子,主仆二人心情都不怎么好。

“少夫人……”豆绿一脸的忧心忡忡,“以前里正家的闺女嫁人后五个月肚子就鼓了起来,不到一年就生了娃娃。夫人您嫁给爷也有八个月了吧?”

徐璐沉重地点了点头,“看来是该请个大夫好生瞧瞧了。”

这日里,天气正好,又是一个美好的艳阳光,徐璐穿戴一新,让人备了轿,领着凌家的护卫,去了段记布庄,亲自挑选布料。

早得了消息的管大娘夫­妇­赶紧在门口迎接,并亲自掀了轿帘,扶着徐璐下了轿。

“少夫人尊贵,只需在家中坐镇便是了,您一个吩咐,小的们自带着布子进府,让夫人亲自挑选,哪能让夫人亲自走这么一趟的?”看着姜黄底缠枝花小竖领中衣外头是葱绿对襟喜相逢八团妆花缎棉长褙子的徐璐,下身是绿地六福湘裙,点蓝凤凰口衔一颗红­色­宝石的凤钗Сhā于单髻正中,簪着镂空穿枝玫瑰纹金钗,垂珠耳环,尽管简单,却也显示着身份的贵重。

一年前,人家还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姑娘,如今,授身一变不堂堂督抚夫人,还是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身份上的巨大转变,使得管大娘感叹万分。果然应了那句老话,欺老莫欺少呀。

徐璐笑容真诚,轻声细语,“呆在家中也怪无聊的,­干­脆趁此机会,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徐璐把话说得半真半假,面对管大娘,徐璐还是很尊重的。管大娘以前对她有诸多照顾,她对她只有感激的。尤其明知她现在已是督抚夫人,却依然谨守本份,徐璐就更喜欢她了。

“不过我仍是觉得,夫人有什么事儿,只管吱一声便是。”

徐璐笑了笑,不豫在这上头扯太多话题,转移话题,“天气也渐渐明朗了,得给大伙制两套春装。还有,再替我选几件透气舒适的,我想给爷做几件中衣。”

管大娘满脸的笑意,“没问题,咱这间铺子,虽算不得规横宏大,但布料却是应有尽有的。夫人这边请。”

徐璐今日来的目的,主要是选几套衣料,给下人制衣裳,另外给凌家的暗卫死士们选些经久耐用的布料,另外再选些舒适透气的,给凌峰制几件中衣,她选料子的速度快,很快就选好了。只是在给凌峰选料子的时候,多费了些功夫。纵观凌峰以往的穿衣习惯,发现他恰谈公务都爱穿大红,紫红,酱红等鲜艳的颜­色­,家居则喜穿浅­色­系的。一般外出就穿藏蓝,雨过天青,石青等沉稳耐脏的颜­色­。她本人也着重选了好好几个花­色­,居家,外出,公务等都各选了几大类,林林种种算上来,居然有二十多匹料子。

管大娘一直陪她身后,看了徐璐挑选的料子及颜­色­,很是夸赞了一番,“夫人果真面面俱到,把爷的脾­性­都摸透了。连爷的穿衣喜好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徐璐笑了笑,说:“可不是我多周到,而是爷满好侍候就是了。”

管大娘笑着附和了两句,在心里却说,世子爷是很好侍候,但有些时候,却又很难侍候。能服侍在世子爷身边的,没有一个不是七窍玲珑心肝的。徐璐能把凌峰侍候舒心,也是有本事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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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洗脸耽搁了,明天多写些。

第157章 冤家路窄

依徐璐的身份和美貌,能够得到凌峰的宠爱,本身不是难事,但得到宠爱的同时,还能得到足够的敬重,那就是人家的本事了。

所以管大娘在徐璐面前,绝对是恭敬的,丝毫不敢拿以前的事儿来说。就怕惹徐璐不高兴。

徐璐并不知道管大娘的心思,但见她只字不提以往的事,就知道管大娘这人,是个非常有眼­色­,也很会做人。

挑选了几个颜­色­鲜艳的粗布面料,让人裁成半尺方的式样,管大娘便笑问:“夫人裁这布料来,可是用来做荷包?”

“嗯,平日里无事可做,绣绣荷包也好打发时光。”徐璐并不隐瞒她拥有一双巧手,“爷的荷包也快用旧了,也该换了。”

“这我铺子里也养了好些绣娘,夫人交给绣娘就是了,何必再辛苦自己的。”

徐璐笑了笑说,“打发时间罢了,也没什么的。更何况,爷也喜欢我绣的荷包。”她毫不在意地提起她以前的身份来,“好久不曾动过针线了,真怕手艺生疏呢。”

段记布庄生意确实火爆,虽说铺子宽敞,但客人仍是较接踵而至,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段记布庄做的本来就是高端市场,前来挑选料子的,多少也是有身份的。有身份的人,当然要带下人一道侍候的,以至于诺大的铺子越发围得水泄不通。

一些铺子里的大户见管大娘在忙,也没有过多打扰,但见管大娘一直围着个年轻­奶­­奶­说个不停,多有讨好恭敬之意,不由多看了徐璐一眼,也不敢擅自把管大娘叫过来。

徐璐也觉得有多双眼睛要瞧着自己,也不愿再多呆,赶紧去了里头屋子里去。也不是她自觉高人一等,而是身为督抚夫人,多少还是得保持些神秘感。

花了一上午的功夫,总算挑齐了布料,管大娘清点了下,一脸惊讶,“夫人给下人选了衣料,又给世子爷也选了,怎的不给自己选几件?”

徐璐笑着说,“家中衣服还多得很呢,实在穿不完。还是不要浪费了。”想了想,多少也知道,身为督抚夫人,还是得给凌峰一些面子,穿着打扮方面可不能马虎的。去年穿过的衣裳,再是新鲜,今年也是不能再穿了,这不关乎节省,而是颜面。于是又说,“那就选两件吧。也不要太多了,没得浪费。”

管大娘应了声,赶紧出去,领着人抱了几十匹布料来。徐璐挑得眼花缭乱,觉得这个好,那个也好,女人确实是经受不住华服的绣惑,明明只打定主意挑选几匹的,最后居然足足挑了十六匹布料,缎类,绢类,妆花类,以及丝麻,­精­棉,丝帛等,一张大圆桌也堆了两尺高。

管大娘亲自给徐璐量尺寸,笑着说:“夫人倒是比以前发福了不少。”

对着镜子看到一张大圆脸,徐璐大汗,这些日子以来吃好睡好,确实又长胖了不少。再这样下去,真要成肥猪呢。

在给徐璐量腰围时,管大娘漫不经心地说:“记得夫人嫁给爷,也有近一年了吧,好像那时候夫人嫁给爷的时候,还没到及笄呢。不知夫人月事可正常?”

徐璐很快就明白管大娘的意思,她这是在提醒自己,该注意下肚皮动静了。

“还好,每个月都要延迟几天。”徐璐也正愁不知该如何找个专­精­­妇­科的大夫问问情况

管大娘便撞上来了,倒也省了她不少心思。

管大娘沉吟片刻,这才道:“我认识一个本地专­精­­妇­科的大夫,为人还是不错,最重要的,是嘴巴紧。好些大富家的夫人­奶­­奶­都喜欢请这位大夫登门看病的。”

管大娘把登门看病四个说得极重。

徐璐也明白过来,好些大富之家的主子都有固定请大夫上门诊平安脉的。但­妇­科大夫却不一样,大多数人都是私底下偷偷摸摸去看的。倒不是看­妇­科就丢人,主要还是怕有心人看到后传出对病人不利的流言。试想,徐璐让­妇­科大夫请上门来给她诊脉,外头的人肯定会狭想,督抚夫人好端端的就要看­妇­科大夫,是不是没法生养?若真传出这样的流言来,对徐璐也是极大不利的。

于是徐璐就说:“今日里倒是没什么事儿,那就去一趟吧。还要劳烦妈妈带路。”

管大娘面带深意地说:“夫人挑了半天的布,也累了吧,就在寒舍吃过饭,多坐一会儿再走。”

徐璐一向聪明,立马明白管大娘的意思,哪有不同意的。

当下,徐璐换了衣裳,领着豆绿和沁香,坐上管大娘的马车悄然从侧门出去。

管大娘嘴里的那位­妇­科大夫姓张名天赐,因为特殊业,并未在闹市里开铺子,而是在家中坐诊。地方还挺偏的,非熟悉之人,还不容易找到。

张天赐的家坐落于泉州城北面的一处民房,进入巷子里,再转过弯便是了。

只是马车在转弯的时候,与正要出来的一辆马车相遇,巷子倒是比较宽,双方小心些,也绝对能容下双方马车的。但问题是,在特权人氏心目中,一向是别人给自己让路的,哪有自己让路的道理。

想当然,冲突便来了。

对方不肯相让,管大娘家的车把式刘老头倒也识趣,知道主子不欲让人知道身份,便歇了与对方理论的心思,主动把马车给挪了挪。

管大娘生怕徐璐官夫人脾气发作,连忙安抚着说:“夫人,先由他们得瑟去。我会让人跟踪他们的。”

其实,管大娘也是多此一举了,她倒是一片好心,觉得徐璐如今身份不同了,只有别人让她的份,哪有她让别人的。她生怕徐璐年轻气盛,得理不饶人,与对方起了冲突,若被人认出了徐璐的身份,也是不大好的。

所以管大娘赶紧安抚徐璐,让她别万这在这时候生事。

其实管大娘是的担心倒是多余了,徐璐既然放下督抚夫人的身段,换上普通衣裳,坐上普通马车,本就是不欲让人知晓她的目的,岂会因为不相­干­的人呈威风?

徐璐说:“我省得。”

管大娘还没来得及放下心,对方马车上就响来一阵怒喝,“呵,好大的口气。”

“停车,给我停车。”一个苍老而尖利的声音响来。

管大娘一听,暗道坏了。她刚才的话让对方听了个正着了。

徐璐也是脸­色­一变,这个声音好耳熟。

对马车停了下来,身后还有几个护卫模样的家丁,一上来就掀开了徐璐的马车。

徐璐无耐地望着对方车窗下那张苍老的脸由怒气转为惊愕,再由惊愕转为深思,更是苦笑连连,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凌峰前妻的祖母,杨老夫人。

“杨家祖母,当真是巧了,居然在这儿遇到您。”徐璐反应极快,尽管心中沉了沉,面上却是看不出什么的。

杨老夫人看了徐璐半晌,忽然笑了起来,“唉呀,我道是谁,原来是璐姐儿。好歹你也是堂堂的督抚夫人,怎的出门也不带护卫?”她打量了徐璐普通衣装以及普通不过的马车,脸上闪过深思,“我知道你一向低调,可到底也要顾惜身份才是。如今你可是堂堂督抚夫人了,身份是何等的要紧?怎可不带人在身边侍候呢?虽说泉州治安良好,可不怕万一,就怕万一,你也太不把自己名声放眼里了。”

杨老夫人特地把“名声”二字说得极重。

徐璐心里不喜,这老太婆有故意挤兑自己呢,一来就拿自己的名声说事。这分明就是结仇呢。可她也知道,经过那日之事,她与杨老夫人已撕破了半边脸,如今逮着机会,少不得要大肆炒作一番的。

徐璐暗道悔气,却又没办法回避,只好说:“杨家祖母教训得是。下回出门一定听您吩咐,多带人出来。”

杨老夫人又问:“璐姐儿来这儿做甚?还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徐璐还没有回答,杨老夫人又呵呵地说:“我明白了,应该是找张天赐看病吧?这张天赐虽说只在家中坐堂,但名声却是响亮的。泉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些人家的夫人­奶­­奶­都是慕名前来。如今连璐姐儿都知道了此人,将来张天赐的名声可是更上一层楼了。”

“其实你才嫁给峰儿不到一年,没必要如此慌乱的。不过你的心情祖母也能够理解,唉,还是要怪峰儿,一点都不心疼妻子。”

杨老夫人说完后,就意味深长地走了。

徐璐叹口气,运气还真背,千防万防,居然没有防到杨老夫人。估计不出三日,整个泉州城都会传出督抚夫人无法生育的事了。

“夫人,都怪我多嘴,都要怪我。”管大娘恨恨地拍了自己的嘴巴,一脸自责。她自然也听出了杨老夫人言下之意,心头大骇,若外头真传出对徐璐不利的流言来,她就真是罪人了。

徐璐说:“算了,不关妈妈的事。横竖也是我运气背罢了,与你无关的。”尽管心头烦躁,也还不至于牵怒管大娘。

管大娘又小声问:“那夫人,还要不要去找张天赐?”

“去,怎么不去。”反正都让人撞到了,就更要让人给她瞧瞧了。

张天赐本事确实不错,人品也还不差,什么都没有问,问了月事正常与否,又问及了平时的生活习­性­,把了一会儿脉后,对徐璐说:“这位夫人身子并无不妥,平时习惯又良好,倒并无任何毛病。从脉相来看,夫人身子还是满健康的,老夫暂且没有挑出毛病来。”

徐璐心里落了口气,又问:“可是我嫁给夫君也有大半年了,为何一直不曾有孕?”

老大夫又委婉地问了房事,以及次数,和平时的钦食习惯,捋了胡子,说:“从脉相来看,夫人并没有什么毛病。从夫人的饮食和习惯以及房事来看,也并无忌讳之处。”

徐璐纳闷,“不是我的原因,那,那就是……”她惊骇地望着张天赐,真的有可能是男人的原因么?

张天赐淡淡一笑,“夫妻之道,人伦大礼,子嗣传承,自然得夫妻双方共同努力才是。”

虽然张天赐没有明说,但徐璐还是明白了,她没有毛病,问题出在凌峰身上?这可能么?

从张天赐那出来,徐璐一半喜一半忧,听张天赐的语气,她的身子没毛病,极有可能是凌峰的原因。但凌峰以前也有个孩子呀,应该不会是他的原因吧?

还有,张天赐还说,最好让凌峰也一道带过去给他把脉,她哪有这个胆子呀。于是徐璐又愁起来了。

回到家中,来到衡芜院,发现门口好生热闹,几乎在衡芜院的丫头都在这儿了,于是给沁香使了个眼­色­。

沁香会意,上前叫来稻香,问明情况。

“夫人回来了。”稻香惊叫一声,原本围成圈的一群丫头飞快地奔了过来。为首的租香脸­色­煞白,魂不守舍的,“夫人,您总算回来了。”声音里还带着恐惧。

徐璐看她脸­色­不怎么好,其他丫头脸上也有惊惶神­色­,心头愈发紧张,赶紧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那个,那个……”稻香咬着­唇­。

徐璐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更是见不得稻香的吞吞吐吐,忍不住横了她一眼,冷声道:“究竟有什么事,直接说来,吞吞吐吐的做甚?”

稻香赶紧道:“夫人恕罪,是若,若梅死了。”

“若梅?”

“夫人,快看,那是什么?”豆绿惊叫起来。

顺着豆绿的指的方向望去,徐璐心中一紧,腾腾地奔了两步,原来,十来步远的空地上,躺着个血­肉­模糊的丫环,脑浆迸裂,早已死去多时。

豆绿胆小,当场吓得连退几大步,一直退到徐璐身边来,“夫人,还是不要看了。”

尽管已死去多时,还死得如此凄惨,但徐璐仍是认出来了,这是若梅,是她的陪嫁丫头,因不没有经过特别的培训,被文妈妈调教了几个月才被安排进衡芜院,做二等丫头,只负责在外头服侍的。因为在四个丫头中,若梅表现最好,最勤快,又最是聪明的一个,徐璐对她还算有些印像,为人比较勤快,人也很­精­灵,长得也很有资­色­。

但现在,她却死得这样惨。

稻香赶紧解释,“今儿下午,爷就从外头回来了,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身上还有酒气。不过却没有让奴婢们服侍,全让奴婢们出去。奴婢知道爷的脾­性­,不敢再留在屋子里,把整个衡芜院的丫头全都带了出去。奴婢们当时也没有发觉,还少了若梅。等奴婢们发现若梅不见了,这才知道若梅已经让爷给丢出来了。”

墨香也一改往日的恬噪,低声道:“奴婢听守门的侍卫大哥说,若梅是被爷生生从里头摔出来的,还发生了老大的声响。若梅当场就没命了。”

徐璐脸­色­一变,她与豆绿互视一眼,她们主仆都非常清楚凌峰的秘密。凌峰一般还是比较好说话的,对下人也并不苛刻,若梅却惨遭毒手,显然,若梅看了不该看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就是刚才。奴婢觉得太阳已下山了,就过来瞧瞧,看看门禁取消没。奴婢们也知道爷的脾气,没有取消门禁,任何人是不得闯入院子里的。所以奴婢看到院门紧闭,也不敢擅自闯入,只能在外头侯着。”稻香一边说着,其他丫头也赶紧点头。

稻香又继续道:“等了没一会儿,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声,还有大喊救命的,奴婢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人影从墙内飞了出来。‘碰’的一声摔在地上,炸得灰尘乱飞,奴婢们都快吓死了,定眼一瞧,原来是若梅。”

“也不知若梅怎么就惹爷生了气,被生生摔了出来。”沉香吞了吞口水,脸­色­煞白。

徐璐说不出的滋味儿,稻香的话她听得明白,显然是若梅没有跟着众人一道出来,而是偷偷留了下来。凌峰赶丫头出来,应该是要变身的表现。自然不能让丫头瞧见他的秘密的。若梅胆大包天,把她的三令五申抛诸耳后,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只是,到底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这样香消玉损,徐璐也是说不出的震憾心惊。她的枕边人,确实非善人,必要时,他的心狠手辣可见一般。

“这若梅也真是的,爷都已吩咐不许再留在院子里,怎的还要强留下来?真是咎由自取。”豆绿恢复了镇定,叹着气说。

一众丫头目光古怪地望着豆绿。豆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她是众多丫头中,唯一能在衡芜院过夜的丫头,再来又是徐璐带在身边的唯一的陪嫁丫头,在整个凌家,自然是如日中天,也让人又羡又妒。

徐璐恢复了镇定,“若梅有今日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去叫人来,把若梅抬出去吧。看在她服侍我一场,给她一口薄棺吧。”然后又对一众丫头郑重其事地道,“我不管你们心思如何,但有一点尔等要牢牢记住。不听我吩付的,大不了打你们一顿板子或是发卖出去。不听爷吩咐行事的,若梅的下场就是你们的榜样了。你们可要切记。”

衡芜院的大门依然紧闭,徐璐就挥散众人,“在这道大门没有打开之前,不许任何人靠近院门半步。”

众人赶紧后退,望着那道再平常不过的黑漆大门,仿佛突然变成一张血盆大嘴,只要一靠近,就要把自己吞噬的恐惧。

徐璐敲了院门,扬声叫道:“爷,我回来了,可以进来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穿着一身黑衣的凌非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凌非,爷呢?”

“爷在屋子里。”凌非神­色­冷漠,声音冰冷。

徐璐也不以为意,一般情况下,凌非是不会出现在衡芜院的,这时候却镇守在此,徐璐便知道凌峰应该还没有变回人身。

“爷在主卧吗?”徐璐又问。

“嗯,爷今日喝多了,正在里头歇着。”

徐璐明白了,于是转身对外头的丫头扬声吩咐,“都进来吧,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去靠近主卧。”

丫头们赶紧上前,但凌非堵在门口,众人也怕凌菲的一张冷脸,一时驻足不前。

凌菲用凌厉的眸子盯着徐璐,声音冰冷毫无温度,“爷还没起来。”

徐璐知道凌菲的顾忌,说:“放心,有我在呢,我会服侍爷的。”

凌菲没再说话,眸子越发凌厉地盯了徐璐一会,良久,这才侧了半边身子。

第158章 小小害怕了一下

徐璐也不理会凌非,领着豆绿从抄手游廊里进入主卧。

豆绿也机灵,赶紧放下主卧门外的帘子,并关上门,自己则镇守在外头,然后指挥丫头­干­活收拾。

卧室的大床上,一条又长又粗的蛇尾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地上,弯弯曲曲卧于大红的刺金地毯上,越发触目惊心。

虽然偶尔会有心悸的感觉,但徐璐已能克服恐惧,上前两步,离床六七步的距离,轻轻喊了声,“爷,醒了吗?”

她不敢再上前,因为她也怕在睡梦中的凌峰兽­性­大发,一个不注意蛇尾一扫,说不定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徐璐又喊了两遍,渐渐地,地上的蛇尾有了蠕动的痕迹。

徐璐赶紧往后退后,不敢靠得太近,以免遭到不侧。

徐璐继续喊了两声,地上的蛇尾渐渐蠕动,慢慢缩回到床边。

“过来!”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床上响来,徐璐裹足不前,生怕跟着糟秧,动也不敢动,心跳也跳得好快。

“怎么,怕我?”床上的凌峰,光着上身,头发松松垮垮地束在头上,大概是睡了觉的缘故,头发已睡散了一半。

徐璐扭着手指头,大胆上前两步,说:“听凌非说爷喝醉了,现在好些了没?喝了解酒茶汤没?”

“过来,给我倒杯水。”

徐璐头皮一阵阵地发紧,但又生怕惹怒他,只好来到红木镶大理石的桌前,倒了杯凉茶,硬着头发,把茶端到床前。

他盯盯地盯了她一会,接过茶杯,一仰而尽,徐璐还能看到他仰着脖子那突出的滚动的喉节。

他把茶杯递给她,“再倒一杯来。”

徐璐赶紧又倒了杯,递给他,这回他只喝了一小半就递给她,徐璐接过,恰巧自己口也渴了,就把剩下的茶水也给喝了­精­光。

“爷,那若梅是不是冒犯了您?”

凌峰没有说话,满脸的清冷之­色­,徐璐咬咬牙,颇是不适应,昨日都还与自己言笑轻松,今日就就成了凶神恶煞,转眼间就去了一条活生生的命,立时把她拉回了现实中。

眼前这男人,他平时候对自己确实和颜悦­色­,可一旦发起怒来,着实吓人,也不知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把茶杯放到桌上,正要说话,忽然,只见眼前白光一闪,腰身被缠住,她尖叫一声,然后一阵天眩地转,人已凌空而起,落进一个坚硬的怀抱。

外头的豆绿听到徐璐的尖叫,脸­色­大变,正要冲进去,但又听到徐璐中气十足的喝斥声,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徐璐趴在凌峰身上,惊魂未定,不过她反应还是快的了,立马抡起拳头垂他的胸膛,恶狠狠地道:“讨厌,又吓人家,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刚才可是怕我?”

“哪有?”

“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口是心非。”

虽然听不出他话里的喜怒,但徐璐还是没由来的心脏一缩,她也顾不得害怕,以及身下那令她恐惧的柔软冰冷的蛇身,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人家本来就怕嘛,你还明知故问。”她在他怀里故意动了动,“还不快收起你的尾巴,明知人家最怕的就是蛇了。”她又捶了他结实的肩膀。

凌峰果然变回了双腿,徐璐松了口气,任由她捶着自己的胸膛,双手在她身上游移,最后一个鄱身,把她压在身下。

……

屋子里响来动人的弦律,以及一些奇怪的声响,已经习惯了的豆绿尽管脸红心跳,却依然把守着通往主卧的必经之路。丫头们刚才可是见识到了若梅的下场,给她们十个胆子也是不敢硬闯的。

良久,屋子里恢复了清静,只听到一个奚嗦身响,但因没有命令,豆绿也是不敢闯进去的,只好尽职尽忠地守在外头。

屋子里,凌峰早已恢复了双腿,不过却是大赤赤地坐在床上,看着徐璐披散着头发,只着件葱绿粉莲的肚兜,下身着绿­色­的筒裙,正蹲着身子给他穿鞋子,他懒洋洋地望着她因弯腰而露出的大片春光,目光邪肆,“不错,你侍候的爷很舒服。”

徐璐白他一眼,掐了他的脚背一下,“还真当自己是大老爷们呀?”她一边给他穿鞋,一边抱怨道:“你们这些臭男人,真是坏透了。”

“哦,怎么个坏法?我怎么不知道?”头顶上响来懒洋洋的声音,既庸懒又有着邪肆的魅力。

徐璐横他一眼,“还说呢,刚才可劲得欺负人家,现在还要我来服侍你,真不公平。”才刚做了夫妻间的事,实在不好意思让丫头进来服侍,所以她只好亲自服侍他更衣了。

徐璐低头,穿另一只脚的鞋,因低着头,弯着腰,露出大片雪白,一头青丝披散在雪白的­祼­背上,青和白形成极至的对比,凌峰看着看着,双眸又暗了下来。忽然一蹬脚,才刚穿好的鞋子又给蹬掉了。

“­干­什么呢,讨打不是?”话才刚说完,人已被举了起来,然后扔进柔软的被子里,紧接着,高大的身躯又扑了下去。

徐璐被压得几乎断气,吃力地推开他,“­干­嘛呢?”

“又想欺负你了。”男人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带着淡淡的酒味,一般喝了酒的人,满身的酒气,闻着会令人作呕,但不知为何,她却一点都不讨厌,反而还主动搂了他的脖子,“你还行吗?”

这句话可是彻底惹毛了凌峰,也让徐璐后悔死了,不该挑衅男人那方面的能力。最终结果会非常严重。

也就在这时候,徐璐才明白,凌峰那杆长枪的厉害程度。

夜里静悄悄的,只能依稀听到徐璐呜咽的讨饶哭音,豆绿耳朵灵敏,听出了徐璐此次不若往日的哼哼哈哈,而是实实在在的讨饶和痛呼,她真的很想进去拯救水深火热的主子,可她胆子又小,实在不敢迈出步子。

丫头们早已备好了饭菜,也烧好了热水,只等主子一声令下,自可行动。

可屋子里依稀响来的声音,让她们的脸儿红了又红,面面相觑,然后看向豆绿。

豆绿被里头徐璐的声音弄得七上八下,又被丫头们眼巴巴的眼神弄得满身不在自,最好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拍了拍雕花灵芝纹的屏风,叫道:“爷,少夫人,时辰也不早了,晚膳已准备妥当了。”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只有徐氏咆哮又压抑的哭声,以及一阵床板摇晃的吱呀声。

紧接着又听到徐璐尖叫的声音,“啊,你这禽兽,轻点啦。”

豆绿实在无计可施,鼓足了勇气大声道:“少夫人,奴婢要进来了。”

里头没有回音,豆绿也不敢真的进去,最终仍是不敢踏进去。她担心徐璐是不假,但更怕小命不保。刚才若梅那摔得脑浆迸裂的情形还要脑海中回荡。

徐璐是真的后悔了,以往虽然也行人伦大礼,但频次并不多,一般四五天方来一回,偶有失控,也还在忍受范围内,大多情况下,他还是较为斯文的。她就以为夫妻房事,也就如此了。而凌峰也并不怎么贪图房事,也不沉迷美­色­。谁会想到,她无心的一句话,居然招来灭顶之灾。

也不知这男人是被妖磨鬼怪附身,还是怎么的,一改往日的斯文。变得霸道猛烈,如千年不遇的山洪暴发,自上而下,冲得她七零八落,上天无门,入地无路,无处可逃。

她被弄得全身酸痛,身子被他牢牢控制在手掌处,极为被动地配合他的动作,猛烈的撞击使得她想躲又没地方躲,求饶也不顶用,被弄得全身酸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璐只觉进屋时外头还明晃晃的,而此刻屋子里已是一片漆黑,但并不影响男人的办事速度……刚开始她还克制着自己,最后实在没了法,只能大哭大闹,对他又抓又打。

良久,徐璐一度以为腰快被折断,身子被压垮时,凌峰总算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结束,而这时候的徐璐,已是浑身发颤,似是死了一回,两个人都浑身汗湿,徐璐已酸软成一滩烂泥,凌峰却犹自压在她身上,动也不动。

尽管被压得顺不过气来,但徐璐实在没有力气推他了,只能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了。

“宝贝儿,肚子饿了吗?”

徐璐恼羞成怒的想要咬他块­肉­下来方解气,但又实在没胆子,只恨恨的把脸转过去。

瞧她这副模样,凌峰轻笑起来,望着她红通通,以及因生气而气鼓鼓的脸蛋儿,爱怜至极,又细细吻着她的脖子和胸脯,徐璐瘫着不能动弹,只能肚里大骂这禽兽。

“禽兽?”凌峰挑眉,对上她花容失­色­的眸子,哂笑,“你仔细瞧瞧,有世上有我这么英俊的食兽么?”

徐璐被他无耻的话气笑了,“不但是禽兽,还是禽兽不如。”看他脸­色­一黑,偷偷乐了起来,忽觉着腰侧处又出现个硬硬的东西,打了个激灵,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把凌峰百十来斤的身躯推了开来,一骨碌钻进早被揉成一团的被子里,把自己连头带脑的裹了起来。

凌峰被她的动作逗笑了,堆积了一整天的­阴­郁一扫而光。

……

今天的晚饭吃得格外迟,桌上的沙漏已表明,时辰已是酉时末刻,往日这个时辰,早已上床歇着了。

不敢看豆绿等人的脸­色­,徐璐又气又恼地瞪着若无其事的凌峰,在暗里暗骂一句,臭男人。

因吃饭前就洗过澡,吃过饭后,徐璐就直接往床上奔去,凌峰叫住她,“今天去哪了?”

“天气变暖和,下人们也该到换装的季节了,爷也该制些新衣,我便去了段记布庄,选了些料子。也特地让人裁了几块布,想给爷做个荷包。爷的荷包用得也有些旧了,也该换换了。”

凌峰一身雪绫中衣,趿着布鞋,头发披散,只用丝带轻轻系在末尾,他一只脚翘到床上,另一条腿放到地上,不拘小节的狂放。

徐璐也是一身白­色­绫衣,头发梳到脑后,只用一根银­色­簪子相馆,素面朝天的她,脸­色­呈自然的桃花­色­,一双眸子似秋波般晶莹妩媚。

看着他修长的双腿,徐璐总算想起了正事,“爷往日里都不会在白天变回去的,今儿怎么例外了?”

凌峰脸­色­难看起来,“喝了些酒,有些热,变回去舒服些。”他脸­色­不豫,还有些愠怒,“那个丫头是你的陪嫁吧?胆子倒是不小,敢偷偷潜入我的屋子里。”

徐璐虽然偶尔会老虎嘴里拔牙,但前提条件是凌峰心情好的时候。这时候见他发火,赶紧安抚道:“是我管教不严,还请爷消消气。横竖那丫头也丢了­性­命,爷就不要再生气了。”

凌峰重重哼了声,“睡得正舒适,就有人靠近。那丫头显然也是瞧到了我的真身,她倒是满镇定的,妄想神不知鬼不觉退出去。哼,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警觉­性­最强。虽然那丫头脚步声放得极低,但我仍然察觉到了。”

徐璐默然,尽管若梅心思大了,但就因为这么点小过错,就送了­性­命,说不出的难受。

“是不是觉得我心狠手辣?”

徐璐赶紧摇头,“虽然若梅死得冤枉,但也是她咎由自取。我哪会怪爷呢,要怪就怪我,没有管教好底下人,扰了爷的清静。”

凌峰脸­色­稍缓,又淡道:“除了去段记布庄外,还去了哪?”

徐璐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爷怎知我还去了别的地方?”

凌峰脸­色­不怎么好看,板着脸­色­道:“有没有做人ℚi子的自觉?居然丢下丈夫不管,跑到外头一呆就是一整天。还有没有为人ℚi的觉悟?”

徐璐眨眨眼,轻声道:“是我的错,不该在外头呆那么久的。爷就不要生气了嘛。”

凌峰冷哼一声,他坚决不会承认,兴冲冲的回来,居然不见妻子的人影,只有满屋子的冷清迎接他,有种倍受冷落的滋味。

徐璐也并不打算隐瞒他,把她去找张天赐的事儿说了下。

凌峰皱了皱眉头,“家中一直由葛长天看病的,怎的非要舍近求远?”末了,他脸­色­又变得严肃,“还去了那么久。”

“葛长天医术确实不错,不过他只擅长伤寒内腑之病。张天赐却是专­精­­妇­科,所以当然要找张天赐了。”

等凌峰总算明白­妇­科的由来和诊治范围后,这才说:“张天赐既然说你没问题,那肯定就没问题了。”

徐璐大松口气,心里有丝感动。看来这男人,不止品­性­好,对她是格外信任的。不像有些男人,明明自己不能生育,却偏要把过错强行加诸在女人身上。

徐璐越发放软了语气,“话虽如此,可我嫁给爷都快一年了,肚子仍然没动静。我倒是不着急,却也替爷着急。”

凌峰都二十有六了,却还没有半个子嗣,这在大多男人十五六岁就当爹的时势下,是极为少见的。尤其他还是凌家的独子,又是勋贵之家。勋爵之家若无嫡子,这就意味着爵位即将不保,这是非常严重的。

凌峰摆摆手,“这事儿,急也没用的。还是放宽心思,把身子养好就是了。”

见他似乎真的不着急子嗣问题,徐璐大为不解,他好歹也是世子身份,难道真的不清楚子嗣对凌家的重要?就算他不着急,公婆应该也会着急吧?

徐璐见他似乎是真的不在乎子嗣,虽然替她减轻了不少的压力,但仍然忧心忡忡,她无耐地叹口气,“刚才在张天赐家门外的巷子里,碰巧与杨老夫人相遇。杨老夫人倒是厉害。估计不出半个月,全福建都会知道我无法生养了。”

当时的杨老夫人,那隐藏在雍容面皮的得瑟和幸灾乐祸,以及眼里闪过的­精­光,徐璐不无恶意地想,她就要给这老太婆上上眼药,事先黑她一把也是好的。

凌峰行是愕然,然后是大怒,“若真如此,到时候少不得要找她算账。”

徐璐坐了下来,一脸委屈:“能算什么账?人家哪会直接说我不会生养,只需对外人说一句,‘某月某日,我在张天赐外头的巷子里瞧到了凌夫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要­干­嘛’,外人不知道也都知道了。我又如何好找人家算账?”

凌峰沉默了下,忽然笑了起来说:“唉,这下子又有好戏可看了。”

果然,凌峰当场就能猜出杨老夫人的用意,徐璐很是满意,但面上却是一脸的无耐,“前儿个才明着拒绝了大姨母,转眼间就传出我不能生养的事来。唉,若是大姨母知道了,人家送人也送得理直气壮了。”

凌峰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行了,别在我面前演戏了,你打什么鬼主意我还不清楚么?杨老夫人的计谋不会得呈的,你把心放肚子吧。我凌某人再是好­色­,也不至于瞧中她的孙女。”一副不屑至极的模样。

说起杨丽娘,徐璐就更是好奇了,“说句公道话,杨丽娘长得也不差,爷怎么就不动心呢?”

“爷我见过的美女何止她一个?只要长得美我都得纳来做妾不成?哼,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虽然说起美­色­一事,凌峰一派的道貌岸然形像,但徐璐仍是不肯相信,但凡是男人,哪有真正做到坐怀不乱的地步的。可是,如今家中已有两个顶了天的美人儿,也不见凌峰正眼相待过。似乎,她的枕边人是真的不近女­色­。可刚才他异于往常的勇猛,却让徐璐百思不得其解。

第158章 徐梦兰

因为有了凌峰的保证,徐璐总算把心底的担忧抛诸脑后,专心一致地打理家中锁事,偶尔查查账,清点她的私房,或是偶尔心血来潮,做下针线。

然后的然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下午,去了一趟乡下。

说是风雨交加,也太夸张了,不过是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又刮了些不大不小的风。这样的天气,当然不是外出的好天气。

但徐璐却不得不外出。

因为有人冒着风雨来敲凌家大门,对方又声称是凌峰的大姨母身边的祝妈妈。

祝妈妈也是坐了马车的,也不知是怎么的,身上也淋了不少的雨水,显然,大姨母遇上麻烦了。

看祝妈妈那铁青的脸­色­,还是不小的麻烦。就是不知,徐夫人那样的­性­子,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来。

祝妈妈一身深蓝­色­白花比甲,头发梳得光洁齐整,簪着根拳头大小的攒珠螺丝金凤簪,鬓边别着朵小巧玲珑的密蜡珠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祝妈妈一边拿着帕子抹脸上的雨水,一边对徐璐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出事的并不是徐夫人,而是徐夫人的闺女,徐梦兰。

“……我们姑­奶­­奶­自小就知书达理,温柔贤慧,嫁到吴家,也是他们上辈子烧了好香。却不知珍惜,这般作贱姑­奶­­奶­。姑­奶­­奶­嫁到吴家这些年,一直恭谨服侍婆母,夏日打扇,冬日暖床,晨昏定醒,端茶倒水,从无懈怠,甚至连吴太太的马桶都亲自倒过,这样孝顺贤慧的媳­妇­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我们家姑­奶­­奶­的贤名,在京城那是排得上号的,放眼京城,谁人不说姑­奶­­奶­的贤惠孝顺?可吴家太太不知抽得什么风,就是看姑­奶­­奶­不顺眼。吴家老太爷去世,吴太太和吴家老爷要回家守孝,吴太太居然强行把姑­奶­­奶­也带到了乡下,说是习惯了姑­奶­­奶­的服侍。我家夫人虽心疼闺女,却也不好­干­涉什么,反而还处处告诫姑­奶­­奶­,要孝顺婆母,不得忤孽。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姑­奶­­奶­都这般贤惠孝顺。按理就算是石头也会被捂热……可这吴家太太却变本加厉欺负姑­奶­­奶­。”

大概是气得狠了,说起徐梦兰的婆母吴太太,祝妈妈的话如竹筒里倒出的豆子,噼里叭啦就说了一长串,并且没有一句重复的。显然是恨极了吴家太太。

“不说吴家隔三岔五给姑­奶­­奶­残羹剩菜,也不说姑­奶­­奶­堂堂国公府千金之躯,居像像个丫头似的成日服侍在吴太太跟前的事儿,就说这一回吧。”

祝妈妈顺了口气,又接着说,“这回吴太太病下了,吴太太娘家一位表少爷特地过来探望,因吴太太病在床上。姑­奶­­奶­就出面接待了这位表少爷。按着男女大妨的规矩,姑­奶­­奶­接见表少爷,也有丫头在场的。这位表少爷是吴太太的娘家侄儿,长得倒也一表人才,颇得吴太太的欢喜。这位表少爷也是个心善的,因瞧不惯姑­奶­­奶­被吴太太呼来唤去,比丫头还不如,就忍不住替姑­奶­­奶­说了句好话。谁知这吴太太就不知发了哪门子疯,就掌了姑­奶­­奶­一巴掌,还指责姑­奶­­奶­,说她一脸狐媚子,勾引了表少爷。姑­奶­­奶­被打了,虽心里委屈,却也不敢还嘴,跪了下来说她什么都没有做。表少爷也吓着了,就说了吴太太两句,其实也就是很简单的一句,‘姑母,您怎能这么说表嫂呢?表嫂是我见到过的最贤惠的女子。’吴太太却冷笑着说,‘你还帮她说话,是不是否也看中她了?都人老珠黄了,你还瞧上她,什么眼光这是。’表少爷赶紧解释他不敢对表嫂不敬。吴太太就说,‘即然如此,你替她说话做什么?’表少爷被堵得说不出话。而我们姑­奶­­奶­,本就是个善良的,被婆母这般红口白牙污谄,无中生有的事,如何不伤心,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吴太太就说‘哭给谁看呀,成日里摆出一副可怜相,不知又要勾引谁。’姑­奶­­奶­越发伤心,也不过是辩驳了两句,吴太太骂得更是难听。姑­奶­­奶­自小温驯惯了,但也不是没有脾气,委屈不过,一时想不开,就当场撞柱了。”

徐璐倒吸口气,“梦兰表妹现在如何了?”

祝妈妈抹了眼泪,凄声道,“说来也是姑­奶­­奶­命大,因被表少爷及时拦了一把,卸了些力道,但额头也撞肿了。吴太太都把姑­奶­­奶­逼成这样了,还不肯甘休,还说姑­奶­­奶­气­性­大,动不动就以死相逼,这哪是为人媳­妇­的,分明就是来做祖宗的。这样的媳­妇­她可不敢要,还是领回徐家去吧……姑­奶­­奶­气得心口都疼了,生生晕死了过去。”

祝妈妈再一次抹了眼泪,恨声道:“少夫人,您来评评理,这世上哪有这种婆母的。我们姑­奶­­奶­是她媳­妇­,又不是仇人。这吴太太也太欺人至甚了。吴家老爷不过是小小的户部郎中,当年若非国公爷的面子,吏部给事中的位置哪有大姑爷的份。这些年来,姑­奶­­奶­花在吴家的银子也不算少了,吴家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居然变本加厉欺负姑­奶­­奶­,当真姑­奶­­奶­是面团好捏不成?”

大概是真的气得狠了,祝妈妈的话也语无论次了,总之一句话,吴家欺人太甚。要徐璐帮忙出面给吴家一个教训。

祝妈妈嘴里的吴太太,被她说得一无是处,刻薄尖酸无理冷血的恶婆婆,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对媳­妇­苛刻到极点,简直不配做人。

因为没有亲眼所见,究竟是吴太太欺人至甚,还是徐梦兰当真受尽委屈,徐璐不好发表意见。但那日与徐梦兰的一面之缘,此人给她的第一印像并不好,以至徐璐对徐梦兰的遭遇,并没多少同情。

徐璐并不相信吴太太真如祝妈妈所说,会是个苛刻至极的恶婆婆。就算吴太太当真刻薄媳­妇­,也不至于表现这么明显。毕竟徐梦兰出身大家,又是国公府嫡女。吴家只是区区不入流的小官儿。能娶到国公府的嫡女,简直就是几世修来的福份了。一般人肯定会把媳­妇­供着,哪会这般欺负的。

吴家虽在乡下,但离城镇并不远,出了城,马车驶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吴家老宅并不起眼,也就是普通的三进院落,墙旧瓦陈,一看就知道年头久远。

徐璐的到来,并未惊动任何人,吴家也没有人出来迎接。朱小航敲开了吴家大门,好半晌大门才被打开。

朱小航得了徐璐的暗示,并不点明徐璐的身份,只是说:“贵府­奶­­奶­是我家夫人的亲戚,今日我家少夫人凑巧路过贵府,顺便来看望贵府­奶­­奶­。”

门房上的人看了徐璐的马车一眼,说:“对不住,太太有令,­奶­­奶­病下,不宜见客,请回吧。”说着就要开门。

朱小航赶紧上前一步,抵住门缝,扬声道:“既然贵府­奶­­奶­病下,那我们夫人更要见见才是。再则,我家夫人远道而来,好歹也是你们吴家的客人,哪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这就是贵府的待客之道?”

门房上的无耐,只好去凛报。不一会儿就大开大门,但并没有主人出来迎接。

祝妈妈脸­色­铁青,对徐璐说:“这吴家也太托了,夫人可是堂堂督抚夫人,不是一般的平民老百姓呢。”

徐璐淡淡一笑,“无妨的,不知道更好。”如果祝妈妈说的是真的,那么吴家这么对待徐梦兰,肯定是别有居心的。事先暴露身份并不可取,先以徐家亲戚的身份来旁观,相信自会挖出吴家的秘密的。

一进入吴家大门,气氛果然凝重,进门就觉得完全就是出大事一般的情形。徐璐越发觉得,这事儿蹊跷,吴家太太好歹也是官太太吧,就算对徐梦兰不满,也不是这种刻意的磋磨。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原因的。

徐璐来的时候,徐夫人已经在吴家了,这时候正坐在东厢房里,脸­色­铁青铁青的。但见了徐璐,脸­色­很明显窒了一下,似乎有些尴尬。

也是,那日还顶着长辈的架子故意找茬,今日又求上门来,这徐夫人又是极要面子的,若非走投无路了,也不可能来麻烦徐璐了。

吴夫人坐在首位,对于徐璐的到来,眼皮子都不带抬的,甚至连招呼都没一个。徐璐也不甚客气,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豆绿夏荷沁香稻香四人甚至还亲自拿了帕子,把椅子拭了又试。

吴夫人脸­色­就更加难看了,重重放下茶盏。

徐璐看也不看她,从容坐了下来,沁香甚至还特地拿了个枝宝相花的软枕垫在徐囊背后。

吴夫人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坐于上首,一言不发,不看任何人,也不理会众人。而徐夫人则是双眼红肿,满面的通红,却又强忍着愤怒。

徐夫人的儿媳­妇­成氏则在徐梦兰身边,面­色­也是凝重。

徐梦兰坐到吴夫人下首,头发有些乱,软软地坐在椅子上,身后一个丫头扶着,徐梦兰双眼红肿,额上包着一块白布,脸­色­蜡黄,手上拿着个帕子,正小声抽泣着。

看这情形,大约已经是说过一回了,莫非徐夫人还落了下风不成?

徐璐对徐夫人道:“刚才来的时候上,祝妈妈已对我说了,梦兰表妹没事吧?”

徐夫人脸­色­铁青,双目却是通红,恶狠地剜了吴夫人一眼,“亏得我及时赶到,不然你表妹真要与我天人相隔了。”然后又搂着女儿,哭道,“我可怜的儿呀,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呀。当初怎的就瞎了眼,把你嫁到这种人家。”

徐梦兰也哭得不成样,声音哽咽着,“娘,是女儿的错,是女儿没用,嫁到吴家这么些年,仍是没能讨得婆母欢心。女儿让您失望了。”

徐夫人恨声道:“你何错之有?你在吴家的种种,京城可是大有口碑的。吴太太,梦兰不是你的仇人,是你的亲儿媳­妇­呀,还替你生了一对孙女孙女,侍候你也殷勤,你扪心自问,梦兰何曾做过对不住吴家的事?你怎么就这般红口白牙污谄她?”

吴太太眼皮抬了抬,冷冷看了徐梦兰一眼,道:“我污陷她?哼,当着我的面就与外男眉来眼去,当我是瞎子不成?”

徐梦兰一声悲呼,“娘,媳­妇­究竟是哪里不够您满意,您非要这般置我于死地?你拿一包砒霜毒死我,我都能想得过。但也不能用这种戳背脊骨的罪名强安在我身上呀?我与文豪表弟清清白白,整个吴家都可以替我作证。婆婆为何非要强安媳­妇­这种罪名?”

徐夫人也是一脸气忿,“吴太太,你到底还是人不是?梦兰究竟如何碍到你了,值得你这般下毒手?用这种毒辣的法子置她于死地?梦兰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徐梦兰哭得快要晕死过去,徐夫人又痛又恨,头发都要竖起来,显然是气得不轻了。

成氏也冷着脸道:“亲家太太,我们家姑­奶­­奶­最是知书守理的,她能做出这种事来,我这个做嫂子的是万万不会信的。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姑­奶­­奶­真与表少爷有苟且之事,也断不会当着您的面。再则,表少爷也承认,他与姑­奶­是清清白白的。姑­奶­­奶­嫁到吴家,一直安份守已,尽心服侍长辈,不管是内宅,还是外头,都是有口皆碑。亲家太太,人心都是­肉­长的,再是顽石,也都会被捂热。就是不知亲家太太究竟是何居心,非得这般污陷姑­奶­­奶­,陷她于不义,这对吴家又有何好处?”

吴太太依然不松口,“大­奶­­奶­是大度人,这样疼自己的姑子。可越是这样,徐氏就更不堪大用。可徐氏都做了些什么?趁着我病得无法起床时,连表少爷都要勾引。老大不在身边,她就不甘寂寞,公然勾引我娘家侄儿。若是她暗地里勾引也就罢了,偏还要当着我的面。又趁我病着的时候,这岂不是故意要气死我?大夫都说了,我这身子不好,需得静养,不能动肝火。可她倒是好,明张目胆就当着我的面与文豪眉来眼去,这不是故意气我?等把我气死了,她就可以当家作主了,是不?若是我一人看到也就罢了,偏还当着下人的面。这等不知聒耻的人,叫孩子们看到,能学出个什么样来?由小见大,今日能勾引我娘家侄儿,他日就能勾引外人。再叫姐儿们学了去,一家子乌烟瘴气,让外人如何想?这样的媳­妇­,我如何还敢要!就是我们家老大,这辈子就是他没媳­妇­了,我也断不能由一个这样的不知耻耻的人在他身边!”

徐梦兰一声悲呼,居然口吐鲜血,居然真的晕死过去了。

徐夫人大叫,屋子里又热闹起来,几个丫头婆子赶紧扶的扶,抬的抬,掐人中的扮人中,徐梦兰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忽然扑到徐夫人怀里,“娘,我不活了,让我死了吧。女儿不孝,先走一步了。”说着就真要去撞墙。

徐夫人死死地搂着徐梦兰,哭道:“你这个孽障,你真要是死了,岂不称了某些人的意?你死了,你要娘心疼死呀?你可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呀。你现在这样,别人不会心疼你的死活,但娘会心疼。你真忍心丢下娘一个人走?”

徐梦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拿着帕子捂着脸,“娘呀娘,女儿究竟做错了什么?婆婆要这般置我于死地?娘,女儿百口莫辩,比六月飞雪还要冤呀。婆母一心要置我于死地,女儿除了忍着外,还能做什么?”

徐璐冷眼旁观之下,发现徐梦兰的伤心不似作假,这就怪了,这吴家太太究竟怎么回事?一口就咬定徐梦兰勾引外男,这种毁人名节的事儿,一般人可是轻易做不出来的。这可是往死里得罪徐家呀?

徐璐不知道吴家的底,但徐家好歹也是老牌勋贵,堂堂国公府。徐梦兰又是令国府的嫡女,下嫁到吴家,也是吴家祖上烧了高香的。吴家不好生供着,居然还往死里逼迫,尤其吴太太一副不逼死徐梦兰不罢休的架式。徐梦兰吐血,晕倒,连她这个外人都于心不忍了,但吴太太依然冷酷着一张脸,也不知她的心是什么长成的。

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徐璐打量吴太太,吴太太正看着她,­唇­角微微浮起一丝嘲讽的弧度,“请恕我眼拙,这位­奶­­奶­很是面生,也是徐家的亲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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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凌峰的子嗣问题,亲们不必着急哦,后头会慢慢道来滴。

第160章 杀手锏

徐璐静下心来,淡淡地道:“梦兰表妹是我夫君的表妹,嫡亲的表妹。”

吴太太淡淡地道:“哦?徐氏什么时候还有这么一个表嫂,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她看了徐璐一眼,意味深长,“表哥表妹,呵呵,关系自然是好的。”

徐璐深吸口气,告诫自己不要动怒,这吴太太这么往死里逼迫徐梦兰,还有恃无恐的,显然是有依伏,或是手头还有杀手锏。她得小心应付。

“表妹,你也别哭了。吴家太太表明已厌弃了你,这是变着法子要把你逼开呢。你怎么还没有自知之明?”

屋子里陡然静了下来,众人全都看向徐璐。

徐璐轻飘飘地骊吴家太太微笑道:“想来吴太太心中已打好了如意算盘了吧?吴太太以表妹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来,不但可以一脚踢开表妹,还可以光明正大霸占表妹的嫁妆,是也不是?”

吴太太脸皮抖了抖,目光似要噬人。

“让我来替吴太太说下一句话,”徐璐摆出一副凝重地语气,学着吴太太的语气,对徐夫人道:“我们吴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但也世代书香,如何能要这种媳­妇­。贵府姑­奶­­奶­做出这等事来,可就怨不得我冷酷无情了。还求国夫人体谅,咱们私下里把这事儿办了也就罢了,大家也体面。贵府姑­奶­­奶­,国夫人就领回去吧,我们吴家侍候不起了。至于徐氏的嫁妆,横竖她两个孩儿还在咱们家里呢,就当留给孩子们使,也免得麻烦。”

“这位­奶­­奶­说话也不打草稿,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吴太太气急败坏,“徐氏犯­淫­,此乃七出,我休了她,嫁妆自然要留在吴家。也并非我吴家贪图徐氏的嫁妆。不过是为了两个孩儿使。”

徐璐击掌笑道:“所以说,吴太太当真是好算计。既当了­婊­子,还立了贞吉牌坊。”她可没有再留情面,狠下脸来无情地撕着吴太太的脸皮。

“你!”吴太太气得忽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双眸喷火,语气严厉,“哪家的­妇­人,这么没教养,这是吴家,不是你该来的地儿,给我滚出去。吴家不欢迎你。”

徐璐笑嘻嘻地道:“怎么,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

吴太太额上青筋暴跳,显然气得不轻,“来人。”她一声嘶吼。

“来人?”徐璐轻哼,扬眉道:“先别忙着赶人,吴太太。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我与你不熟,无话可讲。立即给我滚,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屋外头奔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吴太太恢复了镇静,重新坐了起来,冷冷地对几个婆子命令,“把这位­奶­­奶­请出去,吴家不欢迎此人。”

几个婆子还没来得及动静,就被不知打哪来的黑衣女子甩了几巴掌,踢到一旁,打得浑然找不着北。

吴太太被这一变故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瞪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屋子里的黑衣女子,失声道:“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黑衣女子说不说话,只是动作齐整地回到徐璐身后。

徐璐悠闲地靠到椅背上,不屑地道:“他们是谁吴太太不用管,吴太太还是好好与我说道说道,究竟是为何原因要置梦兰表妹于死地。”她抬眼,冷冷地警告道:“我可是丑话说到前头,本地知府刘向东为官清廉,公正无私,若是让他知道有人因贪霸媳­妇­嫁妆就要置媳­妇­于死地,哼哼……”

婆母眼红媳­妇­嫁妆找理由贪墨之类的事儿,她又不是没见过。徐梦兰与龙香盈倒也有些相似之处,都是被拿捏了错处后,被光明正大霸占去嫁妆。等榨不出油水了,再就理由一脚踢开。章家虽然无耻,但也知道遮掩一下,以无子需纳妾为由,就可以借那郝氏之手来磋磨死龙香盈。别人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来,只会忿忿一句“章家不是东西”罢了。

这吴家更狠,居然不顾令国公府的显赫背景,就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要休掉徐梦兰,更是霸道非凡。吴太太也是官宦之家,却如此行事,要不找到了比令国公府更厉害的靠山,要么就是手头真有徐梦兰厉害的把柄。

所以徐璐只能先下手为强了。要比歪理,比胡搅蛮缠,她可不输任何人的。

徐璐一声“哼哼”重重地敲在吴太太心上。

“胡说八道,我吴家岂是那种人家?”吴太太气急败坏。

徐夫人这时候陡然回过神来,大叫道:“当年梦兰出嫁,我给梦兰备了两万两银子的嫁妆。梦兰,你来告诉我,如今你还剩多少嫁妆?”

徐梦兰不再嚎了,全身却似抽­干­了力气,呆坐在地,她似乎也想到了婆母要对付她的症结,脸­色­惨白,蠕动着双­唇­,“这些年来,婆婆要我当家,但府里的进项少开支大。前些年,三个姑­奶­­奶­连续出嫁,婆婆要我给每位姑­奶­­奶­准备五千两银子的嫁妆,公中拿不出钱来。不得已,我只好拿了自己的嫁妆。夫君有出息,可那么点奉禄如何过日子,还得在外四处打点,少不得都是从我嫁妆里贴补的。去年老太爷没了,家中治丧,也花了近万两银子,婆婆身子不好,也是用我的嫁妆治病的。”

徐夫人冷笑道:“好好好,吴家当真是高品格。把我闺女的嫁妆如数霸占了去,如今闺女的嫁妆用没了,就一脚把她踢开?好,果真是好样的。我闺女为了你们吴家,嫁妆都贴补没了,还品­性­不好。如今闺女嫁妆没了,你就来个卸磨杀妨,你这品格儿倒是好的不得了。”徐夫人气得狠了,话也重三遍四地说。

徐璐总算明白过来了,击掌道,“让我来说吧。梦兰表妹当真是好运气,亲家太太大方开明,。媳­妇­一进门来,就让梦兰表妹当家作主。可诺大的一家子,样样都要花钱,吴家公中不拿钱,梦兰表妹生不出钱来,只得拿自己嫁妆往里贴。这不,三年五载下来,表妹也就蜡烛两头烧,­精­穷了。如今梦兰表妹的嫁妆也花得差不多了。吴家太太也就觉得表妹无甚用处了,反正表妹也为吴家留了一双儿女,吴家也是有后了。就一脚把表妹踢开。可有人呀,做了­婊­子,偏还要立牌坊。表妹又无过错,想要把表妹踢开,只能剑走偏锋。于是,亲家太太就想了这么个绝妙的主意不但能逼死表妹,还能站在道德至高点,吴家还不必退还表妹的嫁妆,一举数得。妙,实在是妙。”

吴太太刚开始只是脸­色­铁青,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对徐夫人道:“话我已经说到明处了,徐氏这样的媳­妇­,我是不会再要了。麻烦国夫人领回去。原本我还想顾忌着大家的颜面,只想私下里解决了便成。但国夫人如此不依不饶,也罢,那就见官吧。反正我是奉陪到底了。”

徐夫人惊呆了,徐璐也惊呆了。这吴太太怎么一个厉害了得?明明被徐璐逼到无路可退,依然强横至斯,也不知她哪来的凭仗。还要见官,她哪来的底气。

徐夫人是真的怒了,豁地起身,怒瞪着吴太太,“见官就见官。我闺女清清白白做人,岂能由你污蔑?哼,泉州知府叫刘向东是吧?峰儿媳­妇­,你可认识?”

徐璐沉默地点头:“认识。”

“那好,就由峰儿媳­妇­去把刘向东叫来,咱们官府见。”徐夫人冲吴太太冷笑一声,“虽说我们徐家不大如前了,但也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真当我是徐家没人了吗,就治不了你一个小小的吏部给事中的吴家?我闺女清清白白做人,岂能任由你们这般欺辱?”

吴太太不动如山,一派稳重自恃,似乎还真不怕见官。徐璐不由凝惑了,难不成这人手头还有杀手锏不成?

于是徐璐紧紧地盯着吴太太,她手上究竟有何厉害杀手锏,不惜冒着被人撕碎的风险并吞媳­妇­嫁妆,还一副吃定徐家的模样,她究竟哪来的底气。

就算令国公府确实大不如前,好歹也是世袭贵胄,姻亲众多,盘枝错节,并且瘦死的骆驼也绝对比马大,也不至于被小小一个吴家就能拿捏的。

徐梦兰这时候幽幽醒了过来,听得母亲这么一说,又凄厉叫了起来,“婆婆,您为何要污我清白?”

吴太太回了徐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冷笑一声:“说到清白二字,呵呵,别人可以说,就你徐氏说出来,我都替你臊得慌。”吴太太逼视徐梦兰,不屑地道:“你也别在这儿寻死觅活了,难看。本来看在大家姻亲一场的份上,我不豫当场说出来,可你偏要做摆出要死要活的模样,也罢,我就说了吧。”

屋子里静悄悄的,包括徐璐在内,目光全集中向吴太太。

吴太太喝了口茶,缓缓放下茶盏,缓缓地道:“当年,我正与老大说媳­妇­的时候,却总是高不成低不就,偏巧了,徐家居然使人来说亲,欲把嫡女嫁给我家老大。当时我可是高兴坏了,我们吴家小门小户出身,居然能让国公府小姐下嫁,这简直就是几世修来的福份。我当时可是高兴坏了,就满口的答应,为了迎娶你进门,可是花了不小的代价。”

所有人都茫然了,不明白吴太太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没有人敢开口,只能静静地任由吴太太摆布。

吴太太又继续道,“为了让徐家瞧到咱们家的诚意,我们吴家上下,几乎到了砸锅卖铁的地步,这才凑齐了一万两银子的聘金,只为了表示咱们家的诚意。我原以为是我们徐家瞧中了我们老大的为人和品­性­……不曾想……这天底下从来没有掉馅饼的事儿。可惜我明白得晚了。”她恶狠狠地盯着徐夫人母女,一副似要噬人的追悔莫及的模样,“徐氏,今儿当着大家的面,你老实与我讲,新婚之夜,你并未落红。那呈给我的帕子,只是你用刀割下来的血。”

吴太太的话被称作满座皆惊也不为过,徐夫人瞪大眼,一脸的不可置信,徐梦兰更是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而徐璐,也是当场没有了血­色­。

吴太太满意自己当场甩出的平地惊雷,又冷冷地道:“徐氏,我不追究你当年隐瞒我之罪。你以失贞女的身份嫁给我儿,更该痛改前非,好生做你的吴家­妇­。可你是如何做的?拿我吴家作冤大头,我都不与你计较了。但你不该挑衅我的底线。妄想与勾引我娘家侄儿。”

“我没有,我没有勾引天豪表弟。”徐梦兰失声大叫,最后痛哭出声,“婆婆你冤枉我,我没有失贞,当年我是落了红的,你不能这般冤枉我。”

“冤枉你?”吴太太冷笑一声,“你当我是瞎子,没看出帕子上的血有问题?哼,我当时一眼就看出来了。”

徐梦兰大惊失­色­,“婆婆当时还与我说,没有落红并不代表我失贞,您明明是相信我的。”

“那时我确实相信你。但并不代表你真就清白如纸。”吴太太盯着她,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但看在徐家人眼里,简直如一把尖刀,直刺的徐夫人母女毫无招架之力。“之所以没有当场发作,也是看在国公府的门弟以及观你后边的表现。”

“刚开始你在吴家,表现偿可,还替吴家生了一双儿女,对我也还算恭谨。看在一双儿女的份上,我也想就此作罢。但你也太让我失望了。这才几年功夫,就装不下去了。”

徐梦兰身形再一次摇摇欲坠,“我真的没的勾引文豪表弟,我真没有……”

徐夫人也傻眼了,这时候完全没了主意。

徐璐总算明白过来,徐梦兰新婚之夜,因为没有落红,就私底下割了手指头放了血,蒙混过了关。吴太太老而弥勒,当场就揭穿了,徐梦兰自知理亏的情况下,只能拼命地扮贤惠,拼命地拿自己的嫁妆贴补婆家,只为求得安心,消除婆母对她的误会。殊不知,吴太太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当时并不发作出来,主要是让徐梦兰主动把嫁妆吐出来,等她吐得差不多了,失去利用价值了,再以此借口把她一脚踢开,­干­净伸落,别人还无法说她半句不是。高,实在是高。、

一个新婚之夜没有落红,还试图做弊来蒙混过关,还被发现了,对徐梦兰来说,这本身就是灭顶的灾祸。但当时吴太太摆出一副大度容人的态度,倒让徐梦兰理亏心虚,所以尽可能地孝顺服侍婆母。这正是吴太太的厉害之处,她把新进门的媳­妇­的心理拿捏得分毫不差。

这个世道,女人的贞洁看得比命还要重要,徐梦兰有这个把柄在婆母手上,这辈子,也别想抬得起头来。如今,吴太太这时候才拿这个来发作,她除了哭外,也无别的办法了。

不知何时,吴太太手上多了个陈旧的盒子,那盒子颜­色­比较深,也不知是何等质材制作的,只见她打开盒子,从里头取出一块白布,那白布也微微乏黄,显然,也有些年头了。

吴太太牵开白布,往徐梦兰身上一扔,折成四四方方的白布被摊了开来,中间赫然有一块深­色­的痕迹。

“这上头的血迹,究竟是处子之血,还是人的血迹,但凡有经验的稳婆都能辩别。”

“你新婚之夜没有落红,这是事实,你不容抵赖。如今又勾引人在后,更是罪无可赦。”吴太太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霸气。

这块白布,如灌了铁布金衫,把徐梦兰打击得体无完肤。她连连后退,失声痛哭,“我没有失贞,我是清白的。我也不知道为何没有落红。可我敢用身家­性­命担保,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吴家的事……”徐梦兰是真的绝望了。

成氏皱着眉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吴太太才咬着此事不放,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女人落红与否,无关贞洁,但凡是有经验的大夫,都可以作证。更何况,表妹也与吴家生了一双儿女,没有劳功也有苦劳,吴太太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这般撕破脸皮,又有何意思?”徐璐开了口,“既然吴太太早就知道了这事,为何现在才发作出来?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此时此刻,梦兰表妹的嫁妆也被吴家花得差不多了吧?”

也就在这时候,徐璐才真正明白,吴太太是铁了心要甩掉徐梦兰。而甩掉徐梦兰的理由就是徐梦兰失贞。这事儿真要传扬开去,整个徐家女的名声也完了。吴家得了便宜,手上还拿捏着现存的把柄。

徐家赔了闺女不算,嫁妆也赔给人家,若是吴家再毒辣一些,时时拿着这个把柄要胁徐家,徐家一辈子都别想直起头来。

所以徐璐也不再客气,话里话外,都是直指吴太太的不安好心,卸磨杀驴不说,把人利用完了,马上就丢弃。还找出这么个拙劣的借口。

徐夫人被徐璐这么一说,这才找回了主心骨,跳起来吼道:“对,我闺女落红与否并不代表她不贞洁。这世上没有落红的女人多了去,难道就全都不贞洁了?你休要以这个借口来要胁我。告诉你,没门。”

吴太太毫不动气,闲适地道:“既然国夫人不怕丢脸,那就官府见吧。刘向东刘大人一向秉公案断,想来不自然给徐氏一个交代的。”

“还有,徐氏既然自认清白无瑕,为何又要私自以鲜血冒充落红?若非心里有鬼,又岂会做这等事?”

步步进逼,得理不饶人。

这简直就是有恃无恐了。

徐梦兰并不擅言辞,除了说她是清白的,没有勾引人的话外,也无别的话了,最后,在吴太太的凌厉攻击下,溃不成军,只觉全身被刺得鲜血淋淋,直哭的撕心裂肺。徐夫人这时候也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成氏也皱着眉头,一时没了主意。

而吴太太却是志得意满的胜券在握。

第161章 反戈一击

徐璐深吸口气,压下心头乱七八糟的想法,让人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徐梦兰扶了起来,说:“吴太太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现在我只想问个清白,吴太太究竟意欲为何?”

吴太太笑了起来,志得满满的模样,她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这位­奶­­奶­虽年轻,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此事哪里有什么后续呢?我们吴家写下休书,徐家领人回去,这件事也就完了。”

“那么,关于梦兰表妹失贞一事……”

吴太太淡淡地道:“只要徐家不来找吴家的麻烦,这事儿就作罢。”

徐璐自小就见多了佃农因不识字不懂法,被识字的地主家的师爷玩弄于鼓掌间,也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古人发明创造的字,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放在不同的地方,却是用意颇多。吴太太这话等于没说。

“那万一外头传出对徐家不好的言论,吴太太又该如何?”

吴太太微笑地道,一脸的从容不迫,“这怎会呢,好歹吴家一双儿女也是徐家的外孙。徐家哪有不认外孙的道理。”

徐璐大怒,果然打得好算盘。这吴太太也太毒辣了些。霸占了徐梦兰的嫁妆,把徐梦兰一脚踢开还不罢休,非要拿着此把柄要胁徐家,并且还是一辈子。最恶毒的是,我休了你的女儿,霸了你女儿的嫁妆,你徐家还得替我养孙子孙女。摆出一副吃定徐家的架式。

如果不如她的意,那么徐家女就得遭受恶梦一般名声污蔑。

最毒­妇­人心,这吴太太果真狠毒如斯!

徐璐也自叹不如。

徐夫人和成氏也是惊呆了,尤其是徐夫人,她也承认自己刻薄,还狠辣,却也从来没有料到,还有人比她恶毒到这般地步/

徐夫人气得脸­色­通红,头发直竖,指着吴太太嘶声道:“毒­妇­,你休得猖獗。我告诉你,想要占我徐家的便宜,没门。”

吴太太好整以遐地道:“国夫人,我也是秉承大家好相商的原则。若恼了我,到时候外头传出不好的名声来,可怨不得我了。”

这时候,墨香进来,在徐璐耳边说了句话来。

徐璐挥挥手,让她退下,又对吴太太道:“既然吴太太已打定了主意,我也不好说什么了。那这事儿就这么办吧。”

吴太太面有得意,语气温和地道,。“还是这位­奶­­奶­行事最有分寸。”

徐璐微笑着说,“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对了,忘了告诉吴太太。凡事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

吴太太语气淡淡,“这位­奶­­奶­说得是,我记下了。”然后转头,对徐夫人道,“国夫人请稍候,我这便去写放妻书。”

徐夫人失魂落魂,徐梦兰哭得半晕不活的,成氏也是呆若木­鸡­。徐夫人忽然看着徐璐,“峰儿媳­妇­,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快去把峰儿叫来,不能让梦兰被吴家休弃。不然梦兰这辈子也就完了。”

成氏也急忙道:“是呀,峰弟妹,吴家欺人太甚,打的算盘也太­精­了。这世上哪有这种人。”

徐璐微笑着说:“大姨母稍安匆躁,好戏马上就要登场了。”

正说着,吴太太出来了,她已写好了休书,就要递给徐太太,徐璐像在说笑似的,对徐夫人道:“刚才听了个消息,有个叫周玉芝的人,去衙门里自首了。说某家主人把媳­妇­嫁妆搬空了,这位婆家觉得这个儿媳­妇­已无甚用处,就想甩掉这可怜的­妇­人。并且还在私下里另外新物­色­了一位名门闺秀。这家婆婆居然想出了个恶毒的主意来,居然故意设计儿媳­妇­与外男有染,想趁机逼死儿媳­妇­,好给新夫人让位。周玉芝于心不忍,那位少­奶­­奶­贤惠温柔,对下人也好,她心里煎熬不过,只好去官府自首了。”

她看到吴太太脸皮一抖,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道,“刘大人大惊失­色­,这迫害旧­妇­给新­妇­让位,可比停妻再娶还要严重多了。再加上故意毁坏女子名节,这可是大罪的。所以不敢怠慢,再一次提审周玉芝。因我不在场,不好说得太详细。唉呀,时辰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吴太太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神­色­,手上的休书也缩了回来。

“这位­奶­­奶­……”吴太太再也坐不住了,

徐夫人却一声怒嚎,冲上去撕打吴太太,“原来如此,好,果真是好算计,真当我徐家没人了,啊?我打死你这个恶毒的死老太婆,让你逼死我女儿,让你算计我闺女嫁妆。让你算计我徐家。”

徐夫人盛怒之下的力道,吴太太哪吃受得住,当下被捶得眼冒金星,吴家下人赶紧上前帮忙,徐夫人带来的人也不甘示弱,一时间,客厅里打得鬼哭狼嚎。徐璐带来的人只管护着徐璐,并不理会厅子里的一团乱。

最终,还是让一股锐气怒火支撑的徐夫人占了上风,把吴太太打得鬼哭狼嚎,只差有气出进气无了。

徐璐并不上前帮忙,而是亲自扶了徐梦兰起来,轻声道:“表妹休要再哭了,先跟我回去吧。你放心,知府大人会替你作主的。”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从外头冲了进来,气势汹汹地推开徐夫人,一把抓住本来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的吴太太,一个巴掌哄了过去,吴太太被打得扑倒在地,打翻了八仙桌下的凳子,上头的茶碗一股脑地滚落下来,全落到吴太太身上,吴太太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这还不算完,中年人又恶狠狠上前,扯了吴太太起来,又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嘴里还吼道:“你这个毒­妇­,居然背着我做出这等事。徐氏知书达理,打着灯笼都找不状的贤惠佳­妇­。你还不满足,还整出这么个恶毒的肮脏烂事来,我,我要休了你。”重重的巴掌再一次落了下去,直把吴太太抽得双颊肿如猪头,浑然找不着北。

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吴家老爷,回乡丁忧的前户部郎中,徐梦兰的公爹,吴士才。

吴士才把妻子痛打一顿后,又对吴太太身边的人一人一巴掌甩了过去,“一群黑心烂肚的奴才,居然不好生劝着主子,偏还纵着主子胡作非为,统统给我滚。”

然后吴士才又对徐夫人长长施礼,语气沉重,“亲家夫人,昊某惭愧,一时不察,让孩儿他娘做出这等糊涂事。吴某愧对亲爱太太,愧对媳­妇­。”说着就长揖不起。

接下来的事儿,非常俱有戏剧­性­。吴太太被揍得爬不起来,吴士才又是如此低姿态,徐梦兰冤情得以洗清,再让吴士才低声下气陪礼道歉,徐夫人再有通天的怒火也发不出了。徐梦兰不但洗清冤情,还被授予清理吴太太身边下人的重大特权。而吴太太,也因“猪油糊了心”,被吴士才送去了姑子庙,说她心­性­成磨,被人撺缀,平白做了场白日梦,得去庙里好生修生养­性­才好。

至于徐梦兰的嫁妆问题,吴士才痛心疾首地道,他从来不过问内宅的事,也一直不知道媳­妇­为了吴家付出了这么多,妻子还做这等戳背脊骨的事来,他也是现在才得知,实在是愧对徐氏,愧对徐家,愧对所有的人。他也不配为一家之主,让徐氏吴家付出了这么多,却还让她蒙受不白之冤,实在是惭愧,更是无脸面见徐氏。

最后,吴士才还痛心地道:“出了这等事,我们吴家实在没脸再见你了。想来吴家也没有值得你留恋的地方,我也不好再厚颜留下你。不管你和离也好,义绝也罢,我都同意。至于你的嫁妆,我会想办法偿还的,砸锅卖铁也要还上。只求媳­妇­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容我一些时候。”

徐璐翻翻白眼,人才,果然是人才,比吴太太还要人才。

但徐梦兰却很吃这一套,当下就跪了下来,表示她生是吴家的鬼,死是吴家的人。不会因为一点委屈就弃夫家不顾的。还声称,今日之事,她也有错,若非她对婆母关心不够,婆婆也不会这般了。日后她更要努力孝顺婆婆,服侍婆婆。

吴十才感动得老泪纵横,感叹道:“多好的媳­妇­呀,毛氏,你,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吴太太被打得双颊肿如馒头,这时候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亲自给徐梦兰跪了下来,泣声道:“媳­妇­,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是我猪油糊了心,一时听信­奸­人馋言,做了这等糊涂事……我,我没脸再见你了……”说着就要去撞墙。

徐梦兰赶紧拦下婆母,又是一通自责的话,然后,婆媳二人抱头痛哭。

徐璐啼笑皆非,果然,吴家一家子都是人才。至于徐梦兰,徐璐摇了摇头,她连评价都懒得评了。

抬眼间,便发现成氏的目光,微微一愣,原来成氏也是无可耐何地摇了摇头,­唇­角浮起一丝讽笑。

徐璐明白,成氏也是个妙人,明知吴家人演戏至深,明明就是吴家人吃不下徐梦兰,反被装了下去,立马改弦易辙,来一出苦­肉­计。这等收放自如的演技,确实厉害。

徐夫人却是满脸的又忿又无耐,显然,她也看出来了,吴家本是在演戏,可她却没法子揭穿,反而还得陪着一道演下去。这种痛苦和无法诉说的无耐,徐璐再是明白不过了。

徐璐也明白徐夫人的痛苦无耐,就算撕破脸又能如何?徐梦兰也不可能离开吴家回到娘家。徐梦兰最终还是得生活在吴家。撕破了脸,反而没有退路了。这就是女人的无耐和短板。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吴家也太胆了,从徐梦兰嫁到吴家开始,开始就算计她了,把人家的嫁妆用完了,就来这等恶毒的御磨杀驴,还行如此下流残忍的方式,甚至还妄想借着此事,把徐家也拉下水,这未免太­阴­毒了。

好歹也是堂堂的国公府,居然让一个小官小僚给玩弄于鼓掌间,把人家闺女榨­干­怠净后,就一脚踢开人家,还要借着由头,妄想拿捏令国公府,也不知该说这吴太太胆大包天,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

带着深深的愤慨,徐璐离开了吴家。

直到徐璐离开吴家后,吴家人才从成氏嘴里知道,徐璐的真实身份来,吴家人的反应就不必细说,单说徐璐回了凌家,已是深夜。凌峰已经睡下,她的回来,衡芜院自然又是一忙碌。徐璐也知道这阵子凌峰公务缠身,晚上若没个好觉,白日哪来的­精­力办事。于是在不打扰凌峰睡觉的情况下,去了东厢房歇下。

衡芜院房间很多,东西厢房都还空着,东厢房只需收拾一番便可住人。徐璐洗了澡,再一番梳洗,就要上床睡觉,忽然听到门口一叠声的喊叫声,来不及反应,身子已被凌空而起。

一个温润而愠怒的声音响在耳边,“等你老半天了,回来也不通知我一声,真是讨打。”等徐璐反应过来时,她已被凌峰抱着走出了房间,从抄手游廊来到主屋里。

当着丫环的面,被凌峰抱回主屋里,徐璐还是很不好意思的,她环着凌峰的脖子,“这么晚了,爷怎么还不睡?”

“等你。”把她扔到床上,他也跟着上了床,然后身子压了过来,显然某人还有另一层目的。

徐璐一边迎合她,心里却乐了起来,家中有通房有姨娘,凌峰依然不去碰她们,偏要等自己回来。

也就在这时候,徐璐才发现,她的枕边人在房事上,有着异于常人的体力。最令她难以置信的是,明明他已经满足了,歇了不一会,又继续在她身上征伐,也不知是从哪来的良好体力。

听人说,蛇­性­本­淫­,看来此话果真不假。

刚开始徐璐还满是享受了鱼水之欢的乐趣,第二次也就勉强,第三回合,就是痛苦了,好不容易捱到他彻底满足后,徐璐也累瘫了,甚至动都不愿动一下。这时候某个地方腻得难受,她又不好意思叫丫头进来服侍,只得强撑着坐起身,没好气地接过他递来的毛巾,胡乱擦试了一番,穿好衣服,又重新躺了下来。

凌峰得到了满足,倒下就睡。但徐璐明明累极,却一时睡不着觉,反而推了推凌峰,“梦兰表妹的事儿爷猜怎么着?”

凌峰没有吱声,徐璐也没有等他回话,又继续道,“那吴家太太也太狠毒了。”

凌峰果然被带动了兴趣,翻了个身,捧着她的脸儿狠狠亲了下,爱怜至极地摸着她的背和脸蛋儿,“说来听听。”

徐璐偎进他怀里,感受他强健的躯体带给她的安全和满足,“梦兰表妹不过是新婚之夜没有落红,吴家就记恨到现在,等把梦兰表妹的嫁妆弄得差不多了,就一脚把人踢开,还安上这么令人发指的罪名,最可恶的是,还妄想借着梦兰表妹失贞原由,拿捏徐家,也太­阴­毒了。”她故意停了下,等凌峰的反应。

凌峰身子未动,只淡淡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梦兰在吴太太面前,从来都是千依百顺,贤惠过了头。呵,这吴家太太倒真是好算计。”

徐璐欣喜于他的举一反三,却又有种失落的感觉,她继续道,“爷应该也猜到了,梦兰表妹有这么个把柄在吴太太手上,自然是任由吴太太搓圆捏扁了。这些年来,梦兰表妹的嫁妆也让吴家花得­精­光了。如今表妹没有利用价值,吴太太就一脚踢开她。她找的理由的也够无耻够恶毒的。”把事情简单说了下,徐璐气忿地道:“爷来说说,吴家是不是很恶毒。”

“恶毒,令人发指。”凌峰打了个吹欠,“不过好在他们­阴­谋没能得呈,这以后估计就得装孙子吧。”

“装孙子也太便宜她了。唉,新婚之夜没有落红,是不是就代表不贞?”徐璐心跳如雷,紧张地等着凌峰的回答。

凌峰轻拍了她的ρi股,“想什么呢?只有古板的人才会如此认为。爷是那样的人吗?”

“你的第一次不也是没落红?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些女人终身都不会落红,难不成就要指责人家不贞不成?未免太过武断了。”

徐璐频住呼吸,她没有听错,他也知道她的第一次没有落红,但他却从来没有指责过她,甚至问都不问一句。

“爷……”徐璐喜极而泣,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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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读者说这文现在没有爱了,唉,种田文,本来就是家长里短的事儿。如果天天写男女主腻在一起,你爱我,我爱你的,那就不叫种田文了,应该叫流水账吧。

第162章 娶徐璐的理由?

“原来……我没有落红一事,你一直都知道……”

凌峰横她一眼,“多大点的事?我又没怀疑过你。你哭什么?行了,别哭了,当心就像上回那样,丑死了。”

徐璐赶紧止住泪水,“讨厌,安慰一下人家都不成嘛。”

脸颊又被人重重亲了下,“好了,安慰也安慰了,该睡了。”

“我睡不着。怎么办?”

“那就……”声音邪气。

“不要了,睡觉,睡觉。”徐璐赶紧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凌峰也紧紧挨了过来,一只手还在她的肩膀上来回摩挲,末了,又更进一步地从身后搂紧了她,简直把她当成了婴儿一样对待。

徐璐受不了了,又往里头移了移,他也跟了过来,徐璐求饶了,“别挨得那么紧好不好?好热的。”

他果然往外移了下,声音似在叹气,“唉,不知为什么,就是想挨着你。”

徐璐暗喜,“为什么?”

“你的身子软乎乎的,胖乎乎的,好可爱,抱着软软的,­肉­­肉­的,很舒服。抱习惯了,别的女人手感没那么好。”说着说着,徐璐整个人又被他搂进了怀里,像稀世珍宝似的被他搂在怀中。

徐璐无语了,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表面上徐璐是很不耐烦的样子,但内心深处,还是颇为受用的。

呵呵,本朝以瘦为美,这男人的爱好倒是与众不同。不过她也满幸运就是了,圣上御赐的两个美人儿,美则美矣,却很瘦,虽然不至于骨瘦如材,但确实没几两瘦,怪不得凌峰碰都不碰她们。原来是没有合凌峰的胃口。

忽然间,徐璐又想起了一件事,“爷当初娶我,该不会就是看中了我的胖吧?”

凌峰嘿嘿一笑,“胖胖的才可爱,软软的,棉棉的,­肉­­肉­的,团团的,抱着才舒适。”

徐璐气急败坏,赌气道:“那我以后可劲得吃,争取吃成大胖子。”

“太胖了也不成,就这样,刚刚够好。”ρi股又被重重捏了两把,紧接着,脸蛋儿也遭了秧。然后的然后,全身上下又被他摸了遍。最后才意犹未尽地搂着她呼呼大睡。

这下子,徐璐总算彻底回过味来,以后她要防犯的,不是那些我见犹怜的瘦美人,而是长得­肉­乎乎的胖美人儿。

……

因昨晚睡得迟,又太过奋亢的缘故,徐璐在床上烙了好几个大饼,这才沉沉睡去,第二日自然就没法子早起了,一直睡到太阳晒ρi股了才爬起来。

豆绿半是无耐半是责怪地服侍徐璐更衣梳洗,身为唯一住在主屋里的丫头,她当然知道,昨晚主子又行了人伦大礼,还弄到深更半夜,早上起不来也是正常不过的。

“也亏得家中没有长辈,这要是回了京,这可如何得了?夫人,以后还是别再睡懒觉了,会让人笑话的。”

徐璐被说得满不好意思了,“下回改正。”

豆绿额上浮起三根黑线,“夫人呀,这句话您都说了不下一百次了。”

徐璐傻笑,“唉呀,以后真的不会了。”

豆绿直接翻白眼以示抗议。

徐璐无耐,指了她的额头,“胆子肥呀,敢在主子面前翻白眼。”

“夫人呀,别闹了。反正从今往后,您真不能再睡赖觉了。您知道吗?昨晚我听沉香妹妹说,昨儿下午您走后,到了晚上,那两个狐媚子就到衡芜院来勾引爷了。”

还有这等事?

徐璐放下手上的梳子,“后来呢?”

“这事儿还得问沉香才成,奴婢昨日跟着您去了吴家嘛。”

徐璐“哦”了声,却没了下文。豆绿急了,“夫人,那两个狐媚子都在您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了,您也该拿出主母的威风了。”

徐璐眨眨眼,若是放在往常,她肯定要好生收拾洪氏二人的。但昨晚已知道凌峰异于常人的嗜好,是不可能看上两个姨娘的,她又何必去­操­这个心。

沉香进来了,手上还端着一碗熬得鲜浓可口的红稻粥,“夫人快来尝尝,厨房里才熬好的小米粥,加了银耳红枣还有伏伶一道熬的,最是美容养颜了。”

一听美容养颜,徐璐果然来者不拒,接过碗,三五下就解决了,把空碗推到沉香面前,“还有没,再来一碗。”

尽管知道这个夫人食量一向好,但沉香仍然震惊了,这么一大碗粥呀!

沉香默默地把碗端下去,走了没两步,豆绿忽然叫住她,“沉香,你来服侍夫人,我去厨房端粥。”然后给沉香使了个眼­色­。

沉香会意,一边服侍徐璐整理衣裳,一边轻声道:“夫人,昨日里您走后,家里就发生了一件事呢。夫人要不要听听?”

反正也无聊,于是徐璐笑眯眯地道,“说来听听。”

沉香拿着一把银勺子,从汝窑青瓷罐里舀出五勺­乳­白­色­的羊­奶­,倒入铜盆里,再倒入适量的热水一边用勺子搅匀,一边说,“昨晚戚姨娘洪姨娘连袂来到衡芜院,说是要给夫人请安。奴婢说夫人不在,于是她们又改口说要替夫人服侍爷。我哪能作这个主的,就拦着不让进,要先进去禀了爷才成。但爷亲自说了,叫她们回去。”徐璐的双手放在盆子里浸泡着,沉香亲自替她搓揉,让肌肤更快地吸引,

双手相互搓揉着,望着盆子里一双美白细­嫩­的手,徐璐笑呵呵地说,“但她们不愿回去。”

“可不是!”沉香笑道,“奴婢到门口说,爷不想见她们,让她们回去,她们还不信呢,以为奴婢骗她,还说:你真禀了爷吗?”语气颇为不屑。

“洪姨娘还骂奴婢,说奴婢狗仗人势,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敢在主子面前­阴­违阳逢。”

沉香又继续说道,“这些人也不知怎么想的,难道奴婢有这样大的胆子,当着爷的面就敢作弄不成?爷是什么­性­子,我们做奴才的还不清楚么?又不是不想要命了。”

说到这里,沉香激动了,双颊通红,显然也生气了。

徐璐暗暗发笑,这些丫头,平日里仗着是主母身边的丫头,在内宅也是横着走的人物。但在凌峰面前,就是老鼠见了猫,怕得要命。

“后来呢?”虽然沉香讲故事的水平有待提高,但徐璐仍是被挑起了兴致。

沉香鼓着双颊,说:“洪姨娘不信,非要进去见爷。可爷都已经吩咐下来了,奴婢怎么敢放她进去?自然就只能把她们拦在外头了。然后戚姨娘就说,她们是圣上赐下来服侍爷的,奴婢敢拦她就是抗旨。后来还与奴婢解释了抗旨不遵的下场,还说她们要上书朝廷,请旨治我的罪。时候到了,夫人。”

徐璐把沾有羊­奶­的手从盆子里拿了出来,看着沉香把半根香蕉弄得碎碎的,将香焦泥放入盆子里,再用勺子捣成泥状后,再把手伸进盆子里浸泡着。

“然后呢?你当时是如何对应的?”

“奴婢能如何应对,不懂,也不敢回话,只知道爷的吩咐必须得听,所以只能死拦着,不让她们进去。”沉香继继给徐璐捏着手指,“奴婢可不管圣旨不圣旨的,奴婢是凌家的奴才,就算有圣旨,也管不到奴婢头上。奴婢只知道,但凡爷吩咐下来的事儿,身为下人只有听命行事的份。哪能放她们进去?若真放她们进去了,岂不让爷看低我,说我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哼,不过她们也太可恶了,后来居然硬闯。”

说到这里,沉香又笑了起来,“后来,两位姨娘就开始动手推我,可惜她们娇弱的很,她们推奴婢的时候,奴婢悄悄施了个巧技,反而把她们给震得后退了两步。呵呵……”

徐璐也觉得挺搞笑的,可以想像当时的情景,两个千娇百媚的人儿想去推沉香,没有推开沉香,反而被沉香的巧劲给震得后退,恶人就怕恶人磨,她们估计认为沉香有两下子,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了。

“奴婢小小露了一点功夫,她们就不敢动手了,只是在奴婢跟前反复说着,她们是御赐的,奴婢没资格拦着,若是拦着不让她服侍爷,就要请旨打奴婢板子。不过奴婢可不是被吓大的,仍是堵在门口,不让她们进去。”

徐璐看了看门口,又目测着大门离寝室的距离,一脸怀疑,“爷呢?当时爷就任着她们在外头胡闹?”

沉香笑嘻嘻地说,“夫人倒是问到点子上了。大概洪姨娘她们一心认定奴婢弄的鬼,就故意拨高声音,口口声声说不过是过来给爷请安,我也敢拦着,是吃了熊心钓子胆,还是得了谁的吩咐不成?然后爷就恼了,黑口黑面的从屋子里出来,当时奴婢背对着爷,没有发现爷已经出来了,还被爷给拉得一个踉跄呢。等奴婢站稳身子,便发现两位姨娘已经飞到外头池子里了。”

徐璐豁地起身,来到大门口,目测门口离池塘的距离,想像着当时的情形,笑道:“可怜的两位姨娘,想必吃了不少的水吧?”

大门离池塘边也还有十来步的距离,可以想像凌峰手劲的奇大。越是远的距离,落水越深。就算会凫水,陡然情况下,少不了要呛一口水。

沉香嘻嘻地笑着说,“两位姨娘不止吃了水,还差点淹死在池子里。她们并不会岛水,在水里扑腾着大喊着爷救命。奴婢也真怕她们淹死了晦气,就上前去搭把手,从门背后拿了取衣服的长竹杆,把她们拉了上岸。上了岸后,两位姨娘我见犹怜地趴倒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望着爷。爷却说,快滚,别弄脏我的池子。她们就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模样。其中洪姨娘还说,爷,我们是奉圣上之命特地来服侍您的呀。爷就一个字,滚。当时夫人没有看到,两位姨娘简直傻住了般,那场面,当真过瘾死了。”

徐璐也笑了起来,认识凌峰这么久,自然知道他的脾气。看不顺眼的,说不给脸就不给脸。那两个姨娘不但是朝阳公主的眼线,还如此不懂规矩,凌峰会喜欢才怪。以凌峰唯我独尊的脾气,他不去安排别人就不错了,别人还来安排他,不生气才怪。

还有,这二人也太高看自己了,并非长得美就可以所向无敌。有些男人,天生就是辣手崔花的。她们凭什么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凌峰就要见她们,并被她们所迷?

她们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还有,凌峰不是不重美­色­,而是他的喜好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洪氏戚氏长得太过瘦削,凌峰会喜欢才有鬼呢。

想到这里,徐璐又暂且放下收拾这二人的心思,反正她们再是蹦哒,都不易入凌峰的眼,她又何必去当这个恶人呢。

……

净了手后,看着自己一双白白­嫩­­嫩­的手,满意得不得了,再瞧着镜子里吹弹可破的肌肤,徐璐感叹不已。怪不得人人都想攀高门。不说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只说这种普通女子想都不敢想像的奢侈保养,就令人目瞪口呆了。徐璐心里也曾算过一笔账,她每日用来保养的材料,绝对可以够一家三口一个月的嚼用了。还说其他吃的穿的用的,简直就是日花斗金也不为过。如此奢侈享受的同时,有时候也挺不解的。

听祖母说,女人出嫁后,一靠嫁妆,二靠娘家,三靠肚皮,才能在夫家直得起腰。她一没嫁妆,二没娘家可支撑,肚子也还没动静,凌峰怎么还愿意花大价钱养她呢?

不可否认,虽说男人养女人天经地义,可对于出身高门的凌峰来讲,娶一个能给他仕途带来飞黄达腾的名门闺秀,远比娶一穷二白的她要划算多了。

可凌峰不但娶了她,还对她这么好。大概就是她运气好,碰巧瞧到了他的秘密,又因为她碰巧长了副胖乎乎团团的身子,刚好合他的胃口。于是­阴­差阳错之下,她成了他的妻子。

再大胆地想像一下,因为知道了他的秘密,怕她说出去,所以对她格外好。

想到这个可能,徐璐就又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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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写到这里,忽然就卡了壳,坐在电脑前,半天都没能敲出一个字来,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希望明天能恢复过来。

第163章 窝心脚

基于昨晚洪氏戚氏二人闹的动静实在太大,徐璐这个主母也不得派了老成持重的媳­妇­子过去训了二人,并罚奉三个月。理由是不懂规矩,冒犯主子。

吃了午饭后,徐夫人以及徐梦兰来了。同行的,还有徐梦兰的婆母,吴太太。

徐璐打从心里不待见吴太太,见了面也没有好脸­色­,冷冰冰的模样,只招呼着徐夫人母女入座,吴太太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大姨母,脸­色­好差,是不是还在替梦兰表妹的事儿担忧?”她看着徐梦兰,道:“表妹,你的事儿,我已经对你表哥说了。你表哥很是生气,茶盏都摔坏了好几个,直说吴家欺人太甚。后来听说表妹还留在吴家,更是埋怨我,说那种人家,还要来做甚?早早断了­干­净。依表妹的出身和丰厚的嫁妆,就算与吴家和离,就凭着令国公府的千金,凌某人的表妹,同样能梅开二度。何必非要在一根树上吊死?”瞟了一脸难堪的吴太太,徐璐又故意加了句,“尤其还是一颗歪脖子树。”

徐夫人大是解气,看了鼻青脸肿的吴太太一眼,只觉扬眉吐气。

你吴家就算攀上定国侯府叶家,可以不把令国公府放眼里,但我妹子可是安国侯夫人,侄儿凌峰可是堂堂安国侯府世子,又简在帝心,跺跺脚,吴家就只有被碾死的份。

吴太太脸红似要充血,徐梦兰却是低垂着头,道:“表嫂快别说了,我生是吴家的人,死是吴家的鬼,为人媳­妇­的,哪能嫌弃婆家的道理?”

徐璐目瞪口呆,下意识望向徐夫人。

徐夫人也是满脸的无耐和愤懑。

成氏面无表情,似是早已习惯这个小姑子的贤惠。

倒是吴太太却感动地抹了泪水,“这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此话果真不假。这么好的媳­妇­,当时我怎么就做了那等糊涂事呢?”很是痛心疾首的无比悔恨。

吴太太脸上还带有被吴老爷毒打过的痕迹,一张本来就横圆的脸更加恐怖,好一副母夜久形像,入木三分,生动鲜活。

徐梦兰赶紧说:“婆婆休要自责,您也是被刁奴蒙蔽而已。媳­妇­哪能怪您呢?”

吴太太垂泪道:“好孩子,你是个好的,这么的贤惠,又如此的心善。可我却对你做了那等猪狗不如的事,我,我这心里就跟油煎似的,简直就没法子见人了。”

徐梦兰一脸贤惠温柔地道:“婆婆,梦兰没有怪罪您的意思。天下无不是的长辈,梦兰哪能怨您呢?要怨,也怨梦兰做得还不够,以至于让婆婆被刁奴蒙蔽。说来说去,还要怨我,我身为掌家人,身边出现了刁奴都不知道。”

吴太太感动得泪水连连,“好孩子,你这事儿怎能怨你呢?都要怪我,这么好的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偏让我不识好歹,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然后,婆媳二人就在那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自责。

徐璐无语至极,忽然连话都不想说了。

她一心想替徐梦兰撑腰作主,可身为受害人的她反而替加害人说尽好话,她无话可说。

徐夫人也一脸的惨不忍睹,即痛恨吴家的作派,又气女儿的不分青红皂白,滥贤惠。徐璐心想,估计徐夫人私底下没少给徐梦兰洗脑,但徐梦兰一心沉浸在贤惠的名声里不可自拔,说不定母女俩还闹了冲突。瞧人家成氏,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显然也是被徐梦兰的滥贤惠弄得没了脾气。­干­脆就一句话都不吭了,任她折腾去。

屋子里诡异地沉静着,徐梦兰与吴太太表了贤惠,吴太太也向徐梦兰承认自己的错误和悔恨,因没有人出面打圆场,婆媳二人说着说着,也说不下去了,只好住了口。

徐璐实在是无语至极,也没有心思说话,就那样­干­坐着。

她看得明白,吴太太身为官太太,一向最重脸面的,却顶着这张惨不忍睹的尊容出现在凌家,想来也是有求于凌家。

至于目的,徐璐自然也是清楚的,如今知府大牢里,不但关押着吴太太的贴身婆子周玉芝,吴太太已出嫁闺女的丈夫,也就是吴家女婿,海成柏。

身为吴太太的第一心腹,周玉芝自然知道吴太太这些年来对徐梦兰的所作所为。吴家女婿是周玉芝咬出来的,吴太太把从徐梦兰那半骗半抢来的产业,全交由女婿打理,得到的营收全落入自己口袋。更甚者,也是这吴家女婿怂恿吴太太甩掉徐梦兰,让吴家大爷另娶新人的祸首。

而徐璐也知道吴家女婿介绍的那户人家,也是大有来头的,还是堂堂定国侯的闺女叶怡。更知道这些年来,吴家太太为了哄骗徐梦兰的嫁妆,可是无所不用其及。若真把这事儿如数告知给徐梦兰,再是滥贤惠的人,也不会再这般贤惠下去了吧?

但这吴太太也厉害了,居然来个丢车保帅,一棍子把服侍自己多年的奴才打成刁奴,一副自己受人蒙骗的可怜角­色­,成功给徐梦兰洗脑。估计就算周玉芝真被放了出来,向徐梦兰抠心挖肺,她也不会相信了吧?说不定还会认为周玉芝真乃恶奴,为了脱罪,居然攀咬主子呢。

看着一脸贤惠的徐梦兰,徐璐很是闹心,心头也堵堵的,说不出的憋闷。

徐璐心头有气,却又发作不得,这种滋味可不好受,直接就表现为,不吭声,不动作,任由屋子里的尴尬成灾。

徐夫人轻咳一声,痛心埋怨地瞪了女儿一眼,说:“我儿就是心地善良,都到这般田地,依然一心向着婆家,果真是女生向外,罢罢罢,这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们吴家的事,我是不会再管了。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成氏看了婆母一眼,又继续装木头,一言不发。

徐梦兰却是一脸受伤,忍不住拉长声音,“娘……”

徐夫人脸­色­很是难看,“你别叫我娘,你们吴家的事儿,与我徐家何相­干­?”但话虽如此,女儿在婆家能否过得好,还得决定娘家的态度。她这个当娘的若不给她撑着,吴家又岂会真把女儿放心上?

徐夫人是恨毒了吴太太的,不止霸占了女儿嫁妆,把女儿玩弄于鼓掌间不说,还拿捏着女儿时常回娘家打秋风,使徐家不得不替吴家擦ρi股。

更可恨的是,吴家大概也知道女儿三番五次向娘家伸手要钱要权,已让徐家上下厌烦至极,觉得女儿已没了利用价值,就一脚踢开不说,还妄想把徐家也拿捏在手心,这是何等的­阴­毒妄为?

可叹女儿到了这个时候,还执迷不悟,一心为着婆家说话,甚至还为了替吴家擦ρi股,居然求到徐璐头上去。如果说徐璐买账还好,若是不给面子,女儿在吴家哪还有面子可言?

女儿虽然糊涂,可也不是不知好歹的,如今却变得面目可憎,一心帮婆家算计娘家,徐夫人再是疼惜她,也不免心灰意冷。

徐夫人越是对女儿失望,越是恨吴太太。

可以说,徐夫人对吴太太的恨,已如东海之水,延绵不绝。

徐夫人矛盾至极,她很想不管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可骨­肉­连心,若是不管她,她在婆家日子也难熬。思来想去,最终徐夫人仍是腼着一张老脸,对徐璐道:“峰儿媳­妇­,你这个表妹就是个心软的,可有的人,就就爱拿捏着她的心软,把她往死里欺负。我是没法子替她撑腰了,还望峰儿媳­妇­看在亲戚的份上,好歹相帮一二。”

徐璐说:“大姨母过奖了,表妹并不觉得受了委屈呀。是不是,梦兰表妹?”

徐梦兰绞着帕子,讷讷地道,“表嫂说笑了,有爹娘在,还有表哥表嫂在,我又何来委屈之说?”

徐璐看着徐夫人,“大姨母也听到了,梦兰表妹并不认为她受了委屈。咱们还真是淡吃萝卜闲­操­心了,呵呵。”

徐夫人脸­色­很是难看,痛心疾首不说,更是大失所望。显然对这个女儿的糊涂也是无可耐何到极点了。

徐梦兰却看着徐璐,“表嫂,原本咱们吴家丁忧期间,是不该四处走动的。但因家中出了个刁奴,不但蒙蔽婆婆,还离间我们婆媳间的感情,这等恶奴,死一万次都不为过。刘知府也太心慈手软了些,这等刁奴,还与她客气做甚?直接打杀了便是,却是不必再放出来害人了。表嫂以为呢?”

徐璐盯了徐梦兰半响,说:“表妹与我说这事儿做甚?表妹若觉得那刁奴该死,直接与刘知府说便是了。”

徐梦兰赶紧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刘知府却是不肯听我的,非要说那刁奴是受我婆母指使。我婆母又岂是那种人?分明是那刁奴为了脱罪,故意攀咬婆母,就是要离间我们婆媳间的感情。那刁奴在衙门一天,婆婆就要受罪一日。婆婆是我长辈,我这做媳­妇­的,岂能坐视不理的?所以还请表嫂出个面,去与刘知府打声招呼,把那刁奴早早处置了吧。也免得她再胡乱攀咬人,更连累吴家的名声。”

徐璐真想仰天长啸,这是打哪来的奇葩呀?怎一个贤惠了得呀?

吴太太见媳­妇­总算开了口,这才赶紧道:“让亲家­奶­­奶­笑话了,这事儿原是我的错,不该糊涂,听信馋言,委屈了媳­妇­。如今总算明白过来,更是后悔死了。那刁奴可恶透顶,这些年来可把我坑惨了。也亏得媳­妇­不计前嫌,还肯原谅我。可饶是如此,一想着以前的所作所为,这张老脸,简直没地方放了。”然后羞愧至极地低下头来,拿帕子抹眼,一副确实羞愧不已近神­色­。

见没有人理会自己,吴太太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又继续道:“至于我那女婿,他一向是忠厚的,哪能霸占妻嫂嫁妆的道理?分明就是那刁奴混说。我那女婿再是忠厚老实不过的,因媳­妇­出身大家子,却不善经营,所以自动把铺子田庄交由我手上,要我打理。我是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营生的,所以只好交给大女婿。当时媳­妇­也是同意的。我那大女婿家中世代经商,也颇有经商天赋,这不,嫁妆交到他手上,这才几年间,媳­妇­的嫁妆就翻了几翻。因要把生意做大,前儿个买了艘航船,准备做海上生意。海上生意利润虽然高,但所需资金也雄厚,女婿把所有银钱都投到商船上,因航船才出了海,大概也要三五个月才能看到收益。所以这阵子大家手头确实有些紧,就有腾挪不开的时候。不过大女婿说了,再坚持三五个月,利润就翻倍了,到时候咱们家都能得到分红。可就在这紧要关头,大女婿却被那刁奴攀咬,被弄进了官府,如今都还在官衙里出不来。女婿是海家的主心骨,一日没了他,家中岂不乱了套?那海上生意岂不要大受影响?所以恳请亲家­奶­­奶­发发慈悲,看在梦兰的份上,恕了我那女婿吧?我那女婿经商多年,家中财产万贯,如何会贪墨妻嫂嫁妆的道理?”

屋子里,包括徐夫人在内,一个个把头别到一边,不肯看吴太太,似乎多看她一眼,简直要玷污了眼睛似的。

徐璐也是副惨不忍睹的神­色­,脸皮厚到这种程度,生平未见,今日总算得以开了眼界。

“这绿豆饼不错,大姨母和表嫂多尝尝,很好吃的。”徐璐拿着块绿豆饼放嘴里咬了口,然后夸赞道:“我这阵子天天都要吃上几块才肯罢休。”

徐夫人和成氏依言拿了块绿豆饼咬了口,徐夫人勉强笑道:“不错,确实美味。”

成氏仔细打量绿豆饼上金黄­色­的蛋卷,“做得可真好,这蛋卷是如何弄上去的?”

徐璐解释道:“很简单的,就是取鸭蛋清加署粉兑匀,放油锅里煎成饼子,取绿豆粉和糖拌匀,放进蛋卷里,做成圆形状,再放蒸锅里蒸熟,冷却后,再放油锅里炸至金黄­色­泽,就可以吃了。吃进嘴里,先是蛋卷的香味,再是绿豆粉的细腻清香。”

成氏说:“听弟妹这么一说,我才发觉,这味道果真美味。我以前在京城,还从未吃过呢,还真好吃的。”

徐璐微笑着,“表嫂若是喜欢,等会子让厨娘再给表嫂多做几盘。”

“多谢弟妹。”

吴太太见众人居然不顾正事,一味说起点心来,大为不满。但因为她有求于人,再来理亏在先,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只好与徐梦兰使了眼­色­。

徐梦兰有些不满地看着自己的娘和嫂子,望着婆母双眼里的浓浓血丝,又见徐璐白­嫩­毫无瑕疵的面容,不知怎么的,就看徐璐不顺眼了。

“表嫂。”徐梦兰扬着头,喊了声。

屋子里清静了一会,徐璐慢条斯理地吃着点心,淡淡看她一眼,道:“表妹,也别光顾着说话,吃点心呀。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还有,脸­色­也这么暗黄,这可不成的。表妹就算贤惠,也得爱惜自己才成。我屋子里还有几盒美容养颜的珍珠粉,表妹若是不嫌弃,就拿去用吧。反正也没花我半分银子,全是你表哥买的。”

“你表哥说,男人养老婆天经地义,哪能让妻子花自己嫁妆的道理。这要是传扬开去,不止男人没脸,连累整个夫家都会让人戳背脊骨的。是不是呀,吴太太?”

徐璐是真心看吴太太不顺眼的,恶毒到这种程度的人,也是世上罕见。她的俐牙利齿也就有了发挥的余地。

不愧为吴家太太,果真有两下子,徐璐如此露骨的讽刺,依然没能撼动她,连半分尴尬都没有,反而点点头说:“亲家­奶­­奶­说得极是。我们家虽非大富大贵,却也能自给自足,哪能动用媳­妇­嫁妆的?不过梦兰就是贤惠,时常拿自己的嫁妆帮补家用,总归是媳­妇­的一片孝心。我们吴家娶了这样贤惠的媳­妇­,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呢。”

徐璐附和着,“是呀,天大的好福气呢。”

徐梦兰又一如以往谦虚了几句,然后吴太太又一如以往地夸了她,徐璐心头腻歪到不行,又不好说什么,只好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徐夫人也是失望透顶,愤恨无耐,痛心,以及恨铁不成钢,使得她睛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从鼻吼里哼出了声。

屋子里都没人吭声,吴太太和徐梦兰说了半天的话,发现没有人理会自己,饶是她脸皮再厚,这会子也颇觉面上讪讪的。但她已无退路可走,只好硬着头皮道,“亲家­奶­­奶­,先前确是我的不是,做了许多糊涂事儿,连累媳­妇­受了诸多委屈。我也知道亲家­奶­­奶­对我有诸多不好的成见,我也不替自己辩驳什么。不过到底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一家人也不说两样话,这牙齿还有碰到舌头的时候,是不?我年纪大了,家中大小锁事也全交由媳­妇­打理。媳­妇­与闺女感情一向好,如今我那大女婿被关在大牢里,我那闺女六神无主,成日里都在梦兰跟前以泪洗面。梦兰自来就疼她,也心疼得不得了。哪见得着妹夫在牢里受苦?还请亲家­奶­­奶­发发慈悲,看在梦兰的份上,饶恕则个。”

徐梦兰被点醒了般,赶紧对徐璐道:“表嫂,我与小姑子感情一向好的,一直拿她当亲妹子来疼的。如今妹夫被刁奴所害,陷入牢狱之灾。妹妹成日里以泪洗面,看得我好是不忍。还请表嫂行么好,看在妹子的份上,把我妹夫放出来吧。”

徐璐盯着徐梦兰,淡淡地问:“梦兰表妹,那海成柏一心夺取你的嫁妆,你怎的还要替他求情?”

吴太太急了,“亲家­奶­­奶­误会了,我那大女婿也是家财万惯的,如何会贪默妻嫂的嫁妆?主要是媳­妇­不懂营生,生怕嫁妆缩手,这才主动交由我手上,要我帮着打理。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懂得营生,我可不敢妄自作主,就经了媳­妇­的同意,交给了大女婿打理。大女婿经营起来还是不错的,媳­妇­也是清楚的。是不是呀,媳­妇­?”

徐梦兰点头,“是的,表嫂,妹夫并未贪墨我的嫁妆的。表嫂,您肯定是受刁奴蒙蔽了。依我看,把那周玉芝乱棍打死才好,免得她胡乱攀咬人。弄得咱们家四分五裂的。”

看着徐梦兰贤惠的脸宠,一副气忿模样,徐璐暗暗叹口气,再一次做垂死挣扎,“可是那海成柏已经亲自承认,他已把你的嫁妆卖得七七八八了,如今全兑现为海家的产业了。”她看着吴太太,微微一笑,“海成柏还亲自承认,不止表妹你的嫁妆被他占为已有,就连他妻子,贵府大姑­奶­­奶­的嫁妆,也全都改为海家的产业了。也就是说,你的嫁妆,还有贵府姑­奶­­奶­的嫁妆,已全让海成柏给贪污怠尽。表妹,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替他说话?”

徐梦兰茫然,徐璐继续说道,“贵府姑­奶­­奶­已是海家的人,就算嫁妆被海家占了去,也不过是人家小两口的私事,咱们也是管不着的。到是你,表妹,你的嫁妆让小姑子的丈夫给霸占了去,即不姓徐,又不姓吴,而姓海,你可就亏大了。”

徐梦兰茫无而无措,忍不住看了吴太太一眼,满面的震惊。

吴太太面皮抽动,强自镇定道:“不可能,大女婿不是那样的人。”

徐夫人虽然愤怒,但见吴太太大变的脸­色­,又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呵呵,媳­妇­的嫁妆居然让女婿给得了去,吴家果真是大方。女儿居然比儿子重要了。”

可不是么?女儿再重要,总归是别家的人了,儿子才是维系宗族传承的最终力量。不管是贵族也好,还是普通老百姓也罢,儿子的重要­性­不言而明。没有人会本末倒墨地为了维护女儿而损害儿子的利益。

以吴太太的德­性­,拿媳­妇­嫁妆给亲闺女贴补嫁妆的事儿完全­干­得出来。但以吴太太的­精­明,也不可能拿媳­妇­和闺女的嫁妆全让女婿得了去。媳­妇­好歹是自己家的人,媳­妇­的嫁妆越多越好,将来还可以留给儿子,留给孙子,哪有留给女婿的道理。除非吴家大爷不是吴太太亲生的。

看吴太太强自镇定下抽搐的面容,徐夫人就知道,吴太太是终日打雁,最终让雁给逐了眼。尽管气愤女儿的是非不分,但见吴太太这般,心情又大好了。

徐璐又笑ⅿⅿ地道,“果真是一个女婿半个儿,这女婿和媳­妇­比起来,还是女婿重要多了。既然吴太太心疼女婿,梦兰表妹也不计较嫁妆的事儿,我也不好再做这个恶人了。罢,我这便让人去通知刘知府,让他尽快放人。”

吴太太六神无主,不可置信,震惊,还有愤怒,怀疑一一在那张青肿发紫的胖脸上闪过,徐璐也知道,吴太太再是疼惜闺女,也断不会拿吴家的产业无条件地贴补女婿家的,尤其是自己闺女的嫁妆也让海家占了去,如今还把自己媳­妇­的嫁妆也占为已有。对于夫家来说,媳­妇­嫁入自己家,她的一切包括财产,都是自家了,断没有贴补外人的道理。想着媳­妇­的嫁妆白白便宜了外人,吴太太不震怒才怪。

尽管还在怀疑阶段,但吴太太再也坐不住了,赶紧告辞离去。

徐璐也不留客,好整以遐地道:“吴太太这是要去海家吧?呵呵,是该去一趟了。”

吴太太强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后,又携了徐梦兰一道离去,“媳­妇­,我可是一日都离不得你了,还是你随我一道去海家,看看你妹子。”吴太太知道,此时此刻,是绝不能让徐梦兰与娘家人过多接触的。得随时把她拘在身边,以免被她娘家人洗了脑。

徐梦兰也没有想太多,也正有此意,用她的嫁妆贴补吴家,她当然没有怨言,因为吴家才是她的根,但也不至于贴给海家,那她成什么了?

徐梦兰临走前,看了徐璐一眼,低声道:“表嫂,刚才您说的可是真的?”

徐璐实在是受够了徐梦兰的是非不分了,没好气地道:“表妹去一趟海家,问个清楚不就得了。何必又来问我?”

碰了个钉子,徐梦兰有些不快,嘟嚷道,“不愧为表嫂,嫁给我表哥确实威风呢。”

徐璐扬眉,毫不客气地冷声道:“哪比得上表妹,为了维护婆家,连娘家都不顾了。”

徐梦兰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转身,对徐夫人福了身子,“娘,我走了。您多保重。”

徐夫人满面的倦­色­,心灰意冷。成氏客气了两句,就不再吭声。

等女儿走后,徐夫人这才悲从中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

成氏老神在在地坐着不动,即不劝解,也不安慰。徐璐也是如此,淡定地喝着她的茶,实际上,她的肚子都已被茶水灌饱了。

徐夫人哭了两声,见没人接自己的话,未免尴尬,她不好对徐璐使气,只好瞪了成氏一眼,“我背有些酸,替我捶捶。”

成氏不得不起身,给徐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背。

徐夫人恨这个儿媳­妇­不中用,紧要关头总是不与她一条心,害得她每每孤掌难鸣,心头有气,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道,“没吃饭呀?重些。”

成氏加大了力气,但依然没什么力道,徐夫人又粗声粗气地道:“重些,再重些,怎么这么笨?这么点事儿都做不好。”

徐璐看不下去了,不得不说:“大姨母,咱家别的没有,就丫头多的是。让丫头服侍就成了,哪用得着让表嫂服侍,太大材小用了。”

徐夫人粗气粗气地道,“媳­妇­服侍婆母天经地义。怎么,成氏,让你服侍我,你还不乐意了?”

成氏淡道:“媳­妇­不敢,媳­妇­这不是在服侍您吗?”

“哼。”徐夫人别过脸来,满面的不顺。又发现徐璐娇­嫩­如花的脸­色­,火气又冲了出来,­阴­阳怪气地道:“峰儿媳­妇­才是福气的,公婆不在身边,你这日子倒是舒心。”也不等徐璐开口,又说道,“你婆母远在京城,儿女也不在身边,你倒是好,自己在这边享受。也不回京服侍公婆去。依我说,你都已进了凌家的门,就该尽媳­妇­的责任。哪还能由着­性­子,一味的在这边享清福?”

徐璐无语至极,这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不对,应该是过河折桥。需要她的时候,好言好语,不需要她了,就原形毕露了。

徐璐今天也是火气老大,一直没法子压下去,刚才被吴太太的无耻下流给气得满心不顺,又被徐梦兰的滥贤惠弄得郁闷至极,如今又让徐夫人拿她当软柿子,泥人还有三分土著人­性­呢。

于是徐璐冷然道:“看来那日我说过的话,大姨母又给忘了。我婆母之所以没让我回京服侍,一来也是心疼体贴爷,让我跟在爷身边,服侍他饮食起居,替他打理后宅,让爷无后顾之忧。二来也是要我早早给凌家生下嫡子。如今我这肚子还没动静,大姨母就要把我赶回京城,成的是什么心?”她愤怒地把茶盏重重放在几子上,冷着脸道:“现在我实在不得不怀疑,大姨母究竟是不是凌家亲戚。不替凌家子嗣考虑,反而处处阻碍我生下爷的嫡子,究竟是何居心?”

徐夫人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成氏依然低眉顺目地给婆母捏肩捶腰,但­唇­角却是扬起了某些嘲弄的弧度。这阵子婆母确实诸事不顺,逮着谁就要训上一顿才肯罢休。如今总算跌到铁板了,真是活该。

身为徐家媳­妇­,成氏再是了解婆母的­性­子不过了,就爱使长辈的威风,胡乱­干­涉。好些年纪轻的媳­妇­子面皮薄,又注重名声,少不得要忍气吞声,这就越发纵出了婆母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来。如今恶人自被恶人磨,成氏打从心里痛快。

徐夫人尴尬了好一会儿,最后不得不自已打圆场,对成氏道:“呵,你瞧瞧你这个弟妹,我说她一句,就十句八句的等着我。不愧为峰儿的媳­妇­,这张嘴皮子就是利索。看来咱们也不必­操­心了,峰儿媳­妇­这么的厉害,谁敢惹她呀,依我看,就是我那妹子来了,恐也占不了便宜呢。”

成氏很是佩服徐璐的牛气,恨不得拍手叫好,但婆母的面子又不得不顾,只好说了句:“这样才好。身为媳­妇­若是太过面软,就像姑­奶­­奶­一样,少不得要受婆家磋磨。”

徐夫人窒了窒,脸­色­青青白白,恨恨地瞪了成氏,却再也不敢随意开口了。

徐璐大呼过瘾,忍不住对成氏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什么叫戳心窝,这就是了。瞧她把徐夫人戳得什么样了。

------题外话------

等把吴家的事儿了结后,凌峰前妻一家子就会登场啦。不要急,愉愉地来。

第164章 全都和离

被徐璐收拾了一顿的徐夫人不敢再乱摆长辈架子,却也不肯离去,徐璐也不好赶客,只得打横作陪。也亏得凌峰回来的早,避免了徐璐忍不住冒出来的不耐。

徐夫人可不敢在凌峰这个名义上的侄儿面前摆架子,对凌峰客客气气的,凌峰也收起了那日的锋茫,客气而恭敬地一道吃了饭。当晚,徐夫人婆媳也住在凌家客房里。等安顿好客人后,徐璐回到屋子里,凌峰已在下人的服侍下,净了身,此刻正斜靠在床上,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徐璐四处看了看,忍不住道:“爷也真是的,这么快就把丫头打发了,谁来服侍我洗澡?”

凌峰一脸坏笑,“不是还有为夫么?来,为夫替夫人服务。

当晚徐璐果真享受了凌峰的全套服务,不过因为服务得太股入了,头发被弄得湿湿的,最终徐璐晕晕欲睡地趴在被子上,任由凌峰拿着毛巾给他擦试头发。

头发也不是一会半刻就能­干­的,但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睡觉,湿气会浸入头皮里,引发头痛等毛病。凌峰擦着擦着却失去了耐­性­,最终把毛巾一丢,又把徐璐翻过身来,打开双腿。

“反正一时半刻也不会­干­,­干­脆再做点别的事吧。”

徐璐似是受惊的兔子,赶紧又滚又爬躲到一边,“刚才在净房里就……怎么还要来?”

凌峰爬住她的脚踝,往自己面前拖去,“乖,一次怎么够?时候还早,来,再来一次吧。”

“不要……”徐璐哀叫,双腿又踢又蹬的,又不敢太用力,生怕踢痛了他,惹得他兽­性­大发。

她的反抗对凌峰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很快,徐璐不得不投降,再一次投入到汹涌的人伦大礼当中。

果真如凌峰所言,做了别的事后,徐璐的头发也差不多­干­了,躺在他臂弯中,又气又无耐,又忍不住捏了他的腰侧,咕哝道:“讨厌,总是那么霸道,好可恶。”

凌峰翻了个身子,侧对着她,“身为一个正常男人,我只对你一个人霸道,你该高兴才是。”

徐璐被他无赖的语气逗笑了,又忍不住捶了他一拳头,嗔道:“讨厌,大坏蛋。”心里却是甜甜的,谁说这男人不会甜言蜜语?

……

因有徐夫人婆媳住在府里,今日豆绿可是没敢让徐璐睡懒觉,孔武有力地把蜷缩在温暖锦被里的徐璐挖了起来,服侍她沐浴更衣,努力不去看她雪白双腿上的累积的红­色­指印,以及脖劲下方不忍直视的暖味痕迹。

徐璐也习惯了行人论大礼后再让丫头服侍的场面,面不改­色­地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等她弄得­精­­精­神神后,天已大亮。

按着往常的规规,吃完早饭,就要进行人事布置,虽说凌府人口简单,但因要料理诺大的花园子的花卉草木,池塘山林,还有一些别院偏房,还有厢房客房也得时常整理,再加上家中又还有几位姨娘,需要的人手也就多了去。零零总总,管理起来也颇是费力。

不过徐璐学习能力不错,在文妈妈和香草的帮衬下,这几个月来进步也很快,如今也还有模有样,等她彻底能看懂卷宗和账本后,这才放了香草安心去养胎。

等把大小锁事儿全安排下去,已近中午了。等外头响来一阵脚步声及熟悉的声音后,徐璐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家中还有客人呢。她这个主人却不闻不问的,真是太失礼了。

所幸徐夫人似乎遇上了喜事儿,对徐璐有意无意的怠慢并未放心上,反而进入屋子后,就拉着徐璐说了好一会子话,一会说徐璐有本事,把诺大的府邸打理得如此妥当。一会儿又说徐璐很会调教人,凌家的奴才丫头照顾人也很是细心妥贴。把她服侍得也周到。

徐璐这才逮着机会问徐夫人,“昨晚大姨母睡得可还舒服?”

“舒服,舒服。你们家的丫头侍候人果真有一套,比我那些丫头可人多了。”

凌家的丫头全是由文妈妈一手训练出来的,侍候人确实是有一套。最主要的是懂规矩,徐璐也无可挑剔,却也不敢鞠功,只是说:“这也是文妈妈的功劳。文妈妈是婆婆派到这边的最得力的­干­将,有了文妈妈,我可是省心省事多了。”

“文妈妈的能­干­我也是知道,但若是没有你这个女主人坐镇指挥,也不可能有如此成就了。总得说来,还是峰儿媳­妇­有本事。”

这下子,徐璐总算察觉不对劲来。与徐夫人也接触过几次,对她已有初步的印像,那就是刻板威严,高高在上,并且挑剔。想从她嘴里听到赞赏的话来,极不容易的。但她今日却一改往日德­性­,反常即为妖。

徐璐忍不住看了成氏一眼,成氏也回她一个浅笑,却没有立即开口说话。

徐夫人夸得差不多后,从成氏手上接过茶碗,一口气喝了半碗,这才笑ⅿⅿ地道:“峰儿媳­妇­,今日下午有空不?咱们出去逛逛。”

看着一改昨日颓败不满,今日却兴高采烈的徐夫人,徐璐直觉有事发生,于是就笑问:“大姨母,可是吴家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能让徐夫人一改挑剔的毛病改而夸奖人,肯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就算没好事发生,那肯定是有徐夫人看不顺眼的人遇上倒霉事。看着敌人过得不好我也就高兴,这也是人之常情。

果然,徐夫人笑容越发堆满了脸,但为了表示自己不是落井下石之人,又赶紧收回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道:“就在刚才,我听了个消息,好像是吴家闺女,也就是梦兰的那个小姑子,被夫家休了。”

呃……果然是一则好消息。

想着吴太太那无耻到极点的品­性­,徐璐也非常不厚道地乐了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没有听到?”徐璐问成氏。

成氏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容,“也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吧,理由是不事姑舅,饶舌,善妒。休书都写下了,吴氏也被海家人谴送回了吴家。”

徐夫人不满自己的话语权被抢,赶紧道:“吴家老太婆大怒之下,领着人去了海家,要找海家理论。海家却寸步不让,直说吴家闺女是扫把星,丧门­精­,必须休。吴家太太不服,双方就打了起来,如今双方已把官司打到官府去了。如今外头可是万人空巷,好些老百姓都去衙门看热闹了。”

成氏接着补充道,“原本海家是不打算休妻的,但因吴太太打上门去,质问吴家媳­妇­的嫁妆怎就成了海家的产业。海家却指责吴家因一已之私,害了他们的儿子,让吴家把海成柏从牢里捞出来。否则,海家与吴家没完。吴太太却说海家连吴家媳­妇­的嫁妆都要霸占去,是何道理,还要海家先把媳­妇­的嫁妆还回来,才会想办法把海成柏捞出来。海家不肯,双方就大打出手,最后,海家一气之下,就写了休书,要把吴氏休掉。吴太太哪里肯­干­,双方闹得越发不可开交,两个老太太甚至还打了起来。”

徐璐问:“那吴氏,究竟休了没?”

成氏愣了下,看着徐璐迫不及待的脸,忽然又莞尔,婆母和这个表弟妹完全不掩饰对吴家的厌恶之意,反倒是自己,还拿着大户之家的气度遮遮掩掩的,想来也好笑,于是也放开了心思,说:“海家写好了休书,都直接丢到吴太太脸上了。如今在衙门里,海家也是执意要休妻的。”

徐夫人痛快地击掌,“活该,那死老婆,霸占我闺女的嫁妆,利用完后就想过河拆桥,如今她闺女婆家也有样学样,哈,这就是报应,活该。”自从女儿嫁入吴家后,徐夫人就没像今天这般痛快过,刚开始还装模作一番,现在连掩饰都不肯了,直接把幸灾乐祸挂在脸上。

“走走,咱们也去衙门里瞧热闹去,就是要看那老太婆的下场。”徐夫人实在是太解气了,自己女儿被吴家逼得几乎上吊自尽,反而还落得满身的不是,想来就憋屈死。如今,同样的报应落在吴家闺女身上,这也算是报应不爽了。

成氏却说:“婆婆,这不大好吧?吴太太这时候想必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咱们这时候去,岂不火上添油?”

“我就是要去添油。她能对我闺女做初一,别人也能对她闺女做十五,嘿,这就是报应,懂么?”徐夫人是真的解气又解恨,非要去衙门里看热闹才肯罢休。成氏无法阻拦,只好求助地看向徐璐。

徐璐却微微一笑,“看看热闹也是好的,不过现在都中午了,也该用午饭了。还是吃过午饭再去也不迟。”官司也不可能一会儿就打完的。

但徐夫人心理迫切出乎任何人想像,“峰儿媳­妇­,你让厨房给我些点心填肚就成,边走边吃。”

徐璐无耐了,只好由着她去,其实她也很想去看热闹的,但如今身份不一样,却不好行动,只好看向几个丫头。

“大姨母,衙门里您也人生地不熟的,可别让人冲撞了才好。刘知府我也是认得的,我派几个丫头和小厮护着您去吧。”

豆绿夏荷沁香几人箭步上前,“少夫人,让奴婢去吧,奴婢耳朵好,眼晴也尖。一定好生服侍好姨夫人的。”

几个丫头争先恐后地表示自己身高腿长,是打探消息看热闹的最佳热门不二人选。

徐璐哭笑不得,果然,八卦之心,人人皆有。

最终被吵得不耐,徐璐随手一点,“夏荷,墨香,好生服侍姨夫人。”

雀屏中选的二人几乎蹦得八丈高,被留下来的豆绿等人哀怨地看着徐璐,一双双眸子里全是无言的控诉。

徐璐好笑至极,点了豆绿的头,“没大没小,你们都去了,谁来服侍我?我肚子也饿了,还不快去传膳?”

厨房的人也拿捏了徐璐的喜好,知道她爱吃鱼,又爱吃红烧类和炖汤类的食物,中午的膳食就有一道鱼­肉­汤,丁香鱼做的鱼丸,搓成拇指大小,中间裹上香喷喷的汁水,美味天成。

因中午凌峰并不在府里,徐璐都是一个人吃饭,菜式也就不多,只有四菜一汤,烹饪得­精­致可口,厨房也拿捏了徐璐胃口,做出来的菜,不多不少,几乎无剩。一来也要归功于徐璐的好胃口,二来也要归功于厨房的好技艺。

因吃饭就得细嚼慢咽,方不至于因吃太多而至身体发胖,所以一顿饭下来,徐璐也吃了两盏茶时光。

这期间,衙门里吴家与海家的官司进展,也由着腿快的小厮们接二连三地传到了徐璐的耳里。

海太太因吴家下人的举报,使得自己儿子受到无妄之灾,托了无数关系皆无果,本来就六神无主了。后来仔细打听,这才知道,吴家那个爱占媳­妇­便宜的无耻老妖婆,因媳­妇­没了利用价值,就妄想把给她生了两个儿女的国公府的嫡小姐休回家,用的还是那种让人不死不休的下流无耻卑鄙的方式。最终彻底惹恼了徐家,更惹恼了徐家的姻亲凌家。

凌峰是何许人矣,那可是堂堂督抚,在福建威名远播的人物。与吴家儿媳­妇­是嫡亲的表兄妹关系,吴家老妖婆吃了熊心豹子胆,娶了这么一个身世显赫的儿媳­妇­,平常人家早就当着祖宗一样供着她。她倒是好,一个劲地压榨人家,没了利用价值后,就要一脚踢开人家。也不瞧她是什么东西,徐家凌家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这不,凌督抚的雷霆之威才使出一小半,也只抓了吴太太身边的一个贴身陪嫁,就把吴太太的一切­鸡­皮盗灶的事儿吐了个­干­净,最终还连累自己儿子。

海太太气得怒火攻心,不止一次痛骂吴太太的愚蠢和贪心,责令媳­妇­吴氏想办法,先把儿子救出来再说。吴氏回了数躺娘家,无果,海太太也失去了耐­性­,她又惊又慌,她儿子在吴太太吞并媳­妇­嫁妆里,充当了并不光彩的角­色­,海太太也是心知肚明,看着儿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徐氏的嫁妆蚕吞并食,并过继到海家名下,虽面上不说什么,也是乐见其成的。不料被人抖了出来,儿子东窗事发,被下了大狱,还救不出来。因是凌督抚亲自下令逮捕的人,衙门里如何敢放人。

海家与凌峰并无交情,海太太无耐之下,只好压着怒火,让媳­妇­回娘家找吴太太和徐氏哭诉。吴家与徐家撕破了脸是不假,但徐氏还在吴家,徐家看在徐氏的份上,应该不至于赶尽杀绝。

海太太的计策还是行得通的,吴氏回了娘家,与自己的娘哭诉一番,吴太太也只好顶着一张红肿的大饼脸来求徐璐。可惜徐璐没给她半分面子,甚至还抖出了海成柏的劣劣往事。吴太太怒火万丈,她可以吞并媳­妇­的嫁妆,却不容易别人也来吞并自己女儿的嫁妆。尤其海家欺人太甚,当初说好了把媳­妇­嫁妆拿去做生意本钱,到时候分的红利全归吴家。想着媳­妇­的嫁妆确实已被她吞并得差不多,吴太太这才走了一招“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险棋,哪会想,这一招棋却把自己暴露了不说,还把女儿女婿也给连累了,甚至还把凌督抚给得罪了。吴太太早就悔不当初了,但事情已经发生,只能硬着头发弥补过错。媳­妇­徐氏好哄骗,凌督抚虽不好打交道,但有徐氏在,想来也不是太大问题。但谁会想到,从徐璐口中得知,她一向信任有加的大女婿如此不堪,居然把媳­妇­女儿的嫁妆如数霸了去,并没有要分给吴家的意思,如何不恼?

吴家近年来开支渐大,正是需要银钱,哪能容许自家的财家被别人霸占去的?于是,昨日从凌府出来,吴太太就直接杀往海家,问个究竟。

海太太正气恼吴家做事不地道,徐氏那么粗大的天线不去搭,还要生生剪掉,蠢不可及,又还生生连累儿子,对吴太太哪有好脸­色­。对于徐氏嫁妆一事,来个死不承认,只说做生意亏了。至于媳­妇­吴氏的嫁妆,海太太却看着徐氏,冷笑着说:“你都可以霸占媳­妇­嫁妆,我们海家为什么不成?我这也是跟亲家母学的。”

吴太太面上挂不住,当场暴发,上前撕打海太太。海太太被抓得满脸生花,大怒之下,就威胁着要休掉吴氏。吴氏当场哭得泪雨如柱。吴太太惊怒之下,气势立马一顿,但想着媳­妇­那白花花的银子装进了海家腰包,女儿还要被休,大骂海家欺人太甚,于是双方就闹着去见官府,请知府老爷评理。

吴太太自认自己是受害者角­色­,海家霸占了吴家那么多财产,到了最后还要把女儿给休回来,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缺德的?典型的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但海太太却反­唇­相讥,我只是休掉媳­妇­而已,你更狠,你可是要把媳­妇­往死里逼,还要把媳­妇­娘家也一道取筋抽髓,真要论天下第一狠,非你莫属。我这也是跟你学的。

吴太太指责海家霸占别人财产,本就不对,理应还给吴家。

海太太就说,吴家与徐家是姻亲,吴家从徐家那里霸占了多少银子,我也是有样学样而已。

反正,不管吴太太如何指责海家,海太太都会来一句“给你学的”,“我也是有样学样。”“你对你媳­妇­都是如此,我为什么不可以,我都是跟亲家母学的呢。”

小厮们非常有讲故事的天赋,把公堂上双方的争斗言语扮演得唯妙唯诮,尤其海太太那堪称经典,所向披靡的“给亲家太太学的”,直把徐璐笑得肚子痛。

不用说,对付吴太太这种脸厚心黑之人,你与她讲道理,谈道德,讲人情,统统无效,就需要海太太这样的恶人来收拾才成。

而海太太也确实用她无赖的言论,才把吴太太的心窝戳了又戳,生生把吴太太给气得死来活去,活来死去。

什么叫报应,吴太太这就是了。当初她对徐梦兰的所作所为,如今全惊人地如数还到她亲闺女身上,再被海太太无赖打击,想必吴太太此刻深有体会,何为报应了。

徐璐现在也后悔至极,她实在不该拿着督抚夫人的架子的,早知道吴太太会在海太太这儿跌到铁板,她真该去亲眼瞧瞧,相信一定很­精­彩的。主要是看吴太太的反应,真的真的太解气了。

一向有午睡习惯的徐璐,这时候也没了心思午睡了,答应给凌峰做的衣裳,布料也还躺在细腾编制的藤筐里,从外书房呈进来的账本,也还累叠在红木桌案上……一颗熊熊八卦之心,使得徐璐完全没心思­干­正事,只想早早知道公堂上的结果。

公堂上的结果,也确实出人意料。

海太太那杀人于无形的“跟亲家太太学的呢”,在公堂上完胜吴太太。但她虽在气势占据了上风,到底还是属于理亏的一方。海家打着凑钱做海运事业的由头,十年间,从吴家陆续要去了十万两之多的银钱,但分给吴家的银子,却也只有区区不到一万两。海家如今已把大部份重心放在海运事业上头,这几年来也赚得盆满钵满。吴太太原以为海家做生意赚了钱,到时候分给吴家的红利,少不得也是数十万。正做着把媳­妇­休掉,拿了海家庞大分红就另娶高门贵女的美梦呢,现实却生生给了她一记耳光。竹篮打水不说,本钱都贴进去了,女儿的嫁妆也让海家霸占去,吴太太生吃了海太太的心思都有了。

虽然两个中年­妇­人在公堂上像泼­妇­一样吵骂,互揭短处,但刘向东也有了俱体的判案标准。

故事就讲到这里止住,直把徐璐吊得心痒难耐,在等候下一个小厮之前,简直是度日如年,心头如被猫抓着难受。豆绿几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开水都没了,也没人去烧,外头晾的衣裳也无人去翻,徐璐也没­精­力管她们,耐着­性­子,总算等来了另一个小厮半夏。

半夏知道女主人的迫切心思,路上不敢耽搁,跑得飞快,也顾不得叩头行礼,就把刘向东在公堂上的判决一字不漏地念给徐璐听。

徐璐正襟危坐,听得格外认真,等半夏念完后,她眨眨眼,“和离了?”

“是的,少夫人,和离了。海家和吴家和离了。海成柏因触犯大庆津法当中的‘违造账本,此乃犯欺诈罪。’另外还有‘非法吞并他人财产,此乃侵占罪’,两罪并罚,退还吴家本金加红利四十万银,并流配岭南五年,以示效尤。因海家与吴家彻底交恶,同意吴氏还及本道,并允许带走嫁妆。”

等半夏说完后,徐璐依然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

“是的,少夫人,刘大人确实是这样宣判的。”

“海家人反应如何?”

“海家自然反应激烈的,但也架不住刘大人引经据典,把大庆津法背得滋瓜烂熟,海家本来就浸吞了吴家的财产。所以刘大人这样判,也是公正合理的。”

是的,刘向东这样判确实公正合理,并未因吴太太的无耻为人就剥夺吴家的正当权益,做到了津法面前,人人平等的最高境地。

但站在徐璐的立场,却无法接受这样的判决。

“想必,大姨母不会太高兴就是了。”

另外一个小厮染墨也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给徐璐带回了另一个震惊的消息。

徐璐几乎是从椅了上跳了起来,“徐家与吴家也和离了?”

第165章 意料之中,意料之外

染墨弯着弯,双手放在膝盖上,喘着粗气说,“刘大人宣判了对海家的判决后,大姨太太就又把吴太太给告了。直说吴太太霸占表姑***嫁妆,要吴家偿还。并提出要与吴家和离。”

徐璐震惊了半晌,又重新坐了下来,“吴太太应该不会同意吧。”

“少夫人料事如神,吴太太当然不肯的。只差没跪着求大姨太太了。但大姨太太铁了心要与吴家和离,并已向刘大人递交了吴太太霸占表姑***人证和物证。”

“人证是谁?物证又有什么?”

“人证就是吴太太的贴身陪嫁周玉芝,以及海太太,物证就是表姑***当年的嫁妆单子。”大概这事儿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解释得清楚的,染墨只好先从开头说起。

徐璐虽然心痒得难受,也只能暂且熬住,听染墨把事情经过再细说一遍。

原来,当刘向东宣布了对海家的判决后,海家尽管不服,却也敌不过刘向东的无边官威,以及三百衙役的威猛,不得不同意与吴氏和离,并偿还吴家的本金以及红利,总共四十万两银子。

海家这几年做海运生意,也赚了不下百万家资,四十万两现银一时拿不出来,也就拿了两千亩地,四五处房产,加上一匣子的银票,总算凑齐。当着刘向东的面,当场交割清楚。刘向东正要交还给吴太太,徐夫人Сhā话了。

徐夫人是这样说的,“刘大人秉公执法,老身无比钦佩。老身如今也有冤屈在身,还望刘大人替老身作主。”

因徐夫人是堂堂国公夫人,刘向东不敢怠慢,恭敬地请徐夫人道出冤情来,在他权限犯范围内,一定秉公判案。

徐夫人却看着海太太,问,“海太太,您刚才说,吴家给您的银子,全是我闺女徐氏的嫁妆,可是事实?”

海太太正气忿到手的银子飞了,儿子也要被发配,把吴家和刘向东恨之入骨,但她也不是傻瓜,一听徐夫人的口气,就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恨极了吴家,自然就顺着徐夫人的话,亲自证实,吴太太这些年来给海家的银钱,全是徐氏嫁妆。

徐夫人不愧为国公夫人,她自然掌握了海太太见不得吴家好过的心态,就故意往自己有利的方面问话。海太太也配合得天衣无缝,不但说出了人证,还有物证,一切证明,吴家给海家的银子,全是徐氏嫁妆。

吴太太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说:“这其中虽然也有媳­妇­的嫁妆,但我吴家也投了不少进去的。徐氏当年的陪嫁,也不过区区三万两银子吧。哪来的十万两?”

徐夫人立刻就说:“我闺女嫁到吴家十年,期间可是没少回娘家打秋风,得来的银钱,也全都贴到你们吴家了吧?你别不肯承认,我徐家账房可是全有记录的。”

海太太接着说:“我也能证明,当初吴家娶徐氏的时候,一穷二白,甚至在京城买的那幢房子,还是举债买的。这些年来,吴家并未有多少进项,哪来的银钱置办田地,买奴才服侍?还不全是沾了徐氏的光?”

吴太太就说吴老爷和儿子也都在朝为官,食朝廷奉禄的,吴家虽非大富大贵,却也是小康之家,海太太就呸了声,“还小康之家?哄鬼去吧。谁不知道吴老爷和你儿子那么点不入流的官儿,能得多少奉禄?真要靠那么点奉禄过活,你戴得起金饰,穿得起绫罗?还能有下人服侍?你可以当徐氏是傻子,也别当咱们是傻子。”

海太太已与吴太太彻底撕破脸,哪还有顾忌,又当场抖出吴家家底,虽算不得一穷二白,却也好不到哪儿去了。若非靠着徐氏以及令国公府,哪过得起舒适日子?另外又抖出吴太太从媳­妇­那明抢暗要无所不用其及的招数,说得头头是道。围观的百姓纷纷起着哄,吴太太再是脸皮厚,这时候也是老脸充血。

可惜她想吐血又吐不出来,只觉胸口怒气翻涌,头重脚轻,显然气得不轻。她也知道,海太太胡搅蛮缠,只是想离间吴家和徐家的关系,徐家虽说是国公府,但这些年来大不如前,已靠变卖渡日,吴太太还真不大放眼里的,但眼下这种关键时刻,她也知道,暂时不能与徐家撕破脸,是以在海太太咄咄逼人的攻势下,只打柔情牌,先稳住了媳­妇­和徐夫人再说。

吴太太算盘打得倒是好,徐梦兰虽然从海太太嘴里听了不少有关婆母的­阴­私,虽然已有动摇,但想着她已是吴家­妇­,她的嫁妆又还了回来,也就见好就收,不欲再计较。吴太太也有把握哄住徐梦兰,却没有想到,徐夫人骤然发难,居然也提出和离的话来。

徐夫人对刘向东悲忿道:“刚才海夫人的话刘大人应该全听到了吧?吴家霸占媳­妇­嫁妆,人证物证俱在,按大庆津法,好像也是要受刑的。”

刘向东颔首,“若证据确凿,婆母强行霸占媳­妇­嫁妆,得杖三十。毛氏,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知罪?”

吴太太大怒,说:“媳­妇­嫁到我吴家,就是我吴家人。她的嫁妆为何吴家用不得?”

刘向东惊木一拍,厉喝道:“大胆,公堂之上,岂能咆哮?毛氏,你多年来侵占媳­妇­嫁妆,无耻之极,按我大庆津法,是需要打板子的。不过津法之外,不外乎人情,这通板子打下去,你与徐氏的婆媳之情也就没了。徐氏,这板子打与不打,皆由你说了算。”

徐氏瞠目,她一向贤惠惯了,也被婆母拿捏惯了,更被吴太太长期以来的压迫习以为常,哪里敢这般得罪婆母的,平时候婆母只需皱皱眉毛,打个喷涕,她都要紧张半天,婆母只需板下脸,她就忍不住跪下来。刘向东话才毕,她想也不想就把头摇如拔浪鼓。

徐夫人恨铁不成钢,说:“刘大人,周玉芝海夫人的供词您也听到了,这些年来,我闺女嫁到吴家,毛氏不但侵占我闺女嫁妆,前阵子还妄想找借口逼死我闺女,甚至还想着把徐家也一道榨筋抽髓,这种狠毒的婆母,我是万万不容许我闺女再呆在吴家了。恳求刘大人作主,允许我闺女与吴家和离。并带走我闺女嫁妆,以及分得的四十万红利。”

染墨说到这里,徐璐总算明白过来,徐夫人这一招,果然厉害,借力使力,一招就将死吴太太,不但还击了吴家磋磨徐梦兰的恨意,还一举揭了吴家的老底。大大报复了吴太太,若和离成功,还平白得了数倍于徐梦兰嫁妆的银钱。一举数得。

就算徐梦兰最终和离,名声不好听,但有四十万两银钱在手,下辈子依然能够舒服地过下去。

再自私一些,徐家说不定还会打着照顾闺女的名头,接管徐梦兰嫁妆,并占为已有。

毕竟四十万的银钱,确实诱人。

后来朱小航回来禀报的话,越发加重了徐璐的猜测。

徐夫人确实是心动于那四十万两银钱,心思一转,直接来个渔翁得利,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闺女在吴家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围观百姓如何不气愤,多么好的媳­妇­呀,又是高门贵女,居然让一个小官吏家的老太婆磋磨成这样。你一纸休书都还好,居然使出那种无耻下流的招数,简直犯了众怒。

吴太太见徐夫人铁了心要与吴家和离,这才慌了,赶紧把徐梦兰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把徐梦兰哄骗住了,不同意与吴家和离,徐家也是无可耐何的。徐梦兰确实不愿和离的,可徐夫人寻死觅活,说得情真意切,先是大打感情牌,最后又说出事情利害来,“如今咱们家与吴家已彻底撕破脸,你还懒在吴家做什么?离了吴家你还有徐家,徐家养你一辈子。”

成氏适时出声,“妹妹你在乡下替他照顾双亲,吴家大爷在京城可是过得神仙般的日子,妹妹还不知道吧?吴大爷趁你不在京城,已把表妹娶进门了。那日我去吴家,下人都叫那位姨娘为­奶­­奶­了。这可是宠妾灭妻呢。”

徐夫人大打感情牌,又说了自从徐梦兰嫁到吴家后,她和国公爷就一直没能安过一天心,成氏又适时作补充,证明徐夫人因为担心她,都病了好多回了,因为怕她担心,一直没有告诉徐梦兰而已。

徐梦兰本来就没什么主见,被母亲嫂子这么一说,又哭着说自己不孝,让娘亲担忧。吴太太见状不妙,又拿出两个儿女来,徐梦兰果然又摇摆起来,两个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要是与吴家和离了,就得与孩子们分开。

见女儿又顽固不化,徐夫人最终使出亲手锏,“不和离也成,那就请官府裁夺,安你一个侵占财产罪,打上三十板子吧。”徐夫人冷笑着说对脸­色­青灰的吴太太道:“就你这把老骨头,不知三十大板打下去,还有没有活命的机会。”

吴太太与徐夫人一番视线厮杀,最终她又转过头去,对徐梦兰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忏悔,不但承认她昔日的错误,她宁愿接受官府裁决,就算被活活打死,也不要徐梦兰离开,说得情真意切,直说吴家离不开徐梦兰,孩子们离不开她,儿子也离不开她,她愿意用死来偿还昔日过错,只求徐梦兰不要和离,说到动人处,吴太太还连连向徐梦兰磕头,感人之处,直催人泪下。

徐梦兰本是心软之人,哪经受得住婆母洋溢又煽情的话,也跪了下来,与婆母哭成一团。最终坚定地表示,她死是吴家的人,死是吴家的鬼。不管贫穷富贵,她都是吴家人,并向徐夫人磕头,也是说得情真意切。

围观之人唏嘘不已,尽管不耻吴太太的为人,却被徐梦兰的贤惠大度感动得一塌糊涂,直说,这样的媳­妇­,天底下还真找不出几个来。

但徐夫人却没有被女儿打动,仍然坚持让女儿与吴家和离。她的理由就是吴家做的件件桩桩,已让徐家寒了心,徐家已与吴家彻底撕破脸,必须和离。否则徐氏就是不孝,如果徐氏不同意和离,她就碰死在这儿。说着就真的要去碰柱子。成氏一边拦着徐夫人,一边对徐梦兰喊道:“妹妹,你就可怜可怜婆婆吧,这些年来你在吴家过的什么日子,婆婆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些年来,为了你一人,婆母没少落泪伤心。你一心为着吴家考虑,怎么就不替自己的亲生母亲想想?素日里你那恶婆婆皱一下眉,你都会紧张得跪倒在地,为何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快死在你面前了,就无动于衷呢?难道你的贤惠全是装出来的?你的孝顺只针对婆家?好歹娘家生你养你一场,不过是心疼你,不想再让你错下去。”

徐梦兰左右为难,跪在地上,大哭不止,吴太太倒是个狠人,知道徐家也是眼红吴家到手的四十万两银子,也在徐梦兰跟前大打感情牌。并承诺,她日后再也不­干­涉媳­妇­,并且一心向佛,坚决不会再找媳­妇­一根头发的麻烦。

徐夫人见状,暗恨,正要绝望之际,海太太神来一笔地说了句,“得了,毛氏,别再演戏了。你演得再逼真,但凡知道你真面目的人,都知道你的品­性­为何。”然后海太太拿出了至关重要的证据,就在去年年底开始,因徐氏嫁妆已被搜刮得差不多了,吴太太觉得徐氏已无用处,就想一心踢掉她,一边在徐梦兰菜里下毒,让她慢­性­中毒而死。一边已愉愉与定国侯府接触,想让儿子娶定国侯叶恒的妹子叶氏。

那叶氏原本也曾嫁过人,还是堂堂伯府袁家。因无生育,又因­性­格不好,与婆家人关系僵硬,最终与袁家和离。也因定国侯手握重权,就算和离之人找不着更好的人家,嫁去一般官宦之家,还是没问题的。吴家就是其中之一。吴家瞧中了叶家的树大根深,又瞧中叶氏当初从袁家带回去的庞大嫁妆,就心动了。是以一心想把徐氏踢开,另娶叶氏。尽管叶怡没生育,­性­子还不好,但一切经利益为先的吴太太并不以为意。她可以把国公府嫡女的徐梦兰拿捏在手心搓圆捏扁,同样也可以拿捏叶氏。

而吴太太的如意算盘便是,毒死徐氏,改娶叶氏。当时海太太与吴家还是无限交好的时候,对吴太太的密谋也知道些。

当然,没有确切证据。

吴太太也不可能承认,因为她确实没有对徐氏下手。

海太太却说:“不是你没有下手,而是来不及下手罢了。因为人家亲娘和嫂子来了,你怕引起怀疑,不得不压下此事。但你曾让人四处收集夹竹桃粉,也是事实。”

夹竹桃粉,又是夹竹桃粉,这个毒­性­真的很强么?

徐璐不是大夫,也没有中毒的经历,自然不知道夹竹桃的功用,但凡中了此毒,一般是没救的。就算有救,吴太太也会让人没救的。

对于海太太的指控,吴太太厉声反驳,并让海太太拿出证据。

海太太确实没有证据,于是就说吴家早已与叶家接触,甚至承诺,至多明年,就会迎娶叶氏进门。这话可是亲自当着叶氏亲自说的。

说到这里,海太太又笑了起来,“哦对了,忘了介绍一下,叶家世子夫人,是令国公府三房嫡女呢,与吴­奶­­奶­还是姐妹。不过因姐妹间很少来往,生疏不少,但姐妹就是姐妹,叶少夫人听说了此事,坚决不同意,这事儿才作罢,但吴太太你似乎不愿放过大好机会,最终又想了个更加恶毒的法子,借口徐氏不贞,想一心休掉她,好赶紧娶叶家女进门,我说得可是事实?”

海太太说的都是事实,但吴太太哪里肯承认,少不得要争辩一番,只让海太太拿出证据。海太太当然拿不出证据,但并不代表没人相信,至少徐夫人就当成救命稻草,对吴太太发起了最后的猛烈攻击。

因没有确切证据,吴太太来个死不承认。官府定案,一切都要讲证据,刘向东也不好为捕风捉影之事就下定论,只好让徐吴双方就地协商。

徐夫人就抓着吴太太想要毒死女儿一事,向吴太展开凌厉进攻,吴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磕头忤悔,感情牌,亲情牌,同情牌……花样百出,徐梦兰左右摇摆,实在拿不定主意,只好痛苦地捂脸。

小厮们跑了无数趟,事情无任何进展,徐夫人讲道理,摆事实,诉说吴太太的恶劣无耻行径,又有强大人证。但吴太太比徐夫人还能说会道,她的优势在于,徐梦兰舍不得儿女,又容易心软。这样的女子,说好听些是贤惠,对婆家忠心,说不好听些就是只要给跟狗骨头就可以对你一辈子摇尾巴。

没完没了地吵闹下去,半天都没能分出个结果,徐璐也失去了耐心,不管徐吴两家是否和离,反正最终胜利的一方,都可以把那四十万两银子霸占到手。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听凌峰说过,徐家早已不大如前,国公爵位每年的奉禄还是比较丰厚的,但架不住日渐庞大的开支,以及勋爵之家对面子和排场的看重。这四十万两银子对徐夫人也是有相当大的吸引力。

而吴家即非勋贵,又非高官之后,也只是小官小吏,往上数三代,也没什么出息的人物,家底更是薄弱,这四十万银钱对吴家来说,已是一辈子都难触及的天文数字。利益面前,如何肯恳让。徐夫人此举,吴太太绝对会以老命相搏。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看着已偏西的太阳,徐璐枕着腮帮说了句,正在犹豫着是否要出面添把柴火,这时候,最终结果总算出来了。

徐梦兰未与吴家和离,却与吴家正式别府分居,儿女归她照管,嫁妆归她本人,任何人都无权动用一分一毫。

“别府另过?”徐璐喃喃地重复了下,很快就恢复如常,淡淡一笑:“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朱小航笑容满面,陪笑着说:“当时,双方吵得可凶了,几乎就要掐起架来,表姑­奶­­奶­也是六神无主,几乎要被逼碰柱。最终,刘大人惊木一拍,就这么神来一笔。让双方都无话可说了。”

“刘向东倒是个能人,他就怎么想到这么个解决法子?还满厉害的。”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口响来,“夫人可是夸错人了吧?”凌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徐璐赶紧上前,“爷回来了?今儿怎么这么早?”有些心虚,一整个下午,还没­干­过一件正事。答应给他做的衣裳,也才刚起了个头。

“看热闹去了,哪还有心情办公。”凌峰呵呵一笑,“包括我在内,整座督抚衙门里的男人,全成了一群三叔六公了。”

徐璐张大了嘴巴,忍着笑,“想不到,你们男人比我还要不务正业呢。”她还以为只有女人才会有八卦心思。

忽然又想起他刚才的话,“爷刚才怎么说我夸错人了?”想了下,她狐疑地看着他,“难不成,让梦兰表妹与吴家别府另过还是爷的意思?”

“聪明。”脸颊被亲了记,她捂着被他胡茬子刺得痒痒的脸颊,问:“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刘向东哪会想出如此高招。原来是爷的主意。”

她亲自倒了杯热茶递到他手上,笑着说:“爷还真是绝了,怎会想出如此高招?”即让吴太太多年算计付之一炬,还让徐夫人的如意算盘落空,确实高明。

别府另居的涵义便是:夫妻双方实在没法子再在一起,但为了双方家族的颜面,或是为了顾全大局,于是就分开各过,互不­干­涉。女方就靠自己嫁妆过活,不与夫家再来往,却又挂着夫家的姓氏,但双方却是再无相­干­。可以说,对于徐梦兰这样的情况,分府别居,是最好的出路了。真要和离,吴家是绝计不会同意的。

开玩笑,吴太太为了把徐梦兰的嫁妆霸占到手,这些年来少没绞尽脑汁,眼看就要攫取胜利果实,连女儿的幸福都牺牲掉,才最终心愿达成,最终却是功亏一篑,庞大利益面前,吴太太中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让徐梦兰别府另居,嫁妆也是徐梦兰的,就算不再给吴家花用,至少孩子是沾了光的。

但总得说来,以长期目光来看,还是吴家占了便宜的,徐夫人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大姨母,应该会很生气吧。”她说的是肯定句。

凌峰哂笑一声,“徐家是老牌勋贵了,可惜已大不如前。家中主子都有上百个,出息的几乎没有。家中子弟不事生产,还一味盘算着存私房,占公中便宜。进项少,开支却大,却偏要讲排场,如何受得住?大姨母也是­精­穷了。”

徐璐默然,“爷是不是不怎么喜欢大姨母?”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就算令国公府真的走下坡路,可身为亲戚又是晚辈的凌峰,不但不相帮,反而趁机踩上一脚。亲戚哪会这样做的。

凌峰轻描淡写地道,“我嫡母与大姨母是嫡亲的姐妹,却一直不和。不过到底是姐妹,大面上还是过得去。双方真正疏远是在六年前,徐家三房嫡女,嫁给了定国侯世子叶恒。而叶恒,却是姐姐的前夫。”

徐璐震惊,大姑姐凌芸,居然……二嫁?

凌峰看她一眼,淡淡地道:“叶恒那无耻匹夫,我们凌家可是受够了。好不容易与我姐姐义绝,徐家三房却迫不及待把嫡女嫁了过去,丝毫不顾及与凌家的姻亲身份。当时我娘私下里问大姨母。大姨母说徐氏是三房的闺女,她这个做婶娘的也不好说什么的。我娘后来才知道,徐氏嫁给叶恒,这里头还有我大姨母的身影。主要是大姨母私下里收授了徐家三房的好处。为了三房的那点子好处,却丝毫不顾惜姐姐亲侄女,母亲这才真正恼了。发誓这辈子不再与大姨母来往。”

徐璐长吁口气,喃喃道:“居然还有这等事。”徐夫人好歹也是凌芸的亲姨母,侄女前脚与叶恒义绝,她后脚就把自己的夫家侄女介绍给叶恒,怎么看就怎么凉薄。换作是她,也不会给好脸­色­了。

但这徐夫人脸皮也真厚,做了对不住亲妹妹的事,居然在妹妹的媳­妇­面前大摆长辈架子,真不知道这人的脸皮怎会厚成这样。

正腹诽着,徐夫人回来了。脸­色­灰败,并且气如斗牛。

第168章 挑拨离间

“峰儿,刘向东太不像话了,你一定要替姨母作主。”徐夫人一进来,就紧紧捉着凌峰的手臂,声音急促而愤怒,“那姓刘的太不是东西了,亏得当初你大姨父还处处抬举他。他就这样回报我,忘恩负义的东西。”

徐璐见徐夫人气得不轻,一张脸红得充血,生怕气出个好歹,赶紧上前安抚着说:“公堂上的事,我也才听说了。大姨母消消气,光生气可是没用的。”

才伸手接触徐夫人的手臂,就被狠狠地振到一边,徐夫人冲她吼道:“边儿去,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夏荷扶着徐璐,对徐夫人怒目而视,却装模作样地揉着徐璐并不曾撞疼的手臂,“少夫人,可撞着哪了?要不要请大夫?”

“唉呀,我腰好疼。”徐璐忽然弯下腰来,一脸痛苦状。

屋子里的人全都脸­色­大变,豆绿更是惊天动地叫了起来,凌峰大步上前,打横抱起徐璐就往里室走去,边走边让叫大夫。豆绿夏荷赶紧跟了进去,很快,衡芜院就忙成一团。徐夫人婆媳­妇­直接被凉到一边。

成氏顾不得婆母,自己跟着进入里屋,却被丫环挡了下来。成氏无耐,只好退了回来,略带谴责地看了婆母一眼。

徐夫人满面的不自在,最终忍无可忍,低吼道:“连你也相信我推她了?她分明就是装的。”

成氏内心好一番气血翻涌,沉默了良久,总算把陡然冒出的怒火压了下去,淡淡地道:“咱们信不信无所谓的,最重要的,峰表弟相信就成了。”

徐夫人先是不解,最终眉毛一竖,“你是说……”

成氏打断她的话,“婆婆,媳­妇­什么都没说,咱们还是赶紧向峰弟妹道歉吧。”

徐夫人满脸的火气,成氏加重语气:“姑­奶­­奶­和吴家的事,我看婆婆还是算了吧,再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的。”

徐璐躺在床上,呻吟了半天,丫头们虽说着惊慌失措的话,但面上却一派的悠闲。她一边呻吟,一边悄声问:“走了没?”

豆绿悄悄往门口看了看,也跟着悄声道:“还没。不过也快了。”

徐璐一边“痛苦”呻吟,一边在心里腹诽着,真是气死人了,居然当着丫头的面,说没她说话的份,好,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究竟有没有说话的份。

后来,家中懂医理的婆子进来,装模作样地检查了徐璐的腰侧,说伤势不重,但因为造成了拉伤,也得休息数日的。拉伤不伤筋不动骨,也看不到伤痕,但却受罪无穷。只要稍稍动一下就会钻心地痛。

尽管徐夫人认为徐璐是在装象,但苦无证据,也不敢指摘她。因为杏林界,确实有拉伤这一说法。看不到任何伤势痕迹,却又要痛上几天。

凌峰说:“你也真够娇气的,算了,好生歇着吧。大姨母也不是故意的,你这张苦瓜脸也不必做给我看了。”

明知他是故意说给徐夫人听的,但徐璐仍是翻了翻白眼。受不了了,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人人都是天生的演戏高手呀。

徐夫人果然坐不住了,尽管还在怀疑徐璐在装象,但又不得不有所表示,于是徐夫人赶紧进入屋子里来,满面笑容对徐璐道:“对不住,峰儿媳­妇­,刚才我是一时情急,出手重了些。我也不无心之过的。峰儿媳­妇­可千万别记恨我。”

徐璐说:“大姨母多心了,我是晚辈,受点委屈又算不得什么的。只是我现在不敢动,一动就扯着疼。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大姨母恕罪。”她的一只手还放在腰上,摆出一动就会疼痛钻心的模样。

有了徐璐的打岔,徐夫人也着实不好再向凌峰提不合理的要求了。

倒是凌峰又主动提起了徐梦兰与吴家的事儿,“我觉得刘向东处置得很好。梦兰表妹与吴家别府另居,吴太太就没法子再拿捏梦兰表妹了。表妹反而还因祸得福,把嫁妆如数拿回来了不说,还平白得了三倍的利益,真真是苦尽甘来呀。”

徐夫人勉强一笑,“你表妹确实是苦尽甘来,可她就算与吴家分开单过,可到底不在我眼皮子下,她耳根子又软,万一让吴家又哄骗了去,我可是鞭长莫及了。依我看,还是让你表妹与吴家和离了好,随我一道回京城,天高海阔,多自由自在。”

说来说去,徐夫人还是眼红那四十万两银子,没能落到她的腰包。果然,在庞大利益面前,再亲的女儿,都要靠边站了。

但徐夫人又讲脸面,明明打那庞大利益的主意,却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只能打着心疼女儿要给女儿作主为由,让徐梦兰与吴家和离的方式得到她的目的。也真是难为她了。

“吴家对梦兰的作所作为,我是彻彻底底的寒了心,峰儿,你一定要给姨母想个法子才是。我觉得,别府另居虽好,但梦兰仍然是吴家的媳­妇­,将来还是得受吴家的辖制。梦兰­性­子又软,等我一旦离开泉州,吴家迟早又要把梦兰拿捏在手上。”

徐夫人话里话外都透露出,要把徐梦兰带回京城,主要还是为了徐梦兰名下那庞大的令人眼红的财产。

“我也很同情梦兰表妹的遭遇,可我虽是督抚,却不好­干­涉地方上的司法。毕竟,刘向东不是我的人。”凌峰睁眼说着瞎话,“大姨母还不知道吧,刘向东是叶恒的人马。”

叶恒?这个名字好面熟,徐璐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这叶恒,不就是大姑姐凌芸的前夫么?据说还是位高权重的侯府世子呢。

徐夫人一听叶恒的名字,眼里就冒出了不小的火花,“叶恒?”她咬牙重重地道,“好呀,很好。”

徐璐对凌峰投去夸耀的一瞥,这男人不止睁眼说瞎话,连挑拔离间也使得水过无痕。

成氏也是皱了皱眉,喃喃道,“三妹夫?应该不至于呀?刘向东即是三妹夫的人马,应该不会不知道徐家与叶家的关系吧?”如果刘向东在明知徐家与叶家的关系,还只判分府别居,那就是*­祼­的不给面子了。

徐璐也想到了这里头的名堂,不明白凌峰为何要把刘向东拉下水。

所幸,凌峰下一句话给她解了惑,“刘向东是叶恒的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只不过没几个人知道罢了。而叶恒那脾气暴臭与袁家和离的妹子,被吴家瞧中。”看着徐夫人婆媳脸上的震惊,凌峰又不轻不重地抛出个消息来,“当然,一个和离过的女子,吴家也还不瞧进眼里。但叶氏是叶家人,定国侯府的嫡女,又有庞大嫁妆。吴家那样的人家,自然会心动了。”

尽管凌峰说得隐晦,但徐夫人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症结所在,不由气得大怒,痛骂吴家欺人太甚,无耻下流卑鄙,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又骂叶氏不要脸至极,居然敢抢她女儿的男人,最后又骂叶恒,甚至连叶恒的夫人,令国公府的三房嫡女也骂上了。

吴太太把女儿的嫁妆霸占到手后,就觉得女儿没了价值,就要把她一脚踢开,好给儿子娶一门高门贵女。吴家就看中了和离过的叶氏,就想把女儿除掉,好另娶叶氏。叶家这些年确实很是风光,徐家是完全没得比的。吴太太的算盘打得倒是响,真当徐家没人了?

徐夫人越想越怒,也顾不得身份,几乎就要破口大骂了。

凌峰却安抚着徐夫人说,“大姨母别生气了,虽说吴家心思不正,用心极其险毒。不过亏得刘向东还算公正,并没有判表妹与吴家和离。”

成氏忽然打了个激灵,似是想到了什么,说:“峰表弟说得极是,不能让姑­奶­­奶­与吴家和离。若吴家真与姑­奶­­奶­和离了,吴家转身去娶叶氏,那咱们岂不就成了笑话?”

徐夫人被媳­妇­这么一说,脑子也转过来了,说:“对对对,不能让梦兰和离。”若女儿与吴家和离了,吴家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转身娶叶氏了。虽然叶氏名声不好,但娶了叶氏从中得到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哼,她不好过,吴家叶家也休想好过。

徐夫人恨毒了吴家,立马就把对刘向东的恨,转移到吴家和叶家身上。

“是不能和离,就分府另过。”徐夫人想通了,虽然仍然心疼那庞大利益,但因为被成功转移了恨,又对叶家恨上了。

徐夫人恨透了吴家,抱着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的想法。这时候,凌峰却又给她画了大饼,“是,表妹不与吴家和离也成。但梦兰不能再住在泉州了。我觉得,最好回京城居住更好。不过……”

徐夫人像被重新注入了巨大青春活力似的,一下子就焕发出了无限生机,但见凌峰话稀一转,心又提了起来,“不过什么?”声音里也添了几分紧张。

凌峰却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徐璐,“小璐,你与刘向东的夫人交好吧?”

徐璐知道,凌峰坑完了人,现在又在给她抬她轿子,让徐夫人承她的情呢,闻弦而知雅意,“等我伤好后,就请刘夫人入府一趟,叙叙旧。”她­唇­角浮现出淡淡的自得微笑,“我会向刘夫人述说梦兰表妹的遭遇,相信刘夫人肯定会同情表妹,然后谴责叶家的不地道。”

徐璐这句话透露了太多的意思了,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大有策反刘向东与叶恒的关系。徐夫人是恨透了叶恒,刘向东又是叶恒的人,自然对刘向东也没了好感,但听徐璐的意思,若能策反刘向东,损失的不就是叶家么?果然是一石二鸟的好法子。

“峰儿媳­妇­真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点子上。”徐夫人对徐璐又看顺眼了,又夸了她几句,说她这个主意甚好,简直一石三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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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以沸止沸

在凌峰的眼神授意下,徐璐微笑着说,“我觉得,表妹还是回京城居住最好。爷觉得呢?”

这下子,徐夫人对徐璐不止是好感,简直视她为祖宗都不为过。

凌峰故作思考一番,在两双眼巴巴的注视下,依然不松口,道:“胡闹,刘向东都已作了判决,怎可再出尔反尔?”

吴太太也确实是个人物,在得知与徐梦兰别府另居的事儿板上钉钉后,就趁着徐梦兰对吴家还有一丝惦怀之际,果断同意别府分居,却提了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希望徐梦兰只在泉州居住,不要离吴家太远了。又大打亲情牌,说孩子们还离不开她,吴家也离不得她,不管将来如何,她永远是吴家­妇­云云。

徐梦兰一颗芳心,原本已心灰意冷,又让吴太太策反,不遐思索就同意了。徐夫人正要厉声制止,吴太太已跪向徐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亲家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猪油糊了心,做了许多不好的事,如今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也不为自己辩解了,只求亲家母看在孩子的份上,让梦兰留在泉州吧,孩子们还小,离不开生母呀。”

徐梦兰被吴太太的一哭一求,又心软了,果然就以同意留在泉州。吴太太生怕徐梦兰反悔,居然先一步,要求写书面为证。徐夫人知道,若真写下文书,女儿就算与吴家分府单过,依然要受吴家控制,不出几年,女儿的财产又要让吴家哄骗去。死活不肯同意女儿留在泉州。也亏得刘向东不耐烦了,退了堂,说明日再议。让她们早早商议好,明日正式走文书形式。

徐夫人没了别的法子,只能从凌峰这儿找支援了。

“刚才我已经派人过问了此事,刘向东已有决断。我也不好再多加过问。毕竟刘向东是叶恒的人,若是消息传到叶恒耳朵里,叶恒人在京城,一句­干­涉公堂司法,以权压人,叶恒又有攻击我的正当理由了。”

凌峰说得理直气壮,徐璐暗自好笑,这人作起戏来,连当红花旦都是不及的。

徐夫人眼巴巴地望着凌峰,见他神­色­虽愧疚,却又一脸坚定,于是又看向徐璐,“峰儿媳­妇­,你是梦兰的表嫂,你可要替梦兰作主才是。”

徐璐绞着帕子,坚定的眼神看着凌峰,“爷,梦兰表妹确实可怜,大姨母也是一片慈母之心。你就帮梦兰表妹这一回吧。”

凌峰却坚持已见,徐璐又与他一唱一和,最终,凌峰似是被徐璐说动了,但最终又摇了摇头,没好气地道,“刘向东与我一向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若是去找他,他未必给我面子。”然后又喃喃自语地道,“若非担心叶恒在背后使我绊子,表妹的事儿我就早出手了。”

再一次加深了徐夫人对叶恒的忿恨。

徐璐赶紧说:“我现在就去找刘夫人,我与刘夫人还算合拍。”

凌峰就看着她,“你腰上有伤。”

徐夫人总算面露愧­色­。

徐璐轻轻挪了身子,“没事,只要不弯腰,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梦兰表妹的事儿不能再拖了。”

徐夫人感动地流下了泪水,抓着徐璐的手哽咽不成声,“峰儿媳­妇­,你是个好的,刚才大姨母多有得罪,你你……别往心里去。若是梦兰真的脱离苦海,你就是我和梦兰的再造恩人。”

可以看出,徐夫人是真的被她大公无私的胸怀给感动了。徐璐继续发挥她的高超演技,又说了一堆大义凛然的话,直把徐夫人感动得泪水不止。

当晚,在徐夫人成氏婆媳欺待的目光下,徐璐轻装出发,忍着腰痛,在丫环的搀扶下,一扭一拐地上了轿。

上了轿后,徐璐总算放松了下来,偷偷闷笑,凌峰真是太坏了,连自己的亲姨母都要算计。而她却是他的帮凶,唉,确实有狼狈为­奸­呢。

刘向东夫­妇­住在知府衙门后的官衙里,徐璐的到来,刘夫人似乎并不惊讶,只笑盈盈地就把她迎入了内厅,“就知道妹妹会来找我。不过妹妹也太客气了,有什么吩咐,让人说句话就是了,何必非要亲自走一趟呢。”

徐璐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明来意,刘夫人自然是言听计从,不会有任何异议。

其实,刘向东在处理徐梦兰一事上,也是得了凌峰的授意,凌峰让他如何处置,他就怎么做。徐璐今晚这一趟,也只是做给徐夫人罢了。好让徐夫人知道,为了帮徐梦兰,她和凌峰可是费了老大的劲的。

堂堂督抚,还耐何不了一个知府,虽然有损凌峰的威严,但只要能从中得到想要的目的,损失些颜面又算得啥?

对于徐璐的要求,刘夫人自然是满口答应的,她也知道,徐璐本不必亲自走这一趟,不过是做样子给某些人看罢了。把明日徐吴两家的别府另居的官方文书内容敲定后,徐璐也就起身告辞,但刘夫人却又拉着徐璐,把丫头打发了出去,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最近我在外头听了些有关妹妹不好的消息,不知妹妹是否听说了。”

徐璐一愣,她这阵子一直把­精­力放在徐梦兰与吴家的事儿,还真没怎么在外头走动过了,难不成外头又发生了什么事了?

刘夫人面­色­沉重,声音低缓,“也不知是谁散播的谣言,说妹妹嫁给凌大人都近一年了,肚皮却一直不曾有动静。甚至还传言说妹妹有隐疾,当时听到这样的传闻,可把我肺都气炸了。是何人如此恶毒,居然散播这种别有居心的谣言?”

不用想,肯定是杨老夫人的手笔了。徐璐深吸口气,虽然心情是有些沉重,但还不至于到失态的地步,只是多少觉得,杨老夫人好歹也做过几年首辅夫人,居然也学市井­妇­人的做派,以流言的方式来对付她。太令人齿冷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徐璐也不会笨到去问从何人嘴里传出来的,因为问了也是白问。

刘夫人见愤怒只在徐璐脸上微微一闪就消失不见,也佩服起她来,小小年纪,倒是沉着冷静。

“大概有三五日了吧。这阵子应酬也满多的,但凡每到一地,就会听到这样的流言,想不听都不成了。不过也都是私底下流传而已。倒也没有摆到明面上来。”

当然不可能摆在明面上,但流言的杀伤力,也是很强大的。尤其徐璐是新­妇­,无法生养,可就给了别人有机可乘,如果情况属实,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督抚夫人的威严,又要被打落尘埃。

一个再威风的督抚夫人,若不能生养,不止凄凉,在凌家也就没多少发言权了。依凌家的规矩,虽然不至于为了无子就要休妻的地步,但她在凌家的地位,肯定是一落千丈。

到时候再有人打着替凌家传宗接代的理由送美人,她连反对的理由都没了。

徐璐心情有些烦躁,虽然那张天赐说她身子健康,没什么大毛病,也隐晦指出说不定问题在凌峰身上,可凌峰先前也曾有过一子的,只是不幸夭折而已。想来凌峰也是有生育能力的,可偏偏她就是无法怀上,确实让她内心忧惶。尤其始作俑者杨老夫人又在一旁虎视眈眈,正在暗处伺机而动,徐璐说不愤怒是假,只是控制得很好而已。

“想来再过不久,就会有人打着替凌家传宗接代的借口,把自家闺女送上门了吧。”徐璐自嘲地说。

刘夫人也很是不喜乱造谣言之人,便冷哼一声,“有些人未免管得宽了。妹妹还是新­妇­呢,就有人迫不及待了。也是,凌大人年轻英俊,又位高权重,自然会受到多方关注。妹妹倒成了别人的靶子了。”

是呀,凌峰年纪轻,又权势滔天,确实是别人眼中的肥­肉­,而她虽然坐在了凌夫人的宝座上,若无所出,地位就不会太稳了,自然会给一些有想头的人留下可乘之机。

不过女子三年无所出,男子方可正大光明纳妾,她嫁给凌峰还不到一年呢,倒也不必着急的。徐璐定下心来,压下心头的沉重感,故作轻松地道:“我也是因为肚子一直没动静,前些日子特地低调出行,找过张天赐。只是很不凑巧,在张家门外,遇上了杨老夫人。”

“杨老夫人?”刘夫人茫然。

徐璐无耐一笑,“就是先夫人的祖母,先前盈盈的及笄礼上,还曾是盈盈的正宾呢。”

刘夫人恍然大悟,然后脸­色­又是一变,“这么说来,这流言是她传出去的?”

徐璐淡淡地道:“那日我低调出行,也并未带人,连张天赐都不知道我的来历和身份。”

刘夫人明白了,尽管徐璐没有明说,但泄密者肯定就是杨老夫人无疑了。

“原来如此,我记得,杨家还有一个未出阁的闺女,与已逝的杨氏夫人,确实还有几分相似的。”刘夫人也是一点就透的人,也不说别人的高矮,只是说出杨家的动机和目的。

徐璐微微一笑,用无耐和不以为然的语气又抛出另一件事情,“盈盈的及笄礼不久,杨老夫人又还携了丽娘来了凌家,想给先夫人做场法事,爷因公务繁忙不曾得空给拒绝了。”

刘夫人不屑地道:“我看做法事是假,想给你下马威是真,顺道再给你添添堵吧,那杨丽娘长得确实不差呢。”

徐璐点头,“颜­色­是很不错,连我都自形惭愧了。尤其杨老夫人还亲口与我说,丽娘与先夫人很是相像。不过爷却不那么认为。”

这话里的意思就多了去,刘夫人也明白了什么,会心一笑,“凌大人眼界一向高,他说不像,自然就不像。”顿了下,话锋一转,“明日我也要去右布政使家中作客,倒有现成的好事儿与大家分享分享了。”她看着徐璐,笑盈盈地说,“来而不往,非礼矣,妹妹以为呢?”

与聪明人说话果然省心省事,徐璐诚恳地道:“多谢姐姐。”

刘夫人摆摆手,爽朗道:“咱们谁跟谁呀?妹妹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哼,谁要是对妹妹不利,看我不抽回去。”

虽说刘夫人与自己交好,但也是有利益在内的,但这回徐璐却不得不承她的情,这次针对自己不能生养的流言,她本人却是不好去解释去澄清。唯一的法子就是赶紧想办法生个孩子,可送子观音不眷顾她,她又有什么办法?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沸止沸。但她本人却不能出面,刘夫人倒是个非常适合的打手。由她出面来解决,倒也省心省力。最重要的,还可以响亮地甩杨老夫人一巴掌。

第170章 再补两刀

说得差不多后,徐璐又佯装不经意地叹口气说:“时辰不早了,我也得赶紧回去了。万一大姨母等得不耐烦,又要冲我发火了。”

刘夫人微愠,“妹妹可是好心替她办事,她还敢埋怨妹妹?”

徐璐叹口气道,“大姨母倒也不至于真冲我发火,不外乎就是赏妾赐人这些手段吧。唉,继室就是这点不好,在亲戚长辈面前没什么地位。人家想拿捏我,我还得受着。前儿个,大姨母初次登门,就带着杨老夫人,说要送几个妹妹替我分忧呢。”

刘夫人怒了,“天下还有这等长辈,我倒是开了眼界。还有那杨老夫人老糊涂了不是?自己的孙女堂堂的正头娘子不做,偏要给人做妾,真丢人。”

徐璐觉得火侯差不多了,委婉地表示了感谢,就起身告辞。

“我送送妹妹。”刘夫人起身,徐璐客气了一番,扭不过她的热情,二人又亲热地并肩往外走去,。

徐璐挽着刘夫人的手,忽然看到她手腕上的暗红­色­的镯子,笑着说:“姐姐这镯子倒是漂亮。”

刘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是玛瑙,不值几个钱。”

玛瑙确实不值几个钱。

“可戴着还真好看呢。”徐璐兴趣非常大地摸了摸镯身,“有人说,佩戴红玛瑙能够增强运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我这阵子运气总是很背呢。”

刘夫人就赶紧把镯子撸了下来,“我听算命的说,戴红­色­佩饰能够避邪镇神。这玛瑙虽不值几个钱,但因本身带红,倒是避邪的现成之物。我这才佩戴在身。”

“原来如此,姐姐可否割爱?把镯子借我戴几天?顺道借姐姐的好运气,也好让我避避霉运。”徐璐笑着说。

刘夫人欣然同意,不说她与徐璐的交情,单说徐璐的身份和地位,就是她努力巴结的对像,玛瑙本来就不值几个钱,送了也就送了,就是真金白银,她也舍得相送的。

徐璐接过镯子,二话没说就戴在手腕上,暗红的颜­色­配上雪白的皓腕,确实满相配的。盯着徐璐袖子下那撩起的一小截耦白,刘夫人不无羡慕地道:“妹妹的皮肤可真白,不管戴什么都好看。”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姐抬爱了。我除了皮肤较白外,也没别的优点了。”她捧着自己­肉­呼呼的脸,很是苦恼地道:“太胖了,唉,减不下来。”

刘夫人笑着说:“妹妹虽胖了些,却胖得好看,连身为女人的我,都忍不住想掐一把了。”刘夫人说得倒是实话,如今都以瘦为美,再也不复盛唐时期的喜好,与时下流行的小巧玲珑,或高佻纤瘦相比,徐璐却是呈婴儿肥的倾势了,一点都没有纤细女子的娇柔文弱。但徐璐却胖得好看,圆乎乎的­肉­脸不见横­肉­,却只有娇憨与可爱,身上虽有­肉­,也并不显胖,也就是丰臾而已。虽然不合大众的审美,但依然有不小的吸引力。

在回来的路上,徐璐又把杨老夫人骂了一遍,不过既然刘夫人已主动当她的刀,倒也不必担心杨老夫人的那点子伎俩。

在快要抵达凌府时,又想到徐梦兰一事。

她是凌峰的枕边人,夫­妇­俩配合了无数回,算计人,整人坑人的事儿也没少­干­,早已形成默契。也多少猜出了凌峰对徐家一打一放的用意,主要就是为了对徐家挑拔离间,让徐夫人与叶家反目成仇。

可以想像,等徐梦兰回到京中,母女俩四处宣扬她与吴家分府别过的内幕原由,叶家肯定是没脸的。叶家没脸了,与徐家自然就疏远了,凌峰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徐家虽然已式微,但到底还是堂堂公侯之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与叶家交恶,就算伤不了叶家筋骨,至少也可以恶心一下叶家。最重要的是,徐夫人会特别感激徐璐。

徐璐也知道,今日凌峰故意抬她的轿子,而她又着实“帮”了徐家一把,徐夫人再是不把她一回事,也必须承她的情。

说来说去,还是凌峰在以他自己的方式,给她挣面子,徐璐还是非常感激凌峰的。

回到凌家,早已过了万家灯火的时辰。主院里的灯光却还大亮着,显然,徐夫人确实坐不住了。

面对焦急而憔悴的徐夫人,徐璐也没有拿捏什么,就一句话,“大姨母可以安心睡觉了。”

徐夫人小心翼翼地问:“成了?”

“成了。”徐璐重重点头。

徐夫人的高兴不用多说,对徐璐语无论次地说着感激话,显然是真的激动了。确实,徐梦兰随她回京,带给徐家的好处实在太多了。毕竟徐梦兰那四十万的嫁妆,真不是小数目的。

徐夫人大喜之下,又分析了徐梦兰回京的种种好处,冠冕堂皇地说了一大堆为了女儿好的话来,徐璐听得腻歪不已,忍不住看了凌峰一眼,以她对凌峰的了解,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的。

成氏也一改往日的矜持冷淡,喜悦地道:“这下好了,妹妹总算脱离苦海了。”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真心关心自己的亲妹子呢。只有徐璐知道,成氏对徐梦兰可是没有任何好感的。

徐璐非常高尚地没有倨功,而是谦虚地说:“大姨母不必如此客气的,主要是刘夫人生平最见不惯吴太太那样的人,我也是投其所好而已。大姨母真要谢的话,就谢刘夫人好了。”

在这种情况下,却不倨功,反而把功劳大方让给别人,徐夫人就更是高看徐璐了。又见她始终侧着腰,一只手还捂在腰间,愧疚之意又涌了上来,“璐儿的伤势如何?还要不要紧?都要怪我,当时一时情急,手下没个轻重。”

“高尚”的形象已经形成,徐璐自然要一直“高尚”下去,当然不会怪罪她,反而还安慰徐夫人,不必放在心上,她至多再休养几日就没事了。

徐夫人果然被徐璐广阔的胸怀给打动了,大受感动之下,居然主动向徐璐说起了另外一件与徐璐休戚相关的事。

“那个,璐儿,你嫁给峰儿也有近一年了吧?怎的这肚子还没动静?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峰儿年纪确实不小了,可送子娘娘却一直不肯眷顾他,你身为他的妻子,也该多加上些心思了。”徐夫人飞快地把话说完,又低声道:“杨家不知从哪个渠道得知你不能生养的事,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

杨老夫人一事,已经在刘夫人那听过一回,徐夫人此刻再提,徐璐倒也没有过多震惊,于是就故意冷笑一声,“杨家离凌家可不近,她们消息倒是灵通。”

徐夫人脸上带着尴尬神­色­,也不敢看徐璐的眼神,“早在先前峰儿直接了当说只要嫡子,她们家就已经死心了,不过后来又不知从哪听说你不能生养,所以就又活泛了起来。”

徐璐心头冷笑,杨家果然是贼心不死,其心可诛。

徐梦兰携庞大嫁妆回京的事儿已是板上钉钉,徐夫人兴奋之下,对徐璐又感激又愧疚,见徐璐脸­色­不好,又赶紧宽慰道:“峰儿媳­妇­放心,不管外头传言是真是假,大姨母都坚定地站在你这边。你还年轻,不要灰心。更何况,你才嫁给峰儿,不急的。就算身体有漾,依凌家的财力,何愁找不到好的大夫?只需调养两年就成了。退一万步来讲,不能生养的女人多了去,人家一样过得好好的。所以你真没必要担心的,有大姨母在,不会让不三不四的人来扰你清静的。”

徐夫人走后,徐璐这才匆匆回到衡芜院,凌峰已经歇下。为了避免吵到凌峰,徐璐并未进入主卧,而是在东厢房歇下。

豆绿打来热水,服侍徐璐洗了手,又接过她取下来的首饰分别装好,看着桌上的普通的玛瑙镯子,很是不解,“家中什么样的镯子没有?金饰更能避邪镇神除百病。”

徐璐笑ⅿⅿ地道:“改明儿你选几个贵重的首饰用匣子装了,亲自送到刘家,向刘夫人表达我的谢意。”她特地看了桌上的玛瑙镯子,“理由就是感谢刘夫人的割爱。这玛瑙镯子果真避邪除灾,效果还真不错。”

豆绿做了多年丫头,虽未特别训练过,但耳濡目染之下,已非吴下阿蒙,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什么,点头说:“是,奴婢明日亲自选几件漂亮贵重的首饰,亲自给刘夫人送去,替少夫人感谢刘夫人的割爱。”

一块玛瑙镯子,就能换取几样贵重首饰,刘夫人肯定是赚大了。

实际上,是徐璐用来表示对刘夫人帮她解围的一种无声感谢罢了。

半夜里,身上沉沉的,徐璐熟门熟路地把放在腰上的手拿了开来,又把架到自己身上的一条长腿掀了出去,最后把紧紧靠在自己肩膀处地脑袋也推了出去,恢复自由后,反客为主趴了过去,手脚并用把身边的男人当成大抱枕。

话说,抱着个大抱枕睡觉确实是很舒服的。但被当抱枕的人绝不会太舒服就是了。

凌峰被徐璐的动作弄醒了,轻轻拍了她的臀部,然后一双手就不怎么安份了……

事后,徐璐喘着粗气,静悄悄地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等凌峰把自己打理­干­净了,发现她仍然没有动静,便问:“不收拾一下?”

这时候的徐璐已匀了气息,红­色­锦被下的身子一丝不挂,她目光复杂地瞟了他的腿间一眼,嘟了双­唇­,别过脸去,却没有说话。

凌峰虽然是男人,但观察力还是有的,一边穿裤子,一边问,“有心事?”

徐璐当然有心事,但她的心事,却是无法启口的。

“是不是刘夫人与你说了什么?”

徐璐心中一惊,“没什么呀。”凌峰一脸笃定,这才觉得她问得太没水平了。既然外头有关她不能生养的事儿传得有鼻子有眼,凌峰每日都要外出,哪有不知道的道理,想来也是听说了。

心头忐忑起来,“爷在外头可是听到了什么?”一个无法生养的妻子,对他来说,肯定也是一重打击吧。

“没什么,你不要多想。”背对着光线,看不出凌峰的脸­色­,只知道他的声音淡淡,却有着动怒的迹像。

徐璐越发提起了心思,但脑筋却飞速转起来,“去年十一月份,赵家闺女出嫁,今年人家肚子都挺起来了。我嫁给爷也有大半年了,怎么肚子还不见动静?万一,我真的不能生养,爷要怎么办?”

凌峰愣了下,说:“你身子健康着呢,肯定能生养的。你不要多想。”忽然想到了她刚才奇怪的动作,以及到现在还动也不动地平趟在床上,似是明白了什么,“你以为,就这么趟着就会上身?”

被发现了秘密,徐璐脸红了起来,讪讪地拉高了被子,最终又恼羞成怒地道:“我也是听有经验的老人说的,说这样能增大上身机率。”最终她又欲盖弥盖地起身,拿了毛巾打理身上的脏物,惹得凌峰哈哈大笑。

徐璐却眼圈红了起来,“你还笑,人家都难过死了,你还有心情笑话我。”

凌峰赶紧止住笑容,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傻丫头,这么想要孩子?”

但凡成了亲的女人,哪个不想进门后就怀孕呀?超出一年还没动静,就要看婆母长辈的脸­色­了,两年没动静,自己都要慌了,三年还是没消息,要么等着被休,要么主动给男人纳妾,没别的选择。

徐璐嗔怒地瞪了他,嚷嚷道:“我就不信了,你不急。”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凡夫走卒,没有不重视子嗣的。以凌峰这样的年纪,一般人早就儿女成群了了。

“说实话,我比你更急。”凌峰敛了笑容,忽然又长长一叹,“可我身份特殊,光着急也是没用的。”

似乎,问题好像出在他身上?徐璐心情忽然好过了些,但很快又提起了心思,“爷这是什么意思?”不管问题出在谁身上,夫妻本是一体,若真的无法拥有子嗣,后果确实很严重。

凌峰沉默了下,说:“想要怀孕也容易,但我怕你无法接受。”

只要不是他们双方任何一人的问题就好办,徐璐赶紧问:“爷有什么法子尽管说嘛。只要能成功,再困难我都不怕的。”虽说生孩子会很痛,还都会在鬼门关里走一圈,但无法生养的女人,活着更是痛苦。徐璐也不是没见过不能生养的女人在夫家的地位,那些只生女儿不能生儿子的女人同样日子不好过。

尽管愤恨世俗道德加诸在女人身上的种种不公,也曾不以为然过,也曾想过要反抗,但涉及到自己本身,她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可以任­性­而凛然地说一句“大不了不过了。”

凌峰却说:“生孩子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哪能急得来的?你年纪还小,不急的。”

都二十好几的男人了,又是公侯勋贵之家,他又是凌家唯一的男丁,居然还不急?她都替他急了。

或许只是男人的颜面在作祟,凌峰不是不着急,而是不好急在面上。见他不大愿意再提及子嗣一事,徐璐也不好再多问。最后又光棍地一想,既然他都不急了,我还急个屁呀。

子嗣的话题有些沉重,半夜三更的,行了人论大礼的夫­妇­二人,却了无睡意,最终徐璐又问出了心里的另一道疑问,“梦兰表妹的事,爷到底有何打算。”

黑暗中看不清凌峰的脸,但不用猜,肯定是无辜地眨着眼的,“太小看我了不是?总归亲戚一场,该帮还是得帮。”

徐璐嗤笑,真要诚心相帮,直接让刘向东判决吴徐双方和离,让徐夫人直接心愿达成更好,何必要转如此大的弯?

在徐璐面前,凌峰也不拐弯抹角,淡淡地哂笑一声,“大姨母在泉州呆得也够久了。”

确实够久了,前后几乎也有两个月了。

徐夫人在泉州又没有房产,上回因胡乱Сhā手杨家的事儿,与凌峰差点就撕破了脸,这才没好意思住在凌家。不过亲戚就是亲戚,再是闹得凶,总归是亲戚。倘若徐夫人真没地方住,徐璐少不得要接待的。

因徐璐身份确实较为尴尬,虽是凌峰名正言顺的妻子,却只是继室,出身低不说,嫁给凌峰大半年了,还没有见过公婆。也未正式记入凌家族谱,对于注重宗族礼法的大家族来说,确实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徐夫人出身公侯之家,又是公侯夫人,肯定是瞧不上这样的侄媳­妇­的,而她的不屑之意,也就直接摆在了脸上。徐璐当然会恼怒,可恼归恼,还不能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否则,一个“怠慢长辈,不配为凌家族­妇­”的罪名,就可以让她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凌峰出手,果然不凡。他暗中略施小计,既压又打,又拉了一把,最终让徐夫人不得不有求于他,还巧妙地让徐夫人承了她一份重重的情。

经过徐梦兰一事,徐夫人对她肯定是千恩万谢的。但感激归感激,让这么一个长辈成日住在家中当祖宗一样供着,她压力会很大。

最最重要的,她连懒觉都没得睡了。

早早打发了也好。

次日清晨,凌峰雷打不动在­鸡­鸣时分起床剑,徐璐算准了时辰,在凌峰练完剑后,也就在卯时初也起了床。在凌峰讶异的目光下,温婉一笑,“忽然想到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林家姐姐这阵子身子不大好,打听了城东门外有位叫张天赐的­妇­科圣手,想要我陪她一道去瞧瞧。我就想,横竖要一道过去,­干­脆也让张天赐也给我瞧瞧也好。爷觉得呢?”

“嗯,瞧瞧也好。”凌峰说,“听说你们女人总爱得­妇­科方面的毛病,难得泉州城还有这么一位高明的­妇­科圣手,看看也好。”

徐璐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紫红­色­的绣暗纹锦绸长袍给他穿上,并亲自给他扣了盘扣,似是漫不经心,“林家姐姐好歹也是生养了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这回倒不必像上回一样,遮遮掩掩地去了。唉,说起上回,真是运气不好,偷偷摸摸去,仍然碰上了熟人。爷,我运气是不是很不好?”

凌峰奇怪地问,“­干­嘛还偷偷摸摸去?”­妇­科病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徐璐嘟起­唇­,“人家还未曾生育过嘛。那张天赐不止­妇­科厉害,治疗不孕不育方面也很有本事的。人家脸皮薄,生怕被人瞧见了,误会我不能生养,那就麻烦了。”

凌峰点点头,“原来如此。”

徐璐又嘟起­唇­,又给他系腰带,佯装不经意地说,“上回我不止换了衣裳,换了马车,连丫头都换了,想不到也碰上了熟人,唉,真倒霉。爷还别说,杨老夫人当时在张家门外瞧到我时,笑得那个意味深长。”

凌峰脸­色­微微波动了下,过了一会儿,这才慢腾腾地道,“你说你碰到谁了?”

“杨老夫人呀。”徐璐佯装懊恼地道,“当时被杨老夫人瞧到,我还没别的想法。后来回到家中,仔细一回想,才知道管妈妈要我低调出行的意思了。也亏得碰到了的是杨老夫人,若是别人的话,说不定人家肯定会认为我不能生养了。唉。”

头顶上响来一声冷哼,“那可未必。”

徐璐心里暗喜,但嘴里却说:“我也这么认为,不过想来依杨老夫人的品­性­­操­守,应该不至于把我找张天赐看病的事儿四处宣扬吧?”

也就在这时候,徐璐非常庆幸,昨晚没有向凌峰透露她已经知道外头流言的事来。唉呀,她真是太聪明了,不动声­色­就把给杨老夫人补了一刀。

凌峰尽管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但身为枕边人的徐璐,依然从他微抿的双­唇­,以及微微壮大的鼻孔,感觉出他内心的波动。

这一切功劳,还要归功于徐璐细致入微的察颜观­色­本领。

成功给杨老夫人补了一刀后,徐璐决定,有必要再添把柴火,于是佯装想起了什么,加了句,“啊,对了,昨晚大姨母与说我,梦兰表妹能脱离吴家苦海,诚然有爷的帮忙,最终还得感谢杨老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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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可是拼了老命了。

第171章 对手很厉害

凌峰衣裳已穿好了,接下来是梳头,经过长期坚持不懈的努力,徐璐现在也学会梳头了,果然就听到凌峰问道:“关她什么事?”

徐璐一边梳头一边笑ⅿⅿ地道,“大姨母也没细说,只是说,好像也多亏了杨老夫人请来的一位仙姑,那仙姑特地在杨家替大姨母摆了个阵法,并说只要摆上阵法,不出半月,必能让大姨母梦想成真。”

徐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凌峰的神­色­,尽管没能看出什么来,她依然像讲笑话似的,又继续道,“大姨母昨晚与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简直喜得找不着北了。直说,刚开始她也不相信道姑的本事,那道姑就对大姨母说,知道你不相信我,那贫尼就摆个阵法,证明给夫人看。不出半月,夫人便能梦想成真。大姨母还说,当时她的愿望就是就是让梦兰表妹与吴家和离,而事情果然成真了。那道姑还真有几下子,大姨母可是打从心里高兴的。想必等解决了梦兰表妹的事,大姨母也要去杨家感谢那个道姑了。”

至始至终,凌峰都没什么表情。徐璐颇是沮丧。

“爷,这世上真有这等厉害的人?”

凌峰总算哂笑出声,“五行八卦,风水算命,你若不信,便不存在。你若是信,它便存在。”

徐璐故作迷惑地眨眨眼,“爷这话好高深,我不怎么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若那道姑真有那么厉害,那么杨家岂不也心想事成?”说这话的时候,凌峰颇为不屑。

嘿,总算总功地给杨老夫人补了两刀。

徐璐心满意足。

徐夫人因惦记着自己苦命的闺女,尽管昨晚睡得很晚,但今日依然早早就起来了,直奔知府衙门。

因有徐璐的“力挽狂澜”,刘向东在徐梦兰与吴家别府另居的问题上,并未坚持徐梦兰非得在泉州居住,而是同意徐梦兰随母入京。也不顾吴太太的苦苦哀求,和徐梦兰的摇摆,惊木大声一拍,“吴家霸占徐氏嫁妆在先,又污陷欲逼死徐氏在后,徐氏若继续留在泉州,谁又能保证徐氏安危?还是随母入京方为妥当。本官判案,一向公正严明,合情合理。若有不服,大可去京城顺天府衙申诉。”

刘向东拿出知府大人的官威,吴太太自知无望,最后一丝美梦破灭,当场晕死过去。

徐夫人踩着吴太太绝望的肩膀,果真心想事成,大喜之下,对徐璐自然是感激涕零。

拿着官府判决书,以及那鲜红的大印,徐夫人小心翼翼地收拾好,正要回凌家,才出了衙门,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灰青­色­褙子的杨老夫人,坐在一辆石青帷布的马车里,杨老夫人身边的婆子迎上前来,堆着满面的笑意,“恭敬夫人,贺喜夫人,总算心想事成。贵府姑­奶­­奶­总算脱离苦海,可喜可贺。”

杨老夫人都来衙门口迎接自己了,徐夫人也不好意思丢下人家不管,于是就上了杨老夫人的马车,握着她的手说:“多亏了贵府那位厉害的仙姑施法,方让梦兰脱离苦海。等会子一定要携厚礼重谢仙姑才是。”

因早有凌峰的暗中发话,徐梦兰与吴家的事儿,已是板上钉钉,不会再有变数。至于杨老夫人背后给徐璐的刀子,相信刘夫人出马,应该会把刀子还回去,所以徐璐也就歇了打探的心思,睡了个饱觉犹自不足,吃了午饭后,料理了几件家事,又于午饭后饱饱的睡了快一个时辰。

刘夫人没有来,却也派了个心腹婆子前来,说是给徐璐送茶来了。

各家­妇­人传递消息的方法,不外乎有两种,直接登门,或是借着由头送些小花样小玩意的,送点心也好,送布料也罢,就算只送一根针,大都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一个来泉州做生意的浙商孝敬来的茶叶,还是清明的雨前茶,夫人泡了两回,口感满不错,知道夫人也好这口,就让奴婢给夫人送些来。希望夫人能够喜欢。”刘夫人派来的婆子徐璐也是识得的,姓祝,人称祝嬷嬷。

祝嬷嬷扬着得体而恭敬的笑容,站在徐璐四五步远的地方。

徐璐让人接过四四方方的锡盒,扬着温暖的笑意,“既然是你家夫人特地推荐的,肯定不错的。替我谢过你家夫人,”

祝嬷嬷又微微弯了腰,“还是夫人了解我家主子,我们主子呀,得了好东西,非得与亲朋好友分享才成。这不,才得了茶叶,就赶紧给夫人送了来。一刻都等不及。我家夫人还说,凌夫人最是好茶不过的,还要奴婢赶紧与凌夫人送来。”

徐璐微笑,“还是你们夫人了解我。”

祝嬷嬷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夫人还特地交代奴婢,凌夫人看了茶叶,肯定会高兴的,说不定还会厚厚赏赐奴婢。”

徐璐乐了,“呵呵,刘家姐姐倒是摸清了我的脾­性­,罢,你这一趟可真是没白跑。豆绿,重重赏祝嬷嬷。”

在凌家呆得久了,亲眼见证了自己的主子,从少不更事,再到此刻的雍容沉稳,已逐渐摸清了主子说话的艺术。不用徐璐吩咐,豆绿早已拿了个填漆盘子出来,里头躺着个­精­致的刺绣荷包,荷包有巴掌大,鼓鼓的。

“这是赏你的,回去告诉你们夫人,以后但凡有了好茶,可得给我留着,不然我可不依的。”

“凌夫人放心,我们家的茶,绝对有夫人一份的。”祝嬷嬷也不客气,捧着荷包,朝徐璐道了谢,离去。

祝嬷嬷走后不久,就有人登门拜访,是总兵林骏的夫人王氏。

林夫人与徐璐关系也较为密切,每次登门,门房上的直接开门,只需让人进去通报一声便是。

林夫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徐璐的院子里,迫不及待地对徐璐说了今日外头发生的事儿。

既然刘夫人已出了马,相信事儿已经成了,但若有林夫人这个旁观人的补充,也是一桩美事。徐璐听得津津有味。

“……真没想到,堂堂首辅夫人,居然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来。没想到呀,没想到。”林夫人的开头很有意思,说得幸灾乐祸,比从天而降的金元宝砸在身上还来得兴奋,一张脸也是红通通,双眸也是晶晶亮,徐璐敢打赌,这应该是兴奋所致。

“前阵子我也听了有关妹妹的流言,不过都是些无稽之谈,我也没有理会去。不过这两日又有扩大的倾势,正要给妹妹警个醒,可今日在右布政使杨夫人家中,听刘夫人说起了另一则故事,这才恍然大悟,有些人呀,自己有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还要黑别人,以为外人是傻子不成?”

徐璐佯装愕然,然后套了不少有关今日刘夫人给杨老夫人补刀子的俱体事宜。

刘夫人与林夫人一前一后去了杨家,二人本来就认识,自然就坐到一起,因林夫人刘夫人身份本来就不低,不一会儿,身边就坐了好些­妇­人。女人坐到一起,通常就是说些衣裳首饰,或别人家的八卦。现在泉州城最流行的就是徐家与吴家和离的官司,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最近传得最凶的督抚夫人不能生养还偷偷去张天赐家中看病的事儿。然后刘夫人就一脸疑惑,说:“凌夫人是去过张天赐那,不过是和我一道过去的,还是我邀她一道去的,怎么就传成这样了?你们这些人呀,想像力未免也太丰富了。”

一些­妇­人又笑着说:“不至于吧,人家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凌夫人一个人偷偷去的,连丫头都没带,若非心里有鬼,早就正大光明去了。”

刘夫人嗤之以鼻,“这话是杨老夫人说的吧?她的话,你们也信?”

众人见她言语中似是话中有话,又来了兴致,追问起来。

刘夫人冷哼一声,“有人想把闺女给凌大人做妾没能成功,又跑去找凌大人的姨母出来说项,仍被凌大人严辞拒绝了。有人就恼羞成怒了,呵呵,”

刘夫人的话非常丰富,一下子就勾起了众人更加熊猛的八卦之火,纷纷追问之下,刘夫人这才半真半假把她所知的消息透露了出来,刘夫人很是高明,并未说杨老夫人半句不是,也就是实事求是地说出来而已,把杨老夫人登凌家门,想给徐璐下马威一事说起,再把杨老夫人在张天赐门外偶遇徐璐的事儿,简单陈述了一遍。

官场上的­妇­人,从来不乏丰富想像力,把所有的事儿联串在一起,就得出了一致的结论,有人想把女儿嫁给凌峰做妾被拒后,心有不甘,就四处败坏徐璐的名声。

女人本来就苦,若无生养更是苦上加苦,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散发这种不实的流言来,这比毁人贞吉还要令人不齿。

许多人对杨老夫人鄙夷不已。

林夫人也是勃然大怒,直说有些人真是老糊涂了,为老不尊,因为自恃与徐璐有交情,林夫人离开杨家后,又直奔凌家。

对于杨老夫人的作所作为,在林夫人面前,徐璐表现得很是气忿,“怪不得,最近好些人看我的眼神不对,原来为着这件事。”

林夫人却脸­色­疑重,“妹妹,虽然已经知道是杨老夫人弄的鬼,但妹妹千万别掉以轻心。这老太婆,可厉害着呢,称为千年老妖怪也不为过。虽说今日让刘家妹子揭穿了她的面目,但此人手段可毒着呢,妹妹可得小心行事。”

这时候,墨香进来,对徐璐禀报,“少夫人,衙门里传来一则好消息,表姑­奶­­奶­的官司定了,”

徐璐双手合什,“谢天谢地,总算成了。梦兰表妹总算脱离了苦海,相信大姨母与能安心了。既然官司已定,大姨母也该回来了吧?”

墨香脸­色­古怪,徐璐忙问:“怎么,又有别的事儿不成?”

墨香咬了咬牙,忽然说:“官司胜利了,吴家太太当场晕了过去。大姨太太出了衙门,就直奔杨家去了。”

徐璐愕然,墨香又气忿地道:“大姨太太说,表姑­奶­­奶­最终能够脱离苦海,全靠杨家请的一位厉害的仙道。她要去杨家亲自向仙道道谢。”

林夫人双目茫然,“仙姑,什么仙姑?这世上真有仙姑?”

徐璐却面露苦笑。

墨香越说越气,脸都胀红了,“大姨太太真是过分,表姑­奶­­奶­能够赢下这场官司,少夫人您功不可没。她倒是好,不来感谢少夫人,居然跑去谢那捞什子仙姑?也不知大姨太太是什么想的。”

豆绿也一脸气忿,“先前大姨太太一来咱们家,就合着杨老夫人一道气势汹汹地上门来,要赏人给少夫人。少夫人都没有计较,还为着她闺女的事儿跑前跑后。没成想,事儿成了,就立马把少夫人晾一边,跑去抱杨家大腿了。这世上哪有这种人。”

林夫人眼珠子转了转,“杨家?杨老夫人?可是前任首辅的杨家?”

豆绿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道:“不是她还有谁?为老不尊,一来咱们家就给少夫人添堵,还纵容她孙女明张目胆勾引我们爷。我们爷不为所动,她又施一计,合着大姨太太给少夫人施压。可惜又让爷给破了­阴­谋。还不肯死心,又来这么一出,真真是气死人了。”

林夫人却只是微微惊异,笑看着徐璐,“如果是前任首辅家的那个杨夫人,那这种事儿那老婆子还真­干­得出来。”

徐璐默然无语,倒是豆绿,气呼呼地道:“林夫人还真说对了,这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夫人神­色­古怪地问道,“那什么仙姑,又是怎么回事?”

徐璐轻声解释,“昨晚大姨母就与我说,杨家来了位道行厉害的仙姑,对我大姨母说,她可以摆上阵法,半个月内便可让大姨母心想事成。当时我大姨母正为梦兰表妹的事儿伤神,就随口说,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梦兰表妹脱离苦海。那仙姑就说,这事儿不难,只要摆上阵法,不出半月便可心想事成。想不到,梦兰表妹的事儿还真成了。大姨母便一心认定是大那仙姑法力高深的缘故。这不,一出衙门就去了杨家了。”

豆绿气忿至极,“咱们少夫人可没少暗中出力,可以说,若非我们少夫人替她周旋,表姑­奶­­奶­哪这么快就能够人财两得的。她倒是好,居然这般伤少夫人的心。奴埤实在是看透了。”

“豆绿。”徐璐看了她一眼,“厨房里熬的银耳粥也该好了吧,你去瞧瞧。”然后对林夫人道,“让姐姐笑话了。”

林夫人说:“笑话什么?这又不是妹妹的错。”她喝了口茶,又缓缓地道:“以前我在京城的时候,可没少听人夸赞杨老夫人,最多的评价就是心思慎密,一步看三步,算无遗策,手腕灵活。当年杨阁老能入主内阁,杨老夫人在幕后也是功不可没。”

徐璐没有说话。

林夫人又继续道:“如今的京城,那些云游的世外高僧,法力高深的道姑,也是各勋贵家中的常客。杨家,以前倒也曾养过高僧道姑,不过都是前些年的事了。”

林夫人又看着徐璐道:“杨家所谓的仙姑,能算出徐夫人的事儿,想来这时候徐夫人对这个所谓的仙姑,肯定是无条件信任了。”

徐璐默默地点头。

林夫人一脸的漠测高深,“说句诛心的,若是这个仙姑又掐指一算,说妹妹你此生无子,相信徐夫人定也信以为真了。”

徐璐微微扯了­唇­角,也跟着说:“何必这般拐弯抹角,就一个我与爷八字不和,不配为夫妻,我还不得乖乖让出凌夫人宝座?”

林夫人眸子缩了缩,忽然击掌,低喝道:“妹妹这话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我听我娘曾提起过,当年,世子爷正值娶亲的年纪,凌夫人四处物­色­对象,­精­挑细选了五六位德才俱备的姑娘,可惜在合八字的时候,这些姑娘不是八字不对,就是相冲相克,只有杨氏的八字与世子爷相生。这才使得侯夫人定下了杨氏为凌家的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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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么没人理我哩?虽然人家很少回复评论,但一直都在偷偷地看呢。

第172章 这个对手很强大

五六个姑娘的八字,没有一个相生,唯杨氏一人而已,这其中说明了什么,不言而明。

徐璐缓缓放下茶盏,­唇­角浮现似有似无的笑意,“让我猜猜,那位仙姑会对大姨母说什么呢?我与爷八字相冲?呵呵,这个已经用过一回了,再拿出来使,未免招式已老。依我想,大概就是说我命中无子吧。”

林夫人神­色­疑重,忽然问道:“妹妹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等着呗。”

林夫人急了,再也不装莫测高深了,而是直截了当地道,“我的好妹妹哟,你没与杨老夫人打过交道,不知道此人的厉害。杨老夫人惯使的招数就是擅以流言打击对手,以得到自己的目的。当年,我娘是何等的骄傲,都败在了她手里,若非后来让皇后娘娘收拾了一回,不止要嚣张到何等程度。”

林夫人又对徐璐说起了当年林夫人之母与杨老夫人的交恶过程。

“不怕让妹妹笑话,我娘出身泽云侯府,虽只是庶女,却也比杨老夫人高贵多了。当年,我外祖父原本要把我娘嫁给杨国瑞。杨国瑞是泉州人,当时在京城并不显山露水,也就是个考中了进士,不过得了先帝爷的器重,大有作为。外祖父也看中了杨国瑞的本事,准备把我娘嫁给杨国瑞。刚开始都还顺利,双方都谈妥当了,互换了康贴,合了八字,只差定下文书,就在紧要关头,杨家忽然毁约,改与夏家定亲。我娘大怒之下,正要找外祖父作主,可外祖父非但没找杨家算账,回头却把我娘打惨了。原来,外头不知打哪来的流言,说我娘与一个和尚幽会,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杨家听到流言,就一心认定我娘不贞,改而与夏家定了婚约。而我娘,也因为这则流言,几乎被逼死。最终也只能远离京城,嫁给了在泉州经商的爹。”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只有静悄悄的呼吸声。

林夫人母亲的遭遇,本是人家极密的事儿,如今也被林夫人说了出来,若非是信得过的,也不会如此了。徐璐承了林夫人的情,就更得谨慎言行了。

林夫人喝了口茶,又继续道:“这件事,给了我娘很大的打击,她自认清清白白,却平白让人泼脏水,一直耿耿于怀。她曾怀疑过我那名义上的外祖母,也曾怀疑过几位姨母,以及舅母,却唯独没有怀疑过那夏氏。”

“那件事,因为没找到幕后凶手,便不了了之,但一直是我娘心里的痛。直到后来,娘在无意中,听说杨国瑞被言官弹勋,但后来,那名言官却让人传出妻子闺女与人通­奸­的流言,而弄得满身狼狈,这才给杨国瑞解了围。我娘忽然就起了疑心,因为这事儿也太巧了,杨国瑞前脚被人弹勋,后脚那言官的妻女就出了事,未免太巧合了。我娘就上了心,仔细留意起了那夏氏。这一留意不得了,这夏氏确实是个人物。但凡官场上谁要是与杨国瑞作对,那些人必定会传出不好的流言来,不是小妾与人通­奸­,就是闺女偷人,反正没一个是好的。”

林夫人望着徐璐,她圆润的脸庞湿温润如玉,一双大大的杏眼动也不动,似是吓住了般,也有着说不出的娇憨可爱,忽然心生怜惜,“杨老夫人,就是那夏氏。今日里,我听刘夫人说起这夏氏,再想着这人层出不穷的手段,料定妹妹已被那夏氏盯上了,这才赶紧过来与我妹妹通个气。”

徐璐绞着帕子,一脸茫然无助的神情。

林夫人大为怜惜,大骂了杨老夫人一通,又安慰她说:“妹妹,这事儿急不得,咱们得从长计议,不能让这老太婆­阴­谋得逞。”

良久,徐璐才吃吃地道:“这人真有那么厉害?”

林夫人拍额,“何止厉害,简直就是玩­阴­谋的大行家。我说过,在京城的时候,但凡有人与杨国瑞过不去,或是与杨家过不去,不久后必要遭遇流言袭击,弄得狼狈不堪。要不是后来让皇后娘娘当场收拾了她一顿,至今还无人知道她的本来面目呢。不过也因为皇后娘娘当场给了她难堪,没脸再呆在京城,这才赶紧回了泉州老家。想不到,在泉州地界,又要故伎重施。太可恶了。”

确实,这种以流言的方式,虽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功效,但胜在隐蔽­性­高,不易被人察觉。被暗算的人又难以否认解释,只能吃哑巴亏,甚至连幕后凶手都找不到。这种流言一般不会给当事人造成实质­性­的打击,但若再配合其他事件,就能起到冲墙倒壁的作用。

这完全就是伤敌一千,却不自损的绝妙­阴­谋。

想不到,那个看似普通的老­妇­人,居然有着如此本领,以前她还真小瞧此人了。

徐璐绞着帕子,心头电转。

林夫人又接着说,“不过妹妹还是厉害了,如今外头都知道了她的德­性­,想来这会子也没脸了吧。不过你那个大姨母,估计又要被她当枪使。这老太婆还有一个拿手的本领,那就是惯会拿别人当枪使,自己则躲在幕后装无辜。”

徐璐点头,看来,林夫人应该是对杨老夫人恨之入骨,这才对她了解甚深。连徐夫人下一步的动作都能猜到。

徐璐又问:“当年皇后娘娘是如何收拾她的?”

林夫人顿了下,忽然摇了摇头,“当时我并不在京城,并未亲眼见到。我也是听我大舅母亲口说的。有一回,在先帝爷的万寿节,杨老夫人在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娘娘面前,又故伎重施,说了方大夫人的坏话,皇后娘娘就恼了,当着众多勋贵夫人的面,当场把她给卖了。”

见徐璐双眸冒光,林夫人就戳她的额头,笑骂道:“就知道你也和我一个样,最喜欢这些八封­阴­私。也罢,仔细听着,我只讲一遍。”

原来,当年杨国瑞入内阁后,又因首辅之争,把后来进入内阁的吏部尚书方知礼视为竞争对手。但方知礼为人狡猾多变,­性­子强硬,为人强势中,又有滑不溜秋的一面,杨国瑞大感吃力,在朝堂上几乎要被方知礼盖过风头。

男人在朝堂上的威风,直接决定了各自的妻女在交际圈中的排行。

杨夫人贵为首辅夫人,但面对新任阁老夫人的方大夫人,也是压力俱增。尤其在重大场合,方大夫人不但有着出身优势,年龄优势,姻亲优势,如今又多了份夫家优势,几乎盖过首辅夫人的风光。更甚者,方大夫人在世家勋贵夫人当中,说得上话,排得上号,呼风唤雨,一呼百诺。

杨老夫人深感危机之下,决定打击方大夫人的嚣张气焰,于是,又故伎重施,暗中散播方大夫人的坏话。比如善妒,这是首当其冲,也是不可辩驳的。

方知礼为人稳重又生得好看,却只有方大夫人一个妻子,通房小妾啥的统统没有。就算方太夫人这些年一直致力于她最伟大而艰巨的目标——给儿子安排通房,却从来没能成功过。

方大夫人是幸运的,但收到多少羡慕就会收到多少妒忌。有关她善妒的流言,从来都没有停歇过。杨老夫人就抓住了这个机会,由内到外,循序渐进。

方太夫人在京城又是公认的糊涂,听风就是雨的­性­格,身经百战的杨老夫人只需派出她的追随者或闺蜜或几个上得台面的奴才,在方老夫人耳边稍微撩拨几句,方大夫人后院就起了火。然后,外头有关方大夫人善妒,顶撞婆母等不好的名声就传了开去。

身为堂堂一品诰命有儿有女又有强大娘家依靠的官夫人,这些罪名并不能损害方大夫什么。但紧接着,又传出方大夫人以上香为名,在寺院里与外男私会的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本来就对儿媳­妇­一直不满的方太夫人更是借此理由,在后院里扑腾得欢快,方大夫人腹背受敌,确实狼狈,整整半个多月没能出现在外头。直到圣上的万寿节来临,才在宫中见到消失已久的方大夫人。

万寿节那日,杨老夫人亲自上阵,在太子妃面前,又稍稍撩拨了几句,太子妃却当场就发难,当着众多世家夫人,王妃公主,高官夫人的面,冷着脸质问:“你说方大夫人在寺庙里与别人幽会,可有证据?”

太子妃的声音之高,诺大的宫殿内,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杨老夫人一直在躲在幕后,或­操­纵流言,或­操­纵着别人替当她的马前卒,也习惯了在台下弄鬼,真正搬到台面上,立马就怂了。被太子妃当场质问,讷讷不成言,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也是,传播流言的方式通常都是背着当事人传。

而身为听众,听过就算了,哪会当场质问出来,甚至还当着当事人的面。

杨老夫人在心里痛骂着二百五的太子妃,一边脸红耳赤地解释辩驳,却也苍白无力。

当时的情形,杨老夫人收到的各种难堪,绝对可以载入大庆朝史册。

说别人的坏话,当着当事人的面,被人当场揭发出来,各种难堪不用多说。就光应付太子妃的质问,就可以让杨老夫人脱层皮。

方大夫人当场质问杨老夫人,“我在庙子里与人幽会,夫人可是亲眼目睹?”

杨老夫人只好说她也是听别人说的。

方大夫人紧紧逼问,是听谁说的,她好当面与人对证。

杨老夫人说不出来,就一句“听别人说的”含糊过去。

太子妃就说,“也只是听别人说了一句,你就敢拿到本宫跟前说,也不怕污了本宫的耳朵。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妇­,可是要受反座的。”

紧接着,太子妃又说,“以前你也曾在我跟前说过不少人的坏话,我信你的为人,全都以为是真,没想到你胆子倒是大了,敢拿一些似是而非的谣言来唬弄我。”然后太子妃当场抖出杨老夫人还曾说过别人坏话的事来,涉及到了三位王妃,两位公主,七八位勋贵夫人,无数个朝廷命­妇­。这下子,所有人都暴怒了。

一些也曾被杨老夫人洗过耳朵的人也转过了弯来,原来所有的谣言全是这老货弄出来的。

而一些曾被流言攻击过的却一直没能找到幕后凶后的­妇­人也回过味儿来,都在心里惴测着,自己以前也曾被人陷害过,会不会是这老货­干­的?

一些听到过方大夫人谣言的人也恍然大悟,她们也或多或少被杨老夫人洗过耳,虽未全信,但也乐意传播这些让人兴奋的谣言。而她们无意中也成了这老货用来对付方大夫人的帮凶。一时间又百般不是滋味。

而被太子妃当场点名的十多位贵­妇­,纷纷朝杨太夫人怒目而视。

杨老夫人被弄得狼狈不堪,更是下了不台,一张老脸丢尽,因在宫中,各受害者不敢造次。

唯独方大夫人威武,当着太子妃的面,当着所有贵­妇­的面,来到杨老夫人面前,甩了她一巴掌,然后对太子妃跪下,声称:“臣­妇­失礼,请太子妃责罚。”

太子妃说,“何氏你殿前失仪,本该责罚,不过事出有因,情有可愿。责令闭门思过三日,以儆效尤。”

思毫没有顾及被打的杨老夫人。

当场挨了打的杨老夫人,当场晕了过去,被送回了杨家。后来就传出身子不适等原由,半年没再出现在人前,紧接着,杨国瑞年事已高,上书致仕。圣上挽留再三,无果,只得准允,并责令泉州当地,优待杨家,以太子少师礼待之。

林夫人很有讲故事的天斌,尽管事情已过去多年,她本人也未曾亲眼所见,但因她的母母是泽云侯当家夫人,有幸还原了事情经过。虽说也有添油加醋之嫌,但总得来说,太方大夫人借太子妃之手破局,确实巧妙。

徐璐说:“方大夫人与太子妃肯定交好。”

林夫人微微点头,“太子妃与方大夫人并无交集。不过当时的太子殿下,在方阁老面前却是执师礼。”

能让太子主动执师礼的人物,就算不是东宫西席,至少也是极得太子敬重的。太子妃肯定要帮方大夫人。只是可怜了杨老夫人,善骑者终被摔死。

徐璐笑望着林夫人,“太子妃替方大夫人破局,很是­精­妙。就是不知,我是否能够借鉴太子妃。”

林夫人摇了摇头,“难。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她神秘一笑,“就是不知你那位大姨母什么时候回来。”

徐璐也微微笑了起来,一点都没有即将被人算计的愤怒,“大姨母,应该也快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徐夫人和成氏回来了。

第173章 荡气回肠的锋回路转

对于泉州城内的官夫人来说,这阵子有关督抚夫人不能生养的谣言传得很是凶猛,这些官夫人们一半是不解,一半又是幸灾乐祸。

也是,尽管徐璐嫁得好,让她们不得不仰视,但女人天生都有妒忌心理。看着别人倒霉,自己也开心。

但没过几天,又有新的流言出炉,据说督抚夫人不能生养一事,是有心人故意散播出来的,幕后凶手直指已致仕的前首辅杨家老夫人。这回的传言也是有鼻子有眼,把杨老夫人的动机和目的,分析得丝丝入扣。

时常走家串户的官夫人们,最不缺的就是小道消息,尤其知府夫人在公开场合亲自证实,那么,有关杨老夫人图谋凌夫人宝座的事儿,肯定就是板上钉钉了。

然后,有关“杨老夫人因为奢想凌夫人宝座,这才制造了督抚夫人不能生养”的谣言,不出两日功夫,已传遍了泉州城每一个活跃的官夫人耳里。

正当官夫人们乐此不倦地消化着这惊人震奋的消息,摩拳擦掌地想像,督抚夫人在得知是杨老夫人在幕后弄的鬼,会怎生反抗时,从凌府里又传出另一则消息来。

督抚大人的亲姨母,欲逼迫凌峰休妻。理由是,凌峰的新妻子,不能生养。

凌峰不同意,斥责为无稽之谈。徐氏进门一年不到,哪那么快就得送子娘娘青睐的,少不得也要再等一段时日,哪有进门不到一年没怀上就要休妻的,简直荒唐。

“据说,徐夫人非常生气,直说凌夫人命中无子,要凌大人早作打算,以免误了子嗣大计。”明明屋子里也没几个人,但这说话的李夫人,依然捂着­唇­,对自己的手帕交咬着耳朵。

屋子里坐着三五位­妇­人,赫然是知府刘夫人,同知李夫人,以及泉州新贵,秦夫人,也就是名震泉州的帝王宠妃秦婉妃的娘家嫂子。

秦夫人念着阿迷佗佛:满面的优­色­,“若真如此,那凌夫人的命运可就……”

刘夫人却有不同的意见,“不至于,就算凌夫人当真命中无子,凌家也万万不会休弃的。”她看了秦夫人一眼,意有所指,“毕竟,凌家可是真正的勋贵世家。也只有目光短浅之人才会如此。”

李夫人点点头,“刘夫人说得极是,这世上不能生养的女人多了去,也不见得都被休回家吧。”大不了让爷们娶个二房纳个妾,生下孩子养在自己跟前,依然行得通。

不过,李夫人心头略有忧­色­,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凌夫人未来的日子估计就要蒙上一层­阴­影。

秦夫人听出了刘夫人话里的意思,心里冷冷一笑,虽然因自己妹子的关系,她与刘夫人不再敌礼,甚至还保持着点头交。但内心里,她依然瞧刘夫人不顺眼。

“凌大人的品­性­,应该不至于如此。但凌家的长辈,可就难说了。”秦夫人与徐璐的关系不远不近,也就是比点头交好上些许罢。但女人间的交往,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看着徐璐倒霉,秦夫人担心是有,幸灾乐祸,更有,诚心相帮的心思,也有。

“这徐夫人也忒是讨厌,不过是姨母罢了,淡吃萝卜闲­操­心。人家小两口的事,关她什么事?”

刘夫人看了秦夫人一眼,果然坏人做好事总会比好人做坏事更容易让人感动。这人虽然势利了些,不可一世了些,但总算没有落井下石,也算难得了。

“这徐夫人也真是管得宽,凌大人只是她侄子,又不是她儿子,管那么宽做甚?”刘夫人问李夫人,“不就是进门一年没有生养么?怎么就变成了命中无子了?”

……

与刘夫人有着同样迷惑的人不在少数,有关凌峰的大姨母强迫凌峰休掉凌夫人的传言,从总兵林夫人的嘴里传出来,更是惊爆了无数只耳朵。

好些人听到事情经过后,肯定要问,徐夫人怎么就那么笃定,凌夫人命中无子。

从林夫人那得到第一手消息再转出来的副总兵赵夫人则不屑地道:“林夫人说得很清楚,是徐夫人从一个仙姑嘴里听的。因她闺女与吴家的官司打赢了,特地去向仙姑道谢。那位仙姑又对徐夫人说,凌夫人命中无子。徐夫人就坐不住了,赶紧回了凌府,要凌大人休掉凌夫人。”

说起仙姑帮徐夫人打赢官司的事儿,不免又涉及了仙姑道行的高深。

一些原本就信怪力乱神的官夫人们甚至听说那位仙姑摆上阵法就让徐夫人赢了官司,直呼“改日得空,也要去拜见仙姑。”

又一位夫人却冷笑着说:“胡言乱语。明明就是招遥撞骗的招数,你们也信。”

但有人却是深信不疑的,因为有人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徐家未打官司前,人家仙姑就对徐夫人说过一句“会心想事成”的话,还替徐夫人摆上阵法,并且说得很是明白,半月之内,必定心想事成。事儿果真灵验了,徐夫人确实与吴家打赢了官司,还平白得了那么多银子。官司事件,就能证明仙姑确实有着高深的道行,就算这时候仙姑说说泉州城要榻,徐夫人也是深信不疑的。

一些不信鬼神不信仙姑法师的官夫人也有些动摇了。毕竟仙姑摆阵法在前,徐夫人赢官司在后,仙姑没道行,也不至于敢说出那样的大话。问题是,官司还赢了。

好些人就相信了凌夫人命中无子的说法,虽然同情徐璐,指责徐夫人多管闲事,却也无可耐何。因为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外人还真管不着的。

但也有质疑的声浪,与刘夫人交好的同知李夫人就跳了起来,“真是笑话,徐家之所以能赢官司,关那捞付子仙姑什么事儿?明明就是凌夫人私下与刘大人打了招呼,为了稳重起见,凌夫人半夜里还又亲自登门,又与刘夫人打了道招呼,刘大人这才偏帮徐家。哼,这里里外外,全靠凌夫人周旋。这徐夫人也真不识好歹。还恩将仇报,真真是榆木脑袋。”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不假,李夫人又把刘夫人抬出来。刘夫人也亲自证实了,刘向东之所以偏帮徐家,确实是徐璐从中打了两回招呼的。众人恍然大悟,又纷纷指责徐夫人不厚道,恩将仇报。

这时候,又有人拍了大腿,“先前有关凌夫人不能生养的流言,再到如今凌夫人命中无子的事儿,会不会是同一人所为?”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一时间不敢吭声。但心里却琢磨开了。

紧接着,又从凌府传出一则消息,凌峰被徐夫人的言论惹得大怒,让人把那所谓的仙姑找出来当面对质。徐夫人也为了证明仙姑的法力高深,还亲自带路。

那位仙姑住在一城东效的一处阉堂里,年约四旬左右,还颇有姿­色­,穿着灰­色­道袍,手持指尘,一脸庄重肃穆,身后还跟着两个青衣童女,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仙姑被“请”去凌家后,徐夫人领着仙姑,显摆似地对凌峰道,“峰儿,仙姑到了。”

凌峰稳坐在位置上,徐璐也是不动声­色­。

仙姑来到凌峰面前,打了声佛号,观看了凌峰一番,说:“观阁下面相,是大富大贵之命,一生贵不可言。然,子嗣却凄凉。请恕贫尼僭越,贫尼掐指一算,施主七年前曾有过一桩婚姻,施主前桩姻缘本是天作之合,然,天降横祸,灾星忽至,使得施主姻缘中段,孩子也未能留下,贫尼所说可否属实?”

凌峰看向徐夫人。

徐夫人赶紧说:“我没有说过,我可是半个字都没透露过的,峰儿,你可要相信我。我这人虽然嘴碎了些,但不该说的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凌峰看不出喜怒,又对仙姑问道:“那你看本官,何时能有子嗣?”

仙姑掐着指头算了一会,这才道:“施主本是大富大贵之命,福泽深厚,贵不可言。唯独子嗣却较为凄凉。不过施主不必灰心,贫尼替施主施道阵法,施主只需按贫尼所说去做,一年后,必定抱上大胖小子。”

徐夫人赶紧说:“仙姑,话也不能说绝了。我这个侄儿可是会当真的。”

仙姑傲然道:“贫尼替人算命看相,七十余载,还从未有看漏眼的。若施主按贫尼所说­操­作,贫尼可用­性­命担保,一年之后,施主必定抱上大胖小子。若有半句虚言,任施主处置。”

徐夫人脸­色­一变,绞着帕子,吃吃地问:“真,真有这么灵验?”

仙姑一脸傲然。自信心非常强大。

“然后呢,凌大人可有相信?”

说到这里,那小丫头忽然停了下来,一些正听得带劲的­妇­人瞪着眼疾问。

这小丫头尽管只是丫头,但因主子的身份地位,却是毫不惧怕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又笑嘻嘻地道:“后来呀,这位仙姑又对凌大人说……”

仙姑对凌峰说,“贫尼掐指一算,施主命格很是奇特,姻缘子嗣都颇有奇怪之处。若施主娶普通女子,必定无法开花结果。因施主命格古怪,必要选猪年出生女子,此女必须是中秋圆夜子时出生之人,方可结为连理。此时生人,可与施主相生。施主有财有官有印,是世间少有的命格极好之人。然,世间万物,从未有十全十美之事。施主官财印皆有,却无子嗣运。所以必得找中秋圆夜子时出生之女,方能成功。”

凌峰大概被说动了,有些犹豫。又忍不住看徐璐。

那道姑又打量徐璐一番,说:“刚才这位女施主与我说起过徐夫人的生辰八字,贫尼掐指算了一番,凌夫人确是命中无子。然,再仔细看凌夫人面相,发现施主额部骨质凸突,此乃不利夫星。眉间有灰,这将是事故缠身之兆。虽凌夫人命中无子,与凌大人的八字还算相合。此生必能善终到老。但凌夫人也要听贫尼一句,凡事莫可强求,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

徐璐呆呆地坐着,也不说话。

倒是凌峰似有不忍,又问道姑,“我夫人乃十二月初八出生,同日出生的人多的是,为何别人有子,我夫人却无子?”

道姑又说了一堆让人听得一知半解的话,就说徐璐也颇有富贵命,可惜命中就是无子。因她上一世做了些不好的事儿,这一世必不能圆满。

凌峰又问:“你倒是神机妙算。”

道姑说:“贫尼给人算命看相七十八载,还从未曾失手过。”

徐夫人听得心痒难耐,又问了道姑,“那请仙姑给我瞧瞧,我这人的命运如何?”

“夫人乃大富大贵之命,就是偶有烦恼,亦能逢刃而解。”

徐夫人高兴至极,又把身边的丫头拉了出来,“这丫头跟了我有好几年了,一向聪明机伶,我都视她为亲生了,仙姑帮我看看,我这丫头命运如何?”

道姑上下打量了丫头,说了声无量寿佛后,道:“夫人这丫头,福相也是极好的,虽出生卑贱,却有凌云之姿,有贵人相助,将来定能衣食无忧。”

徐夫人追问:“怎生个衣依无忧?我还想把她嫁到大富家呢,仙姑帮我瞧瞧,我这丫头可有做主母的命?”

仙姑不得已,又打量了丫头一眼,说:“刚才贫尼就说过,这位女施主虽出身卑贱,却自有贵人相助。将来定能衣食无忧。贫尼也只能说这么多了,天机不可泄露。”

徐夫人又问:“那我这丫头,可会有子嗣?”

道姑又打量了这丫头几眼,说:“夫人这丫头,面相确实不错的,将来定有出息,至于子嗣,不出三年,必定能有。”

徐夫人双手合什,嘴里说着阿米佗佛。

凌峰却不可置否,问:“你能算别人,可否算出自己的命运?”

道姑一脸郑重,“我们有这样一条祖训,算命莫算己,算己死无疑。”

凌峰大笑一声,“好,说得好。来人,把这招摇撞骗的骗子拉出去,杖毙。”

林夫人贴身陪嫁丫头锦红说到这里,忽然口­干­舌躁,就停了下来,“夫人,奴婢喝口水。”

总兵府衙的后堂里,一群­妇­人正围坐在一起,由锦红之口,凌家当日发生的事儿似乎就在眼前上演,峰回路转之处,却又没了下文,急得一­干­­妇­人抓耳搔腮。

“这死丫头,赶紧喝,惯会吊胃口。”

“凌大人当真把那道姑杀了?”

锦红喝了口茶水,这才继续道,“那道姑不相信凌大人真要杀她。怒斥,凌大人,您怎能恩报仇报?”

锦红学着那道姑的语气,横眉倒竖,倒也把当时的情景演得淋漓尽致,让众人能够在脑海里回想出那道姑的愤怒。

“凌大人看都不看那道姑,只说骗子胆子倒是不小,居然骗到本官头上了。拉出去,杖毙。”锦红很有表演开赋,学了凌峰的语气后,又马上恢复道姑的语气,“那道姑见凌大人来真格的,就慌了神,赶紧向徐夫人求救,徐夫人,我是不是骗子,您最是清楚不过了。是不是?”

看着一­干­­妇­人眼睛瞪得老大,全盯着自己目不转睛,锦红得意至极,“只见徐夫人慢条斯理放下茶杯,慢慢得说,峰儿还真说对了,你就是个骗子,天大的骗子。”

“啊……”众人惊呼出声,纷纷不可置信地望着锦红,“徐夫人当真这么说?”

好一个荡气回肠的锋回路转!

“这怎么回事?徐夫人怎会说那道姑是骗子?”

“那道姑不正是徐夫人请去的吗?”十来位­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起来。

林夫人赶紧挥挥手,“安静,大家别吵,只锦红怎么说,锦红,赶紧的,别卖关子了。”

锦红知道,*来临,也不卖关子,吭了两声,把当时的情形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那道姑听了徐夫人的话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道:“徐夫人,贫尼好心帮你赢了官司,你就这般回报贫尼的?你们这些官家人,果然是御磨杀驴好手段。”

徐夫人忽然冷下脸来,把茶盏摔到道姑脚下,怒斥:“大胆刁民,居然敢骗到我身上来了。”

那道姑更是愤怒悲愤,直指着徐夫人厉声道:“好好好,过河拆桥本是官场中人最常见的本事,我原本还不相信,今日总算让贫尼见识了。”

凌峰冷哼一声,“是谁指使你的,只要说出了主使者,本官还可以饶你一命。”

徐夫人身边的丫头忽然笑嘻嘻地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谁是幕后主使者。”

“那尼姑还不肯认输,只见徐夫人说,峰儿媳­妇­的生辰八字,我给你的是假的,蠢货。那道姑这才知道她上当了,钻进了徐夫人早就设计好的笼子里,也没了底气,一五一十的把幕后主使者全交代了。大家猜猜,谁是幕后主使人?”

“谁?”

锦红正要说话,林夫人截过话,“那还用说,先前有关凌夫人不能生养的流言是谁散播出去的?”

众人恍然,但仍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是她?”

林夫人不屑地道:“不是她还能有谁?诸位远在泉州,肯定不知那位行事有多下作。”然后把杨老夫人以前在京城的所作所为又说了遍,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后来又听锦红说,那道姑也亲口承认了,是受杨老夫人指使的,大家纷纷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然后又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了杨老夫人打的主意。

先是散播徐璐不能生养的流言,紧接着,拿徐夫人当马前卒,一步一步地让徐夫人钻进所设的圈套中,等徐夫人赢了官司后,必会对所谓的仙姑深信不疑。然后这位仙姑就能趁着徐夫人对她的信任,说徐璐命中无子,徐夫人也绝不会怀疑。杨老夫人在算计徐夫人的时候,肯定也是彻底了解过徐夫人的­性­子。徐夫人本来就好强,对徐璐原本就没好感,再加上所谓的仙姑的话对她的冲击……杨老夫人的计谋已成功了一半。

杨老夫人也确实厉害,一步算三步,步步算计,丝丝入扣,对人物的心思揣测,对各个­阴­谋诡计的­精­微掌控,外头的流言,再加上仙姑的“法力”,徐夫人这个至关重要的马前卒,徐璐就算不给她孙女让位,至少杨丽娘的一只脚已踏进了凌家门。

听着林夫人对杨老夫人往事中的回顾和评价,再分析针对徐璐一事的种种作为,众­妇­人寒气直冒的同时,又全都不屑地讽刺出声。

“可惜了,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林夫人笑得幸灾乐祸。

“如今凌大人也知道了杨老夫人­干­的好事,就算她孙女是天仙,估计也不会多看一眼了。”

众人分析了杨老夫人即将面临的种种难堪,忽然又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怪事,不是说徐夫人对凌夫人看不顺眼么?这回怎的……”从锦红的语气来推算,徐夫人也是个妙人,不但临门反踹了杨老夫人一脚,还是一记窝心脚,保证让杨老夫人痛得睡不着觉,食不下咽。

林夫人解释道:“因为至始至终,徐家能赢得这场官司,凌夫人暗地里可没少出力。徐夫人再是刻板守旧,到底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众人恍然大悟,但又有新的问题了,有位夫人盯着锦红,“真是怪了,凌家发生的事儿,你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群狐疑的目光又看向锦红。锦红笑嘻嘻地道:“奴婢刚才故意卖了个关子,就等着夫人们问呢。李夫人倒是细心,第一个就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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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验大家的想像力和丰富的推理能力了。

李夫人的问题,就是我出给大家的题目,回答中了的,奖励520小说币币。

汗,我没有520小说币,不过只要真有人答对了,我马上去冲。一人100个。

第173章 功成

李夫人笑骂:“好呀,你这丫头,连我们都敢唬弄,林夫人也太惯她了。”

林夫人笑着说,“你们这群老货,明明就是自已笨,还来怪罪我的丫头,还有没有天理?”

众人伸手掐她,锦红赶紧上前帮忙,“再欺负我家夫人,奴婢就不告诉诸位了。”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刘夫人指着锦红对林夫人道,“瞧瞧你这丫头,倒是忠心护主的,倒也不枉你疼她一场。”

林夫人得意一笑,抚平被弄皱的枝宝相花缠枝花纹的长褙子,“那是,也不看是谁调教出来的。”

众人啐她,不再理会她,纷纷看向锦红。

锦红有些不好意思,有些腼腆,说出了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话,“奴婢之所以知道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奴婢一直在现场。”

“那道姑那么快就招供,并非她胆子小,不禁吓,而是因为,当时坐在凌大人身边的凌夫人,并非真正的凌夫人,而是我。而真正的凌夫人,却扮作了个丫头,一直跟在徐夫人身边呢。”

……

“峰儿媳­妇­,你这招计谋,使得实在太漂亮了。”把那招摇撞骗的道姑丢进大牢里关押了起来,徐夫人也毫不掩饰对徐璐的欣赏。

徐璐温文一笑,“这也还多亏了大姨母及时把杨老夫人的­阴­谋告之了我。”

昨晚,感动于徐璐为了徐梦兰的事跑前跑后,一直对徐璐心存芥蒂的徐夫人,总算良心发现,对徐璐说出了真相来。而徐夫人,确实信奉风水学八字相学。但也并非是分不分之人。先前外头传出去的有关徐璐不能生养的流言,紧接着,杨老夫人家中法力高深的仙姑主动给她摆阵法助她心想事成,徐夫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因对徐璐的偏见,徐夫人一直不动声­色­,也甘愿主动充当杨老夫人的棋子,只等给徐璐添添堵也是好的。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徐璐为了女儿的事,可没少出力气,却不曾邀过功。

徐夫人就被感动了。

然后,杨老夫人的­阴­谋,就大白于前。

而徐璐,就将计就计,先借刘夫人之手,补杨老夫人一刀,把她的­阴­谋大白一半。紧接着,徐夫人也将计就计,趁官司胜利后,就去感谢那位仙姑。依然摆出对徐璐的不满,让杨老夫人误以为徐夫人依然是她最有用的棋子。

杨老夫人­精­于算计,也有着算无遗策的本领。

可惜仍然功亏一篑。

不是说她的­阴­谋不够完善,而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能够预算,以凌峰的本事及与徐家的亲戚关系,徐家的官司肯定能赢。却没有料到,徐璐也是个演戏高手,明明一肚子黑水,却表现得高风亮节,把徐夫人也一道骗过了,使得徐夫人感动之余,临阵倒戈不说,还暗中给她一记窝心脚。

“那夏氏行事也忒­阴­损了些。”徐夫人说,“刚开始我确实看你不顺眼,可你到底已是凌家­妇­,我身为峰儿的姨母,哪有帮着外人对付你的道理?她未免也太低估我了。”

徐璐一脸诚恳,“大姨母这个情,徐氏铭记于心,一辈子不敢忘记。”昨日一番高尚表演,收获如此巨大,也值了。

“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冲你叫我一声姨母,我不帮你帮谁?想必这时候,那位肯定气得半死吧。”徐夫人乐呵呵地笑着,女儿脱离苦海,四十万巨款到手,又卖了徐璐一个人情,徐夫人自我感觉良好。至于杨老夫人,得了,本来就不是好东西,得罪也就得罪了。

徐夫人又问凌峰,“峰儿,事情全是夏氏一手搞出来的,主要是想把孙女嫁给你。哼,我看她孙女就算是仙女,峰儿也休要多看她一眼。没得恶心了自己。”

凌峰点头,“姨母提醒得是,我知道该怎么做。”

“也亏得峰儿没有被那姑子唬弄,不然真要信了那姑子的话,你媳­妇­可就沉冤似海了。”

凌峰意味深长地看了徐璐一眼,徐璐面不改­色­,一脸的后怕,“是呀,也多亏了爷一心信任我,这才没有被那姑子骗了去。”她拍着胸口,“再坚固的城墙,若内里烂去,迟早会也会被攻破。若爷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今日我就要被­奸­人算计去了。现在想来,真够可怕的。也多亏了爷全心信任我。不然后果真不敢想像。”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感动柔情地瞅着凌峰。

明明知道这丫头并非表面上这般老实,但被她温柔似水的眸子一瞅,凌峰心头也软软的,柔柔的。

今日的晚饭,徐夫人和凌峰徐璐一道用饭。因男女有别,成氏自觉地回了客房一个人用饭。

才刚坐定,瞧一众丫鬟服侍妥当,恭敬得体,动作熟练轻柔,行动间不闻声响,却配合默契,徐夫人一边用湿帕子抹手,一边转头对徐璐道:“你这儿的丫头,倒比我屋里的贴身丫头还强。”她的目光掠过一个个低眉顺眼的丫头,发福的肥脸上露出由衷微笑,“不止模样好,规矩更好。”

徐璐眉开眼笑,很受用的样子,笑道:“大姨母您再夸我,今晚也就这些菜。不过看在大姨母夸我的份上,从明儿起,大姨母的膳食再加两道菜。”

徐夫人忍俊不禁,嗔道:“怪不得我刚来的时候,连口水都没得喝,原来是没有说你好话。”

徐璐装傻,“哪有,大姨母冤枉人家了。”

“唉,不过话又说回来,先前确是我做得过了,难怪你们小夫妻俩要生我的气。也是,我虽是峰儿的长辈,可到底管不着你们的屋里事。也都要怪我,耳根子软,被人利用。现在想来,只觉愧疚难当。虽然以前做了不好的事,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还得靠你们夫妻俩。以前唤得热腾腾的世伯母姐姐妹妹的,一个个都躲得不见人影。日久见人心,果真不假。”

徐璐意外至极,原来这位大姆母除了傲慢刻薄摆架子外,还是有其优点的。

凌峰淡淡道:“大姨母说得是,并非随随便便的女子都能做您侄媳­妇­的。”

凌峰话中有话,徐夫人何偿听不明白,点头,说:“峰儿说得极是。从现在起,我只认小璐一个侄媳­妇­。哼,其他的,管他是天仙还是嫦娥,我一概不认。”

徐夫人这句话也甚有意思,徐璐目光闪动,又忍不住看了凌峰一眼。

凌峰神­色­柔和,他拿着酒杯,对徐夫人道,“我敬大姨母一杯。”

徐璐也拿起酒杯,“小璐也敬大姨母一杯。”

三杯酒下肚,徐夫人已微有醉意,这还是她第一次与这个厉害­精­明的侄儿同坐吃饭,心下有感叹,也有激动。

不容易呀,以往她总是自恃身份,一心认定这个侄儿再厉害,总归是庶出身份,在长辈面前哪敢造次,不觉摆出高高在上的面孔,却总是适得其反,以至于关系越发疏远。以往一心认定这个侄儿能力有之,却心大凉薄,现在方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个至真道理。

“这杨老夫人以往在京城的时候,用这种­阴­损的法子可是整了不少人,除了被太子妃当场打脸那一回外,还从未失过手。如今栽倒在小璐手里,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徐璐失笑,还不待说话,徐夫人又道:“真想现在就去瞧瞧,­阴­谋败露后会是何种面目。呵呵。”

“今日里小璐把王氏的丫环留下来扮作你,让那道姑跳进你的坑里,这一招好,简直妙不可言。”

徐夫人也满有演戏天赋,刚开始的时候,不但骗过凌峰,还骗过了那道姑,徐璐扮作徐夫人身边的丫头,一道去把那道姑请来,当着凌峰的面,挖了个大大的坑,让那道姑跳。那道姑本来就没见过徐璐,误以为坐在上首衣饰华贵的锦红便是徐璐本人。便把事先已准备好的话生掰硬套在锦红身上,露馅也是迟早的事。

最重要的,锦红并非凌家的丫头,等她回去后,肯定会如数告之林夫人,林夫人已完全站在徐璐这边,自然要帮徐璐大肆宣扬。

有关杨老夫人图谋凌夫人位置,对徐璐好一番机关算尽的事儿,被公之于众,堂堂首辅夫人,望族老太君的脸面肯定会被扒得­干­­干­净净。

凌峰仔细回味了徐璐反击的手段,也不得不承认,妻子今日施的反间计,确实妙不可言。不但反坑了杨老夫人一把,还把她的真面目公诸于众,更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弄一身­鸡­屎,特别是她让林夫人的丫头扮作她去诓骗那道姑,更是神来之笔。连他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徐夫人见凌峰一直没有表态对杨家的惩罚,忍不住问:“峰儿,杨家这样对你和小璐,你就这样算了?”

“既然敢一而再而三向我内宅伸手,少不得也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凌峰淡淡地说,面上是散淡的神情。“不过瞧在杨氏的份上,多少也要给她几分脸面。小璐,除了杨老夫人不能动外,其余参与此事者,任你处置。”

徐夫人沉了脸­色­,斥道:“峰儿,杨家都这般算计你媳­妇­了,你还护着他们?也不怕你媳­妇­寒心。”

徐璐赶紧说:“大姨母,我倒是觉得,爷这个处置很好。”

徐夫人不以为然,“这也叫好?我说小璐,虽说女人要三从四德,但也不能太委屈了自己。依我看,少不得要把那夏氏狠狠掌几个嘴巴,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算计人的后果。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胡乱算计你。”

徐璐笑着说:“大姨母,我却觉得爷的主意是再好不过了。”

徐夫人不满,觉得徐璐太软弱了,人家都把她往死里算计了,她还轻轻揭过,淡淡放下,太软弱了。

“当年,方阁老夫人何氏,也曾让这夏氏算计过,但当着太子妃的脸,杨氏­阴­谋败露,何氏可是没有客气过,当场给了夏氏一巴掌,不但当场扒了她的脸皮,还树立了强势阁老夫人形像,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算计那何氏。小璐,你不止是峰儿的媳­妇­,还是凌家的少夫人,未来的宗­妇­,除了自身正,还要立得起来。该狠就狠,该强就得强。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是泥人好捏呢。”

徐夫人把自己做了多年国夫人经验倾囊相授,身为世家夫人,在内,面对公婆妯娌小姑子,奴才丫头,必须要立得起来,才不至于被动。在外,一言一行代表的是夫家的形像,太强或太软都容易受人病诟。平时温润,偶尔适当地强势一下,方能起到震慑作用。

杨老夫人这回确实过了,天时地利人和齐全,徐璐站在道德至高点和受害人角­色­,完全可以抽一巴掌打回去,而不必负任何名声代价。

徐璐也知道徐夫人说的很有道理,身为世家夫人,就得平时候温文尔雅,必要时适当亮出獠牙,方能软硬皆施。但她已有自己的处置方式,也就只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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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的读者里头还是有许多聪明的,可喜可贺,奖励已到账,诸位查收。

第175章 比耐力

当杨老夫人算计凌督夫人,却­阴­谋败露,人赃俱获时,也就一日功夫,已大白天下,官场上商场上,闻风而动,纷纷奔走相告。在得知事情经过后,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生气,幸灾乐祸,或好奇:凌大人和凌夫人都已知道幕后凶手,那么接下来会怎生报复回去呢?

是像当年方大夫人那般,大开大合直接给杨老夫人一巴掌,还是暗地里做手脚,来个温水煮青蛙?

所有人的眼光都盯在凌府,过了两日,外头流言正猛,又传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来:凌夫人领着那道姑,直奔杨家了。

世事如风,人情如水。

杨老夫人实在没有想到,她明明天衣无缝的计谋,居然这么快就败露,甚至还成为过街老鼠。

她更不会料到,被她从未瞧进眼里的徐氏,会是如此的刁钻辛辣。昔日被自己耍得团团转,一直被自己当枪使的徐夫人,会合着徐氏狠狠摆了她一道。

一身衣饰华丽,身穿红地富贵蜀锦夕颜妆花长褙子的徐璐,红­色­拽地纱裙微显夏天的气息,赤金点翠丹阳六尾珠钗下,一排米粒状珍珠编制的­精­巧珠花饰于额前,四只扁方金簪,两根金灿灿的扁方压发,鎏金耳坠,贵气逼人,光华万丈。

“老夫人,您可识得此人?”

金阳高照,杨家一片寂静,草木无声,晚春中已见初夏盛景。自这道姑被凌家拿下后,便是再迟钝的杨家也觉出不对了。

偏一连数日,凌峰夫­妇­始终不曾有分毫发作,杨家作息照常,反叫人生出“山雨欲来”之感。终到了这日,眼见徐璐一行侍卫随从,俱是臂大膀圆,刀沉剑利,沉面冷眸径直而来,杨家众仆俱胆丧魂消,无不躲藏起来。

杨家一­干­主子,也是心态各一,神­色­恼且尴尬。杨丽娘更是神­色­惊惶,魂不附体,摇摇欲坠立于祖母身前,看着踏着稳健轻快步伐而来的徐璐,只觉全身­阴­寒,找不着温暖,恨不得立马往祖母怀里钻去。

反倒是罪魁祸首,却是不慌,径直坐到太师椅上,手上捏着串香檀佛珠,声音淡然,“凌夫人怎的来了?有何贵­干­?”

徐璐手上捏着方红­色­巾帕,娉婷立于堂前,四下环顾,见屋内空荡荡的甚为清冷,杨家各个主子倒也在场,却一个个低头垂目,不敢与她直视。

杨老夫人的镇定,倒让徐璐意外,她原以为做了坏事之人,被人揭穿­阴­谋后,肯定会尴尬而惊慌。不料人家却是半分难堪也无,镇定若斯,端得厉害。

不过一想,为官之人从来都是脸厚心黑,否则杨国瑞也不会官至首辅。而­妇­凭夫贵的杨老夫人,浸­淫­官场多年,想来也练就了官场中人最常见的心黑脸皮厚的本领。反倒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也是,但凡是人,生来便有着演戏的天赋,视地位本领,只差高低而已。

徐璐淡笑了下:“有件事,和您身边的吴嬷嬷有关,特地来与杨家祖母商量下。”

杨老夫人淡淡地道:“何事?”

徐璐找了个椅子坐下,两个神­色­冷肃的侍卫,揪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女子,被掷于地上。

“这道姑的事儿,想必老夫人也都知道了吧?有人指证,这道姑是老夫人身边的吴嬷嬷指使。所以我特地来请吴嬷嬷与她对质。”

那道姑抬头,声音尖利,语无论次,“就是她,就是她,夫人,就是她指使我的,还说若事成,就给我一千两银子。”

杨老夫人转头对吴嬷嬷道:“既然人家指认你,你可认罪?”

一身深藏青­色­长比甲暗红­色­褂子黑­色­裙子,头发梳得齐整的吴嬷嬷面无表情:“绝无此事。若凌夫人信不过,大可捆了老奴去见官。七十二道酷刑尽管施来。”

徐璐笑了起来。

这老­妇­当真心思慎密,先前有关自己不能生养的流言,原是她散播出来。大概笃定自己少不更事,就算知道是她幕后主使,也无法耐何她。这才有恃无恐。

照着一般人的思维,被谣言攻击的人,肯定会大加辩驳,但越是这样,就越落了下乘。别人非但不会相信你,反而会认为你因流言袭击而乱咬一气。

不得不说,这老­妇­对人心的揣摩非常­精­准。也算准了她只会吃这个哑巴亏,就算要恨也只能恨在心底。说不定因为这个恨,反而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来。那样她就越发处于被动,进一步被这老­妇­玩弄于鼓掌间。

但这老­妇­却是低估了她,更低估了刘夫人林夫人等人对她的维护。她反借刘夫人之口,飞快地补了她一刀,让她的­阴­谋大白于天下。

这老­妇­天生就是玩­阴­谋的行家,用她的­阴­谋诡计,不知整了多少官夫人,以至于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前脚把流言散播了出去,以为自己年轻,少不更事,没法子反击,后脚又把这道姑推到人前。

世人皆迷信,又借着徐夫人巧赢官司一事,让徐夫人对仙姑言听计从。紧接着,仙姑又掐算出自己命中无子,这老­妇­也拿捏了徐夫人看自己不顺眼的心思,在得知所谓的真相后,肯定会有所行动。

这老­妇­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好,掐准了徐夫人的迷信心态,拿捏了徐夫人的脾气和­性­格,更是找准时机,在徐夫人赢了官司对仙姑空前信任的时候,再让仙姑放出了不利的话来,徐夫人自然而然就落进她设好的瓮中。

或许,按这老­妇­原本的设想,徐夫人在知道自己命中无子后,会直接告诉凌峰,不管凌峰怎生表态,她应该会立即进京,把此事告知给公婆。没有一个做父母的,能够接受儿媳不能生养的。以凌家的门弟权势,就算不休妻,也有的是办法让她消失或“病”死在凌家。

等她自动消失后,这老­妇­便有理由把她的孙女嫁给凌峰了。那时候的凌峰,已亡两任妻子,名声自然会大打折扣,对继室要求肯定不会太高,这老­妇­再从中运作,杨丽娘嫁入凌家,指日可待。

但人算不如天算,徐夫人最终没有被仙姑蒙骗,反倒被自己暗中策反,将计就计,反将了这老­妇­一军。

不过这老­妇­也着实厉害,就算明知那仙姑是这老­妇­指使,但她本人却未出面。只一个吴嬷嬷,还没法子拉她下水。

尤其这吴嬷嬷对这老­妇­很是忠心,徐璐让人查了查,这才明白,吴嬷嬷一大家子,儿子孙儿孙女十余口人,身家契书全捏在这老­妇­手中。

吴嬷嬷咬口不认,也情有可原,这老东西心里也门儿清,若咬死了不说,说不定还能有条生路,若松了口,一家老小就要遭殃。

即便是官府真拷问出些什么来,这老­妇­倒可以反咬自己一口,堂堂督抚,纵容妻子污蔑朝廷命­妇­,对其奴才擅用私刑,屈打成招,这老­妇­再哭哭啼啼的弄根白绫寻死觅活,堂堂督抚夫人,污蔑朝廷命­妇­,若让言官知晓,就有得闹了。

杨国瑞虽不在朝堂,却是风光致仕有今上亲笔“地方各州府当好生侍奉”御旨,这杨家老­妇­又是朝廷赐下的一品诰命夫人,等闲之辈也不敢轻视。

从林夫人徐夫人嘴里,知道这杨家老­妇­­精­于算计的高超心计后,徐璐可不敢再掉以轻心,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镇定而从容的老­妇­人。从她第一次登凌家门的种种作为,到暗中算计自己,再到仙姑掐算事件,无不是­精­心算计好的。若真让她算计成功,自己就算不被凌家休弃,将来她也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

再则,吴嬷嬷已老迈,倘若真叫去衙门,她来个抵死不认,衙门里也是不敢用刑的。说不定她来个碰柱自杀,那肯定更会热闹。

“瞧您说的。”徐璐面上带着微笑,满脸的温和,“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到处都是,事情败露后就胡乱攀咬好脱罪。老夫人您再是慈悲不过的,怎会陷害我呢?”

这老­妇­脸皮之厚,世间少有,估计也打着“就算­阴­谋败露,大不了被外头讥讽笑话一番,反正又不少一块­肉­”的想法,面对自己的质问,就来个死不承认,自己也拿她无可耐何的。毕竟这老­妇­有诰命夫人衔,丈夫又是风光致仕的前任首辅,泉州城也有言官衙史,她又是杨氏的祖母,而自己只是继室……她笃定自己会投鼠忌器,不管她如何做,这老­妇­都有法子对付自己。

杨老夫人似乎并不意外徐璐的反应,脸上的微笑如夏日里陡然落下的冰刨,“我就知道你是个明辩明非的,断不会被一个骗子唬弄。峰儿娶了你,确是有福了。”

“您说得是。”徐璐也在笑,还比她更加温和热烈,“爷不止一次对我说,也不是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都能嫁给他的。”她看了杨丽娘一眼,她似乎被杨老夫人的镇定感染,背脊已挺了起来,脸上又恢复了些许神采,目光傲然地看着徐璐。

徐璐笑容不变,望着杨丽娘,温文浅笑,“这姑子胆大包天,自己招摇撞骗事迹败露就胡乱攀咬人,让您受惊了。我这便打死她,给您出气。”“来呀,把这可恶的骗子给本夫人就地打死。”徐璐清冷的声音似响在耳边的呢喃,说出来的话却血腥残忍。

不等杨老夫人一家子回神,已有几个健硕的侍卫上前,手上各拿着厚实的木­棒­,浸过桐油的梨木­棒­结实坚硬,敲在那姑子身上,那姑子杀猪般尖叫起来,拼命地咒骂着什么。

徐璐说:“到这个时候了,还在胡乱攀咬人,把嘴巴堵上。”

一块破碎布把姑子的嘴巴堵上,她叫不声来,只能从喉间里冒出沉闷的嗯呀声,这姑子自知小命不保,只能怨毒地盯着杨老夫人一系,目光咬得死死的,杨老夫人面不改­色­,不动如山,如泥雕木偶。

吴嬷嬷也是久经场面,如木头般动也不动,姑子身上的血迹和嘶哑闷吼也无法影响到她。

杨老夫人的两个媳­妇­,到底没经历过大场面,这时候已是脸­色­青白,身子瑟瑟发抖。

杨丽娘紧紧偎在祖母身边,死死咬着牙邦,也不去看这姑子,倒也够镇定的。

二十多­棒­子下去,这姑子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全身血迹斑斑,看得触目揪心。徐璐淡淡地笑着:“这便是胡乱攀咬的下场,拖下去吧,弄口薄棺埋了罢,免得成了孤魂野鬼,再跑去害人,可就麻烦了。”她目光散慢地看着杨老夫人。

杨老夫人握着手上的佛珠,巍然不动。倒是杨丽娘,不可自抑地抖了抖身子。

杨老夫人目光冷冷扫过徐璐,声音冰凉,“凌夫人除了处置这个姑子外,可还有别的事没?”

“有。”徐璐淡淡一笑,对付这种千年老妖怪似的人物,除了比耐力比恒心比毅力外,还要比镇定和控制场面的功夫。

“把人带进来。”

几名侍卫昂然地带了个人进来,粗鲁至极地掷在地上,耳边响来一阵低呼声,而杨丽娘已失声叫道:“秦姨,怎么是你?”

地上的女子正是秦氏,与杨家有着姻亲关系,也是杨老夫人闺女的小姑子。

因姻亲的关系,这秦氏与杨家也是较为熟悉的,这时候从地上爬起来,惨叫道:“亲家老太太,您行个好,快救救我呀。我大嫂可是您亲闺女呀,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我还不想死。”

杨老夫人目光倏地一缩,飞快地望了地上穿着绫罗却满身狼狈的秦氏,脸上皮­肉­急剧颤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前阵子,有人胡乱散播有关我不能生养的流言,人已找到,就是此人。”徐璐微笑着说,“可这贱­妇­,为了脱罪,就胡乱咬人,说是由老夫人您指使,真是无稽之谈。老夫人您高风亮节,最是慈眉善目的,如何会指使她们来散播我不能生养的流言呢?”

杨老夫人努力保持着镇定,冷冷地盯着徐璐,“你究竟要做什么?”

“简单,以牙还牙罢了。”徐璐从袖中抽出两张纸,缓缓摊开来,“此人已经签字画押,承认是她散播的流言。我大庆律,污人者,反坐之。”徐璐好整以暇地盯着脸­色­已铁青的老妖­妇­,微微一笑,“秦氏污我不能生养,我这个苦主也可以让她不能再生养。”

杨老夫人倒吸口气,目露凶光,“你敢?”

徐囊毫无惧意,轻笑出声,“我若当真无子,就只有被休的份了。秦氏孩子都有两个了,就算无法再生养,他们的婆家也不会休掉他们的。比我可是轻省多了。”

第176章 就是逼你至绝境

看着眼前这个不动如山的杨老夫人,徐璐生吃她的心都有了。

如果真让这老妖­妇­的计谋凑效,徐璐就面临着被休,或被“病”死的下场。第三条路就是忍气吞声,给男人纳妾,生下一堆堆庶子,然后再与一堆小妾们撕杀,争宠斗法,直至心力憔悴而死。

杨老夫人颤着双手,拿了画押文书来看,上头即有供词,又有秦氏的亲笔签字画押,她越看脸上的肌­肉­越是抖得厉害。

盯了杨老夫人的脸­色­,徐璐不疾不徐道:“刘向东亲自宣判了,因我是受害者,秦氏就让我来处置。”

秦氏头发散乱,哭着叫道:“亲家老太太快救救我,我不要受宫刑。”她望着杨老夫人,目光怨毒,“我不服,当初我也是听了大嫂的一面之辞,怎么官府不找大嫂,偏来找我?我不服。”

杨老夫人知道徐璐的打算,她不去找自己女儿的麻烦,却找了女儿的小姑子来顶罪,居心何其险毒。

这秦氏也是嫁了人的,若当真因杨家而受牵累,不说秦氏的夫家不会放过杨家,就是秦家,也会恨上杨家,自己女儿日后在秦家的地位可想而知。

杨老夫人脸皮颤了颤,她目光­阴­冷如毒蛇,“秦家姑­奶­­奶­再是安份不过了,如何会做这等事,分明是你们屈打成招。”

“我可没有对秦氏用过刑哦,不信大可检查检查。”徐璐闲适地笑道:“哦对了,这个秦张氏,官兵还是在寺庙里逮着她的,当时还正与庙里的和尚颠龙倒凤。”不知从哪抽出来的一张粉桃­色­的肚兜,浅荷­色­的亵裤,以及一套­乳­白­色­的中衣,绣花鞋,手帕,还有几方头面首饰,一一摆在几子上。

“这还得感谢秦家大­奶­­奶­的通风报信,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咱们泉州城还有这等香艳刺激的好事儿。”

秦氏目光一缩,怨毒地瞪着杨老夫人,尖利的声音分外刺耳:“居然是大嫂?枉我平时那般信任她,她居然出卖我?”

手上的佛珠再一次被紧紧攥住,杨老夫人依然不动声­色­,只是面皮略微抖动,显然,眼前的状况已让她多年的镇定功夫倾于溃败边缘。

那日,女儿自靠奋勇地向她保证,对付徐氏,她有的是办法,而马前卒,便是眼前的秦氏。女儿还曾与她说过,这秦氏因连续生了两个女儿,在夫家日子越发艰难,抠破了脑袋都想生儿子,最终铤而走险,在女儿的故意安排下,与庙里的和尚有了苟且之事。有了这层把柄,女儿让秦氏上刀山,秦氏都得­干­。

如今秦氏这个马前卒­阴­谋败露,弃了就弃了,可若是连累女儿,让这秦氏枪口对内,女儿也要受牵连。

与老夫人­阴­晴不定的脸­色­相比,徐璐却是镇定自若,又淡淡地道:“虽说现场的官兵都让刘东向封了口,不过这种香艳刺激的事儿,也并非靠刘向东一人就能压得住的。”她又看了秦氏,似是自言自语,“秦氏,你也别怨官兵,更别来怨我,要怨,就怨你那个大嫂。谁叫你这个马前卒没有办好事呢?”

秦氏神­色­狂暴,尖声道:“好好好,杨氏这个毒­妇­,果然好算计。亏得我还一心一意认为她是我的好大嫂,处处护着她,她倒是厉害,居然在我背后捅我的刀子,好,很好。”

杨老夫人似是哽住了,很艰难地喘出一口气,强自笑道:“张­奶­­奶­,你可不能冤枉了你大嫂,你大嫂素日里与你最是要好了。她如何会害你?她现在不是正在想办法救你么?还有,这事不宜声张,真闹大了,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秦氏偷人的事儿,她再清楚不过了,但绝不能由杨家宣传出去,一旦传了开来,为此付出代价的首当其冲的肯定是女儿。

“她们是她们,与我面子何相关?”徐璐一直保持着温和的面容,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见刀。

杨老夫窒了窒,一时无言,最终只好半是凶狠半是求饶地道:“你想怎样?”她此刻的镇定,完全是装出来的。虽然她不稀罕秦氏的死活,但秦氏身后的张家秦家,一旦发作起来,也要头痛的。

秦氏是受了女儿的撺缀,杨老夫人再是清楚不过了,若秦氏受牵连,女儿在秦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这徐氏收拾一个秦氏,杨家就要陪一个女儿,还要得罪秦家和张家,完全是一桩陪老本的买卖。

徐璐从容地把背靠进椅背里,豆绿也不知从哪弄来的茶水,双手递到她手上,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也不看杨老夫人如何焦急的脸,只静静地盯了杨丽娘:“丽娘妹妹,你说呢?”

杨丽娘手足无措,她尽管与徐璐一样的年纪,却从未像徐璐这般早早就识尽人间皆辛,世态炎凉。与徐璐这朵岩边的腊梅相比,她便是温室里的花儿,丝毫经不得风吹雨打。

地上的是自己的姨母的小姑子,与自己并不相­干­,而旁边的却是自己的亲祖母,她再不知深浅,也知道,徐璐是在逼迫她们。秦氏的死活她可以不放在心上,但秦氏真要受牵连,姨母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而这徐璐显然是来者不善,只能让她二选一。

良久,杨丽娘猛然咬牙,硬起心肠,怨毒地道:“虽然我也叫她一声姨母,却道德败坏,冒犯凌夫人,该怎么处置,凌夫人就怎么处置罢。”

杨老夫人身子摇了摇,说不出的灰白难看。

杨家两个媳­妇­也是身子摇了摇,目光猛烈地望着杨丽娘。

“好!”徐璐笑道,“不愧为老太太宠爱的孙女,就是有魄力。来人,行刑。”

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早有准备,应声而来,二人把拼命挣扎的秦氏从地上提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把秦氏绑于外头的柱子上,另一名婆子手上拿着碗口粗的木­棒­,猛然朝秦氏的小腹挥去。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来,徐璐也忍不住身心一颤,端着茶杯的手不可自抑地抖了抖,刚才那道姑被活活打死她都没什么应应,可对女人施宫刑,却让她全身发冷,若非杨老夫人嘶吼一声,她都要让人制止了。

“住手。”杨老夫人嘶吼一声,外头行刑的婆子果然住了手,看着徐璐。

杨老夫人目光紧紧盯着徐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究竟要怎样。”

徐璐顺了口气,努力不去看秦氏惨叫青白的脸,目光散漫地来到杨丽娘身上。

明明只是温和平常的眸子,可杨丽娘只觉被毒蛇盯住了般,全身忍不住打颤。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秦氏无端污陷我,我自然要还回去。”

杨老夫人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徐璐,“你要对付的是我。放了她。我任你处置。”

徐璐语气温和,“这与老夫人何相­干­?我也并非是非不分之心狠手辣人,从来不搞连坐。”

这个该死一千次一万次的小妖­妇­!

杨老夫人恨得滴血,“你划下道来,我一概接着便是。上刀山下油锅,全由你处置。只求你放了张家­奶­­奶­。”

张家­奶­­奶­就是秦氏,夫家姓张,人称张­奶­­奶­。

徐璐神­色­不变,“老夫人说笑了,秦氏自己作的孽与您何相­干­?我说过,我这人从来不搞连坐的。”

杨老夫人深吸口气,虽然这时候头很重,双眸也有些焕散,但她仍然强撑着­精­神,不让自己示弱。她也知道,徐璐来者不善,大概是铁了心要收拾她,纵然再是求情也无用。秦氏真要被打死,那么等待女儿的,休书还只是轻的。

为了女儿,少不得也要保下秦氏。

“放过张­奶­­奶­,老婆子任你处置。”

徐璐不为所动,依然坚持不关她的事,她只处罚相关人等。

真是笑话,这老妖­妇­,要辈份有辈份,要身份有身份,就算她承认一切是她­干­的,徐璐也不敢在她头上动土的。她也就只能动她身边人,算是给她警告。

可是施宫刑确实残忍,徐璐虽然痛恨这老­妇­,也还没有心狠手辣到这般地步。但她又实在不愿就此罢手,此刻倒有些进退两难了。

一直没有坑过声的文妈妈轻轻碰了徐璐一下,在她耳边说了句,“少夫人,杨家张家马上就要来人了。”

徐璐深吸口气,她当然知道,一旦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反倒容易落了下乘。对于杨老夫人这样的人,一次­性­不把她打痛,痛到骨子里,她是绝不会收手的。

但这就得掌握一个度。打得太狠,容易引发反弹,太轻了,反让人觉得她软弱好欺。

目光扫过杨家诸人,杨老夫人的两个儿媳­妇­脸­色­发白,身子发抖,杨丽娘目光怨毒地盯着自己,忽然心生一计来,“老夫人倒是一片慈母之心,知道疼自己的骨­肉­。不过这也不奇怪,便是虎毒偿且不食子,何况人。”

杨老夫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究竟要怎样?”

徐璐敛去笑容,慢声道:“说来也可怜,我家爷乃凌家唯一男儿,子嗣大计全压在我一人身上,也怪辛苦的。我看杨小姐生得还不错,一看就知好生养。即然老夫人一心要替我分忧,我倒是恭敬不如从命。”

在杨老夫人倏缩的眸子下,徐璐又慢吞吞地道:“三日后,我派人来接杨小姐。老夫人,只要杨小姐安份守已,咱们之间的账,一笔勾消。”

杨丽娘眸孔倏缩,嘶声叫道:“你做梦,我绝不给人做妾。”

徐璐眉毛都不抬地道,“杨小姐果真高风亮节,令我佩服。”她抬头,逼视杨老夫人,讥笑道:“老夫人,您是保秦氏呢,还是保孙女?”

杨老夫人急促的喘着气,死死看着眼前笑得平和却又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人。

她现在总算明白了徐璐的打算,果然好算计,给了她无论是哪种选择都落不得好的结局。如果保秦氏,孙女就得被当作卑贱的奴才送往凌家,以后是生是死都完全由徐璐说了算。如果保孙女,秦氏就要被活活打死。秦氏一死,自己闺女也要脱层皮不说,秦家张家也不会善罢甘休。虽说宫刑只是用木­棒­猛击小腹使内壁脱落,此生再不能生养,但被施了宫刑的女子,有几人能够挺过来的?

好个徐氏,超乎想像的毒辣。杨老夫人不得不承认,她打了一辈子的雁,终被雁琢了眼。她从未没瞧进眼里的女子,居然有着如此心计,居然把她堂堂首辅夫人玩弄于鼓掌间,甚至反抗不得。

“若我两个都要保呢?”

徐璐总算冷笑出声,“老夫人好大的口气,您觉得,您有这个本事吗?”

杨老夫人颓然。如果徐璐再恶毒一些,把这事儿宣扬出去,杨家女儿也没一个能落得好。

徐璐目光散漫地望着丽娘,丽娘神­色­惊恐,朝她跪了下来,“祖母,祖母,不要,千万不要呀,您一向最疼我的。”

被绑在柱子上的秦氏,部算挺过了刚才那一­棒­下去的尖锐痛楚,恢复了些许力气,她也跟着嘶声叫道:“你这老­妇­,我可是被你女儿坑苦了。明明就是你闺女­干­的好事,如今倒让我顶了缸,我不服,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母女,还有你们整个杨家人。”她也看出了杨老夫人的为难,也知道自己被当成了耙子,心里有多后悔,就有多恨大嫂和杨老夫人。她恶毒地望着杨丽娘,“都是你这扫把星,见天的想嫁入高门,我呸,你以为自己还是千金大小姐?给凌峰提鞋都不配。还妄想嫁给凌峰?回去照照镜子瞧瞧自己那副德­性­吧,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

杨丽娘满面的泪水,却咬字清晰,她反驳道:“祖母这么做,秦姨当初不也表示赞成么?还曾与我讨价还价,若事成了,就要把张家表妹给凌峰做二房。秦姨不会忘了吧,当初您与我姨母讨价还价的嘴脸,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杨氏尖声道:“胡说八道,分明就是你贪图凌家的荣华富贵,这才撺缀我陷害凌夫人。若非我一心帮你,我何至于落得今天这般田地?我原先也是好心帮你,如今落到这般下场,还不是为了你?到头来,你倒是自扫门前雪,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如今可是­性­命不保,你好歹也要拉我一把。才不枉我平时疼你一场。”秦氏又冲杨老夫人喊道:“亲家老太太,今日我若真要被人打死,你女儿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你可得想清楚了,是保孙女还是保闺女。”她顿了下,满脸的怨毒冷笑,“亲家老太太可得想明白,若我今日死在杨家,张家杨家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徐璐看了看秦氏和杨丽娘,缓缓一笑,“原来张­奶­­奶­和杨小姐都各有苦衷呢?呵呵,但我被人恶意污蔑是事实,总得有个说法。请老夫人拿个主意吧。”

杨老夫人似是陡然老了二十岁,满目的凄凉,她看了满脸泪水的孙女,以及披头散发全身狼狈的秦氏,心如刀绞。

偏秦氏和丽娘,一个生怕被施宫刑,一个怕羊入虎口,都要杨老夫人救她们,纷纷哀求着。

一边是自己的孙女,原本倾注了她无穷心血,一个是亲闺女,身上掉下来的­肉­,杨老夫人左右牵挂,难以抉择,

杨家两个媳­妇­,丁氏和白氏从颤抖中回过神来,目光惊惧地望着徐璐。

这个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倒是够厉害的。

一句话就将死了婆母。她明明恨透了婆母,却偏偏不处罚她,但却拿捏了婆母最在乎的人。

丽娘是婆母努力培养出来的杨家唯一一个闺阁女孩儿,婆母致力要把丽娘嫁入高门,挽回如今的颓局。可以说,动了丽娘,就相当于把婆母多年心血付之一溃。

而秦氏,虽然与婆母并不相­干­,但秦氏背后有张家和秦家,若是动了秦氏,婆母的女儿也会落不得好。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杨家保哪一个,而做出选择的老夫人更会痛苦一生。

这徐氏使的慢刀子杀人,果然歹毒。至于丽娘和秦氏,被当弃子的固然会深怨婆母,而脱罪的,不管丽娘还是秦氏,她们也不会有太好的结局就是了。

婆母用她惯有的法子,让公爹在仕途上一路顺畅,从无败绩,只除了方大夫人那一回。想不到,机关算尽,临到老,居然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身上。

一石三鸟,这徐氏不止要让参与恶行的人,付出惨痛代价。还要让老夫人痛苦一辈子。

第177章 功亏一溃 恨铁不成钢

杨老夫人痛苦而艰难地下了决定……双眼一番,晕了过去。

屋子里顿时慌乱起来,杨家两个装死的儿媳­妇­赶紧奔了过来,杨丽娘尖叫悲忿,爬到祖母面前使劲地摇着,见祖母动也不动,就抬起头来对徐璐骂道:“你这毒­妇­,好狠的心,如今把我祖母逼到这般田地,现在你满意了吧?”

徐璐捂着绣金丝线的缎面袖口,慢悠悠地道:“老夫人晕了也好,刚好不必亲眼瞧着有人痛打的煎熬滋味。”然后扬声道,“既然老夫人不愿作出选择,那我只好自己行动了。来人,行刑。”

“老太太救救我,我不想死。”秦氏凄厉哀叫着。

“住手。”杨老夫人幽幽醒了,她颤危危地从地上爬起来,老泪纵横,对徐璐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就算要出气,一碗毒酒,三尺白绫了结她便是,何至于用这种残忍的手段?”

徐璐有些失望,又有些钦佩,这老­妇­果然是厉害的,懂得取舍。杨氏虽然是她亲闺女,可到底是出嫁女,就算保住秦氏,杨氏未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对杨家无甚用处不说,说不定还会连累杨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秦氏替代杨丽娘顶罪。

不过转念一想,这老­妇­的选择倒是合乎情理。

杨丽娘虽然名声也坏了些许,但并非致命的,她又还未出阁,人又生得好看,只要稍微运作一二,将来仍然有机会觅得如意郎君。

两权相害取其轻,如果说杨氏是早已荒芜的枯地,那么杨丽娘就是才刚长出庄稼的良田。枯地就算重新开恳,也比不上良田带来的收成。更何况,这良田里已长出了喜人的作物,稍微动作,就能收获颇丰。

杨老夫人随同丈夫浸­淫­官场大半辈子,深知欺老莫斯少的至理名言。

在权势利益面前,骨­肉­亲情又算不得什么了,一切全以利益为重。

杨老夫人又道:“凌夫人,张家­奶­­奶­只是受我指使。凌夫人要出气,就拿老­妇­人出气好了。老­妇­人今日就以死谢罪。”说着就要撞茶几上的尖角。

徐璐带来的丫头,除了豆绿外,其余的丫头个个身手不凡,动作极快地把她拦了下来,并死死地抱在手头,杨老夫人一边挣扎一边叫道:“先前针对你的种种作为全是我一人所为。我就舍了这条老命,给你陪罪罢。张­奶­­奶­,等我死了,你再让你大嫂来见我罢,你告诉你大嫂,娘对不住你,九泉之下我向她陪罪。”说着又要去撞茶几。

徐璐冷眼望着杨老夫人,这老妖­妇­,也真是狡猾如狐,大概也知道自己不敢拿她怎样,就倚老卖老地寻死觅活。真要出了什么事,反倒是她的不是了。

“老夫人这话可就不妥了。”徐璐温声道,“您是堂堂朝廷诰命夫人,我如何受得起您的叩拜。”话虽如此,她却是动也不动,目光扫向杨丽娘,微笑道:“我这人再是心软不过的,生平连只­鸡­都没杀过,何况人?张家­奶­­奶­虽然冒犯了我,但上天有好生之德,真要打杀了她,我也于心不忍。老夫人,您自己考虑一下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哦。”她特地看了杨丽娘一眼,意味深长,“杨小姐很得我喜欢,想必我家容嬷嬷的远房侄子会很满意的。”

杨丽娘睁大了眼,身形摇摇欲坠,杨老夫人脸­色­铁青不似人­色­。

倒是秦氏,似乎重新活回来了般,她对杨老夫人道:“亲家太太放心,今日我若捡回一条命,我必与大嫂和睦相处。就当今日之事没发生过。”

秦氏表面是安慰,实际上,也是威胁。她若能保,杨氏无碍。

杨老夫人双­唇­颤抖,声音嘶哑地盯着徐璐,“就由老婆子抵命还不成么?你非要赶尽杀绝?”最后她­干­脆拍腿大哭,“难道连让我抵命都不成么?”

徐璐淡淡地道:“这如何能相提并论。我是被恶人算计毒害,如今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老夫人若有个闪失,那是被­奸­人给气的。”

杨老夫人双目茫然,徐璐­唇­角露出讥诮来,小时候田氏也惯用这招“你若不同意,我便死给你看”之类的招数来,这样的烂招数,对徐成荣或许有用,但对她是从来不管用的。

正僵持不下时,外头似乎有躁动声响,徐璐望过去,就见杨家家丁鼻青脸肿地奔进来,“老夫人,大太太,二太太,不好了,秦家张家来人,一来就把门房的打了,一路闯将进来,见人就打,形同疯虎,奴才们实在拦不住。”

话还没说完,又响来一个嘹亮的女声,“杨家老虔婆,快给老娘滚出来。”

中气十足的声音很快就进入屋子里,是一个长得高大,身材浑圆,五大三粗的­妇­人,这­妇­人直奔被绑于柱前的秦氏,惊天动地哭道:“谁敢动我闺女,我定要她好看。”才刚走近秦氏,便被两个神­色­冷肃的凌府侍卫拦下。

秦氏一见自己的母亲,如同见了救星,赶紧哭叫道:“娘,快救救女儿,杨家老夫人一心要置女儿于死地。娘,女儿还不想死。”

秦夫人吓了一跳,堪堪止住身形,目光惊惧地望了凌家的侍卫,她在路上已得到暗示,安慰了女儿两句,“闺女你别害怕,娘不会让你受罪的。”然后风一样地奔进厅子里,虎目一扫,就看到地上的杨老夫人,这­妇­人并不若表面的粗鲁,并未对杨老夫人嘶吼威胁,反而朝杨老夫人跪了下来,哭道:“亲家太太,您也是做母亲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请亲家太太行行好,给她一条生路吧。我给您磕头了。”

不得不说,秦夫人这一招哀兵政策施得极好,她这么一哭一求,杨老夫人就算内心里想舍弃秦氏,都没法了。当着秦家张家的面,她也说不出口。

张夫人是秦氏的婆母,见儿媳­妇­被缚于柱前,满身狼狈,却毫不动容,甚至看都不看一眼,但她依然对杨老夫人道:“老太太,秦氏再如何的混账,总归是我张家人。您这么大赤赤的把秦氏拉下水,指使她当你们杨家人的马前卒,可是打量着我张家好欺负?”

在来的路上,张夫人也与丈夫商量好了,秦氏是必休无疑,但在休之前,还是张家人,也由不得外人搓圆捏扁。更何况,秦氏虽然犯下弥天大祸,但张家却因祸得福,借此攀上了凌督抚。

凌峰简在帝心,又位高权重,少年有为,将来成就不可限量。靠上凌峰,张家就算不升官发财,至少日后的路子也宽上不少。张夫人也是审时渡事的好手,知道秦氏包括张家,在凌夫人眼里,也只是无关重要的小人物罢了。凌夫人真正恨的,只是杨家。所以张夫人非常迅猛地站好了队伍。必须保下秦氏,还得大张旗鼓地进行,逼迫杨老夫人舍弃她的宝贝孙女。只要凌夫人满意了,张家也就无忧了。

与张夫人想法不同,秦夫人只是单纯的保全女儿,她也知道女儿是受人指使,只要认罪态度好,也不至于丢命。

最重要的,杨家彻底得罪了凌夫人。凌夫人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要杨家脱层皮,所以秦夫人目标也很明确,保全女儿,舍弃儿媳­妇­杨氏。

尤其在得知杨氏暗中对女儿做过的事,秦夫人连生吃杨氏的心都有了。

杨老夫人老而弥勒,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在秦夫人张夫人硬闯入杨家后,她便知道,她的女儿完了,她的丽娘,也保不住了。

早晓得张家秦家这么快就杀来,她就更该早早下决定,也不至于陷入两难局面。

在秦家张家似要吃人的目光下,杨老夫人也想明白了徐璐的计谋,倒抽口气,这个毒­妇­,好毒的心。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放过丽娘,表面上从外围找秦氏下手,却把女儿拿捏在手心,其目的就是让她两头落空,多头受罪。

杨老夫人不愧是个人物,尽管已知道徐璐的最终目的,依然不动如山,反而缓缓坐了下来,对秦夫人道:“亲家太太,这事儿全是因我而起。梅娘也是受我蒙骗,实在不­干­她的事。还请亲家太太看在梅娘替秦家生儿育女,尽心服侍女婿,又与更三年丧的份上,网开一面,给梅娘一条生路。老婆子在此感激不尽。”

休妻也有三不去的原则,其中就有替公婆守过孝的,已尽媳­妇­义务,不得休弃矣。

秦夫人显然没想到这一点,窒了窒,最后­阴­阳怪气地道:“亲家老太太,不是我心狠,实是杨氏做事未免也太绝了,为了自己的娘家,全然不把婆家放心上。这样的媳­妇­,我可是要不起的。”

杨老夫人缓缓道:“人非完人。梅娘虽然做错了事,也还没到休妻的地步。还请亲家太太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再给梅娘一次机会。这样,老婆子也就安心了。对于女婿,我也是一直拿他当半儿的,亲家太太,你扪心自问,我和老爷子素日里对女婿如何?”

秦夫人低头,不言不语,面上似有松动。

杨老夫人又继续道:“女婿在宥阳任知县也有些年头了吧?先前梅娘还特地回来求过我,我也是答应了梅娘的。等到了适当的时机,就与南京应天府伊提提。新任的应天府伊,也是老爷子的门生。老子虽然没了,想来也会卖老爷一个面子的。”

秦夫人脸上闪过纠结,说:“梅娘虽然糊涂了些,不过服侍老大确实尽心。也罢,看在亲家老太太的份上,且饶她一回罢。”

徐璐冷眼旁观,虽然恨毒了杨老夫人,但也不得不佩服,这老妖­妇­确实有一手。劣势之下,仍然能够力挽狂澜,连她都有些佩服了。

保住了女儿,杨老夫人气势大增,看向徐璐。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先前针对凌夫人的种种,都是老婆子一人所为,与旁人都不相­干­。凌夫人要出气,尽管冲老婆子来好了。”

徐璐暗道,这个老­妇­确实有两下子,三言两语就把她累积了半天的成果化为乌有。尤其人家还没有跪地求饶丢脸丢面,依然气神定闲,确实是位人物。

“老夫人言重了,您老人家再是慈悲不过了,上回您都亲自与我说过,也拿我当孙女疼的。这做祖母的,哪会对孙女行这种事?定是老夫人为了替不孝子孙掩护,故意出来顶缸罢。我再是气忿,也不至于拿您老人家出气。”真要讲演戏,徐璐也是演戏高手,并不输给任何人的。

杨老夫人语气依然淡淡的,“确是我指使的,那道姑也是。我现在就去衙门自首,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一概承担后果。只求凌夫人饶了丽娘。她确是不知情的。”

自首,呵,整个泉州城都知道这老­妇­­干­的好事,但知道又怎样,自古以来刑不上大夫。这老­妇­是堂堂朝廷诰命夫人,就是刘向东脑子被驴踢了,也是不敢判她刑责的。

这老­妇­笃定官府也拿她没办法,这才有恃无恐。

所幸,徐璐也没指望真要定她的罪,不过是给她点终生难忘的教训也就罢了。

徐璐起身,“老夫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您应该知道,历来事情败露后,首当其冲的从来都是马前卒,何至于连主谋都一道拿下的?”她虽然占尽了上风,却也没占多少便宜。不得不承认,比起这老­妇­的本事,她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当然,她也不敢真让这老­妇­去衙门自首,万一这老­妇­来个当场撞柱,她有理都会变没理了。眼珠子一转,徐璐计上心来,不怀好意地看着杨丽娘。

这时候的徐璐在杨丽娘眼里,已经是恶魔附体,被她这么一盯,赶紧咱得往后缩去。

徐璐说:“我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也并非要老夫人如何。统共我就只有一个条件。”

她淡淡地道:“来人,把杨小姐带走。”

尽管与先前交代好的不符,但染墨等人依然坚定地执行命令,几个神­色­冷厉的侍卫,上前就把杨丽娘捉了起来。

杨丽娘拼命挣扎,尖声大叫,“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祖母,救救我。”

杨老夫人再也保持不了镇定,厉声道:“你要对付的是我,与丽娘何相­干­?就算你贵为督抚夫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拿人。”

徐璐淡淡地道:“老夫人误会了,我也只是请杨小姐去府上作客罢了。老夫人什么时候上门来领人,我就什么时候放人。”

望着扬长而去的徐璐,杨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这个可恶的贱­妇­,东晃一枪,西打一头的,明明就要反败为胜了,偏又来这么一出。她倒是不担心徐璐会对丽娘怎样,大概就是要狠狠扫她的面子罢了。真要她亲自登门领人,少不得要低声下气的。这事儿若传出去,她一张老脸也是丢尽了。将来还有何颜面立足泉州城?丽娘年纪也不小了,受此牵累,稍微好些的人家,如何敢要呀?

杨老夫人愁肠百结,下意识看向张夫人,耳边却又听到张夫人傲慢的声音:“老太太也别看我,秦氏是我张家­妇­,我要如何处理是张家的事。与杨家可是不相­干­的。”

秦夫人脸­色­一沉,说:“亲家太太,去年我便带圆圆去看过不少大夫,大夫们都说,圆圆身子健康。能生能养,可这些年来,她肚子却一直不见动静,这才急疯了四处割忙活。圆圆虽有错,却也情有可原。还请亲家太太看在圆圆一心为张家的份上,给她条生路吧。”

张夫人冷笑:“生路?我们张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她还要生路?那谁来给我生路?”

已被解了绳子的秦氏被扶着进入厅子里,就刚好听到婆母的话,又朝张夫人跪了下来,哭道:“婆婆,是媳­妇­猪油糊了心,做了那等下作事。媳­妇­不求您原谅,只求婆婆看在两个姐儿的份上,给媳­妇­一条活路吧。大姐儿马上就要及笄了。若让外人知道她有个这样的娘,将来如何嫁人?”

张夫人尽管想要孙子,但对孙女还是较为疼爱的,闻言更是大怒,“你个下作的东西,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秦氏哭得满脸泪痕,又哭求着。

秦夫人看了杨老夫人一眼,语气凶狠,“亲家老太太,您也瞧着了,杨氏为了一已之私,可是把我亲生女儿给连累惨了。”

杨老夫人知道,秦夫人这是在要胁她,若没能解决好秦氏的事,女儿依然有被休弃的危险,于是心平气和地对张夫人道,“张夫人消消气,我记得你还有个小子,叫家宝是吧?今年多大了?”

……

“你个没用的,明明就是你占理的,还弄到这时候才回来。”

从杨家回来,徐璐越想越不是滋味,明明就是自己占理,为什么还弄成这副局面?是她经验不足,还是心软面慈?回去后就抱怨给凌峰听。

哪知凌峰非但不安慰她,反而还讥笑她没用。

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居然还弄成这副局面,实在是没用至极。

徐璐也觉得今表现太差劲,但仍是不怎么服气,“好歹我也把杨丽娘带回来了,把杨氏给算进去了,也不算太吃亏。”就算杨氏在杨老夫人的运作下,不会被休弃,但杨氏在秦家的地位肯定要一落千丈,算起来,她也是赚了的。

凌峰鄙夷,“为何要留秦氏­性­命?直接把人打死,扬长而去即可。既找回了扬子,又给那老­妇­埋下钉子,还威扬四海,一石三鸟。昨晚我不是与你说了唉,废话不用讲,摆出温和的面孔,甭管那老­妇­承不承认,直接打杀了那姑子和秦氏,再离开即可。看你办的什么事儿,一榻糊涂。”

对付那种脸厚心黑之人,就要比她更黑更狠更毒。找准切入点,捏准对方的弱点,直接打杀了,再扬长而去,又威风又显摆,还能给对手留下一辈子的­阴­影和恐惧。一举数得。

“与那种人废话做甚?你废话越多,人家越有机会反败为胜。那老­妇­可不是一般人,而是跟在杨国瑞身后在官场上大杀四方的厉害人物。当初我不是与你嘱咐过吗?怎的还要当耳旁风?”凌峰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了。

------题外话------

今天看了我从来不看青春剧的,完全是冲着有人说男主角很帅才去看的。今天略有些空闲,就看了两集,哇呀,这姓钟的真的好帅哦,有款有款,成熟稳重,不是那种二十出头就事业有成,权大如天的总裁类狗血青春剧,小心肝颤了颤了,有木有呀?

第178章 其人之道

凌峰把徐璐贬得一文不值,徐璐羞愧地低下头去,“我原本也想这么做的,可秦氏叫得太凄惨了,我听着于心不忍。就,就……”

“下不了手?”

徐璐点点头,不服气地道,“人家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杀过,更何况杀人?我是真的下不了手嘛。”

凌峰又是一脸的鄙夷,徐璐被鄙夷得火起,忍不住道:“人家就是心地善良嘛。怎么,心地善良也有错?”

被她光棍的模样逗乐了,凌峰无耐笑了起来,“罢罢罢,既然已经这样了,也只能再作描补了。”他想了想,然后击掌,“就这样办吧,把杨丽娘丢进大牢里,再放出风声去,相信今晚那老­妇­就要登门拜访了。”然后郑重警告她,“等那老­妇­来了,你别吭声,全由我来应付。”

徐璐好奇地道:“­干­嘛要把杨丽娘丢入大牢?”

“杨丽娘只要在牢里呆上一晚,她的名声也就毁了。所以杨家老­妇­今晚必定会来。”

原来,他的目的就是逼杨老夫人今晚就前来陪罪。甚至不惜拿杨丽娘的名声来要胁。

徐璐讷讷地道:“没必要如此残忍吧,横竖她也满无辜的。”

凌身不以为然,“她无辜,你就不无辜?有胆子害人,就有要胆子承担后果。”

徐璐默然。凌峰一心替她出气,她再好言相劝未免太过软弱善良。官场上,单凭善良可是行不通的。必要时,就得像凌峰这样,一巴掌拍死对手。让敌人再也翻不出风浪来。

徐璐在一番善良过后,也就半推半就地默认了此事。

果真如凌峰所言,杨丽娘被丢入大牢后,不出半个时辰,杨老夫人就来了。

当时杨老夫人好不容易解决了秦家张家的事,杨家付出些许代价,秦家次之,张家不再休妻。但死罪能免,活罪难饶,估计秦氏这辈子也只能老死张家庄子上了。

秦氏虽然没被休弃,但落得这样的下场,秦家少不得要把气出在杨氏身上。为了女儿,杨老夫人又对不得不对秦家许下豪言壮语——三年内,保证姑爷官升两级,并且还是实缺。

虽然损失了一个女儿,但儿子能够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这笔买卖勉强划算。秦夫人满意地走了。

总算把秦家张家打发了,杨老夫人还来不及喘口气,又听说孙女被凌峰下了大狱,惊得连晕都不晕了,赶紧马不停蹄去了凌家。女孩儿名声何其要紧,若真要在大牢里呆上一晚,名声也是毁定了。杨老夫人暗恨凌峰卑劣恶毒,却不得不腼着老脸上门陪罪求情。

不过凌峰可没有让她进门的意思,只让门房上的严防死守,不让杨老夫人踏足凌家半步。

徐璐复杂地望着凌峰,“真要这么做?”

凌峰说,“我已经够让着她了。依我以前的脾气,让她脱层皮都是轻的。”

“可到底是先夫人的亲祖母,爷就不怕被人说凉薄?”男人都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但至少面上也得装下情深吧,不然外人说起,未免不好听。

凌峰哂笑一声,“我若真敬着她让着她,也没有人会说我半句好。”

徐璐沉默了片刻,又问:“那接下来爷要怎么办?”

“慌什么。”凌峰起身,让人叫来小厮,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凌峰与染墨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避着徐璐。也让她听到了他说话的内容,不由纳闷,“把人打入牢中,人家祖母一来就立即放人,未免也太儿戏了。”

“你懂什么?好戏在后头呢。”

杨老夫人在凌家还没有来得及想办法,已有凌家的小厮来告之她,“我们爷刚才只是一时气忿,难免冲动了。不过眼下爷已经消了气,虽说老夫人行事不妥了些,但好歹也要看在先夫人的面上,多少给老夫人几分颜面。老夫人请回吧,杨小姐已无事,爷已让人去牢里把杨小姐护送回杨府了。”

杨老夫人将信将疑,但染墨说得诚恳,回到家中,果然瞧到朝自己扑来的孙女,总算彻底放下心来。犹在心里想:凌峰虽说冷酷了些,但多少还不算无情。

但显然,杨老夫人高兴得似乎早了。

不出两日,外头就传出杨丽娘在牢中短短的半个时辰里,被人污了清白的谣言来。一般情况下,当外头谣言满天飞时,而当事人,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等杨老夫人知道后,已经是五天后的事了。也不能怪她消息闭塞,实在是这回本想整徐璐自己却­阴­沟里翻了船,如今身上的污泥都还没来得及清理掉,哪有脸面出外走动。而这则消息,还是自己的二儿媳­妇­的娘家嫂子上门来说,才给知道的。

杨老夫人气得够惨,怒吼连连,“是哪个黑心肝的胡言乱语,坏我丽娘名节?”

杨丽娘是否清白,杨老夫人再清楚不过了,可也不至于为了给孙女澄清事实,就把撩起孙女的手臂,把她的守宫沙呈给外人看吧?

真要这样做,杨丽娘丢脸更大。

所以这个哑巴亏,杨老夫人也只能吃定了。

听说,杨老夫人病下了,并且还病得不轻。

杨丽娘也是成日里以泪洗面,据可靠消息讲,服侍杨丽娘的贴身丫头对大夫说过一句话:“我们小姐这两日一直茶饭不思,­精­神恍惚。甚至时常拿着把剪子在身上比划着。”

事情很快就反馈给徐璐。

徐璐觉得如此对付一个小姑娘,有失良善。但凌峰却说:“这又算得什么?当年我姐姐嫁给叶恒,叶恒为何要对姐姐那般冷漠绝情?以前不知道,现在我才明白,原来这里头就有这老­妇­弄的鬼。”

徐璐惊讶,“还有这等事?”

凌峰哂笑,“姐姐在嫁给叶恒之前,曾与别的男儿订了婚约,耐何男方因犯了事,满门抄斩。娘心疼姐姐,就隐瞒了姐姐曾与人有过婚约一事。后来嫁给了叶恒,杨家老­妇­也不知从什么渠道知道了姐姐先前的事,就三番五次给叶恒洗耳。这老­妇­很是厉害,擅在圈子里挑拔离间,搬弄是非,更擅煽风点火。她最拿手的本事就是让别人给她冲当马前卒。而当了她马前卒的人,稀里糊涂的就替她冲锋陷阵而不自知。她则躲在暗处,享受胜利果实。”

凌峰停了下,又继续道,“她算计姐姐的时候,我们一家子一直蒙在鼓里。也是后来太子妃当场撞破她的­阴­谋,我们才回过味来。但那时候,姐姐早已与叶家义绝,嫁给官令宸了,再去追究也没什么意思。但这事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原想着找机会给她点颜­色­瞧瞧,来个其人之道,她倒是好,我没去找她的麻烦,她倒先找上门了。仍是施展的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所幸,夜路走多了,总算碰到鬼了,居然在你这儿­阴­沟里翻船。足够令她回味无穷了。”

“这老­妇­年纪都一大把了,就算把她杀了,她也够本了。所以,想要报复她,就得从她最在意的人下手。你总是觉得杨丽娘无辜,哼,我可不那么认为。”

流言,绝对是坏女子幸福的最大杀手。

杨老夫人不料自己算计了别人一辈子,临到头来,反被别人给算计。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气归气,到底是经历过大风浪之人,病了没几天,就又振作­精­神了,并把此次打击视为刻骨教训,要引以为诫。

杨老夫人抗打抗压能力确实不含糊,连凌峰本人也不得不叹服此人超乎常人的毅力。

但这世上,又有几个像杨老夫人这样的异类呢?

杨老夫人也没有料到,自己­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孩儿,被流言袭击后,就变得一蹶不振。意志消沉到甚至要出家做姑子。

从来没有服过输,就算当年被太子妃当场难堪都没有击垮她的脊染的杨老夫人大怒,甩了杨丽娘一巴掌,大声念了“天将大任于斯人矣,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等大道理,又把已逝丈夫当年从一穷二白经过三十年拼搏奋斗为一代首辅的丰功伟绩,其中最离不开的就是化悲忿为力量,逆境生存的勇气……杨老夫人用她庞大的言语力量,来鼓励杨丽娘,要她不能放弃希望,一定要振作­精­神。打击只是一暂时­性­的,风雨过后,总会有彩虹……

杨老夫人正说得口沫横飞,忽然吴嬷嬷脸­色­大变地在她耳边耳语几句,然后,杨老夫人双眼一番,晕死过去。

虽然后来经过大夫抢救,救回了­性­命,但杨老夫人却落得半身不遂的下场。大夫说是风瘫。

“吴嬷嬷与那老­妇­说的是什么呀?”

凌峰神秘一笑:“简单,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杨老夫人多年以来,总爱拿流言,或用似是而非的谣言来打击异已,多年来屡试不爽,尤其每每在丈夫与政敌政见相左或紧要关头时刻,杨国瑞的政敌总会传出或名声或私生活或内宅或道德方面的污点。虽然后来仔细排查,也只是些无中生有的事儿,但人人都爱拿“空­茓­不来风”之类的话来武断认定,杨老夫人这招本领早已玩得炉火纯青,信手牛来,每收奇效。

这回,凌峰也有样学样。

“我也只是让人传了则消息,又恰巧让杨家的奴才知晓。杨老夫人纵容女儿污人清白,毁人名声。还纵容孙女抢夺有­妇­之夫,并使下作手段,以制造谣言,毁人名声,指使人冒充道姑妖言祸众等险恶行事,以达目的,惹犯众怒,死不悔改。有言官看不过去,已密告圣上。圣上已着令宗人府彻查此事。若事情属实,必收回杨老夫人诰命衔。若事态严重,已被放在名臣阁杨国瑞的灵位,也有可能被搬出来。更甚者,还有人密谏圣上,让圣上收回地方官府对杨家的贡奉。称杨老夫人行事险恶,用心歹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擅以毁人清白污人名声以达不可告人的目的。无德无义之人,必收回诰命,怎可再享朝廷恩荣?”

杨国瑞身为前朝首辅,功勋卓越,死后灵位被放入名臣阁享受朝廷贡奉,杨家也因此列入清贵之列。如今,杨家依然享受朝廷奉禄,今上还明文规定,杨老夫人一日在世,地方上就得以百之其一的税赋供养。

泉州城商业渐显,依靠海港重地,其税赋已位居福建全省之冠。百之其一的税赋供养,也是了不得的数目。杨家靠此恩荫,只要杨老夫人活得够久,杨家至少还能尊荣三代。

若杨国瑞因夫人子女不争气,灵位被移出名臣阁,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惹人笑谈。失去圣眷恩荫的杨家,必然覆灭。不止杨老夫人经不住这种打击,杨氏族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徐璐乍舌不已,果然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凌峰这一招斧底抽薪,断其根源的法子,实在是厉害。比她东打一抢西晃一炮的行径,高低立现。

“圣上真会照做?应该不至于吧。”徐璐说。

凌峰哂笑,“那可难说,若是让杨国瑞生前的政敌知道他们当年全是受了杨老夫人暗算,如何会善罢甘休。想必杨老夫人心里也是门儿清。应该也想到了事情的严重后果,此事已击中她的软肋。如何还抖得起来?”

“应该只是谣言吧?”徐璐问,就算真有人上书密告,京城离泉州可不近,再是政令通达,也需得十日半月方有消息,短短三五天内,是绝不可能的。

凌峰­唇­角微微弯起,“是。人人都知道这是谣言,但心中有鬼的人,就不会这么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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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男人真是死­性­不改,说他无数万遍,一个订单的货,抽真空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别与别的订单弄混了。并且抽好后,同一个订单的,都装进一个箱子里,别到处乱放。这样我才方便择货。说了无数万遍,仍是不吸取教训,又给我乱放。说他就左说左对,右说右对。害得我拿着单子,满屋子转,转得我几乎要溃溃了。耽搁了好多时间,气死我了,害得我没有看成钟大帅哥。

第179章 因果

杨老夫人不但心中有鬼,还藏着几只大头鬼,她自己做了多少事儿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历代来多少名臣被不孝子孙牵累的,当听到圣上有可能取消杨家殊荣,要把丈夫的灵位移出名臣阁后,只觉天都要榻下来,紧张惊怒,天眩地转,人就瘫倒下来。虽经由大夫抢救,勉强恢复过来。然得到消息的杨氏族人一股脑奔往杨家,气势汹汹质问事情经过,言语中对寡嫂全无敬意,甚至还有可能要把罪魁祸首的丽娘拿去沉溏,杨老夫人急怒之下,再一次双眼一黑,倒了下来。这回就没刚才幸运了,真正落得半身不遂的下场。等后来知道只是谣传后,更是气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大怒之下,原本只有半边脸瘫掉的她,这回子连大半个身子都没法动弹了。

得知杨老夫人手脚不能动弹,歪眉斜眼,话也说不俐索,吃喝拉撒全要人手服侍,风光了大半生到头来落得这般下场,徐璐只觉通体舒泰。

亲自登门看望了杨老夫人,在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对自己怒目斜视时,徐璐大惊小怪地叫道:“老夫人,您怎么就成这样了?先前都还好好的呀?”

尽管大家都知道谣言有可能就是徐氏所为,但杨家诸人早已被整治得没了任何脾气,反而还说了几句自责之话。

徐璐凑近杨老夫人,语气沉重道:“老夫人,您一定要保重呀,先夫人在地上有知,恐怕也会不安的。”

“外头那些杀千万的,真真是可恨,什么谣言不传,偏要传这些无中生有的。连累老太太您成了这样。爷知道后,很是自责,都不敢出现在您面前了。原来,确是有言官密谏圣上,要撤去杨阁老在名臣阁的灵位。爷当时信以为真,还曾对我感叹说,杨家祖父功勋卓越,没曾想死后却让不孝儿孙连累,真真令人唏嘘不已。当时爷只是说说而已,没曾想,被那不长眼的奴才截了半句就往外传了。”

徐璐又装模作样地自责着,白氏丁氏心头发苦,果然凌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对石破天惊。可叹婆母不自量力,如今落得这般下场。

杨丽娘站在一旁垂泪,怨毒地剜了徐璐一眼。但她已经被徐璐整怕了,就算恨得滴血,却也不敢多嘴半句。

杨老夫人面部表情不动,一双斜三角眼却似要生吃她。

徐璐前脚刚回去不久,当天晚上就听到杨老夫人逝世的消息,先是大惊,然后是自责,呆呆地问:“该不会是我把她给气死了吧?”

正在看书的凌峰头也不抬地道:“别往脸上贴金了,你还不够格。”因丫头全被打发了出去,凌峰就恢复了他的蛇身,长长的蛇尾,从床上一直迤逦到地上,蛇尾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地面。

徐璐不爽地瞪着他的侧面,这男人以前还算是不错的,偶尔还会说两句甜言蜜语,可最近这阵子,却总爱打击她,话也说得刻薄,也不怕她受得了受不了。

“爷是不是看我不顺眼了,怎么总是爱打击人家?”徐璐闷闷地道。

凌峰双眼不离书,“打击你了吗?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屁的实话实说。徐璐真想给他个暴栗子,但又没那个胆子,只好瞪着一双圆滚滚的杏眸,恶狠狠地与他的后脑勺作撕杀。

看书看得差不多后,凌峰放下书,正要移动身子去净房。忽然发觉自己的尾巴收不回来,似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的,定眼一瞧,不由哭笑不得。

原来他的蛇尾一端,不知何时,被绑在床柱上,并且还打上了死结。刚才看书看得太入迷,以至于没有察觉。

蛇尾稍用力,没能扯回来,再继续用力,得,床都被摇动了,尾巴也扯痛了,依然没能挣脱开来。他又实在懒得亲自去解开,便推了推身边弓着身子的人儿。

“别胡闹了,快给我解开。”

徐璐动也不动,似乎睡着了。

他才不信她真会睡着觉,语气威胁,“再不行动,我可要生气了。”

床上的人儿依然没有动静。

凌峰无耐,只好自己移了过去,把自己可怜的尾巴解救出来,也不知这丫头哪来的胆量,居然趁他不注意时,把他的尾巴缠在床柱上,不但绕了几大圈,还打上死结,难怪刚才挣脱不开。

徐璐并未睡着,耳朵一直竖着的,看他自己解开被绕的尾巴,偷偷地笑了,在心头暗爽:活该,叫你欺负人家,叫你说话刻薄,叫你嘴上不积德。

过了一会,没有听到动静。徐璐有些不耐了,不过仍然保持着侧睡的姿势,在心里想,他现在在­干­嘛吗?为什么没有动静了呢?

不行,现在不能认输,明明打定主意不理他的。不能这么快就破功。

又坚持了一会,依然没有动静,徐璐纳闷了,不得不翻了个身,就看到他正静静地立在床前。­精­壮的身躯下,是一条滚圆的蛇身,他正背对着灯光望着自己。

徐璐吓了一跳,没好气地说:“­干­嘛呀,不准备睡觉了?”

凌峰没有说话,目光静静地望着她,身后的尾巴俏皮地在毛毯上拍打着。

徐璐奇怪了,上下打量他,正要说话,忽然有个冰凉的东西往自己裤腿里钻,赶紧揪住那条冰凉凉的东西,“又在使坏了,哼,看我不收拾你。”两手用力,恶狠狠地揪着裤腿口婴儿手臂粗的蛇尾,轻轻拍打着,“看你还使坏,看你还使坏。啊呀……”尾巴微微一使力,就脱离了她的控制,并且非常刁钻地圈住了她的腰身,徐璐尖叫一声,人已被一圈圈地卷了起来。她拼命挣扎着,却徒劳无功,整个人全被蛇身缠得动弹不动,她拍打着蛇身,大叫:“­干­嘛呀,快放开我,不然要你好看。”

凌峰仔细观察她的反应,她对缠在身上的蛇身,并不见惧怕,只有恼怒和生气,不由问:“不怕我了?”

“怕你­干­嘛?了不起有条蛇尾巴,得瑟什么呀?”徐璐挣脱不开,尤其这可恨的家伙,居然在她某个地方留恋不舍,弄得她又痒又难受,却又毫无办法,不得已只好恶狠狠地叫道:“你的尾巴在­干­嘛呀?快放开我,不许碰我,不然我剪了他。”

那条可恶的尾巴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发可恶地逗弄她,弄得她全身发热,娇喘吁吁,她实在没有想到,她会胆大包天到与一条人蛇共舞,并且还相处和睦。往前一年,打死她都不会相信,她的丈夫居然不是人,而是一条人首蛇身的怪物。

凌峰最终还是放开了她,不过那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只是等把她就地正法后,身下的人儿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显然被折腾得不轻。望着他气嘟嘟的脸,他微微一笑,躺到她身边,手臂一使力,把她整个人圈在自己怀中,爱怜地吻了她的脸颊。

连他本人都很难相信,他这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妻子,居然这么快就接受了他的蛇身,不但如此,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在她面前,已全然放下戒心,连她暗中使坏拴自己尾巴都没有察觉。

恢复蛇身的他,一向是散慢而随­性­的,但警惕­性­一向很高,衡芫院周周围,或明或暗布置了无数高手,只为防止他的秘密被武艺高强的梁上君子偷看了去。

他的警惕心一向好,却在她面前,全然无防备,甚至让她­阴­谋得逞都没能察觉。

是他的警惕之心下降了,还是自己的身子已全然接受了她?

如果是后者,还真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

不过想到她刚才面对自己的蛇尾全然无惧反而还乐在其中的场景,心窝处又传来暖意。

再一次搂紧了她,亲吻了她光洁的额头和胖苹果般的脸颊,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的悸动,凌峰一手放在她的后背,一手圈住她的肩膀,如抱婴儿般,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五月间的泉州,气候宜人,正是适合外出踏青走亲访友的大好时节。偏出了杨老夫人这一档子事,没的感叹两句,死的真不是时候。

尽管与杨家已形同水火,但脸厚心黑的凌峰,穿着一身黑衣,亲自去人家灵前,哭了两声,掉了几滴眼泪,沉痛道:“虽说祖母生前做了糊涂事,当时我也恨透了您老人家。可人没了,反而又念着老人家的好。若时光可以重来,我决不会让徐氏来惹您老人家不开心。”

说着说着,越发不可收拾,又说了祖母生前对他是如何的慈爱,如今老人家走了,他却没有任何轻松,反而只觉难受。

徐璐暗地揪了他一把,这个混蛋家伙,果然当官的个个脸厚心黑,演技过人,他本人不也如此?真要讲演技,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爷。”徐璐也红着眼,拼命地拿帕子抹眼,她声音哽咽道,“都是我把老太太气没了,您要怪就怪我吧。是我的错,是我把老太太气没了。”

凌峰沉痛地望着她,“不,应该是我的错。让人抓秦氏,拘禁丽娘都是我向官府下的令。你去杨府讨还公道,也是我默认的,真要讲过错,应该是我。”

徐璐哭得双眼红肿,“说来说去,还是要怪我。爷也只是为了替我出气。”她哭得伤伤心心,眼泪流过不停,前来悼丧的人原本还颇有微辞,但见徐璐这般模样,反而不好受了,甚至在心里想着:果然是心地善良的,人也并非她逼死的,却哭成这样。显然也是至真至­性­之人。

刘夫人看不下去了,赶紧

杨家人见他们夫­妇­伤心,不假作假,也抛开了原先的成见和不满,甚至杨二太太丁氏还上前来劝慰了几句,“凌夫人,这可不关你的事。是我们老太太气­性­大,被人顶了两句。一怒之下,就没能挺过去。”

白氏也抹着眼泪,怒道:“都是那林氏,好狠毒的心,若非她故意气老太太,老太太如何说走就走?”

徐璐垂泪,却在心里讶然,林氏,哪个林氏?

刘夫人见徐璐双眼红肿不成样,赶紧上前拉过她,细声安慰:“妹妹也别自责了,我理解妹妹心思,老太太对你做的那起子事,换作是我,都会恨不得捅她两刀子。不过人都是那样,恨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她去死。可人真的没了,又觉得可惜。又会心里愧疚,我理解妹妹的。可妹妹也别把罪往身上揽,老太太真不是你害死的。”

“刘家姐姐,你不会骗我吧?老太太真不是我害死的?”徐璐抽抽噎噎地说。

“真不是你。气死老太太的是王家二夫人。”刘夫人三言两语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其实,有关杨老夫人的死因,外头众说纷纭,有说是被凌峰夫­妇­生生治死的,也有的说是夜路走多了,总算碰到了鬼,此谓报应。又有人说,当年杨老夫人以下作的方式毁了王夫人的名声,害得王夫人堂堂侯府之女,却只能饮恨嫁入商贾。如今杨老夫人瘫焕在床,王二夫人高兴之下,便亲自登门,奚落讽笑了一翻。杨老夫人怒急攻心,就给活活气死了。

刘夫人虽然说得简短,但出了杨家灵堂,自有好事的­妇­人,上赶着来告知徐璐。

原来,那日徐璐前脚离开杨家,后脚王二夫人就去了杨家。

没有人知道,王二夫人与杨老夫人居然还有着深仇大恨。那日王二夫人来到杨老夫人床前,说的全是讽刺讥笑的话,还把当年的事儿又重新说了遍,言语间全是无边的怨毒和幸灾乐祸。

杨老夫人本来已半身不遂,正是悲忿的时候。王二夫人的话更是刀刀直戳她的心窝,尤其王二夫人还诅咒杨家上下,也必会因她曾经种下的恶因,收下苦果。

“等着瞧吧,他日你恶事做绝,如今报应临头,­阴­勾里翻船的滋味不错吧?先前有关你的种种谣言,全是我放出去的。我就要让你尝尝被谣言攻击的滋味。怎样,是不是很好受?”

“当年你为了一已之私,就害得我名声尽毁,不得不远嫁福建,这笔账,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呢。可惜,我还没行动,你就自己遭了报应,真是老天有眼。”

“虽说你现在瘫了,但你的好日子还没完呢,你且瞧着吧,有你这样的母亲,你女儿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还有你那孙女,你不是一心要把她嫁入高门吗?我看,现在就算倒贴都没人要。”

王夫人说了个痛快,杨老夫人也气了个痛快,最后,王夫人说到尽兴处,又说了句:“这些年来,无时无刻都想看你糟报应。如今老天总算开了眼,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心安了。”

杨老夫人最终被激得口吐鲜血,双眼暴睁,不一会就去了。据说死的时候,眼睛都还睁得老大,显然是死不瞑目。

徐璐早就从林夫人嘴里听说过杨老夫人与王二夫人之间的恩怨,对于被生生气死的杨老夫人,倒也没什么惊讶,不过自己也算安心了。只要杨老夫人不是自己气死的就好了。

也多亏了凌峰的卖力表演,杨老夫人的死,虽然轰动一时,但因她在临死前才被人揭发了真面目,以至于墙倒众人推,尽管丧事办得还不算差,但大家都知道,杨老夫人没了,杨家享受的官府优待也就没了。若杨家再无优秀男儿支撑门庭,没落是迟早的事。

……

第180章 尊荣信任

从杨家回来后,徐璐一直在家闭门不出。不是人懒,而是没法子见人。

生平第一次使用姜汁,效果奇好,以至于双眼红肿得厉害,又痛又辣,无耐之下,只好躲在家中,美其名曰:爷们伤心杨老夫人逝世,愧对先夫人,对着先夫人的牌位痛哭,以至于茶饭不思,她则在家服侍爷们。

外头的人却半是感动,半是无耐,主要是替徐璐无耐,都觉得她这个继室当的太憋屈了。

面对外人的怜悯同情时,徐璐的表现也可圈可点,神­色­憔悴却又故作坚强,更是让人颇不是滋味,果然继室不好当呀。

但徐璐越是无耐,外人越发不屑杨老夫人,人都进棺杨了,还这么的不消停。

此后,凌峰徐璐也因双方太过优异的表演天赋,而相互取笑。

徐璐取笑凌峰:“真要论演技,爷才是个中好手。妾身自叹不如。”

凌峰则笑曰:“夫人演技,那才是惊天地泣鬼神。”如今外头都在传闻他对徐璐不好,徐璐在杨老夫人那受了那么多委屈,他却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还在不恰当的时机里,去祭奠元配。

徐璐捧着脸,啐弃道:“都是跟爷学的,唉,以前我从来都是纯洁可爱,可自从跟了爷后,就给学坏了。果然是近墨者黑呀。”

五月底,徐夫人合着成氏之力,总算清点了徐梦兰在泉州的所有嫁妆财产,也成功扛过了吴家后来的疯狂反扑,准备起程回京。

因这一趟泉州之行,得了天大的好处,又与凌峰关系更进一步,也把以前的间隙一笔沟销,徐夫人很是高兴,人逢喜事­精­神爽,尽管徐夫人一直对外宣称,她高兴于女儿脱离苦海。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她是高兴于徐家平白多了四十万银钱罢了。

徐夫人把徐璐叫到一边,悄声道,“京中有位姓路的太医,医术极是厉害。今年过年无论如何也要回京一趟,到时候姨母陪你一道找他去。”

显然,徐璐嫁给凌峰十个月了,肚子依然没动静,徐夫人也认定徐璐不能生养的事。但因她对徐璐有了好感,也就没有生硬八冷地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自己不能生养,就得赶紧给爷们安排通房妾室”等冰冷无情的话来。

徐璐尽管不愿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但徐夫人一片好意,也就点头心领。

等徐夫人走后,徐璐又去了张天赐家一趟。得到的结论,仍是和原来一样。张天赐仍然对她说,有空得把爷们也一道带赤来让他瞧了,才好下结论。

显然,张天赐的意思,有可能是凌峰的问题。

但凌峰先前曾有过孩子的呀?怎么可能会是他的问题呢?

张天赐捋着胡须,淡淡地说:“自古以来,大家都觉得生孩子是女人的事。其实不然,站在医者的角度,子嗣问题,应是夫­妇­双方的问题的。老夫刚才给夫人诊过了,夫人脉相平和,身子健康超乎老夫人想像。一般而言,女子多少都有血亏气虚等症状,但这些毛病夫人都没有。也有身子健康之人无法孕育子嗣,那就是宫寒问题。然刚才老夫仔细把脉,夫人身体,确是宜生养的好身子。”然后,张天赐又说了男子方面的问题,男子随着年纪的增长,受孕能力也会逐年下渐,饮酒过度,或长期饮食不当也容易引发问题。而子嗣大计需夫妻双方共同努力,当看一人,也是不全面的。

凌家富贵,饮食方面都有专人负责膳食,营养搭配,再均衡不过了。至于饮酒问题,那就更无稽之谈了。凌峰虽然也饮酒,但一般都是适量的,绝不贪杯。

徐璐却越发愁眉不展了。

与她一道前往的管大娘则宽慰她说:“少夫人不必忧心,大夫都说了,横竖又不是您的问题。”

徐璐依然闷闷不乐。

管大娘也满同情她的,自己身子健康,问题却出在男人身上,但这辈子也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子嗣了。身为女人,明明身子健康,却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确实是件残忍的事。不过也亏得凌峰是凌家独子,否则,因无子嗣而让世子之位旁落也是有可能的。

管大娘又安慰了徐璐一通,并委婉劝她,早作打算,以免被动。就算这辈子不能有孩子,但凌家情况特殊,凌家两代子嗣皆凄凉,但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从凌家旁支偏系里过继一个就是了。

虽然非自己生的不会与自己亲,但大面上过得去就是了。

徐璐却没有接话,只是说:“这事儿还是不要让爷知道了。”她顿了下,又继续道,“若当真无子嗣,我也认了,但不能让爷知道这是他的问题。”

“这是为何?”尽管管大娘也很尊敬凌峰,但同是女人,她仍是偏向徐璐多一些。男人不能生养,总比女人不能生养好些吧。至少,婆母不会拿这个来怪罪媳­妇­了。

徐璐轻声道:“因爷只是庶出,已经够艰辛了。若再传出不利的消息,更会让人攻击他。”上回凌九的嘴脸,她至今都记忆犹新。凌九之所以敢明张目胆算计她和凌峰,除了仗恃长辈身份外,主要还是凌峰庶出的身份,让凌九生出想拿捏就拿捏,想算计就算计的心态。如果凌峰是嫡子,凌九肯定又会是另一番嘴脸了。

再则,虽说世俗对女人多有苛刻,但男人不能生养就与无法人道挂钩。凌峰堂堂大男人,若被人误会成那方面不行,绝对是严重的打击。尽管他那方面很厉害,但总不至于带着张嘴巴到处去说吧?

管大娘张大了嘴,“少夫人的贤惠,举世无比。现在我才知道,世子爷娶了您还真不亏的。可是,这样一来,少夫人您就要承受更多的压力了。”想着她瘦弱的肩膀得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严厉刁难苛责,管大娘并不苟同的。对她来说,尽管男人不能生养确实有损面子,但总得告诉长辈吧?长辈就算失望,但自己的孩子哪会过多苛责的道理。少不得还得想办法,去族里过继子嗣或是想别的办法的。

世人皆心疼自己的孩子,却会用挑赐的眼光看待媳­妇­,儿子不能生养肯定得藏着捂着。若媳­妇­不能生养,那肯定又是另一番嘴脸了。别人巴不得责任外推,徐璐倒是好,还主动承担。

管大娘实在不能理解,媳­妇­在婆家本来就受压制,若再因无法生养,日子肯定越发艰难。

“少夫人,女人贤惠,家族才能兴旺。但也不能这般贤惠呀,那样会适得其反的。”管大娘敛起笑脸,一脸郑重。

徐璐沉默了会,最终摇了摇头,“我已经决定了,就这样罢。还请大娘替我保守秘密。”

“可是……唉,您这是何苦呢?”

徐璐微微笑了起来,眼神却坚毅:“因为他给予我尊荣和信任,我不能只安享富贵。”

五月末,泉州的天气已带了些许闷热。徐璐也减少外出,专心在家管理家务,算账,并及时关注外头的各类信息,连小道消息也不放过。

据说,赵东海之女赵玲玲已是妊娠后期,大约两个月后就要生了。赵夫人已开始给未出世的小外孙张罗起了­乳­母,却因卓家(赵玲玲的夫家)不满而作罢。

刘夫人的闺女刘盈盈,也进入正式议亲阶段,据说经过千挑细选,已选了三个优秀男儿,其中刘夫人最满意的是福州知府陈天民的三公子陈想。陈三公子今年十七岁,已经考中秀才,出身官宦之家,家底也丰厚,女儿嫁过去也不吃亏。但刘向东却看中了副总兵赵盛奇的儿子赵又廷。

“不是我瞧不起武将,而是那赵又廷,生得黑黑的,长得也不怎样,年纪也偏大了,脸上还有好些疤痕,如今也只是个小小的百户,成日里只知道呈强斗狠,盈盈自小娇生惯养,如何受得了?可老爷却说我头发长见识短。哼,我见识短,他眼光就好了?赵盛奇虽是从三品的官儿,可到底只是武将,如何比得上父亲是知府,家底又丰厚,门路又宽的陈想?”刘夫人在徐璐面前兀自忿忿抱怨。希望徐璐站在她这边一道谴责丈夫的短浅目光。

徐璐因没见过陈想,也未见过那赵又廷,倒是不好发表意见,只是说:“刘大人眼光一向好,姐姐也该给刘大人一份信任的。说不定那赵家公子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刘夫人忿忿地道:“长得又黑又瘦的,光第一眼就瞧不上了,还有何可取?”刘夫人一心认定陈家三公子就是不错,俊秀斯文,模样儿也是白白净净的,一表人材,怎么看就怎么喜欢。

徐璐浅笑,世人皆爱白面书生,做丈母娘的也是如此呢。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光有外表可行不通的,还得有内在条件才成。

过了没两日,刘夫人又脸­色­铁青地来找徐璐。

徐璐看她脸­色­不对劲,也不客套,问:“怎么了,脸这么黑。”

刘夫人也知道徐璐不摆架子,一向随和惯了的,她也没有多少顾忌,一ρi股就坐在徐璐隔几的椅子上,拍了茶案,“刘家欺人太甚。”

“刘家,哪个刘家?”

刘夫人恨恨地捶了茶几,“除了淮安伯府刘家还能有别家,像他们那般大胆无耻吗?”

徐璐目光一闪,“他们怎么惹姐姐了?”

“刘家才刚休了秦氏,如今倒来打我家盈盈的主意。呸,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徐璐先是茫然,然后是默然,最后说:“姐姐消消气,只要刘大人和姐姐不同意,他们还能强娶不成?”

刘夫人一脸苦大仇深,“可问题是,这帮人可恶之极。若按正常渠道说亲,我都不至于这般生气。而是那刘家欺人太甚,明的不成,居然来暗的。今儿个,我带闺女去袁家玩。刘家人也在场,我在前厅里与夫人们说话玩笑,盈盈与小姐妹在后花园里玩,与一群小姐们推打嘻戏,不知怎的,就被人推进了池子里。那刘老二不知打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毫不犹豫就跳下水救起了盈盈。”

徐璐大惊,说:“姐姐怀疑,刘家人故意算计盈盈?”

说到这里,刘夫人已经是咬牙切齿,“由不得我不这样想。我家盈盈虽说任­性­骄纵了些,但绝对不会在别人家这般鲁莽。盈盈后来与我说,她与袁家小姐嘻闹的时候,不知谁在后头推了她一把,这才落到水里。更巧的是,盈盈才落到水里,那刘家老二很快就出现了。更可恨的是,那池子并不深,盈盈虽被弄得全身湿,却还不到溺水的地步。偏那刘老二多此一举,反倒让我家盈盈落了不是。真真是气死我了。”

徐璐默然,如果事情属实,那么不排除人为算计的结果。刘盈盈落水,刘家老二下水救人,少不得有了肌肤接触,这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一旦传扬开去,短时间内,估计刘盈盈的婚事也不会顺利了。

“我理解姐姐的心情,但这事儿急不得。总得想个法子,把影响减至最低才是。”徐璐安慰刘夫人说,“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刘家是何反应?”

刘夫人气了一会儿,又恢复如常,恨声道:“刘夫人倒是来过一趟,只是替刘老二向我家闺女道歉。哼,明知他们算计在先,我却还得向人家道谢,真真是憋屈死我了。”

“刘夫人没有提不合理的要求吧?比如说,娶盈盈为妻什么的?”徐璐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没有修饰好语言,刺激了这个为母则强的人。

刘夫人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临走时倒是说了句话,‘虽说我家小子只是单纯为了救人,可到底对姑娘名声不利。我有个不情之请。若是夫人瞧得起我家小子,是不是可以考虑我家小子?’哼,做他的春秋大梦。就算我闺女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这种人家。都休过妻的人了,我还要把盈盈嫁去,我是疯了么?”

刘家休掉犯了事儿的秦氏,虽是人之常情,但也证明,刘家人的凉薄。今见刘向东显达,便生了求娶的念头,万一哪日不好了,盈盈也会落得秦氏的下场。尤其刘向东还是审判秦氏的朝廷官员,刘家居然要娶处死前妻的官员之女,怎么想就怎么不安好心。

“姐姐先前不是正在给盈盈物­色­婆家么?眼下如何了?”

“原本明日就去见陈家,可平白无故的出了这档子事,真真是气死我了,也愁死我了。”

“听姐姐的话,似乎仍是决定了陈家?”

刘夫人不好意思地道,“是我个人的意思。上回在袁家喝酒的时候,与陈家哥儿有幸见了一面,这小哥儿生得还不错,还特别有礼貌,彬彬有礼,又斯斯文文的,虽然有些腼腆,看上去教养也还不错。多方打听,才知道是福州知府陈天民的幼子。年方十七,已是秀才身份了。听说妹妹与陈家比较熟吧?就烦请妹妹帮忙牵个线,可好?”

与徐璐相处久了,刘夫人也知道徐璐­性­情敦厚,人品也靠得住,嘴巴也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自己的主意拿了出来,“原本老爷还一心觉得赵家哥儿好。但因出了刘家这档子事,老爷也觉得,短时日内,盈盈也甭想在泉州城找婆家了。而陈家远在福州,想来短时日内也不至于知道这事儿。等事儿成了后,也都是几个月后的事,那时候谁还记得盈盈与刘家的糟心事儿?”刘夫人诚恳地看着徐璐,“所以这事儿还得请妹妹帮忙牵线才成。”

徐璐抚额,想不到绕来绕去,居然绕到她身上了。

晚上凌峰回来,徐璐苦笑着把刘夫人的事儿说了,最后揉了揉眉角,“刘夫人说这事的时候,我都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我才多大年纪,能懂什么呀,就要跑去当媒婆,真真是羞死了。”

凌峰笑道:“刘向东是泉州知府,陈天民是福州知府,论品秩,双方持平。但真要论地位,泉州因地理环境和眼下的局势,倒又胜陈家一筹。不过低头娶­妇­,抬头嫁女,刘家陈家若成功联姻,好处倒也不少。”

徐璐明白凌峰的意思了,也不去难为情了,低头想了想,说:“那,不如我请陈家人一道来咱们家吃茶,到时候再请刘夫人也来,不论亲事,全当串门?”

凌峰又笑了起来,“把人家大老远的叫来,就只为了吃咱们家的茶,凌夫人好大的排场。”

徐璐没有生气,只是得瑟地说:“就算只是喝口水,他们也会来的。”

“哦,这么有自信?”

“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谁的夫人。”徐璐皱起了鼻子,露出娇憨又不可一世的模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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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知道,活这么大把岁数了,居然让钟汉良给迷倒了。话说,这世上肿么有这么帅的男人呢?以前还真不知道有这号人物的。我都多少年没有看过电视剧了?

第二卷 凌家有­妇­ 第181章 不睬

凌峰爱极了她得瑟的娇憨模样,又想起了一件事,心头更是暖暖的,忍不住把她拉进怀中。

被困在他怀中的徐璐很是讷闷,忍不住道:“怎么了这是?不会是你那第三条腿又忍不住了吧?”

凌峰愣了下,“什么第三条腿?”

她指了他身体某一处,隔着薄薄的雨过天青绣暗纹的直缀缎面长袍,还调皮地曲起指头弹了弹。

凌峰打了个机灵,握着她的手,低道:“想玩火?”

她抑起脸,白­嫩­无瑕的脸蛋上尽是调皮挑衅,“就要玩火,你又待怎的?”

眼前这张粉白圆润的脸儿,怎么看就怎么可爱,怎么摸都摸不够,凌峰爱死这张脸蛋儿了,忍不住又抱起她,捧着她的脸就狂亲一气。

被他下巴处的青茬刺得微痒微痛,徐璐没好气地推开他,“说正事呢。”

“等会子再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

随便找了个理由,差人去福州陈家一趟,当天就得到回音,三日后,陈夫人携两个媳­妇­及幼子陈想,一道登门作客。

负责送信的凌勇家的恭敬地对徐璐笑道:“陈夫人对奴婢可客气了,不但赏了奴婢银子,还赏了奴婢一箩筐才从海里打捞起来的扇贝,说送给夫人尝尝鲜。奴婢怕路上坏了,快赶慢赶,总算赶了回来,都还活着,刚好可以孝敬少夫人。”

扇贝又名海扇,其­肉­质鲜美,营养丰富,它的闭壳肌­干­制后即是“­干­贝”,被列入八珍之一。徐璐看着也眼馋,足足一箩筐的海扇,又大又饱满,徐璐笑着说,“辛苦了,先拿进厨房,让厨房的单独给你做两盘子,带回去给你孙儿也尝尝吧。”又看她风赴尘尘的,又赏了她一小筐又大又圆的苹果桂圆,一些茶果点心也让豆绿用桑纸包好,“给你小孙子带些回去吧。”

凌勇家的高兴坏了,千恩万谢接过,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对自己的儿媳­妇­道:“现在这位少夫人呀,比先前那位可是大方多了。”

媳­妇­韩氏却说,“但这位罚起人来,也不手软呢。”

凌勇家的知道这个儿媳­妇­在替先前被徐璐撵走的秋香不平,警告她道:“秋香若非心大,少夫人也不会撵她了。哼,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原是想让你妹子做世子爷的妾,你好沾些光吧?你也不想想,秋香就算做了世子爷的妾,少夫人岂会不防备她?你是秋香的姐姐,少夫人会就算不防着咱们,但要紧的差事也绝不会有咱们的份了。你这个猪脑袋,只是个妾罢了,能大得过主母?”

胡勇家的媳­妇­不吭声了,看着吃点心吃得津津有味的儿子,又不甘心地道:“可秋香到底是我亲妹子,如今被送进了庄子,嫁给那粗鄙的老灶婢的儿子,好好的一朵鲜花Сhā在牛粪上,秋香这辈子也算是完了。”

胡勇家的叹口气:“那又能怨谁?怨少夫人么?你也不想想,你怨少夫人,少夫人又不会少块­肉­。赶紧把脑袋给我拧过来,把少夫人交代的差事好生办妥了才是。少夫人奖赏是丰厚,但罚起人来,也是要脱层皮的。你要自己作死也别拉咱们一大家子下水。”

其实,对于办事不力的下人,徐璐一般都是冷处理,也不打骂,只是以后不会再重用就是了。屋子里的老人,大都是拖家带口的,若没了差事,就捞不到油水,除了那可怜兮兮的月例,哪养得活一大家子。尤其徐璐改了赏罚制度,平时一般不奖励银钱,只到了逢过年节,才会根据上一年办事得力程度,直接给予银钱奖励。去年过年,还有位管事一大家子一口气得了上百两银子的奖赏,这可羡死了其他奴才。之后徐璐交代下来的事,不管大小,都办得格外妥当。

……

三日后,陈夫人果然到来,带了两个儿媳­妇­,柳氏和华氏,虽然徐璐未在请柬上明讲,只略略提了陈想的名字,依陈夫人的­精­明,自然明白,督抚夫人主动对陈家抛出善意,陈家肯定得抓住。唯一的天线已让华氏那个蠢货差点剪断,如今人家特地把天线伸过来,再不紧紧抓住,那就不配为官了。

陈夫人原本也不想把华氏带来的,但架不住丈夫的劝说,也就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带了华氏来,但在路上,也是警告了好几回的。

“凌大人是安国侯世子,又简在帝心。凌大人年纪轻轻,就是位高权重的一方督抚,就算无法让老爷更进一步,却可以让老爷的乌纱帽不保。”

自从得知徐璐的真实身份后,华玲这阵子就没有一天顺心过了。不止婆母看她不顺眼,连丈夫也是成日里黑口黑面的。这回人家稍稍抛句话来,陈家上下就赶着巴着,大老远的也要赶过去,只为了人家轻飘飘一句话“自上回一别,已有半载,家中无事,特请夫人前来寒舍品茗,还望夫人赏脸。”自己的婆母就兴奋得见眉不见眼,为了今日登门作客一事,把下个季度的花用都提前预支。

想着婆母对徐璐的巴结,及对自己的警告,华氏心头说不出的滋味,又苦又酸,甚至不止一次想着,再是尊贵,也不过是继室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得瑟成这样,难道她不知道花无千日红的道理?这么张扬,当心被捧得越高摔得就越惨。

尽管心里不忿,却是不敢表现在脸上。对于婆母重三遍四的警告,华氏也一概喏喏称是。

陈家的马车才刚抵达泉州城,已有凌家的下人前来接应,并且非常恭敬,礼数做得很足。陈夫人越发高兴,觉得这一趟不虚此行。

来到凌府,望着洞开的中门,陈夫人越发激动了。虽然徐璐未曾在中门外迎接,但她身为上峰官眷,去上峰家中,也从未走过中门。但这位凌人却给了她足够的尊重,让人大开中门,这可是对客人的极大尊重的。

一路走来,遇上的不少凌家仆­妇­,全恭敬立于一旁,福了身子后,就低垂着头,等她们一行经过,这才步覆匆匆离去。

陈夫人见这些仆­妇­极有规矩,不由暗赞,不愧为勋贵之家,连仆­妇­都调教得极为规矩。

徐璐在垂花门处迎接客人,她身边还跟着刘夫人,陈夫人以前在赵东海家曾见过一面,倒也不算陌生。徐璐轻快地与陈夫人寒暄了几句,又亲切温和地与柳氏华氏等人见礼。

“大­奶­­奶­一路辛苦了。大表姐,你也辛苦了,一路赶来,也累着了吧,快里边歇歇。”徐璐温文笑着,温和又有淡淡的矜持,上峰夫人应有架子和下放的姿态,拿捏得很是地位。

华玲见徐璐态度和气,似乎不曾被先前的事儿影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失望,她对自己未免也太客气了,客气到生份,仿佛她这个表姐在人家心目中,也就只是普通的客人罢了。

陈夫人也在暗中打量了徐璐,见她对老二媳­妇­客客气气的,看似礼貌,实则疏远,不由暗叹口气,不能再指望这个华氏了。

一路来到会客花厅里,眼见凌家布局简单,却清幽别致,丝毫不见富贵奢华。凌府家具厚重端庄,摆设简单朴实,细看却全是极贵重的好东西。安然舒适中,又透露出极致的富贵。茶盏杯碟全是玉白­色­的官窑玉瓷,素净清爽中又不失高贵典雅。

服侍的丫头都穿着清一­色­的绯­色­底子白­色­青花裙,束着不同颜­色­的汗巾儿和锦绦腰带,进出间,脚步轻巧不带声响,回话也是得体妥贴。陈夫人也是养尊处忧之人,以她多年调教奴仆的眼光来看,这凌府的丫头,可真没丁点令人挑剔的地方。端茶倒水,服侍净脸洗手,面面俱到,动作轻柔毫不滞阻,行动间行云流水般写意自在,显然是经过特别调教过的。

又见徐璐坐在上位,舒适而雍容,眉宇间尽是写意舒朗,陈夫人惯会察颜观­色­,这位凌夫人毫无瑕疵的面容,身上普通却又透出低调奢华衣料,以及奴仆们的恭敬姿态,便可得出一个会令所有年轻媳­妇­眼红仰望的结论来,这位凌夫人,小日子过得何其滋润。

望着刘夫人身边坐着的女孩儿,又是刘夫人的亲闺女时,陈夫人便知道自己所猜不假。冷眼旁观了刘夫人与徐璐的互动,心头也有了计较,面带笑容,上下打量了刘盈盈,不住地夸着,并亲自询问了年龄爱好之类的老生常谈的话题。

陈想年约十七八岁,生得眉俊目郎,确实如刘夫人所说,­性­子较为腼腆,不过礼数还算周到。与徐璐刘夫人行了礼后,便退下,由着小厮带去了外院。

刘盈盈大概也知道刚才出去的少年就是今日相亲的对象,而眼前的­妇­人就是男方的母亲,因对对方存了好感,就坐得越发端庄,话也说得少。

徐璐见双方神­色­间颇是满意,话也说得投机,也就放下心来,自己生平第一次做媒,若做砸了,还真伤颜面的。所幸,双方身份不低,也实在没什么好挑剔的。男方有才有家世,女方有貌也有家世,按着士族联姻的路径,倒也是天作之和,门当户对。

陈夫人也很是满意,加上又是督抚夫人做的媒,更是一百个满意,不住地与刘夫人攀话。

刘夫人就更不用说了,虽说陈想是幼子,将来无法分到太多财产,但幼子普遍得长辈宠爱,女儿嫁过去,也不至于受苛刻。又是督抚夫人做的媒,陈家大­奶­­奶­柳氏看起来也端庄稳重,年纪也稍大了,想来不至于为难年纪相差太多的妯娌。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陈家二媳­妇­华氏,一脸­精­明刻薄相,一看就知不是好相处的,女儿一向掐尖要强,也不知能否处得来。

陈夫人看刘盈盈的目光,也还是满意的,主要是督抚夫人做的媒,说出去也长脸。柳氏没什么意见,反正她是陈家长媳,丈夫羽翼也已丰满,倒也不怕妯娌踩她。更何况,三弟与长房素来亲厚,若刘盈盈真嫁给老三,她还是愿意结交的。

至于老二媳­妇­,柳氏冷眼旁观,心头哂笑。

这个妯娌最是掐尖要强的,仗着嫁妆丰厚,华家财富了得,在家中多有猖獗。不过自从她得罪了督抚夫人这个表妹后,她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而柳氏眼中好日子到头的华氏却没有这种自觉,也还凑趣地说了不少话来。

“这苹果是哪里产的?味道还真甜。”

“表妹屋子里的丫头规矩可真好,比我屋子里的可强多了。抽了空表妹可得教教我才好。”

徐璐淡淡地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

华玲陪着笑脸道:“表妹如今可是当家主母,不是你的功劳又是谁的?”

徐璐看她一眼,“真要论调教有方,大舅妈才是个中高手。表姐深得大舅母真传,肯定比我厉害多了。”

“表妹抬举我了,我娘调教奴才确实有一手,可惜我笨,没能继承她老人家的本事,反倒差点让奴才爬到头上了。”看了屋子里清一­色­面容姣好又透着机伶劲的丫头,华玲很是诚恳地道:“表妹倒是个好主子,屋子里的丫头个个都长得像仙子似的,还把她们打扮得如花似玉。”

一般夸赞主家丫头生得好的,都会有那方面的想法。

徐璐淡淡地说,“但凡是美的事物,不管是人也好,物也好,哪有不喜欢的?丫头们生得好,看着也爽心悦目。”

华玲又说:“表妹说得是。不愧为督抚府的丫头,走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呢。瞧这通身的气派。这些丫头能跟着表妹,也是她们的福气。”

徐璐明白她的意思,要么是借机讽刺她靠丫头的美­色­拴住爷们的心,要么就是做试探。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她心中不爽。

环视了屋子里的丫头,确实,除了豆绿外,夏荷,沁香,兰香,依香,静香等人都是标准的美人胚子,要身段有身段,要脸蛋有脸蛋,虽算不得天人之姿,也确实耐看。

“那是,比起表姐身边清一­色­的无盐女,我这些丫头确实耐看多了。”

徐璐一语双关地说,果然,华玲脸­色­滞了滞,陈夫人看她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徐璐在心中微哼,不管你是讽刺我好,拭探也罢,我的丫头长得好看与否与你何相­干­?

陈夫人虽然恨华氏的不争气,但也不得不替她打圆场,“夫人长得这么美,身边的丫头再好看,也不会盖过夫人的风头,却越发能衬出夫人的高贵典雅。虽说红花需得绿叶配,但绿叶若是太丑了,又岂能衬出红花的美?”

徐璐笑了起来,“陈夫人嘴甜,来,多吃些瓜果。”

刘夫人推了她一把,笑骂:“就你耳根子软,陈夫人夸你两句,你就乐得找不着北了。那我也夸妹妹两句,是不是也要把库房也搬给我?”

徐璐一本正经地道:“那不同的。陈夫人是真心夸我,我肯定要真心对待。”

刘夫人佯怒,“妹妹这是什么意思?嫌我不是真心?”

徐璐一脸无耐,“我可没这么说哦,是姐姐对号入座的。”

刘夫人又要拧她,徐璐赶紧笑着躲开,“收敛点,这可是我的地盘,在我地盘上欺负我,看我不给你饭吃。”

刘夫人赶紧讨饶,惹得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陈夫人目光闪了几闪,与刘夫人越发热切起来。只差没有称姐道妹了。

华玲刚才被徐璐被刺了下,被柳氏讽刺的眼神刺激得不行,越发想掰回一城,机会来临,又故作乐呵呵地说:“你我是表姐妹,刘夫人与你也是姐妹相称,如今刘夫人又与婆婆称姐道妹的,这辈份可真要乱套了。”

刘夫人也看出了这个华氏虽与徐璐是表姐妹,但也看出了她们之间的不和,闻言立马敛起了笑意,低头喝茶。

徐璐淡淡一笑,也不解释。尽管华玲这话无伤大雅,但她刚才借丫头的容貌说事,却让她有些生气,也不搭理她。

第二卷 凌家有­妇­ 第182章 华玲

徐璐低头喝茶来,笑ⅿⅿ地看着陈夫人,“夫人,别光顾着喝茶,吃些瓜果吧,这苹果虽然是青的,却自有清甜味儿,还满脆的。”

陈夫人摇了摇头说:“老了,可不敢吃这些酸东西。年轻的时候,可没少吃这个。呵呵,年轻真好。”她看了华氏一眼,说:“我与刘夫人还有凌夫人,都是各交各的,互不相­干­。更何况,凌夫人虽是你表妹,我却觉得,人家可比你稳重多了。”

柳氏也悠悠地开了口,“这世上哪有绝对的辈份?都是混叫的,也正常得很,弟妹以后也别大惊小怪了。”

华玲再次窒了窒,也就在这时候,她才知道,她从来没有瞧进眼里的徐家表妹,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督抚夫人了,连自己的婆母都要巴结的人物。

一个娇小却又生得杏眼桃腮的婢女从外头进来,冲徐璐福了身子,声音清清脆脆,“少夫人,厨房的已做好了饭菜,是否开饭?”

“已经做好饭了么?也好,那就开饭吧。”徐璐笑着对陈夫人说,“那日夫人送的扇贝,当天我便让厨房做了,可好吃了。恰巧今儿还留了些,就一起做了。厨子是江浙人氏,惯用的江南烹饪,倒也别具一翻滋味。夫人尝尝,看是咱们本地做得好吃,还是江南口味好。”

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能让主人家满意实用,这便是对自己的一种认可。陈夫人越发高兴,笑着说:“好,等会子就尝尝。江浙闽三地都临靠海岸,盛产海鲜。各地烹任都不一样,确实要好生尝尝。”

徐璐笑了笑,又对眼前的丫头说:“哟,今儿怎么穿得这么­精­神?还是新衣裳呢,可是瞧中外院哪个小子了?”

屋子里的丫头全捂­唇­笑了起来,那丫头脸儿腾地就红了,忍不住跺了脚喊道:“少夫人就爱混说,当着客人的面,好歹也要给奴婢留些面子吧。少夫人今儿有客人,奴婢们定得好生打扮,争取给少夫人长脸。可没别的意思的,可少夫人不但不记着奴婢的好,反而还混说,我可不依了。”

徐璐呵呵笑了起来,指着这丫头笑骂,“看把你狂的,我说你一句,你倒是十句八句等着我。从哪学来的规矩。”

这丫头正是墨香,因机伶以及包打听的本事,可得徐璐的重用,也确实被笼得无法无天了,闻言不但不告罪,反而还笑嘻嘻地道:“还不是从豆绿姐姐那学来的。豆绿姐姐说今儿有客人登门,要奴婢们好生侍候着。奴婢觉得不能给少夫人丢脸,这才捡了平时都舍不得穿的七彩罗穿在身上。好让客人们都夸少夫人眼光好。”

刘夫人扑嗤一声笑了起来,对徐璐说:“你这丫头还真有意思呢。居然还知道给你挣脸,唉呀,我屋里的,一个个又懒又呆,可没法子比。”

徐璐无耐苦笑,“姐姐太抬举她了,这丫头被我宠坏了,没大没小的,看我等会子不撕了她。”

刘夫人说:“别,我倒是觉得这丫头看着喜气。多伶俐呀,唉呀,这衣裳也好好看,妹妹你可真大方,怪不得丫头们这般护着你。”

听刘夫人这么一说,陈夫人等人这才发现,墨香身上的衣裳,可不简单,居然是最近两年才流行起来的七彩罗,虽然布料不算名贵,却也是刻丝的缎面类,穿着又清爽又透气,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耐磨。让下人穿主子才穿的衣裳,确实够大方的。也证明凌家的富有。

黑香扯了扯身上的衣裳,一脸自豪,“刘夫人还别说,咱们少夫人就是好,对奴婢们也大方。这身衣裳,是少夫人赐给奴婢的。原本还想等少夫人给奴婢介绍挑选婆家再穿的。”

刘夫人大笑,连徐璐也忍俊不禁,笑骂道:“你个没脸没皮的,一个女孩子家,也把婆家挂到嘴边,羞也不羞。”

墨香嘻皮笑脸道:“羞也没法子,主要是见天的瞧着爷和少夫人的恩爱,奴婢们可受刺激了。”

这下子轮到徐璐脸红了,刘夫人指着徐璐,猛拍着大腿,笑得前伏后仰,“瞧吧瞧吧,报应来了吧?叫你与凌大人见天的恩爱,让丫头们都有样学样了。”

徐璐故作恼怒,对墨香道:“再不闭上你的嘴巴,看我不撕了它。”然后一脸无耐地道:“都要怪我,平时太纵着她们,把她们宠坏了,一个个的都敢爬到我头上。让陈夫人见笑了。”

陈夫人笑了笑,说:“丫头们活泼伶俐,这是好事。若一个个严肃得像个小老太婆,又有何乐子可言?夫人的丫头,我看就真真是不错的。”

墨香也见好就收,赶紧退下。

因墨香的打岔,又很是热闹了起来,各人说着各自的丫头,有不好的,也有机伶的,说到最后,又变成各自的奴才本领大比拼。

素来给人端庄稳重著称的柳氏,也难得地说了两句玩笑话,唯独华氏,却是无端的失神落魂。尽管她是在场诸人中,穿得最为华责,打扮也最为新潮。

她曾在人家面前炫耀过的了不得的七彩罗,却穿在一个丫头身上。是她井底之蛙,还是眼前这个依然带着些许稚气的表妹,已有了不得的眼界格局?

不知是徐璐还在记恨自己,还是不把自己放眼里,一直到午饭结束,徐璐与自己也不曾说过两句话,就是她主动找话题,都是爱理不理的。婆母如刀子的眼神以及柳氏不时飘过来意味深长的眸子,让华氏越发难堪。

望着徐璐粉白的面容,一顿饭居然海吃了两碗,桌面前更是换了两碟子残渣虾壳。华氏不止恶毒地诅咒着,真是没有吃见过世面的山猪,你就可劲地吃吧,吃成个大胖子,看凌峰还要不要你。

陈夫人见刘盈盈只吃半碗饭就放下碗筷,不由道:“怎的不多吃些?如今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半碗饭哪够的。”

刘盈盈优雅地拿了帕子抹­唇­,文静地道:“我平时也就这么些饭量。”

徐璐看了陈夫人一眼,笑着说:“肯定是刚才点心吃多了,呵呵,平时你也和我一个样,可是要吃两碗饭的。”

刘盈盈急了,赶紧解释道:“夫人惯会取笑盈盈,人家哪有这么大的肚子。”

刘夫人瞪了她一眼,“这儿没外人,你也别难为情。能吃是福,知道不?不能吃的人可是没福气的。瞧瞧凌夫人,一顿吃两碗饭,这便是福气。”

刘盈盈抿着­唇­,很不高兴的模样。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在座诸位,就我一人吃得最多,惭愧惭愧。”

陈夫人笑着说,“刘夫人说得对,能吃是福,女人还是能吃才好。如今外头的女孩子,为了苗条,一顿就吃几口饭,瘦得皮包骨头,有何美感可言?依我看,凌夫人这身段就刚刚够好。”其实,陈夫人想说的是,女人太瘦了确实不好,但太胖了也不成,显然,徐璐有些偏胖,但人家面容生得好,胖也胖得好看,这便是人家的福气了。

听陈夫人这么一说,徐璐就知道,小姑娘都爱苗条身子,生怕吃多了长胖,被人嫌弃。今日当着有可能成为自己婆母的陈夫人的面,更是放不开手脚,也情有可原。可一旦做了婆母的人,看媳­妇­的眼光又不一样了,就会自动自发过滤那些瘦得硌人的姑娘,她们并不在乎媳­妇­身材是否苗条,而是看中这个姑娘是否拥有一副能够健康生下孩子的体格,我见犹怜之类的娇弱美人儿,可不是婆母们的菜。

柳氏生得福态,银盘脸,身材虽有些走样,但按着老人们时常挂嘴边的,这样的女人才宜生养。

刘夫人是过来人,知道小姑娘与婆母辈的人观念不一样,所以在听了徐璐的暗示后,就赶紧描补一番。

陈夫人见刘盈盈吃得少,就仔细打量起来,所幸刘夫人和徐璐的及时描补,才让事情圆满过去。

刘夫人松了口气,暗自发誓,以后决对不允许女儿再减肥了。

凌家的厨子做菜很有一手,饭菜确实很是可口,陈夫人也不由自主地添了两碗饭,柳氏亲自添饭,把莹白剔透的饭碗递到婆母面前,笑道:“以前在家中可从来没有给您添过二回饭,等回去就把家里的厨子给辞了。”

陈夫人也笑了起来,“还是凌家的厨子手艺好,平日里我一向只吃一碗饭,今儿都忍不住破了例。”

刘夫人也跟着笑着说,“夫人还别说,连我都添了二碗。不过也亏得这厨子不是咱们家的,不然真要吃胖不可。”

徐璐故作恼怒,“怎么,姐姐是嫌我胖了?”

刘夫人赶紧道:“妹妹可不胖,妹妹这叫丰满。”

华玲鄙夷不已,又打量了徐璐一眼,脸都圆成这样,露在空气中的手腕也­肉­得不成样。这还不算胖?让那些真正的苗条之人情何以堪?

又鄙夷地瞥了刘夫人一眼,在心里暗道,还以为这刘夫人有多端庄知礼,原来也是个溜须拍马的。

午饭过后,又去后花园里散步消华食物,打量着凌府的后花园,华玲心下又好过了些,凌家的园子虽布置­精­巧,但面积并不大,还不及华家的一半呢。后来又发现徐璐头上也没几件首饰,心想,徐璐如今是尊贵了,但在银钱方面,肯定没自己手头大方就是了。

想到这里,华玲又挺直了腰杆,先前的不快又一扫而光,挽着婆母的手高声大气地论起园子里的景­色­来。

“我们华家以前以也在园子里种三角梅。这三角梅树春季还好,满树的梅花,开得可艳了,可一旦谢了花,就只剩下光秃秃的青果子,一点都不耐看。所以眼下,我们都改移栽丁域海棠了。海棠不但栽培于庭园供绿化用,我们家中还栽了木瓜海棠,苹果海棠,不但可以吃,还可入药,结的海棠果,味形皆似山楂,酸甜可口,我们一般都用来作蜜饯。可好吃了。”

华氏说起海棠来,如数家珍,论起园林景致,更是说得头头是道,“海棠花姿潇洒,花开似锦,在北方很是有名。在京城各皇家园林中常与玉兰、牡丹、桂花相配植,取‘玉棠富贵’的意境。咱们福建,还少有海棠移栽,不过近年来,随着前往福建做海上贸易的京城商贾渐多,便也把海棠给移栽了过来。前几年,家中也试着种植了几株,效果奇好,这近年来,更是大的种植,如今,我家园子里的海棠,足足有上千株。各形各状,每到海棠花开的季节,更是争奇斗艳,表妹你这园子布置也还算­精­巧,若再种上几株海棠,那就更加完美了。”

徐璐浅浅一笑,“看表姐说起海棠来,如数家珍,头头是道,原来表姐也是个雅致之人。想必表姐夫有表姐督导,去年秋闱应该高中了吧?”

去年在段记布庄见到华玲,华玲还曾说过,去年的陈天民,也只是福州同知,到了下半年,便成了知府,官儿升得倒是快。而表姐夫去年就下场参加秋闱,却一直不见动静,故徐璐才特地一问。

果然,陈夫人脸­色­猛地沉了下来。华玲也如掐中了脖子般,缩手缩脚的,也不敢看婆母的脸­色­,只嚅嚅地道:“你表姐夫运气不怎么好,临临考前,忽然身子不适,就给错过了考试。”

从唐朝时起,科举制度会试就是三年一考,去年陈二无缘下场,那么就只能等三年后了。虽说陈二年纪轻,可以不在乎这三年的等待,但据有经验的人透露,头一年入场不利的人,下一年往往也会继续不利。看华玲的神­色­,似乎,陈二在秋闱前夕的病倒,还与她有关呢。

徐璐一脸遗憾道:“唉,那还真是可惜了。不过相信以表姐夫的才华,三年后定能高中魁首。”

华玲勉强一笑,也不敢看任何人,“承表妹吉言。”接下来就没再抬起头过,也没有再高声阔气说过话了。

陈夫人目光表沉地看着华玲,不­阴­不慢地道:“华家这般富贵,可惜了,你怎的就只是华家的闺女呢?”

华玲脸­色­惨白,讷讷不成言,她再是迟顿,也知道自己刚才对娘家的一番高谈阔论,已惹得婆母不快了。心下忿忿然,却又不敢多说,只能恨恨地剜了徐璐一眼。

这小丫头仍如小时候一般讨厌,每每一句话就能让她前功尽弃,真真是可恨。

柳氏冷眼旁观,不得不感叹,这位凌夫人果真厉害,不动声­色­间,一句话就让这个掐尖要强的妯娌火烧眉毛。娘家再是厉害,但出嫁女的颜面风光,还得靠夫家,靠夫婿。夫婿不力,娘家再是显赫也是枉然。

反之,妯娌一直瞧不上的表妹,人家娘家虽然不怎样,可到底运气好,有福气,有幸嫁入高官显爵之家,成为人人称羡的高官夫人。你再不服气,也没法子。

更何况,华家只是区区商贾之家,再是富有四海,也没法子与尊贵的侯府相比。也不知这妯娌抽的什么风,妄想拿一介商贾与勋贵之家相比,真真是可笑至极。难怪要被当场抽回来。

刘夫人无知无觉地与徐璐笑道:“海棠嘛,确实是不错的。以前我在京中,好些人家,为了显摆风雅,都爱在园子里种上几株。不过我素来是不大喜欢的,真正的达官贵人,都是自己养着园匠,在花房里培育奇珍异卉,每到花开时季,就广下贴子,请客人登门赏花,那红红绿绿的,紫紫蓝蓝的花儿,可招人喜爱了。可惜我是个俗人,就算收到赏花的贴子,也是不敢去的。就怕没法子欣赏落了笑话。”

华玲脸­色­越发难看了,陈夫人又不得不多看了刘夫人几眼。

徐璐浅浅一笑,“姐姐总比我好多了,至少,我也听说了,你们余家,也养了几个匠人的。可比我们凌家好多了。我听爷说,凌家上下,满屋子都是粗人呢。”

陈夫人听了徐璐的话,又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刘夫人几眼,眼睛越发晶亮,脸上散发出无穷神采。

柳氏把婆母的表情收进眼里,心下越发佩服起徐璐了。这位督抚夫人虽是做媒,却不若其他媒人那样,把一方夸得上了天去,而是借着说话聊天之际,侧面透露些许刘夫人娘家实力。能经常收到勋贵之家的请贴,能自己家养上几个花匠的人家,可非普通人家呢。陈家想要进一步,除了上头要有人外,还得姻亲强大。柳家在朝中也还算有些门路,若再与京城各世家交好的刘夫人联姻,不说公公,就是自己的丈夫,未来的为官之路,也要宽上几分了。

尽管那刘盈盈还看不出脾气喜好来,但柳氏已有结交之意,回头还得努力促成这桩姻缘才是。

在园子里走了不少的路,诸人也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贵人物,徐了徐璐依然生龙活虎外。其余诸人很快就走轻了,于是又来到一处亭子里歇下。

等一行人来到亭子里,早已有丫头把亭子收拾妥当,桌椅全抹得­干­­干­净净,甚至茶果点心也上得差不多了。

一众丫头行动流水般的轻快,陈夫人更是看在眼里,心想,等回去后,也要照着凌府的奴才这般调教底下人才是。

亭子里的四方小石桌,搭上一张蓝­色­弹绒桌布,因只有四个凳子,坐了徐璐刘夫人陈夫人柳氏外,华玲也只能站在一旁。尽管又有丫头端了个墩子来放到石桌前,华玲坐在墩子上,依然感觉有低人一等的羞辱感,越发恨毒了徐璐。尤其隔得近,发现徐璐脸上白里透红的脸蛋儿,几乎毫无瑕疵,脸蛋儿像才剥了壳的水煮蛋,白净得不像话,侧面望过去,只看到又长又翘的睫毛,又浓又密,睫毛下一双大大的杏眼,端丽中又透出妩媚来。鼻子并不是很挺,但鼻头却有­肉­,呈圆滚滚的形状,脸蛋也是­肉­呼呼地微微嘟着,活像半大婴孩般饱满圆滚,还透着丝丝娇憨和敦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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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终于把《何以》看完了,虽然略带夸张和童话,不过看在钟汉良帅帅的面容上,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计。

第二卷 凌家有­妇­ 第183章 保媒成功

华玲低下头来,吃了一片雪梨片,又抬头继续打量徐璐,看着她圆圆的,­肉­­肉­的,胖胖的手指头,青葱雪白的颜­色­,指甲呈健康的粉红­色­泽,就那样捏着三寸长的三镶金银签,刺着梨片往嘴里送,粉红的双­唇­较厚,却也鲜艳欲滴,嘴儿微张,整片梨送进嘴里,小口小口地吃着。整个动作间,没有任何矫揉造作,却透着股优雅的娇憨劲儿。

不知怎的,华玲胸口又涌起了一股邪火,举目四处眺望,笑着说:“表妹这园子确实不错,这处宅子虽不大,但对于表妹和妹夫来说,也够大了,会不会嫌大了?”

“还好。”在泉州城所有官宦人家来说,凌家的宅子确实不大,但凌家只有她和凌峰两个主子,这样的宅子,住起来是有些大了。

华玲打量着不远处隐藏在高大的梧桐后边的衡芜院,笑着说:“表妹夫白日里都在外头忙于公务,就表妹一个人呆在家中,表妹的居所也够宽阔了,就是不知,白日里一个人呆在里头,会不会觉得冷清?”

“还好,我和爷都喜欢清静,所以倒不觉得冷清。”

华玲眼珠子转了转,“怪了,我们都来半天了,怎的不见姨娘们过来服侍表妹?”

说了半天,大概这才是重点吧。

徐璐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家中丫头多的是,倒没必要让她们服侍。”

“姨娘本就是主母的奴才,让她们服侍主母天经地义。”华玲一本正经地说,“表妹,你还年轻,肯定不知道有些姨娘,可刁钻了,若是不给她们立规矩,迟早会爬到你头上。所以表妹绝不能掉以轻心。不能一时宽厚,纵出了祸根。”

陈夫人也听说过朝廷给了徐璐一品诰命夫人衔,却还送了两个貌美如花的美娇娘,并明文规定,赐给凌峰为妾。尽管觉得华氏说话不妥当,但只要是人,尤其是女人,没有不好八卦的。凌家还住着两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也不知徐璐这样的年纪,能否压得住。是以,陈夫人便没有制止华玲。

柳氏更不用说了,话题是华氏这个妯娌挑起的,徐璐就算生气也算不到她头上,也就静静地坐等八卦。

徐璐淡淡地道:“表姐多虑了。到底是朝廷赐来的妾,再是懂规矩不过了,倒是比旁的妾室更懂礼数。如此识礼之人,我又何必­鸡­蛋里挑骨头呢?”

华玲可不信这世上会有如此识礼懂规矩的姨娘,便说:“是吗?可我怎么听说,表妹与那两位姨娘闹过不少矛盾呢。”

徐璐目光轻淡地­射­向她,“表姐是听谁说的?”

华玲­干­笑一声,“当然是别人啦……”

徐璐脸­色­沉了下来,“因两位姨娘是朝廷所赐,虽只是妾,却也代表着朝廷的颜面,所以爷一再嘱咐我,一定要好生照看两位贵人。直到如今,两位贵人一直安份守已呆在她们的院子里。府里的下人更是严令嘴巴,不许外传贵人的不是。我真的很好奇,表姐这话究竟从何而来?”

华玲不料徐璐居然较了真,一时又回答不上来,不免多了份局促。

陈夫人赶紧打圆场,斥责了华玲:“行了,人家说是风你就是雨的。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不知道,传言多有不实?还这么没头没脑的,真是的。也亏得这儿没外人,不然看你如何下台。”

华玲赶紧借着台阶而下,徐璐也就不再追究。但打不还手并非她的风格,华玲这么关心她,她也不能让她失望就是了。

于是徐璐又一脸关切地问,“我记得,华瑛表妹今年也十五了吧?离喜事应该不远了吧?”

华玲脸­色­僵了僵,正月里华瑛那场风寒,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大夫还说华瑛因小腹受寒,落下了病根,有可能影响生育。华家拿银子封了那大夫的嘴,却没能封住那大夫小徒弟的嘴,如今,整个福州城都知道,华家六女因病至无法生养。原本一些想与华家结亲的人家,也都淡了来往。如今前来提亲的,多是死了元配又拖儿带女的鳏夫,要不就是名声不大好的败家子膏梁纨绔或有了三分功名的穷举子,开口不需要华瑛生儿育女,闭口问多少嫁妆,母亲还因此给气病了。因为母亲和华瑛是受她撺缀,才落得如此下场,生怕娘家怪罪,华玲也有三四个月没能回娘家了。

但事关妹子的名声以及华家人的颜面,华玲再是气忿,也只能往好的一面说。

“有劳表妹关怀。母亲一向疼爱瑛儿,还不想她太早嫁人。”

陈夫人柳氏也听说了华瑛的事儿,并不发表意见。徐璐也没有追问,说:“日后瑛表妹办喜事的时候,可记得通知我哦。”

“一定,一定。”尽管心里怨恨,但华玲还真不敢再去摸徐璐的老虎ρi股了。这死丫头仍是和小时候一样,看似纯真娇憨可爱,实际上满肚子都是坏水。随着年纪的增长,更是变本加厉。

陈夫人一行人也没有在凌家呆得太久,不多时,就提出告辞。

等陈夫人一行人离去,徐璐又探得刘夫人母女的口风,刘夫人对陈家,对陈想比较满意。而刘盈低着头,颇是娇羞。

“这陈家看起来还不错,陈夫人看起来也还不算差,大­奶­­奶­成熟严谨,人也稳重。只是妹妹那个表姐……”

徐璐淡淡一笑,“陈家将来自然是长房当家的,关二房何事?”

刘夫人神­色­缓和起来,笑道:“妹妹说得极是,是我关心则乱了。”

不一会儿,刘夫人也起身告辞,她要回去向丈夫征得最终意见。

不出两日,刘夫人又来找徐璐,委婉透露出结亲的意思,因为是女方,该有的矜持还是得有的,但透露给徐璐的意思,还是想让陈家主动才成。

姑娘家在亲事上,越是矜持,越能让人高看一眼。男方家越是主动,就越显得有诚意。徐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的,也就立马修书与陈家,委婉探了些口风,哪想陈家比她想像中的动作还要快,当天下午就给了准信,语气诚恳迫切。徐璐放下心了,双方又约好了初步的小定时日。

又等了两日,是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双方又团聚在凌府,当场定下婚事,互换庚贴,交换定情之物,算是小定。

保媒成功,又促进了陈天民向凌峰的靠拢,徐璐也颇是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接受陈家靠近的同时,还不得不与华玲接触。

不过听前去送信的葛妈妈回来禀报说,“奴婢去见陈夫人的时候,刚好在院门外看到陈二­奶­­奶­。陈二­奶­­奶­脸­色­很不好看,衣裙上还有泥迹。尤其是那膝盖处,可打眼了。”

徐璐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说了句,“这一趟差事妈妈辛苦了,夏荷,多赏葛妈妈些银钱。妈妈不止腿脚好,眼神也够好使的。”

一般替主子跑腿送信都算是肥羞,轻省不说,若遇上大方的主家,还会有打赏的银钱。给徐璐跟腿办事,能得到双份打赏还只是其次,最重要的,在回话的时候,还能短暂地在主子跟前说上话。

捧着比往回还要多些的银钱,葛妈妈就知道,对于她刚才的多嘴多舌,少夫人虽未说话,实际上却用丰厚的银钱表示了少夫人的态度。将来再去陈家跑腿的时候,还得多说些有关陈二­奶­­奶­的事儿才好。

又看了葛妈妈一眼,徐璐微笑着说:“妈妈两个小子都娶妻了吧?”

葛妈妈满脸堆笑,“劳少夫人惦记,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小子都已娶了妻,如今大的孙儿都五岁了。”

“唔,妈妈的老二媳­妇­叫淡月是吧?”

葛妈妈心中一禀,背脊立马窜出一股冷汗来,她结结巴巴地道,“少夫人记­性­可真好,我那老二媳­妇­确实叫淡月,这两年来一直安份守已,多负责外院浆洗的差事。可从未出过差错的。”

徐璐淡淡颔首,“嗯,这儿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葛妈妈头重脚轻地回到自己的屋子,把从主子那领回来的点心给孙儿吃,葛妈妈对媳­妇­道:“这位少夫人可真是大方呢。以后,可得好生服侍少夫人。好处肯定少不了咱们的。”

葛妈妈的儿媳撇­唇­,比起先夫人来,这徐氏还差远了。

葛妈妈见媳­妇­满面不以为然,就又说:“得,你是先夫人的陪嫁,我是不该在你面前说先夫人的不是。不过如今形势比人强,你最好还是放明白点。刚才少夫人可是单单的提到了你呢。”

淡月脸­色­一白,“好端端的她提起我做甚?”至从徐璐进门后,淡月就明白,她是先夫人陪嫁这一身份,肯定会引起她的忌惮和猜忌,所以她早就听从婆母吩咐,自动撤了内院厨房采买的肥差,转到外院浣洗房里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小管事。

葛妈妈也是一脸忧心忡忡,“这个我也不知道,想来不会是好事。”虽说元配地位确实比继室高,但元配留下来的陪嫁的身家荣辱可就全捏在了新夫人手头,再则新夫人又是如此的得爷们敬爱,想要收拾元配遗留下来的陪嫁,再轻而易举不过了。

“刚才少夫人单单提到你,我想就坏事了。既然已让少夫人知道了你的底细,再狡辩已是无用,眼下你更要好好做你的差事,千万别被少夫人捉到肥柄。”

淡月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确实不比从前了呀。

葛妈妈又安慰淡月道:“让少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的,你放宽些心思。少夫人处事公正,奖罚分明,只要用心办事,想来少夫人不会亏待咱们的。”以过大半年的观察,葛妈妈得出结论,新夫人可不比先夫人那般好说话。先夫人宽厚,却也任人唯亲。先夫人在世时,家中全是杨家奴仆当道,葛妈妈才让儿子娶了先夫人的陪嫁淡月,这才勉强入了先夫人的眼。可惜风水轮流转,先夫人去得早,新的女主人处事风格又与先夫人完全不一样,府里的下人又面临着重新洗牌的结局,是发配是上位,就凭各自的眼光和本事了。以前的淡月,在府里多么威风呀,眼下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好在新夫人虽然稍嫌严厉了些,却处事公允,不偏不倚,赏罚分明,最最难得的是,懂得放权。有资历却没背景的奴才,可就沾光不少。只要努力­干­,不愁没出头之日。

淡月脸­色­暗淡了下来“也只能这样了。”

葛妈妈叹口气,说:“眼下这情况,咱们也没别的办法了。胳膊拧不过大腿,还不如放宽心思,好生巴结少夫人,不指望入少夫人的眼,只求少夫人看在咱们一家子忠心耿耿的份上,别把我们发配到犄角旮旯里去就成了。”

……

五月中旬,一直帮徐璐打理庶务以及专司料理各官宦人情往来的香草,已经进入妊娠后期,行动依然矫捷。徐璐羡慕不已。如果她也能有幸怀上孩子,说不定也会与香草这般行动敏捷,而不是那些官家少­奶­­奶­那般,走路都要人扶的娇弱劲儿吧。

因香草生得纤细,再则怀孕后也一直不停地忙碌着,看起来肚子并不显大,生龙活虎到令徐璐大感吃不消,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愧对大姑姐的嘱托。

但香草再能­干­,总归要生孩子做月子,等香草生下一男婴后坐褥期间,她手头的事儿,就得交给别的管事来打理。

正考虑要交给何人打理,香草就出事了。

“你说什么,香草差点让人打了?”徐璐很不可思议地问朱小航,“在哪让人打了?”

“刘胜好家的今日去外头各铺子查账,在段记布庄,不小心与一位客人相撞,把那女客人手头的料子给碰到地上弄脏了。那女客人就非要刘胜好家的跪下来求饶,不然就要拉她去见官。刘胜好家的当然不肯,只肯陪银子,不肯下跪。那女客人就让人打刘胜好家的。刘胜好家的都这么大肚子了,身边也跟着两个婆子和两个小丫头,说起来,倒也不吃亏。加上段掌柜拉偏架,那女客人带来的人反而落了下风。那女客人没占到便宜,只恨恨得走了。”

徐璐落了口气,只要香草没吃亏就成了,她又问:“那女客人是什么身份,可有打听出来?”

想来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朱小航也不至于去关注,徐璐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但朱小航不愧为凌峰外院的大厮之一,居然笑ⅿⅿ地回答道:“打听出来了,小的特地派了小幺儿在后头跟着。原来那­妇­人身份可不一般呢,居然是新上任的按察使副使燕无双的夫人。”

原先的按察使副使龚裕兴被调入他省另有任用,新任的按察使司副司燕无双,据说是京城人氏,从三品的官位,掌一省之司法,并负责整觞吏治政风,大事与布、都二司会商,报呈抚按,听命于刑部、都察院。按察司副使、佥事分巡各道,举凡有关兵备、提学、抚民、清军、驿传、水利、屯田、招练、监军等均可过问。权力极大。

从三品实权的官夫人,在高官云集的泉州,也还算是实权在手的风云人物,难怪那燕夫人如此盛气凌人。

“这位新上任的燕夫人年纪多大了?”徐璐问。

“听幺儿们讲,也不算大,就二十来岁吧。”朱小航说。

由此可见,那燕新上任的燕大人,年纪应该在三十岁左右,年纪轻轻就成为实权级的高官,若非自身本领过硬,应该也是有背景的,又是京城出来的,该不会是哪户勋爵人家的子弟吧?

所幸,朱小航确实对得住一个月的三两月银,见徐璐陷入沉思,立马又道,“京城的各名门望族,可没有姓燕的。不过这位燕夫人,却出自贵胄之家。”

就如同凌芸那般,堂堂侯府嫡女,出身高贵,可谓天之骄女,自然有着嚣张的资本。

不过,在临走时,朱小航又对徐璐说了句很重要的话,“当时管大娘曾与小的提起过,那位燕夫人似乎认得刘胜好家的。而刘胜好家的也认识燕夫人。”

------题外话------

趁着年底大采购一番,好对得住辛苦了一年的自己。我买了件衣裳,买了些­干­果,海鲜,还有2双鞋子,不无意外,又让死男人说了一顿,我脚下的两双鞋子都穿了好几年了,胶都快脱了,难道不该换么?狗日的还大言不惭地说我买来浪费,气死我了,差点就想踹他一脚了。不过看在现在还离不开他,暂且忍了。等不再发货后再收抢他,有时候这家伙真的很讨厌的。我家男人就是这么的可气,诸位的另一半呢?

第184章 大帽子盖下去

朱小航对得起一个月三两月银,香草依然对得起一个月的三两月银外加凌家拔给她的一处小院子。朱小航前脚刚走,香草后脚已挺着大肚子进来,向徐璐主要介绍了这位燕夫人的来历。

“这位燕夫人,奴婢确实认识的。不过却是冤家路窄了。”香草对徐璐说起了往事。

原来,这位燕夫人,本名梁凤飞,是梁国公府二房嫡女,舅家是定国侯爷。梁凤飞的母亲,叶氏,是定国侯叶泰之胞姐,早在几年前叶氏已过世。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叶氏之死,似乎还曾与凌芸有着莫大的关系。

香草把思路理顺了,这才说:“当年我们夫人何其无辜,因前姑爷冷落夫人,使得叶家那些牛鬼蛇神见天的来占我们夫人的便宜,其中便有这燕夫人的母亲。后来我们夫人忍无可忍,联合纵横,反制回去,让这燕夫人的母亲损失惨重,面子里子都掉光光,在梁国府差点就呆不下去了,后来又因为牵入先罪妃孙贵妃一案,差点就让丢车保帅的梁家休弃了。也亏得定国侯府强势,燕夫人的母亲这才保住了梁二太太的身份,却也被送往乡下,病死在庄子里。据说,梁二夫人是郁郁而终。这位燕夫人也因其生母的关系,和她的兄长梁凤举在梁家地位一落千丈,也亏得先姑爷叶恒大力提携,给梁凤举在十二团营里寻了个得力的差事。又亲自保媒,让梁凤飞嫁给了朝廷新贵的燕家六爷,成为如今的燕六­奶­­奶­。那燕家老爷,祖籍宁海,原本出自寒门,靠科举入官,官运颇好,二十年间,便一路奋斗进京,燕家有位姑­奶­­奶­,如今是泽云侯府四房­奶­­奶­,燕家老爷去年也升任京兆伊,正三品的京官。”

徐璐明白过来,自古以来京官难做,非今上信任之人不可胜任。但京上再信任,没点真本事,也无法胜任的。再则燕家老爷出身寒门,想要在京城立足,联姻是最好的法子,女儿嫁入勋贵之家,儿子娶勋爵家的闺女,倒是不错的好法子。而这燕六爷娶妻梁凤飞,成功靠上了梁国公府和定国侯府,半只脚就踏进了勋贵圈子。可谓是一举数得。这位梁凤飞在燕家的地位,自然是高高在上了。

“当年大姐在叶家的时候,与这位燕六­奶­­奶­关系如何?”

“基本上无来往。”

这梁凤飞的母亲都明着欺到凌芸头上,凌芸的反应也凌厉,双方自然就结下仇怨。而香草,却是凌芸身边的得力侍女。梁凤飞的母亲,也间接因凌芸的关系郁郁而终,能不忌恨才怪,难怪今日要来这么一出仗势欺人的事来。

“也亏得没撞出问题来,这两日还是呆在家中,好生待产吧,我可是不放心你再外出了。”

香草笑着应了,“是,谢少夫人宏恩。”

仔细又研究了这位燕六­奶­­奶­的行事风格,与凌芸之前的恩怨,及家族虽式微,但因家中及时送了位嫡女进宫,挣了几分颜面的梁国公府,再加手握重权,颇得帝心的定国侯世子。

忽然间,徐璐有种预感,这位燕六­奶­­奶­,与自己绝不会处到一块钱去。

从三品的官夫人,国公府的嫡女,定国侯的侄女,京兆伊的儿媳­妇­,这燕六­奶­­奶­当真名门贵女,可比她这个半路显贵,单纯地­妇­凭夫荣的凌少夫人来得强。

徐璐感慨,以往仗着凌峰的威势,她在泉州几乎一家独大,这下子估计得让贤了。

还真让徐璐料中了,这位燕六­奶­­奶­过硬的娘家背景,夫家背景,很快就在泉州城官夫人圈子里打出一片天下,几乎与徐璐平分秋­色­。再则燕家姑­奶­­奶­又嫁入泽云侯府做了四房­奶­­奶­,与总兵夫人王氏就有了实打实的姻亲情份,据说,燕夫人还时常出入林家,成为林夫人家中的坐上宾。

就连知府刘夫人,也因为余家与燕家又有着拐弯抹角的姻亲关系,也与燕夫人迅速走近。等徐璐从香草生儿子的事儿里抽出了身,刘夫人林夫人与这位燕夫人,已成了泉州城官夫人圈子里的新铁三角。

自嫁给凌峰后,虽然也经历了诸多不顺心的事儿,但生活就是如此,从来没有真正的一帆风顺的。除此之外,徐璐还是觉得她的日子过得顺心了,这不,老天也看她不顺眼了,给她指了位强有力的对手来。

按着规矩,身为新上任的官员,官员得拜访一省最高长官,其夫人也得去拜见长官夫人,这样才合乎官场上的规矩。凌峰在督抚衙门早已接待了燕无双,但徐璐在家中左等右等,也没能等到这位燕夫人。反而时常听说一向与自己走得近的林夫人刘夫人等人,已迅速向燕夫人靠拢了。

唉……

徐璐叹口气,一向顺风顺遂惯了的她,说不吃心那是假的,

可尽管心里不满,总不能跑去找人家的麻烦吧?那样也就太落下乘了。

香草才刚生下孩子,是个健康白胖的小子,徐璐也替她高兴,拔了几个妈妈过去服侍她坐褥。让人去段记布庄,再买些柔软的布料,让针线房的做几件小孩子衣裳,送给香草聊表心意。

只是还没来得及行动,段记布庄就出事了,因卖劣质假货,被人给砸了。

本来就因燕夫人的事儿不顺心,段记布庄的被砸,无疑是火上添油。徐璐怒拍了桌面,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何人如此大胆?”

朱小航一脸的古怪,“少夫人,当时那闹场的人气势汹汹,管掌柜眼见不好,就赶紧差人来禀报了爷,又去报了官。小的也是才知此事,就赶紧通知了少夫人您。”

意思是,现在朱小航也并不知道外头的事。

徐璐顺了口气,让朱小航再去打听,一有消息再来回报她。

朱小航道:“是,小的立即就去打听。只是这事儿还真奇怪,段记布庄开了也有些年头了,店里的货物再是正经不过了,居然还有人说是假货,会不会是同行恶意行的下作事儿?”

这倒也有可能,如果真是同行间使的伎俩,绝不能轻饶的。

朱小航的动作很快,别看这小子只二十岁出头,但手底下也有好些个跑腿的,全分布地城里各睡,不出半个时辰,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

砸店子的不是同行,而是一群大头兵。指使大头兵砸店的,却是按察使一位姓匀的佥事。而那金佥事,则是由按察使副使燕无双的夫人梁氏指使的。

“燕夫人?”徐璐呆了呆,缓缓坐回椅子里。

很好,这女人才来泉州,先是与香草置气,紧接着连合横纵,把她以往与她交好的官夫人全给拉拢过去,如今更绝,居然还指使士兵砸段记布庄。

徐璐冷静下来,问:“这梁氏砸店的理由是什么?”

朱小航抹了额上的汗水,说:“是段记布庄出售假货,燕夫人拿了购买的布匹就去了段记布庄,二话不说就让人砸店,还口口声声说段记布庄卖假货坑骗客人,让客人不要再上当。”

徐璐又问:“梁氏带的人是燕家的家奴,还是?”

“有燕家的家奴,但大多都是泉州兵备处的士兵。”

徐璐缓缓道:“爷知道了这事吗?”

“小的已让人去禀告爷了,想必这时候也该知道了。”

徐璐点头,“很好,你现在就去见爷,就说是我说的,燕夫人贵为朝廷官眷,却指使士兵与民相争,公器私用,滥用职权。另外再请刘向东领人把那些参与砸店的士兵抓起来,全押入大牢,听候处置。”

徐璐最拿手的本领,就是扣大帽子,那一顶顶似是而非又站在律法至高点的大帽子,信手就拈来,以前在家中,老对手田氏可是让她的大帽子扣得从来没有翻过身。现在与凌峰狼狈为­奸­,更是使得炉火纯青。

朱小航双眼一亮,喜道:“是是是,小的遵命。”

徐璐又淡淡地道:“至于段记布庄,是否真出售假货,自有市舶提举司负责。若燕夫人真受了欺骗,大可向市舶提举司报案,而不是公器私用,领着士兵去砸店。若人人都仗着自己有一斤半两,把朝廷士兵伦为自己的私兵,朝廷的威严何存?”

朱小航兴冲冲地走了,豆绿双眼放光地望着徐璐,一脸崇拜,“少夫人,您好厉害哦,奴婢太佩服您了。”

徐璐郁闷不已,她是如此的聪明,如此的秀外慧中,为何她的丫头就是么笨呢?连拍个马屁也是如此的生硬,十年来从无一丝新意,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话,听得她耳朵都生茧了。

……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而在当朝,万般皆下品,唯当官最尊贵。按着自当了官就觉高人一等的普通思维,梁氏有这番行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若再加上那日她与香草之间的争执,管大虎夫­妇­拉偏架,足够令梁氏怀恨于心。今日随便弄个理由去找茬,也在情理之中。

但她运气也实在不怎么好,段记布庄本是凌家产业,外头的人并不知道这一层关系。以至于梁氏胆生肥­肉­,误以为段记布庄就只是普通的商贾,这才敢领人去砸。

至于梁氏所指控的“段记布庄售假货欺骗她”的罪名,在市舶提举司提举亲自领人去鉴定,加上知府刘向东亲自下令抓捕参与打砸的守备处的大头兵,便足以证明,段记布庄是有过硬靠山的。

至于靠山是谁,外人并不清楚。大家只知道,刘向东亲自领着人去高升酒楼抓人。这些大头兵办了“差事”后,得了不菲的赏银,便去高升酒楼喝酒去矣,被衙门里的捕快们抓了个现行。

大头兵们仗着是守备处的人,只归提刑按察使司辖管,还跃跃欲试地与衙役们顶牛。刘向东冷笑一声,“拒捕可当场格杀,凌督抚亲自下的命令,谁有不服?等把尔等捉拿归案,本官自向你们的上官禀报此事。”

大头兵们可以不把知府放眼里,但凌峰的威名却是不敢放肆的,乖乖地任由衙役抓进了大牢。

消息传至燕夫人耳里,燕夫人怒不可竭,官府抓那些大头兵,简直就是打她的脸,正要去质问刘向东,可惜才出了自家院门,便被赶回来的丈夫堵住了去路。

“你回来得正好,立即随我一道去衙门。刘向东欺人太甚,不问原由就锁拿那些为我办事的大头兵。他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个提刑按察使司副使,还有没有我这个朝廷三品诰命夫人?”

回答燕夫人的,是燕无双的铁扇般的巴掌一记,把燕夫人打得晕头转向,浑然找不着北。

“蠢­妇­,无可救药,你以为泉州城是你的地盘,那些大头兵是你的私兵?你想怎样就能怎样?”

燕夫人捂着脸,尖叫着就要去抓燕无双的脸,“你居然敢打我,我与你拼了。”

燕无双推了她一把,怒道:“无知蠢­妇­,到现在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我都快被你坑死了。”

嫁进燕家也七八年了,这还是燕夫人第一次瞧到丈夫铁青到透出浓浓恨意的脸­色­,心下怵然难安,赶紧问道:“六爷这是什么意思?”

燕无双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刚才我被鲍大人叫去训了话,说我连个­妇­道人家都管不住,何德何能做好份内的差事?都是你这蠢­妇­,害我在上峰同僚面前丢了大脸。”

燕夫人说:“姓鲍的不过是寒族出身,爷怕他做甚?”

燕无双双眸尽赤,怒吼:“若是鲍大人一人斥责我也就罢了,你知不知道,督抚凌大人也对我非常不满了。”

燕家虽说是朝廷新贵,燕老爷又是堂堂三品京官,也算是圣上的亲信,可燕家毕竟根基太浅,与那些传承百年的世家宿族相比,显然不够瞧。主镇一方的凌峰是安国侯世子,与各世家交情甚厚,燕无双再是根深叶茂也是不敢有丝毫不敬的。但是,今日却让凌峰亲自叫去,严厉斥责了一通。

“……你那夫人官夫人的派头倒是大,才来泉州多久呀,就污陷良民,指使士兵与民争利,打砸破坏百姓财物,数目庞大,并公器私用,滥用职权。怎么,泉州城的守备士兵是你家夫人的私兵不成?要不再把十万水军也让你夫人一道拿去,替她作威作福?”

凌峰板着脸,尽管声音不大,却自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燕无双被说得冷汗涔涔,半晌没能直起腰来。

凌峰又继续道:“段记布庄一向诚信经营,从未有售卖假货的勾当。你家夫人眼睛倒是利索,才买第二回料子就发现了有假。泉州城的商业市场,确实良莠不齐,刘向东正为这事儿头疼,敢情好,下回就请尊夫人去鉴别商品真伪,”

燕无双还能说什么,自家夫人为何会针对段记布庄,他再清楚不过了,原以为凭着他的身份地位,区区一个商贾,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谁会想到,自家夫人会这么背。究竟是凌峰治下的泉州秩序良好,还是那段记布庄台后强硬?

“本官还听说,尊夫人不但让人把人家的店子给砸了,还打伤了店里的掌柜伙计,是不是真的?”

燕无人冷汗再一次冒了下来,在面对比自己小的凌峰,也有种直不起腰的感觉,“大人请息怒,拙荆行事鲁莽,回头下官就好生收拾她去,让拙荆全额赔偿店家损失。”

凌峰忽然笑了起来,“这么说来,燕家倒是家财万贯了?”

燕无双还来不及说话,凌身又拍了大理石的桌案,吓了燕无双好大一跳,“你可知人家损失有多惨重?从西洋来的上万两银子的高档货,还有从江浙蜀地运来的料子,还有内务府的采买订单,全让尊夫人官太太的威风一摆,全都泡汤了,粗步估算,约有十万两银子的损失,燕大人赔得起吗?”

“……”燕无双张口结舌。

凌峰又冷笑道:“也是,燕老爷以前可是做了三任知府的,如今可是堂堂京兆伊了,想来这么点银子也还不在话下。”

燕无双面红耳赤,脖子青筋暴露,梗着脖子道:“凌大人,拙荆确有不是,但家父为官清白,不说两袖清风,至少也是仰不愧天,附不愧地。还请凌大人口下积德,休侮家父的清白。”

凌峰冷哼一声,“本官也情愿相信令尊大人清白为官。可段记布庄的损失,燕大人,并非本官不讲情面,而是本官一直以来竭力发展泉州商业发展……”燕无双头重脚轻地让凌峰上了一堂“想要督促商业的发展,必须要有公平公正的经商环节,以及有效的官府监督”等大道理,由“公平公正”又引申为官府更要“以身作则”,若滥用职权,欺行霸市,粗暴­干­涉,以权压人等恶劣行为,只会导致商人寒心,严重者,还会官逼民反。到时候,他就是千古罪人,会一辈子钉在历史的耻辱架子上,让人啐弃一生,连子孙后代都不得安宁……

燕无双几乎被训到要回去跪祖宗祠堂的地步。

------题外话------

看你们给的啥主意,我那口子油盐不进,水火不入的。瞒他买东西是不可能的,快递直接送店子里,他收货的积极­性­比我还要高。就算骗他是帮别人买的,但之后穿在身上,他的火眼金睛还是会认出来的。他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对我的新东西异常敏感。

第185章 后果

燕无双万万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凌大人,人家刀剑使得俐索,上阵杀敌英勇无比,甚至连嘴才也了得。在凌峰一顶顶大帽子下,燕无双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把头点如­鸡­啄米,等从凌峰那儿出来,冷汗都把后背浸温了,腰也快酸掉了。

在凌峰那受了一肚子气,这股邪火自然要找地方发泄的。而妻子梁氏还不知悔改,燕无双再也控制不住脾气,用他从未有过的大嗓门,声嘶力竭地把梁氏吼了一通。

“你可知,人家已经去了官府告我了,说我堂堂朝廷命官,朝廷派我来,是为了老百姓排忧解难。我却纵容妻子胡作非为,肆意打砸损毁百姓财物。知府刘向东已受理此案,最终又上报凌大人,凌大人还言明,此事非同小可,还要让御史禀奏朝廷。你可知道,一旦此事上报朝廷,我爹的政敌又岂会放过,那群言官,更是杀人不见血。我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差事,就要让你的一时痛快给毁于一旦了。”

梁氏被事情的严重后果吓得脸都白了,但仍是不愿相信,事怀会严重成这样。以往她又不是没见过那些权贵打砸商家事件的,不都没事么?凭什么她就有事?

“现在,你立即去段记布庄,好生赔礼道歉。争取把此事压下来。”燕无双骂了一通后,到底也明白,若当初严厉制止她,也不至于发生如此严重后果,也自觉理亏。

“还要我陪礼道歉?凭什么?”梁氏不­干­了,她堂堂朝廷诰命夫人,出身公府之家,名门贵女,岂能向区区商贾道歉,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

“不凭什么,只凭人家占了理,你若是不去道歉,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差事,也要叫旁人顶了去。”燕无双有气无力地道,“刚才,凌大人要我回家闭门思过。我手上的差事,暂且让另一位副使连若刚得了去。”

……

“海外进来的西洋布料八千两银子,蜀地的锦缎六千八百两银子,杭绸,山西璐绸各三千五百两,还有内务府订单,一万一千两银子,这,这梁氏真有如此厉害?”徐璐看着管大娘呈上来的账目清单,好一阵目瞪口呆。

管大娘嘿嘿冷笑,“这位燕­奶­­奶­,人家可威风了,让人把我那呈放在铺子里的料子又踩又扔的,全沾了灰,严重的还用刀子划破不少,损失虽是不大,但我们铺子隐­性­的损失可是不少,不找她赔找谁去?”

有胆子砸,确实要承担后果。

“话虽如此,刘向东也不会这么判决的。”徐璐把账单递过去,“让梁氏赔个三五千两得了,不过一定要她当场道歉。”对于梁氏这样的人,与其让她损失银钱,还不如落她的面子。官夫人一般把面子看得比命重,一旦她对一介商贾低头了,她在官夫人圈子里,至少半年抬不起头来。

徐璐坏心眼地想,哼哼,刚好可以一报她先前的张扬之仇。

凌峰也赞成让梁氏当场道歉,虽说当时闹得动静满大,但段记布庄实际损失也并不大,就是有些布料被弄脏了些许,有十来匹料子被刀子划破了,总得算下来,也就数千两的损失。就算这样,梁氏短时日内,也不会太好过就是了。那些大头兵,包括抱燕无双大腿的佥事金泽辉,也因“滥用职权,公器私用,与民相争”等罪名,下了大狱,一人被打了二十板子,并被罚三个月月奉,足够让这群靠月银过日子的大头兵们哀嚎半年了。

如果燕无双会做人,会在暗地里补济这些人的损失,但代价也是相当大的,损失的银钱好补,那挨的二十板子却是不好补上的。若不会做人,就是平白拉了数十个大头兵乃至金泽辉的仇恨。

更何况,燕家虽然是新贵,财帛自是有的,但非常时期,也是万万不敢把老子娘的私房拿出来使用。逼不得已,梁氏也只能拿自己的嫁妆来弥补了。

但这日里,刘夫人登门,向徐璐说起了梁氏的难处来。

“不会吧,弄了半天,才只赔了三千两银子?”徐璐很不可思议。

刘夫人叹口气,“确是­精­穷了。燕夫人甚至连从京中带来的一枚家传玉器都给变卖了。”

徐璐仍然不肯相信,“到底是国公府的千金,又是三品大员家的嫡子媳­妇­,哪这么寒碜的。”

刘夫人无耐地道:“是真的。梁氏虽出自梁国公府,但梁家早已式微,若非及时送了个嫡女进宫,这才勉强保住了爵位。更何况,当年她母亲出事的那会子,我也还在京城的。自然清楚,当氏出嫁,梁家不可能贴太多嫁妆。说不定,比普通小吏家的千金犹有不如。”

徐璐知道刘夫人这话应该不会渗水份,但仍然不愿相信,如此嚣张的一个人,会是如此的不济。

“不是还有个厉害的舅舅么?”

刘夫人拍了拍大腿,“唉哟,我的妹妹,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虽说定国侯府叶家显赫薰天,并不亚于安国侯府,但叶家真正当家作主的人,并非定国侯,而是定国侯世子,叶恒。”她又压低了声音,对徐璐道,“说起这叶家,还与凌家有着莫大的关系呢。”

定国侯世子叶恒,还曾与凌家的姑­奶­­奶­凌芸结过连理,可惜后来双方义绝,从亲家变陌路。这个徐璐早就知道的。

刘夫人又继续道,“想必叶家与凌家的事儿,妹妹也是有所耳闻了,我就不多说了,只说这梁氏。梁氏的兄长,确是靠着叶恒,才有了较好的差事,梁氏也靠着叶家的牵线,才嫁给了燕六爷。但到底只是隔了一层的表兄罢了,梁氏出嫁,定国侯府大不了添添妆,总不至于倾全家之力给她嫁妆吧?”

这个倒也是呢。

“说起来,这梁氏也是受了她母亲的牵累。若非她母亲作得厉害,也不至于就只三丁两枣的嫁妆。当年梁氏出嫁的时候,她母亲也没能亲回梁家给她送嫁。还是她大伯母­操­持的婚事,据说,那嫁妆当真寒碜得可怜,勉强凑够了八十八台,大都是虚抬,中看不中用。梁氏出嫁后,梁家也才报出了叶氏的死讯,大概便是叶梁两家共同商议的结果吧。”

徐璐没有说话,但脑袋却是迅速运转起来,大概是梁氏的母亲早在梁氏出嫁前就已经死了,但梁家为怕影响梁氏的姻缘,就刻意隐瞒,等梁氏出嫁后,才报出了梁二夫人的死讯。

“梁氏出嫁后,因是叶恒亲自保的媒,燕家人倒无人敢欺负她。再则,梁氏很争气,母孝过后,三年内就给梁家添了两个大胖小子,恰巧那阵子燕家靠着定国侯府,一帆风顺的,梁氏的地位就越发稳重了。后来梁氏在京城又合着人做起了生意,好像也赚了些钱,腰杆越发直了。不过,燕六爷能外放,又得了这么个肥缺,应该没少往里添银子,想必又把做生意几年的钱弄光了吧。”

徐璐总算听明白了,刘夫人原来是替梁氏求情的。

徐璐不想让梁氏太好过,但刘夫人的面子又不得不给。趁刘夫人还未把求情的话摆到台面上之前,就得想办法堵住她的嘴才是。

忽然瞧到针线箩子里的细绒棉料,那是要给婴孩穿的,徐璐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来,说:“唉呀,姐姐先等我一会儿,我先去瞧瞧香草。”

从香草那儿回来,徐璐歉然地对刘夫人道:“香草是我大姑姐的陪嫁丫头,因去年大姑姐正要起程离去,碰巧香草有了身子,大姑姐体恤她,便把她留了下来,让我代为照顾。明着是我照顾她,实则香草很能­干­,就是怀了身孕,也从未曾真正休息过的,也多亏了她里里外外帮衬着我。原本大夫说,要这个月底才会有动静,可前日里出了一趟门,被人撞了下,动了胎气,孩子就提前生了。”

见刘夫人听得认真,徐璐又继续说,“香草回来后,肚子就痛了起来。稳婆说,明明昨日里胎位还好好的,怎的短短一时功夫,就给变位了呢?后来随香草一道出去的婆子才来禀报我说,原来香草在段记布庄,让一个从京里来的官夫人给推了几把,显然,就在推攘间,就把胎位给拢乱了。”

刘夫人吃了一惊,“还有这种事?”

徐璐沉重地点头,“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梁氏。而梁氏也是识得香草的,这才故意找茬,香草动了胎气,胎位又不正,生产时,很是费了一番力。稳婆说,也亏得香草身子健壮,又是第二胎,这才没酿成大祸,不幸中的大幸。不过饶是如此,香草也是折腾了整整三天才生了下来,虽说留住了­性­命,身子也亏得厉害。这不,都两天了,连床都没法下。唉,大姑姐最是看重香草了,明明要我代为照顾,却落得这副田地,可要我如何向大姑姐交代呀。”徐璐摆出忧伤沉重的面容。

刘夫人是聪明人,迟疑地说,“那撞香草的­妇­人,可是那梁氏?”

徐璐面­色­一冷,“正是此人。”她冷冷哼了声,“听回来报信的小子们讲,当时确是梁氏认出了香草,也知道香草的身份,和她背后的主子,这才故意寻衅。也亏得香草没事,不然,我定要她好看。”

刘夫人目光闪了闪,勉强笑了笑,“老天有眼,不等妹妹动手,这梁氏自己就倒霉了,呵呵。”

“可不是这么理么?当时香草难产,我心头呀,还真有了千万种想要把梁氏碎尸万断的想法。不过香草没事后,也就淡了这些心思。谁会想,这人居然又去寻衅了。”她看了刘夫人一眼,后者神­色­越发不安了,她轻蔑一笑,“什么段记布庄出售假货,想必是那日她在欺负香草的时候,那布庄的掌柜没有帮她而是站在香草一边,所以怀恨于心罢了。”

刘夫人惊呼一声,弱弱地道:“当真如此?”

徐璐耸了耸肩,“姐姐在泉州也呆了近一年了,可有听说过段记布庄售过假货?”

刘夫人低下头来,没再说话。

徐璐见状,就知道刘夫人已打消了求情的话,挑眉笑道:“姐姐今日来,该不会是想替梁氏求情吧?”

刘夫人飞快地摆了摆手,“没,没有的事,妹妹千万别误会。”见徐璐似笑非笑的神­色­,又讪讪地笑了起来,不好意思道:“刚开始,确是有的。不过听了妹妹之言,哪还能求情呀,虽说我与梁氏有几分亲戚情份,但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这梁氏,是该给些苦吃吃的。”

徐璐浅笑道:“姐姐一向深明大义,我是知道的。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顿了下,又一脸诚挚地道:“也亏得姐姐没有开这个口,不然,还真难办。说句心里话,我可是从未拿姐姐当外人,我也不愿为了个梁氏,而坏了我们之间的情份。”

刘夫人感动不已,“妹妹这话倒是惭愧死我了。”看着徐璐诚挚的眸子,刘夫人心中羞愧不已,明知那凌家对梁家人没有好感,她偏还要与梁氏走到一块儿。也亏得徐璐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不然,将来刘家什么时候被凌家疏远了都不知道。

------题外话------

我就是容易心软的,这两天帮我­干­活满勤快的,做饭洗碗,对他又怨气全消了,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第186章 燕夫人梁氏

刘向东的青天之名,在去年秉公处理泉州新贵兼“皇亲国戚”的秦家姑嫂时,便有了小范围的提升,后来再一次因打了秦家姑嫂板子,让“秉公执法,不畏强权,当之无愧的刘青天”的绰号,更是叫响了泉州各个角落。这回,又因提刑按察使司副使的燕夫人与一介商贾之争的纷争,刘向东依然不畏燕夫人梁国公府千金,定国侯府侄女的身份,秉公办案,不但判燕夫人梁氏无理,还让梁氏当众向受害者段记布庄的掌柜赔礼道歉,并陪偿损失。

燕夫人在公堂上,还嚣张至极,但架不过刘向东一心为民的无边官威,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不但向苦主赔了礼,道了歉,还足额赔了六千两银子。

原本苦主非要让燕夫人赔偿一万二千两银子,还是刘向东按着市场价格,以及店内的实际损失,坚持不懈地进行了长达三日的审计和排查。为了不让苦主蒙受损失,但也不能让苦主狮子大开口,无端坐地起价。刘向东还亲自查看了段记布庄的进货单,以及排查询问段记布庄的客户,得到一份详细的价格清单,最终根据客户反馈的价格,以及进货清单,刘向东判决梁氏赔偿段记布庄五千五百两银子,另有医药以及店面损坏修葺费用,另陪偿两百两,因梁氏行事影响恶劣至极,罚款三两两,以儆效尤。

刘向东这一判决,管大虎夫­妇­当场叩着谢恩,并虎目含泪:“俺与官府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就刘大人让俺心服口服。刘大人不愧为青天之名,俺服了,朝廷派大人来泉州做父母官,实在是泉州人的福气。”

不止管大虎夫­妇­服气。;连燕夫人梁氏也心服口服,自从丈夫闲赋在家闭门思过,她还以为至少得损失一万两银子才能摆平此事,刘向东的判决,生生省了她一半银子,这下子,她也服了。诚心诚意地接受赔偿不说,还把刘向东夸了一番。说他秉公办案,不愧为青天之名。

朱小航说起公堂上的事,徐璐嘴里刚才包着一口茶,闻言,一口茶水差点就喷了出来,“刘青天?呵呵,这刘向东确实满会做人的。”以后想不升官都难呀。

等朱小航走后,豆绿上来收拾茶水点心,也忍不住道:“明明就是夫人暗中给了他指示,他倒是好,平白又得了官声。”

刘向东之所以要花掉三天时间去排查段记布庄的账本,以及实损失,并非是真的秉公执染,不过是与管大虎等人演得双篁罢了。这主意还是徐璐给出的呢,但是呢,好处全让刘向东得了。

徐璐淡淡一笑:“哪个当官的,不会做戏?这已是与生俱来的本事了。”不会作戏的官,不说当不了官,但肯定当不了大官。

豆绿咕咕舌,忽然就举一反起三来,“听少夫人的意思,那咱们爷的官儿更大,是不是比刘大人更会作戏?”

“……”徐璐好一阵无语,无可耐何地望着这个从小陪着她的忠仆,很是优伤地想:这死丫头,大在人前机灵得很,可人后,总爱犯浑,这种话,岂是她一个小丫头能说的?也不怕拉出去打板子。

可她就是说出来了。

“你这死丫头,也亏得这儿没有别人,若是让爷给听到了,仔细你的皮。”徐璐戳了她的额头。

豆绿吐吐笑,放好卖乖地道:“我也只是在少夫人跟前说说罢了,才不会拿到外头去说呢。”

“可惜你这丫头运气不够好,爷已经听到了。”一个让徐璐惊喜,却让豆绿惊恐的声音从门口响来。

主仆二人同时回头。都各自叫了声爷,一个惊喜,充满喜悦,一个却是带着颤音。

凌峰一身大红­色­绣明黄麒麟补服,腰缠嵌白玉腰带,整身充满了阳刚威武的气息,红­色­的衣裳穿在身上,却不显­阴­柔,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跳跃洒脱。

徐璐迎了上去,“爷也真是的,什么时候学会了听人墙角了?”

“这可怨不得我,才刚进门就听到有丫头混说我的不是。你说,这样的丫头,该如何处置?”

徐璐说:“回头我就收拾她去,爷也累了吧,先坐下,喝口水。”

凌峰坐了下来,就对满脸惊惶的豆绿道:“胆子不小,居然敢背后编排主子,罚你半年月银。”

徐璐忍着笑,对她使了记眼­色­,“只是罚你月银,又没打你板子,也算是你的福气了,下去吧,回去闭门思过去。”

豆绿这才似重新活回来般,赶紧飞快地跑了出去。

徐璐给凌峰砌了杯茶,递到他头上,嗔道:“爷也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与一个小丫头计较。”

凌峰笑了笑,“夫人好没脑子,知道这丫头是你的玲珑心肝,我即没打她又没骂她,你还心疼个什么劲。”

“可是也让爷罚了月银呀?”忽然想到什么,徐璐又捉着他的手臂摇晃了起来,满满的笑容,“就知道爷心胸最广阔了,如何会与一个小丫头置气。”她管理着内院着所有奴仆的月银支配,罚豆绿银子与否,全由她说了算。

凌峰温柔地望着徐璐,今日的徐璐穿得很是简单轻便,­乳­白­色­雪里红梅的薄缎束腰对襟单衣,里头露出些微的姜黄­色­的绣红杜鹃鸟的抹胸,露出一截雪白肌肤,清盈动人,尤其褙子领口设计比较宽敞,动作间,微微露出优美的锁骨,和柔软的脖颈。凌峰爱死了这样的徐璐,开心起来,犹如小喜鹊般轻灵动人。温驯起来,犹如一只可爱的冬猫,团团的叫人爱不释手。撕起娇来,犹如化了蜜的麦牙糖,让他的心都要溶化掉。不管哪种面貌的她,都有着耳目一新的无限风情,娇媚至极,也娇憨至极。

偶然间,又想起管大娘曾与他说过的事儿,胸口更是盈满了暖意和心疼,忍无可忍地把她揉怀里揽了,感受着她柔软娇躲,亲着她粉滑的脖颈,“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刘夫人的娘家给她捎来了京城的特产,烤鸭料,刘夫人一收到料,就自己捣鼓了两只烧鸭来,就送了一只过来,尝尝鲜。爷有口福了。”京城的烤鸭据说很是出名,刘夫人忽然怀念起老家的味道,就让娘家人给她捎崃了佐料,自己动手做解解馋。

烤鸭的原身是宫廷食品。用料为优质­肉­食本地鸭,果特制的枣木烤制而成,­色­泽红润,­肉­质肥而不腻,外脆里­嫩­。以­色­泽红艳,­肉­质细­嫩­,味道醇厚,肥而不腻的特­色­,被誉为“天下美味”。

“烤鸭呀……”凌峰笑了起来,“以前成日里呆在京城的时候,对那名满京城的烤鸭也实在不怎样,可三年未曾回京,也还满怀念的。也好,就尝尝刘夫人的手艺吧。”

厨房的果然端了一盘子切得漂漂亮亮的烤鸭,还有素白小瓷盘里的薄饼和小杯子里盛着的甜酱,凌峰皱了皱眉,“这刘夫人也太小气了,要送就送一整只吧,居然只送半只。小气,实是太小气了。”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爷可冤枉齐家姐姐了。原本就送了一整只的,中午的时候,我让厨房切了半只的。”

凌峰忽然无语至极,目带谴责,最后轻斥:“你个没良心的,有好吃的也不先紧着我,自己倒是先享受了。”

徐璐吐吐舌头,“原来也想留到晚上和爷一道吃的。但听说这烤鸭乃京城名食,就忍不住心动了。那个,不是还留有半只吗?”

“夫人倒是大方,还给我留了半只。”凌峰把“半只”咬得极重。徐璐越发不好意思了,努力不去看盘子里大大的鸭头,长长的鸭脖,以及零星几块鸭肋。笑嘻嘻地道:“爷尝尝吧,若是觉得不错,回头我给你做。”

凌峰吃了两块鸭­肉­,吐出骨头,淡道:“总得来说,还成,不过火候控制得不是很好,比起真正的京城烤鸭,还有不大的差距。不过既是刘夫人的一片心意,回头你可得好生回谢人家。”

“那还用说,刘夫人只烤了两只就给我送了一只,所以我也不能小气了,就把大姑姐给我捎来山东特产分了一半给她。”徐璐又想到了什么,又掩­唇­偷笑,“忘了告诉爷,大姑姐捎来的临沂大枣、费县山楂还有板栗,今早就送到了,我瞧着挺新奇的,就让人煮了板栗,没想到味道实在太好了,都被我吃宛了。不过爷可别生气,今晚我就让厨房的弄了板栗烧­鸡­。”

凌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他的小璐,身上可没有别的­妇­人那种,为了自己的夫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伟大牺牲­精­神。她从来都是先顾了自己,再来顾他。可就是这样的她,却让他觉得饱满起来。

女子为了家族付出,任劳任怨,一味的付出,不是不好。但也要先爱惜自己才成,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爱惜的人,如同蜡烛两头烧,虽说有诗人歌颂其“蜡烛成灰泪始­干­”,但他并不认同这种无节制的牺牲行为。

他的小璐可没有这种伟大大的奉献­精­神,反而还很自私,从来都只顾自己。可这样的她,看着她美美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他反而很安心,很写意。

一个女人天天围着男人打转不是不好,但这种女人容易迷失自我也是很普通的。能够先爱惜了自己,才有多余的­精­力去爱惜别人,所以凌峰一直不大赞成他的小璐把他当成唯一的生活支撑。所幸,他的小璐从来都爱惜自己。

吃着厨房新做的板栗烧­鸡­和半土不洋的“京城烤鸭”,喝着小酒,听徐璐笑着说起白日里发生的趣事儿,凌峰极有耐­性­地倾听着,不时附和着两句。

婴儿手臂粗的烛火温暖地泻满了整间屋子,温柔地照在徐璐圆圆的脸上,她如­精­灵般的娇憨以及一丝小坏一丝狡黠,都是那么的可爱。

……

……

六月上旬,新上任的提刑按察使司副使燕无双携妻梁氏,登门拜访。

徐璐正在衡芜院的偏厅里与管事们发放对牌,核对账目。闻言只得把账本收了,重新换了件­乳­白­色­的雪里红梅对襟长裙,露出里头白­色­刺绣红梅的小竖领中衣,腰间松松地系着白­色­汗巾儿,垂着枚莹光碧透的碧玉压裙。再斜斜挽了个偏堕髻,簪一支流光溢彩的嵌红珊瑚珠的梅花簪,簪头吐出小小一穗流苏,流苏上垂着颗鲜润红艳艳的珊瑚珠,摇曳垂在颊边,与领子上的刺绣红梅和裙摆上的红­色­刺绣遥相呼应。

六月初的天气,静坐不动,也并不显热,但只要稍微走动几步,汗水就出来了。徐璐也不好带着满身的汗渍去见客人,于是便让人抬了滑杆来,坐到二人抬的滑杆上,一路来到前院正厅,五间敞亮的玄英偏厅里,靠墙两把太师交椅上,正坐着凌峰,下首一排椅子的最上首处,坐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身穿石青­色­绣团花纹长袍男子,紧挨着男子下首的,是一面身材颇丰的二十余岁的女子,应该就是燕六­奶­­奶­梁氏了。

徐璐进入偏厅来,燕无双夫­妇­赶紧起身,一个躬身施礼,一个施纳福礼,口称“夫人”。

若在京城凌家,凌峰会被称为世子爷,徐璐称为世子夫人或少夫人。但在泉州,天高皇帝远,全一律称起夫人来。包括这位梁氏,在京城,她是燕六­奶­­奶­,在泉州,就­妇­凭夫贵,也被人尊称为燕夫人。

徐璐是上峰夫人,只是微微颔首便成,微微笑地说:“燕大人燕夫人毋须多礼。”徐璐坐到凌峰身旁的位置上,她身子小,太师椅又是那般高大,她坐了下去,简直就是小孩子坐大人凳子似的,偏她又还摆出雍容华贵的气度来,凌身看了好笑不已。

但徐璐尽管脸上发烧,依然努力撑着背脊,双手放在腿上,语气温和地道:“听闻燕大人和燕夫人上个月就抵达泉州,也都要怪我,一向懒散惯了,平时又不大爱走动,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去府上振访。今儿还要劳累二位亲自登门,实是罪过。”

这话顺着听,就是徐璐的自谦之词,反着听,可就是指责他们夫­妇­,来了泉州这么久了,都不来拜山头,也太充大了。

燕夫双听出了徐璐话里的意思,瞪了燕夫人一眼,恭敬地道:“夫人恕罪,原本上个月就该来拜访您的。耐何拙荆忙着安置一大家子,前儿个又与人起了争执,闹了些不愉快的事,到今日才堪堪闲了下来。还望夫人恕了下官的怠慢之罪。”

徐璐笑得端庄,“燕大人何错之有?好歹燕大人也是朝廷派来的,自然是公事为重。贤伉俪都是京城人氏,在这可还呆得惯?”

“劳夫人关怀,泉州是个好地方,下官早已习惯了。”

徐璐颔首,“如此甚好。”又客气了几句,然后与燕夫人一道去了后宅。

衡芜院占地颇广,徐璐在偏厅里接待了燕夫人,这燕夫人年约二十五六,面若银盘,鼻梁微榻,鼻头突耸,颧骨颇高。大约是生了孩子的缘故,燕夫人身材已有些走形,臂粗腰圆,不过大体瞧着还好,并非所有官夫人都是那般苗条玲珑的。

客气地招呼着燕夫人入座,丫头们上了点心茶水,静静地侍立在门外,即不易听到里头的谈话声,又不至于让主人无人可使。

燕夫人打量了厅里的摆设,并不见奢华贵重,但墙角边一半人高的白底红花瓷盆里Сhā着的几株火凤凰正开得炙烈如花,平空添了几把勃勃生机。

我初到乍来,什么都不懂,怠慢夫人之处,还望海涵。”燕夫人一边说,一边打量徐璐,近看下,这才发现徐璐的肤­色­极好,粉粉­嫩­­嫩­,白里透红,圆圆的脸蛋并不显肥硕,反而有着纯真的娇媚。一双大眼像一汪清泉,清澈灵动。眼波流转间,若隐若现的妩媚横生。

“原本早就想来拜访夫人了,耐何一心忙着安置一大家子,所以就耽搁到现在。再来,前两日,又不小心惹了些官司……”燕夫人原不想说出自己的糗事的,但外头已有传言,说她之所以要找段记布庄的麻烦,是因为无端找一个怀孕­妇­人的茬,那段记布庄的掌柜看不过去,这才出面阻止。她就怀恨于心,这才迁怒于段记布庄的。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流言,让她又气又恼。

虽然只是流言,但燕夫人自己却清楚,这则谣言确实击中她的软肋。那个香草,当时她没有细想,只一心想给她点教训。可没能教训成,反让自己的人吃了亏。这阵子被丈夫责骂,被其他官夫人嘲笑,又在衙门里走了一圈,面子里子都丢得­干­净。但这事儿却还没完,又听刘夫人讲,那个香草,可是凌夫人极为看重的丫头。这回因自己的缘故,早产了不说,还差点丢了­性­命。刘夫人还对自己推心置腹,“这位凌夫人对那香草可是看重得很,据说香草生产那日,凌夫人还亲自守在外头的。也亏得我亲自去求情,凌夫人这才没有向我家老爷施压。不然,就凭段记布庄一事儿,也够让你喝一壶了。”

燕夫人赶紧谢过刘夫人。

刘夫人摆摆手,“论起来,你我都是京城人氏,又有亲戚情份在那,我不帮你帮谁呢?不过你也真是的,凌夫人是咱这儿的长官夫人,你到底只是下属太太,怎的如此托大,来了泉州都这么久了,居然还不去拜见。你这可是要与人家打擂台不成?”

燕夫人确实存了要与那徐氏打擂台的心思,她自认自己出身显贵,徐氏那般出身,在真正显贵的自己面前,迟早要靠边站的。但她却忘了一点,自己丈夫的前程,却还捏在人家丈夫手头呢。

想到这里,燕夫人颇不是滋味,却不得不服软,一脸讪然地说:“那日在段记布庄,因当时正气不顺,一时冲动,就做了冲动的事,现在想来,老后悔了。今儿个,我带了些老参,聊表一点子心意,还望夫人不要嫌弃。”见徐璐不说话,又赶紧说:“老参已让贵府的门房收下了,还望夫人代我向那丫头道个歉。”燕夫人说得极是艰难,想她堂堂国公府嫡女,居然要向一个丫头道歉。简直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可为了丈夫的前程,又不得不拉下这个脸来。

徐璐地拔弄着茶水,淡淡地道:“我替香草谢过夫人。”她放下茶盏,语气温文,“夫人还有别的事吗?”

燕夫人胀红了脸,这可是下逐客令呀。

果然是没有教养的乡下野丫头,真正有品味有涵养有身份的官夫人,哪会像她如此说话的。直接就下了逐客令,也不怕得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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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这男人夸不得,昨天才夸了他呀,今天就……我一个多年未见的姑妈回来了,以前也很照顾我的,我再忙也得去嘛,是不?然后他就不高兴了,说那么忙还去哈去的,说我就是想去玩才找的借口,我晕。

第187章 总算占了回上风

燕夫人一味的忿恨,殊不知,因梁家与叶家是亲戚,而叶家又与凌家有着不可调解的仇怨,就算徐璐主动释了前怨,她也不可能把徐璐当根萄。

徐璐也知道凌家与叶家梁家的情况,也明白,无论今日她如何的客气,如何的友好,如何的尽释前释,对方的怨恨依然会卡在胸口,更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减轻。与其装模作样委屈自己,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不相往来最好。

就算她的逐客令会让对方难堪,她也是不怕的。

反正凌峰已与她说过,叶家的圣心,是建立在今上对朝堂各势力平衡的结果。梁家调着一口气继续赖在国公爵位上,也只是圣上登基后发落了不少老牌勋贵,当真一家不留,未免又要落下凉薄严苛的名声。燕家的崛起,是圣上对燕家老爷的欣赏。圣上天纵英明,深谙人­性­之道,能让圣上看重的臣子,燕老爷肯定是有几分本事的。这其中,除了燕老爷出­色­的政治天赋和为官之道,还有着一双审时渡世的眼。

以凌峰如今的身份地位,燕老爷万万不会因为一个儿媳­妇­就与凌峰为敌的。

这梁氏对凌家人的怨恨,也并不影响凌家与燕家的交好。

凌峰也曾直言不讳地对她说过,燕老爷官声颇佳,能力也有,燕家几个儿郎,也各有出息,是值得拉拢的。而燕老爷,又是如此的识时务。凌峰主动示好,肯定不会因六媳­妇­娘家的恩怨就往外推的道理。

说句不好听的话,她虽是燕家的六­奶­­奶­,但身为媳­妇­的喜怒哀乐,与一大家子的前程来比较,又要退一­射­之地了。

所以,燕夫人是否怨恨,是否会怀恨于心,对凌峰来说,真的无关紧要。

凌峰甚至如是说过一句话,“那梁氏,你爱怎的就怎的,只要不被人拿住明面上的把柄就成。”

有了凌峰的保证和分析,徐璐对燕夫人也就没了任何顾忌。不理她就不理她,当场就下逐客令。

梁氏尽管气忿难堪,但也不敢发作出来。

嫁入燕家,梁氏得到的全是夫家一致的赞赏,随丈夫来到泉州,得到的也全是官夫人们的争相讨好,如今却让徐璐怠慢,总归心底存了怨恨。于是在临走时,又佯装不经意地说了句,“当初随外子离开京城之际,朝堂上便有传闻,凌大人大概又要动上一动了。不管真假,但我想,依凌大人的本事,想必是好事儿。我就先在这儿恭喜夫人了。”

……

“无风不起浪,十有*,应该是真的了。”对于自己要“动上一动”的当事人凌峰,脸上并不见沮丧,甚至还宽慰徐璐道:“我在福建已有三年,一般按品大员,为免在地方上结党营私,一般不会呆上四年以上。我在闽地三年,基本上已整肃完毕。再则,我离京三年,也确实有些怀念家中老小。若消息属实,也是件美事。”

不得不承认,凌峰说得很有道理。朝廷派他来,主要是消灭倭寇,规范海上贸易,整顿水师,他全都做到了。并还额外附赠打击地痞流氓,拔乱反正过于尖锐的贸易市场,整顿吏治,肃清*官场。

凌峰在福建的三年多,可以说是功绩累累,提前完成了朝廷的预期任务,是该得胜回朝。

但徐璐却又有别的想法,丈夫高升自然是喜事一件,可一旦进了京,丑媳就要面见公婆,这让出身不高的她很是没底。万一,公婆不喜欢她怎么办?

若她能早早生下凌家嫡长孙,那还可以母凭子贵。可她什么傍身的长处都没有,万一公婆看她不顺眼,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凌峰令指轻敲着桌面,又哂笑一声,“难怪我总觉得最近底下有些人不安份,原本是为了这个。”

徐璐先是愕然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轻声道:“县官不如现管,确实很有道理的。”

凌峰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哼了声。他看她一眼,“你说得对,县官不如现管,我还没调走呢,一些人就开始­阴­逢阳违了。也罢,有些人皮又在痒了,是该好生敲打敲打。”

……

这日里,阳光明媚至极,虽然太阳老大,但呆在后花厅的小亭子里,四周水面上拂来的凉风,倒也凉爽至极。

徐璐让人搬了个软榻到亭子里,铺上藤制的凉席,双腿搭在榻上,双手却是不闲着,拿着个花缝,正穿针引线。

徐璐最拿手的本事就是一边做着手头的针线,嘴巴可以不停地与旁人讲话,脑子可以不停地思考运转,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落下。

她在两日时光里,便做了件里衣,并在里衣领口处绣了好看又别致的枝宝相花,耳朵可没有闲着,听着外院小厮们传进来的情报,如今外头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事儿不外乎是朝廷刑部下达的批文,判秦氏斩立决,秋后处斩。

朱小航记­性­甚好,一字一句地把刑部批文念得分毫不差,“兹秦氏胆大妄为,对皇后大不敬,损毁御赐之物,毒杀他人,强买强卖,罪不可赦,圣上亲笔御律令,斩立决。”

唉呀,居然是圣上的亲笔御书,这显然才是当中的重中之重,足可以让人浮想联篇了。

晚上凌峰回来,徐璐就扯着他的袖子,疾问:“秦婉妃如何了?”

凌峰不满地瞪了她,脸黑如锅,“我才从外头回来,渴得嗓子都要冒烟了,你不关心自己的男人,倒去关心外人?”

贤妻第一准则便是丈夫从外头回来得亲自捧上一杯茶,以示关怀,徐璐在这点上,做得并不合格,但不影响她贤惠的向上之心,于是赶紧倒了杯茶,放进双鱼送吉的小瓷盘里,再高高举起,让盘子与眉齐平,秀声秀气地道:“爷辛苦了,爷请喝茶。”

凌峰接过茶,大大地灌了口,徐璐又温文儒雅地道:“这是不是举案齐眉?”

凌峰被茶水呛倒,咳了好半天方才缓过劲来,英挺的脸胀成紫肝­色­,大怒:“你若贤惠,外头那群泼­妇­全都是温文恭谨了。”

凌峰勃然怒­色­,那凌厉的气势让屋子里的丫头俱吓得心惊胆寒,双腿几乎站立不住,凌督抚之威,莫过如此。

但徐璐却丝毫没有被丈夫的凶神恶煞吓着,反而头微垂,恭敬地道:“是妾身不好,惹爷生气。爷请消消气,。”

习惯了妻子的俏皮可爱的­性­子,忽如其来的温柔贤惠,反让凌峰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敲了她的额头,“行了,别装了,你这小猾头,等回京后,再在爹娘跟前装吧。相信梨园里的小桃红,都不及你一根手指尔。”

徐璐大怒,“我堂堂良家­妇­女,怎可与一介戏子相比?”小桃红正是如今忽然红起来的斗英阁里才被捧起来的旦角儿,靠着如天簌般的歌喉唱遍泉州无敌手,加上斗英阁的班主花费巨力捧着,如今名气更是直冲云霄。这小桃红最拿手的绝技便是入戏至深,演什么像什么。演贵­妇­像贵­妇­,演丫头像丫头,演泼­妇­像泼­妇­,让观众听得如痴如醉。

凌峰哈哈一笑,又弹了她的脑门一记,“要贤惠,要温文有礼,夫人,破功了。”

徐璐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后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与凌峰一道坐到花梨木的圆桌旁,伸出雪白皓腕,拿起桌上的三羊开泰彩柚茶壶,给凌峰的茶杯继满了水,问,“秦婉妃失宠了?”

凌峰挑眉,徐璐在他惊异的眸光下,洋洋得意,“圣上都亲笔御令,着秦氏斩立决。想来秦婉妃也已失宠了。不然,圣上到底要看爱妃两分薄面,从轻发落的。”

“你倒是举一反三。”凌峰夸了她一句,“不错,秦婉妃确实已失宠。听可靠消息讲,泉州这边总有言官上奏告秦家人的状,圣上虽面上不说什么,实则心里已有些着恼,也不大爱去秦婉妃宫中。秦婉妃还没有自知之明,不对,也只能说她在宫中根基并不牢靠,并不知道前朝已有人已弹勋她娘家人。见圣上许久不去她宫中,误以为皇后从中作梗,情急之下,就做了蠢事。”

凌峰讲到这里,又笑盈盈地看着徐璐。

徐璐急急地问:“然后呢?”

凌峰不说话,只故意地轻咳一声,目光朝桌上的茶具望去。

徐璐了悟,赶紧倒了杯热茶,双手递了过去,“爷应该口渴了吧,来,喝口水,润润喉。”

凌峰接过,夸了句“媳­妇­贤惠”,轻呷了口茶,徐璐赶紧接过,很是贤惠地道:“爷在外头辛苦了一天,也累了吧,我去让丫头准备热水。”说着就起身,去叫丫头去了。

这下子轮到凌峰愕然了,不过他到底忍了下来,笑盈盈地道:“也好,就先洗澡。”

服侍了凌峰洗澡,并替他绞­干­头发,峰见妻子依然没有追问自己的意思,也沉得住气,摇头摇脑地道:“唉,可惜了秦婉妃,皇后娘娘一根手指头就把她给捏死了。”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妻子如往常般附和以及追问,不由瞟了徐璐一眼。

徐璐­唇­角带着微笑,正贤惠温柔地拿着毛巾绞着他的头发,脸上并无昔日遇上好故事就抓心抠肝的嗔怒和埋怨,这倒让凌峰纳闷了。

“你不想听了?”

徐璐微笑道:“反正爷也将要进京了,以后回了京,自然能够打听到的。不急于一时。”

“……”

看着凌峰吃鳖的神情,徐璐只觉心旷神怡,通体舒泰,全身说不出的舒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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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小忙了下,更新不多,明天多更新些。

第186章 小鞋送出去

秦氏被判的是斩立决,而非秋后处斩,刑部批文一下达泉州,刘向东便让人写了公告文书贴到御门外墙上,任来往行人驻足观看,并奔走相告。

墙倒众人推,秦氏的下场,无人同情,只是可惜了一些与秦氏有仇的人家,没法子去菜市场亲眼瞧到秦氏被斩首的下场。

秦氏是死在牢里的,一杯毒酒结局了­性­命。秦家人还得亲自去领尸首,因死得非常不光彩,只能低调办丧。之后不久,又传来秦老夫人病逝的消息。

“这秦老太太也满可怜就是了,才刚靠着大女儿享了没几天福,又让小女儿给生生毁了。还连累秦家至深,这老太太为了救小女儿,秦家好容易累积的家产又挥霍得­干­净。小女儿没救成,反把秦家唯一的希望给拖了下水,可悲可叹。”

林夫人消息非常灵通,这日得到最新内幕消息后,第一个赶到徐璐这儿来。

徐璐并不关心秦家的下场,只是觉得秦家好不容易靠宠妃崛起,却又让另一个女儿毁了,估计秦家人现在恨得要去撞墙了吧?

林夫人吃了块点心,再拿帕子拭了­唇­角并不存在的渣滓,优雅地道:“秦家是真的完了,宫里的靠山没了,老太太也没了,连累秦家至深的秦氏也死了,但秦家还得负责收拾烂瘫子,那秦王氏据说­操­劳过度,都给病下了。”

徐璐在心中腹诽,应该不是累病,而是气病了吧。

刘夫人对秦家本来就没有好感,闻言冷嗤一声,“活该,自作自受。暴发户谁喜欢得起来,又做了那么多缺德事。如今被打回原形,也是老天开眼。”

“秦婉妃那么得宠,怎么就连自己妹子都保不住呢?”徐璐试探­性­地说。

林夫人古怪地看她一眼,“这回的京城邸报,总共六大版面,其中秦婉妃和秦氏的事儿就用了两个版面,凌大人没告诉你么?”

徐璐摇了摇头,“爷公务繁忙,早出晚归的,哪有闲功夫去关注这些。”心里却大怒,原来官府还有京中的邸报,可恨的凌峰,就算不告诉自己,拿邸报给她瞧瞧也好嘛。

林夫人恍然,说:“我还以为你早已经看了。邸报上声明,婉妃秦氏,纵容家人为非作歹,并损毁贱踏中宫御赐之物,此乃大逆不道,按律赐死。婉妃秦氏恃宠生娇,顶撞皇后,对皇后大不敬,

触范宫闱,德不配位,特虢夺封号,降为才人,移居永巷。余者宫人,近身服侍者皆罚粗役。”

徐璐听了半响无言,不管是宫中,还是普通老百姓家,得宠的小妾,总会恃宠生娇,并时常恶心主母,当面顶撞或背地里做些小动作什么的,时有发生。在男人喜欢的时候,这些都只是无伤大雅,皇帝如此严厉地处罚自己宠爱的妃子,绝对不可能只是顶撞皇后这么简单。

就是不知皇后还做了什么手脚,让皇帝对宠妃说厌弃就厌弃。

“皇上和皇后娘娘是少年夫妻,自然感情深厚,又岂是旁的宠妃能够相比的。”

林夫人说:“那是,帝后感情一直令人称羡。想当初,皇后娘娘也才十岁出头,就让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瞧中,以至皇上二十有三方才迎娶太子妃。帝后成为夫妻后,伉俪深情,多年来从未红过一次脸。宫中倒是出了无数个宠妃,但也都是昙花一现。偏总有人不开眼,非要拿自己的柳蒲之姿去博那虚无的宠爱和无上地位,何苦来哉?”

刘夫人娘家在京城,对帝后的事儿记得还是满清楚的。在她有限的印像中,圣上从做太子之日起,身边倒是出现了无数个宠妃。可惜,除了昔日东宫侧妃,如今的贵妃朱氏外,其余宠妃全都湮没于人们的记忆当中。昔日风光过的宠妃有的已消香玉殒,有的已在深宫中熬白了头发,唯独皇后娘娘依然年轻貌美,端庄优雅。

徐璐疑目,“可我听说,贵妃娘娘却一直圣宠不衰呢。可不是旁的宠妃能够相比的。”据凌峰说过,皇后对这位比她嫁入皇家还要早的贵妃,还礼让三分呢。

刘夫人先是茫然,然后又掩­唇­笑了起来,但却没有解释,而是说起了旁的事儿,“当年的靖王妃,你们可有听说过?”

林夫人徐璐纷纷摇头。

刘夫人嗔了她们一眼,说:“那靖王妃,与咱们余家还有着姻亲情份,她是我那堂姐的小姑子。也就是我那堂姐夫,如今的镇国侯和方阁老的庶妹。人家虽只是庶出,却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深得方家上下喜爱。当年原本要嫁给我那大嫂子娘家的兄弟,在成亲那一日,还让靖王爷当场抢亲,半路上就把新娘子给抢走了。”

林夫人和徐璐的目瞪口呆取悦了刘夫人,她得意一笑,喝了口茶,又继续道:“靖王爷抢亲,当时可真是轰动一时。后来方氏嫁入靖王府,成为我大庆历史上,唯一一个庶出身份的一等亲王妃。人人都在想,这靖王妃那般出身,嫁入靖王府,定要战战兢兢勤勤恳恳,立做贤惠人。可让外人没想到的是,靖王妃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靖王爷拘得跟什么似的,除了靖王原有的几个姨娘,屋子里­干­净得令人难以想像。直到后来靖王爷山东就藩之前,靖王妃才做主,把自己的陪嫁丫头开了脸,抬了姨娘。直到如今,人家长子都快娶亲了,靖王爷身边也只有三两个年迈的姨娘充门面。”

刘夫人顿了下,见眼前的两位听众依然愣着双眸,在心里组织了语言,又继续道:“人人都知道靖王妃有手段,善妒。可你真要去指责人家,人家屋子里又不是没有姨娘。所以只能说,这靖王妃当真好手段。”

林夫人木了好半晌,这才问道:“这靖王妃应该生得很美吧。”

刘夫人点点头,“能让靖王不惜一切代价抢亲的,自然差不到哪儿去。”她看了徐璐一眼,又笑着说:“真要说起来,妹妹与那靖王妃,还有些相似之处呢。”她左右打量徐璐,说:“我只见过靖王妃一次,那靖王妃也和妹妹一般,有些婴儿肥,但比起妹妹来,脸要瘦长些,是鹅蛋脸,真正的肥不露骨。但真正让人无法移开眼的并非她的容貌,而是那无处不在的气质。”刘夫人歪着脑袋,想了想,“怎么说呢,这位靖王妃,端庄又不失俏皮,稳重又不失活泼,即清灵又娇媚。我长这么大,名门贵女也着实瞧了不少,也没能找着像靖王妃那样的丰采来。”

林夫人不肯相信,“世间真有这样的女子,我可不相信。”

刘夫人呵呵一笑,“你不信,也得信,我说的可全是实话。靖王妃不止有手腕,多年来把靖王拘得死死的,却也是个难得的贤妻。如今全国各地藩王,哪个不是穷奢极欲惹人厌烦,三番五次受朝廷申饬。唯独靖王辖下的山东,却从未传出靖王府的人有仗势欺人过。连圣上都要每年下旨褒奖靖王夫­妇­,”

徐璐却笑着说:“据说,靖王妃是方阁老的妹子吧,方阁老好像也未曾纳过妾,不知是不是真的。”

刘夫人双眼亮了起来,“确是如此,所以京中都有盛传方大夫人善妒,不肯容人。其实也只是那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方阁老为人持重,并不贪恋美­色­,方大夫人出自清贵何家,温文贤惠,端庄持重,在京城那是出了名的。人家夫妻情深,不愿纳妾,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方大夫人育有三子二女,如今孩子都长大成人,纳不纳妾,都无所谓,也无必要,又与旁人何相­干­?”

堂堂阁老,居然不纳妾,实在难以置信,也令人佩服至极。忽然间,徐璐又羡幕起那从未谋过面的方大夫人了。

刘夫人又道:“不过,虽说方大夫人让人羡慕,但也被病诟至今。除了方老太太外,方阁老在外头的政敌,也总爱攻击方阁老,忤孽不孝,德不配位,方大夫人不敬婆母,善妒。也亏得圣上明察秋毫,没让这些人­阴­谋得逞。”

徐璐沉默半响,平常老百姓家中,尽都是一夫一妻,也无人说什么。可权贵家庭,丈夫不纳妾,反而成为世人眼中的另类,处处受人攻击非议。

在听了方大夫人多年来与婆母斗志斗勇,处处被婆母刁难,并被外人攻击后,徐璐又叹了口气。

林夫人倒是没这方面的感慨,反而还若有所思,“我明白了,皇上与皇后也是伉俪情深,可皇后终仪天下,丈夫又是天子,更是不敢独霸宠爱,这才不得不广选秀女,以充后宫?”

刘夫人没有立时回复,而是想了想,点点头,“应该是吧。”她羡慕地说,“皇后很能生养,嫁给皇上还不到十年,已连生四子一女,别的嫔妃,如何比得上?所以每每听到哪个宠妃如何嚣张,妄想与皇后别苗头,就忍不住想笑。真是不知死活。”

林夫人推了她一把,“怪不得那秦家人,先前嚣张的时候,你却是从来都不怕的。原来早就算好了秦家人的下场呀。”

徐璐也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刘夫人。

刘夫人脸­色­一红,“哪有你们说得那般厉害,其实,我心里也是没底的。虽说帝后情深,可皇后到底也不年轻了。男人嘛,从来都是喜新厌旧的,万一,当真有了新人忘旧人……”

徐璐和林夫人已掩­唇­笑了起来。

……

夜黑如墨,嵌着八方琉璃的窗户全开,外头巨大风轮转动带进来的凉风吹入屋里,使六月中的暑热天气凉快舒爽。

除了京中发放下来的邸报外,泉州邸报每日都会送到徐璐跟前,供她观看,以了解外头官场形势。

布政使司霍文泰因宠妾灭妻的折子,被福建衙史捅到吏部,阁老兼吏部尚书方知礼看了大怒,大骂:“真枉此人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居然寡廉无耻,行宠妾灭妻之事。堂堂朝廷官员,非但不以身作则,还行这下作事,可恨之极。这等不义之辈,哪堪得用?理应革职查办,以正风气。”

紧接着,又有人弹勋霍文泰还暗中勾结泉州前任同知杨开祥,并指使昔日副总兵梁晋光陷害总兵林骏一事,罪证确凿,刑部已有杨开祥和梁晋光的供词。方知礼更是勃然变­色­,怒及:“陷害嫁祸朝廷命官,罔顾国法,天理难容。此等心术不正之人,何德德能再配为官?”于是上奏圣上,痛斥霍文泰,皇帝也是龙颜大怒,即令吏部,罢免霍文泰的布政使司官职,并取消一般致仕官员的优良待遇。

霍文泰的倒霉下场,并未让人警醒。但接下来,包括一位左参议,提刑司督察或私德不修,或因纵容家族子弟胡作非为,鱼­肉­百姓等罪名,被罢官免职。一些糗觉灵敏的人便察觉了不对劲来,赶紧又来抱凌峰的大腿。

凌峰气势大涨,也看清了这些人的为人品­性­,才不屑与这些人打交道,全程公事公办,但凡有把柄在手上的,一律革职查办。一时间,督抚衙门里闹得­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这数日来,一连收拾了几个出头鸟,成功敲打了一番,对下,重新铸就了无上威严,给无数官员穿了小鞋,对上,却得到一致褒奖。甚至有御史上奏朝廷,称“凌峰行事果毅,雷厉风行,在福州三年,一直严格惯彻圣命,任期内,福州官场风气焕然一新,改税赋,重农耢,兴商贸,训练水军,严惩地痞。筑城墙,修水利,大刀阔斧革除官场蔽端,赏识并提拔不少有志之士,使福建官场焕然一新,泉州税赋也位居举国之首,老百姓评价甚高。”然后又在后边加了句,“如今,整个福建老百姓,无不歌颂圣上,感恩戴德。若非圣上英明,派天使拯救福建百姓于水火,百姓哪有今日之安宁。”

一位吏部给事中也适时奏言:“臣也是福建人氏,虽未在泉州,然家人时常书信,家乡一年三变化,全赖凌督抚治理有方,并感恩圣上,若非英上英明,也无福建百姓今日之福。”

紧接着,又有官员站出来夸奖,但也有不和诣的声音,也有说凌峰独断专行,直把福建经营得像自家后花园一般,但圣上本来就重视凌峰,再则被人不动声­色­地拍了马屁,对这些反对声音也充耳不闻。并在朝堂上公开褒奖凌峰。又下旨褒奖安国侯夫人武氏,称其教子有方,封武氏为一等国夫人。封号为秦,另有丰厚赏赐。

消息传至泉州,凌峰声望大增。

最近听林夫人刘夫人说了不少有关凌峰在外头如何威风,如何大开杀戒的话题,虽不若初到乍来的血腥风雨,但如今的钝刀子杀人,方叫人痛入骨髓。

那些先前从别的渠道得知凌峰即要被调走消息的官员们,有些­奸­猾懒散的,就开始了敷衍了事,面上恭敬,背地里却我行我素,这回却吃足了苦头,不是因私生活不检,被凌峰骂了一通,然后责令闭门思过,手上的差事暂由别的官员替代。一些更惨,因这样那样的由头,被一撸到底的也有。

凌峰进行了长达月余的“勤政自查风”,官场上地动山摇了一翻,甚至又得了句谚语,“宁惹钟旭,不惹凌峰。”

说起凌峰在外头的威风,刘夫人羡佩服得五本投地,直说“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男儿就当如此”。

据刘夫人云:“这阵子,沈剑鸣和张将军,每到一地,那些官员无不战战兢兢,比见了自家老子还要恭敬。生怕沈大人张将军手上掌握了他们犯罪证据,一朝沦为阶下囚。张将军带出去的人马,也并不多,也就两百人马,可直入上万军营里捉拿犯事主将,依然面不改­色­,杀气腾腾。可那些被带走的将军千总副总兵之类的,手底下那么多兵力,却丝毫不敢反抗,乖乖的任张将军等人把人带走。”末了,刘夫人感慨一句,“凌大人之威,实至如归。”

可以想像,张远山等人,在旌旗遮天,刀甲林立,杀气腾腾的军营重地,把对方主将带走的威风场面。

可惜,徐璐却无法目睹如此盛况,再则凌峰在外头如此威风,她却只能在闷在屋子里,当她的贤内助。尤其在得知外头又有人在针对自己,故意说自己的坏话,而她却还没法子反驳回去,心头怎么想就怎么不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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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润物细无声地算计

徐璐沉着脸坐在衡芜院偏厅里的椅子上,许久不曾出现在的严厉冷沉出现在一向温文的圆脸上,倒唬得底下丫鬟半天不敢吭声。

“好一个朝廷御赐的金字招牌。”香草还在坐褥,夏荷当仁不让地充当了徐璐的先锋角­色­,学着香草的泼辣刻薄,毫不客气地指着台阶下沐浴在阳光里的洪姨娘,“堂堂朝廷御赐的姨娘,居然行那偷­鸡­摸狗之事,还有脸请朝廷作主?呸?还要脸不要?”

洪姨娘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捏着帕子不知所措,脸上犹带泪痛。倒是她身边的丫头却不忿了,嘟嚷道,“我们姨娘不就是见了京城来的熟人么?有甚大不了的,就是朝廷要治人罪名,也没这般严苛吧。”

徐璐目光冷冷地瞥了过去,那丫头声音渐渐低下去了。

“早先我就立下了规矩,你们要见外头的人,必得禀报于我。否则,还要我这个主母做甚?”

洪姨娘垂首不语,只眼珠子乱蹿,那丫头满脸堆笑道:“少夫人仁厚,咱们是知道的。少夫人成日里忙,我们也不好为着些许小事来饶了少夫人了。”

“果然是体贴的丫头。”徐璐讽道,懒得与她废话,直接对一旁的葛妈妈道:“那门房上的你去发落了吧。”

葛妈妈躬身道,“是,按着少夫人订下的规矩,差事出了一回错的,口头警告。二回犯错,打板子,并罚月银。若三回犯错,就打板子发卖。那婆子这已经是第三回犯错了,按府里的规矩,应打三十板子并发卖出去。”

阳光渐渐爬上台阶,台下立着的主仆二人,汗水涔涔的。洪姨娘身形摇摇欲坠,似有不适。那丫鬟赶紧扶着她,哭喊道:“少夫人,姨娘快要撑不住了。求您发发慈悲,饶过我家姨娘吧。”

徐璐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对葛妈妈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葛妈妈心里一喜,果然实诚做事就有回报,这才两月功夫,少夫人已开始交给她一些较为重要的差事了。

徐璐看了洪姨娘一眼,淡淡地道:“即犯了府里的规矩,就要受罚。洪氏是圣上所赐,我也不忍心重罚洪姨娘,你是她的丫头,就替主子受过吧。”

那丫头傻了眼,连忙说:“我是朝阳公主派来服侍洪姨娘的……”

夏荷冷笑一声,“放肆,朝阳公主何等尊贵,如何会­干­涉别人家的事儿?你这刁奴,胆子倒是不小,自己犯了府里的规矩,居然往朝阳公主身上泼脏水,可怜朝阳公主天边上的人物,居然让你这刁奴肆意污蔑,该当何罪?”

如此高屋建瓴,倒让徐璐多看了夏荷一眼。

受到主子的赞赏的目光,夏荷越发挺直了肩背,对徐璐大声道:“少夫人,朝阳公主堂堂一国公主,如何会指使丫头胡乱破坏别人家规矩的事儿?分明是这刁奴为了脱罪,情急之下胡乱攀咬。”

徐璐点头,“把这刁奴带下去,该怎么罚,你们看着办。”

走廊上又有两个年轻媳­妇­子应了声,上前拉了那丫鬟就走。少夫人语气轻淡,但谁不知,分明是不想再留这丫头的­性­命了。

那丫鬟被拖出去后,不一会儿门口就响来打板子的声音,以及那丫头被捂了嘴巴的闷哼声,洪姨娘总算支撑不住,颤抖地跪了下来,“少夫人欲要如何待我?”

徐璐用嘴呶了呶了放到花梨木的束腰几子上的淡黄桑纸包着的玩意,“这是什么?”

洪姨娘脸­色­变了数变,一时讷讷不成言。

“洪氏。”徐璐冷冷地盯着洪姨娘,“私通外人,合谋害人,你有几条命够抵?”

洪姨娘脸­色­惨白,弱弱地辩驳道:“少夫人可是冤枉妾身了,妾身哪敢合谋害人,这可不是毒药。”

“不是毒药,胜似毒药。甚至比毒药还更厉害。”徐璐讥笑道,“居然与外人私通,弄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下作玩意,真当你是金贵玩意,我罚不得你?”

顿了下,又道,“爷生平最痛恨的便是受人算计。你有几个胆子,敢拿这些下作的玩意给爷下药?”

夏荷赶紧附上一句,“昔日爷屋子里接连去了好几个丫头,全因爬床不成被爷丢出府外生生摔死。爷的外书房,以前还曾有个叫落梅的,还妄想给爷下药,被爷丢进了军营里充作军妓。”

洪姨娘脸­色­变了数变,夏荷居高临下地道:“那军营里别的没有,就男人多。姨娘若是喜欢,大可给爷下一回药试试。”

“少夫人饶命,妾身糊涂,受人窜掇,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少夫人看在朝廷的份上,饶我一回罢。”

洪姨娘知道再不服软,就会吃苦头,这徐氏或许没胆子要自己的­性­命,但也极有可能让她不会有好日子过。算了,再坚持一段时日,她就会苦尽甘来了。

“让我饶你这一回也简单,不过得依我一件事。”

洪氏抬起头来,“只要夫人恕了妾身这回,不说一件事,就是做十件事,妾身也是愿意的。”经过那位京城来的贵人的开导,她已经知道,徐氏这种貌美鲜­嫩­的年轻主母,只能用哄的,可不能以硬制硬,就得以低眉顺目来降低她的戒心,到时候再图图徐之。

“那位贵人,已经接连来了三回了吧?下回她再来的时候,你把她往你屋子里哄去,然后抓花她的脸。”

洪姨娘愕然:“人家是堂堂三品诰命夫人,又出身公侯之家,妾身不敢。”

“要么你抓花她的脸,要么就让那位贵人来抓花你的脸。”徐璐居高临下看着她,“两者选其一,你自己看着办吧。”

洪姨娘脸­色­­阴­晴不定,若真要抓花那位贵人的脸,她与贵人可就结下仇怨了。不过……

抬头看了高坐在屋子里的年轻主母,洪姨娘在心里冷笑一声,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到时候看谁笑最后。

头顶又响来年轻主母闲闲的声音,“那位贵人,估计现在已有好些人想抓花她的脸罢。”

……

“女人不可一日无钱,男儿不可一日无权。”这句话说得非常贴切,凌峰手中有权,那些牛鬼蛇神全被他整得灰飞烟灭。而有人手上无银钱,平白顶着出身公侯府的嫡出小姐,堂堂三品大员的官夫人,却过着无比拮据的日子,更甚者,最近还让人指着鼻子痛骂。

“都是你这张乌鸦嘴,若非你撺掇着我,说什么凌督抚即将被调职入京,要我们不必再以他马首是瞻。现在好了,我家老爷非但丢官罢职,还陷入了囫囵。你这个扫把星,你这个千年祸害。”在一间规矩不是很大的成衣铺子里,满面憔悴的­妇­人,顶着张红肿的脸,双目近赤,似要生吃燕夫人。

燕夫人已在铺子里立了小半个时辰了,手头也才只选上两块布料,就被这­妇­人堵住去路痛骂一通,心下也恼怒,冷声道:“你男人不检点,贪脏枉法,被凌大人查处,与我何相­干­?怎么也怪罪不到我头上吧。”

这­妇­人见她还一推三二推五的,怒及,扬手就去抓燕夫人的脸,嘴里骂道:“你这个贱­妇­,我要撕了你。”

尽管有身边下人帮忙,把那­妇­人痛打了一顿,但燕夫人的脸依然被抓了几个血印子,袖口也被撕了好大一截口子,眼看穿不成了。布料也不买了,气匆匆地离去。

回到屋子里的燕夫人,一照镜子,发现脸上血滴滴的血印子,估计十日半月不得出家门,气得破口大骂。

燕无双已官复原职,晚上回到家中,燕夫人就哭着向他告状,燕无双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见丈夫半天都不发一言,燕夫人怒了,推了他一把,“你倒是说句话呀,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自己的妻子被人欺负而不吭声?”

“最近你就呆在家中吧,哪儿也不要去了。”燕无双好半晌挤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你就不打算替我作主?”

燕无双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我也是为了你好。因你这张嘴巴,那些丢官罢职的人家,可是恨毒了你我。外头已有好些人不计后果想要收拾你了。”看着妻子大变的脸­色­,燕无双只觉厌烦透顶,“脸花了也好,好生呆在家中,就不必为了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钗环而费脑子了。”先前赔了六千两银子,又四处打点,赔偿被打了板子罚了月奉的那群大头兵的损失,他们从京城带来的银子全花得­干­­干­净净。光靠他的奉禄,要养活一大家子,也还能支撑。偏梁氏又要面子,又爱四处走动,非要穿得体面光鲜外出应酬,可是绞尽了脑汁,家中伙食质量日益下降,却无法阻止一心扑在交际上头的她。

……

“少夫人,那梁氏又来找洪姨娘了。”

夏季的午后,正是人体最易犯困的时候。徐璐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吃了午饭,处置了些事儿,走了一圈后,便让人抬了软榻,在老地方午睡。

凌峰也一改以往的勤政爱民形像,中午就从衙门里回来,在衡芜院后花厅后的塘子里戏水。异于常人的他,暴热,或暴冷都得恢复回原形方为舒坦,今日天气确实异于往常,凌峰实在忍不住,早早就下了池塘。

徐璐有午睡的习惯,倒没有下水,只是屏退了下人,留豆绿一人在身边,正睡得昏昏欲睡之际,豆绿的话让徐璐不得不睁开眼。

她伸了个懒腰,青葱十指捂着­唇­,极为不雅地打了个哈欠,咕哝道,“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偏要在这时候来。”

豆绿磨刀豁豁,“要不奴埤现在就领人,去抓花她的脸?”

正当睡得沉,无端被吵醒,徐璐脑袋沉沉的,“先别急,让丫头们做好准备。对了,赶紧去请刘夫人林夫人。”好事即将发生,必得有外人在场才好,这样才有说服力。

豆绿点头,“我知道,我这便让人去请刘夫人林夫人来府上玩,还有别家夫人也一道请来,理由嘛,就是少夫人新做了一款点心,请诸位夫人来尝尝鲜。”

徐璐微笑,夸了她一句:“不错,越发机伶了。”先前的豆绿忠心有余,沉稳不足,现在也渐渐上手了。以前只能与她一道配合无间一致对付田氏,或来个狐假狐威,现在也知道在不动声­色­间粉饰太平,更知道拿着羊毛披在狼身上装无辜羔羊,润物无声地撒下漫天算计,可喜可贺。

豆绿不好意思地道:“那是少夫人您教得好。”

“这回又要算计谁?”白­色­的尾巴卷缩在上了赤漆的栏杆边,一具湿漉漉的身子立在栏杆外,凌峰一脸庸懒,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

徐璐没好气地道:“­妇­人间的事儿,爷就别过问了。”女人间的事儿,还是自己解决就好。

凌峰果然不再问,继续下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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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店子里转晕了,从隔壁拉了壮丁,也一直忙到六点多才空了下来。到现在太阳­茓­都还抽痛着。

第189章 好戏将上场

总兵府和衙府离凌家最近,很快,林夫人刘夫人就来了。但前后仍然等了半个时辰。

但徐璐并没有久等的无耐,轻快地招呼着二人,喝茶品点心。

“这是爷以前的一位朋友,特地从蜀地送过来的方子,香辣兔头。”

大理石镶红花梨的圆桌上,洁白的红花汝窑瓷具里,摆着十余块红艳艳香气扑鼻的兔头。这兔头很是特别,不知用什么颜­色­染制,居然呈殷红的状态,二人围着兔头研究了半响,刘夫人道:“兔头我在京城也吃过,但似这种颜­色­的,还真未曾见过。不知好不好吃。”

林夫人说,“既是巴蜀名吃,想来味道不会太差。就尝尝吧。”于是拿着筷子,夹起一块兔头就往嘴里送。只是才挨了舌头一下,脸上就呈现古怪的神­色­。

刘夫人忙问:“怎样,味道如何?”

林夫人绔缓地道:“很好吃,很美味,你也快尝尝吧。”

刘夫人不疑有他,自己也啃了一小块­肉­,蓦地,就哇哇大叫起来,“妈呀,这是什么味道呀,辣,好辣,比生妾还要辣。”一旁的丫头赶紧拿了凉茶递给她,她喝了一大口茶后,耳边响来林夫人徐囊不可自抑的爆笑,刘夫人吐着舌头叫道:“好样的,你们居然合着骗我。”

徐璐赶紧说,“这是才从河西传过来的番椒,番椒丛生,白花,果俨似秃笔头,味辣­色­红,甚可观。原本是番邦传过来的,如今陕西那边已大肆种植,又从江浙、两广等地传到蜀地,据说那边已有人用来做佐料,做成香辣食品,还满受欢迎。”徐璐夹起一块兔头,“刚才我就吃了个,可把我辣死了。可辣过后,又想吃了,这不,越辣越想吃呢。”

林夫人也试着尝了口,又喝了水,“味道不错,就是辣,有些受不了。”

徐璐笑道,“刚开始按着方子做出来的兔头,更是无处下嘴,今儿我特地让厨房少放了番椒,这辣味已经减轻了好多。慢慢吃吧,习惯了就好。据说如今的蜀地,可是无辣不欢了。”

“太辣了,受不了。”林夫人吃了两口,赶紧放下来。徐璐只好让人拿了开水,把免头上的多余辣油去掉,林夫人又勉为其难地拿起来吃了两口,“嗯,虽然还有些辣味,不过总算能下口了。”吃了一半,双道:“味道还真不错。”

尝了兔头后,又尝了油炸螺丝糕,这糕点味道很是鲜美,皮脆内­嫩­,葱香浓郁。林夫人忍不住吃了三块,“这味道可真够独特的。妹妹这是从哪儿寻来的?”

“家中有个二厨,是南京那边的,这是南京那边的名吃,就照着方子试着做了,味道还真不错的。”

刘夫人用力嗅了嗅,说:“什么味儿,怪怪的。”

林夫人放下筷子,也用力闻了闻,说:“好像是妹妹身上传来的,妹妹身上可是贴了膏药?”

徐璐笑了起来,拍了手膝盖处,“唉呀,还是瞒不过你们的鼻子。老毛病了,小时候爱玩水,得了风湿,昨日贪图凉快,下水玩得久了,就犯了。贴了膏药在上头,已好多了。”

林夫人讶然地道:“妹妹年纪轻轻的,怎的就有风湿的毛病?这以后老了可要怎么办?”

徐璐淡淡一笑,“那年冬天,我父亲还是厦门知县的时候,因贪玩,惹上了当时泉州同知的陈家小姐,那陈小姐合着她母亲打上门来,要讨个说法。祖母陪了好一通不是,都没法子使陈小姐消失,最终让父亲把我扭送到陈家门外,在冰冷的地上跪了两个时辰,这才让陈家小姐消了气,从此,这风湿的毛病倒是拌随我了。”其实并未跪多久的,她还在膝盖处垫了两个厚垫子,但那陈家小姐也太缺德了些,居然往地上泼了一盆冷水,再厚的垫子也抵挡不住从地上浸入膝盖骨的刻骨寒冷。若非祖母找到文家老太太来说情,当晚她恐怕得跪死在陈家门外。

刘夫人动容:“我记得徐大人任厦门县令时,也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妹妹才多大呀,这陈家怎么就这么不依不饶的。”

林夫人说,“应该是那陈家小姐无理取闹吧,妹妹是什么­性­子我们还不清楚么?万万不是惹事生非的。”

刘夫人恶狠狠地道:“那陈家眼下如何了?”

徐璐苦笑,“高升进京了。”

刘夫人低声骂道,“老天真没长眼睛,居然让这种人家一路高升。怎么就不来记雷劈死她呀。”

林夫人若有所思,“姓陈,又是泉州同知,咦,我倒是依稀有点儿印像,好像永庆伯府就有位姑爷姓陈,前些年确实调往福建过。”

徐璐想了想,说:“那位同知姓陈名。那陈小姐闺名好像叫婉芬吧。”

林夫人拍了大腿,“闺女叫什么我不清楚,但永庆伯周家的姑爷确实叫陈启航。哼,一个穷进士,一朝攀了高枝,就把自己当人物了。”

刘夫人也说:“永庆伯我也有印像,不过没什么来往,一家子的乌烟瘴气,没个好鸟。想来姻亲也不是东西。”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在徐璐身上仔细闻了闻,然后脸­色­又变了。

徐璐奇怪,“怎么了?”

徐夫人忽然脸­色­疑重道:“这膏药可是在外头药堂里买的?”

徐璐看了一旁的沁香,沁香点头,“是的,夫人,这还是奴婢亲自去外头买的呢。”她脸­色­有些不安,望着刘夫人,“难不成,这膏药有问题?”

刘夫人摆摆手,“那倒不是。只是妹妹到底年轻,又还不曾生养,这种膏药,还是少贴为好。”

“这是为何?”徐璐不解。

刘夫人迟疑了下,林夫人似乎也明白了过来,赶紧点头说:“刘家妹妹说得对。妹妹这么年轻,又还未曾生养过,确实不要使这膏药才好。”

徐璐越发迷糊了。

刘夫人与林夫人互望一眼,最终刘夫人又道:“这膏药里头,有一味药,叫麝香,这玩意极是名贵,比黄金还要金贵,加入药里,能通诸窍之不利,开经络之壅遏。一般风湿治疗添加少许麝香,药效特别明显。这麝香功效良好,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用多了,会致­妇­人流产。生未养者,经常使用,恐会发生不利影响。所以年轻女子,还是少用为妙。”

林夫人说,“少用些也无妨的,但若量大了,确实不好的。妹妹还未曾生养,是该防一防。”

徐璐还不想到,这麝香居然还有这等威力,于是赶紧扯了膝盖上的膏药。不过既然已把话题起到生养方面,刘夫人就又半遮半掩地问起凌峰的子嗣来。

“今日姐姐多一句嘴,问句不该问的,妹妹嫁给凌大人,也有大半年了吧,怎的肚子还不曾有动静?”

林夫人也一脸的关心,徐璐脸­色­微微一变,苦笑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我德行不够吧,送子娘娘就不来关照我了。”

“这可不成。”林夫人断然道:“凌家可是勋贵之家,子嗣是何等的重要。妹妹千万别不当回事儿。”

刘夫人又说她认识一位有名的­妇­科圣手,改日偷偷带上门给她瞧瞧。

徐璐苦笑不已,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还是林夫人观察入微,见徐璐脸­色­不似悲伤,倒是无耐居多,不由大胆地低声问:“我观妹妹气­色­这么好,身子也健康,理应是宜生养的才是。怎么这么久了都……该不会是……”

刘夫人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也左右望了望,见屋子里只有她们三个,这才悄声道:“这世上也确实有男人也不能生养的事儿,若真那样,可就要趁早作打算才是。”

徐璐赶紧摇了摇头说:“应该是我的问题,不关爷的事。当年,先夫人也曾生养过,只是孩子不幸夭折而已。”她尽管也想把责任往凌峰身上推,但想着凌峰看似表面风光,实则压力也够大的,肩上扛的担子也不轻松,对她也很好,即没拈花惹草,又没去睡通房姨娘,甚至外书房两个美貌如花的美人儿妙琴妙棋碰都没碰一下,上个月还让她作主,放她们出去配人。

以凌峰的出身和权势,能做到美­色­在前而不动心,已难能可贵。

她不能只图享受。

刘夫人林夫人就没再说什么了,别人家的家务事,再是要好的手帕交,也实在没有置喙的余地。

“若真那样,那妹妹就更该早作打算才是。比如安排个老实的丫头,或是早早给凌大人纳个良妾,等生了孩子就养在自己跟前,这样才最稳妥。”

徐璐知道她们是一片好意,笑着点了头,“嗯,我会考虑的。谢谢姐姐关心。”

有些事儿,点到即止,说多了反而就是多管闲事了。于是大家又把话题重新扯到美食上头,互相交换了各自的见地和饮食喜好。

这时候,徐璐让人去请的各家官夫人也陆续抵达,因天气较热,谁都不愿顶着烈日出门,但督抚夫人相请,不敢不来。尽管来得较迟,却没有一个缺席的。

这一回,徐璐请人的理由是品尝点心,顺带品尝她亲自做的冰饮。

丫头端了一个铜盆子进来,里头是切得细细的苹果粒,香焦粒,夏季时令水果全都在盆子里,汁水呈暗红­色­泽,很是好看,众人一瞧,食指大动,纷纷笑问,“这是什么冰饮,倒是闻所未问呢。”

徐璐笑道,“暂且保密,诸位先尝了再说吧。”

丫头们拿来巴掌大的圆润细白的红花小碗,拿了勺子盛了大半碗分发下去,众人拿着勺子,尝了口,就惊呆了,“这是什么味道,好好吃,冰冰的,凉凉的,似是加了冰吧?”

又有人说,“不止有冰,应该还加了蜂蜜吧?好像还有牛­奶­。”一位­妇­人三两下吃光了碗里的冰饮,又让丫头盛了一碗,众人都觉口味独特,即消暑又解馋,纷纷舀了第二碗。

众人一边品偿,一边仔细回味着,应该还有红糖,最后,又吃出一种圆圆的,甜糯糯的,甜带弹­性­的新物种,众人可是从未见到过的,不由大为惊奇,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徐璐微笑着说,“这叫冰饮,真正的名字好像叫水果沙拉。是我大姑姐向远在京城的一位姓路的女大夫要来的方子。夏季里按着方子做了,即消暑又解馋。这个圆圆的叫什么抠抠糖。俱体用什么材料做的,我也不甚清楚。反正是大姑姐从那位路大夫那儿要来的,特地给我捎来了一罐子,甜甜的,糯糯的,又有弹­性­,味道可好了。单吃或用来做这道水果沙拉,确是美味。”

众人喜形于­色­,纷纷向徐璐要方子。徐璐倒也大方,让人把方子拿出来,喜欢的就拿去抄,反正材料也简单,就是冰块,各类水果切成丁,加入牛­奶­,红糖蜂蜜一起搅拌成糊状便成。至于这种抠抠糖,做法复杂,不提也罢。

众人看了方子,确实简单,随便一瞟就记住了,纷纷笑着说:“做法做是容易。回去就试试。这味道实在是太美味了,今日这一趟,可算是没白来。”

有些吃得慢的就推了她一眼,埋怨道:“就你个吃货,狼吞虎咽的,也不给我留些。害我还没过瘾呢,就被抢完了。”

众人哈哈一笑,刚才她们都还矜持着身份,但因味道实在太好了,眼看盆子里已没多少,只差没去抢了。

还有心直口快的甚至说:“刚开始接到夫人的邀情,还不愿来的,大热天的,不过现在总不枉此行了。夫人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可记着要叫上我们哟。”

围绕着美食,气氛融洽至极,徐璐又把那只剩了小半罐抠抠糖拿了出来,分发给众人,大家一颗一颗地往嘴里送,纷纷感叹,这味道独特不说,还特别有劲道,可谓是糖中极品。也有人不肯死心地向徐璐要方子。

徐璐双手一摊,“抱歉了,还真的没有。改日我再写信问问大姑姐,看能否把方子捎来。”

就有人羡慕地说:“夫人和凌家姑­奶­­奶­处得倒是不错。唉,我家那位,可了不得了……”

说起大姑子小姑子,大家又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了,这个说自已家的小姑子如何的刁钻,如何的泼蛮,那个说大姑子见天的给自己气受,总之,没有哪位夫人的大小姑子顺过心。

因有话题可聊,气氛倒是融洽,正当众人说得正酣之际,就有丫头进来禀报,“夫人,那个,那个,朝阳轩那边,出事了。”

徐璐皱着眉,板着脸:“又怎么了?三天两头的闹事儿,真不让人消停?”

沁香低着头,说,“好像是洪姨娘与燕夫人不知为了什么事儿而起了争执,都打了起来。”

“洪姨娘?”

“燕夫人?”

夫人们各自怪叫一声,一脸的兴奋。

第190章 抓了现行

徐璐也是故作惊讶,“什么燕夫人?哪个燕夫人?家中可没有这号人物呀。”

沁香也是满脑袋的问号,“奴婢也不甚清楚。那来传话的婆子说,只说洪姨娘与提刑司副使的燕夫人不知为了什么事儿打了起来。”

一群夫人们双眼冒出了兴奋的光茫,纷纷竖起了耳朵。

徐璐又问,“在咱们府里的朝阳轩?”

“是。”

徐璐木了木,有些茫然。

林夫人推了推徐璐,“那梁氏,与你们家姨娘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呀。”

刘夫人不相信,“没关系人家还跑到你家中,与你姨娘打起架来?”

徐璐看着沁香,“那燕夫人什么时候来的,我怎的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沁香没有说话,豆绿已严肃着脸说:“少夫人,奴婢立即让人去彻查此事。”

徐璐与林夫人刘夫人望了眼,说:“这燕夫人倒真是好样的,悄悄得跑到我家中,与我家的姨娘打起架来,我这个主母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好,很好。”

众位夫人早已心头痒痒的,闻言试探­性­地道:“要不,夫人就去瞧瞧?”

徐璐说:“我肯定是要过去瞧瞧的。怠慢诸位之处,还请海涵。”

别人家的­阴­私,外人能撇多远就撇多远,尽管众人好奇,但也不好去参与此事,于是纷纷摇头,只让徐璐一个人去处理,她们就先走一步。

徐璐后来又故作为难地说:“大家还是与我一道去吧,不然燕夫人在我府上受了伤,四处嚷嚷说我指使家中姨娘打她,我可没地方说嘴呀。还是请诸位替我作个证才好。”

人人皆有八卦之心,徐璐这话正是求之不得的,佯推一二,便半推半就地去了,半分客气话都没有。

在临走时,徐璐故意落到后头,与侧门处的葛妈妈看了眼。葛妈妈回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

朝阳轩是两层小楼,前后约有二十余间屋子,先前居住着洪氏戚氏从京城带来的二十余位奴仆,再加徐璐拨过去的几拔人马,压根没法子住人,好些在京城过得体面的奴才,却只能委委屈屈地几人挤在一个大通铺里,憋屈不已。也正因为这些人的怨气,使得徐璐轻松地找了不少理由,拿了这些人的把柄,就送到庄子里看管起来。如今,朝阳轩里,京城来的陪房,只剩下廖廖数人,全只能在外院做些杂活。而洪氏唯一陪养出来的心腹,前些日子也让徐璐发落了。如今,服侍在洪氏戚氏身边的奴才,几乎都是徐璐的人马。

“你们这些狗奴才,居然敢嫁祸于我,有几个胆子?”赶到朝阳轩,还没进入院中,便听到尖利的争吵声,人人低呼一声,低声道,“真是那梁氏。”

徐璐脸­色­沉了下来,索先进入院中,果然见天井里一披头散发的­妇­人,正被两名婆子控制了起来,那­妇­人正是燕夫人梁氏,这时候的她,却是满脸的戾­色­,恶狠狠地瞪着朝阳轩的下人,冷笑连连,“那徐氏就这么点本事?除了用这下作法子给我下套外,就没别的本事了?”

院子里早已围满了人,一个眼尖的婆子看到了徐璐,赶紧上前行了礼。

徐璐也不理会众人,来到正间堂屋里坐好,林夫人刘夫人犹豫片刻,其余夫人都以二人马首是瞻,纷纷跟进了屋子,或坐或站地陪在徐璐身边。但见着披头散发脸被抓得花花的梁氏,窃窃私语着。

院子里的人呼啦啦地进来,洪姨娘戚姨娘低眉顺目地走了进来,一前一后地跪在徐璐跟前,“少夫人,您可要替妾身作主呀,妾身根本就没有请过燕夫人。妾身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进来的。”

戚姨娘低头跪在一旁,不言不语,不过脸上并无惊慌神­色­,只是斜着眼看了洪氏一眼,­唇­角浮现一抹讥讽的冷笑。

徐璐瞟了她们一眼,“怎么回事儿?”

一个婆子跪在徐璐面前,“少夫人,您再不来,奴婢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这­妇­人,自称是提刑司副使夫人,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与洪姨娘认识,这回来到泉州,特地来看望洪姨娘。奴婢不疑有她,当真以为她是洪姨娘的亲戚。又见洪姨娘对这­妇­人客客气气,这便去了疑心。可奴婢后来发觉,他们居然躲进屋子里,屏退左右,还关了门,在屋子里叽叽咕咕的,奴婢想着先前洪姨娘屡出妖蛾子,生怕这回又要使什么坏心眼,就壮着胆子靠近门边听起了墙角。不承想,倒是听出了个惊天大­阴­谋。”

那婆子口齿满是俐落,立马就吊起了众人的胃口。

旁边也有不和谐的声音,一个是洪姨娘的,“少夫人,您可千万别听这婆子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儿。我与六­奶­­奶­只是说些体已话而已。”

燕夫人却怒骂连连,“你这死老婆子,做贼的喊捉贼。”

徐璐目光冷冷地瞟了过去,冷声道:“燕夫人不愧为公侯千金,规矩学得倒是好。来我家找姨娘,我这个主母倒是毫不知道。好像我凌家是燕夫人的后花园似的。”

林夫人皱起眉头,冷哼一声:“堂堂主母,居然与别家的小妾混处到一起,真真是丢人之极。”

夏荷与一个婆子使了记眼­色­,那婆子满头大汗地上前,跪倒在徐璐面前,“夫人恕罪,奴婢是门房上的管事,刚才奴婢仔细排查了所有守门的,除了二门里开过门,迎接林夫人刘夫人外,并没有别的客人的。夫人明鉴。”

徐璐似笑非笑:“凌家总共五道门,都没有瞧到燕夫人的身影,难不成燕夫人是从天上飞进来的?”

燕夫人涨红了脸。

那跪在地上的婆子期斯艾艾地道:“家中,家中五道门全都守得死紧,绝不会放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刚才奴婢听说燕夫人不经门房的同意就进入了家中,奴婢也是吓了好一身汗来。赶紧领着人四处搜罗,刚好在后花园的墙角边,发现了可疑之处。”

豆绿嘴快地道:“后花园?那不是狗洞吗?”

一阵倒吸气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各种领人脸红耳赤的讽笑声。堂堂官夫人,正室主母,为了见别家的姨娘,钻然钻狗洞,当真是闻所水闻呀。

刘夫人张大了嘴巴,因为她与梁氏总归是认识的,倒是不好说什么,但也被这消息给震惊了。倒是林夫人,毫不隐藏落井下石的嘴脸,不屑地道:“堂堂燕家六­奶­­奶­,提刑司副使的夫人,居然钻狗洞去见别人家一个姨娘,哈哈,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是头一次听到。真真开了我的眼界。”

除了夫人们,一群得脸的丫环婆子也跟着笑了起来,纷纷讥笑着说:“这样的作为,还出自公侯之家?别笑掉大牙了。”

梁氏脸红似要滴血,恶狠狠地瞪着徐璐,恨不得生吃了她,她今天,今天的一切的一切,全是这贱人­干­的好事,而她是上了这贼贱人的血当了。她梗着脖子道:“今日我是­阴­沟里翻船,让你们算计了。哼,你们也别得意,总有一天,我铁定还回来。”

林夫人大笑,徐璐却没有笑,冷冷地盯着刚才说话的婆子,“你继续说。”

那婆子道:“因为里头的声音极低,奴婢竖着耳朵,也才听了个大概,好像是燕夫人要洪姨娘把药收好,说这瑃药很是厉害,一次只用一点点,贞洁烈女都可以变成床上荡­妇­,端得厉害无比。只要让男人沾一点点,保证让你醉仙欲死。可洪姨娘却说,这可使不得,要是让少夫人发现了,我还有命么?燕夫人说,放心,你是朝廷御赐的,她不敢动你的。燕夫人还说,朝廷再过不久就要召爷进京,到时候你也会一起回京,到那时,京中有朝阳公主在,在她替你作主,少夫人不敢拿洪姨娘怎样的。”

屋子里的议论声更大了,自然不会是好笑。梁氏再是力持镇定,这时候也不免有些慌乱了。

洪姨娘尖叫道:“你胡说,你胡说,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梁氏也冷笑道“好个颠倒黑白的,你们这是早就串通好了,引我上勾吧?”

那婆子又道:“少夫人,奴婢句句实言。因实在是气愤过了头,就推门而入,刚好看到放在桌上的那包药,便抢了过来。要告诉夫人,这燕夫人就来抓我,还对洪姨娘说,既然东窗事发,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要杀奴婢灭口。洪姨娘吓得跟什么似的,不敢动手。奴婢便大喊大叫,把外头的人引了进来,燕夫人­阴­谋这才没能得逞。因燕夫人居心险毒,居然跑到凌家来害人,奴婢不敢大意,就让人把燕夫人拘了请示夫人。这燕夫人不肯配合,就那样与奴婢打了起来。后来洪姨娘又上前抓了燕夫人几把,大骂燕夫人是祸害。”

原本还要分辩喊冤的洪姨娘听到这话,忽然奇异地没再出声,反倒是燕夫人,气得哇哇大叫,大声斥责“你们事先串通好的,如今只等挖坑让我跳了。”

林夫人和刘夫人互望一眼,没有说话。其余夫人也是左看右看,她们也看出来了,梁氏是被徐璐挖好的坑给埋了,但并不防碍她们看戏,痛踩落水狗的心态,反正这梁氏也不是好东西。

徐璐也没有过多解释,只对那婆子道,“那药呢,拿来与我瞧瞧。”

那婆子从怀中拿了一包药呈上来,徐璐接过,冷笑:“好重的一包。燕夫人为了我家姨娘,果真是不惜血本了。”

燕夫人冷笑:“今日不察,落到你的陷阱里,我认栽便是。”

到了这种地步,这­妇­人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显然也是有所凭仗的。

但徐璐可不怕她,只要这燕夫人再敢登门,她就想好了万全的对策,铁定要她脱一层皮方可罢休。“捉贼捉双,如今赃物也拿到了,燕夫人,你还有何话可说?”徐璐问,“是去衙门里请刘大人定夺呢,还是我上书朝廷,如实相告。”

燕夫人脸­色­一变,心下有些发怵,她看了刘夫人一眼,仰头道:“好,咱们就去御前打官司吧。哼,分明就是你故意陷害我,我还怕了你?”

徐璐看都不看她,只对洪姨娘道:“洪氏,事情已到这般田地,你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二是送你进京,对朝廷如实相告。”

洪姨娘身子抖了抖,恨毒了徐璐,却又无可耐何。事情已到这般地步,她除了坦白从宽还能怎地。抗拒从严,她名义上是朝阳公主的人马,可一旦她合着外人对凌峰用媚药的丑事儿传进京中,为了避嫌,估计第一个要她死的就是朝阳公主本人了。

她太清楚这些天皇贵胄们翻脸不认人的无情了。

第191章 痛打落水狗

明知今日的事儿有诸多蹊跷,可这时候,洪姨娘也只能被徐璐牵着鼻子走,当一枚血淋淋的棋子。

“少夫人恕罪,贱妾真的是无辜的呀。贱妾一直呆在屋子里好好的,燕夫人就跑来找过奴婢七八回了,”

燕夫人怒道:“你这贱婢,说慌也不打草稿。”

洪姨娘也不看她,只低着头道:“奴婢也知道,燕夫人堂堂官夫人,怎么可能真因为认识贱妾就三番五次来与我这样的姨娘身份交往的?她分明不安好心。一次次的来找我说了好些少夫人的坏话,还要我放开胆子去勾引世子爷。说只要怀上世子爷的子嗣,她有的是办法让少夫人不得不接受这个孩子。还教了我许多恶心少夫人的法子,可我都没胆子去做。因世子爷从来正眼都不瞧我一下,燕夫人就说,下回送我一些助兴的药,保证我心想事成。我当时也只认为她只是说笑的。因为少夫人已经经厌烦了她,哪会让她登门。可没想到,今日里,她居然从天而降,问她怎么进来的,也不肯说,看我看她满身的泥土,想必是从后花园的狗洞里钻进来的吧。我再蠢,也知道,人家堂堂官夫人,居然为了我一个姨娘,把事情做到这等地步,我也觉得这事儿不寻常,所以不敢答应她。正在那时,钟妈妈及时闯了进来。”

洪氏是真的怕了,京城来的贵人已暗中给她通过消息,说凌峰即要被调入京城,到时候,她就可以随着一道进京了。那时候,天子脚下,上有朝阳公主给她就近撑腰,下有言官御史盯着,就不必再忌惮这徐氏。

哪想美梦还没做上三日,就让徐璐一巴掌拍了下来,板子还没落到身上,已让她痛不欲生,平白落了这么个把柄。

徐璐看向钟妈妈,钟妈妈点头,“应该*不离十吧,前阵子洪姨娘身边还有个叫绿柳的丫鬟,想必就是那丫鬟负责与燕夫人接触的吧。都要怪奴婢,没有及时察觉,险些酿下大锅。”

“这世上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也不能怪你。”徐璐对燕夫人道:“我何德何能,值夫人这般绞尽脑汁算计我?依你这样的人,我可招待不起。按理,做了这等下作事,理应送你去衙门,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燕大人为官不易,好歹也要给燕大人留些颜面。从哪儿来,就从哪儿出去吧。”

燕夫人双目发赤,恶狠狠地叫道:“贱人,你给我等着,今日的算计,他日我定十倍百倍还与你。”

徐璐对林夫人刘夫人道:“两位姐姐可是听到了,梁氏不但私闯凌府,撺掇我家姨娘,行那下作之事,如今还当众侮骂我,刘夫人,低品秩者,不尊上位者,该当何罪?”

刘夫人毫不思索地道:“夫人不但是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还是勋贵夫人,梁氏侮蔑勋贵,严重者那可是要打板子的。”见梁­色­脸­色­一抽,又加了句,“梁氏还勾结凌家姨娘,妄想对凌大人下药。凌大人即是勋爵,又是朝廷高官,谋害高官,视同谋反,直接打死也不为过。”

梁氏尖叫一声,“余氏,你好毒。”

林夫人冷笑道:“谋反罪名可是不小,依我看,还是押解进京,由刑部处理吧。”

刘夫人击掌,“林夫人所言甚妙,谋害罪名可是不小,重者可诛灭九族。梁氏,你好自为之吧。”

梁氏面­色­大变。

林夫人忽然若有所思地地盯着梁氏,“堂堂主母,居然跑去与别家的姨娘打得火热,还整出这么个下作的事儿。我知道凌大人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爱慕他的女子海了去,燕夫人,该不会你也是其中之一吧?”

“你胡说,胡说八道,我岂会爱慕姓凌的,我恨他都来不及了。”

众人恍然一悟,右参议袁夫人“哦”了声,“没有恨,哪来的爱呢。凌夫人,怪不得燕夫人要处处与您作对。到处说您的坏话,原来一切都为了爱呀。”

一些消息灵通的人知道,凌峰在福建立下汗马功劳,不日就要进京高升去,凌家是越发权贵滔天了,靠上了准没错,于是七嘴八舌地把梁氏在她们面前说过的话,添油加醋地全倒了出来。

梁氏与凌家本来就有宿怨,自然不会说凌峰的好话,全是些似真似假的捏造之言,什么凌峰快而立之年,还没半个子嗣,就是缺德事做多了,老天惩罚的。还说凌峰堂堂侯府世子,什么样的妻子没有,偏要娶一个破落户,还不是因为凌峰在京城的名声并不好,不敬长辈,坏事做绝,京中但凡心疼女儿的人家,自然舍不得把闺女嫁给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人。这徐氏自以为捡了天大的便宜,殊不知,将来有的是苦头等着她。

梁氏造谣挑拔离间的本领并不高明,听者虽然不会完全相信,但也乐意把这些似真似假的消息传扬出去,反正又不会掉块­肉­。女人间的交往,从来都离不开别人的八卦,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也是女人的通病。

当然,她们也知道,这类流言,迟早会传进凌峰徐璐耳里,她们愿意传这些流言,也非常乐意把梁氏卖出去。就是不知道,在得知梁氏搞的鬼后,凌峰夫­妇­会作如何反击。

现在,她们知道了。

不愧为凌峰看上的夫人,这位凌夫人挖坑埋人的本领确实厉害。不但让她们白看了一场­精­彩大戏,还把这罪魁祸首梁氏整得身败名裂。

你爱说别人的坏话,如今,别人用同样的方式还击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再是解气不过了。

堂堂主母,钻狗洞去会别家的姨娘,并主动送那下作的媚药,光这一条,已让她无名声可言了。若再加上她因爱生恨才做出这般惊世骇俗的事来,则是丢脸丢尽。就算燕家不休了她,她这辈子也别想在燕家抬起头来了。

身为散播谣言之人,没有人会同情的,尽管梁氏也给她们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不少乐趣,但这种四处说别人坏话的人,也是众人堤防的对象。

虽说梁氏出身显贵,丈夫地位也不低,但做了这等子事,将来也不会有好下场了,自然是不遗余力地痛踩,还可以存得徐璐的好感,何乐不为?

梁氏被踩得抬不起头来,一脸脸又青又白,绝望而怨毒地瞪着众人,不时凄厉吼着一定要加倍还回来之类的话。

徐璐见她被羞侮得差不多了,这才道,“按着今日这番作为,我就是打你一顿也不为过。不过我这人一向心软,看在燕大人的份上,就原谅你一次。不过从今往后,休得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看一回收拾一回。罢了,你从哪来儿,就从哪儿回去吧。”

意思就是她从狗洞里钻进来,就从狗洞里钻出去好了。

官场上,从来不缺落井下石之人,一群人又纷纷跑去凌府的后花园,看着梁氏被人强按着送进了那满是杂草荆棘的狗洞里,纷纷击掌。直夸徐璐这法子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徐璐的安排很是­精­心,墙内有众位夫人围观,墙外,早已安排了好些老百姓,得到“提刑司副使夫人钻凌家狗洞会凌督抚家的姨娘被人发现”的劲爆消息刺激了大家的耳膜,纷纷奔走相告,全都事先围在凌府的外墙下。他们倒要看看,这个爱钻凌大人家狗洞的高官夫人,长得什么模样。

历来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等燕无双知道自己的夫人­干­的什么好事后,只觉脑袋轰得一声炸开了,差点就站立不稳。随后脸上又是火辣辣的羞恼暴怒。

这个不省心的贱人!

他好不容易才与凌峰消除了先前的不愉快,正绞尽脑汁靠上凌峰,这不省事的贱人居然又做出这等事,这要他如何在官场上立足?同僚们的讽笑眼神就可以让他乖乖卷起铺盖滚回京城了。

泉州城也有不少来自京城的官员,他们定会不遗余力地把这消息往京里传,到时候,不止他一人人丢脸,整个燕家都要跟着丢脸了。

梁氏被强行从狗洞里钻出去后,高大的院墙也抵挡不住外头老百姓的哄笑声,墙内一­干­女眷也乐不可吱,林夫人更是偷偷对徐璐比了个大拇指。打蛇打七寸,今日算是把梁氏的脸皮生生扒了一层又一层,保证她未来几年都没脸见人了。

……

接下来是对洪姨娘的处决。

梁氏的下场,使得洪姨娘吓破胆,再也不敢仗着自己是朝廷御赐,有朝阳公主这个大后台就硬仗腰子了。

梁氏被抓了个现行,又被当场捉了如此把柄,若是徐璐以此为把柄,一心要钉死她,她也逃不过被暴病的下场。以前服侍在朝朝公主身边,可是见识过不少人因“暴病”而死的。以徐璐在内宅只手遮天的本领,让一个姨娘暴病身亡,再轻而易举了,她再是朝廷御赐,但天高皇帝远,发言权又在人家手上,她完全是人家刀板上的­肉­。

“自从上回让少夫人斥责了后,婢妾就再也没有私下里见过燕夫人了。谁知那燕夫人居然从狗洞里钻进来找婢妾,还给婢妾弄来那个羞人的玩意,婢妾真是毫不知情的。请少夫人明察秋毫,再给婢妾一次机会吧。婢妾日后定恭敬服侍少夫人,再无二心。”洪氏是真的吓破了胆,原以为这徐氏没有背景,又无子嗣。腰杆子直不起来,而她们身为御赐,又是朝阳公主的人,又有银钱在手,又有人手,完全可以与这徐氏分庭抗礼。没想到,这才短短三个月不到,自己的本事还没施展开呢,就被人家三板斧拍得晕头转向。自己引以为傲的靠山也派不上用场。带来的人手又被徐氏的钝刀子磨得主动犯了好几回错,如今她和戚氏从京城带来的人手已全军覆没。银钱倒还在手上,却没地方花,她们连凌家大门都迈不出去,怎么与这徐氏斗法?如今还授了这么个致命的把柄出去,梁氏的下场还在眼前摆着呢,洪氏再是不服气,也不得不低头服软。

七月正是暴热的天气,太阳晒在身上,如火烤,*辣的汗水直淌,洪氏着薄薄的夏裳,跪在坚硬的石板上,又是匍匐着跪在地上,不一会儿膝盖就磨得生痛,额上的汗水也形成汗珠儿,滴在地上,她却动也不动声。只图今日的低眉顺目,暂且把这一关过了再说。

戚氏也一道陪跪一侧,虽说事情由洪氏而起,但她也有失察瞒报之罪。

夏日炎炎,又时值正午,日光灼烈逼人,衡芜院主屋外,早已安置了巨大的风轮,走廊­阴­影处的婆子不快不慢地搅动着,风轮带出来的微风徐徐吹入洞开的八扇厅子里。徐璐斜卧于榻上,腰上枕着套了藤编的腰枕,屋子里凉爽如斯,让午后的夏风吹得昏昏欲睡。

让昔日处处想与自己别苗头的贵妾匍匐于自己脚下痛哭流涕地请罪,这感觉还是满不错的。但徐璐并没有飘飘然,如林夫人所说,主母与妾室是绝不可能和美如姐妹的,因大家都有着共同的利益冲突,以德服人只是下下策,也不实际,还不如用雷霆手段,把她们打怕了,就会老实下来了。

其实,这回事件,这洪氏还真是无妄之灾,但梁氏的居心叵测也挑起了她心底的­阴­暗一面。若非发现得早,说不定她们的­阴­谋就得逞了。所以说,这洪氏,也不算无辜。

梁氏好歹还有燕家六­奶­­奶­这一护身符,洪氏再是御赐,总归只是姨娘。敢给爷们下药,遇上狠辣些的人家,只有被打死的份。

但,究竟要如何处罚这洪氏呢?

第192章

罚轻了,起不到震摄的作用,重了,又怕引发反弹。

徐璐一时间犯难了。

她的犯难,就让洪氏戚氏二人受罪更多,瞧她们那湿腻腻的后背,以及颤危危的身子,显然已无法支撑太久了。

“这么说来,先前你们对我,可是一直心存二心了?”

说来也奇怪,以前小时候,看到舅舅家的那些姨娘,尤其大舅妈王氏屋里头的那群小妾们,被王氏收拾得极惨,当时她还挺同情她们的,觉得王氏太过残忍,可如今轮到自己,方才知道这里头的滋味。

正值午后不久,阳光更是毒辣的时候,洪氏二人跪在烈日下,也有好一会儿了,二人又是趴伏在地,双手和膝盖支撑着整个身子,这种姿势跪得久了,不说膝盖受不了,腰部和劲椎绝对会又酸又痛。

徐璐却没半分同情心,反而心安理得地想着,得再拖延些时候,让她们多受点苦头才好。以免记不住教训,以后又使妖蛾子。

额头磕在地砖上碰碰作响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是那么的硌人,只听洪氏靠饶的声音是那么的无助可怜。

“少夫人恕罪,以前婢妾是有些诛心的想法,不过现在可是不敢了,请少夫人明察。婢妾是真的不敢了。求少夫人发发慈悲,再给婢妾一回机会吧。”

瞌睡也快来了,徐璐眼皮子有些沉重,就说:“我也想相信你呀,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她强忍着打哈欠的动作,轻描淡写地道:“当初你二人初进得门来,就来势汹汹得要与我打擂台,皇后娘娘赏的戒尺都快断了,结果呢?还是积习难改。如今,还合着外人来算计爷,今日要是恕了你,以后指不定就要拿毒药来药死我了。”

巨大的风轮带来了凉风的同时,也带了不小的声响,洪氏告饶的声音在风轮的搅动下,便有些破碎不堪。

“少夫人,婢妾真的不敢了,若有违背,必遭天打雷劈,要我不得好死。”

“若是发毒誓就可以逸过责罚,那我朝太祖皇帝又何须再立律法?”徐璐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她看着已跪得摇摇欲坠一身汗湿的二人,忽然玩心大起,“你们是朝廷御赐的,又有朝阳公主作大靠山,自然是高人一等,尊贵无比的。如今总算还知道错了,洪氏,我来问你,你错在哪?”

洪氏迟疑了下,这才低声答道:“婢妾不该不经主母同意就私通外人,更不该为着分宠就合着外人与爷下药。可是。少夫人,奴婢这回可是真的冤枉呀,都是那梁氏,若非她……”

“行了,你有几分错,我心里明白着呢,不劳你回回来提醒我。”眼睛越发酸涩了,徐璐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那以前呢,以前可有错处?”

“以前……”洪氏顿了半响,忽然咬牙道。“以前婢妾也有错,不该不经主母同意就私闯爷的外书房,更不该违背主母定下的规矩。更不该主动挑事儿,与吴姨娘贾姨娘闹矛盾。”

“戚氏,你呢?”

戚氏赶紧说:“婢妾以前也有错,不该因一已之私就对少夫人心怀怨恨,明知洪姨娘私通外人,婢妾却未曾禀报少夫人,害得洪氏差点酿成大祸。婢妾也有失察之罪,还请少夫人责罚。”

徐璐对一旁的沁香道:“给两位姨娘签字画押吧。”

沁香和兰香二人一人执一张白纸,上头密密麻麻地记下了二人曾经犯过的过错,然后摊在二人面前。

洪氏戚氏一瞧,绿几乎绿了。某年某月某日,洪氏初进得门来,与主母敬茶,矫诏,称只侍夫,不肯侍主母。同日,洪氏戚氏纵容陪嫁下人聚众闹事,被主子斥责。次日,违背主母规矩,私闯院门,扰主子清梦,被爷各赏两记耳光。某日,洪氏夹御赐招牌,明闯外书房,扰爷公务,被罚戒尺三十。又某日,洪氏仗侍御赐身份,指使下人无故抠打姨娘,被罚戒尺四十,并禁足一月。

二人也还是识得字的,看了上头一笔一条地记着自己犯下的过错,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倒是吓了一大跳,她们才来凌府三个月呀,居然就犯了这么多事儿。

颤抖地伸出手,在上头画了押,洪氏戚氏身子就软了下来。她们总算明白徐璐的险恶用心了,留下她们曾经犯下的错处,到时候就算进了京,她们向朝廷申诉主母苛刻虐待她们,徐璐只需亮出她们的认罪书,凭她们犯下的种种错处,就只有被碾死的份。而当初一力举荐她们的朝阳公主也要落得居心不良的名声。到时候,朝阳公主为了自保,哪还会替她们撑腰作主?

她们不告状还好,若真的向朝廷告状,徐璐手头捏着的认罪书,就是她们的催命符。

见二人脸上总算浮现出绝望的死灰,徐璐这才满意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姨娘洪氏无知狂悖,气傲心高,私通外人,欲以媚药分宠,居心叵测,其行可诛。吾惟欲慰朝阳公主之心,优待洪氏,略作惩戒,以儆效尤。伊从此若知改悔,吾自迭沛恩泽。若怙恶不悛,则家法国法俱在,吾不得不治其罪。”徐璐文绉绉地念完后,面罩冷霜,“洪氏,吾欲罚你每日浆洗主子衣物,你可心服?”

洪氏豁然抬头,看着徐璐冷若冰霜的脸,反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颓然地低下头来,低声道:“主母瞧得起婢妾,是婢妾的福份。婢妾领少夫人赐。”

“戚氏,你虽未与外人私通,却隐瞒不报,犯了瘾匿罪,我就罚你每日打扫庭院,直至进京为止。你可愿意?”

戚氏连忙磕头,“少夫人慈悲,这个处罚已经很轻了,婢妾甘愿领罚。”

等二人蹒跚着离去后,豆绿忍不住开口:“少夫人也忒仁慈了,­干­嘛要戚姨娘来打扫庭院呀?”

徐璐眼皮已不大睁得开,一边打着哈欠去了里屋,一边说:“我就是要她明白,女人拥有如花美貌,并非就可以为所欲为。”

……

流言的威力是无穷的。

尤其是像梁氏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高官夫人,一旦传出任何丑闻,绝对是老百姓口口相传的热门八卦。

尽管徐璐没有对梁氏怎样,但也深谙真实流言的威力,梁氏就算不被燕家休弃,短时日内,是没脸面再踏出家门一步了。

那日梁氏回去后,就病了,并且一病不起。

一些落井下石之人甚至还亲自登门“看望,安慰”,据说梁氏病得越发厉害,过了两日,燕家闭门谢客。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有关梁氏的流言早已传了无数版本,直至七月中旬,众望所归的有关燕家会对梁氏如何处罚的消息传了出来。

“燕家派了四位妈妈,还带了一打的家丁,亲自来迎接燕夫人回京养病。而燕家老夫人已身染沉苛,想念幼孙,燕大人很是孝顺,挂念祖母,已递了折子上去,去职返京,侍奉祖母,以敬孝心。”

有人惊呼一声,“唉呀,燕大人当真舍得?这可是从三品的实缺呢?多少人想谋划都没门路呢。”

知道第一手内幕消息的官眷则说,“那梁氏一张脸皮已被凌夫人扒得­干­­干­净净,连累燕大人也抬不起头来,再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离了也好。不然继续留在泉州,还不得天天让人截背脊骨?”

一些人又叹息道:“可惜了,燕大人其实也还算不错的,却让这种坑人的老婆害苦了。”

“那梁氏做了这等没脸没羞的事,燕家为何不直接休了她呢?”

“人家好歹出自公侯之家,哪那么容易休掉的?大不了就是被弄回去关起来不让出门罢了。”

“这倒也是,娘家雄厚就是这点好。”梁氏无法得到大快人心的最终下场,一些人还心存遗憾,“若出身普通,早就被休了吧?”

说到出身问题,大家又把话题转移到低门高嫁的例子,然后以强大的实际论证证明,大部份高嫁女子在夫家都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努力生孩子,努力贤惠,尽心服侍公婆,讨好叔伯小姑,亲待妯娌,日子过得那个压抑。

徐璐也知道,高嫁女面上是风光,但实际上,内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拿赵东海的千金赵玲玲来说吧,身为泉州第一首富,又晋升为泉州城第一官商,虽算不得富可敌国,也是家财万贯,赵玲玲得以嫁入书香门弟的官宦之家的卓家。

论财富,赵家要甩卓家几百条大街都绰绰有余,论起各自的关系背景,赵家也并不比卓家差多少,但论地位,自然就是卓家高人一等了。

所以赵玲玲这位首富之女,嫁入卓家后,原以为凭着庞大嫁妆就能挺直腰杆做人,殊不知,等待她的却是一箩筐的规矩。

赵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徐璐道:“那卓家仗着有个在朝为官的叔父,就自认高人一等了,从来不把我们商户人家瞧在眼里。前脚可劲地给玲玲立规矩,后脚就可劲地让玲玲拿嫁妆给他们买宅子,走门路,置田产,玲玲有时候不愿意,就说玲玲商户女没教养,早知会这么没的没规矩,就该娶个官家千金来。玲玲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暗地里都哭了好些回了。”

说起卓家人的恶形恶状,赵夫人那可是一竹箩筐的苦水要倒,“卓家叔父也不过是督察院四品佥事,多大点的官儿呀,就得瑟得跟什么似的。今儿要玲玲拿嫁妆送进京去,给那叔父走门路,好再往上一步。明儿就要玲玲再拿嫁妆送进京,卓家叔父嫁女需要添妆。后天又要玲玲拿银子,卓家叔父娶儿媳­妇­,反正没个消停。这才不到一年,玲玲统共就折进去几万两银子了。他们还不肯罢休,这回,又变着法子要玲玲拿中正大街那十余间店铺给她那小姑子作陪嫁。玲玲慑于婆母威风,不敢反驳,一边敷衍着,一边打了婆子回来向我通风报信,当时我就气得差点没缓过气儿来。当时就杀了过去,问个究竟。可夫人猜那卓大夫人怎么说?”

对于女人来说,别人家的八卦事儿,没有不兴奋的,但以徐璐的身份来说,听了这样的八卦,就得帮忙描补善后撑腰,这种事儿最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呀,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所以只好装聋作哑,不置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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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0号开始订单量就减少了,可杂七杂八的活儿居然平白多了起来,真是怪事儿。

第193章 子嗣大计

赵夫人也没指望徐璐真要回复她的话,又继续道:“我去了卓家,原也还客客气气的,只是问,只说我这丫头又惹亲家母生气了,是我教女无方,让亲家母受累了,只是不知这回我这丫头又因何事惹了亲家母不痛快?亲家母说来听听,若真是这丫头的不是,我一定骂她。卓夫人好歹还要些颜面,没有真把强要玲玲嫁妆的事儿说了出来,这事儿才作了罢。我以为之事儿就完了,可接下来,玲玲头胎只生了个闺女,卓夫人脸拉得老长,连洗三礼都不肯办,直说没钱办,要玲玲自己办。我气得狠了,就只好贴钱给办了。洗三礼才办没两天,那卓夫人就抬了个姨娘放到女婿屋子里,说玲玲要坐月子,又要照顾闺女,恐怕没­精­力服侍女婿,就抬了姨娘到女婿屋子里。还摆了三桌席筵,哼,给孙女办洗三没钱,纳姨娘就有钱了。玲玲都气哭了好几回。”

赵夫人一边说着,也一边抹着泪,徐璐也看得于心不忍,但为人媳­妇­的,总会受这样那样的委屈,她尽管同情,也是无可耐何呀,也只能给些安慰。

劝走了赵夫人后,不一会儿,凌峰也回来了,看到徐璐郁郁寡欢的脸­色­,便问:“赵夫人与你说了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徐璐看着他,这男人生得长身玉立,如苍松般挺拔,英武而俊挺,英俊的五官,不俗的出身,又重权在握,男儿堆里的极品也不为过。他那异于常人的身躯,还真算不得什么了,如此优秀的男人,却娶了家世普通的自己。

“还有多久就要回京?”因为凌家早已写信来,让他们着手准备进京事宜了,这阵子凌峰都在外头打点在福建的产业,安排人手,徐璐则在内宅里,清点家中财帛,一些贵重却并不常用的物什,早已整装运往京城。下人们,不愿跟着回京的,得就地安排,还要安排一批信得过的人守宅子。一些信不过,又没犯过错的,还回身契,放行离去。一些有前科的就卖掉,能力卓越又忠心的,就跟着一道进京。

京城繁华,凌家又是如此威势,想一道跟进京的,也多不胜数,这阵子豆绿夏荷几人可没少收受贵重礼物。这个那个也来讲人情拉关系,徐璐虽然头痛,也还不至于毫无办法。而真正让人头痛的,则是回京后的日子。

凌峰见徐璐没有像往常那般挪勤服侍自己,就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两口,这才道:“天子脚下,自是别的地方都没法子比的。怎么,夫人也想念京中繁华了?”

徐璐瞪他一眼,嗔道:“谁与你那说那个了,人家说的是正事。”

“我说的也是正事。”他仔细打量她,脸蛋儿圆润娇艳,微厚的双­唇­微微翘着,红润润的,经过­精­心修饰过的眉毛,却是微微地皱着。

“怎么,不想回京?”

徐璐沉默了下,轻声道:“刚才赵夫人才走了。”她看了他一眼,“赵夫人的闺女嫁到了卓家,爷也是知道的吧?”

凌峰颔首,“知道,卓家世代书香,靠耕读起家,卓家老二在京城为官,是督察院左都佥事。卓家老大打理卓家产业,卓家老三一事无成,靠着长兄过活。赵氏嫁的是卓家的嫡次子,好像,才不久生了个闺女吧,你去了没?”

“没去,那天身子不爽利。不过却是送了双份礼过去的。”徐璐看他一眼,“赵夫人刚才向我哭诉,赵氏在卓家过得并不好,她婆母一天到晚盯着她的嫁妆,给就有好脸­色­,不给就找各种理由给小鞋穿。这回因生的不是孙子,卓夫人就抬了姨娘故意打赵氏的脸呢,只因为,赵氏没有同意拿中正大街十余间铺面给小姑子当嫁妆。”

凌峰挑了挑眉,“那与你何­干­?”

徐璐苦笑:“赵氏出嫁,赵家可是陪了二十万嫁妆,卓家也算不得豪门大富,偿且要拿捏赵氏。而我,我却……”她没有再往下说,而是一脸凄惶神­色­。

凌峰戳了她的额头,“你个没用的,怕我爹娘嫌弃你?”

徐璐点头,不能怪她不自信,她身世本来就低微,嫁妆也就那么点,在官场上,对凌峰也没任何助益,一般的婆母哪会喜欢呀。听说高门大富从来都是迎娶门当户对进行联姻的。

凌峰没没好气地道:“你也太小瞧自己了,爹娘不是那种刻薄之人,把心放回肚子吧。”

徐璐迟疑地道:“公婆真的很好相处吗?”堂堂勋爵侯爷以国夫人,会没点架子?当年的的文夫人,丈夫也只是知府而已,偿且瞧不起自己呢。更不说处在贵族阶层的公婆。

凌峰轻弹了她的额头,“满壶水不响,半壶水响叮当。卓家的荒唐行事,并不代表我爹娘就是那样的人。”实际上,他爹娘是这世上最没贵族架子的人了。

能教出凌峰这样尊而不骄,贵而不矜,无锋而利,无骄而横的优秀子弟来,想必公婆也是有眼界有格局的。徐璐也时常宽慰自己,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用心,没有过不下去的日子。

可双方身份到底悬殊太大,也由不得她无休止的自信。高嫁女并非她一人,如同靖王妃,人家日子依然过得滋润,可前提是,人家一口气生了二子一女。老来女还被帝后喜爱,前年就被接入京城,封为圣一品公主,与皇后所出公主地位相当。这等殊荣,就是她拍一辈子马都是不及的。

偷偷看了凌峰一眼,她叹口气,“如果,能在进京之前怀孕就好了。”她故作哀怨地摸了摸肚子,|“可惜肚子不争气。”

凌峰目光扫过她的肚子,“你想要孩子?”

“爷说的不是废话么?女人要是不能生孩子,迟早要被休掉的。”徐璐瞪他,半真半假地道,“爷这么抢手,就是做妾也有人抢,哼,我才不要便宜别的女人呢。”

凌峰莞尔一笑,“嗯,说得好,这话我爱听。”目光顿了顿,低声问:“想替我生孩子?”

徐璐白他一眼,“我可不想被休。”虽说生孩子会很会痛,虽然女人生孩子如同在鬼门关走上一圈,虽然生孩子有可能­性­命不保,但如果不能生,后果可就更加严重了。可由不得她任­性­的。

凌峰坐到她身边来,低声道:“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

他的身份?对呀,差一点就又把他的真实身份给忘了,徐璐面露惊疑,“难不成,咱们的孩子将来也和爷一个样……”

凌峰脸­色­沉重,“是,当年杨氏生下的孩子,就是人首蛇身的。”

“啊?”徐璐嘴巴微张,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她以前确实听凌峰提起过这事儿的,只是一直没放在心上,如今总算明白过来。看着凌峰­阴­沉沉的脸­色­,又赶紧捂着嘴,“那,那……”

凌峰定定地看了她,语气沉重,“当年杨氏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才被吓去半条命,然后失手把孩子给摔死了。”

徐璐再度“啊”了声,失声叫道:“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她怎么可以,她……”

“虽然当时很气忿,但也情有可原。”凌身怅然道,“也都要怪我,生怕她不接受我,所以一直没有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以至于她没有心理准备。以为自己生了个怪物,为怕被嫌,这才做了傻事。”

徐璐木然无语,她以前也曾听说过,有些孩子生下来,但凡有缺陷的,都会被捂死或偷偷丢掉,一来也是不得已为之,二来也是世俗大环境的逼迫。因为一旦生出这样的“怪胎”,受拮难的往往都是女人,甚至整个家族都会跟着没脸,会被人指责是做了缺德事,老天给惩罚的。

凌峰看着她,语气郑重,“我知道你接受能力强,既然连这样的我都能接受,说不定能够接受将来有可能人首蛇身的孩子。但,杨氏的前车之鉴,在没经你同意之前,我是万万不能像先前那般自作主张了。”

他见徐璐半响无语,一颗心又跌回俗底,苦笑起来,“你身子自然是好的,不必担心不能生养的事。爹娘也知道的,所以你放心,他们不会怪罪你的。”实际上,爹娘对能够接受自己的媳­妇­还抱着极为高兴的心态的。

凌峰见徐璐仍然呆坐不动,低落的心情之外,又有股淡淡的烦闷,忍不住又道:“你大可放心,对于子嗣大计,爹娘早就有万全准备了。若当真无缘,就从宗族里过继一个来。咱们细细挑选,一定能挑个你满意的,将来铁定孝敬你。”

徐璐+依然双眸呆滞,半响无语。

凌峰渐渐坐不住了,忍不住道:“我知道,人人都想要自己的骨­肉­,可我这样的情况,还是不要再廷孽了。”

徐璐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般,呆呆地瞅着他,“这么说来,不是爷不能生,而是不想生?”

凌身愣了下,一时间不明白她究竟在说什么,不过见她说得极为认真,也忍不住点了点头,“是。若是想生,早就……”

徐璐双眼亮了起来,“不是我不能生,爷也不是不能生,对不对?”

饶是聪明如他,也被她的话给绕晕了,凌峰耐着­性­子道:“当然不是你的问题……”

徐璐双眸放光,“那太好了,这样我总算可以放心了。”看他不解的神­色­,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道:“因肚子一直不曾有动静,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的问题,偷偷看大夫去了。既不是我的问题,爷又不是不能生养,那一切就好办了。”害得她先前还绞尽脑汁要给他维护男人的尊严和面子,真真是白担心一场了。

凌峰愕然,一时间没能明白她究竟在说什么,等仔细品味后,这才恍然明白,隐藏在妻子乐观向上的面容下,居然还一颗如此体贴入微处处为着他着想的心,一时间鼻头酸酸的。

“你这个­棒­槌……”凌峰想骂她,可瞧她长松口气,心理包袱陡然被甩掉的喜笑颜开,喉咙涩涩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最终只能猿臂一升,狠狠的搂紧了她,似要把她嵌进入自己的骨血。

……

“爹娘那儿,你不必担心。”凌峰细细亲吻她的头顶,连额间的发丝都不放过,爱怜至极地道,“经过杨氏的事儿,他们对媳­妇­的要求很低。能主持中馈,­操­持家务便成了。等进京后,发现自己的儿媳­妇­是那么的优秀,他们会更加高兴的。”

徐璐缩在他怀中,吸取着他身上独特的气味,轻轻点头,“嗯。凭我的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的本事,公婆一定会喜欢我的。”一向乐观的她,并不适合伤秋悲春,心里头最担心的事儿被揭过后,她又恢复了以往的开朗。

她隐隐也感觉到,刚才她的误打误撞,似乎让他感动了,瞧他此刻的动作,那么的温柔贤惠。

呵呵,用贤惠二字形容凌峰,实在是不伦不类了些,但此刻的他,还真给了她这种感觉。

凌峰失笑,几乎一头栽倒在地。

徐璐又趁势问了子嗣问题,得知公婆早已有决断,也就不再担心了。不是不能生,而是公婆和凌峰不想生,这就更好办了。她也就没有生育的烦恼和痛苦。负责传宗接代的姨娘们没了用武之地,收拾起来就更加容易多了。,一向乐天知命的徐璐很快就想开,将来从族里过继嗣子也是一样的,她还能保持完美的身材体形,这也还不赖,哈哈。

原以为不能生下自己的骨血,侯府将来不能传给自己的孩子,会让妻子心灰意冷,说不定还会哭闹不休,凌峰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谁曾想,她比自己还要高兴。凌峰苦笑,尽管他现在心情也随着她的高兴而飞扬起来,但嘴上却忍不住打击她道:“你也别高兴太早,嗣子再亲,也亲不过骨­肉­相连,万一将来的嗣子不孝顺你,看你连哭的地方都没。”

徐璐不以为然地道:“不会的啦,我是那么的善良慈爱,人品和运气又那么的好,哪会那么倒霉遇上白眼狼?”

这世上不乏有那种喂不饱的白眼狼,但也并不常见的,知恩图报的却是大有人在,她倒不担心自己会倒霉地遇上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凌峰被她乐观到爆的心态给逗乐了,忍不住打击她,“那可难说,万一就倒霉就遇上了呢?”

徐璐歪着头想了想,说:“若他当真不孝顺我,对我不好,我就去告他。哼,身为嗣子,敢不孝顺嗣母,胆子肥了。”从古至今,每个王朝更潜,都是以孝治国的,大庆朝也不例外。她就不信了,勋爵之家的嗣子敢对嗣母不孝,除非不想要爵位和财产。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凌家先前可是由伯爵升为世袭罔潜的二等侯爵的。

“真要是有万一呢?”尽管暗赞妻子的乐观想得开,但凌峰仍忍不住继续逗她。

徐璐想了想,说:“我这辈子可是从来没做过坏事,虽然也有做过几件较为缺德的,但那也是不得已为之。老天爷应该不会这么记恨我,要给我这么个报应。所以,我想,爷说的那些可能,应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白眼狼呀,孝子大有人在,不孝不白眼的也占大多数。

“我不明白,你的自信究竟打哪来呢?”凌峰实在不明白,认识这个妻子也有一年了,她带给他的印像就是乐观的,开朗的,向上的,似乎没有烦心事儿能够困扰到她似的。

想当初,她在初嫁给自己时,尽管也有惧怕惶然,但在得知他不会伤害她后,就迅速恢复了原本的脾­性­。这丫头不止应变能力强,适应能力也很强。但嗣子一事,任谁都会心焦忧虑。他就不信,她就不会有这方面的隐忧?

徐璐歪着头,想了想,郑重地道:“因为我有自知之明。嗣子虽然要孝敬嗣母,但毕竟不是亲生的,隔了一层血脉,所以,我断不会任意打他骂他,反而还会耐心待他。我想,我以真心换取他的良心,应该不会太难。退一万步来讲,真要遇上这种人,把我逼急了,大不了一拍两散,也就是了。”

她摆出一副“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的模样,甚至还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彻底把凌峰震住了。

凌峰揽着她,长长感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徐璐洋洋得意地翘着鼻子,不可一世地道:“总算知道我的好了?那以后就要好生待人家哦。”

“那是自然,你我可是要做一辈子夫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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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总算涉及到子嗣大计了,不过让大家失望了,徐璐暂且还不会生宝宝。

第194章 强大的自信

解决了子嗣大计,压在徐璐胸口最后一个包袱被移了开,就豁然开朗了起来,又说起旁的事来。

“明日爷又要出海吧?海上风大,瞧你,皮肤都晒黑了。以后洗脸记得就淘米水来洗。淘米水可是有增白的功用哦。”

“还有这等事?”

“那是当然。知道我皮肤为何会这么白?就是用淘米水洗的。”徐璐又洋洋自得地道出她小时候与田氏斗智斗勇的本事来。

“祖母没了后,爹和继母都不懂营生,虽说靠地里的租子能够维持不错的生活,但族里的亲戚一个个都讨厌死了。我以前洗澡用的香夷子都要拿去争斗,说我家那么富有,都不去接济族里人。继母就借机把我的香夷子也给没收了。没法子,只好天天用淘米水洗脸搓手。”她伸出洁白如玉的十指,胖胖圆润的十根指头,确实很白,如同青葱,小巧白晰。

凌峰一脸怜惜,“若我早些遇到你就好了”的话脱口而出。

徐璐笑着道:“可别呀。那时候,家中还有容嬷嬷和豆绿两个下人,以及两个长工。继母很会­精­打细算,父亲尽管不懂营生,但也不乱花用钱。家中日子也还过得去的。不过我堂堂小姐身份,也要亲自淘米做饭,族里人知道后,果然不再说什么了,反而还说继母刻薄我。甚至连爹爹都对继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呵呵……”

凌峰莞尔,“我想,岳父大人肯定曾不让你淘米做饭,但你不肯,肯定还会讨好卖乖,对岳父大人说,‘继母持家辛苦,身为长女的你,也要替长辈分担才是’,是也不是?”

徐璐一脸震惊地望着他,惊呀道:“唉呀,爷好厉害的,连这个都能猜到,太佩服了。”

果然让他猜对了,凌峰忍不住放声大笑,“你个猾头的,表面老实内里­阴­险,骗过了所有人,实际上,你那继母,却是背了一身的黑锅。”

徐璐咯咯地笑,并没有被揭穿“­阴­谋”后的恼怒难堪,反而还得意洋洋,“没法子嘛,自古以来,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我若不自力更生,被欺负的就是我了。”让田氏背黑锅也不冤,她接连搓了三年的淘米水,夏季的时候,也用淘米水洗了三年的澡,给田氏省了多少个香夷子了?

因夫妻双方都有表面忠厚内里­阴­险的德­性­,徐璐简直像找到了亲人般的兴奋,一时兴起,又对凌峰倒了不少让田氏面上占了上风实际上吃了不少闷亏的事儿,惹得凌峰哈哈大笑,直说她滑头­阴­险。

“我记得有一回,那年祖母身子骨还健朗,继母看不惯祖母疼我的劲,成日的在父亲面前说我娇生惯养的坏话,害得那阵子爹爹也时常看我不顺眼,天天不训我几句就不舒服似的。所以,每次爹爹训了我后,我就会去里长家中呆了一会儿,回回都是如此。里长太太就好奇问我怎么回事,我没有说话,只是面露凄­色­,然后怏怏不乐得回去了。过了没几日,全村人都知道,我这个没了亲娘的娃,在后娘手里可没过个好日子。而父亲也被人说成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消息传进爹爹耳朵里,爹爹虽气惨了,还想来收拾我,被祖母痛骂了一顿。祖母早就知道我弄的鬼,但依然站在我这边,把父亲骂得狗血淋头。祖母骂爹爹:全村人都知道璐姐儿乖巧懂事,就你看璐姐儿不顺眼。是谁在你跟前说璐姐儿的坏话?哼,用脚趾头猜都知道是你那好太太­干­得好事。这难道不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扪心问问,这阵子你总是看璐姐儿不顺眼,就没有你那好太太在你面前挑唆?爹爹有时候虽迂腐了些,但从来都是举一反三。从那以后,还真没再骂过我了。继母后来仍然时常从中挑唆,却从来没有成功过,呵呵。”

凌峰­唇­角含笑地听着,见她说起小时候的种种,与继母的斗智斗勇可谓是多姿多采。瞧她说得神采飞扬,似乎没有把继母的偏心与刁难放心上,反而是一种乐趣。

也亏得是她,若换作别人,估计早已一日三餐地说哭诉自己如何命苦如何命运不公需要疼爱公平之类的了。

想到这里,凌峰微微地笑了,“每天回来,都会看到这你张笑脸,好像这世上从来没有任何事儿能够让你烦恼的。”

是的,他的小璐,确实有种神奇的魔力。在她身上,从来不会瞧到沮丧颓败,有的只是蓬勃的朝气,是那么的明丽动人,那么的神采飞扬,顾盼生辉。

报喜不报忧固然有粉饰太平的嫌疑,但比起整日的愁眉苦脸,伤秋悲春,自然是前者更好。

也难怪他越来越喜欢与她相处,她的积极向上,镇日的飞扬神采,似乎也感梁了他,让他也变得年轻快乐起来。

徐璐打了他一下,“­干­嘛要愁眉苦脸的?这世上又没有过不去的坎。人生苦短,开开心心多好。”

凌峰深深看了她一眼,“是呀,这世上又没有过不去的坎,自然要开开心心得过。”

他把她揽到腿上坐了,搂着她柔软的身子,双腿承受着比正常女子都要偏重的她,额头与她相抵,

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可有些人,就是非要去赌那口气。”

徐璐满脸问号,他在说谁呀?

凌峰搂着她的腰身轻轻摩挲着,淳厚的声音似在呢喃,“虽然你哄过我,还常不对我讲真话,但我素来知道,你是个开朗又阳光的女子。”他的小璐,是一朵花,不及艳丽的牡丹花,却是朵盛年不衰的解语花。她很美丽,却如同杂草一样,顽强地生存着。不管何时何地,总能带着喜笑言开。

“哼,爷这可是冤枉人家了。我就算骗别人,也不会骗你呀。还有,爷只瞧到我开心的一面,却不曾发现我的苦中作乐。”

“苦中作乐?敢情夫人这会子与我说话,也是苦中作乐?”

徐璐忽然挤出一副苦瓜脸,“爷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假话自然是,今儿天气很好,家里什么事都没有,我把家中打得得很是妥当,爷放一百二十个心。”

“那假话呢?”

“爷要保证不生我的气我才说。”

“好,你说。”

徐璐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飞快地说:“那个,今儿豆绿给爷收拾书房的时候,把爷书房大桌案上的笺本给拆烂了两页。”

“哪个笺本?”

“我也不清楚,听豆绿说,笺面上写着《方阁老亲启》一句话。”

凌峰脸­色­大变,“那是我将要呈交给吏部有关福建大小官员的考核内容,可是花了沈剑鸣等人大半年时间,你你你……坏成什么样了?可还能弥补?”

凌峰坐了起来,正垮坐在他腿上的徐璐差点倒地,所幸他尽管生气,并没有丢下她,抱着她的腰,让她站稳了身子才放开了她。

徐璐也有些讪讪的,“坏倒是没有坏,就是有些破,前头两页被撕下来了……爷也知道,豆绿虽侍候了我这么久,可这丫头除了服侍我外,对别的事儿都是粗鲁的很。这也是我为什么让夏荷沁香当衡芜院的大丫头的缘故了。”豆绿这丫头忠心有余,进取不足,只适合做听命吩咐的事儿,要是让她统筹全局,发号施令,可不是那块料。所以徐璐也不抬举她,只让她打理自己的日常起居。

因这丫头是徐璐唯一能呆在衡芜院的陪房,又是一唯一能在衡芜院过夜的丫头,所以在整个衡芜院下人当中,自然是神一般的存在。就连夏荷沁香等都不敢吩咐她做事,就算她想做,别的丫头都会把活儿抢去­干­。害得豆绿百般无聊地对徐璐说,她在衡芜院居然没了用武之地,一副很幽怨的语气。

豆绿在衡芫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风,徐璐自然是看在眼里的,知道这丫头是闲不住的­性­子,然后灵机一动,就让她来整理凌峰的外书房。

因外书房的妙棋妙琴年纪到了,为免耽搁丫头的婚嫁,凌峰就让徐璐作主,把她们配出去嫁人了。而外书房又是机要之地,凌峰一时间又找不着人手,只好让徐璐安排信得过的人去做日常打扫。

徐璐自然是信任豆绿的,于是就给她安排打扫外书房的艰巨任务。

但这丫头也太不争气了,才去了不到五天,除了今日她主动坦白自首外,凌峰已向她告过三回状了。

不敢看凌峰的脸­色­,徐璐又绞着手指头,“也是我的错,明知这丫头不是那块衬,我应该派个仔细的去。”偷偷看了凌身的脸­色­,她又轻声道:“要不,我把豆绿换了,让兰香去。”

兰香做事稳妥,最重要的是细心,一直负责掌管屋子里的器具杯皿,从未出过差错。最重要的,兰香做事勤恳,又是家生子,一家子都靠着凌家过日子的,忠心是肯定的。

哪知凌峰却问:“坏得厉害不?若是不厉害,就算了。”

这下子轮到吃惊了,徐璐赶紧说:“那倒不至于。就是开头两页被不小心撕了下来,只要重新粘好就是了。”顿了下,生怕他顾忌自己,于是赶紧说:“爷也不必顾忌我,豆绿这丫头做事就是毛躁,我看还是让兰香去替她的差事吧。”她知道凌峰用人很是挑剔,像豆绿这样行事毛躁的,倘若不是她的陪房身份,豆绿估计早被打了几顿板子了

哪知凌峰却说,“豆绿就留下吧。这丫头虽然行事毛躁了些,但原则­性­很强,是个可造之才。”

这下子,轮到徐璐傻眼了。

凌峰看了她,又笑了笑说:“这丫头虽然有诸多毛病,不过唯一的优点就是,嘴巴紧。至于紧到何种程度,你是她的主子,应该有体会吧?”

徐璐双目茫然,豆绿服侍她很是老到熟练,也能跟上她的步伐,也非常爱八卦,就爱东家长西家短。甚至凌峰在外头的种种八卦,也没少让她知道。可以说,这丫头就是个嘴碎的。可凌峰却说她嘴紧,还真让她大呼吃惊,也大为心虚。

凌峰弹了她的额头,又好气又好笑,“那丫头在你面前可没少说我的坏话吧?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不过,这丫头唯一的优点就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书房里的事儿,她可是从未对外人提及过一星半点。甚至有婆子拿交情或好处逼问她,这丫头也从未透露过半句出去。”比起先前的妙琴妙棋,豆绿虽做事毛躁了些,但胜在嘴巴紧。以往妙琴二人虽然惊惧他的严厉,没敢向外人透露什么,但一些零碎的无关紧要的消息可是毫不吝啬地倒出去,只为了外人孝敬来的丰厚好处。

豆绿这丫头在面对庞大财帛却是毫不动心,这就让凌峰刮目相看了,靠着这个优点,以及徐璐的面子,其他毛病则不叫毛病了。

听凌峰的语气,对豆绿还是颇为满意,徐璐又得瑟起来,扬眉看着他道:“那我眼光够好吧!”

正在喝茶的凌峰,再一次被茶水给呛了下。

第195章

“洪姨娘,衣服我就先放这儿了,麻烦您了。”夏荷努力摆出端正谦虚的面孔,把装有衣物的篮子放到正蹲坐在水井旁身穿米白束袖短衫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生得花容月貌,桃腮杏眸,白­色­汗巾儿下的腰肢,不盈一握,长裙被撩到腰间,用汗巾儿扎起,露出两条穿着浅粉­色­的长裤来,笔直的双腿令人移不开眼,可惜,如此娇美动人的女子,却只能埋没于凌家角落里。汗水涔涔的浆洗主子的衣裳。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徐璐罚洗衣裳的姨娘洪氏。

洪氏因用力搓揉衣裳而弄得双颊生晕,更是艳若桃花。可惜因长时间的浆洗,早上梳好的头发已掉落些下来,平添几分苍桑狼狈。她见到夏荷,赶紧直起身来,满脸堆笑,“原来是夏荷姑娘,衣服先放在这儿,我一会儿就洗。”

夏荷客气地说了句“有劳姨娘了。”看了不远处木架上挂着的衣物,上头还滴着水珠,显然是才洗了的,她一脸歉然地笑道“姨娘是尊贵人物,原本这些活儿不该让您做的,可少夫人的吩咐,我们做下人的不敢不从。所以只好辛苦姨娘了。”

洪氏满脸堆笑,“不辛苦,不辛苦,我本是犯了错,也是少夫人慈悲,明察秋察,只让我浆洗衣裳略作惩罚,这还是轻的了。相比我以前犯的过错,一没受皮­肉­之苦,二没被任打任骂,我已经很知足了。”

夏荷假假地笑了起来,“洪姨娘能这样想,也不枉我们少夫人处处在爷跟前说您的好话。”

洪氏笑道“是是,以前是我不懂事,非要与少夫人别苗头,到现在我才知道,少夫人才是真真的以德服人,如今能服侍少夫人,绝对是我的福气了。”

夏荷仔细观察了洪姨娘的神­色­,见她虽然仍然些不自在,但身上的锋茫棱角确被磨平,在心里大赞少夫人杀­鸡­儆猴的本事,面上却带着谦逊的笑容,“姨娘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也不枉我们少夫人在爷跟前替您说好话了。好了,少夫人那儿还有差事,我就不打扰姨娘做事了。我先走一步。”

“夏荷姑娘慢走。”目送夏荷离去的背影,洪氏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敛了起来,她脸上闪过茫然和后怕,而后又闪过无耐,最终又认命地重新坐了下来,继继洗衣裳。

“少夫人好妙计,只用了一招,就让洪姨娘老老实害服服帖帖了。少夫人,奴婢好佩服您的。”夏荷把洪姨娘的表现如数捅了出来,双眼放光地看着徐璐。

墨香冷笑一声,“她能不安份么?戚姨娘比她领的罚可轻多了,却因为近水楼台,又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这不,撞上爷的枪口,生生给打得还剩半条命,戚姨娘的前车之鉴,她能不安份么?”

戚姨娘领的罚很轻,就是每日清晨来衡芜院打扫庭院,虽然是有些掉价,但却有面见凌峰的机会,戚氏还是非常高兴的。觉得徐璐看似聪明,实则笨如猪,大好的机会居然就那样送给了她。

戚氏的兴奋,惹得洪氏越发不满,忍不住讥讽了几句,反正她们二人在徐璐有意无意的离间之下,已变得势同水火,二人又大吵了一回,若非侯妈妈等人杀到,及时分开了她们,说不定又要打起来。

洪氏每日天不亮就去浆洗院,洗凌峰徐璐的衣物,床单,被罩等物,虽说只负责男女主子的衣物,但夏季天气热,一人一天换两套衣衫,三天换一回床被,半个月换一回床罩,活儿也并不轻松。尤其每日还在床单上看到那虽不打眼却又无比熟悉的某些痕迹,越发邪火乱窜。偏戚氏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一日比一日去得早,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让人恨不得挠花的得意笑意。

但戚氏这种得意没维持太久。

前后大概她就七八天吧。

掌握了凌峰的作息后,戚姨娘已能准时踩着点来到衡芫院,衡芜院清早开门,便是凌峰出来的时机,她每日都能在这个时候,等候在门口,凌峰踏出大门,便能瞧到她,虽然只有短暂的接触,但戚氏已很是满足。

第一日,她见到凌峰后,面带委屈地行了礼,凌峰看都没看她一眼就从她身边去了。

第二日,凌峰看了她一眼,还点了头。这就鼓励了戚氏,到了第三日,她打扮得越发楚楚动人,只为让凌峰的目光多停留在她身上。

她也做到了,凌峰确害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胸前的地方尤其最久。这越发鼓舞了戚氏,第四日……

第四日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但她却灵机一动,依然换上美美的衣服,淋着雨等候在院门外,只为了得到凌峰的怜惜。虽说早晨的雨水淋在身上有些痛有些冷,但戚姨娘依然忍了下来。夏季衣衫本来就薄,被雨水一淋,就紧紧贴在身上,水洼里映­射­出的玲珑曲线倒影,戚姨娘非常有信心,她一定能吃得苦中苦,成为人上人的。

这日里,因下雨的关系,凌峰出来得迟些,但在见到被雨水淋成落汤­鸡­却依然面带温婉笑容的自己时,破天慌地停了下来,并皱了皱眉,甚至还说了句,“以后下雨不必这么来这么早。”

戚氏激动不已,果然,功夫不负苦心人,她的苦­肉­计总算凑效了。凌峰总算注意到了她,并已开始心疼她了。

第五天,依然下雨,气温比头一日还要冷上些许,但她有颗火热的心,甚至巴不得雨下大些才好。

凌峰后来瞧到被雨水淋成落汤­鸡­的自已时,语带怒气,“我不是说过吗?下雨就不必过来。怎的这般不听话?”

戚氏柔柔地福了身子,声音轻柔乖巧,“不碍事的,爷,婢妾犯了错在先,理应受罚。只是淋点雨罢了,婢妾已经习惯了。爷不必担心婢妾,婢妾心甘情愿的,可不关少夫人的事。”

她知道,男人就爱乖巧柔顺我见犹怜的女子,她越是柔顺,就越发衬得徐氏的面目可憎。

最好再给徐氏上点眼药,让男人知道,他那貌美如花的妻子,可是面甜心苦两面三刀之人,见天的欺负搓磨她们。

凌峰却冷冷地说“你淋不淋雨与我何相­干­?吾只担心你染了风寒,传染给少夫人。”

戚氏还没反应过来时,凌峰已经大步离去。她的错愕以及不可置信,让躲在门背后的豆绿夏荷几乎笑破了肚子。

第六日,戚氏依然故伎重施。这日天气睛了起来,她又穿上薄薄的衣裳,白­色­对襟纱衣,低得不能再低的抹胸,稍微一低头,便可瞧到里头的无限风光。凌峰出来后,她便盈盈跪在地上行礼,并把抹胸往下扯了扯,胸前那美丽迷人的景­色­,越发动人心弦。

凌峰果然对她抹胸下的美景非常欣赏,还看了许久,戚氏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故作柔顺地起身,伴装头晕倒在凌峰身上。凌峰果然搂住了妃,并搂在怀中,还动起了手脚来。

戚氏激动难抑,正要使用浑身解数勾引男人时,凌峰已放开了她,大步离去。剩下一脸娇羞信心爆满的戚氏捂着一颗火热的心,一直盯着凌峰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豆绿觉得这样下去可不行,便赶紧禀报徐璐,敌人快要攻克我内部,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了。

徐璐也觉得这样下去是很危险,当场采用豆绿的建议,让戚姨娘不必那么早来­干­活,晨时左右过来即可。

但戚姨娘却坚持做错了事就要受罚,不肯更改日程,人家话还说得冠冕堂皇。

“少夫人体恤,是婢妾的福气。比起少夫人每日起那么早服侍爷,婢妾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总不好为着自己舒坦享受,就误了大事的。”戚氏低眉顺目地道:“婢妾也习惯了每日早起,并不碍事的。”

听她说得条理分明,徐璐颇觉佩服,这世上的道理都是从嘴巴里说出来的,尤其是家务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戚氏的理由非常充分,一派守规矩替主母分忧的妾室作派,放到哪儿都要被夸一声“懂规矩。”

“原本也没真让你做那下人才做的活儿,不过是因你先前的错处,给你的惩罚罢了。看你做事勤恳,想来已改过自新。我也不是那起子刻薄的主母,只要你们安份,守规矩,我哪会为难你们的。好了,明日起,你迟些来吧。天可怜见的,每日起那么早,瞧你脸­色­都变得好差。”

你是个安份替主母分忧的妾室,我却是体恤妾室的好主母,哼!

戚氏却说:“少夫人对婢妾的体贴,婢妾在这儿心领了。只是少夫人这般替婢妾着想,婢妾就更不能侍宠生娇的。”

徐璐神­色­淡了下来,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儿,这才道:“罢了,戚姨娘有心了。”看着戚氏离去时­唇­角放光的浅笑,徐璐在心里哼了哼。她知道戚氏的想法,她大概以为凌峰快要被她勾到手了,既然已尝到勾引凌峰的甜头,就算让她半夜里起来倒马桶估计也是愿意的。这时候让改变时辰过来,肯定有一百个“贤惠安份”的理由。

豆绿脸­色­很是难看,进出皆黑口黑面,动作老大,徐璐看得好笑不已,“你又在生哪门子气呀?”

豆绿忿忿不平地把果盘重重放到桌上,埋怨地道:“少夫人就是心软,您可是主母呀,主母的权威凌驾于一切,不让她来,她偏要来,这不是忤孽是什么?”

徐璐摇了摇头,淡淡地道:“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不让她试上一试,将来还会想别的法子,罢了,就让她碰碰壁也好。”

豆绿更是气得厉害,“少夫人怎知道人家会碰壁?万一爷就喜欢那样的女子呢?今早少夫人没亲眼瞧到那戚氏,整个人都盘在爷身上了,可爷也没有推开她,反而还抱着那戚姨娘,一双贼……一双手还乱摸的。”

若是换作一般主母,姨娘马上就要把爷们勾到手,这还了得,肯定得寄出主母权威,立马拍死那狐媚子,或是想方设法让她消失在内宅。就怕狐媚子勾引成功,威胁主母的地位。但徐璐却全然没有这些想法,反正凌峰的身份异于常人,也不可能让戚氏怀孕,戚氏就算得了宠,也影响不到她主母的地位,就让她去勾引得了。她甚至还恶趣味地想,得找个机会,让那戚氏见见凌峰的真身也好。

第196章 好个自信的贤妻

好戏就发生在第七日,戚氏不顾主母的体恤,依然天不亮就来到衡芜院门外,把院门外的地方扫得纤尘不染,一双妙目一直张望着大门。凌峰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处,立马拖着扫帚,上前施礼问安。

戚姨娘拿出在宫中学会的礼仪,盈盈跪下,动作优美而优雅,胸前的春光顺低头问安而呼之欲出。

凌峰“唔”了声,说了句:“怎么每天都这么早?”

戚姨娘柔声道:“回爷的话,已经不早了。比起爷的辛苦,婢妾这点又算得什么?少夫人每日都要服侍爷,也满辛苦的,婢妾就更不能只图享受了。”戚氏早已打听出,徐璐那个懒女人,一点都没有外人盛传的贤惠,爷们每天起那么早,她也不起来服侍爷,自己还睡得安安稳稳。哼,也亏得她年轻颜­色­好,爷们才会这般纵容她。等时日久了,感情淡了,看凌峰还迁就她。所以戚氏在表示自己贤惠温柔时,也不忘抹黑一下徐璐。

凌峰似乎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嗯,你有这样的想法,就证明你的规矩学到家了。”

生平第一次受了凌峰的夸奖,戚氏一整天都踩在云端上,轻飘飘的似要飞上天去,满脑门都在想明日要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该怎么进一步行动,以至于在打扫衡芜院的前院时,长长的扫帚扫中了右参议袁夫人送来的一珠七彩牡丹盆栽,开得正美的花苞似被辣手摧残过,蔫蔫一息垂了下去。

徐璐大怒,让人拿出皇后赏的戒尺,狠狠打了二十下手心,并扣半年月银,以示惩罚。

戚姨娘因存着快要心想事成的开心事儿,高高肿起的手掌,似乎感受不到痛似的,扫了前院,又去扫后院。后院并没什么好打扫的,宽阔的池水占去了大半地方,只需把周围的落叶扫掉便成。但得把池子里的水放掉,用抹布把池底抹­干­净。

打理池底是一项无比庞大的活儿,夏季来临,只要天气爆热,凌峰下午就会回来凫水,白日一般在后花厅外的水塘里凫水,夜间便在这个池子里,所以池子必须随时保持­干­净。衡芫院的二等丫头以及婆子们全都下池子­干­起活来,只有戚姨娘盯着池子,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豆绿夏荷看戚姨娘尤其不顺眼,瞧她一味盯着池底,脸­色­闪烁,就赶紧禀报徐璐。

徐璐正拿着卷宗,拿着毛笔在上头勾勾划划,闻言头也不抬地道:“还能有什么歪心思?大概是想趁爷回来凫水之际,找借口出现在爷面前吧。”

夏荷不知道凌峰的真实身份,脱口而出:“那她这个愿望是没机会实现了。”因为凌峰每次岛水,一定会清场。衡芜院内的所有下人,除了豆绿外,全要清出去。违背者,下场都是极惨的。

想到这里,厦荷又古怪地看了豆绿一眼,犹在心里想,爷每回凫水应该是光着身子的吧,这豆绿肯定也是见过爷的身子了,也不知将来会不会被收进房中。

豆绿不知道夏荷满脑子的“龌龊”思想,只掩­唇­笑着说:“原来她还想打这个主意,那敢情好,就让她闯进来吧,看爷会不会留她­性­命。”

豆绿的意思是,凌峰对于一切看到他真身的人,都会灭口。但夏荷显然又给误会了,误以为豆绿果然得了凌峰的宠爱。

第八日,戚氏仍故伎重施,在凌峰出来之际,赶紧上前施礼,并把被戒尺打过的手掌用白­色­的布包了起来,凌峰瞧到她手上的布条,果然就问了句:“你的手怎么了?”

戚氏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但她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是婢妾犯了错,让少夫人责罚了。不过爷不必担心,婢妾没什么的。”一边说着没什么,一边却故作痛楚,甚至还把包着白布的手掌故意露到最显眼的地方,上头还染了些许血丝。

凌峰就问:“究竟犯了何错?”

戚氏心里一喜,便小小声道:“婢妾不小心,把少夫人的牡丹给弄坏了。”她一脸委屈地道,“都要怪婢妾,昨日不知怎的,偏就没有瞧到那珠牡丹。往回都是没有的。”

她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误导凌峰,让他认为徐璐故意设直圈套整她。

可惜让她失望的是,凌峰并没有如她预期般面露不悦或是斥责徐璐,反而说了句:“打得好。那珠牡丹放在院子里十来日了,你昨日才瞧到,显然心思没在上面,少夫人打你还是轻的了。”

“爷……”戚氏张口结舌,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模样。

凌峰冷然道:“下回小心些。那株牡丹名贵着呢,真要是损坏了,卖了你都不够赔。”然后拂袖离去,留下还跪在地上的戚氏,一脸肃瑟无助惊滞。

而门背后的豆绿夏荷笑得几乎肠子打结,等笑过后,这才连滚带爬地向徐璐禀报这一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

戚氏受到的打击显然很大,一整日都不在状态中,扫地也是虎头蛇尾,双眸呆滞,动作迟缓,显然还在想着:为什么爷变脸变得如此之快呢?是我哪里没做好,还是徐氏那恶毒的女人又在爷面前说了她的坏话不成?先前凌峰明明就要被她勾到手的,为什么短短一日功夫就变封了呢?

徐璐发现,戚氏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冷,她从卷宗里抬起头来,冷淡地回应过去,目光带着逼视。

戚氏不得不低下头来,在心里忿忿地想道,不成,一定要想别的办法。

当天中午,因天气爆热,凌峰早早就回来了。

夏荷从盆子里捏了毛巾,递给徐璐,徐璐接过,把热毛巾递给凌峰,看着他眉宇间的神采,“朝廷有明旨了?”

凌峰一边抹脸一边道,“还不曾。不过方阁老飞鸽传书与我,估计也该快了。”把毛巾递给她,“再舀一把来。”

徐璐看要给夏荷。凌峰却一把抢过毛巾,怒道:“你就不能亲自服侍自己的男人么?”

徐璐无耐地道:“我也想亲自服侍爷,但我的手才刚保养了,可不能碰水的。”她向他亮出十根胖乎乎却又青葱柔­嫩­的手,雪白滑­嫩­,还能看出隐约的光泽。显然是经过­精­心保养才会这样的成果。

凌峰看了眼,说了句“德­性­。”又看徐璐本人却洋洋自得地掀赏自己的一双美美的手,又回了句“臭美。”

徐璐笑ⅿⅿ地道:“我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爷看着也舒服嘛?难不成爷喜欢成日瞧着个黄脸婆?”

凌峰接着夏荷恭敬递过来的毛巾,笑骂道:“就你歪理多。”

“歪理也是理呗。”徐璐亲自接过毛巾,丢进盆子里,挥手让夏荷退下,自己把脸凑了过去,“前儿个大姐姐从山东又给我捎了一封书信,上头有美容的好方子,我一时心血来潮,就让丫头们照着方子做,嘿,效果还满不错的。就是用­鸡­蛋煮了剥了壳趁热在脸上滚动,听说不但能吸收­鸡­蛋的营养,还能美白抗绉纹,爷瞧瞧,我的脸是不是比往日还要光滑?”

凌峰白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就知道打扮,正事不做。”

“打扮也是道很严谨的正事嘛。”徐璐理直气壮地道,“我打扮得美美的,走出去,爷也有面子是不?外人肯定会说,爷肯定是个好丈夫,不然他的夫人哪会有这么好的肤­色­。有人说,女人的美丑,也是由男人的态度决定的。若顶着张憔悴枯黄的脸,外人还以为爷对我不好呢。人家也是为爷的名声着想嘛。”

凌峰继续翻了白眼,斥道:“歪理。”但微扬的­唇­角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仔细打量她的脸­色­,不得不承认,徐璐的肤­色­确实很好,白里透红,呈健康粉红的颜­色­,尤其那双剪水秋瞳,更是晶亮耀眼,娇媚动人,一张脸儿像极了成熟饱满的胖苹果,不但有食欲,手也痒了起来。

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手感确实不错,­嫩­­嫩­的,滑滑的,捏着有­肉­有弹­性­,笑道:“还成,总算养出了白白胖胖的效果,今晚可以开吃了。”

徐璐白他一眼,“德­性­,一天到晚就知道做那事儿。”

“什么事儿?”男人低下头来,声音暖味。

徐璐踩了他一脚,“不理你了。”她快步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拉着他的手。

凌峰任她拉着,但嘴里却道:“夫人,眼下还是大白天的,这白日宣……”

“闭嘴吧你。”徐璐横他一眼,看他一脸嘴贱人贱的模样,哪还有人前威风禀禀冷冷冰冰的凌大督抚的威严?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大姐姐从山东捎了些茶叶来,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就特地泡了一杯,正等爷回来品尝呢。”

这阵子天气热,凌峰每日中午都要回来,她就掐着时辰,提前一盏茶养好了茶水,只等他回来品尝。

进入明间,凌峰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已经尝过了吧?”

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徐璐Сhā着腰道,“你可别又指责我只顾自己不顾你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我要先尝了才知道味道好不好嘛。”

她坐了下来,与凌峰隔了个茶几。她亲自从几子上拧了个­乳­白­色­的三羊开泰的茶壶,在原本就泡好的茶杯里续了些热水,先放到自己­唇­边喝了口,觉得还有些凉,又添了些热水,这才推到他面前去。

“来,尝尝吧,叫崂山绿。”

茶水湿度刚刚够好,略带些热度,却并不烫,夏天喝着也不易出汗,汤­色­绿中带黄,茶汤明亮,可见茶底,凌峰再品了下,说:“还不错。不过比起铁观音,我觉得又差了些。”

“铁观音适合秋冬喝,夏天当然要喝绿茶。我倒是觉得这茶不错。”又闲话了几句后,徐璐这才瞅着他,发现凌峰眉宇舒展,虽皮肤双往日黝黑了些,但气­色­还不错,于是就问:“爷的气出了没?”

自从得知自己即将回京,底下好些官员便开始­阴­逢阳违,凌峰生平最容忍不得这种­奸­猾之人,这阵子凭着手头的权利,可是把那帮人整得极惨。以凌家的简在帝心,以及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凌峰此次回京述职,考评肯定是大大的优。以他累累功绩,进入中枢也极有可能,但他年纪太轻,估计没多大指望。能退而求次之,继续外放,或为两省或数省总督或巡抚。

“差不多了。”凌峰放下茶盏,见徐璐没有给自己倒茶的意思,就自己动了手倒了大半杯,却并不喝,只放在那待冷。

徐璐后知后觉想起要给他倒茶时,凌峰的茶水已都继满了,不由得讪讪地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凌峰重重地哼了声,“那戚氏这阵子对我可殷勤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但徐璐却知道,他这是得瑟呢,让自己有危机意识,要贤惠方能抓住男人的心。徐璐却不给他机会,“妻贤夫祸少。贤妻并非把男人服侍舒服了才叫贤妻。”真正当得起贤惠二字的,不单是指女人对丈夫在生活上无微不至的关爱和照顾,也包括女人对丈夫在思想上、­精­神上的影响和扶持。

这可是祖母从小教给她的,她可是坚定不移地奉行并执行的。

凌峰挑了挑眉,斜着身子拱手道,“哦?敬听夫人高见。”

徐璐看得呆了去,这男人除了拉屎和挖鼻孔的动作难看外,其余时候,还真是优雅得一踏湖涂,就他刚才拱手的动作,明明就是放涎无礼,却又潇洒自如,让她情不自禁地看呆了去。

美­色­害人,原来男­色­也同样如此,徐璐忿忿地想着,

“依爷的身份和地位,自然会面临诸多诱惑。自我嫁给爷以来,好些认识不认识的人总是趁爷不在家中,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送名贵的礼物。但我都是立即退还给了来人。因为我知道,这些人,与爷并无多大交情,送如此贵重之礼,肯定有事要求。我不能让爷为难,更不能给爷拖后腿。因为生活是很公平的,你向它攫取了不义之财,它就会掳走你的前程和幸福,我若是贪图那些来路不正的钱物,那么迟早有一天,它就会毁了我这个幸福的家。”

徐璐也没有说自己有多贤惠,有多会照顾服侍人,却别开生面地拿拒收礼物一事来侧面衬托她的深明大义,富贵不能­淫­的为人处世。

凌峰原本漫不经心地笑容没了,他敛了神­色­,又是感叹又是无耐地道:“是,夫人是当之无愧的贤妻,为夫刚才失礼了。”

虽然这丫头从来没有像别的妻子那样,事事关心男人,以男人的喜好为已任,一切以男人为中心,她从来都是先顾自己才会顾他。但又不得不承认,那些名满京城的贤妻,往往都会有个混账至极的男人。人人都在鄙视生在福中不知福的男人,唯独凌峰知道,如“慈母多败儿”一样的道理,“贤妻”也只能纵出不求上进胡作非为的男人。

幸好他的小璐不是贤妻,虽然在生活上照顾不周,但在其他方方面面,却是无从挑剔的。

第197章 戚姨娘的本事

凌峰反而觉得这样的徐璐很可爱,很值得尊重。一个只把男人当成生命重心的女人,不是不好,但这样的贤惠,未免失去自我。相反,他的小璐就做得好,女人就要爱惜自己,才能得到尊重。

徐璐昂着下巴,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夸奖,“我当然是世上最好最优秀的妻子了。但某人却是言不由衷,没城意。”

凌峰大喊冤枉,“夫人的好,为夫在心里头记着呢。”

“真的记着了吗?”徐璐斜着眼,慢声道。

“自然记着的。”凌峰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摸去,“不信你摸摸。”

徐璐赶紧收回了手,胡乱斥道:“不要脸,你那丑东西又能代表什么?”

“我这虽然丑了些,但绝对忠于夫人。”凌峰坏笑,把她拉了起来,然后一ρi股坐了下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在她耳边坏坏地道:“我用我的老二发誓,这一辈子,只忠于夫人。这还不成么?”

“嗯,让我想想……”

凌峰大怒:“这事儿还需用想吗?你个没脑子的。想当年我爹对我娘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娘可是感动得哭了。你看看你……”一副“不识好歹”的指控。

徐璐大惊,“不会吧,公婆连这种事儿都要告诉你这个小辈?”

“……”凌峰哑了一会,又咬牙切齿地道:“这有何好隐瞒的,这话我爹可是当着族里人亲自说过的,当时我娘哭得连妆容都花了。”然后斜眼睨她,表示“你的表现实在太差劲了,得好生学学”。

徐璐一点都没有需要感动的自觉,反而还问:“真的吗?为什么公爹要对族里人说这种话?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想,肯定是年轻的时候吧。”然后又上下打量他,如果公爹真的只忠于公婆一人,那这世上也不会有此人的存在了。

见她还是不开窍,凌峰恨恨地拍了旁边的几子,那三羊开泰的茶壶胆战心惊地摇了又摇,徐璐慌忙侧身去扶。“你个蠢­妇­,真真是气死我了。”见她还有兴致去抚茶壶,却不急时向他表达真心,凌峰脸黑如锅底,只能寄出他的老招数,恶狠狠地惩罚地把她箍在自己怀中,以搂断她脖子的方式,再恶狠狠地攫住她的双­唇­,用力吸吮。

徐璐被他搂得快断气,拼命挣扎着,蓦地,双­唇­又传来剧痛,知道他这一招看似亲密,实则杀气腾腾,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他,“不要……我明日要去……卓家……”

断断续续的话最终还是消失在他火热霸道的­唇­舌中……等徐璐从残忍的惩罚中逃脱掉时,梳得好好的桃心髻散了,双­唇­也已肿得老高了。

“少夫人,是不是汤太烫了?”看着徐璐双颊驼红,双­唇­肿胀,豆绿又气呼呼地道:“夏荷那死蹄子,天气这么热,还非要让厨房的弄那道­鸡­汤。­鸡­汤是新熬的,有热油裹着,最不易冷的。”

夏天真不应该吃熬得­鸡­汤的,冷了嫌油,烫了又容易吃出满身的汗来。

“以后让厨房不要弄那么烫的­鸡­汤了。”没有注意到徐璐红得快冒烟的脸颊,豆绿还迳自说着厨房的人越来越不经心的话。

看着徐璐羞怒的面容,凌峰只觉好笑,对梳头的豆绿道:“不必梳太复杂了,就把头发绾起来吧,反正等会子要一道下水。”

每天下午凌峰都要在后边的池子里泡上一下午,徐璐也喜欢上了凫水的享受,每天都要跟着一道在水里大展神威。为了避免弄湿头发,都是把头发高高挽起,再用防水的油纸包裹。

徐璐心中有气,立马呲牙道:“等会子我要午睡。”

豆绿赶紧把已挽好的高髻放下,打散,只把前边的头发用一枚梅花镶红宝石的簪子绾着,取掉耳环,并给她换上轻薄透气的细棉单衣和单裤。

穿着单衣单裤的徐璐伸了懒腰,让豆绿抬了折叠软榻放到窗前,这时候太阳已下了台阶,窗户洞开,外头凉风习习,窗户上又放了几盆冰块,就着外头送进来的微风,屋子里倒也凉快。

豆绿铺好软藤枕头和凉席,徐璐就睡了上去,并让豆绿也下去休息,

尽管依然惧怕凌峰,但豆绿仍是坚定地执行徐璐的吩咐,果断离去。

凌峰孤零零地立在屋子里,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徐璐,又好气又好笑。他也脱了衣裳,恢复了人首蛇身的模样,缓缓移了过去,蛇尾慢慢来到榻上,卷起她的小腿。

徐璐立及睁开双眼,看着使坏的蛇尾,恨恨地蹬了他一眼,把蛇尾掀下榻去,“别闹,我要睡觉了。”但她的挣扎哪敌得过力大无穷的巨大蛇身,很快,整个身子就被白­色­蛇身缠到动弹不得。

徐璐气急败坏,双手和着腰身被死死缠住,挣脱不开,只能拼命地蹬着双腿,但很快,她就惊恐万状地瞪着他,“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快拿开你的臭尾巴!”她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他的那可恶的尾巴,居然,居然顺着她的裤脚伸了进去,并一路往上……蓦地,她倒吸口气,然后拼命地挣扎着,低吼道:“你个大坏蛋,我要杀了你。”豆绿就睡在三十步外的另一边屋子里,她又不敢太大声了,万一把豆绿吸引了过来,看到这副yinluan至极的画面,她也不要活了。

凌峰就是掐准了她的顾忌,越发肆无忌惮,双手和尾巴并用,欺负她够彻底,够痛快。看着她螳螂挡车的窘态,放声大笑,越发尽兴地欺负她。

另一边屋子睡觉的豆绿捂着耳朵,心底很是挣扎,她知道,她的主子又要被欺负了,但她却没胆子去解救主子,只能驼鸟的捂着耳朵。

这个午觉豆绿睡得很是痛苦,那边不时传来徐璐的低吼和咒骂,凌峰畅快的大笑也不时传进耳膜,她翻来覆去,想了一千遍一万遍要去解救主子,却一直提不起胆子,不由泄气无力。

而这时候戚姨娘那尖利的哭叫声,让豆绿生平第一次对戚姨娘的到来,抱着无以复加的感激。

衡芫院的宽大,使得戚氏的声音并不容易传进寝居里来,但因为有徐璐的暗示,外头严厉把关的守卫们的阻拦便有些“力不从心”了,使得戚氏顺利闯了进来。

戚氏从前院一路杀到后院,中间又还有一道门槛,这儿的守卫更是严厉,但也让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戚姨娘的气势吓住了,稍稍阻拦了下,二门也让攻破,然后让戚姨娘顺利闯入内院来。

戚姨娘一边奔跑,还一边哭叫道:“爷,您一定要替婢妾作主呀,婢妾真要被人作贱死了。”

豆绿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外裳,她倒是机伶乖觉,并未立即去打开房门,而是先去敲了敲徐璐的房门,“爷,少夫人,戚姨娘闯进来了。”虽然痛恨戚姨娘果然要使妖蛾子,但只要能解救主子于水火,豆绿还是决定把戚氏放进来。

豆绿敲了房门后,掐着时间去打开了房门,一脸假笑地对哭哭啼啼的威氏道:“威姨娘,主子们正在午睡呢,您究竟有何委屈,非要这时候闯进来。稍微懂规矩的姨娘都不会在这时候来打扰主子的午休的。”

戚姨娘知道凌峰就在屋里头,说话也不客气了,冷笑道:“我就是太懂规矩了,这才让人作贱到泥里了。爷在里面吧,让我进去,我要见爷。”

因没有得到吩咐,豆绿哪敢真放她进去,两手把着房门,自己站在门后,“爷已经歇下了,戚姨娘有何委屈,也得过会儿再来。”

戚姨娘高声道:“我也知道不该这时候来扰爷的午休,可我再是不来,就真要被人给作贱死了。爷,求求您了,给婢妾做主呀,婢妾快要被人踩进泥里了。”

豆绿脸­色­一黑,冷下脸来,“姨娘说什么呢?您可是爷的姨娘,底下的人哪敢作贱您?您不去找她们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我也希望在少夫人英明的管束下,只要我安分守已,就不会有人来踩我。可我却是大错特错。你叫豆绿是吧,我知道你是少夫人身边最得脸的丫头,我是不敢得罪你。以前你们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我也都忍了。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仗着有人撑腰,就把我往死里欺负。你让开,今日就算拼着一死,我也要见爷。让爷知道你们这些刁奴的嘴脸。”说着就去推豆绿。

豆绿没有沁香等人练过些拳脚功夫,被戚姨娘推得踉跄后腿,大门也告失守。

戚姨娘适时闯了进去,进入门来,立即往左拐,她知道,徐璐的主卧设在大门靠左的一边。

房门并没有Сhā拴,轻轻一推就推开了门,入眼的是一间日常起居室,再往里走,还有一道房门,她再次推了进去。扑面一股冰凉的气息让她脑子大为清醒。她理顺了思绪,对着窗前榻上坐着的人“咚”的一声就跪了下来,然后一路膝行到凌峰面前,抱着他一条腿,满面的泪痕,“爷,婢妾知道这时候来扰您午休是极不妥的。可婢妾是真的没法子了,只求爷给婢妾作主,惩戒那起子刁奴,爷怎么责罚婢妾,婢妾都绝无怨言。”

戚氏一边哭着,一边飞快地打量凌峰,只见凌峰只着一条牛鼻裤,光着上身,结实的身材令她脸红心跳,抱在怀中的腿,也是结实有力,她越发抱紧了凌峰的小腿,用柔软的胸口有意无意地摩擦着。一边泪水涟涟地诉说着她被刁奴欺负的凄苦,一边向凌峰诉说自已对他的相思之苦。

“……婢妾虽只是朝廷赐给爷的,但身卑位贱,比不上少夫人的尊贵,更不敢有丝毫冒头,一直谨守本份。这回因洪姨娘与外人私通,落了个瞒报的罪名,少夫人的责罚,婢妾也是甘愿受着的。每日天不亮起来就打扫庭院,风雨无阻。昨儿个不小心弄坏了少夫人心爱的牡丹,婢妾也甘愿受罚。今日婢妾更是万分小心,没有损坏少夫人院子里一根草一块砖。”

戚氏看了缩在榻上的徐璐,那用天蓝­色­被单包裹着重要部份却露出整片雪白柔­嫩­的肩膀,红肿的双­唇­,迷离的双眸,让她嫉妒得邪火直冒。

嫉火加上对凌峰的信心,使她想也不想就说:“奴婢不过是在外头与爷见了一回面,前后也就一两句话的时间,怎么就惹少夫人不痛快了?少夫人不喜婢妾,不让婢妾见爷,明说就是,何必非得行那上不得台面的事?”然后她又紧紧抱着凌峰的小腿,仰着脸哭得楚楚可怜,“爷,自婢妾进门以来,还从未真正与爷见过面。有好些时候婢妾想爷了,少夫人都要拦着不让我们见。这些婢妾也都忍了。这阵子婢妾也不过是每日早上见爷一面,这又是什么滔天大罪不成?就值得少夫人大动肝火,把奴婢的衣服全都剪得不成样。”她哭着掀起裙子一角,上头有被剪坏的痕迹,哭得伤伤心心,委委屈屈,“今早婢妾出门前,箱子里的衣服都还好好的。等婢妾从少夫人这儿回去,衣服就全变样了。连一件好的都没留下。婢妾实在忍无可忍,把屋里服侍的下人逐一审问,谁知那起子奴才,非但不听婢妾的吩咐,还对婢妾冷嘲热讽,爷,肯定是那起子刁奴,仗着有人撑腰,就处处给我使绊子。婢妾虽是朝廷御赐给爷的,但天高皇帝远,也只能受人磋磨了,所以那些奴才才有恃无恐这般欺负婢妾。爷,我是真的忍无可忍了,求爷给婢妾作主,一定要严惩那刁奴。”

凌峰说:“既是刁奴欺负你,你禀了少夫人便是。少夫人自会替你作主。”

戚氏面露凄凉笑意,她绝望地看了徐璐一眼,“爷您身份尊贵,行事又磊落,自然不会知道内院里那起子腌赞的伎俩,少夫人是内院之主,院子里的事哪能瞒过少夫人的,是不是,少夫人?可是少夫人却从未替婢妾作过主。”

徐璐刚才被凌峰欺负得求天无门,戚氏的强行闯入,虽解放了她,但她内心里居然生出股遗憾来,她不愿去深想这里头的名堂,只静静地聆听戚氏的告状。等听完了她的诉苦后,不得不佩服戚氏的手段。

这女人说话行事倒也滴水不漏,不但拿捏了男人都爱维护弱小的正义心理,还故意误导爷们对主母的猜忌。十个主母,九个都会嫉恨妾室,会想方设法给小鞋穿,暗地里欺负妾室,大概男人也心知肚明的。通常这样的情况下,男人都会斥责主母的心胸狭隘,然后转身安抚小妾受伤的心灵。

就是不知凌峰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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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除夕啦,时间过得真快,感谢亲们一路来的支持。爱你们。祝姐妹们新年快乐。

第198章 铁石心肠

戚氏心头也忐忑,她已冒着与徐璐决裂的风险来告黑状的,她赌的是凌峰对弱小的同情怜悯,以及自己的美貌对凌峰的影响。

但戚氏还是颇有信心的,因为凌峰是男人,又是再正常不过的男人,身份尊贵,少年得志,又位高权重,屋子里却没半个像样的通房,牌面上的姨娘也上不得台面。足可以证明徐氏有多善妒。而她的年轻和美貌,绝对可以杀出一片天地来。

那天她可是亲自感觉出凌峰对她身体的渴望和兴趣的。

她之所以等在今日午后强闯,一来她已觉得时机已成熟,凌峰对她已起了兴致。二来衡芜院午后就会清退下人,徐氏在没了下人维护,就如同失去了左右臂膀使不上力。她告起状来就更无顾忌。

最重要的一点,她这般告状,只要是男人,没有不会对主母猜疑的。对于男人来讲,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多了去,朝阳公主的附马就是如此心态,甚至也敢为了一个卑贱的通房与公主为难,没道理凌峰就能够例外。

最最最重要的,刚才她打听得很清楚,这徐氏才刚惹凌峰生气了,据说连茶盏都摔碎了。

趁虚而入,方可事半功倍。

凌峰说:“谁这么大胆子,敢剪你的衣裳?可知道是何人所为吗?”

戚氏心里一喜,但她低头垂泪道:“婢妾每日天不亮就来衡芜院,屋子里只留下少夫人拔给我的两个嬷嬷还有两个丫头。奴婢从京里带来的,没有吩咐,是不得进入屋子里的。”

戚氏深深明白,告状也要讲技术,她并没有指名道姓,但之样的话却更能引发男人的怀疑。

徐璐神­色­严肃地道:“如果事情属实,我定会严加惩戒这起子奴才。不过,万一是你自己剪掉嫁祸下人,这又当如何?”她觉得这样光着身子披着被单坐在榻上无法摆出主母的威严,可又不敢真的下榻穿衣裳,不由恨恨地瞪了凌峰一眼。

都是这个混蛋,明知戚氏要闯将进来,还不肯放过她,等火烧眉毛了才拿被单把自己裹了。

戚氏立马地悲忿地道:“少夫人,说话也要凭良心,婢妾好端端的,剪自己的衣服做什么?”她朝凌峰磕了个头,声音如铁器撞击着地面,铿锵有力,决然道,“爷,今日我是横着一条心来的。倘若不让我说话,我就一头碰死在这里,又好过零零碎碎的受气。”

徐璐悠悠地道:“你也不用寻死觅活,打量自己是御赐的,我和爷不敢拿你怎样,就学那市井­妇­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做给谁看?你那衣服是谁剪了,清楚的很,府里或明或暗都安Сhā了凌家的暗卫,只需把她们叫来一问便知。”她盯着戚氏,不屑地道:“我派给你的人可全是凌家的家生子,不止得我的信任,爷也是极为夸赞的。你口口声声说她们作贱你,我第一个不相信。哼,依你这般,红口白牙的,我又不是没见过。”她转过头对凌峰道:“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歪,侯妈妈等人也是经年的老人,如何会做这等事。戚氏屋里的衣服被剪烂,究竟是下人­干­得好事,还是贼喊捉贼,简单得很,戚氏,把手伸出来。”

戚氏让徐璐的镇定弄得不确定起来,她嫉妒地看着她被包裹在被单上的身子,更是嫉妒她欺霜赛雪的肌肤,圆滚滚的肩膀及锁骨上那暗红的印迹,更是刺痛了她的眼,暗忿:这凌峰看上去气宇轩昂,英挺威武,怎么眼光如此差?

戚氏怯生生地伸出一双红肿不堪的手,手心高高肿起,已隐隐有深青的颜­色­,她凄声道:“少夫人行行好,大夫说奴婢这只手不能再受罚了,不然真要废了的。”

徐璐讥笑一声,示意凌峰看她的手,“爷仔细看这戚氏的手。经常做针线的人,手上肯定会落下些痕迹。若长时间拿剪刀,并用力的情况下,手上通常会留下印子。爷仔细瞧瞧戚氏的手,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头上,是不是有压痕?”

戚氏的手下意识缩了缩,但哪敌得过凌峰的手劲,只见他轻轻使力,戚氏就动弹不得。凌峰仔细观察,果然在大拇指和食指上看到有被压过的痕迹,淡道:“夫人果真神机妙算。”然后重重地放开戚氏,这戚氏整个身子都被甩了出去。

徐璐语气也是淡淡的,“我时常拿剪刀,自然知道得清楚。也亏得我从小擅做女红,否则,今日还真要让人污一头脏水都找不着地儿洗了。”

戚氏被摔得双手生痛,但却是丝毫不敢喊痛,她到底是有本事的,居然就跪坐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少夫人果然好口才,明明是证据确凿的事儿,也能让少夫人三言两语就脱了个­干­净,少夫人的本事,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婢妾自叹不如。”

徐璐面露厌恶,她坐正了身子,说:“你说的都对,我本事确实大着呢。你还不自量力跑来与我别苗头,恐怕连死字都不知道如何写的。”

戚氏胸口堵着把火,她­精­心算计好的计谋就让人家三言两语就挡了回来,她大概也知道再这样下去估计落不得好,索­性­绝望地哭喊道:“少夫人好狠的心,当着爷的面就要我死。婢妾虽身卑位贱,但好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不过是因着圣上赏赐,这才做了爷的妾室,我也是身不由已的,我也并非故意要与少夫人争宠分爱,不过是敬慕爷的人品,情不自禁想要接近爷罢了。我知道惹了少夫人不快,少夫人怨我恨我,我都明白,也不敢辩驳。是我下贱,明知自己只是个妾室,却还要奢求爷的怜悯垂爱,借着打扫衡芜院的机会,行接近爷的事实,所以惹了少夫人的厌弃,我都明白,也不敢自辩……可今日就算少夫人把我打死,我仍然无怨无悔。婢妾对爷的一片痴心已无法收回了。少夫人尽管打我骂我吧,就当可怜可怜我吧,当我是个小猫小狗,在一个角落里缩着,有口吃的,有衣裳遮体就成。只要能时时见着爷,就算是远远一眼,婢妾也心满意足了。”

果然是个厉害角­色­,这哭功,这表白的本事,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才艺表演,徐璐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凌峰一眼,用眼神表示,人家可是仰幕你得厉害呢,几乎挖心抠肺了,身为主角的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大概戚氏也察觉到,眼前这个气度出众,英挺不凡的男人却生着根堪比木头粗的神经,以及比铁石还要冷硬的心肠,最后不得不添了最后一把柴,只见她直直地跪起身子,痴痴地看着凌峰,泪眼婆娑,千般柔情万般诉说,全化作一片深深的凝视,却什么也不说,最终,她脸上闪过绝决,悲忿地道:“婢妾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便是被赐给爷做了妾。但今生能够遇到爷,却是婢妾这生最幸福的事。”语毕,她再痴痴地望了凌峰一眼,最后闭眼,一头朝凌峰夫­妇­坐着的榻撞去。

徐璐惊呼一声,来不及反应,只见凌峰极快的伸出手接过戚氏撞上来的额头,然后用力往前一推,戚氏整个人被推得往后仰去,特特摔了个四脚朝天。

凌峰的手劲奇大,戚氏只觉他的手掌罩在自己前额处,似乎被一股大力压迫了般,然后情不自禁地往后摔去,后脑勺撞到地面,痛得她眼冒金星,但极致的疼痛中,她心里却是一喜……凌峰最终还是被她感动了……

耳边响来凌峰暴怒的喝斥声,“要死就去外头死去。要是撞坏了少夫人心爱的软榻,你拿什么来赔?”

凌峰的话,犹如天外砸来的铁锤,砸得戚氏一口气没能提上来,就那样生生晕了过去。

屋子里静得连根针落下都能听到,豆绿呆呆地立在不远处,呆呆地望着地上的戚氏,又呆呆地望着软榻上和自己一样呆愣的女主子,最终,主仆二人一致把目光看向凌峰。

凌峰坐起了身,从地上捡起了刚才落下的中衫,丢给徐璐,“还愣什么,还不服侍我更衣。”他没好气地瞅了豆绿一眼,“还不把人弄走?”

豆绿胡乱应了声,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觉得自己一人之力,实在困难,于是又赶紧出去搬帮手,过了会,手上多了个盆子,只见她把盆子里的水如数往戚氏的脸上倾倒了出下去。

冷水的刺激,戚氏幽幽地醒了,她眼珠子转了转,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豆绿力气老大地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戚姨娘,瞧您­干­得好事,怎么就惹爷生气呢?还不快随我出去,当心爷又要生气了。”

戚氏仍然呆呆的模样,那副饱受打击的模样,连徐璐都不忍直看了,对豆绿说:“实在走不动,就把外院的大狼狗牵来帮她一把。”

院外头的那几条大狼狗­性­情凶悍得很,只要一脱链子,包准见人就咬。

戚氏悲忿地对凌峰嘶喊道:“少夫人好狠的心,爷……”

凌峰没有理会她的哭喊,只是淡淡地:“你是自己竖着走出去,还是横着让人抬出去?”

大热的天,被戚氏弄得满身大汗的豆绿这时候也不嫌热了,挽着袖子,兴冲冲地等着主子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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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年了,团年了,实在没心思码字了,请原谅我。

第199章 凌峰的现世报

戚姨娘饱受打击,依然是满脸的不可置信,“爷……”她是真的不愿相信,这个如此英俊出­色­的男人,会是如此的辣手摧花,铁石无情。她这样的千里挑一的容貌,在镜子里还练了无数遍的楚楚动人神韵,居然仍是无法感动他?

凌峰从地上拾起一件月白­色­的中裳穿上,徐璐原本要贤惠一番的,但自己身无寸缕,只得作罢。又见凌峰只顾他自己,不满道:“我的衣服呢?”

凌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躺着,我一会儿就来。”说着还把地上的粉荷­色­的细棉中裳拾了起来,丢出老远。

徐璐气极,这家伙太猖狂了。

戚氏瞧着情形不对,赶紧又去抱了凌峰的大腿,“爷,您可是不相信婢妾?”

凌峰一脚蹬开她,“谈不上信任不信任。少夫人不是那种刻薄的主母,我也不是任人诓骗的傻子。”见她满脸的泪痕,仰着脸楚楚动人,不可置信的绝望模样,更是心中不爽,“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你这种人,爷见得多了。”

徐璐满脸的迷惑,这家伙的心究竟是怎么生成的呀?

豆绿见凌峰威武如斯,兴奋得满脸通红,刚才对凌峰满肚子的不满烟消云散,她赶紧拖着戚姨娘往外走去。

而戚氏依然没有回过神的状态中,显然凌峰冷硬无情的态度,对她的打击非常巨大。

豆绿可也没那么好的心肠,把戚姨娘赶出正房外,便碰地把大门一关,任由戚姨娘在门外如何的失神落魄。

屋子里总算没人,徐璐这才裹着被单下了床,去捡她的衣服。哪知又被凌峰给拦腰抱了起来,往软榻上丢了去。

徐璐见他仍然贼­性­不死,吓得花容失­色­,手脚并用地挣扎着想逃脱他的掌控,但弱小的她哪是他的对手,很快又被他就地正法。

屋子里头又传来的种种熟悉声响,豆绿也没再去过问,因为刚才凌峰的表现,实在是可圈可点。

日落西斜,徐璐才从光荣而伟大的人伦大礼中解放出来。而凌峰已拖着长长的蛇尾,去了后花厅外凫水去了。

豆绿蹑手蹑脚地拿着准备好的衣物大毛巾来到主卧里,也不去看女主子那似要滴出来的迷离双眸,更不去看她身上的各种印子,熟门熟路地拿着大毛巾裹住她的身子,然后服侍她去净房洗澡。

净房里氲氤的雾气中,徐璐在香木柏的浴桶里泡了一会儿,尽管被凌峰折腾得够惨,但她体质也好,虽然身子很是酸软,力气也还是有的。之所以表现出虚弱的劲儿,一来是做给凌峰看,让他怜惜着点,也能哄衬他大男人的勇猛威严。二来也是做给豆绿看,让她知道,她这个女主人也是不好当的。

豆绿果然心疼徐璐,不但给她揉肩捏背,还给徐璐出了不少馊主意,“那戚姨娘被爷落了这么大个面子,少夫人更该趁胜追击,狠狠收拾她才成。”

其实徐璐这时候也在想这个问题,随口问道:“嗯,你有什么好法子?”

“自然是派个管事媳­妇­过去,狠狠训她一顿才好,让她无地自容,哼,以后说不定就会安份守已了。”

徐璐面露赞赏,“不错,越发进步了。”与她居然想到一块去了。

傍晚时分,徐璐派了葛长青家的去了朝阳轩,冷着脸斥责了戚姨娘一顿。

“少夫人说了,姨娘戚氏擅自扰主子午休,黑白颠倒,搬弄是非,此为饶舌。在主子面前,作风放荡,行止无端,行为不检,数罪并罚,奉爷和少夫人吩咐,特地赏戚姨娘戒尺五十下,掌嘴二十,罚奉一年,禁足半年。以儆效尤。”

葛长青家的二十许的年纪,却毫无青春年华的粉­嫩­,梳着规整的圆髻,老气横秋地穿着酱紫­色­肩膀描青紫双­色­斜襟比甲,面­色­冷肃地把训戒完后,身后四个婆子已上前来,把戚氏双手反绑,噼里叭啦地打了嘴巴,并罚了戒尺。

可怜戚氏还没从凌峰的冷漠无情中回过神来,又被罚得双颊破肿不堪,双手手心肿得老高,加上葛长青家嘴里念出来的种种罪名,羞忿和绝望,使她连哭都不敢哭了。

葛长青家的生平第一次领徐璐差事,一来就领这么个威风禀禀的把差,意外的同时,也高兴坏了,自是格外用心。

等办完差事,又去回了徐璐。

这时候徐璐正与凌峰一道用晚膳,也不避违凌峰,说:“很好,你先不忙回去,我这儿还有一件要紧的差事。”

葛长青家的见状,赶紧满脸堆笑地道:“少夫人尽管吩咐,奴婢听着呢。”

徐璐优雅地拿帕子抹了­唇­,这才道:“我听洪氏说,戚姨娘之所以横闯衡芜院,是因为听信谣言,称我和爷吵了架,她自认有机可乘,这才擅自剪坏自己的衣服,一来有理由接近爷,二来好嫁祸于我,行离间之计。”

葛长青家的以前也曾在凌家内宅呼风唤雨过,耐何后台倒掉,就一直夹起尾巴一直到现在,但本事还是有有的,立马就皱着眉道:“看来,应当是戚姨娘买通了衡芜院里某些下人。少夫人的意思奴婢明白了,请少夫人放心,奴婢立即就去排查,务必查出那三心二意之人。给少夫人一个交代。”

果然,有个灵透的下人就是好,不必太多言语累述,就能举一反三。

……

才刚从外头进来的凌峰,望着葛长青家的背影,若有所思。

“姨娘们犯了错,你怎么只让管事媳­妇­出面训斥?”凌峰知道徐璐的家底,想来也没机会学那些高门大户世家女的顶级闺训及嫡女教养,世家嫡女受的闺训教育里头,便有对付姨娘的手段。不是与姨娘争风吃醋,而是捏着规矩教条,立订规矩,安Сhā人手,把姨娘捏在手心底,让她翻不出风浪来。再是受宠,以嫡庶规矩为由,一碗避子汤灌下去就是了。犯了过错,也不必自己出面,只需让管事媳­妇­出面训斥便是。

当年继祖母最威风的时候,硬塞了不少通房在父亲屋里头,嫡母便是这般做的。如今姐姐凌芸在官家也是如此,姨娘们若是守规矩,自是好吃好穿地供着,犯了错处,打手板子禁足罚月钱,甚至送庄子发卖,毫不手软。

母亲嫡姐身份不同,站在规矩礼法之上,以规矩教条约束姨娘,对待姨娘也就正大光明,这是真正大家子的做派。但徐璐出身不高,对付姨娘,手腕却是娴熟,三分防备,两分算计,五分阳谋,也让人挑不出错处来,反而为她雍容气度折服。

徐璐得意地翘了鼻子,不可一世地道:“若是我自己出面训斥,也太掉价了。我就要在她们面前保持神秘和威严。”

凌峰吃惊不已,“这是跟谁学的本事?”

“我祖母呀。”徐璐理所当然地道,当年,父亲徐成荣最风光的时候,屋子里也养了两个通房的,田氏长得并不好看,­性­子又急躁,粗俗还无礼,父亲与她只是面子情。当年做了厦门县令后,也学着别的名士风流,养起了小妾来。田氏不敢明着反对,暗地里不知整出了多少手段,弄得满屋子乌烟瘴气。连她这个旁观者也不止一次想,如果自己遇上这样的情况,该如何如何。

“凭我自小受到的教养,自然不屑学那市井泼­妇­一般一哭二闹三上吊。祖母曾说过,姨娘是什么,不过是玩意罢了。我可是要当正经主母的,就算无法圈住男人的宠爱,也犯不着与姨娘们争宠斗艳,只需拿住了大道理即可。”但凡规矩的人家,怎么可能让妾室凌驾于主母之上。

凌峰来了兴趣,“万一真要遇上那种不守规矩的人家,又该怎么办?”

徐璐想了想,“那我就更该好生爱惜自己,人生苦短,女人本来就苦了,若为了争个男人就作贱自己,也太不划算了。真要惹急了我,也让他们瞧瞧我的手段。”

凌峰越发好奇,“你还能有什么本事?”

徐璐昂着下巴,“天机不可泄露。”

“连我都不能说?”

徐璐斜他一眼,“对,任何人都不能说。”至亲至疏夫妻,有些话可以分享,但有些秘密,可是坚决不能说的。

凌峰黑了半边脸。

徐璐没有注意他的神­色­,很是贤惠地夹了几筷子菜在他碗里,“明日我要去参加赵夫人外孙女的满月酒。我该准备什么样的礼物呢?”

赵东海之女赵玲玲的女儿也满月了,赵家事先已送了贴子来,让徐璐去吃满月酒。

“我去还是不去呢?”徐璐捏着大红­色­的请贴,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凌峰正在大口吃菜刨饭,话说,虽然他的妻子在银钱方面搂得紧了些,原本他的十二菜一汤缩减为五菜一汤,量也直线下降,但量少而­精­致,少而美的味道,顿顿饭扫光的感觉也是不错的。

他吐出孜然炸猪尾的骨头,道:“随你,你自己决定罢。”

徐璐想了想,“还是去一趟吧。”唉,人情免不过。赵夫人三番五回上门诉说赵氏在卓家过得不如意,话里话外都想请她给撑腰作主的意思,可让徐璐头痛死了。清官还难官家务事呢,她又不是赵氏的什么人,就算上官夫人,也没那个资格跑去­干­涉别人家的私事吧。

凌峰放下碗下,徐璐又赶紧添了一勺子饭,“爷这些天为了­操­练水军,人也清减了,再多吃些吧。”

她见凌峰没有动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桌上的四个盘子以及一盅汤碗已被扫得­精­光,不由大为惊奇,“你这是什么胃口,也太能吃了吧?”她才只吃了一碗饭呢。

原本就对她在饮食方面过于­精­细而不满,这会子倒还来怪罪他胃口大,凌峰没好气地道:“不是我能吃,而夫人你实在抠门。”

“哪有?五道菜呢,你全都吃光了。”

“一盘子也就三丁两枣,再摆十个八个盘子也枉然。”凌峰也实在佩服自己,抠门妻子都克制他的饮食了,他居然也没有半点要生气的意思。犹记得当年杨氏初进门的时候,一天到晚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处处以他的喜好优先,他却半点感激心思也无,反而觉得杨氏多事,小题大做。

如今,风水轮流转,他反倒让这个抠门妻子给治得死死的,他居然还乐在其中,果然是现世报。

------题外话------

亲们,新年快乐。

第200章 主母的厉害

徐璐嘟着­唇­,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抠门,辩解道:“浪费是可耻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只要够吃就成了,何必为了排场弄那么多菜充场面?反正肚子就那么大。吃撑了身体走样,可难看死了。”她又指着桌上的菜,“有荤有素有青菜,易消化,又营养丰富。爷有些挑食。这可是不成的,爷就该学学我,从不挑食。”她摆出大义禀然的面孔。

“全都是你爱吃的菜。”凌峰飞来一句,她确实不挑食,什么都吃,这些菜确实做到了营养均衡,但也全是她爱吃的就是了。

徐璐滞了滞,马上又理直气壮地道:“外头爷作主,里头,就得听我的。这很公平呀。”

“嗯,确实很公平,为夫受教了。”凌峰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最后又苦了脸,“可是,夫人,看在夫人如此辛苦养家的份上,可否给为夫再添两道菜?”

徐璐小手一挥,叫来梢间的兰香,“去,吩咐厨房,再加两道菜来。”

兰香在外头已把主子的话听得清楚,不敢作主,又问:“少夫人,要添哪两道菜?”

徐璐脸­色­一黑,“就添一道炒青菜,一道三鲜鱼丸汤吧。”

兰香偷偷看了凌峰的脸­色­,发现他并无不悦神­色­,这才领命而去,把徐璐的吩咐传给厨房。

那负责跑腿的小丫头很是尽责地把话传给厨房,厨房的管事是凌家的老人了,闻言就再问了一回,“确定要给爷加一道炒青菜和三鲜鱼丸汤?”

小丫头点了点头,“是的,那可是兰香姐姐亲自吩咐的。”

管事夫家姓方,人称方有昌家的,方有昌家的是知道凌峰素日里的饮食喜好的,闻言更是满肚子的疑问,但上头有吩咐,也得赶紧让厨房的做了道过去。为了表示自己的疑惑,方有昌家的还亲自端了过去。

诺大的花梨木镶大理石的桌上,除了边上润白瓷盘里摆着一盏茶壶及几个茶杯外,就光秃秃地两盘菜,方有昌家的忍不住看了凌峰。只见他平静至极,任由徐璐亲自执了勺子舀了三鲜汤到他碗里,他则毫不犹豫地吃了起来,半丝犹豫也不曾。

“这鱼丸很不错的,我新提拔上来的厨娘做会做海鲜,没有任何腥味,做出来的菜美味可口,可不输给外头的酒楼哦。”徐璐一边服侍凌峰用饭,一边细细解释着。

­乳­白­色­的圆钵形状的汤碗,盛着­乳­白的浓浓,里头盛了指指大小的鱼丸,汤面上飘浮着少许绿油油的葱花,看上去鲜­嫩­可口,令人食指大动。

“如今天气炎热,香葱都很难买到了。也亏得这新厨娘很会过日子,在厨房的小后院里栽了两盆香葱,专门用来冲汤,有了这香葱,味道更加美味。”

方有昌家的颤危危地看着凌峰碗里的青葱,忍不住道:“少夫人……我们爷从来不吃葱的……”

徐璐滞了下,看了她一眼,笑道:“我是爷的妻子,爷的喜好我还不了解吗?”

方有昌家的明显一滞,赶紧陪笑道:“少夫人误会了,奴婢的意思是,爷以前可是从来不吃葱,也很少吃青菜的。”

“谁说爷不吃葱,不吃青菜的?”徐璐说,“你看爷吃得多开心。”

凌身看她一眼,对方有昌家的道,“下去吧,少见多怪。”

方有昌家的委屈,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恭敬地退了出去,在心里不可思议地想着,世子爷怎么忽然就这么好养了呢?

等主子们吃过饭,厨房里的活儿告了一段落后,方有昌家的回到后罩房,这儿有一溜排的屋子,足足二十余间,居住着整个凌府的各大管事,方有昌家的是从京城凌府过来的,自然要比别的管事强上几分,也分了四间厢房,和男人儿女住到一起,也还不算拥挤。

但这回方有昌家的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厢房,而是拐了个弯,去了另一边屋舍,这儿是文妈妈和凌大管事单独的居所,她把刚才的事儿全当稀罕事地告诉了文妈妈,想引发文妈妈的共鸣。

“世子爷好歹也是凌家的独苗,以前在京中的时候,先少夫人可是变着法子的服侍,生怕没能服侍好爷,一日三餐各九道菜,十天半月都无重复,点心消夜更是随传随到。哪像咱们这位,抠门成这样,当真是少见。今儿居然让世子爷吃最不爱吃的青菜,那汤菜里还有葱花,也太不会侍候人了。上回我就与少夫人说过爷的饮食喜好,少夫人仍是我行我素,唉,到底年轻,又是那般出身,不知道女人就该以夫为天……”

“行了,你这老货,说什么浑话呢。”文妈妈打断她的话,愠然道:“也是少夫人太宽厚了,容得你这般背后浑说?”

方有昌家的这才想到,文妈妈对少夫人可是巴结讨好的,她真是昏了头,居然在文妈妈面前编排少夫人的不是,不由脑门发汗,结结巴巴地道:“老姐姐误会了,我可没有编排少夫人的意思,只是觉得少夫人也太不为世子爷着想了。世子爷他……”

文妈妈断然打断她的话,喝道:“世子爷可有在人前抱怨过少夫人不贤惠?”

“这,那倒没有。”

“世子爷对少夫人安排的菜肴可有不满意过?”

“这个……好像也没有……”

“厨房每日做的菜,可有剩下许多?”

“那倒没有,基本上都空了。”

“那不就结了。爷都没说什么,你穷担心做甚?存心惹少夫人不痛快是不?”文妈妈瞪她,“少夫人虽然与先夫人比起来是较为抠门了些,但更懂得过日子,更能知人善任,想想你以前的差事和现在的差事。你也该知足了。还在这儿说三道四,当心我一状告在少夫人那,看你一家子有好日子过不。”

方有昌家的吓得连连摆手,“老姐姐千万别误会,我只是说说而已,只是说说而已,你可千万别当真。”

文妈妈又警告了她几句,让她多做事少说话,少议论主子的不是。方有昌家的连连称诺,虽然她们都是武夫人的陪嫁,可在武夫人心中的地位,却有着千差地别。文妈妈能力超群,又有眼­色­,又会来事,男人又争气,儿子又是凌峰的心腹,她连嫉妒都没资格的,只能以她马首是瞻,不敢有丝毫不敬的心思。

只是告别了文妈妈,又回到自己的屋里来,就摔了两个枕头,气呼呼地道:“气死我了,只是说说而已,犯得着这想下我的面子么?不就是仗着男人儿子有本事么?得瑟什么呀。你再厉害,自个漂亮的闺女不也被少夫人防着么,如今连二等丫头都没混上。”好歹她的闺女还在衡芜院里当二等丫头。虽比不上夏荷泌香等人的“位高权重”,也是比下有余的。

方有昌听妻子在那儿嘀咕,话里话外都指着另一人,不由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你少说两句,人家那是识时务,懂吗?”

方有昌家的不以为然,“什么叫识时务?她闺女长得标致,她先前也是存了那等心思的,只是等少夫人进门后,见少夫人漂美如花,这才歇了心思,赶紧把闺女配出去了。我们是一起长到大的,她有几根肠子,打量我不知道?”

方有昌家的却说:“人家这就叫识时务。眼见爷喜欢少夫人,就赶紧给闺女另谋了出路。这岂不更好,不在一颗树上吊死,才是人家的本事。你呀,也该知足了,别成日浑说少夫人的不是,当心隔墙有耳。”

方有昌家的咕哝一声,横他一眼,“怎么,连你也觉得这位好?哼,我就觉得先前那位比这位好多了。”

方有昌家的无耐地笑了起来,“那是,先前那位在的时候,你可是没少捞油水。”

因是自己的丈夫,方有昌家的倒没有被说破心事的难堪,反而理直气壮地道:“那是自然,身为主子,抠成这样,未免让人瞧不起。咱们是什么人家,又不是过不下去。何必成日里摆出一副穷酸样。”

方有晶瞪她,“你还犟嘴。虽说这位在银钱方面是卡得较严,但这样方能显出主子的­精­明厉害。你也不想想,自从这位进门后,虽说咱们家是捞不到更大的油水,但也不至于再像以往那般成日里战战兢兢的。瞧瞧咱们的爷,自从娶了这位进门,有多久没发过火了?咱们府上有多久没死过下人了?你也该知足了。”

方有昌家的果然不再说话。

……

“方有昌家的挺忠心你的嘛。”徐璐又夹块鱼丸放到凌峰碗里,笑ⅿⅿ地道:“瞧她那双金鱼眼,似乎要把我瞪穿,只差没指责我不贤惠了。”

凌峰淡淡地看她一眼,没有理她,咽下最后一颗鱼丸,放下碗筷,“饱了。”

徐璐立马放下筷子,挥手让丫头收拾桌子。

凌峰就瞪她一眼,“方有昌家的说得也对,你确实不够贤惠。这时候,你就就该关心得问我,怎的不多吃些,可吃饱了?你看看你,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男人。”

徐璐翻翻白眼,他还当自己是没断­奶­的三岁小孩子呀?但嘴里却顺着他的话道:“是,爷教训得是,妾身知道了。以后妾身一定改正。”

晚上就寝时,徐璐亲自服侍凌峰宽衣,并亲自蹲下身子给他洗脚,凌峰赶紧收回脚:“让丫头来吧,你不是侍候人的料。”

徐璐不满地道:“就是因为不懂,所以才要学呀。爷,来让妾身服侍您洗脚嘛。”

凌峰抖落满身的­鸡­皮疙瘩,“行了,别装了,再扮贤惠你也扮不像的。”

徐璐依然低眉顺目地蹲了下来,“瞧您说的,我这不正在服侍您嘛?”她伸出纤纤玉指,给他按摩脚步,并来回搓揉着,凌峰被她柔软的指骨弄得痒痒的,忍不住道:“重点,没感觉,像搔痒似的。”

徐璐哀怨地道:“人家可是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所以,你真不是服侍人的料。”凌峰收回脚,自己拿了帕子抹了脚,趿了鞋,“行了,只要在床上贤惠就是了。我这个人很好侍候的。”一本正经的模样,惹得徐璐恨不得把抹脚帕扔到他脸上。

“人家都贤惠了一整个下午了,你还要怎的?”她忿忿不平地揉着犹还酸软的腰,怨恨地瞪着他。

凌峰目光坏坏地望着她哀怨的脸,忽然坏笑道:“没事,今晚咱们换个花样,保证你腰不酸,腿不软。”

“……”

第201章 得势的华家表妹

卓家长房次子喜得闺女,这回的满月宴,席开三十桌。因卓家大家长房卓宏远开了间泉州书院,其中出了进士若­干­,举人十数,秀才无数,在当地颇有名望,再因卓家叔父卓宏高又是不大不小的京官,一整个泉州城的稍有名气的文人墨客,官员,包括泉州书院的师生们,大都参加了。因卓越家次媳娘家又是泉州城首富,在商界呼风唤雨,商场上的巨贾富户也去了不少。徐璐去的时候,客人差不多来齐了,也还见到赵玲玲,被赵夫人强拉来,给徐璐磕头问安。

徐璐赶紧双手虚扶,不让赵氏下跪,“二­奶­­奶­才刚生了孩子,身子正弱着呢,礼就免了,赶紧去休息吧。”在赵夫人殷殷的目光下,她又抱了赵氏的女儿在怀中逗弄了一翻,并送了一个碧绿的翠蝉作礼物。

那翠蝉通体碧透,散发出莹莹绿光,一看就知是少见的非凡之物,在场­妇­人也是有眼­色­的,又羡又妒地对赵氏打趣道:“令千金好福气,就得了凌夫人的眼缘。”

越氏因生孩子而虚胖了一圈的脸上却露出紧张的笑来,“凌夫人,这太贵重了,小女怕是福薄,可受不住如此贵重之物的。”

徐璐淡淡一笑:“我看这小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哪会受不起的。替她收着吧,纯当是我的一片心意。”

越氏还要推辞,不安地四处看了看,说:“只是个小丫头罢了,又不是哥儿,怕受不起的。”

徐璐又说,“我说受得起,她就受得起。”她目光扫了眼坐在上首的卓大夫人,微笑着说,“你这头胎就生了个女儿,下一胎再生个儿子,那就合了个好字,儿女双全之人,如何没福气?”

赵夫人赶紧说:“承夫人吉言,我们玲玲下一胎定能生个大胖小子。”

其他人也知道卓家人对赵氏生女儿颇有微词,见徐璐似有替赵氏撑腰的意思,纷纷附和着,一时间,全是颂福之声。

卓大夫人脸­色­闪了下,也跟着笑着说:“老二媳­妇­收起来吧,这孩子既得了凌夫人的眼缘,就是她的福气了。”过了没一会,她自己也去抱个小孙女逗弄着,对一旁的­妇­人笑道:“这孩子生得好,模样也好,像她母亲。也像她父亲,呵呵,小时候她父亲就这个样,可招人喜欢了。”一副慈爱祖母的模样

赵夫人见状,感激地冲徐璐笑了笑。

徐璐微微一笑,不置一辞。看了赵玲玲虽胖却又憔悴的脸,心里虽不胜唏嘘,但也满庆幸的。她这辈子虽不能生自己的孩子,但至少不会有孩子的压力,公婆也不会因这个就给她脸子瞧。

虽说徐璐只是客人身份,但因朝廷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还是让在座客人不敢造次,一些会来事的,就围着徐璐说这说那,巴结讨好之意很是明显。一些巴结不上丈夫又受了凌峰整治的夫人却没那么好脾气了,冷不丁地冒出一两句不和谐的话来。

“嗯,就得瑟吧,一品诰命夫人又如何,到现在了肚皮还没动静,以后有她的罪受。”不过这些话也只是与亲近的人嚼嚼耳朵罢了,也还真不敢当着徐璐的面说。

前来巴结的人实在太多了,徐璐勉强应付着,待吃过午饭,就不肯再留,赶紧启程回家。

不过在离去后,一个清亮的声音员住了徐璐。

“表姐,请留步。”声音大为熟悉,且来者不善,徐璐转过身,看着缓缓走到面前的年轻少­妇­。

那少­妇­穿着亮紫­色­的妆花褙子,正是上好的江南锦织,流云髻上斜Сhā着枚镶宝石的金钗,正中一枚两寸高的赤金凤钗,垂下的珠珞摇拽在颊边,这­妇­人本来就生得风流妩媚,这通身打扮下,更是衬出十分的贵气来。

“表姐,不认得我了?”少­妇­朝徐璐施了礼,朱­唇­轻启,身子比徐璐略高上些许,看徐璐的眼光,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徐璐定了定神,她记­性­好得很呢,立马认出了这人,眉不动眼不抬的,“原来是瑛表妹,听说表妹前不久嫁人了,还是京城承恩伯的朱家,我在这儿恭喜表妹了。当时你姐夫听到表妹嫁了好人家,可高兴坏了。”

此人正是华瑛,华家的闺女,徐璐的表妹。上个月嫁给了承恩伯朱家最小的公子。这朱家以前曾是江南有名的名门望族,当年朱家嫡女有幸入了东宫做太子侧妃,多年来虽无所出,却一直盛宠不衰,太子登基后,又被封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朱家早在朱贵妃还是东宫侧妃时,便已起势,更因当时东宫太子的抬举赏识,朱家诸人水涨船高,立时成为京中新贵,虽未在在朝堂上占据显要位置,却也有着不俗的根基。大前年,也就是康德一年,太子才刚登基,国务繁忙,皇后又怀有身孕,无法主理后宫,朱贵妃肩挑大梁,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替皇后挡下了来自皇帝母族对皇后下的暗箭,几乎丢去半条命。皇后感念朱贵妃忠心护卫,特向皇帝进言,恩赏朱贵妃。

因朱贵妃已是尊贵的贵妃,封无可封,便恩荫娘家,朱家被封为承恩伯,可袭三代,其恩泽直逼后族威势。要知道,当年宣德后期的孙贵妃盛宠之下,孙家也只捞了个流袭的伯爵之位。与朱家相比,可就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朱贵妃虽盛宠不衰,却一直恪守规矩,恭敬服侍帝后,虽说在外头有跋扈名声,但朱家子弟却甚是本份,也各自有了较好的差事。以华家商贾的身份。居然能把闺女嫁入朱家,确实出了徐璐的意外。

上个月华瑛出嫁时,也让人通知了徐璐,当时徐璐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前去,只让凌峰去露了下脸就回来了。

后来凌身回来对她说,“亏得你没有去,华家的为人,我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然后徐璐追问事情经过,凌峰却未曾细说,只是让她以后少与华家人来往。徐璐不得已,只好从别的渠道打探,这才知道,凌峰去华家居然坐了冷板凳。不止坐了冷板凳,还受了一翻挤兑。只因华瑛嫁给了承恩伯的朱家幼子,而朱家是仅次于皇后家族之后最为得势的外戚。而凌峰再是显贵,因即将离开福建,而新任的福建督抚据说极有可能是朱家三老爷,也就是朱贵妃的亲伯父,如今的承恩伯爷。现官不如现管,凌峰这个即将御任的现官,已成为被供在贡桌上的珍肴,虽美味,却已失了新鲜。

看着华瑛这通身气派又矜持娇贵的态度,徐璐甚至无耐地想,看来人家婚后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嘛,不然早就夹着尾巴做人了。

卓家的客人当中,也有不少识得华瑛的,也知道华家和徐璐之间的关系,却见姐妹俩针尖对上麦芒,迅速竖起了耳朵。

华瑛­唇­角浮起一丝冷笑来,“是吗,这还是托了表姐的福呢。”

“承恩伯朱家富贵煊赫,可非旁人可比,这可是表妹的造化,与我何相­干­?”徐璐淡淡地道,丝毫没有任何不悦嫉妒之­色­。

“我记得表妹上个月才嫁的人吧,还是特地去京城完婚的,怎的又出现在泉州?”难不成,她男人外放到福建来了?可凌峰并未对自己说过呀。不过承恩伯爷有可能来福建任督抚,那么华瑛随夫婿一道前来,也在情理之中。

华瑛神­色­忽然黯淡了下来,目光紧紧地盯着徐璐,眼带恨意,“夫君已被外放为泉州南门都指挥使司副使,我是夫唱­妇­随一道跟了来。”

徐璐神­色­淡淡,“原来是表妹夫高升了,恭喜表妹了。”看来承恩伯接任凌峰的位置已是板上钉钉了。难怪这华瑛如此硬仗腰子。唉,果然男儿不可一日无权呀。

华瑛面露得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徐璐,­唇­角浮现冷笑的孤度,不过瞧着徐璐粉白娇­嫩­的面容时,双眸又眯了眯,轻笑出声,“不过是芝麻绿豆点的官儿,哪比得上表姐夫。对了,听说表姐夫即将被调进京,依表姐夫的能耐,想来又要高升了。”

徐璐神­色­不变,“你表姐夫在福建已有三年,早已想家想得厉害。这会子能够回去,不管高升与否,只要能见到亲长,都是喜事儿。”

“时辰不早了,家中还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我回去处理,我不便久留,我就先走一步了。”看着去准备车轿的仆­妇­折了回来,徐璐淡淡地说。

华瑛咬着­唇­,似要说什么,大概又觉得这个时候说出来,又不合时宜,但若是不说出来,她刚才这般大张旗鼓叫住人家,却虎头蛇尾的,又落了下乘,一时间僵在那儿。

徐璐见状,也就微微地笑了笑说:“表妹夫初到泉州,人生地不熟的,表妹还得多费功夫指点了,想必表妹参加了卓家的席筵,大概还要回去给表妹夫打点吧,我也不留妹妹了。改日若是得空,再请表妹入府一叙。”

华瑛­唇­角浮现冷笑,昂首道:“表姐说得是,不久的将来,咱们是还得见面的。”

徐璐温文和雅地离去,心里却沉了下来,来者不善呀!

第202章 新督抚上任

“你立即去打听华家最近的事儿,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的变化。尤其是我那位瑛表妹。”回去后,徐璐回忆起华瑛的神­色­,­阴­鸷中又带不怀好意,看自己的眼神即痛恨,似乎自己就是那鲇板上的­肉­,将来就得任她宰割,这­妇­人哪来的底气呀?

左思右想,徐璐又觉得自己并没什么可以让人拿捏的把柄,凌峰一如以往的尊重自己,内宅几乎是她说了算,银钱也是任她支配。御赐的妾早已不成气侯,唯一能够让外人说道的便是子嗣和远在京城的公婆。但凌峰已向她交代清楚了,她也没了子嗣上的烦恼,公婆想来也是温和不过的,所以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华瑛还能拿什么招数来针对自己。

但反常必有妖,徐璐出于小心谨慎的­性­子,还是派朱小航前去打听了。

“我那表妹端得好福气呢,居然嫁进了承恩伯的朱家,成了朱家四­奶­­奶­。”徐璐决定双管齐下,一边派朱小航出去盯梢华瑛,一边从凌峰这儿找珠丝马迹。

凌峰看着正替自己宽衣的妻子,“今日你见着她了?”

徐璐看她一眼,又低下头来,继续解他的腰带,“见到了,表妹看起来过得很好。”

凌峰只着浅紫­色­的中衣,坐在床沿,双手按着膝盖,沉吟了会,说:“朱家与凌家交情还不错,朱贵妃再是聪明不过了,绝不会与凌家为敌。朱家老四,是个庶子,这回因承恩伯朱开明即将走马上任,朱家老四倒也幸运补了泉州城南门副指挥史的差事,倒也是个实权人物。”

徐璐微微一笑,“爷与承恩伯华家交情如何?”

凌峰看她一眼,“还好。承恩伯即将抵达泉州,我也得尽地主之宜招待朱家人,到时候还得劳烦你多受些累了。”

徐璐点头保证,不就是宴客嘛,轻车驾熟了的。就是怕到时候华瑛仗着夫家身份在她面前扯高气扬,她估计会得内伤。

“以前在京城,我与朱老四还颇有些交情。你那个表妹,礼数尽到了便成,没必要深交。”凌峰尽可能把话说得委婉,但语气里的轻蔑也让徐璐乱不爽一把的,别人家的姐姐妹妹在闺阁时再有龃龉,但嫁人后,关系却能大为缓和,并能够紧紧团结在一起,为什么她的姐姐妹妹却总是与她越行越远呢?反而还跑来与自己别苗头。

……

葛长青家的果然是雷厉风行,不出两日,便找出了那私自给戚姨娘传达消息的丫头。不是别人,居然还是徐璐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叫夏竹的丫头。

因徐璐这几个梅兰竹菊都只是临时买来充数的,而凌家这样的门楣,没有规矩的丫头是不会放到正院里的,所以这几个梅兰竹菊可是在文妈妈那儿呆了大半年,才被放到各处,从二等丫头做起。去年冬梅有了别样心思,被凌峰当场摔死后,另外三个兰竹菊的则很是安份。

但没想到,这才多久呀,又出了个背主的。

夏竹­性­子好,人也灵活,便被安排在衡芫院的后院当中,专门替屋子里的大丫头跑腿办事,尽管不能自由进出主屋,但在院子里也还是颇有自由的。也因夏竹是徐璐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大丫头们也不好过多使唤她,以至于这丫头生出了些骄傲自满的心态,因姿容不俗,却又得不到男主子的垂怜,只好奋发向上,朝银钱方面靠拢。

“不过是三四两银子,及几盒京里来的胭指,就叫你把主子给卖了。你这样的丫头,我可要不起了。”在听说了夏竹与戚氏来往的前后经过后徐璐沉下了脸­色­,“若是旁的丫头也就罢了,可你是我的陪嫁,居然背主弃义,真真是替我长脸来了。”她扭头对葛长青家的道:“你们也是知道我的脾­性­,但凡有个错处,只要不是要紧的,我都可以容忍。唯独一样我是万万不能忍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葛长青家的恭身答道:“少夫人对下人再是宽厚不过了,奴婢们能服侍少夫人这样的主子,那简直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但咱们做奴才的却不能因主子宽厚就不当一回事儿了。少夫人虽好­性­儿,却也是有原则的,那就是心术。”葛长青家的说得铿锵有力,她坦然直视徐璐,“其实少夫人对奴婢们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尽心尽力完成主子交代下来的差事,一心忠心主子,那便是好的了,若是有二心,纵是千好万好,也是留不得了。”

徐璐心道,难怪香草要向自己推荐这葛长青家的,果然是个明白人,于是点头道:“亏得你够明白,也不我枉重用你了。”

葛长青家的赶紧跪了下来,叩头道:“少夫人对奴婢的恩典,奴婢没齿难忘。奴婢也不是那冷石心肠之人,更不是那一根筋的,先夫人没了,奴婢改而孝忠爷。如今少夫人进了门,就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要听少夫人吩咐的。”

徐璐很是满意,“你明白就好。其实我也不是那种自筑番篱的,不管曾经服侍过谁,只要明白事理,我都可以一视同仁。”她对葛长青家的态度很是满意,便把夏竹的赏罚交给了她。

葛长青家的也不负她所望,当下把家规一摆,指出夏竹所犯的严重错处,奴才无论犯了何过错,首要的一条便是背主。她私通姨娘,把主母的事儿与姨娘通风报信,绝对算得上是见利弃主,不管说到哪里去,都只有被打死的份。

没过几日,香草已出了月子,徐璐让人在后院里整了几桌酒席,算是给孩子庆祝。府里的各大管事也纷纷送了礼物过去,甚至连在浆洗房里粗稍大的洪姨娘也让人送了一对碧玉金花生的金手镯。

香草持了这对金手镯呈到徐璐面前,“少夫人,这洪姨娘的礼物,奴婢可以收下么?”

徐璐打量了眼前的手镯,设计得非常不错,蜀身带赤金,并可申缩,上头挂了个纯金打造的小金花生,另一端还挂了个小小的碧玉,上头挖了个小小巧巧的花,旁边还挂了个金铃铛,摇晃间便有股清脆的响动,看起来非常可爱,很适合小孩子佩戴。

垫了垫镯子的重量,徐璐淡淡地笑道:“还不错,也能值些钱,洪姨娘也算是有心了,既然送给了小虎头,你就代为收下吧。”香草的儿子­乳­名小虎头。

香草却微微蹙起眉头,“可就是怕拿人手软。”

徐璐呵呵一笑,“没事,你就收下吧。”

香草收下镯子,发现徐璐神­色­轻松,不由得心中一动,回去后就着人打听朝阳轩洪姨娘戚姨娘的动静。发现戚姨娘被移到了偏院里闭门思过。而洪姨娘忽然变得老实安份起来。恍然大悟,原来这洪姨娘被戚姨娘的下场给吓破了胆,不敢再生收妖蛾子了。难怪少夫人让她放心收下洪姨娘的礼物。

收拾打点行襄的日子在忙碌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转眼间,恩伯朱开明一行人已抵达泉州,凌峰交代了徐璐一番后,自己去城门外迎接去了。

打听清楚了朱家人的行程和随行人员后,徐璐迅速行动起来,虽说她这个主母平时并不称职,但管家还是满有一套的,但凡主母下达的命令,底下人也不敢推萎扯皮。等凌峰接了贵客临门,徐璐已新换了衣裳,坐着滑竿事先等候在前厅。

承恩伯朱开明五十余岁,面皮白晰,略为富态,中等个儿,看上去挺和气的一个老人,一道随行的还有承恩伯的嫡次子朱清日,庶子朱清辰及儿媳­妇­华瑛,以及从京里带来负责照顾朱开明起居饮食的两位妾室,一个周氏,一个季氏。

徐璐穿着白底玫瑰紫遍绘紫荆花细娟刻丝刺绣斜襟夏衣,下身月白­色­绣大朵紫荆花六福湘裙。斜堕髻上Сhā着一支金托底红宝石紫荆花攒珠钗,右边鬓边斜戴一枚杯口大的镶青金石和猫眼石的偏凤钗,端庄温雅,柔和温厚。

瞧着众人进得厅堂,徐璐赶紧上前,裣衽施礼,“这便是世子爷时常挂嘴边的朱家世叔了,妾身徐氏这厢有礼了。”

承恩伯朱开明一身宝蓝绣富贵祥云纹的长衫,金腰玉带,悬缀美玉,头戴黑­色­忠靖冠帽,贵气逼人。男女有别,在隔了三步远的距离,朱开明就双手虚扶状,“侄媳­妇­免礼,都不是外人,不必见外。”语气温和,笑容满面,一派的亲切和气。

凌峰今天一身月牙白底子藏青八团花纹长衫,头捶三镶银金簪,直领箭袖,玉带缠腰,正中紫金二­色­嵌宝石的玉扣闪亮富贵,腰间垂着枚通体莹白的羊脂玉坠,整个人显得玉树临风,气势昂扬。他­唇­角含笑地对朱家人介绍着徐璐,“拙荆徐氏。”然后又对徐氏说,“朱家与凌家也算是世交,你就与我一道称老伯爷为世叔也就是了。这是世叔二子,朱清日,字太元。”

徐璐又裣衽施礼,口称“太元世弟。”朱清日赶紧作辑还礼,“嫂夫人好。”

凌峰又指着朱清辰道,“这是世叔幼子,清辰贤弟,字止悠。弟妹与咱们家也是亲戚,就不必介绍了。”

徐璐飞快地看了华瑛一眼,笑得端庄喜悦,“那还用说?”她看着华瑛,笑得­唇­齿不露,“表妹,近来可好?自那日在卓家一别,也不过半月功夫,表妹似乎清减了?”

华瑛神­色­高傲,正待说话,朱清辰已抢先长笑道:“嫂夫人果真好眼力。最近瑛娘为了安顿一大家子,确实累坏了。我原叫她来请教嫂夫人,她偏怕麻烦,生怕扰了嫂夫人的清静,死活不肯来。”

徐璐嗔怪地瞪着华瑛,“表妹也真是的,你我表姐妹一场,还有何见外的,你偏不来找我,可是不拿我当表姐?”

华瑛穿着金红­色­的金银刻丝对襟夏衣,头上斜斜馆了支金螺丝花卉金步摇,红宝石镶的喜鹊登梅簪,富丽喜气,明媚的脸庞优雅尊贵。她似笑非笑地望着徐璐,抚着袖口­精­美的刻丝刺秀,慢悠悠地道,“表姐说笑了,横竖我都嫁了人,自该负起身为妻子的责任,哪还能回回麻烦表姐的。我呀,人虽笨了些,不过好歹托了老爷的福,泉州城的那些官太太们倒也帮了我不少忙,也没怎么受累。”

华瑞说话慢吞吞,虽然带着笑,但语气里的傲慢却是无法忽视的,朱开明皱了皱眉,朱氏兄弟也满脸不悦。

第203章 是敌是友?

凌峰面不改­色­,徐璐面上也是丝毫不变,依然笑盈盈的道:“我就知道表妹是个能­干­的,这才嫁到朱家,就能独当一面了,可真让我佩服。想当初,我嫁到凌家来,也是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直到现在都还没缠清呢。”

又说了会子客套话,徐璐又指挥着丫头们端了温热的水,各自洗脸,净手。

华开明见凌家的丫头动作一致,训练有术,动作间轻巧细致,服侍得舒心也尽心,丫头之间也配合得相当好,一个端盆子一个捏帕子,一个拿抹布,配合无间,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沮滞,一看就知是受过极严格的训练,并非那种普通新贵人家可比。

朱开明笑着说:“侄媳­妇­管家倒是很有一套。”凌家也传承了四代了,底蕴根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这种世代累积起的富贵规矩,就算朱家也是无法与之相比的。朱开明生平最佩服的就是那种有规有矩的权贵世家,他含笑地看着凌峰,“贤侄好福气。”

凌峰拱手还礼,“世叔廖赞。”

男人们留在前院正厅里继续高谈阔论,徐璐则让人领着朱开明的两位姨娘下去休息,自己则带着华瑛坐了二人抬的滑竿,回了后院。

衡芜院的偏院六门洞开,徐璐招呼着华瑛平坐到隔几的大交椅上,丫鬟们上了茶后,华瑛浅呷了两口,四处打量了下,浅淡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题徐璐一直浅笑以对,喜笑宴宴,招呼得客气周到。

华瑛四下打量凌家的丫头,以及徐璐的穿戴,最后盯着她圆润的脸颊,她忽然捂了­唇­笑了起来,“托了爷的福,我初嫁到朱家,便随爷一道进宫向贵妃娘娘磕头请安。贵妃娘娘端得是美丽尊贵,我这辈子也见了不少美人,也被贵妃娘娘的风采给吸去了。后来娘娘还带我去见了皇后娘娘,我以为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理应该是艳冠后宫,美不胜收。可皇后娘娘却是端庄持重,和蔼可亲,脸若银盘,生得富富态态的,让我好生惊讶。贵妃娘娘则笑话我说,真正有福气的女人,就得像皇后娘娘那般,那才是真正的福禄贵康寿齐全方有的容貌。刚开始我还不怎么服气呢,可今儿瞧到表姐,仔细观察,这才发觉,娘娘这话很有道理。表姐脸盘圆润,天庭饱满,肌颊有­肉­,端得是福禄贵寿康的好相貌呢。”她掩着­唇­,笑得花枝招展,“难怪表姐能嫁入高门,可让我羡幕死了。”

徐璐淡淡地看着她,“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那是何等的尊贵。我柳蒲之姿,如何能与皇后娘娘相比?妹妹这话还是不要再说了。要是让人听到了,没得让人说表妹轻狂。”她仔细打量了华瑛如花般的面容,复笑着:“真要论相貌,表妹可比我强多了。”

华瑛面有得­色­,一张­精­心修饰的面庞完美无瑕,她轻掩双­唇­,“女人光有容貌也是不成的,男人若不怜惜,也是枉废这张脸了。”她轻瞟徐璐,“听说表姐屋子里还有两个御赐的美妾,唉,圣上也真是的,表姐连个子嗣都没有,都急吼吼的赐妾下来。”

徐璐警告地看她一眼,“表妹慎言,今上再是英明不过了,朝廷赐妾,那可是何等的荣宠,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华瑛轻笑出声,神­色­略有轻讽,料定徐璐是打落牙齿血吞,有苦说不出,却还强颜欢笑。

她左右望了望,“两位姨娘呢,我真的好想见见,不知圣上御赐的妾是何等模样?”

徐璐眉毛都不抬地道:“表妹好歹也都嫁了人,又是堂堂嫡妻身份,怎的还要纡尊见别人家的姨娘?这要是传扬出去,可会笑话表妹的。”

华瑛滞了滞,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好奇而已,在京城我也曾见过御赐的妾室,那通身的气派,可是了不得呢,有的甚至还与主母平起平坐。所以特别想瞧瞧圣上赐给表姐夫的妾,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她笑着靠上花梨木的椅背上,悠游自在地瞅着徐璐,一派的闲适写意,“表姐就成全我的好奇心吧。”

一旁服侍的豆绿诸人,气得嘴都歪了,但她们是丫头身份,主子说话,也没她们说话的地方,只能以目光凌迟着华瑛,以泄心头愤怒。

徐璐侧头,静静地盯着华瑛半响。

华瑛刚开始还毫不在意地任她盯视,但时间一长,也吃受不住了,不得不拿了茶杯放­唇­边,遮着心头忽然冒出来的不自在,“表姐这么盯我做什么?可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脏东西倒是没有,”徐璐慢悠悠地道,“就是瞧到了短浅,无知,狂妄。”

华瑛目露凶光,“你……”

徐璐丝毫不惧地盯着她,面上无怒无喜,“朱贵妃是何等的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她在后宫中,依然低调行事,不敢有丝毫冒头。华家如今威风显赫,权势滔天,可依然礼贤下士,以礼待人。你姐夫曾对我说过,真正的权贵,不应该是暴发的嘴脸。”

华瑛冷笑道:“表姐与我说这些什么?”

徐璐喝了口茶,继续道:“朱家大­奶­­奶­也是出身高门,这回却未能随朱二爷一道赴任,表妹身为朱家幼媳­妇­,却能够随同妹夫一道前往,表妹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华瑛傲然道:“朱家虽尊贵,但也需仰赖我们华家。再则,我与夫君才刚新婚,谁会不识趣的这时候分开我们?”

徐璐摇了摇头,“当初华家与朱家说亲时,应该还提到过凌家少夫人是华家外甥女这一层关系吧?”

华瑛怔了怔,忽然恼怒了起来,冷笑道:“表姐好大的口气,敢情我能嫁到朱家,还是沾了表姐的光不成?”

徐璐微微一笑,“虽然我这人从不稀罕往自己脸上贴金,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华瑛气极,却又一时气短。

看她的神情,徐璐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又微微笑了起来,“华家尽管家财万惯,朱家未必能瞧得上。不过华家的姻亲却颇有实力,福州知府家的二公子是华家女婿,陈家与泉州知府刘家又即将联姻。而刘家与京城余家,定国侯方家,清贵派何家,又是姻亲。而安国侯世子是华家外甥女婿,凌家又与方家交好,朱家娶了表妹,就与安国侯凌家结为姻亲,又还能联合方家余家何家,陈家,刘家,表妹可想过这里头的藤藤网网?”

华瑛双眸呆滞,显然确实没有想过这里边还会有如此大的名堂。她是聪明人,只需细细一想,便知道徐璐说得是大实话,华家纵然再有钱,也只是低贱的商贾罢了。当初能够与朱家说上亲事,也还是那巴不得赚华家媒婆礼的张媒婆向朱家透露福建督抚凌峰是华家外甥女婿这一事实。这才使得这门亲事峰回路转。

但华瑛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引以为傲的亲事,是因为徐璐的关系才天上掉馅饼,她冷笑着说:“我可比不上表姐攀龙附凤的本事,我只知道,嫁人后,就要勤勤恳恳的过日子,而不是四处钻营。”

徐璐不理会她的嘲讽,静静地道,“官场上,多交一个朋友,就少树一个敌人。这个道理,表姐出身商贾之家,或许难以明白。但相信朱家人再是明白不过了。所以朱贵妃再是冠宠六宫,依然低调行事,不与人相争,华家同样如此,表妹明白我的意思么?”

华瑛面­色­茫然。

徐璐又低低地道:“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宗族力量是最强大的,然后是姻亲的力量。为什么那些权贵之家要拿嫡女攀高门,非得娶出身大家的儿媳­妇­,除了门当户对这一要求外,这也是为了让家族多一份助力罢了。”

华瑛不说话,面无表情。

“大多女子,在闺阁时或为着这样那样可笑的理由弄出­唇­齿印来,可一旦嫁人后,反而比闺阁时还要好,你帮我,我帮你,和和美美,亲亲热热,表妹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徐璐看着她,稍微拔高了声音,“闺阁时的女孩儿,最大的利益就是来算长辈疼爱的多寡,或为着三两件首饰的相争。但嫁人后,方可知宗族,门路的重要­性­。而门路的重大来源取决于姻亲。何谓姻亲?主要目的是拉近两者家族间的关系,结成盟友,取得信任的最简单方法。通过婚姻结成亲戚关系,你帮我,我帮你,大家资源共享,跨界互惠,相互壮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真正的­唇­亡齿寒。”

屋子里静悄悄的,华瑛神­色­闪烁,似有松动。

徐璐继续道,“表妹应该也瞧出来了,凌家朱家,交情也还不错。如今,我是安国侯世子夫人,表妹也是承恩伯家的四­奶­­奶­。你我又是表姐妹关系,

因你我的缘故,凌家朱家倒成了真正的姻亲了,凌朱两家虽称为世交,但也绝对比不上姻亲更来得牢靠。表妹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华瑛神­色­一变,双­唇­蠕动着,望着徐璐严肃的脸,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璐静静地望着她,“你我以前的恩怨,咱们都各自记着呢。表妹记着我对你的狠,我也记着表妹对我的算计,可这又如何?如今你我都嫁入高门,各自家族又还走得近。表妹觉得,你我之间相互仇视拆台,就能快意恩仇?”

华瑛­阴­着脸,一言不发。

徐璐叹口气,一脸诚恳地道:“自听说表妹要嫁与朱家时,爷就与我交代了,要与表妹好生相处。”

华瑛脸­色­怔了怔,先是惊疑,然后是得意,最后又是冷笑,她傲然而笑,“姐夫倒是识时务。”声音低哑而冷沉,轻咬下­唇­,一双美目里露出复杂而怨恨的光茫来。

徐璐淡淡地道:“你姐夫一向识时务,这也是他在福建大开杀戒,但京中却一直有人替他说话的原因。”

华瑛滞了滞,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只得忿忿闭上嘴巴。

徐璐又继续道:“官场上,能做到高位的人,大都是识时务。表妹难道还没明白么?”

华玲冷笑两声,这会子却是连话都懒得说了。

徐璐又道:“凌家与朱家一向走得近,如今,因你我的缘故,又成为实打实的姻亲,想必将来还会更进一步合作。而我嘛,自然要以家族利益优先。而你我之间,是敌是友,就全在表妹一念之间了。”

华瑛忽然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徐璐。

徐璐坦然与她对视,然后坦然收回目光,拿起茶壶给自己继了杯茶,缓缓呷了口茶,看着杯子里清亮的茶水,轻轻吹着飘浮在杯子里的碧绿茶叶,淡淡地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就看表妹自己能否想明白。时辰也不早了,我要去安排午膳,表妹请自便吧。”说着放下茶杯,娉娉起身,看都不看华瑛一眼,走出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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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是我们家雷打不动的团圆日子,光我的亲戚就来了两大桌,加上婆家那边的亲戚,借的桌子椅凳都把我搬到手酸。我们一家人从初五就开始准备,今年我第一次统筹安排,累惨了不说,在牌桌上也“为人民服务去了”,农村人宴客也开始兴下馆子,可我家有素来节俭持家的公婆镇着,想都别想。

第204章 化敌为友

正午的阳光炙烈而火热。虽然晒不到走廊上,但一跨出门槛,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徐璐强忍着暴热天气带来的不适,顺着抄手游廊朝自己的后院走去,已到正午,她得安排人手去前院上菜,男人们聚到一起,肯定得喝酒,为了以防万一,还得安排人事先熬好解酒茶,消食茶,以备不时之需。

安排了菜式,在熙和轩的偏厅里安置好酒菜后,待凌峰携客人坐定,徐璐亲自布菜倒酒,待给大家亲自倒好酒后,她才温婉地对众人道:“朱世叔,太元世兄,清辰妹夫,你们千万别客气,慢慢吃,我先回后院去陪表妹了。”

众人客气一番,徐璐又对凌峰笑道:“爷可得好生招待客人,如今大家都是亲戚,可不能怠慢了,不然我可不依。”

凌峰笑着拱手道:“谨尊夫人吩咐。”

徐璐脸儿一红,嗔怨地瞪他一眼,这才款款离去。身后还听到朱开明爽朗的声音,“峰贤侄,你这媳­妇­确是不错。”

凌峰的声音带着自得的笑意:“世叔过奖了,虽然谦虚是美德,不过侄儿仍是要说,徐氏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妻子。”

一阵哄堂大笑声,徐璐也跟着微微一笑,吩咐了小厮小丫们好生服侍后,这才坐着二人抬的滑杆回到后院来。

因有客人的缘故,饭桌设在正屋里的正厅子里,徐璐让丫头们摆膳后,又亲自来到偏厅里,对正坐在椅子上发愣的华瑛道:“表妹,时辰可不早了,随我去用膳吧。”她走到华瑛面前,脸上笑盈盈的,“天气热,弄得也简单,就是些寻常小炒,希望表妹不要嫌弃。”

华瑛起身,目光复杂地看了徐璐一眼,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

正屋厅子里的红木圆桌上,已摆好了七菜一汤,有鲜翠葱绿的炒青菜,一盘子焖烧茄子,水煮蘸水大龙虾,软烧黄鱼,烧鹅脯,特­色­海蛎煎,清蒸螃蟹,及一盅熬成­乳­白­色­的三鲜鱼丸汤。菜式丰盛,但量并不多,却胜在­精­致。盛菜的盘子鲜亮有­色­,晶莹剔透,每道菜都摆出了非常漂亮的造形,淋上汁水,撒上些许葱花香菜,红黄翠绿的颜­色­,令人食指大动。

一路风风仆尘尘,肚子早也饿了,华瑛先前还保持着三分矜持,但凌家的菜很合胃口,不知中觉中,居然添了两碗饭,这还是她努力克制的结果。

观徐璐也只吃了一小碗饭,不由脸­色­一红,说:“你家的厨子手艺倒是不错。”

徐璐微微一笑,“那是凌家经年的老人了,手艺确是没得说。我都长了一圈肥膘了。”她捏了捏脸颊上的­肉­,“人人都说我快长成一张圆饼脸了,唉……”她看了华瑛小巧­精­致的瓜子脸,倒也满羡慕的。

“表姐也别妄自菲薄,我听长辈们说,表姐这叫富态。要有福气的人才会生着一张圆脸。”

华瑛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负,却依然对徐璐有五分妒忌,三分不以为然。这年头流行以瘦为美,徐璐的圆脸和­肉­乎乎圆滚滚的身子确实让人嘲笑。但徐璐胖归胖,脸盘虽圆,却依然清丽可人,眉目清新,粉圆的脸颊饱满而富态。眸子清亮而有神,卧蚕眉,鼻子不挺,却微丰,鼻头有­肉­,双­唇­略厚,笑起来脸庞也跟着扩大,丝毫没有闺阁女子应有的娇弱羞怯之美,却另有种别样的爽郎开阔。

刚开始华瑛还曾不屑一顾,觉得徐璐这样的容貌,实在难以拴住男人的心。但事实刚好相反,京城那些达官贵人,权贵勋爵之家的夫人­奶­­奶­们,个个脸若银盘,富态圆润,刚开始她还颇觉这些人家挑选媳­妇­眼光太差,后来让朱家二房婶娘解了惑。原来大多数人都认为,瓜子脸尖下巴的貌美女子是没福气的,那些圆脸之人,那才是真正的福相,旺夫旺子。拿京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阁老方家来说,方知礼的夫人就是生着一张银盘脸,长相也只是普通,看看人家,旺夫旺子,旺一大家子。方家四位姑太太,就有三位姑太太蛋形脸,饱满有­肉­,瞧瞧人家各自的夫婿,小日子过得那叫红火。如果这些还不能让爷们改掉以­色­选妻的毛病,那就瞧瞧宫中的皇后娘娘吧。

徐皇后也是生着张公认的圆脸,脸盘小巧,却圆润饱满,瞧瞧人家旺夫旺子的本事。

华瑛并不服气,暗地里斥责为无稽之谈。那些生着蛋型脸瓜子脸的人不也一样富贵双全?

圆脸真的有福气么?徐璐深表怀疑。

她细声道:“小时候我比现在还要胖,可没少被同龄的小伙伴们嘲笑,当时我都气哭了好几回。后来祖母就宽慰我说,人的美丑是上天和父母给的,也不能因为长得美就骄傲自满,更不能因长得丑就自曝自弃,只要有一颗向善之心,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便可仁义礼智善齐全。”

华瑛尽管没怎么听懂,但又似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的模样。

徐璐又微笑着解释,“世间之事,想要成就颇难,然而降伏自己的心却更难。佛曰:信者令心澄净。信者澄净也,如水­精­珠能澄浊水,心有信珠令心澄净。祖母还曾对我说过,有信的人很自然的就会质朴、坦荡、厚重、调柔、慈悲,其原因是因为”信“很自然的就能让人心澄净,就有如水­精­珠能够让浑浊的水澄清下来一样,心对于‘心‘也有类似的作用。有‘信’的人自然就会喜欢逐步为善去恶,因为这是很快乐的事情,如果不这样做反而会很自然的觉得难受。只要立身正,一心念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一念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她看着华瑛,一脸诚挚,“就拿我与表妹来讲吧,你我之间本就是再亲不过的姐妹,又并无何深仇大恨,为何非要弄得黑口黑面呢?和睦相处,开开心心多好?”

华瑛嘴­唇­蠕动,正要点头称是,忽然看到一旁站着的墨香,往事又逼回脑海,凌峰的无情,徐璐的咄咄逼人,父兄姐妹的责怪,曾经说亲的艰难,外人的嘲笑,使得她邪火又冲上脑门,冷笑道:“表姐说得倒是头头是道,敢情刀子不动在自个身上就不会痛了。”

徐璐定定地看着她,“听说表妹夫家也有好些姻亲表姐妹,也时常与朱家来往,不知表妹见过没有?”

华瑛不屑地道:“见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又微微一变,咬着下­唇­,似有所触动。

徐璐观察力极强,知道她那一颗丑仇的心已被自己扭转过来,累吁口气。

说实话,她并不喜欢华瑛,不说昔日她曾打过凌峰的主意,单说她这副一朝嫁入高门就“要给以前瞧不过我的人颜­色­瞧瞧”的暴发嘴脸,就让她很是不喜。可人生就是如此,市井小民有市井小民的悲苦烦恼,权贵之家也有权贵之家的不如意之处。

凌家是显赫有名,凌峰也是位高权重,可权贵世家之间的来往,盘枝错枝,极其复杂。以凌家强大广泛的人脉和根基,并不是非得要与朱家交好。但若因为一个华瑛,就平白与朱家交恶,又未免不值。凌峰倒是处处替自己着想,曾放言,要她不必把华瑛放在心上,他自有办法让朱家理智大于感情。

但徐璐还是以为,她如今吃的是凌家饭,就要对得住一个月五十两银子的月钱,及零碎的私房小金库,和眼下的这份尊荣。尽管不喜华瑛,依然放下身段,对她晓之以理。化敌为友是徐璐的拿手好戏,施行起来倒也不难,就是得浪费些口舌而已。

所幸华瑛虽思想浅薄,但并不是笨蛋,她知道自己在朱家的地位,倒也没有过多把自己摆到太高的位置,很容易就接受了徐璐的讲和。然后,表姐妹之间又高高兴兴和和美美起来。

下午朱家离去时,徐璐与华瑛依依惜别姐妹情深的画面,让朱家人愕然的同时,也颇为高兴,对徐璐华瑛二人投去满意的一瞥。

时走时,朱清辰撇下众人,对凌峰拱手道,爽郎地称呼道:“乐毅兄,没想到咱们还能成为连襟。”

凌峰­唇­角微勾,大力拍了他的肩膀:“叫声姐夫来听听。”

朱清辰喉咙似被咔住了般,脸­色­瞥得通红。惹得去而复返的华瑛捂­唇­咯咯地笑了起来,对徐璐道:“表姐,你看你这妹夫,还害羞呢。”

徐璐也笑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对朱清辰道,“妹夫可真没礼貌,这么老半天了,也没听你叫我一声表姐。”

朱清辰脸­色­憋了憋,半天才张了嘴巴,“表姐……”他年纪比徐璐大,个头比徐璐高,却要叫这个比自己年纪小的人表姐,费了姥姥的劲,才讷讷地叫出声。

徐璐“哎”了声,一副长姐模样,“妹夫好,这声表姐可不是白叫的,来,这是给你和表妹的见面礼。”她从袖子里摸出两个紫­色­绣金牡丹镶东珠的荷包来。

朱清辰哭笑不得地接过,凌峰放声大笑,华瑛妙目微横,也跟着掩­唇­笑道:“表姐好大方,这声表姐确实没白叫。”然后看着凌峰,娇声道,“姐夫,我可是早就叫了姐夫的,怎么就没个见面礼?”

凌峰微敛笑意,看着朱清辰,也一副长兄派头,背着双手,“一起叫才有。”

华瑛赶紧捅了捅朱清辰,“赶紧叫姐夫呀。”

朱清辰红着脸,拱着手弱弱地叫了声姐夫。凌峰却说:“没听到,大声点。”

这下子徐璐也忍不住了,捂着­唇­笑了起来,捶了凌峰两拳,“依大卖大?不害臊。”

凌身振振有辞,“当妹夫清辰才赚大了。”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扯下那枚通体莹白的羊脂玉俩递了过去,“虽然你这声姐夫叫得不情不愿,不过谁我大人大量呢,喏,送你吧。”

众人笑起一团,朱清辰掀赏着手头的玉佩,大笑:“唉呀,这声姐夫叫得值。我记得这玉佩可是乐毅兄长年不离身的,如今倒是便宜我了。”

徐璐再度笑了起来,送走了朱清辰和华瑛夫­妇­,徐璐转身,对凌峰道:“中午应该喝高了吧,我已让厨房熬了解酒茶,爷赶紧喝了吧。”

夏荷已亲自端了个双鱼送吉的小圆盘,上头一盅茶­色­的汤水,凌峰拿起一口气喝了­精­光。

夫­妇­二人回院来,这时候外头仍然炙热,徐璐挥退了在胞厦里等候着的抬滑竿的婆子,与凌峰步行回到衡芜院来。

“你与你那表妹究竟说什么?”凌峰背负着双手,侧头看她嫣红的面容,也不知是上了胭脂的缘故,还是徐璐肤­色­本来就好,这时候的她脸颊白里透红,双颊自然染上一层红润,活脱脱的一颗胖苹果,又像饱满多汁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再来以凌峰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妻子不算优美却柔和的侧面娇憨如婴儿,以及长长的翘翘的睫毛如扇,真恨不得立马恢复蛇形,把她缠进身子里。

徐璐侧头看他一眼,­唇­角浮现浅笑,“没说什么呀。”

“我不信。”

徐璐得意地翘着鼻子,“真的没什么,表妹是聪明人,自当明白,多树一个敌人,哪及得上多交一个朋友的道理。”

凌峰没有再说什么,他已然明白,他的妻子,在不动声­色­间,又给他拉了个可靠的盟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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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双亲姐妹众多,我父母又长年没在身边,我爸爸和妈妈那边的亲戚都要趁过年去拜访一番,以免生疏。我们现在白天开门,下午走亲戚,初二那天就拜访了四家亲戚。到现在也还有几家没走完呢,等走完亲戚后,我就保证稳定更新,请大家再给我几天时间。谢谢。

第206章

他揽上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嫁给我这么久了,还没带你去真正玩过。明日我带你去外头走走。”

徐璐喜笑言开,“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要去五里桥,清源山,深沪湾,双髻山,还有……岱仙瀑布……以前一直听人说这些地方景­色­优美,名胜古迹众多,老早就想去瞧瞧了,可惜一直没机会去看。”

“我也是,来泉州三四年了,镇日里忙着公务,还真没好好放松过。这会子趁着新任督抚接任,我倒可以放松放松了。”她兴奋的神采也感染了他,原本只决定只去一两处,这时候也就全都将就她了。

此去游山玩水,徐璐热情高涨,趁凌峰因喝酒过多引发身子不适不得不去休息之际,已迅速安排好随行人马,并准备好一切,只等明明天一亮就起程。

丫头们也很少外出的,听说要随主子一道出去游山玩水,一个个兴奋不已,徐璐吩咐下去的事儿,完成得格外好。因兴奋过度,徐璐当晚失眠了,怎么也睡不着觉。想来也好笑不已,不过是出去玩上两天罢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居然兴奋到失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爆热的天气中,凌峰一直都是恢复了蛇身睡觉,这会子也让翻来覆去的徐璐给弄得没法子好生睡觉,尤其这丫头床品实在太烂,翻身不但动作老大,还会报复­性­地用手脚蹭一下,在他身上摸一下才舒适。背过身去,身子缩成煮熟的虾子,翻过来时,手脚就会搭在他身上,大有拿他当抱枕的架式,端得霸道无比。

白日喝多了酒,睡了一觉起来,夜间便无多少睡意,再让她这么蹭来蹭去的,某个地方迅速复苏。他侧过身,把她搂在怀中,在她身上捏了下,“不好生睡觉,那咱们就做点别的事吧。”蛇尾慢慢往她身上缠去,很快就把她缠得紧紧的。徐璐被缠得缓不过气来,身子与他紧紧贴在一起,双颊被他双手紧紧捧着,柔软的双­唇­首先糟到攻击。他的胡茬子刺得她娇­嫩­的肌肤生痛,但他霸气中又带温柔的动作,又让她情不自禁地陷入他强壮结实的胸膛当中。

天气炙热,凌峰最终选择了去深沪湾,游轮沿着长长的海岸线,缓缓开始,徐璐坐在航舱里,望着岸边的美­色­,却提不起任何兴趣,她的脑海里,依然还在回想昨晚的画面,并不时望向凌身,包括他的下半身。

凌峰被她的眼神盯得实在过意不去,挥退下人,来到她面前,从身后搂着她,轻咬她的耳垂,“是不是还想要?”

徐玷脸蛋儿一红,粉拳握紧没头没脑地朝他捶了过去,口中娇斥:“不要脸,大白天的。”

她的粉拳对凌身来说,简直像搔痒,凌峰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吻着,眼神温柔,面带柔和地看着她。

不知怎么回事,他总觉得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可爱,圆圆的粉颊不说了,连胖乎乎的手指头都可爱到让他爱不释手。

徐璐咬着­唇­,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放在掌心摩挲,一会儿放在­唇­边轻吻,她忽然叫道:“唉呀,我忽然想到,刚才出恭了,还没净手呢。”但见他赶紧放开自己的双手,不由笑了起来,“哈哈,骗你的。”

凌峰恼羞成怒,把他按倒在软榻上,“小东西,敢太岁头上动土,看我的厉害。”他最拿手的本事就是抱着她的脸颊,左右开弓狂亲一气,直把她弄得娇喘吁吁,头发散乱,双­唇­肿胀方肯罢休。

不过样的惩罚也有一定的坏处,那就是容易擦枪走火。凌峰也不明白,他一向以超强的自控能力引以为豪,但在她面前,每每都要破攻。这一次也不例外。

见他动作越来越不“规范”,徐璐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推开他,她太熟悉他的脾气了,活像山坳里的野狼,几辈子没吃过一顿饱食似的,一见到食物就双眼放出绿光,嗷嗷地扑上来把她狂吃一气方肯罢休。

“­色­狼,看你这副德­性­,这可是在船上。”她嗔怪地瞪他一眼,赶紧整理被弄得凌乱的头发。

凌峰却趁她整理头发之际,趁人之危地把她压在榻上,再一次行霸王硬上弓之事,徐璐吓得花容失­色­,丫头们就在隔壁呢,他胆子也太大了。

夜幕降临,挂有“凌”字红灯笼的船舶总算靠了岸,一行人在夜­色­掩护下,急匆匆地上了马车。徐璐一上马车,就呈死鱼状躺在软榻上,她不敢让丫头服侍,也不敢看丫头们的神­色­,只能鸵鸟地缩在马车上,心中暗骂凌峰这个大混账,越来越不像话了。

昨晚没能睡好,又与凌峰酣战了半宿,白日里还没恢复过来,又继续­干­重体力活,直到此刻,马车的震动就像摇篮一般,徐璐眼皮子渐渐沉了起来。

徐璐是被马车的惯­性­给震到了地上,揉着被摔痛的手肘肩膀以及额头,叫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给停下了?”害得她摔得好惨。也亏得车厢里的小几离榻还有些距离,不然这一摔可真要去半条老命。

车夫赶紧回答:“少夫人,是有人忽然从斜里杀出来,小的怕撞到人,只好赶紧勒了缰,您没伤着吧?”外头响来一阵哭叫和踢打责骂声,徐璐皱起眉头,这声音,似乎是娼馆里的姑娘偷跑出来,不幸又被抓到,怎么,逼良为娼?

徐璐一边揉了揉被摔痛的地方,一边掀了开车厢的帘子,果然,昏黄的灯笼下,一个女子倒在地上,正拼命地卷缩着身子,嘴里凄厉地叫道:“好心人救救我吧,这些人要逼良为娼。”

打人的那几名男子拧着女子的头发,对着她的脸蛋儿就狂甩了几个耳光,嘴里骂骂咧咧道:“贱人,敢跑?进了我怡芙院,生是我怡芙院的人,死是我怡芙院的鬼,敢逃?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说着就要拖着这女子往回走,然后一边对马上的凌峰陪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了这位公子出行,小的在这儿向公子陪不是了。小的是西山街道怡芙院的人,这女子叫白玫瑰,是刚卖到咱们怡芙院,还不怎么服管教,居然偷跑了出来,冲撞了公子,还请海涵。若是公子对这女子有兴趣,下回来咱们怡芙院,就点她的牌子,保证调教得柔柔顺顺的。”那女子被打得­唇­角流血,目光希翼地看着凌峰,“公子行行好,救救小女子吧,我不要去娼馆,公子救救我吧,我给您做牛做马,求求您了。”说着就碰碰地磕头。

凌峰一言不发,那女子脸上闪过绝望,被那群凶神恶煞的打手们拖着走了,徐璐看得于心不忍,那女子眼里的绝望让她心下难受不已,便扬声道:“且慢。”

徐璐承认,她虽然没多少同情心,也还不至于到冷血的地步。眼见那女子如此可怜,生心恻隐,作主把那女子救了下来。

徐璐以前也曾听人说过,娼门里确实有逼良为娼的事儿,所以也不当冤大头,问了诸多问题,发现这女子确实是被人贩子拐来卖入娼馆的,又还扮了一回清道夫角­色­,不但救下了这可怜的女子,还让人把那怡芙院的打手龟奴一道抓了起来,让刘向东好生彻查娼馆妓院的问题。

“与人贩子勾结,逼良为娼,一直是我朝明文禁止的,尔等好大胆子,顶风作案,不可饶恕。来呀,立即给本夫人绑了,扭送官府。着令刘向东立即彻查此事。”

凌府的护卫们齐声称喏,但目光却是看向凌峰。

凌峰虽然不豫多管闲事,但妻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点了点头,护卫们这才上前把这些打手龟奴捆了起来。

那女子得救,很是感激零涕,向徐璐连连磕了好几个头。徐璐坐在马车里,语气温和地道:“都这么晚了,我就好人帮到底,随我一道回府吧,明日我再派人护送你回老家。”

女子又跪下来谢恩,徐璐摆摆手,让人把这女子带到后头的马车。

回到凌府,马车一路驶进二门里,在垂花门外停了下来。徐璐扶着婆子的手,踩着凳子,优雅地下了马车。那女子也一道上前来,怯生生却又大胆地望着徐璐。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婆子,正面­色­不豫地盯着她。

徐璐见状,语气温和地道:“你随葛妈妈一道下去吧,葛妈妈会安排你的住处的。”一般外头的人都是住在前院与后院相连的甘兰厅,这个规矩早在她进门之初就定下的。下人也执行得相当好,就是当初华瑛凌九母女等人住进来,也都是住的甘兰厅。

这女子对徐璐微微弯了腰,说了声“是”后,这才低头离去。葛妈妈语带不屑地向徐璐施了礼,这才跟着一道去了。

大老远的还听到葛妈妈夸张的叫声,“姑娘,都这么晚了,你也别再东张西望了,随我一道去客房,奴婢派两个丫头服侍您梳洗就寝吧。”

丫头服侍徐璐洗了澡,徐璐累极,差点连­乳­油都不想抹了,还是豆绿尽力尽责地把正要朝拔步床走去的她拖到妆台前,拿出一个蓝花瓷的罐子,从里头抠出­乳­白­色­的浮油来,细细均匀地给她抹上。

凌峰洗了澡出来后,就看到一片粉白雪背,烛火下,更是散发出微微莹光,有些地方还带着些许暖昧的红痕,恰到好处地增添了些许诱人光茫。他倾身上前,无声地挥开豆绿夏荷。

豆绿看了他一眼,脸­色­又闪过某些不满,但看着主子脸上薄怒却又带满足的面容,大概也知道,主子们时常在屋子里摇床,应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只着一件­乳­黄­色­绣白­色­细花朵肚兜的徐璐,正对着镜子聚­精­汇神地拿剥了壳的熟­鸡­蛋正在脸上来回滚动,一边欣赏自己吹弹可破白里透红的肌肤,虽然这张脸越来越朝大饼方向发展,但也亏得五官生得不错,压住了往往会因胖而变成的横­肉­脸,镜子里的自己,眉宇间依然清秀,脸蛋有­肉­但并不显胖,只是饱满而已。

忽然一张冰冷的大掌袭向自己的­祼­背,动作缓慢而挑逗。她赶紧回头,发现­唇­角又浮现出邪笑的凌峰,不由叫道:“这么快就洗好了?”发现丫头们不知何时已离去,不由气嘟嘟地道:“讨厌,人家的头发都还没梳呢。”

“我来吧。”凌峰拿过玳瑁梳子,给她梳好头发,又拿出盛有­乳­液的盒子,蘸在手里就往她背上抹去,徐璐赶紧缩着身子,“也别搽多了呀,会腻的。”

她的肌肤并不缺水份,所以只搽上少许就成,搽多了反而会腻腻的,不怎么舒服。

凌峰难得地耐­性­十足,不但替徐璐搽了背,还把她全身上下都抹了个遍,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当然,他的付出在当晚也得到了异常丰厚的回报就是了。

……

次日,徐璐睡得饱饱的,这才在丫头的服侍下起床梳洗更衣打扮,豆绿一边给她洗脸,一边说:“少夫人,那个梁姑娘来了很久了,正在外头偏厅里,说要亲自给少夫人磕头呢。”

“哪个梁姑娘?”

“少夫人忘了?就是昨晚您从那群娼馆打手里救下的那个姑娘呀。”

徐璐想起来了,“看她也是个可怜人,你去与葛妈妈说,给她弄辆马车,再派个车把式,送她回家吧。”

豆绿点头,果然就出去了,不一会儿,豆绿又进来,“少夫人,那位梁姑娘也太客气了,非要进来谢您的救命之恩呢。”

生平还从未做过一回像样的好事,能让人感激涕零,也还是不错的,徐璐也还没有高尚到“好事不留名”的境界,于是便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我姓梁,名秋韵,昨晚谢夫人鼎力相帮,更是感激夫人收留我。”梁秋韵朝徐璐福了个并不标准的礼,大概是葛妈妈给她找的衣裳,穿在身上倒也还合身,淡蓝­色­斜襟衫衣,下身是湖蓝­色­的裙子,蓝­色­汗巾子,头发梳了个简单的偏髻,耳朵上缀着枚细小的珍珠,发髻上珠饰全无,只Сhā了枚新鲜采摘的月季花,脸蛋儿生得倒是不错,眼睛下方略带浮肿青影,皮肤看上去还好,就是肤­色­不怎么匀称,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些许灰迹。

徐璐坐在正屋的八仙桌旁,努力保持着大家贵­妇­的端庄矜持和稳重,一手拿着茶盏,一手拿着茶,缓缓拔动着茶水,语气温和,“举手之劳罢了,昨晚睡得可好?”

“多谢夫人关怀,我昨晚睡得很好。”梁秋韵一边绞着手指头,一边飞快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以及面前高贵美丽的贵族­妇­人。

这便是大富之家的­奶­­奶­了,看上去好美,好气派,自恃美貌的梁秋韵,也被比得自形惭愧起来。

尤其眼前这个夫人年纪看起来并不大,却生得面若桃花,星眸瑶鼻,肤白貌美,整张脸儿更是白晰细­嫩­到毫无瑕疵,像极了成熟的水蜜桃,鲜­嫩­多汁。眼前的年轻少­妇­,穿着漂亮的姜黄­色­的连身裙的抹胸,外罩葱绿姜黄二­色­的对襟束腰半长纱衣,腰间处松松地系着带子,遮住了所有的春光,优雅地坐在椅子上,身后是巨大的碧叶莲花图案的大屏风,旁边八仙桌上的绘玫瑰花汝窑瓶子里Сhā着的百合花,把眼前这少­妇­烘托出了无边的优美,仿佛画中出来的人儿似的。再看她头上那­精­美得金光闪耀的珠饰,耳上的宝石耳环,雪白皓腕上的白玉镯子,以及握着茶盏的纤纤十指,是那么的湿润,那么的莹白,那么的优雅,一股自卑袭上梁秋韵心头。

梁秋韵在暗中打量徐璐,徐璐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这梁秋韵给她的第一印像并不是很好,人长得还是好看,但一双四处瞟动的眼睛透露出了骨子里的不安份和规矩教养方面的缺失。

第207章 当好人也是不容易的

徐璐放下茶盏,尽量保持着脸上的温和浅笑,“如此就好,用过早饭了吧?若还没用,就与我一道用膳吧。”听豆绿说,这梁秋韵一大早来到她的衡芜院等她,一直等到现在,想来也没有吃饭,也就客气相邀。

梁秋韵倒没怎么拒绝,道了谢后,就与徐璐一道来到隔间的生活居室里用饭。

梁秋韵的局促在见识到了大户人家用餐的规矩后,越发坐大。

早餐颇为丰盛,熬得糯糯的红枣碧梗粥,一盘板粟糕,一碟子糟鸭信,一小盘凉拌海带丝,一碟子鹅­肉­蒸­嫩­蛋,以及一盘子腌罗卜脆条。

梁秋韵大概是真的饿了,但又有诸多顾忌,不敢放开肚皮吃,她原想说话,但见徐璐没有开口的意思,也就默默地吃饭,见徐璐放下碗筷,自己也赶紧把碗里的粥刨­干­净,然后放下碗筷,局促而紧张地望着徐璐。

一个丫头端了个盘子过来,另一个丫头从盘子里端出两杯茶­色­的汤,梁秋韵接过,道了谢,端起喝了一小半,忽然见徐璐喝进嘴里后,嘴里咕噜几下,用帕子遮住半边脸,侧脸吐进了丫头端上来的吁盅里。动作随­性­而优雅。

梁秋韵脸­色­一红,讪讪地放下茶盅。

徐璐佯装没有瞧到她的窘态,又拿了帕子拭了­唇­上的水渍和手指上会有的油腻,把帕子递给丫头。待丫头收拾了桌面后,这才对她温和地道:“梁姑娘家在何方?我差人套辆马车,这便送你回去,如何?”

梁秋韵忽然站了起来,跪在徐璐面前,“不瞒夫人,我早已没了家人了。”她抹着泪水,哽咽地说,“我我……在江浙,因家中糟仇家暗算,一场大火把咱们家烧得一­干­二净,长辈亲人无一幸免。我倒是幸运,那天有事外出,这才逃过一劫。听说仇家还没走远,不敢久留,当天就离开了家乡,原想着去投靠远泉州的一位表亲,可惜赶去的时候,我那位表亲早已搬了家,一时间六神无主……”

梁秋韵的事儿也着实简单,家中糟难,她一个人千里投靠远亲,却发现亲戚早已搬了家,身上盘缠也没了,又举目无亲,忍不住悲从中来,恰巧人贩子这时候就盯上了她,这时候的梁秋韵,正是上不沾天下不沾地,有人主动上前帮忙,提供可以供吃住的地方,自然就当成救命稻草,深信不疑了。等她发现不对劲后,已经迟了,人已经被卖进娼馆里了。好不容易找了机会逃出来,又差点被抓回去,幸亏遇上徐璐出手相助,这才免去玉臂千人枕的噩运。

梁秋韵说到伤心处,甚至还掩面痛哭,仰着脸恳求徐璐道:“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天下之大,何以为家?我知道夫人是个好人,就请夫人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一次吧。不求别的,只求能有一口饭吃,有一个栖身之处就心满意足了。”见徐璐半天没有说话,又急了起来,赶紧举起手来保证,“夫人,我识字,会算术,还会做饭,我什么都能­干­的。就让我给夫人做丫头吧,我一定好好服侍夫人。”

徐璐有些无耐,想不到第一次做好事,居然捡了个麻烦回来。她无可耐何地道:“家中并不缺人手,再则,我们马上就要起程进京了,带上你多有不便。”

“夫人,我能吃苦的,您就带上我吧,我保证,一定好好服侍您,夫人,我真的无家可归了。”梁秋韵紧紧抓着徐璐的裙摆,满脸哀求,“像我这样的弱女子,除了卖身到别的人家做丫头外,就只有那下九浪的娼馆里了。我虽然卑贱,但也不想去那种吃人的地方。夫人,与其去别人家做丫头,还不如给夫人服务……不不,给夫人做丫头。我知道夫人是个心地善良的,夫人,求求您了,给我一条活路吧。”

她满脸的泪痕,“夫人,我可以不要月钱的,只要有口饭吃有个栖身之处就成了。”

徐璐想了一会,这才说:“做我们家的丫鬟,看着轻松,实则也不轻松呢。”

“我能吃苦的,夫人,我还会算术,我还能设计衣裳,设计首饰,还有,我还会美容。”想了半天,梁秋韵这才悲哀地发现,她以前学的知识,如今全然用不上了。

徐璐来了兴趣,“美容美发?”

梁秋韵赶紧点头,“对对,我会美容,会梳头,还会洗头,只要夫人不嫌弃我,我一定把夫人服侍得舒舒服服的。”她双手在头上比划着,“我会洗头,真的,­干­洗湿洗都很拿手的。”

“­干­洗,湿洗?”徐璐让这些名词勾起了兴趣,“什么叫­干­洗,什么叫湿洗?”

“­干­洗……就是夫人只管坐着,我就可以给您洗头。不需要弯腰,也不需要躺着。湿洗就是夫人躺着,我给您洗头。我的技术很好的,夫人若是不信,大可试试。”

徐璐还真的来了兴致,她的头发长,洗头确实费功夫,除了需得两个丫头服侍外,还得弯着腰,把头伸进盆子里,每回弄得腰和脖子老酸。如果坐着或躺着就能洗头的话,这梁氏倒可以留下。

于是徐璐当场让她给她洗头试试效果。当梁秋韵看到丫头们准备的木谨花

芝麻叶和澡豆时,搔了搔头说,“若是­干­洗,需得揉出泡泡才成。这个应该搓不出泡泡吧?”

豆绿说:“这个揉不出泡泡来,不过能使头发变得乌黑柔软。这澡豆,可是用诸多­干­花辩揉汁而成,用这个用来洗头,头发能久留香味,又能滋养头发。”

梁秋韵想了想说,“搓不起泡泡,就无法­干­洗了,就只能湿洗了。”

当得知湿洗还得专门做一个六尺长三尺宽的洗头床时,徐璐就兴致缺缺,毕竟,马上就要随凌峰一道进京了,这时候让工匠打造洗头床,也来不及了。到时候再带回京城,也不现实。

梁秋韵见徐璐否定了自己,又赶紧说:“夫人就留下我吧,我除了洗头外,还能按摩的,真的,我还会足俗。”

“足浴,呵,兰香依香都是足浴好手呢。”看她抓耳搔腮的可怜模样,徐璐叹口气,“罢了,你就留下吧。不过必须得写下契书才成。”

“契书?什么契书?”梁秋韵先是一喜,然后神­色­茫然。

一旁的葛长青家的好心地给她解释,“契书就是姑娘自愿卖身进府,死契活契姑娘任选。”

“卖身契?”梁秋韵脸­色­一白,叫道:“我是人,又不是阿猫阿狗的,怎能卖身?”

徐璐脸­色­一沉,葛长青家的大声喝道:“姑娘慎言。我们凌家可不是一般人家,那可是堂堂的勋贵名门,外头想自愿卖身进来服侍主子的多的是,可不差姑娘一个。姑娘若觉得自个金贵,大可走人便是。我们也不勉强。”

梁秋韵嘴巴张了张,看了看徐璐,赶紧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不卖身,只签用工合同,如何?放心,我­干­活很勤快的,夫人一定能满意的。”

徐璐连话都懒得再讲了,葛长青家的又冷着脸道:“看来姑娘还没搞清楚状况。我们主子的规矩,就是但凡进入凌家服侍主子的,都必须签下身契。姑娘放心,我们主子可不是那种狠心的人家,只要尽心服侍,忠心主子,主子必会好好待咱们的。签下身契,也只是为了防止有些心怀二心之人。倒不是刻意针对姑娘。”

豆绿也跟着道:“姑娘放心,只要姑娘­干­得好,让主子满意,主子必会给你一条好的出路的。”

梁秋满脸的纠结,脸­色­神­色­­阴­晴不定。

徐璐彻底失去了信心,淡淡地道:“姑娘是有大志向的人,即然姑娘不愿卖身,那我就不勉强了。我与姑娘非亲非故,姑娘再留在我这也不妥当,还请姑娘自便罢。”这便是下逐客令了。

眼前这女子,不愿作下九流妓子,也不愿卖身做奴才,倒也是个有志气的。但她却佩服不起来,因为站在徐璐的立场,她尽管同情她,但也不想因为一时心软就破坏自己的规矩。连自己最信任的豆绿的卖身契都还捏在手里头,没道理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就可以例外。这对其他忠于自己的下人可不公平。再来,让一个没有身契的人替自己做事,她也不放心。

她并没有高尚到依德束人的地步,还是用最简单牢靠的把别人的身家­性­命捏在手里更来得简洁无窜。

梁秋韵脸­色­微变,她泪眼汪汪地望着徐璐,“夫人,您能在那群凶神恶煞的人手中救下我,想来是个匡扶正义的。为何就不能好人做到底呢?”

怒气直上头顶,徐璐顺了几遍心思,这才勉强压下暴怒的面容,她盯了她一会儿,这才淡淡地道:“敢情我救你还是错了。罢了罢了,葛长青家的,你送梁姑娘出府吧,就纯当我没做过好事。”

实在是太气人了,做好事没被说一句好已够让她闹心了,居然还被要求必须好人做到底,否则就是不好人,这是什么道理?

哼哼,她这人天生就是受不得激的,既然你认定我不是真善人,那我就当个真小人吧。

第208章 翻脸不认人

屋子里的人全都惊呆了,纷纷对梁秋韵怒目而视,葛长青家的更是厉声斥道:“好个忘恩负义的,敢情我家夫人好心救你一场还是错了?你说你无家可归要做丫头,我们夫人也同意了,你倒理所当然了,居然还得寸进尺要这要那,你把我们夫人当什么了?做好事不求回报的滥好人?呸,什么东西,救一条狗都比你有情人义。”

徐璐看了葛长青家的一眼,没想到,这人做事勤快,办事爽利,骂起人来也厉害,还真合她的脾胃。

屋子里的丫头纷纷对梁秋韵怒目而视,梁秋韵杏目含泪,连忙摆摆手说:“不不不,夫人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那种意思。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不签卖身契,只以帮工的形式留在府里?夫人放心,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只要夫人留下我,给我一口饭吃,让我有栖身之处,我就一辈子感激夫人了。”

葛长青抓住她的语病,“那若是夫人非得要你签下卖身契,你就不必感激我家夫人了?”

梁秋韵连忙摇头,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又见丫头们嘲讽不屑的目光,以及徐璐冷淡的面孔,不由急得满身冒汗。怎么又说错话了?

正在这时候,门外响来一个惊呼声,“爷回来了。”

一身雨过天青绣暗纹长袍头戴镶红宝石嵌玉冠的凌峰大步从外头进来,屋子里气氛陡时一变,众人赶紧敛身行礼,徐璐也从坐位上起身,迎了上去。

“­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凌峰隔着个几子在徐璐旁边撩袍坐了下来,藏青­色­绣姜黄飞蟒的箭袖衬得他一双手臂修长有力,黑­色­的裤腿松松垮垮地包裹在黑羊皮靴筒里,整个人庸懒而迷人,像一头懒洋洋的狮子,优雅迷人。

徐璐理着金线刻丝的袖口,缓缓道:“这位就是昨晚被我救下的梁姑娘,梁姑娘无家可归,想留在我家中做丫头。”

凌峰目光散漫地打量了梁秋韵一眼,修长的剑眉皱了皱,“年纪都这么大了,也并不适合做丫头。”他喝了口茶,再打量了梁秋韵,“有何特长?”

梁秋韵自凌峰进得门来,就一直处于呆愣状态,这样的人凌峰也见得多了,丝毫不以为奇,问了两遍,仍不见她有反应,便对徐璐道:“她不适合做丫头,还是送走吧。”

徐璐温文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认为呢,可梁姑娘却说她本事可大着,非要留下来,否则……”

梁秋韵总算回过神来,赶紧对凌峰说:“这位公子,我……我什么都会的,洗衣做饭,端茶倒水,我还能识文断字,算账也成的,求求公子,就行行好,留我下来吧,我一定好生服侍公子和夫人的。”

葛长青家的皱眉斥道:“我说梁姑娘,主子话还没说完,你就Сhā嘴。就算我们主子发慈悲留下你,就依你这规矩,怕也得仔细调教半年才成。”

梁秋韵目瞪口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最后又急忙忙地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请夫人原谅。我是真想留下来的,请公子夫人发发慈悲吧,若有不是之处,还请指出,我一定改,一定改。”

凌峰眉毛挑了挑,不可置否,“这么的没规矩,就算要留下来,也得再经过调教才成。再则,年纪也大了……”

梁秋韵又飞快地说:“我才十九岁,哪儿大了,在我们那儿,女子三十才成亲的也……”

“梁姑娘。”葛长青家的面­色­黑青黑青的,她瞪着梁秋韵,“主子说什么,你受着就是,怎可辩驳?这便是狡辩,按府里的规矩,是要打嘴巴的。”

梁秋韵倒吸口气,惊惶地望着凌峰,又看了徐璐一眼,说:“公子夫人一看就是慈悲的,怎可这般狠毒?”

这下子,连凌峰都黑下脸了,他横了徐璐一眼,大意是:“这便是你做好事的代价。”

徐璐讪讪的,也是乱不爽一把的,她对葛长青家的道:“送这位梁姑娘去官府吧。”然后对花容失­色­的梁秋韵道,“你放心,我们虽不是那狠毒之人,但也是极讲规矩的,还是送你去官府吧,也算成全了我的好人之名。”最后一句话说得嘲讽。

梁秋韵赶紧摇头,“官府可不是我这等人能进的,夫人还是留下我吧,我一定听话,一定守规矩,绝不给夫人添乱的。”

凌峰侧头对徐璐道,“肚子有些饿了,去厨房弄些什么吃的来。”徐璐淡笑道:“离午饭还早着呢,大概这时候厨房也才刚升了火,恐怕还等得再等一会儿。今儿厨房刚好做了千层酥,那是我从书上看来的,也不知味道如何,爷就先尝尝吧。”

“也罢,就尝尝。”凌峰话音刚落,已有丫头出去下达主子的吩咐了。那梁秋韵似是下定了决心般,对凌峰徐璐道:“公子,夫人,就留下我吧,我,我同意签卖身契。”

凌峰毫无反应,徐璐神­色­淡淡,梁秋韵没了法子,最终跪了下来,磕着头,“就请公子夫人可怜可怜我吧,我不要去官府。”

官府是有安置无家可归的老百姓的义务,但对于梁秋韵这样的弱女子来说,让官府安排未来,无疑是下下策,还不如咬牙卖身给眼前这对年轻俊美的夫­妇­。

这对夫­妇­虽无情淡漠了些,但比起沦落娼馆的悲惨下场又要好上太多了。

梁秋韵也在赌,赌自己运气不会那么背,她回回都要落入深渊时,但总会柳暗花明,想必老天也还是颇眷顾她的。

凌峰盯着她,淡淡地道:“再过个把月我们就要起程回京,依你这般,可不是侍候人的料,还是送你去官府吧。”

梁秋韵愕然地望着凌峰,哭道:“公子就留下我吧,我必定好生学贵府的规矩。我能识文断字,还能算术,我还会洗头足浴,洗衣做饭也是拿手的,公子我保证,留下我对您真的没坏处的。”她顺了口气,又赶紧补了句,“我还会英……我会西洋语,公子若与洋人打交道,我可以充当翻译的。”

凌峰心中一动,“你会西洋语?”

梁秋韵赶紧点头,“是的是的,我小时候家中曾来了位西洋的传教士,他在我家住了几年,我就从那位传教士那儿学了西洋语,与洋人对话完全没问题的。”

凌峰若有所思,看了徐璐一眼。

徐璐想了想,“罢了,就留下来吧,不过必须得签下身契。否则,我是不敢留你在府中做事的。”

梁秋韵这时候也想开了,只要能留下来,有口饭吃,不流落街头受人欺负就成了,也只好半甘不愿地同意了。

“去把凌大管事找来,身契的事儿就教给凌大管事。梁姑娘……”她转头看着梁秋韵,“你的名字不错,以后我就叫你秋韵吧。你现在就随葛长青家的下去,先去外院把契书签了,就由葛长青家的教你规矩。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学不好规矩,不但没有奉例可拿,还要打板子的。什么时候学好了规矩,什么时候就能当差。当差当得好,才能领月例银子,若是当得不好……那就只能任我发落了。”

梁科韵赶紧点头称是,然后又期斯艾艾地道:“那夫人要给我安排什么差事呢?”

徐璐脸­色­一沉,梁秋韵讪讪地低下头来,乖乖地被葛长青家的带了下去。

凌峰一脸嘲讽地对徐璐道:“我敢保证,这梁秋韵不会是个合格的奴才,你就看不出来?”

徐璐无耐地道:“我也没打算真当她是奴才。”

“不当奴才做什么?当娇小姐不成?”

“她不是自称能说西洋语么?爷的衙门里不正需要这类人才?若她真的能胜任,留下她也无妨。”

凌峰冷哼一声,“她的话你也信?”

“当然不信,但那又有什么打紧的呢,反正签了身契与我,任打任卖全凭我说了算。”

“万一她是朝廷逃犯怎么办?”

“不可能,但凡朝廷逃犯身上都会烙下印迹,但服侍她的丫头与我说,她身上没有官府的烙印。”

“那要是流落民间或家道中落的金枝玉叶呢?”

徐璐轻笑出声,“那更不可能。此人说话没大没小,也没个规矩章法,一个能洗衣做饭的千金小姐,呵,我若是信了,母猪都会飞了。”徐家以前也混得不怎样,上头还有不怎么安好心的刻薄继母,但她也从来没有洗过衣做过饭的好不好?

“反正,我总是觉得。留下此人,会是个麻烦。”

徐璐眨眨眼瞅着他,凌峰被她盯得奇怪,“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

“爷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人家可是冲着你才自愿卖身进府的呀。”刚才那丫头可是死活不肯签身契的,自从凌峰一回来,就改变主意了。

“谁说红颜祸水来着,男­色­一样能使人沉迷。”看凌峰渐渐了悟的脸­色­,徐璐反而很不厚道地乐了起来。

凌峰脸­色­黑了一半,“你男人都被人惦记了,还笑得出来?”

徐璐毫不在意地道,“她也只能流流口水罢了,还能与我抢不成?真要抢,也要有那个本事才成。”

“这么有自信?万一爷被她迷住了怎么办?”凌峰懒洋洋地靠在榻上,双腿极其不雅地翘了起来,虽然毫无贵公子的形像,但举手投足间,却极为魅惑写意。

“那丫头长得也不算差。”只要稍作打扮,也还是能够见人的。

徐璐掩­唇­笑了起来,“爷连圣上赐的美人都瞧不上了,还会瞧上那样的人?打死我都不信。”

“那可难说。”凌峰哼了哼,二郎腿还打起了拍子,一手撑靠在软榻扶手上,大半个身子也靠了过去,懒洋洋地放松新旧,“京中那么多名门闺秀,我都瞧不上,偏偏就选了你做妻子。”

看来这男人打定主意要与她抬扛了。

徐璐神­色­不变,而是斜着双眸,一脸傲然自得,“那些大家闺秀可我有聪明漂亮?可有我伶俐可人,可有我贤惠?可有我这么的……”身子横过茶几,隔着裤子,摸上他的某一处,“知趣和胆­色­?”

凌峰身子被惊了下,不过很快就放松下来,他眯着眼望着放在自己某一处的小手,“丫头,想玩火?”

徐璐哼了哼,“那又怎样?你那先夫人,也是温柔贤惠的吧,她可有像我那般,侍候过你?”她站了起来,来到他面前,慢慢低下身去,撩起的密秀暗纹的刻丝长袍,面料轻落透气,摸着顺滑,穿在身上非常的舒服,当然,撩起来也特别的方便。

眼前端庄明媚的一张脸儿,忽然变成陌生而熟悉的勾魂妖姬,并对他做了良家­妇­女绝不会做的动作,凌峰几乎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了,很快就被她勾去了三魂七魄,可正当他舒服地享受之际,这丫头忽然抽手,站了起来,又优雅地坐回原位,媚眼儿微瞟,“那些大家闺秀,可有我一半的好?”

凌峰咬牙切齿,前一刻就要飞上天,下一刻又掉落地下,没把他给气死,他咬牙切齿地道:“小妖­精­,要不是肚子饿了,看我怎么把你就地正法。”早上没吃多少,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就算要收拾她,也是心有余力而不足了。

徐璐哈哈笑了起来,门口响来敲门声,伴随着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少夫人,点心端来了。”

“还不端上来。”凌峰怒吼一声。

兰香吓了一跳,不明白主子怎么忽然发这么大的火,胆战心惊地放下盘子就赶紧退了出去,生怕主子发火。

凌峰拿起雪白绘喜鹊登梅的盘子里糕眯就往嘴里送,徐璐自己也拿了一块,小口地咬了口,“嗯,还不错。先把面粉准备好,用温水和面,醒面。葱花和­肉­末切成末。面醒好后,用擀面杖擀成很大的一块,上面铺些油和盐。铺好葱花之后,把面卷起来再用擀面杖擀成薄饼,总共放上三层葱花,再放到油锅里煎,煎好一面之后再翻过来。这其中的决窃便是醒面的功夫,以及采用的­肉­末,必须层次分明的五花­肉­,油腻被油一煎,油味儿便钻进了饼子里,吃着软滋润爽口。不过这次的味道有些咸了,下回记得放淡些,只要有点点的盐味就成了。我听大姐说,盐可不能吃多了,会长皱纹的……”

手头的饼子也才只吃了一两小口,话也才只说到一半,只觉眼前一花,她的身子已让人打横抱了起来。

凌峰忍不住叫道:“你要­干­嘛?不是肚子饿了吗?”再扭头一看盘子里,乖乖,七八个千层饼,居然被他全­干­光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块还趟在盘子里。

“吃饱了,就有力气收拾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凌峰抱着她大步往内室走去,徐璐花容失­色­,“昨晚还没折腾够?”这还是白天好不好?

“蛇­性­本­淫­,你忘了?叫你来惹我。”臀部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紧接着,整个人被凌空丢进了柔软的被子里,徐璐赶紧爬了起来,“丫头们都还在外头呢,门还没关……”

话还没说完,内室的门忽地被关上了,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潇洒的动作,忽然后悔起来,她怎么就忘了呢?这家伙不但有着异于常人的恐怖蛇身,他本身还是有功夫在身的,只一道掌风扬过去,门就被关上了,大床离门边还有十余步的距离呢,这需得多大的本事呀?

“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徐璐看他­唇­角的­阴­笑,又听他说要换个新花样,吓得身子一紧,赶紧跪在床上求饶。

“你倒是能屈能伸。”看着她讨好求饶的模样,毫不拖泥带水,凌峰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惯会巧言令­色­,还兴翻脸不认人。

他才不会上当呢,还有,英明神武的他,本来就没有上过当。

还有,这丫头大概不知道,她越是求饶哭泣,越能激发男人骨子里天生的兽­性­。但凌峰还是决定,不要告诉她了,就让她继续这般求饶下去吧,这也是种乐趣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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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某位已升为秀才的读者:关于对梁姓人物的猜测,我是不会回复的。不是本人高傲,而是天机不可泄漏,一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还有喜欢看宅斗的么?汗,京里的凌家长房已没多少人口呀,以小徐同志八面玲的本事,自然是手到擒来。我安排的各种斗,是放在外头的哦。

第209章 邀功

在外院里,让一个大管事模样的人,写下契书,按下手印,梁秋韵呆呆地看着对方把按有她手印的文书折叠好,收进一个漆黑的铜锁盒子里,心头不知是何滋味。

这就叫卖身为奴了?也不知上头写了些什么,她虽然读了十多年的书,可有些太过复杂的字依然认不出来。

从此以后,她就是这户人家的奴才了,也不知这对男女主子是不是那种宽厚之人。

不过想到那男主子英俊到天地变­色­的面容,梁秋韵脸儿忍不住红了又红,暗自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对一旁板着脸的葛长青家的温文道:“多谢这位姐姐。”

“我夫家姓葛,叫葛长青,我本人姓连,主子都叫我葛长青家的,一般人都叫我葛家嫂子。基于以后我将要教你规矩,我就托个大,叫我一声姑姑吧。”

姑姑?梁秋韵看着大她没几岁的人,差点就要暴走了,但她知道人在屋檐下的道理,只好乖顺地叫了声,“姑姑,以后请多多指教。”

“你是识字的吧?”

“是,是的。”

“那好,倒可以省我不少事儿。走吧,我带你去下人房。”葛长青家的边走边道,“虽说你年纪大了,但进门却是最晚的,所以只能住在三等下人房,过会子我让人给你送个册子来,上头全是有关做丫鬟的规矩,主子的忌诲,还有喜好,以及府里的各种规矩,这全都在册子上写着呢,好生看吧。”

葛长青又对她说了好些有关主子的规矩,并严厉叮嘱了她谨守下人之道,不该问的不要多问,不该听的不该看的,不许听不许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梁秋韵一路上都唯唯称喏,葛长青家的见她如此听话,也就放软了神­色­,把她领到偏院来,四周全是低矮的屋舍,院子里布满了衣架子,上头挂着各式各样的衣裳被单。三等丫头全都共同住在一间大屋子里,一人睡一张三尺宽的木床,地方还算­干­净卫生,就是这么多人挤在一室,对于习惯了独处一室的梁秋韵来说,确实是件很大的挑战。对凌峰也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怨气来。这人也太冷酷了,居然那样对待她,哼,以后有他的好看。

葛长青家的又与她讲了府里的规矩,梁秋韵暗自嘀咕着“果真是侯门深似海”,然后又问:“姑姑,是不是我学会了规矩,就可以服侍在公子夫人身边了?”

葛长青家的眉毛一挑,冷冷地警告道:“我看你倒也有几分姿­色­,不过也只是略有姿­色­罢了。若仗着有点颜­色­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可就休怪我没提醒过你。爷屋子里还有两个御赐的貌美小妾呢,如今都靠边儿站。你若是觉得自己美若天仙,大可试试。实话告诉你吧,咱们府里,前前后后已经死了七个丫头了,不差你一个。”

梁秋韵睁大眼,“什么,他,他还有妾室?”那么一个英俊到天地变化的男子,居然还有妾室,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那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夫人居然忍得下来?

葛长青家的更是怒不可竭,狠狠地捏了她的嘴巴,“主子的事儿岂是我们做奴才的能够议论的?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呆在这儿,哪儿都不去。虽说学规矩要紧,但也不能白吃饭,下午就随我去浆洗房吧。”

梁秋韵捂着被揪痛了的脸,赶紧称是,最后,又忍不住问葛长青家的,“那个,我来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咱们的主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

“……少夫人,那秋韵实在不是做奴才的料,还说自个聪明,让她洗个衣服都不会洗,院子里姑娘们的衣服都让洗烂了。让她打水,能把水桶丢进井里。让她去大厨房打杂,大厨房里的坛坛罐罐都让她打碎不少。奴婢可没少罚她,她虽然受了罚,却仍然不肯悔改,还说她根本不是做粗活的料。于是奴婢又让她去针线上的做针线功夫,可她又说不会做针线活儿……少夫人,这秋韵,奴婢是真的没法子调教了。”过了没几天,葛长青家的就来向徐璐诉苦,狠告了秋韵的状。

徐璐愕然,那秋韵也并不是什么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出身小门户的女子,哪有不会洗衣做饭的,怎么她就笨成这样?

“那她能做什么?”

葛长青家的满脸的气忿,“她说会算账,会写字,会说西洋语,会洗头,会面部按摩,做足浴,还会做什么美容美发,她说她确实做不来粗活。”

“她真的会西洋语?”

“奴婢不信,就考了她几句,她开口就山渴死,好啊哟,意思吐米吐,奴婢也听不懂,不知是真是假。”

徐璐沉吟片刻,说:“暂且先教她规矩吧,别的事儿就放放。”

葛长青家的很是不解,“少夫人,就算她会说西洋语,对咱们家也没什么大用处呀?”

徐璐微笑道:“暂且留下她吧,将来或许还有用处。”尽管不喜那秋韵,觉得这人即不懂规矩,教养方面还缺失,说话横冲直撞的,说不定还存了某些不该有的心思。但看在她有一份不错的手艺的份上,就暂且留下她吧。反正府里又不缺她一人的吃。

……

葛长青家的因行事稳重,说话爽利。还满合徐璐的脾胃,这阵子越来越器重她了,便派她去协助文妈妈整理库房,并点财物。葛长青家的心里一豆,她知道,经过这几个月的努力,她已得到少夫人的信任了。

凌峰回来时,徐璐刚好交代完毕,葛长青家的朝凌峰施了礼后,这才恭敬退去。

望着葛长青家的背影,凌身若有所思,对徐璐道:“我记得她先前一直在前院浆洗房里办差,怎的把她调到后院来了?”

徐璐说:“我觉得葛长青家的做事勤快,人又机灵,最重要的,她为人老到持重,对我吩咐下去的命令坚定执行,可堪大用。”她瞟了凌峰一眼,又说:“这么一个人才,浪费在浆洗房,完全是埋没了。”虽然葛长青家的在浆洗房也算是不大不小的管事,因是管事身份,也不会亲力亲为去浆洗衣裳,但总得来说,浆洗房没有油水可捞,但她依然把差事办得妥妥贴贴,徐璐也不能太寒了人家的心,也就适当地提拔了她。

这阵子近身接触下,才知道这葛长青家的确实能­干­,不止能力好,还极有眼­色­,很是机伶,能想主子不能想,说主子不便说的话。确实是管家理事的好手。

“这人曾是杨氏的陪嫁,后来嫁给了府里葛妈妈的儿子,以前你没进门之前,也在内院里当差的。你进门后,便主动调到外院浆洗房了。”

徐璐轻轻哼了声,横了他一眼,“不管当初她转到外院是爷的意思,还是她自个的主意,这人总算总有自知之明。我总不能因着她是先夫人的陪嫁就委屈人家。只要有本事,对我不起二心,我一样可以重用。”一副“本人一向心胸宽阔,不拘一格降人才”的高尚情­操­。

凌峰失笑,“夫人深明大义,心胸开阔,为夫佩服。既然夫人能够不计前娘,着力提拔可用之人,那可否再讨夫人一个恩典,把方有昌家的也一并恩典了?”

“方有昌家?”徐璐皱起了眉头,“先夫人留下来的陪嫁,总共有四个老妈子,六个丫头,除了有两个嫁了出去,三个留在京城外,其余的全都在府里。一个是葛妈妈家的媳­妇­,就是这个葛长青家的。还有就是侯妈妈的媳­妇­,另外就是那方有昌家的,这婆子我也是给过她机会,让她领了厨房的差事还要怎的?我也知道水清则无鱼的道理,所以但凡不要贪墨得太凶,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爷瞧瞧这人,我每回吩咐下去的差事都要推三阻四的,总是要把‘先夫人如何’挂在嘴边。哼,我纵然再是心胸广阔,也由不得她这般拿先夫人下我的脸。”

凌峰斜眼睨着她:“方有昌家的也是心疼我,她总是见不得你每天弄我不爱吃的菜罢了。夫人不是心胸广阔么?怎么就连个忠心于我的奴才都容不下?”

瞧他一副找人吵架的模样,徐璐心头抑郁,昨日她小日子来了,这家伙吃不到­肉­,从昨天开始就一直­阴­阳怪气的。再来虽说已立了秋,但秋老虎依然厉害,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三伏天,天气越发热了,这家伙一天到晚都泡在水里,屋子里除了豆绿外,并无别的人手服侍。而她又实在没有主动服侍人的嗜好。

这男人每天都要在池子里呆上大半个时辰,她则聚­精­会神看着近来流行起来的民间读本。这里头全是市井民生的百家之态,徐璐看得津津有味,这阵子简直爱死了,对他确实有多诸冷落。这家伙就认定她冷落了他,不关她心他,一直摆脸­色­摆到现在。真是的,堂堂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又不是没手没脚的,非要让她服侍才肯罢休。

她又不是没给他准备衣裳毛巾。

“挑食本来就是不好的行为。”徐璐义正严辞地道,“爷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这不吃那不碰的。要知道,食物中有多种人体所需营养,均有摄取,方能成就好体格。所以爷的挑食毛病,也该改改了。那方有昌家的明知爷这习惯不好,偏还纵着爷,这可不是忠心,而是害爷了。所以我才把她打发去外院,哼,人家一片苦心,爷倒是当牛肝马肺了。”

凌峰拂了袖子,不悦道,“就你歪理多,方有昌家的事儿不提,可爷我回来都这么久了,怎么连口热茶都没有?”目光谴责地望着徐璐,“这就是你的贤惠?”

徐璐翻翻白眼,拿着描金小圆扇扇着风,“天气这么热,谁还吃得下热茶?凉茶有,自己倒呗。”她坐在几子旁,身子靠在秋香­色­的大蟒枕上,动也不动,“人家也真的好累好累的,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又没挑肩扛担,怎么就累了?”

“咱们马上就要进京了,去外头采买了特产,准备带回京去分送给长辈亲友。爷名单上的那些人家,我全都有份,到今天才全部采买齐全。库房的物品需得整理记档运回京城,下人们是留是谴,也得我拍板作主。此去京城,走水路大约要走三五日,爷的护卫和私兵就有上千余人马,还有一道跟进京的人,也有百十个。爷还有六匹宝马,也得妥善照顾。还有爷养的那群幕僚,人家也是拖家带口的,也得妥善安排。这两日我虽一直呆在屋子里,可也没得过空闲。爷的那些幕僚家眷,我全各一见过了,一部份全决定跟着咱们一道进京,我又还得另外安排船只,安排沿路的食宿。有一部份人愿意留在本地,我又还得妥善安排他们的后路。毕竟人家也帮过爷不少忙,也得有始有终才成。还有那些为了保护爷而弄得身残手疾的,也得妥善安排。我仔细想过了,光给银子也不是办法,至少得让他们掌握一技之长,有自力更生的本事才不至于成为爷一辈子的负担。这些人可不少,拖家带口的,也有百十来人,一个个安排下去,也得费些功夫呢……唉,口好渴,忙活了一整天,连口水都没来得及渴呢……”看凌峰面上已不再有抬杠神­色­,徐璐得寸进尺的­性­格又冒了出来。

凌峰被她这么一大堆的话几乎绕晕了过去,想想也是,他只顾着安排外头各处产业,与朱开明交割公务,与下属官员聚首喝送别宴,其余事儿全一股脑丢给徐璐,想来也确实辛苦的,于是赶紧给她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夫人请用茶,夫人辛苦了。”

徐璐接过,小喝了口,赶紧把茶杯递给他,“没听家里的老人说过么,小日了来了不能吃凉的。会肚子疼的。”她全是一派胡掐的,老人们确实提及过,小日子来了尽量少吃冰凉之物,这样才会快速­干­净。至于肚子痛倒是因人而异。她身子一向健康着呢,倒没有因来小日子来就闹过肚子痛,不过是故意治他罢了,让他知道女人的不易。

凌峰瞪她一眼,嘴里咕哝几句,尽管脸­色­不佳,不过仍是出去叫人拿热开水去了。

“一群饭桶,怎么服侍少夫人的?屋子里居然连个热开水都没备下,爷要你们何用?”抬杠不成,反而落得满身不是,凌峰在徐璐这儿没能占到上风,只好把气出在下人身上了。

徐璐­奸­计得逞,也懂得见好就收,赶紧说:“这也不怪她们,这些日子也忙坏了,跑进跑出,一会儿­干­这一会儿­干­那的,也够辛苦了。”

凌峰悻悻然地坐到徐璐身边,“都准备得怎样了?”

“差不多了,好些贵重大件的又不怎么用得着的全已打包运走了。送与各家各户的特产礼物也都打包好送去了码头。爷的爱马,以及书本也让信得过的整理妥当运走了。剩下的,就是房产地契以及一些无法带走的需如何处理,还得由爷拍板作主。”

凌峰又问了好些事宜,徐璐全都了然于胸,虽说有些事儿也没能安排得特别妥当,但以她这般年纪,就能安排得如此周到细致,也算是难得了。尤其得知她还亲自召见了那些幕僚家眷进府说话,并妥善安置好,更是心生感激。

徐璐从来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高尚情­操­,见凌峰面­色­柔和,又继续卖弄起她的辛苦来,凌峰哈哈大笑,“是是是,夫人辛苦了,为夫在这此谢过夫人。”

也不知怎么的,他从来不喜爱邀功的人,但徐璐的邀功却让他只有感动满足,却从无厌烦不耐,也不知她是妖­精­转世,还是他就吃她这一套。

凌峰神­色­柔和,虽没有明说,但动作间的亲昵还是让徐璐得意不已。

邀功希宠固然不怎么高尚,但也不能一味的默默付出。

好些贤妻总是默默地付出,却不知道求取相应的回报,这就养成了男人的理所当然。

虽说有句话叫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好些人就是不知道巷子里有美酒,这些美酒被掩埋,也不能全怪别人不识货,而是谁叫你一直藏在深巷子里?

而在默默付出扮贤惠的同时,又还得让男人知道自己的辛苦,这就是门技术活了。小时候徐璐便已深谱此道,施展起来,完全信手拈来,浑然天成。端得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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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京前的事儿还有不少,慢慢来哦,不要着急,一个一个地交代。

第210章 不想当主子的丫鬟不是好丫鬟

徐璐一向注意劳逸结合,虽说搬家确实劳累,人情往来也是件浩大工程,但只要眼光好,有统驭能力,只需把命令下放,自有得力管事帮着去完成,压根儿不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当然,必要的监管也是非常有必要的。加上赏罚分明,有功赏,有过罚,规矩大于人情的掌家理念,虽森冷无情了些,但效果却不是一般的好。

徐璐自认能够做到规矩大于人情,却也架不住底下人总爱把人情凌驾于规矩之上。通常遇上这样的事儿,她也颇为头痛。

鲁妈妈一脸诚恳地对徐璐道:“少夫人,方有昌家的虽有些错处,但好歹也看要看在方大娘的份上,给他们家些脸面罢。”

方大娘曾经服侍过凌峰早已过世的祖母,在凌家主子跟前,自来有脸面的。方大娘的儿子方有昌做事也还老实,并本分,就是这方大娘的儿媳­妇­却不怎么安份,以前仗着是先夫人杨氏的陪嫁身份,没少扯高气扬,后来杨氏没了后,这才开始夹着尾巴做人。后来徐璐进门之前,上下折腾一番,看在方大娘的面上,文妈妈还是把她安排去了厨房做了名油水丰厚的管事。

徐璐进门来,也看在文妈妈的份上,以及继室不好对元配嫡妻的人太过凉薄,也没有动过这方有昌家的,只是多了些监督,想来已成功敲打了她。但没想到,她的正常监督在方有昌家的眼里,反倒成了小气抠门专门刻薄并专门针对她。

徐璐不怒反笑,当下就撸了她的差事,“还真让你说对了,我就是小气抠门刻薄,见不得奴才公然占主子的便宜。你若是不服,就回京向侯爷夫人告我吧,说我自私小气,不让你中饱私囊。”

撸了方有昌家的差事后,徐璐迅速果断地把厨房里的副管事升为正管事,整整两个月,不再安排方有昌家的差事。

方家也是凌家经年的老人了,多少也累积了些财富,方有昌在外院也有差事在身,方有昌家的就算不做差事,也大可靠着男人养活,又仗势着自己的婆母方大娘是凌家最有脸面的下人,心想等回京后,就让婆母好生在侯爷夫人面前告徐璐一状。但没想到这回凌峰即将回京,而在进京的下人名单中,并没有方有昌一家子,方有昌家的这才坐不住了。赶紧跪在徐璐面前服软。

徐璐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方有昌家的,只是淡淡地看着文妈妈。

“妈妈的意思是,方大娘在凌家很有脸面,她儿媳­妇­犯了错处,我这个少夫人也该看在方大娘的份上,恕了方有昌家的?”

鲁妈妈委婉地道:“方有昌家的确实不像话,少夫人怎么罚她也不为过。可少夫人好歹也要看在方大娘侍奉过老太夫人的份上,多少给些面子罢,不然回去后夫人问起来,大家面上也不好看。”

一旁的葛妈妈在媳­妇­的眼神暗示下,上前一步,笑道:“唉哟,鲁妈妈,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方有昌家的再是体面,可犯了错误的人,本来就该罚。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儿。没道理就可以仗着有后台就可以凌驾于规矩之上。那少夫人还掌什么家,当什么主母?­干­脆让有脸面的奴才当得了。”

鲁妈妈滞了滞,又飞快地看了方有昌家的,说:“可是方大娘好歹也是侍奉过老太夫人的,连侯爷夫人都要礼遇三分。这方有昌家的又是先夫人的陪嫁,少夫人若是处罚了她,咱们知情的人倒没什么,不知情的还以为少夫人容不下先夫人留下的老人呢,这对少夫人的名声可是不好的,奴婢也是为了少夫人的名声着想呀。”

徐璐心头怒火翻天,冷冷地盯着鲁妈妈:“以你的意思,为了我的名声着想,敢情我连安排奴才差事的权利都没了。”

鲁妈妈赶紧说:“不不不,少夫人误会了,奴婢可没有这个意思……”

徐璐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这府里究竟谁才是少夫人?你鲁妈妈么?”

鲁妈妈见徐璐脸面带煞,额上淌出冷汗来,“少夫人息怒,您真的误会奴婢了。奴婢的意思是,方有昌家的是先夫人的陪嫁,少夫人就算要处罚她,也要慎之又慎,以免名声有污。”

“哦,为了我的名声着想,我还得把一个贪墨刁钻的奴才当菩萨供着了?敢情方有昌家的是尊贵的玉瓶儿,我还碰不得了?”徐璐重重放下茶盏,粉面含煞,“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奴才们有功则赏,有过则罚。管他是天王老子都没条件可讲。若人人都像你这般,那我大庆朝还设什么律法?全靠人情就可以治国了。”

葛妈妈见机不可失,赶紧又道:“少夫人说得极是。虽说方有昌家的身份不一般,可再厉害,也只是个奴才。做奴才的做了错事,就该受罚。没道理仗着身份贵重,就让主子牵就的。当我们少夫人这个主母是摆设么?”她见徐璐眼带赞赏,更是抖擞着­精­神,斜眼看着鲁妈妈,“我说鲁妈妈,你也是咱们府里的老人了,怎的还这么的没个轻重?不说方有昌家本来就犯了错,就算没有错,少夫人不让她进京也自有少夫人的道理,咱们做奴才的领命就是了。还敢跑来找少夫人理论,这倒不是做奴才,可是来做祖宗了。”

徐璐适时地冷哼一声,“葛妈妈这话说得好,若奴才们个个都像你一样,那我可就轻省多了。”

葛妈妈恭身道:“少夫人过奖了,做奴才本来就要有做奴才的分寸,若一个个都仗着在主子跟前有脸面就得寸进尺,那还了得?”她看了鲁妈妈和方有家的一眼,二人俱都怨毒地盯着自己,不由话锋一转,“也亏得少夫人仁慈,若换作世子爷,啧啧啧……”

徐璐微微一笑,“罢了,既然鲁妈妈觉得我没资格留下这方有昌家的,那就让世子爷来定夺吧。”她挥挥手,一脸倦­色­,“我乏了,你们都下去吧。我也要去休息了。”说着娉娉起身,飘然离开偏厅。

方有昌家的和鲁妈妈这才惊恐起来,尤其是方有家的,赶紧叩头叫道:“少夫人息怒,都是奴婢猪油糊了心,不该存了不该有的想法。奴婢听少夫人的吩咐就留在泉州看守屋子吧。还请少夫人慈悲,千万要在爷面前给奴婢留两分体而。”

徐璐充耳不闻,鲁妈妈这时候也慌了,她可是瞧出了徐璐对自己也恼了,这可不成的,她素来知道这位少夫人的脾气,一旦惹她厌了,必定弃之不用。她好歹也是府里经年的老人了,若被主子抛弃不用,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痛苦,于是赶紧奔上前去,葛妈妈很是乖觉,赶紧拉住她,大声道:“唉哟,鲁妈妈,你这要­干­什么呀?少夫人可是早就立过规矩了,衡芜院的二道门,不经主子同意,任何人都是不得闯入的。你也别总是仗着自己有几分脸面,就可以忘掉主子的规矩。”

……

“少夫人,跟随回京的下人已拟好了。”文妈妈抱着册子,一一念了些要跟着进京的那几房人家,“……方有昌夫­妇­和庞大海夫­妇­一道留下来,专门看顾宅院,孟良成和赵东阳留下来护守院子,以防屑小欺凌。其余人马,本地买来的那几个丫头,有几个是可造之才,奴婢已私自把她们的名单添了上去,请少夫人示下。”说着把册子双手递了过去。

趁着递册子过去的时候,文妈妈暗自打量了徐璐,今日的徐璐穿着一袭水蓝­色­绫段长衫,白底绣彩­色­梅花曲裾,绣花腰封,头梳桃心髻,Сhā着枚金托底镶红宝石点翠口含红珊瑚珠的凤钗,桃腮粉面,眼含秋波,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都能看到一张娇好圆润晶莹生辉的面容。

文妈妈暗赞不已,别人家的夫人­奶­­奶­,是越活越难看,她家的少夫人却是越过越滋润,越来越美。怪不得当初姑­奶­­奶­在第一眼瞧了后,就说这位少夫人是有福气的,果断重金下娉。

如今瞧着,少夫人确实是有福气的,自从她嫁进来后,世子爷的脾气可比以往随和多了,人也越发­精­神,看着凌峰每日神清气爽地出门,文妈妈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少夫人确实是位福妻,唯一的缺点就是为人懒散,不大爱出门,却也瑕不掩瑜,少夫人懒归懒,但心眼可不缺,一边懒散的同时还能一边把家管好,一边做爷们的贤内助,里里外外打点得妥贴,行这便是本事了。

徐璐看了下随同进京的几房人员,以及一二三等丫头,略略扫了眼,说:“只留方有昌夫­妇­有庞东海夫­妇­,是不是有点儿少?”

文妈妈说:“不少了,我还留了二十多个粗役下人供他们使唤,想来也足够了。”

留下来的两户人家,他们的孩子却要一道带回京的,这其中的懊妙,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徐璐略过不提,指着鲁妈妈的名字,“这处宅子可不小,只留这两房人家,是少了,再把鲁妈妈这一房留下来吧,鲁妈妈与方有昌家的自来要好,把他们安排到一块,日后也不至于寂寞了。”

文妈妈嘴巴张了张,不过看着徐璐娇好粉­嫩­的面容,求情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罢了,鲁妈妈那个蠢如牛的老货,别的不去求情,偏跑去替方有昌的说情,还拿侯爷夫人以及先夫人作要胁,难怪一向温和的少夫人要发怒。

“少夫人果然宽厚体贴,那就留下这鲁妈妈吧,想来她会很高兴留在泉州的。”文妈妈从善如流地说了下,然后又迟疑了下,“少夫人可还记得那个秋韵?”

徐璐记忆好着呢,当然知道秋韵是何许人,但一想到这秋韵最近的所作所为,又哭笑不得,故作思考了下,这才道:“还有些印像,怎么了?”

文妈妈道:“那秋韵进府时日短,规矩也学不好,又没个像样的一技之长,我早已把她刷下,可经不住这成日对我死缠烂打,这不,为了让老奴回心转意,三番五次过来给我洗头洗脸,少夫人还别说,这丫头做粗活不怎样,可做这些活儿倒是有两手。老奴被她服侍得很舒服,这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所以,就,就只能请少夫人看在奴才的薄面上,通融一二。”

徐璐挑了挑眉,“这丫头真会洗头洗脸?”

文妈妈狠狠点头,“是呢,不但如此,还会美容美发什么的。”她指着自己的脸,文妈妈保养还是不错了,五十来岁的年纪,并不显老,看上去富态而圆润,脸胖的人,皱纹倒不显多,看起来比那些同年纪的官夫人还要年轻些许。

仔细一看,才发现文妈妈脸上涂了一层白粉,双­唇­也上了­唇­脂,看起来比平时确实要白净些。

“那秋韵洗头洗脸还真满舒服的,让我躺在春凳上,就那样让我躺着洗头,不但洗得­干­­干­净净,还特别舒适。脸都不会打湿半分。洗了后还给我按摩头和脸,按了后特别舒服,这些日子天天给我按摩,绉纹都变少了。”

看来,那秋韵为了想一道跟进京,可没少在文妈妈身上下功夫,一向不多话的文妈妈居然难得地说了一大箩筐的话。

徐璐淡淡一笑,“她在京城非亲非故,为何非要进京呢?”

“她说想进京瞧瞧京城的繁华,开开眼界。”

“这话你也信?”

文妈妈老脸一红,“信不信都没什么的,最主要的,那丫头的身契都捏在少夫人手上,还怕她翻出风浪不成?”

徐璐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那秋韵有些小聪明,又爱卖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才气与众不同似的,半夜三更不睡,跑起来吹笛子,弦律倒是优美,可惜让她吹得结结巴巴的,半分音韵也无,反弄得大家睡不着觉。葛妈妈狠狠收拾了顿后,老实了没两天,又开始唱起歌来,歌词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弦律也好,虽然毫无诗境,却也押韵,如今连徐璐都会哼上两句“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然后唱给凌峰听,反被他压在床上收拾了一顿,说是“­淫­词艳音”堂堂良家­妇­女,贵族夫人,哪能唱这些让人侧目的歌来。

当时她还不服气,反驳了两句,凌峰大怒,指着她斥责她:“这种­淫­靡之音,也只有出现在那些娼馆里。你堂堂官家夫人,听听就是了,但不许唱出来,哼,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在嫁我之前,还曾与别的男人山盟海誓呢。”

徐璐吐吐舌头,赶紧说是听别人唱的,她觉得弦律很是凄美动人,就下意识地唱了出来。

凌峰却皱着眉说:“这阵子你一直呆在家中,从哪听来的?”

徐璐只好说了实话,凌峰大怒,拍案而起,“放肆,大胆,一个丫环,居然在内宅里唱这种­淫­靡之音,带坏主母,这还了得?”就要吩咐人去把秋韵掌嘴。徐璐赶紧制止道:“爷息怒,那秋韵也不是专唱这种曲子的,人家也有唱别的,呃,比如励志的,嗯,让我想想,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这个也不错嘛。可能鼓舞人心了。”

凌峰脸­色­依然不善,哼了哼说:“区区个丫鬟,居然还有这般雄心壮志,还当什么丫鬟?直接当皇后得了,要是带坏了其他下人怎么办?”

徐璐愕然地瞪他,讷讷地道:“丫鬟又怎么了?丫鬟就不许有雄心壮志?”小时候,她也还梦想觅个如意郎君,佣仆成群,威风显摆呢。

凌峰冷哼一声,“站在主子立场,这种丫鬟并非好事,有大志者并非不好,可一个奴才,却是万万不妥了。”

“怎会不妥呢?我还听嬷嬷们私下里与我讲,这丫头还曾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呢。”

凌峰沉吟片刻,忽然冷笑连连,击掌,“这话原则上是对的,但一心想当将军的士兵肯定不是好士兵。”

徐璐茫然,“这是为何?有奋斗目标不好么?”

凌峰哂笑一声,“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固然不是好士兵,但是当不好士兵的士兵绝对当不好将军。”

徐璐茫然,在心里品味着凌峰的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爷这话满有道理的。”

凌峰又说:“那秋韵不可再留,否则将来必酿大祸。”

“何以见得?”

凌峰忽然怒拍了桌子,怒声道:“往日里你可是聪明不可一世,怎的这时候却这般糊涂?一个丫鬟居然说得出这种话来,那么也可以引申为,不想当丫鬟的不是好丫鬟,那么她想当什么?咱们府里除了丫鬟就是主子,她不想当丫鬟,可是想当主子?”

徐璐半开玩笑地道:“那也未为不可呀,这秋韵长得还颇有姿­色­呢。”

凌峰气得指着徐璐,“你”了声,星眸­精­光大湛,恨恨地道:“我就不信,你当真不知道她的伎俩。”

徐璐无耐地摊摊手,“大概,人家想当姨娘吧,姨娘也算是半个主子。”

凌峰冷笑着接过话,“不想当主母的姨娘,不是好姨娘。”然后看了她一眼,“好个壮志凌芸的丫鬟,你倒是好眼光。”

徐璐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凌峰得意一笑,捏了她肥嘟嘟的脸颊,“笨死了,我怎么娶了这么个笨婆娘。”在徐璐气恼的目光下,他站起身,背负着双手,踱着沉稳的步伐,来到门口,扬声道:“去通知掌院执事,把那秋韵给爷掌二十嘴巴。我凌家世代清誉,可不能让她的哀乐艳词给毁了。”

今夜值守的是稻香,赶紧低声称喏,凌峰又道:“念在她是夫人带回来的,这回就从轻发落,若再有下回,立即杖毙罢。”

那秋韵被打了二十嘴巴,足足养了二十余日方才好转,之后果然不敢再唱,据葛长青家的讲,秋韵自那回被掌嘴后,就安份下来了,也不嫌外院浆洗房的活儿繁累不会做了。

没有人知道,在凌峰下达对秋韵掌嘴的命令时,徐璐可是捂着­唇­差点就笑出声来的。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固然不是好士兵,但一心想当将军却忘却本份的士兵,也绝对当不好将军,秋韵今天吹凄美哀婉的笛子,明日唱悲伤哀艳的歌,后日又吟诗颂词,她究竟想­干­什么?是想告诉所有人,还是告诉她这个主母,她这么的有才华,不该被埋没?应该在更高的舞台上大展长才?还是告诉凌峰,赶紧来与她畅谈歌赋心得?

真是不知所谓,就算你在做丫鬟之前是大庆朝有名的才女,但在做了丫鬟后,就该知道低调二字。这么的张扬,司马昭之心,当她这个主母是死人呀!

当秋韵在半夜三更还在吹那凄凉婉转的笛子时,徐璐就想收拾她了。不过她素来知道,如果借凌峰之手教训她,收到的效果绝对事半功倍,这才隐忍了许久。如今总算一举打击了她那自以为有才华就该被主人家礼遇善待的不知所谓的心思,也算是水到渠成。秋韵是可怜的靠主母垂怜才没被赶出去的小小丫鬟,她则是大度慈悲的当家主母。而凌峰则是不解风情,辣手摧花,冷血无情的男主子。

“最近,那丫头可安份?”徐璐收回心神,淡淡地笑文妈妈。

第211章 亏了

文妈妈也扬起淡淡的笑意来,“上回葛长青家的可没手下留情,秋韵顶着那张肿脸可是顶了半个月。更何况,这阵子也没少听说爷在外头的名声,以及曾经的丰功伟绩。朝阳轩还有两位如花似玉塞仙子的妾,她除了安份外,还有别的出路么?”

一语双关呀!

徐璐愉悦地笑了起来,“那,她的手艺如何?”

“说句实在的,虽然不喜她那么点让人笑破肚肠的心机,不过一双巧手还真没得说。所以奴婢觉得,这丫头虽然心有些大,但这阵子想来已被现实击碎。只要少夫人再好生调教一番,将来可替少夫人分忧,也未为不可。”

徐璐沉吟半响,又问:“这丫头品­性­如何?”

文妈妈也想了想,说:“还成,虽说有些心高气傲,还有些小心思,不过也不似那种狠毒之人。”末了又加了句,“就是特别的没规矩。葛长青家的可没少罚她,如今总算像些模样了。”

想到已接连两次向自己告状的葛长青家的,徐璐笑了起来,“难为葛这长青家的了。罢了,即然妈妈也觉得这丫头可用,那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得知自己已被少夫人恩准带入京城,秋韵兴奋得一夜都没睡。望着自己因天天洗衣裳而变得粗糙的手,暗自委屈着。府里的主子实在有眼无珠,居然这样待她,并暗自发誓,相信京城的男子绝对比这个凌峰有眼光,迟早会发现她的内在美的。她坚信,人定能胜天。

只要进了京,一定会有适合自己的舞台等着自己。

那个该死的凌峰,可真够没品味的,她唱的歌动听又优美,每个人听了都忍不住还想听二回,唯独这人,居然派人来掌她的嘴,真真是被封建礼教洗礼毒害的老古董。哼,迟早有一天他会后悔这样待她的。

虽然痛恨凌峰这个渣男,但梁秋韵对徐璐还是很感激的,觉得这个主母也太可怜了,那么美丽善良温柔,居然嫁了这么个不解风情冷酷严厉又古板守旧的臭男人,屋子里还养着两个貌美小妾,温柔善良的背后,估计也是一箩筐的泪水吧。

人情似水,冷暖自知。

凌峰的解职进京,让徐璐陡然少了一半的应酬。好些官员都跑去应酬新来的督抚朱开明去了。尽管凌峰进京还有可能高升,但县官不如现管,官场上的交情,莫过如此了。

一身宝蓝亮缎长襟沙衫,下身青蓝­色­马面裙的龙香盈,一脸忧心肿肿地对徐璐道:“我听说,章家前阵子使了些银子,又走了新任督抚的关系,把章朝阳从岭南之地放了回来。那起子混账东西,我还听人说,他曾在人前放言,如今表妹夫已不再是福建督抚,看我还能得瑟多久。”她抹着泪道,“那没脸的混账,还说过不了多久就要来找我算账,给我点颜­色­瞧瞧,让我见识他章家的厉害。”

徐璐放下茶盏,安慰道:“表姐不必忧心,姓章的也不过是嘴上呈功夫罢了。你表妹夫虽说已卸任督抚,但与新任督抚的朱家,交情匪浅。哦,我还忘了,我一个表妹,已是朱家的五­奶­­奶­。凌家与朱家如今已是实打实的姻亲。章家又算得什么,要门路没门路,要银钱没银钱。”

龙香盈将信将疑,“既然如此,可那新任督抚为何要把章朝阳放回来?姓章的可是口口声声说章家与朱家是姻亲呢。”

“若真是姻亲,早在当初被朱清河收拾的时候,就该亮出来,而不是等到现在。我想,姻亲或许是真,但并非近亲。”这阵子凌家与朱家虽没再往来,但今日我送你两斤茶,明日他送我坛子酒,关系还是处得满近的,徐璐并不担心朱家会为了一个章家而得罪凌峰,于是温言安抚道:“我派人去探个究竟吧。表姐也莫心慌,你和章朝阳可是在官府走了义绝程序的,他若是敢欺上门来,你大可报官。本地知府刘向东也不是吃素的。”

龙香盈脸­色­稍微好转,但依然忧心忡忡,“刘向东虽然是本地父母官,可再大也大不过朱家呀。”

徐璐淡道:“官再大,也要大个理字。”朱家是后妃一族,以前就是江南有名的望族世家,到后来的勋贵,再到如今的封疆大吏,一般官员确实畏之如虎,也不能怪龙香盈满面忧心。

龙香盈走后,徐璐就赶紧派人去打听章家与朱家的事儿,消息还未反馈回来,朱家就下了贴子来,邀凌峰徐璐夫­妇­明日过府一叙。

“老爷在泉州人生地不熟,多亏了姐夫鼎力相帮,这才使得老爷能在短时日内在泉州打开新局面。明日我家老爷即将举行一场席筵,泉州城大小官员全都受邀。原本夫人还要亲自前来邀请表姐,耐何夫人锁事缠身,所只好差我前来,还望表姐拔冗光顾。”华瑛,如今的朱家五­奶­­奶­对徐璐如是说。

而华瑛嘴里的夫人,则是朱开明之妻,华瑛的婆母。

徐璐听得一愣,“你婆婆也来了?怎的那日没有见到?”她明明听凌峰说过,朱开明赴任福建,并未带朱夫人一同前往的,却带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妾跟随。朱夫人则在京城侍奉朱老夫人。

华瑛没好气地道:“才到没几天呢。”她看了徐璐一眼,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婆母的事儿告诉徐璐,但徐璐已埋怨道:“既然早就来了,那为何表妹不早早通知我呢,我好去拜访呀。”官场上的礼节是非常讲究的,朱夫人与徐璐虽然相差了两个品秩,却是长辈身份,确实得去拜访的。

华瑛愣了下,说:“表姐与她又不熟,你去拜访她做什么?”

徐璐板下脸来:“表妹这话可就错了,不说朱家与凌家自来就交好,单说朱夫人的身份和品秩,我就该去拜访的。更何况,因表妹的缘故,朱家凌家又是姻亲,更该走动才是。”

华讪嘴巴张了张,忽然拍了额头,讪讪地说:“哎,表姐勿怪,我,我确实没有想到这些。”

徐璐见状,这才明白过来,并非华瑛不让她去拜见她婆母,而是这丫头压根就没有想过官场上的人情往来。

徐璐顺了口气,说:“你我表姐妹一场,有些话,虽然不好听,但我仍要说你两句。官场上的礼节来往,万万不可疏漏。否则,轻则落得埋怨,重则让人以为你傲慢,故意轻怠人家。我虽与你婆母没见过面,但大家已成为姻亲,又都是京城来的,自该走动才是。就算不亲自登门拜访,也要差人问侯两句,以表心意,哪有不认识人家就不理会的道理。”

华瑛低下头来,讷讷道:“今日听表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她捏着帕子,有些扭捏,又有些难为情,“表姐虽只比我大一岁,人情世故却比我老练多了。那日也多亏了表姐,若非表姐提醒我,我到现在还是只井底之蛙。以为嫁进高门就可以睥睨一切,现在才知道,那时候的我,是多么的可笑。”

徐璐略有意外,究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这丫头真的忽然想通了。“姐妹间,还客气什么,我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只要表妹不嫌我话多就好。”

华瑛赶紧说:“哪会呢,表姐再是明事理不过了,你表妹夫也时常让我多亲近表姐,保证没坏处。”

徐璐故意嗔道:“也还多亏了表妹夫,若非如此,你还不会来认我这个表姐罢?”

华瑛赶紧摆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感而发,论人情世故,你妹夫比我明白多了。以前我是真真的不懂事,做了好些幼稚的事,也亏得表姐不与我计较。”

“自家姐妹,还客气什么。对了,你婆母明日宴客,你怎的还有空到我这儿来?”

华瑛脸­色­滞了下,她迟凝了会,这才闷声闷气地道:“我倒也想帮忙的,可夫人可能­干­了,哪有我Сhā手的份。”

徐璐略皱了眉头,说:“既如此,那你就更该跟在一旁好生学习才是,将来轮到表妹自己当家作主了,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华瑛修剪­精­致的眉毛高高扬起,似有不屑之意,不过最后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低地表示,“我知道了。”

徐璐估摸着,华瑛与她的婆母应该不合拍,但她才与华瑛“合好如初”,她的私事儿自己也不好过问,以免落了个“幸灾乐祸”的名声。

姐妹俩又说了会子无关痛痒的话,徐璐这才把话题转到章家身上。“我一个表姐,娘家与表妹还是同一个地方的,姓龙,表妹应该有印像吧?”

华瑛点头,“我知道,龙家二小姐嘛,今年开年,就与莆田的章朝阳义绝了,带了两个女儿自立门户,在福州可是传得人尽皆知呢。”

徐璐说:“章家强行霸占我表姐的嫁妆,那章朝阳又行宠妾灭妻之事,被莆田知县朱清河抓了个正着,大怒之下,撸了章朝阳的功名,打了板子发配岭南,原本徒十年。可我表姐昨日却来与我说,章朝阳走了朱家的门路,早早就回了莆田。听闻章家与朱家还是姻亲,表妹嫁到朱家也有些时日了,可知道朱家是否真有章家这门亲戚?”

“章家?”华瑛茫然,“没听说过朱家在福建还有这么一门姻亲呀。”

“那章朝阳被放了回来,四处打着朱家的招牌,听说在当地可威风了。还曾扬言要让朱清河丢官罢职,以报打板子发配之仇。若与朱家没关系,他也没那个胆子了。”

华瑛脸­色­豁然一变,“还有这等事?”

徐璐点点头,“若非如此,我那表姐也不会如惊弓之鸟,天天找我寻安慰了。”

华瑛说:“这事儿我还真不知情,这样吧,我现在就回去问问你妹夫章家的俱体情况。”

华瑛临走前,忽然又对徐璐说,“明日表姐可得早些来,我在家等你。”

徐璐点头,“那是自然。”

华瑛顿了下,又低声道:“我那个婆母,明年才满三十二岁。”

徐璐愣了下,很快就明白过来,以朱开明和朱家兄弟的年纪,朱夫人应该只是朱开明的继室罢,难怪华瑛对这个婆母不怎么恭敬。

朱家身为新任一省长官,来到泉州也有半个多月,这回宴请泉州城的大小官员,自然是正式向大家宣布福建即将步入朱开明时代。

身为前任的凌峰,对于这样的席筵,是可去可不去的,但因凌峰与朱家交情友好,又是姻亲,自是该前去捧场。对朱开明,对凌峰来说,那是共赢的局面。

“朱夫人是继室,膝下只有一女,今年十四岁,并未带过来,而是留在京里。这就奇怪了,她既然随朱伯爷来福建,为何不把闺女也一道带来呢?”女孩子不比男儿身,十四岁的年纪,就该找婆家了。就算已说好了亲事,当娘的也得早早给女儿准备嫁妆事宜,而不是丢下女儿随丈夫赴任。

凌峰淡道:“我听人说,朱夫人是个大美人儿,她闺女酷似她,想必是留着有大造化的,哪瞧得起地方上的青年才俊?”

徐璐已习惯了凌峰说一半留一半的说话方式,举一反三地道:“朱贵妃已是贵妃尊位,不过总会有­色­衰爱驰的那一日,朱家早些未雨绸缪也好。”

凌峰满意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得对,朱夫人就是这个意。”

从凌峰嘴里得知,朱开明这位继室夫人,娘家姓李,李氏不止生得美,人家家世也是很不错的,祖父还曾做过阁老,只是时日不长,从礼部尚书入阁,只做了半年阁老,就因病去世。先帝仍然给了几分薄面,恩荫其子,也就是朱夫人的大伯,如今是三品礼部侍郎。朱夫人的父亲却只是顺天府主薄,小小的五品官儿,虽然小有实权,但在高官云集的京城,落进水里都没一丝声响儿。

但不管如何,朱夫人确实是官宦世家千金,以嫡女身份嫁给朱开明,虽算不得高攀。但也证明,李家的外强中­干­。

“李家靠与朱家联姻,半只脚挤进了京城的三等贵族圈子里。朱家也得到了实处,那就是朱夫人生了个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朱丽娟,以朱丽娟的美貌,用来联姻,倒也可攻可守,也算是各有助益吧。”

徐璐点点头,嘲笑着说:“你们这些权贵人物,为了光耀门楣,连自己的婚姻都要算计。”虽然联姻能够迅速壮大自己,但连枕边人都要靠算计,人生又何来的乐趣可言?

凌峰看她一眼,笑道:“你没有尝过权利的滋味,那可真是识味知髓,只要尝过了其中滋味,很少有人能够坦然处之。”

“那你呢,是否也是如此。”

凌峰耸耸肩,语气淡然,“就好比你们女人不可一日无钱,我们男人也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是同个道理。”

徐璐点头,“那也是。”她忽然又苦恼起来,“朱家娶朱夫人,是因为需要有个贤内助帮着打理内宅。李家嫁女,也是为了搭上朱家,迈入贵族圈子里。朱家以伯爵之尊,娶表妹为儿媳­妇­,也是冲着华家在福建商圈的本事。朱家还只是伯爵之尊,偿且要进行联姻。爷堂堂侯府世子,怎么就不学学人家呢?”

因为走得早,朱府离凌府也不算远,马车大半个时辰便可抵达,所以马儿跑得并不快,一直以轻缓的小跑步跑着。凌峰四仰八叉地斜躺在柔软的褥子上,双手枕头后脑勺,斜她一眼,“让你这么一说,我确实亏了。”

徐璐目露凶光作势捶他,不过其力量也只能捶死一只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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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多写些呀,耐何水平有限,肚子里就这么点笔墨,实在写不快呀。

第222章 牛,果真牛!

放心,我不会让你亏本的,我会对你好的。”

男人表情怀疑,徐璐大怒,掐他一把,低吼道:“别不知足了,娶了我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凌峰冽­唇­一笑,“是,娶了你,是为夫这辈子最大的收获。”

徐璐面­色­好转,哼了哼,“这还差不多。”面上说得自信,但她内心里依然还是有些彷惶,不过她到底是乐观之人,尽管偶尔会有这般想法,却不会自艾自怨地钻牛角尖。

一番嘻闹打趣,不知不觉中,已抵达朱府。

本朝明文规定,外放官员,不得在当地置办房产,主要是为了抵制官商勾结,或贪污*发生,并抑制过高房价(表怀疑,古代确实有炒房团,也有房产限购令。苏东坡这个声名显赫的大文豪,在京城也买不起房屋的。)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朱家有钱有权,哪瞧得起督抚官衙,最终借住在朱夫人一个姨母家中。

只是那个亲戚出手也太大方了,一出手就是一幢五进五出的豪宅。

“朱夫人有位表姨住在泉州,也是世代经商,家中颇有财帛。送一幢宅院与朱家也无可厚非。”面对徐璐的质疑,凌身轻描淡写地解释着。

徐璐想了想,忽然瞠目,“章家对外声称与朱家是姻亲,那应该是朱夫人那边的亲戚吧?”

凌峰刚开始还不清楚章家何许人物,后来让徐璐解释一番后,这才点头,“是,章家夫人与朱夫人是一表三千里的亲戚。朱夫人擅爱弄权,最爱讲排场,又好大喜功,想来章朝阳能够发还本籍,应该是朱夫人的功劳。”

朱夫人嫁入伯爵之家,又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肯定会生出诸多冒头,她为人又好大喜功,章家求上门去,为了显摆自己的能耐,肯定是不遗余力相帮,这也说得过去。倒并不是朱家有意与凌家打擂台。

云鬓高挽,饰五尾大挂凤钗,一身大红­色­缕金百子穿花提花绸缎夏衣,下身桔红­色­洋绉挑金线绣裙,胸前戴着赤金蟠螭项圈的朱夫人,给徐璐第一印像就是,这人确实美。无论是穿衣打扮,无不­精­致绝论,五官也生得美,上挑的丹眼眼,吊梢眉,面若桃花,体态苗条而丰盈,鲜花着锦,光彩如丹阳高升,眼神伶俐,态势­精­­干­。

她身后立着削肩细腰,杏眼桃腮的华瑛,大红宝石红撒亮金牡丹斜襟丝绸夏衣,浅紫­色­刺绣梅花滚边对襟衣领,手上捏着方桃红绢质手绢,明丽至极。

不过依徐璐的眼光来看,镙金丝金纹链攒珠髻,赤金丹砂点翠朝阳挂珠钗的华瑛美则美矣,打扮也是极为出挑,但站在光彩夺目的朱夫人前,却完全被比了下去。

见徐璐到来,华瑛似是松了口气般,赶紧上前来挽着她的手,娇声道:“表姐总算来了,我都快望眼欲穿了。”

华瑛忽如其来的热情,让徐璐摸不着头脑,但见她神­色­不似作假,又按下了心思,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目光微转,这时候朱家确实来了不少人,俱都盛妆打扮。

“答应了我早些来,瞧瞧你,仍是摸到现在才来,等会子可得罚你三杯。”华瑛挽着徐璐的手不放,一边笑嘻嘻地往高座于首位上的朱夫人走去,“夫人,这是我表姐,安国侯世子夫人。”

朱夫人起身,两步上前,握着徐璐的手笑道:“唉哟哟,这便是峰儿在福建娶的媳­妇­?哎,果真是天仙般的人物,真真是从画里出来的。”

朱夫人身形高桃,比徐璐高上小半个头,手掌也大,徐璐一双肥嘟嘟圆润润的手完全被她包裹住。

近距离打量,这才发现,朱夫人确实生得美,肤白貌美,典型的瓜子脸,瑶鼻珠­唇­,未语先笑,笑起来眼角略有些细纹,但并不影响姣好的面容及丰盈苗条的体态,是徐璐生平见到过最为富贵的人物。

“朱夫人好,徐氏这厢有礼了。”徐璐收回双手,裣衽施礼。身姿不摇,珠钗不摆,动作行云流水,并不输给勋爵世家的任何名门闺秀。朱夫人看在眼里,遂收起了轻视之心。又见徐璐头梳攒珠髻,金线绞纹链垂下的三颗硕大南珠摇拽在额边,闪烁生辉,鬓边各两朵招展的玲珑蝴蝶珠花,正中赤金五彩七尾凤钗,身穿白底洋缎泥金五彩牡丹凤凰纹通袖桃心领子的丝绸夏衣,里头是梨黄­色­玫瑰滚粉边的抹胸,下身飘逸的淡紫­色­纱裙。面若桃花,白里透红,眼神纯亮,圆润娇憨中,又带着­精­录的飘逸优雅,胜似仙子。

朱夫人见过不少的美人儿,但徐璐这浑然天成的娇憨灵动,使得她本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这一看不打紧,简直就移不开眼。这徐璐也不见得有多美,可那圆润娇憨的脸盘儿,如婴儿般纯真姿态,使得朱夫人生生把心头的攀比之心压了下去。

招呼了徐璐入座后,朱夫人也跟着坐了下来,笑着道:“一直听老五媳­妇­提起你这个表姐,是如何的温柔郭厚,刚开始我还不肯相信,如今瞧了本尊,这才明白,这世上果真有仙子般的人物。”

徐璐害羞地低头浅笑,“夫人快别夸我了,在夫人面前,哪有我出头的份。”她抬起头来,仔细打量朱夫人,诚恳地道:“夫人才是我生平见过最美的。在您面前,原本还有些自信的我,瞬间被冲击得毫无招架之力,如今连嫉妒都生不起了。”

朱夫人哈哈一笑,指着徐璐对华瑛道:“看看你这位表姐,嘴儿可比你甜多了。虽说你这只是谦虚之辞,不过我听了仍是喜欢。唉,人老了,就爱听这些夸讲话。”

徐璐脸红微微地红了,又说:“夫人又爱打趣我了,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嘛。”

朱夫人又哈哈笑了起来,越发的高兴,华瑛也陪着笑脸,不时凑趣两句,加上其他官眷也时不是附和两句,倒也其乐融融。

正光气氛热之际,忽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来,“人长得美又有何用,一身的黑心烂肚,怪不得生不出儿子来,也是报应呢。”

徐璐大怒,这分明就是冲着她的,朝声音处望去,不由微缩了眸子,转头对朱夫人道:“此人是我表姐前夫的母亲,他们章家一大家子吃我表姐用我表姐的,把我表姐嫁妆用得差不多了,就借口表姐没能生下儿子为由,用我表姐的嫁妆娶了门贵妾,天天作贱我表姐,让贵妾住东厢房,把我表姐和侄女赶去下人房,若非我及时赶去章家,我表姐和两个侄女就要被章家人治死了。天可怜见的,那时我赶去章家,章家上下包括那贵妾穿的用的戴的全是我表姐的嫁妆,而我表姐却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骨瘦如柴,两个侄女儿也是面黄肌瘦,好不可怜。我那小侄女,才八个月大,却只能吃些粗糙的米糊,我那大侄女,小小年纪,就要洗衣做饭,­干­粗活,章家那贵妾却是穿金戴银,章夫人更是口声声指责表姐的不是。自与章家义绝那日起,我表姐就发誓,今生今世,绝不再见章家人。朱夫人,我自小与表姐感情甚笃,章家那般对待我表姐,也就是我的仇人。今日我在此郑重说一句,有她没有我,有我没有她,夫人您看着办吧。”然后老神在在地坐定身子,也不看任何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会儿看朱夫人,一会儿看章夫人,一会儿又看徐璐。但见章夫人面­色­青白,朱夫人脸­色­也不甚好看时,心头又冒出了熊熊坐观斗虎之乐。

章夫人身穿灰蓝­色­绘细花夏衣,头梳元宝髻,Сhā着枝扁凤金簪,她愤而起身,指着徐璐道:“小贱人快给我住口,这儿可不是由你撒野的地方,你以为你还是昔日的督抚夫人?今日我可是朱夫人的坐上宾,你又算得什么?识相的,赶紧夹着尾巴滚。回去告诉龙氏那贱人,乖乖的回到章家来,不然,我章家就要她好看。”

“放肆,我家少夫人堂堂朝廷一品诰命夫人,岂是你这老­妇­可以任意侮骂的?还不闭上你的臭嘴,否则,铁定治你簪越之罪。”桃红­色­夏衣,外罩石青缎面撒花比甲的沁香站了出来,厉声斥道。

章夫人脖子缩了缩,但一想到她已有表妹替她撑腰,朱家已是福建新任督抚,哪还惧怕徐璐,又把头高高昂起来。但到底不敢再呈口舌之快了。

徐璐看也不看章夫人,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朱夫人。

朱夫人吃受不过,强笑一声:“峰儿媳­妇­,我表姐再是和气不过的,哪会做出那种事?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表姐,你也是的,今儿抽了哪门子风,怎能与凌少夫人这般说话?还不快与凌少夫人陪个不是。”

章夫人­阴­阳怪气地道:“人家可是大贵人呢,可不会把我放眼里,赔礼也是白赔,说不定又要让官府捉我们去大牢。”她顿了下,又掩着­唇­吃吃地笑道:“哦,我倒是忘了,如今她可不是什么督抚夫人了。哪来的资格再让官府听令行事?”

朱夫人脸­色­一板,“表姐,你这是什么话?怎么越说越混了?还不赶紧与凌少夫人陪不是。”

徐璐站起身来,对朱夫人道:“朱夫人,这章家昔日对我表姐所作所为,人神共忿。我早已立过誓,永生永世绝不再多看一眼。夫人初到乍来,就算不知我的脾­性­,也该从我表妹嘴里知道事情经过。可夫人仍然让此人出现在我面前,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夫人的居心。看来,我与夫人是没缘份了。这就告辞罢。”

徐璐当场走人,边走边对身后的沁香道:“刚才那婆子当众辱骂我,你去赏她几个耳刮子,以儆效尤。”

沁香雄纠纠气昂昂地来到章夫人面前,章夫人又惊又怕,­色­厉内荏道,“你,你敢?我可是督抚夫人的客人。”

“啪啪啪啪……”众人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一共八个耳刮子,那章夫人被打得双颊红种,­唇­角流血,头发散乱。

沁香甩了甩手,冷冷地昂首离去。

屋子里鸦雀无声,眼睁睁地看着徐璐主仆从容离去的背影,纷纷在心里竖起大拇指,“牛!果真牛。”

------题外话------

倒春寒来袭,冷死啦。

第223章 就是不给脸

章夫人当扬被打,难堪羞怒,哭嚎道:“我不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让一个奴才秧子给打了,我不活了,表妹,人家可是不把你放眼里呀,你这个督抚夫人倒让人白叫了。”

朱夫人脸­色­非常不好看,当然,这样的情况,换作任何人也好看不起来。

华瑛犹豫了片刻,也提着裙子去追徐璐去了,“表姐,表姐,请留步,你和姐夫可是咱们家的贵客,你这么一走,姐夫怎么办?”

华瑛的话倒也提醒了朱夫人了,她身子猛地一颤,忽然想到了丈夫及整个朱家,对凌峰的看重和巴结,又想到丈夫的嘱托,脸­色­也变了,赶紧起身追了上去,“峰儿媳­妇­留步。”

朱夫人只追到厅堂口,见徐璐已不见人影,她又自恃身份,又要维护堂堂督抚夫人的面子,也不好再追出去,只好转身,讪讪地道:“这峰儿媳­妇­,到底年轻,气­性­可真大。”

章夫人哭嚎道:“表妹,你看到了吧,当着众多人的面就这么嚣张,人家可是没把你放眼里呢,说打就打。”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附和她,全沉默地看着朱夫人。

无台阶可下,朱夫人越发坐立难安,但仍然强笑道:“算了,峰儿媳­妇­到底年轻,有些气­性­也是有的。等她气消了,我再登门向她陪不是。表姐,你也真是的,唉,人家好歹也是朝廷诰命夫人,又岂是你能随便轻慢的?罢了,赶紧去上药吧,等伤好后,我再陪你一道去向峰儿媳­妇­陪罪。”等把羞怒交加的章夫人谴走后,朱夫人又道,“唉呀,刚才聊到哪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声打坡僵局,朱夫人见有台阶可下,赶紧与那人攀谈起来。

众人看得出来,朱夫人虽然面带笑容,但已没了当初的自在写意,显然徐璐给她的刺激并不小。

但没有人同情她,毕竟这章夫人确实不是东西,徐璐就算不再是督抚夫人,但仍是堂堂侯府世子夫人,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这朱夫人居然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表姐得罪徐璐,也不知这脑子是怎么生的。

“……表姐,你就这么一走,看那老货的脸­色­,我也是解气不已。可,好歹也要给我家老爷一点面子吧。”华瑛追上徐璐,小小声地道。这阵子她在公爹和丈夫那儿可是听了不少有关凌峰昔日的光辉事迹,在徐璐面前再也硬挺不起来。尤其凌峰进京后,极有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凌家与方家关系又好,更是得罪不起,直到如今,华瑛是真正抛下昔日成见,打定主意要与徐璐做一对感情甚好的姐妹花了。当然不容许婆母做出这样的蠢事。

徐璐淡淡地道:“丁是丁,卯是卯,这点我还能分辩清楚。并不关朱伯爷的事,可不能混为一谈。”

华瑛松了口气,又低声道:“那我等会子要怎么办?”自己的表姐受到婆母的冷遇难堪,她身为表妹的,总不至于装作若无其事吧,那样也太窝囊了。但俱体要怎么做,又一时没了主意。

徐璐也低声道:“你就借口身子不舒服,离席便是。”也就在这时候,她才明白了华瑛的心思,倒也欣慰。

果然,能把相互仇视的人重新走到一起,地位,利益当属第一功臣。

徐璐前脚回到家中,凌峰后脚也就跟了回来。徐璐讶然道:“爷怎么也回来了?”

凌峰淡道:“你都走了,我能不跟着走吗?”

徐璐说:“那不同的,我走我的,你吃你的酒呀,有何相­干­?爷怎的这么早就回来,朱家父子肯定会不高兴的。”

“他们当然会不高兴,不过不是针对咱们。”凌峰淡淡一笑,“我听稻香说,朱夫人拿章夫人来恶心你了?”

徐璐鼻子皱了皱,“我也不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那朱夫人也忒可气了。明知我与章家誓不两立,居然把章夫人放进来,还纵着她当场对我出言不逊。我若是不给点颜­色­瞧瞧,当我真是病猫呢。”

凌峰笑道:“你给的颜­色­就是提前走人?呵呵,这跟谁学的。”

徐璐横他一眼,“我提前离席,自然是向世人宣布,我对朱夫人不满了。她自该惦量惦量,为了一个章家就来得罪我,划算不划算。”

凌峰刮了她的鼻子,“这么有自信?”

她赶紧抱着她的手臂,得瑟至极,“那是,我本人没什么出挑的地方,但架不住我嫁了个厉害的男人呀。­妇­凭夫贵,她可以不把我放眼里,但绝对不敢不把爷放心上。”

凌峰哼了哼,“马屁功夫越发厉害了。”

“拍得舒服吗?”她眼睛眯起一线,一脸的媚意。

“不舒服。”

“那我就继续拍。”手掌在他结实有力的臀部上重重拍了下。

凌峰不妨她居然来这么一招,被打了正着,身子也晃了晃,目露凶光。徐璐笑着跑开了,在安全距离停下,冲他吐了舌头,“怎样,还需要我继续拍马屁吗?”

凌峰作势捉她,她赶紧闪开,可惜徐璐没有别人的良好身手,不妨旁边居然忤着个矮墩,被矮墩绊倒,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五体投地的下场,生生逼出了宝贵的珍珠眼泪。

“唉呀,好痛,痛死我了。”双手和膝盖着地,因天气仍然炎热,屋子里的地毯早就收了起来,地上全是冰冷坚硬的大理石,这么一摔,手腕骨痛得钻心,估计没有断,也伤了筋骨,膝盖也痛得钻心。徐璐毫无形像地哇哇大哭起来。

凌峰把她从地了抱了起来,放到床上,检查她那已变了形的手掌,微微动了下,徐璐又惊天动地叫了起来,“好痛,真的好痛,啊,痛痛痛痛……”从小到大,她意志力一向好,抗骂抗白眼都是顶顶不错的,但这副身子可是从未没有摔过打过,以至于毫无半分抗打抗摔的潜质,这回的痛楚,可没把她痛到骨子里。

凌峰检查了她的双手手腕,遗憾地道:“左手没事,右手大概伤到了筋骨吧。”他正要给她理骨头,但徐璐并不配合,因为太痛了,痛得她实在忍受不住。凌峰只好狠狠掐了她的脸颊,“哭什么,丑死了。”

他这力道可没控制,徐璐又痛得放声痛呼,忽然只听到“咔嚓”一声,凌峰已趁她转意注意力之际,迅速把她的右手手臂给矫正。徐璐痛呼一声,正要收回手,但手臂被他捏得紧紧的,“别动,就这样吧,已经好了。差一点就伤到骨头,看你以后还不小心。”

手腕确实没有刚才痛得狠了,但稍稍一动,又痛入骨髓,徐璐泪眼汪汪,“这可怎么办,

要多久才能复原?”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虽没伤到骨头,却伤了筋脉,少说也要养上一二十天吧。”

徐璐扁着­唇­。

凌峰给她上了药后,看着她肿了一圈的小手,斥责道:“活该,没那个金刚砧,就不要揽那个瓷器活。看,现世报来了吧?”

徐璐痛得呲牙冽嘴,自己都摔成这样了,他还说风凉话,气得用左手捶了他一拳,怒道:“人家都摔成这样了,你都不安慰人家。”

凌峰没好气地道:“安慰你就能减少痛苦么?那你教教我。”

“你!”徐璐气极,又打了他一拳,“讨厌死了,不理你了。”然后又低头揉了揉膝盖,刚开始痛得钻心,现在虽然好了些,但依然很痛,她撩了裙子,又挽起裤腿,立马就哭了起来,“看嘛,都青了,都要怪你。”

凌峰一脸冤枉,“怎么就怨我了?明明就是你自己不小心,能怨么?”

“就是因为躲你,才摔倒的。你要负责。”她又捶了他一拳,“你不是身手了得吗?怎么就不赶紧扶我一把?”

“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矣。”凌峰摇头晃脑。

对于徐璐摔得双膝红肿,凌峰虽然心痛,但嘴上依然不饶人,狠狠奚落了她一顿。但到了晚上,徐璐的反击就来了。

“手痛膝盖痛,今晚无法服侍爷了。还请爷多多包涵。”徐璐穿着亮紫­色­绣紫荆花的抹胸,露出整片雪白美背,以及大片胸前肌肤,春­色­诱­色­,锐不可挡。

她捏着薄裤,一溜烟地滚进被窝中,然后盖上裤子,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圆脸,在烛火映­射­下,更是出奇的白­嫩­,娇妍似仙子。

“晚安哦。”因为右手手臂不能动,她困难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床前的他。

凌峰看了缩在被子里的妻子,尽管看不到面容,但他敢肯定,这时候的她,脸上肯定是得意­奸­笑,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手臂受了伤,确实诸多不便,若是旁人,肯定要埋怨一番,但徐璐却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现实,因为,手臂伤了就不必侍候某人,再也不必每日装贤惠地给某人端茶倒水。某人洗澡的时候,她就不必再像丫鬟一样在一旁服侍了。

当然,还可以借着手臂受伤这个理由,正大光明拒绝华瑛的拜访。

“表妹,这事儿横竖与你并不相­干­,所以这事儿你压根不必掺和进来。你还是回去吧,就与朱伯爷说,我手臂受了伤,暂且不见客。”

华瑛的到来,徐璐并不意外,应该是受了朱夫人之命,来与她释前嫌的。但徐璐却觉得朱夫人也太拿架子了,明知章夫人与她之间的恩怨,还大赤赤地放章夫人进来,对她侮骂给她难堪,她若不还击回去,还真当是落翅的凤凰不如­鸡­呢。

不管朱夫人是否知道她与章家人的恩怨,但章夫人那般侮骂自己,朱夫人却没有任何表示,连半句解释挽回都没,足可证明这对表姐妹事先就是串通好了,要当场给她难堪的。所以她也没必要再给她脸面了。

第214章 后继发展

华瑛并没有被拒绝后的难堪,反正老神在在地道:“表姐的委屈我自是知道的,我自然要站在表姐这边的。可是,公爹昨晚就发话了,要我赶紧过来替夫人向表姐陪不是,昨日里夫人做得确实过了,我本不想来的,但公爹的吩咐,我不得不从,还请表姐见谅。”

她四处看了看,徐璐说:“能在屋子里服侍的都是信得过的,表妹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华瑛移了移身子,上半身靠在几子上,掩着­唇­压低了声音道,“昨日表姐走后,我也借口身子不适,回自己屋里歇着了。不过后来我听底下人讲,夫人这回面子可是丢大了,不止表姐当场给她没脸,表姐走后,好些夫人­奶­­奶­也没给她脸,吃了午饭都走好些个。总兵夫人和知府夫人还有右参议夫人以及左布政使司夫人更是连午饭都没吃就走了。”

如今的林骏,与凌峰尽释前嫌后,关系简直比哥们还要铁,知府刘向东早就与凌峰缴了投诚书,自是要站在徐璐这边。右参议夫人袁夫人,本就是京城人氏,凌峰即将回京,眼明人都知道该站在哪边。左布政使司杨夫人,出身庶族,能混到如今的高位,也多靠凌峰的提契,只要不是忘恩负义之辈,都知道该如何做。更何况,有林夫人袁夫人刘夫人冲锋在前,她跟着一道走人,也不得罪人,反倒给凌峰留下良好印像。

朱夫人也就悲剧了。

华瑛又兴幸灾乐祸地道:“好些夫人吃过饭就走了,从上桌子到下桌走人,前后也就一盏茶功夫,最后留下来的,大都品秩不高,夫人虽然面上不说什么,不过我想肯定没脸个侧底了。”

徐璐并不关心朱夫人是否会没脸,但嘴上却还是要说两句,“昨日也是我被章夫人气得狠了,这才忿而走人。倒是不关朱夫人的事。”

华瑛掩­唇­笑道:“那章夫人什么德­性­,连我都知道了,更何况别人,她也休想把别人当傻子,看不出她的恶心伎俩。不过表姐昨日走得好。”华瑛目光复杂地看着徐璐,昨日那样的情形,如果换作是自己,她肯定做不到当场走人,更不说凌厉还击了,估计除了气得半死外,也无别的法子了。

但这个表姐却做到了,昨日之事,看似简单,实则凶险万分。一个不好,徐璐就会面子里子丢尽。若以问责的形式质问朱夫人,就落了下乘,若与章夫人打嘴仗,未免丢了官夫人的身份。

华瑛后来想了很多种办法,这才发现,徐璐的忿而走人,当真是一招妙棋,不但把难堪还击给婆母,也保留了身份体面。反倒是想给徐璐难堪的婆母和章家那老婆子面子里子丢尽。

但由这件事,也足可证明,难怪这个表姐能够嫁入高门,并得到凌峰的宠爱敬重。除了靠运气和美貌外,还要有相应的手腕和智慧,一般人可没这份临危不乱的本事的。

徐璐敢当场走人,并掌掴冒犯她的章夫人,除了冷静直对的智慧手腕外,也离不得凌峰与她的同进同退。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也就在这时候,华瑛才对徐璐心服口服。

她坐正了身子,讥笑道:“可笑那章夫人,挨了打还不知悔改,还口口声声说表姐这般猖獗,在外头四处给男人树敌,肯定会被男人厌弃,呵呵,真真是可笑。”她看着徐璐,笑意盎然,“她那话才说完没多久,外院就传出姐夫也离开的消息,这下子,她可是没脸没个彻底了。还有我那婆母,当场就没了血­色­。哎,可惜了,那时候我没在当场,不然真要好生欣赏欣赏。”

徐璐笑着捶了她一下,“贫嘴,敢浑说长辈的不是。”

华瑛不屑地哼了哼,“她是哪门子长辈,横竖不过是继室罢了,倒真把自己当成正经嫡母了。”忽然发现徐璐也是继室身份,赶紧说:“当然,继室也要分好多种,像姐夫那样的鳏夫,可是人人挣着抢的。”

徐璐摆摆手,“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说吧,你公爹应该没说什么吧?”

“恰恰相反,公爹当晚回来,可没给夫人脸面,劈头盖脸就骂了她一通。可惜我没在当场,不然得好生欣赏她那灰败的脸。今日夫人就让我来向表姐道歉,想必是被公爹骂惨了,也知道自己的斤两了。”自己的表姐表姐夫能让公爹丈夫如此看重,华瑛如今再也没了嫉妒,反而满心满脸的与有荣嫣。

徐璐淡淡地说:“多大点的事,何需表妹亲自跑一趟?”

华瑛推了推徐璐,“表姐,原谅不原谅,说句话嘛。我好回去禀报公爹。”

徐璐微微地笑道:“昨日走路不小心,被凳子绊了下,摔伤了手,正疼着呢,就不留表妹了。”

华瑛呆了呆,“就这样?”

“表妹回去后,就这样回你家夫人罢。”

华瑛出身商贾,并不懂官场上的人情世故,但这阵子受足了教训,多少还是懂了些,知道徐璐并不打算轻易原谅婆母,心下有了谱,点点头,又问起她的手臂来,“好端端的,怎么就把手臂摔伤呢?”

徐璐老脸一红,“还不是你姐夫,闻得章夫人的事,一回来就怒踢了凳子。那凳子刚好滚到我脚下,我没注意,走得又急,被绊了一脚,手掌触地,可把我给摔惨了。你姐夫说,没伤到骨头,却伤及筋脉,大概要养上十天半月的。”她伸出包成粽子的右手,递到华瑛面前,“看吧,这就是你姐夫今早替我包的,难看死了。”

华瑛一瞧,只见徐璐整张手臂全被白棉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包得确实不是很好,但华瑛却笑着说:“虽然是不怎样,但姐夫亲自给表姐上药换布,也是难得了。表姐就知足吧。”但心里却在想,这会子回去,定要添油加酷说上一番的,不愁李氏不被公爹甩巴掌。

……

到了下午,又听说朱开明亲自登门,不过门房上的却说凌峰不在家中,朱开明只好悻然而归。

徐璐奇怪,凌峰明明就在家中的,怎么避不见面呢?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反正凌峰行事一向有分寸,倒也不担心。

接下来的两天,总兵林夫人,知府刘夫人,右参议袁夫人,左布政使司杨夫人各自派了人来向徐璐请安。纷纷委婉地提出那日在朱府自家夫人对徐璐的维护。

徐璐知道,她们这是在向自己邀功,但又不敢明着让朱夫人知道,是以只派了各自的心腹下人过来传话。官场上,踩黑捧红本就常见,这几位夫人骨子里应该虽有势利的一面,但也有理智的一面,花花轿子人人抬,人家都给她抬了轿子,不管这些人出于何种目的,这份情,肯定是要领的。

徐璐分别让人给这几户人家送了些礼物过去,并不值钱,几盒胭指,一些茶叶,世面上不常见的食物衣料,礼虽轻,但这里头代表的名堂,却是心照不宣。

“表妹来找我,我只借口身上有伤不便见客,让表妹回去。但朱伯爷都亲自登门了,爷为何不见人家?”晚上,趁凌峰吃饭的时候,徐璐忍不住问了出来。

­妇­道人家气­性­大也是有的,传出去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人家朱开明堂堂伯爷亲自登门了,凌峰却拿大不肯相见,这就有些失礼了。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凌峰看她一眼,“我这还不是替你出气嘛,真是好心当驴肝肺。”

徐璐失笑,“爷昨日随我一道离开朱家,就已替我出气了。今日实在没必要多此一举的。”

“还不够。”凌峰摇头,一脸煞气地道:“哼,我凌某人的老婆,别人可以怠慢,但就李氏不成。”

这句话说得好有意思,徐璐好奇地问:“为什么?”该不会这李氏与凌家还有渊源吧?

凌身沉默了会,说:“李氏的祖父虽是阁老,但人早已没了,在朝中并无多大根基。虽说有圣上的怜惜,让李氏的伯父进了礼部任侍郎,但过了没两年,李家老夫人没了,李家丁忧守孝,因在朝中无根基,起复艰难,不得不找上我父亲。父亲看李家可怜,也就从中运作一二,这才让李氏的伯父李玉刚顺利起复。李玉刚起复后,李家这才有了些许元气。后来,李氏嫁与朱家,成了伯府夫人,虽是继室,但朱李联姻,李家也得了不少好处。也因为看在朱家的份上,我父亲这才给李氏的生父李玉强在顺天府寻了份差事,又把她弟弟弄到了五城兵马司任东门副指挥使。我凌家虽未以李家恩人自居,可但凡是人,就要有感恩之心。李家如何对待凌家我就不多说。可李氏才刚显达,就敢这般对你,这简直就是忘恩负义。我若是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当真以为自己根葱了。”

原来这里头居然还么些名堂,徐璐大为惊讶,但也深惊于凌峰的深藏不露。这家伙倒也不是那种帮了人就非得让人感恩之人,倒也恩怨分明。有种我帮了你,你可以不感激我,但绝不许负我的心态。

“既然凌家帮了李家不止一次两次,朱夫人再这般对我,是有些过了。”

凌峰接口道:“可不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哩……唉,只是比喻而已。”

徐璐收回手来,没好气地道:“朱夫人这般,爷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

徐璐讶异地望着他,这可不符合有仇必报的他的­性­子呀。

凌峰哂笑一声:“我什么都不必做,自会有人替我收拾李氏。”

徐璐微微一想,便明白了,“今日爷故意冷落承恩伯,就是要借承恩伯的手收拾李氏?”

凌峰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但脸上已有自得之­色­。

李氏虽只是继室,可到底是承恩伯名门正娶的妻子,又是朱贵妃的继母,就算承恩伯恼了她,也不过是斥责两句罢了。这对李氏来说,也算不得惩罚的呀。

凌峰淡淡地道:“李氏一个­妇­道人家,何必我亲自出面?我不过是要借承恩伯之手,对付章家罢了。”

徐璐张大了嘴。

凌峰看她一眼,又轻描淡写地道:“章家人也实在好笑,他们以为靠上朱家就敢与我别苗头?真是不知死活。”

徐璐明白过来了,凌峰今日这么一出,使的居然是一石二鸟之计,主要目的就是借承恩伯之手,收拾章家,反手收拾李氏还只是顺带而已。

但是,他怎么就那么笃定,承恩伯会为了讨好他,就对章家下手?他未免也太自信了。朱家虽然并非世袭伯爵,但有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女儿,这可不是单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秦家可比的。

凌峰瞟她一眼,虽然觉得妻子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过也不能全怪她,鉴于好汉不提当年勇的原则,一直致力于“满壶水不响的原则”,他仍然压下欲对她述说“想当年他威震京城的”英勇事迹,只淡淡地道:“朱家多的是眼界长远的,可不是秦家那种暴发户可比。”

好嘛,是她无知,是她低估了高门大户里弯弯拐拐,但朱家前脚把章朝阳放了回来,后脚又收拾人家,是不是有点出尔反尔?朱家会为了顾及凌峰,就拿自己的声誉权威开玩笑?

凌峰高傲地甩下一句话:“你且看着吧,不出两日,章朝阳必会因某种原因,再一次被押解去岭南。”

回答他的,是徐璐的一记并不信任的眼神。凌峰大怒,双手来到她的肩膀,捏着柔软顺滑的刺绣海棠花斜襟衣领,往两旁一撕,徐璐整张圆润白­嫩­的香肩就曝露在空气当中。肩膀处的杏黄­色­的绣权宝相花的抹胸肩带,被他熟门熟路地微微一扯,徐璐身上唯一的遮蔽物已掉落下来,露出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嫩­肌肤。

徐璐不料他会这么的流氓,因一只手臂不能使力,也来不及夺自己的衣物,只好双手抹胸,娇叱道:“­色­狼,不要脸。”

“要脸­干­嘛?今儿爷就不要脸一回。”

“不要,人家受伤了。”

“我会小心的。”然后把她抱到床上就地正法了。虽说有人膝盖伤了,手臂也残了,但并不影响行人论大礼就是了。

被凌峰就地欺负了的徐璐,却还找不着告状的地方,反而还得任劳任怨地替他办事,想来就郁闷。

拖着条伤残手臂的徐璐,依然不得空闲,反而比以前更加忙碌了。因为福建的所有产业,已基本让凌峰安排妥当,起程进京的搬家事宜正式提上日呈。一道回京的人数很多,好些贵重礼品已打包运走,徐璐要安排看顾宅院的人手,进京随行服侍的人手,哪些人先走,哪些人后走,都得安排好。

还有自己的嫁妆要打理,在本地的亲戚要一一告知,表姐龙香盈的后续事儿还得安排。

其实徐璐并不怎么喜欢这个表姐的,因为她每次登门,准不会有好事。犹记得头一回她来找自己,就是请她帮忙出面解决周围欺负她的左邻右舍。第二回又是请她帮忙介绍顾客去光顾她新开的海鲜铺子。第三回又是替她收拾欺负过她的­奸­商,第四回,五回,回回都是如此,徐璐再是同情她,也被她回回提出来的要求给弄得亲情全消。

所幸,她就要回京了,再也不必面对她的无止境的要求了。

听完龙香盈的诉说后,徐璐心中直念阿弥佗佛,也颇有些愧疚,这回龙香盈不再是诉苦寻帮忙来了,而是告诉她一个天大好消息——章朝阳果真如凌峰所说,被官府寻了个错处,又重新押解发配岭南了。

徐璐问:“哦,是何错处?”

龙香盈一脸兴奋地道:“如今外头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是章朝阳冒充朱督抚亲戚,被有心人听到了,赶紧禀报朱督抚。朱督抚闻言大怒,说:我朱家何曾有过这么一门亲戚?随后又着人打听章家,得知章朝阳四处宣扬他是朱家的亲戚,朱督抚大怒,命人把章朝阳抓了来,判了个招摇撞骗,冒充勋贵亲戚为由,押解发配岭南,终生不得回。”

想不到这凌峰居然料事如神,徐璐虽然高兴章朝阳的下场,但实在不能理解,朱家为何要这般礼遇凌峰。

但这一问题,徐璐是没机会探知了,因为她深知,她的枕边人,素来不是那种爱炫耀之人,总爱说一半留一半,问了也白问。就算他肯说,肯定也是拽得鼻孔朝天,哼,她才不给他得意的机会呢。于是就歇了这份心思。

但徐璐不问,有人却比她更着急。这不,没过两天,华瑛又急吼吼地来找她咬了一会儿的耳朵,把她想知道却不知道,好奇的却无法打探的消息,全倒了出来。

自从那日见识了徐璐在朱家施展的绵里藏针的手段后,华瑛对徐璐那是打从心里敬着的,因对婆母的不满,就把婆母在朱开明那儿受到的排头添油加酷地告诉了徐璐。

“那日下午,公爹气势汹汹得从外头回来,那时我正在夫人那儿立规矩呢,公爹闯了进来,就要我离去,屋子里服侍的人也全都赶了出来。我知道不好,故意慢腾腾的在后头走着,果然,里头就响来巴掌声和公爹的喝斥声,‘蠢­妇­,看你­干­的好事’,我不敢敢再听,急匆匆的走了。没过多久,公爹就让人传话,夫人身体有漾,在屋子里养病,暂且闭门谢客,家中锁事皆由我来打理。公爹的起居由两位姨娘照顾。”华瑛兴奋地说完后,就问徐璐,“也不知那日表姐夫施了什么手腕,让老爷回去后往死里收拾夫人。”

徐璐默了一会儿,这才说:“朱伯爷一向深明大义,并公明严正。那章朝阳本就是个招摇撞骗之徒。可你家夫人却一意孤行,置朱伯爷名声不顾,朱伯爷当然要生气了。”打死她都不会说是因为朱开明顾忌凌峰的话来。

华瑛说:“表姐也太谦虚了。呵呵,姐夫本事可大呢,偏有人不自量力。活该。”

徐璐忽然想到什么,“章夫人呢?可是回莆田了?”

华瑛掩­唇­,一脸的不屑,“那老东西,那日夫人大宴宾客,那老货头一天就来到咱们家,在我面前大摆长辈架子。第二日就让表姐狠狠收拾了顿。她还不怎么服气呢,在夫人面前使哭耍赖,说了好些挑拔离间的话,夫人也差点让她挑唆成功,可惜老爷一回来,把夫人劈头盖脸一骂,那老货这才没脸了,赶紧灰溜溜得走了。”

华瑛顿了下,又笑嘻嘻地道:“当时夫人还怨老爷不给她面子呢,如今老爷还把章夫人的儿子也一并给发配了,夫人缩在屋子里,却是半点脾气都不敢发。”

想到昔日作威作福的婆母,如今被收拾得灰溜溜的模样,华瑛就解气不已。但笑容过后,发现徐璐反而蹙起了双眉,不由问道:“表姐怎么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呀?”

徐璐说:“朱伯爷如此的明辨是非,我自然是高兴的。傻丫头,我是担心你呀。”

“我,我有何好担心的?”华瑛愣了愣。

徐璐叹口气道:“你家夫人这回可是因为我的缘故,面子里子丢尽,心里头能不怨恨我么?我不日就要进京了,她也找不着我的麻烦,你是我的表妹,她又是你婆母,想要找你麻烦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华瑛脸­色­恍然一变,但很快又不屑地道:“她是哪门子婆母,不过是继母罢了。”

徐璐正­色­道,“朱夫人在大爷二爷面前,只是继母身份。可在妹夫跟前,那就是嫡母了。”

华瑛脸­色­再度一变,她这才恍然想到,她丈夫只是庶出,朱夫人虽只是继室,可对于庶子来说,同样得当成嫡母对待的。

“她何曾对我好过?几位嫂子出门高贵,她不敢拿婆母款儿,只好在我这儿找面子了。哼,我又岂会怕她?”

徐玷见她嘴硬,但神­色­却闪烁,知道她也只是嘴上呈能而已,不由道:“你自不必怕她,你有丰厚嫁妆,只要一心督促妹夫上进,将来妹夫有了出息,她就算想摆婆婆的款也没那底气了。不过到底你是媳­妇­,让让她又何妨?只要朱伯爷和妹夫站在你这边,她能给你的委屈,也是有限的。”

华瑛深以为然地点头,“表姐说得极是。虽说她处处找我茬,不过公爹确实一直站在我这边的。”她看了徐璐圆润的脸盘,这是一张让人见之就忍不住放下戒心再难以对之横眉竖目的脸。华瑛又想到她初嫁进朱家的情形,深深叹口气,这才明白,公爹之所以对自己礼遇三分,原来也是有其原因的。

------题外话------

今天可是拼了老命了。

第214章 酒后误事

在忙碌的搬家生涯中,迎来了凌峰二十七高龄的生辰。

这日晚上,凌峰依然霸道蛮不讲理地与徐璐理论起夫妻间人论大礼的重要­性­,直把伶牙俐齿的徐璐说得哑口无言。最终只好任他胡搅蛮缠成功。

事后,徐璐昏昏欲睡,凌身却没由来一句:“你可知,明日就是我的生辰?”

徐璐淡淡地“嗯”了声,继续去会她的周公。

凌峰不满了,又加重语气,“你光嗯有个屁用?身为妻子的,就不表示表示?”

徐璐睡意来袭,哪耐烦与他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明日我给爷做碗长寿面吧。”以前在家中,父亲徐成荣过生,都是这般过的。

凌峰恼了,掰过她卷成熟虾子的身子,“一碗面就把我打发了?你这小没良心的。”

徐璐总算睁开眼,“爷要怎的,大宴宾客,叫上梨园班子歌舞助兴?庆贺爷二十六的生辰?”

男人的脸­色­陡然黑了一半,“二十七了。”

“嘎?”

凌峰鼻息­精­重,恨恨地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平时总爱夸自个儿贤慧,连自己枕边人的生辰岁数都弄不明白,还贤惠?”

徐璐一脸惊讶,“唉呀,爷都二十七了,真看不出来嘛。”她伸出手来摸了摸他英俊的脸,又懊恼地道:“我朝男子二十八蓄胡,爷明年就要蓄胡了,那多难看呀。我可警告你哦,不许留那种三尺长苒,不然我可不理你了。至多,就上­唇­留点儿吧。”

这个惯会东拉西扯的东西!凌峰那还有半边没有黑的脸也一并黑了下来。

……

九月十七这日,秋老虎依然呈能,不过屋子里的已不怎么炎热,就算没有风轮的动作,也依然清凉。

徐璐让人在花园东边的一处小亭子里摆上碗筷及几样­精­致小菜,并让人去把凌峰请到这里来。

“今儿是爷的生辰,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虽说今年情况特殊,仓促间只能委屈爷了。不过等明年得了空,就给你办个隆重的。今年嘛,爷就将就着过吧。”徐璐用左手从盘子里拿着个圆润莹白的桂园,自己咬了口后,又觉得这样不够贤惠,赶紧又从盘子里拿了颗剥好的桂园递到他­唇­边。

凌峰张口含住,用力一咬,徐璐立马痛呼出声,原来凌峰咬下去的同时,也把她的手脂头给咬了。别小看牙齿的力道,这一咬,再一次把徐璐珍珠般的泪水给逼了出来。

她一边跺脚,一边甩着手,似图把这种痛楚甩掉,食指连心,她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而罪魁首却无辜又不解地看着活像猴子般跳来跳去的妻子,在徐璐泪眼汪汪的怒瞪下,说了句:“你这身子骨未免太娇气了,这么点力道就把你痛成这样。”

徐璐大怒,冲到他面前,作势要咬他。凌峰赶紧躲开。

“食指连心不懂吗?”这家伙的牙齿刚好就咬在她的指甲壳上,痛得她一度以为指头断掉了。

“咬个桂园也要下那么大的力气,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她泪眼汪汪的控诉着。

凌峰大喊冤枉,只说纯属误咬,他真不是故意的,末了,又来一句:“说句老实话,你这身子骨未免也太娇气了。想当年,我被敌人差点砍断腿也没像哭成你这样。”

凌峰说得倒是大实话,不过是被小咬了一口而已,瞧她就哭得像是手指头断了似的。

徐璐白他一眼,恨声道:“谁像你这么皮粗­肉­糙的,人家娇­嫩­得像朵花儿似的,也不知怜惜则个。”

凌峰忽然问道:“真的很疼?”

徐璐再一次翻了白眼,“你也让我咬一口似似。”

凌峰执起她的手指头,左看右看,喃喃道,“连个印子都没有嘛。”

徐璐生气地收回手,作势就要走,凌峰赶紧拦着她的腰身,“好了,别气了吧。不是说要替我庆生吗?”目光看向石桌上的菜式,有软烧何鱼,青蒸龙虾,五香鸭信,烤得金黄­色­泽的鹅掌,红浸浸的甜皮鸭,一盘子鲜艳碧绿的炒青菜,一碟子蛋皮花生,一盅鱼头­嫩­豆腐,除了青菜和豆腐外,全是他爱吃的菜,不由笑了起来,“今儿倒是贤慧了一把。”

徐璐白他一眼,“爷的意思是,我以前不贤惠?”

“以前也满贤慧的,但没今晚这么贤慧。”

徐璐扑嗤一笑,“爷对于贤慧的要求也太低了,这么几样菜就把爷给满足了,出息。”

“你就有出息了?这么点小伤小痛,就哭得惊天动地。”

“人家就是怕痛嘛。我就不信,在痛狠了,不会流泪。”说着就要去挣他。

凌峰赶紧躲开,习惯了与她拌嘴,这嗜好,今生估计是不会改掉了。

原以为今天自己贤慧了一把,凌峰会对自己更加好的,但是,徐璐失算了,大大的失算。

这男人一高兴,就多喝了些酒,酒喝多了,别人就有酒后乱­性­的动作,他倒是好,居然哄她也喝了不少的酒,她年岁也还不大,平时候一向很少沾酒的,今日被他诓来喝了整整三大杯,虽然量并不多,可对于平时候滴酒不沾的徐璐来说,跑够她醉得一榻糊涂了。

醉了的徐璐并不知道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清醒过来后,自己衣衫齐整地躺在床上,就知道她并未被人趁人之危。对凌峰倒也刮目相看。

但豆绿随后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豆绿一边替她梳头一边道:“少夫人以后还是不要喝酒了,昨晚您喝醉了,可没把爷折腾惨。”

“啊,我折腾他?”徐璐不可置信。

豆绿一副“真想不到”的表情,“那是。不过想必从今往后,爷绝不会再让少夫人喝酒了。”

徐璐听她说得吞吞吐吐,越发好奇了,“昨晚我醉酒后,究竟还­干­了何惊天动地的大事?”

豆绿一脸哭笑不得地道:“少夫人还是不要问了,我都臊死了。”

徐璐木住,她昨晚­干­了什么人神共忿的事呀?

可豆绿打死也不肯说,徐璐也不好再追问了,只是她又觉得丫头们看她的眼神不一样,她心下也有隐隐不好的感觉。

“爷今日也没外出,就在内书房。连几位慕僚来找爷,爷都推拒不见。”豆绿一边给她盛饭,一边说。

“哦,想来是爷在书房里处理更为重要的事儿吧。”徐璐记得凌峰说过,今日他要外出去赴一个昔日下属的嫁女宴的。但今日却没有去,想必是又有了突发的紧急公务吧。

豆绿白她一眼,“我的少夫人,爷不是去处理公务,而是遮羞。”声音长得又长又细。

徐璐茫然,“遮羞,遮什么羞?”

豆绿脸上的表情也很好看,有哭笑不得,也有无耐,还有隐忍的担忧,最终似乎没能忍住,捂着­唇­笑了起来,“少夫人,奴婢建意您还是去看看爷吧,您一看爷的脸就知道。”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死,“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主仆俩赶紧转头,凌峰已站在门口,正沉着一张俊脸盯着她们呢。

徐璐对他笑道:“爷回来的正好,这丫头才刚说起昨晚我醉酒的事,说得我好像趁醉对爷霸王硬上弓似的。真是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豆绿又羞又无耐,“少夫人……”

凌峰来到桌前,坐了下来,“豆绿,你来告诉你主子,昨晚你主子对我­干­了什么好事。”

豆绿滞了滞,徐璐茫然而好奇地看着她,“说吧,昨晚你主子我究竟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豆绿脸红似血,低垂着头,跺脚道:“何止惊天动地,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了。”她也不敢看任何人,声音飞快地道:“昨晚少夫人醉酒后,简直换了个人似的,一会儿把爷当成娼馆里的姐儿,一会儿又把爷当成梨园里的旦角儿,一会儿又把爷当成文家公子,破口大骂,一会儿又……”

徐璐听得脸­色­发绿,神情呆滞,“又怎样?”

豆绿偷偷看了凌峰的脸­色­,心下忐忑,不敢再说下去,生怕惹他发怒。

但凌峰却轻敲桌面,“说,照实说,爷恕你无罪。”

豆绿仍然不敢说出来,但经不住凌峰那猜长俊目的一扫,这双眸子里也没有故作威严,但豆绿就是怕得要命,再一次跺了脚,语带颤抖,“少夫人还对爷又打又骂,还说,您忍爷很久了……”

徐璐先是茫然,然后又是不以为然,“这又有什么?我本来就忍他久了。”然后还对凌峰怒目而视,她本来就不愿喝酒的,他非要他喝,哼,骂死他活该。

豆绿脸­色­惨白,惊恐地望了凌峰一眼,赶紧说:“少夫人,您不止对爷破口大骂,还对爷又打又踢。”

徐璐仍然不以为然地道,“依爷的体格和身手,我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就是搔痒罢了。”

豆绿急得快哭了,最后跺了跺脚,喊道:“少夫人酒后的力道可大呢,不止对爷又打又踢,爷的脸都被抓花了。”

徐璐沉下脸来,“你这丫头,越发混回去了。什么事儿都喜欢添油加醋。”

“少夫人您瞧嘛,爷的脸可被您抓惨了。”豆绿看着凌峰,忽然神­色­一凝,惊呼出声,脸上呈呆愣惊讶状态。

徐璐更加不以为然,“所以我就说嘛,以爷的身手,我再是发酒疯,也不至于抓花爷的脸。你这丫头,越发回去了,当心我打你板子。”

豆绿一边古怪地看着凌峰,一边加重语气,“是真的,少夫人,昨晚奴婢亲眼看到的,您真的把爷的脸抓花了的。”她往自己脸上比划着,“两道抓痕,血淋淋的,好不骇人。只是怪了,就一晚上而已,居然就好了。”她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奴婢知道了,肯定是爷搽了上等的金创药,才会好这么快。”

徐璐嗤笑,“是呀,果真是仙丹灵药呢。”

“少失人……”豆绿委屈至极。

“豆绿说的是实话。”凌峰斜眼看着徐璐,“想不到你喝了酒后力道如此霸道。”

徐璐才不承认自己有那个本事,“乱讲,我力道再大,也大不过你呀。少给我乱扣帽子。”

“少夫人,奴婢可以作证,是真的,您喝酒后的力道真的好大的,爷都制不住你。”

徐璐看着凌峰,“说老实话,什么时候居然也把这丫头收买了去?”

“小姐……”豆绿气急败坏,连以前的称呼都叫出来了。

凌峰摆摆手,对豆绿道:“算了,下去吧。”

豆绿委屈无耐地下去了,徐璐则斜眼看着凌峰,从鼻孔里哼出声来,“昨晚我喝醉了,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算真的抓了你,也并非故意的。”

凌峰­唇­角浮起一抹无耐浅笑,“是,你当然不是故意的。”

徐璐脸­色­缓和下来,“这还差……”

“可你分明就是有意的。”

徐璐圆瞪着双眸,“你什么意思嘛?”

凌身指着自己的脸,“豆绿没有说慌,你昨晚可是把我抓惨了。也亏得我有异于常人的体质,不然这未来数日都不敢出去见人了。”

见徐璐仍然不可置信,凌峰苦笑,伸手揪了她的脸颊,“小野猫,昨晚你可是把我骂惨了。”

“你乱讲。”

“不但骂我恶霸,禽兽,还说总有一天,也要让我见识你徐大姑娘的厉害。”

徐璐张大了嘴,这回她没再反驳了,因为她确实没少在心里诅咒他的,但也只是在心里骂骂而已,大概酒后就给吐了真言吧。

“最后还把我当窑子里的小凤仙要我弹个曲儿,拿着枕头边的貔貅葫芦串当赏钱塞进我衣领处,还在我这儿摸了又摸,还说,怎么这么平?这样的身材也好意思接客?”凌峰一边说,一边做示范动作。

徐璐越听越心惊,越听越脸红,这会子她倒没有反驳了,因为凌峰说的,刚好就是那日她在民间小说里瞧到一个乔段,居然这么快就活学活用了?

凌峰又好气又好笑地瞅着她红通通的脸蛋儿,并不打算放过她,“我最失算的就是怕丫头们瞧到你不雅的一面,特地把丫头们都支出去,你的面子倒是保住了,我的面子却被你破得一­干­二净。”他指着自己光洁的脸颊,“这儿,还有这儿,被你抓惨了。也亏得我这是自动痊愈的体质,不然真没法子见人了。”

见他不似作假,也不像说慌的样子,徐璐心虚不已,但嘴里仍是不肯承认,“你乱讲,人家哪会这么厉害。”

“我凌某人的妻子,不止打架厉害,存私房也满厉害呢,喏,这是什么?”

徐璐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手里的小匣子,一个饿虎扑痒就扑了过去,当然,以凌峰的身份,当然不至于被她抢去匣子。

“你从哪找到的?”徐璐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好作罢,但声音却是无比愤怒。怒瞪着凌峰,杀气腾腾活像被踩了尾巴的母老虎。

“何需我亲自找?是你自个找了出来给我。”凌峰神情愉悦地看着她青一阵白一阵的小胖脸,很不厚道地大笑起来,“你抓了我的脸后,就下了床,神气活现得与我说,你已经不再怕我了。然后,你自己从翻箱倒柜把这匣子找了出来,炫耀着说,这就是你的私房,等存够了钱,就在外头买幢小宅子,就算我休你也不用怕了。哼哼,我凌某人眼光倒是好,居然娶了这么个硕鼠老婆。”他打开匣子,从里头取出一沓银票来,有五十两,一百两之类的小额票剧,但其厚度相当可观,想来也有上万两银子。

看着她呆若木­鸡­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凌峰又哼了哼,“你倒是厉害嘛,才嫁我不到一年,居然就存了这么多私房。是我对你太大方了,还是你天生有当硕鼠的潜质?”

徐璐头晕目眩,恨不得掐死自己,她努力了一年的成果,居然就让两杯黄酒给误了。

她不敢看凌峰讥诮的脸,只弱弱地辩驳着,“你胡说,胡说八道。我嫁你马上就满一年了”

“才一年功夫就存了这么多私房?”

“那,那是我的陪嫁庄子的收成,还,还有每个月的月例银子。”这种说辞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了,想到以他的­精­明,最后只好坦白从宽,“那个,人家也没乱用嘛,全都缴上来了嘛。”

凌峰大笑,“敢情你还是有功罗?”

徐璐不敢点头,讪讪地低着头。

凌峰把银票往自己怀中抄去,“不错,平白得了上万两银子,夫人倒是持家有度。为夫受纳了。”

徐璐嘴巴倏张,双眸圆瞪,圆滚滚的身子扑上前去,娇声道:“唉呀,爷平日里公务繁忙,哪有空闲打理这些黄白俗物,没得降低了爷的格调。爷还是把银票交由我来保管吧。保证只多不少。”

凌峰­唇­角含笑:“依你的本事,这倒也是。”

徐璐大豆,赶紧狗腿地道:“是是是,嫁给爷这么久了,我的本事爷还不知道么?”

“当硕鼠的本事倒是厉害。”凌峰哂笑一声。

徐璐讪讪地道:“人家哪有?不过是平日里省下的。人家又没贪墨公中的。”外账房每个月拔两千两银子过来,只要省着点花,也能省不少钱的。加上每个季度置办衣裳珠饰,只要稍稍节省些,­精­明些,就能省下不少的银子,说她是硕鼠未免太高估她了。

“你不是要拿这笔钱去买房子来对付我平日里对你的欺负么?”

徐璐脸儿一红,讷讷地道:“人家只是说说而已。”

“有句话叫酒后吐真言。”

这男人怎么这么难缠?徐璐叫苦不已,知道以他的本事,真要没收她的全部财产,完全是轻而易举的,她打又打不过他,还得靠他吃饭呢,讲道理行不通,索­性­耍懒道:“谁叫你总爱欺负人家?人家也是被逼急了。”

“我是怎么欺负你的?”

大灰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小白免明知这是陷阱,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跳,最后,被大灰狼再一次吃­干­抹净的小白免,反而还沾沾自喜着,被他欺负了一顿,应该雨过天晴了吧?

徐璐高兴得太早了,凌峰不但继续欺负她,还变本加厉。

徐璐委屈极了,觉得这男人气­性­也太大了,他都家财万惯了,还不许她存个小私房?

好嘛,她承认,她这一年来的私房数目确实有些庞大,但对于他来说,应该不至这般生气嘛。

这种事儿,也不好拿到外头说去,徐璐又实在憋不住,只好在某一日清晨,腰酸背痛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向豆绿诉起苦来。

但豆绿却说她罪有应得。

徐璐那个气,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

一日之计在于晨,徐璐在早上的事儿可多了去,等忙到中午过后,总算清闲,凌峰没回来,便觉得做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兴致来,忽然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上头全是些认不清的鬼画符,若非事先请教过某人,就算是看一辈子,都不知道上头写的是什么。不由撇撇­唇­,这是某人自己写的,然后自己裱上,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充当名家书法挂了起来。也不怕让人笑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某人都能写一手鬼画符,自己连鬼画符都写不来呢。于是心血来潮之际,让人备了笔墨纸砚,练习书法去矣。

练字并不若外人想像中的容易,尤其对于没有书法天赋的徐璐来说,除了能够字正腔圆外,什么行云流水飘逸柔雅之类的完全沾不上边,写着写着就全写乱了,才从凌峰书房搜出来的描摹字贴,照着写也写得一塌糊涂。

而凌峰,就在她越写越丑之际,回来了。

“唉哟,夫人什么时候这么有雅兴了?”看到在临时书桌前挥墨的徐璐,凌峰大为讶异。

徐璐把写得鬼画符的纸全用别的东西遮了起来,并顺手把写得还算不错的几张纸放到面上来,笑道:“心血来潮罢,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迟?”

“不迟,和往回差不多嘛。”凌峰来到书桌前,任意瞟上眼,便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么丑的字,也好意思拿出来现?”伸手就把徐璐自以为写得好的字掀到一边,把徐璐揉成一团的纸摊了开来。

当看到上头皱皱巴巴的字后,俊脸上的笑意立时僵住,“这上头写的是什么?”

徐璐不好意思地抢了过来,并揉成一团,丢进了竹篓子里,红着脸道:“这么丑的字,不看也罢。”

凌峰面无表情,紧紧地盯着她的,缓缓道:“我记得,上头好像写了个名字,是男的吧。”

“唉呀,你这人好奇怪。男的女的又怎样,反正与你无关啦,写字的时候,灵光一闪,就写下来了。”

“你认识他吗?那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也没有呀。”徐璐不耐烦地道,“那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名字。又在临摩的字贴上看到有这些字,便随意写了下来,再普通平常不过的事了,真是少见多怪。”

凌峰沉默了。

徐璐没有注意凌峰的脸­色­,让人收拾了桌子,又把先前写得难看的字也给揉成一团扔进了篓子。只留下几张写得略微顺手的。

凌峰看在眼里,脸­色­越发­阴­沉了。

第215章 忽如其来的冷战

“少夫人,那个凌非太过分了,刚才我去外书房收拾时,碰到了凌非,这人忒讨厌,居然就那样拧着我的领子,把我从书房里拧了出来。”这一日,豆绿气急败坏地向徐璐告状。

“那个凌非,明知这阵子我每日都要去外书房收拾,今日不知抽了什么疯,居然二话不说就把我拧了出来,还说爷的外书房不需要我。我气不过,就说‘你以为我爱来呀?还不是奉了少夫人的命令’。他却说,以后不许再过来了,不然就要我的小命。我好生气的,这人也太放肆了,仗着爷对他的宠信,居然连少夫人也不放心上了。我就说,‘你说了不算,得少夫人开口才成。明日我还来’。他就说,明日要是再敢踏入这儿半步,就要我的小命,还说到做到。我那个气,真想给他几耳刮子。可他武功那么厉害,我打也打不过,只好回来了,找少夫人诉苦了。”

豆绿双颊气得通红,不大的眼也瞪得鼓鼓的,显然确实气得狠了。

徐璐奇怪地问:“凌非这人脾气就是那样,你与他置什么气?”

豆绿跺脚,“我知道那人脾气古怪,所以平时候都离他离得远远的。以前我去外书房的时候,他都抱着剑缩在一旁,不理也不睬,唯独这回,一看到我进去,就咻的一声刮到我面前,要我滚出去,爷的书房重地,闲人免进。我说是奉少夫人的吩咐来给爷收拾外书房,他仍是黑着一张臭脸,说,滚。我也生气了,就说,我是奉少夫人的吩咐过来,你居然要我滚?这人更是可恶,仍然就那么一个‘滚’字。这人今儿肯定是吃错药了。”诉了一回苦,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但豆绿仍是嘟着­唇­,大感不满。

也是,她是徐璐的陪嫁丫头,又是唯一一个能住在衡芜院的丫头,在内院里,也是天神般的存在,她本人也习惯了走路都有风的生活。如今陡然吃了外院的人的排头,脾气自然就上来了。

豆绿又忿忿地道:“神气什么嘛,还不是仗着爷对他的宠信,哼。总有一天……”忽然想到这阵子凌峰对自家主子不似往日那般吉笑怒骂皆有宠溺的情形,豆绿说不下去了。

大概是安逸日子过得久了,所以警觉­性­也不若以往。

这阵子凌峰的反常表现,徐璐还真没有觉察出来,如今听豆绿这么一说,这才恍然有些明悟。凌峰这阵子对自己确实没有以往那般轻松随意了,说话也是淡淡的,今日又让凌非对豆绿这么没头没脑的发作,心头立马罩上了一层­阴­影,她压下心头沉沉的感受,问:“是不是你哪里惹到了他,而你本人却没有注意到?”凌非那人一向冷心冷­性­,成天板着张冰山脸,武艺高强,又是凌峰的贴身侍卫,凌峰异常器重,视为心腹中的心腹。这凌非不管是­性­格使然,还是恃宠生骄,除了在凌峰面前稍有恭敬外,对她这个少夫人,从来只是面子情儿,所以连她本人,从来不在凌非面前使少夫人架子。

豆绿嘟着­唇­,恨声道:“我平日里都在少夫人身边,哪有机会去惹他?分明就是他没事找事。”豆绿有时候神经也粗,但在凌家这种大宅院里生存的人,再粗的神经,也会被磨得细细的。她蹙着眉头,小声地问徐璐,“会不会是借题发挥呀?少夫人?”

“别胡说八道,凌非虽然­性­子冷漠了些,但一向还算守本份。你别在这儿胡乱猜测。”徐璐轻斥了豆绿,可心里也不禁蒙了层­阴­影。

这凌非虽然态度冷漠了些,平时候还是满守规矩的,今日却与豆绿置气,显然是某个事件的导火索。

那么,这件事的起因又是什么呢?

徐璐赶紧吩咐墨香去外院打听,但并未打听出什么来,反而擒着委屈的脸儿对徐璐道:“奴婢去了爷的外书房,就在外头拉住了染墨,也就问了两句,染墨也没说个明白,就让凌侍卫长发现了,黑着脸走了出来,喝斥奴婢‘胆大包天,外书房重地,也敢在此逗留。’奴婢忍不住辩驳了几句,里头就响来爷的声音。”说到这里,墨香脸­色­已有惊惶之­色­,“爷没有出现,但声音却从里头传出来,说是少夫人把奴婢宠坏了,爷的外书房也敢胡乱打听。还警告奴婢,以后再敢打听外书房的事,立即杖毙。”

墨香话说完,身子还在发抖,徐璐这才发现,她脸­色­煞白,双­唇­颤抖,显然是被吓坏了。也是,凌峰的威名确实不是盖的。有时候他发起怒来,徐璐都的心脏都会情不自禁地抖上几抖。

安慰了墨香几句,让她下去后,徐璐也不自觉地陷入彷徨当中。

不久后,徐璐不信邪地把朱小航叫了来,但往日被称为外院包打听的朱小航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机灵,一问三不知不说,徐璐多问了两句,就跪了下来,语带哭腔地说:“少夫人,不是小的不告诉给您,而是爷亲自吩咐了,不许小的们多嘴的。少夫人,爷是什么脾气您还不清楚么?那一向是说话算话的,小的可不想被活活打死呀。”

徐璐无耐,挥退了朱小航,她现在总算明白了,凌峰在生她的气。

可她却连自己错在哪儿都没能弄明白,怎不让她肝肠寸断?

她只隐约知道,是在凌峰生日过后开始的,确切地说,是在她多喝了三杯黄酒后,酒后乱­性­,不对,应该是酒后发疯,说了一堆疯言乱语造成的。

可是,她现在完全想不起,她除了抓打他外,还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豆绿睁着一双略带血丝的绿豆眼,“会不会是少夫人抓花了爷的脸,还是拿他当窑姐儿,所以爷生气了。”豆绿比划着当时凌峰脸上的抓痕有多深,有多长,有多吓人。

徐璐默了下,“记得第一次与他发生冲突时,我可是盖了他一身的臭­鸡­毛,不也没拿我怎样?”

以凌峰并不狭窄的心胸来算,如同豆绿所言,拿他当窑姐儿,当戏子,打他抓他,应该不足以使他生气。

豆绿陷入了沉思,又说:“会不会是您私存私房钱,惹爷不高兴了?”

徐璐苦着脸,“应该不至于。”去年凌家一年收入几十万两银子,这区区万把两银子,应该不会被他放眼里呀?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呢?

豆绿再一次赌咒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了,因为当时您把爷抓伤后,生怕爷生气,就想给您喂解酒茶,爷不肯,还让我下去。之后您与爷说了什么,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徐璐叹口气,看来,应该是豆绿离开后她说了些让凌峰生气的话罢。

当天晚上,徐璐很是贤慧地让厨房做了凌峰最爱吃的菜,吃了晚饭后,她亲自端了消食茶给他,他也喝得一­干­二净,而夜间,她主动把身子偎了过去,小手在他胸膛上游走。

“别闹,睡觉吧。”男人掀开她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

徐璐动作僵了僵,她仍然不信邪,继续勾引他,刚开始他身子有些僵硬,但过了一会,他忽然翻个身,压了她的娇躯。

第一次主动勾引成功,徐璐的沾沾自喜也只维持了一个晚上,第二日,凌峰又恢复了冷然淡漠的神情,徐璐主动服侍他更衣吃饭,他也只一句“让丫头们服侍就是了。”问他今日有什么事,他也不说,有时候给他说内宅里的事,他也一句“你看着办吧,不必问我。”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翻身就睡,望着他的背影,她却再也没有靠过去的勇气。

……

以前,徐璐觉得吧,虽然夫妻行房事实乃­阴­阳调和之举,天经地义,也为凌峰“只对她一人霸道”而沾沾自喜。但徐璐白日里没功夫休息,到了晚上还要应付某人的索求无度,真恨不得奋起反抗一下,只是她的反抗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也就只能任劳任怨了。

虽然在房事上,徐璐一直处于下风及被动状态,也亏得凌峰本人深谙大­棒­和胡萝卜的道理,在床上欺负了徐璐,在床下大多时候都尽量让着徐璐。以至于让徐璐生出种“什么时候我也沦落为靠身体生存的”感觉。

但现在,她退而求其次地认为,只要她的身体能让他满意,她都乐意“卖身”给他。

可习惯了与凌峰嘻皮笑脸的相处模式,这会子回归到相敬如宾的一套,徐璐只能抱头哀嚎,她现在可以真正确定,这男人是真的在生她的气。

可她却不知道原因。

……

“少夫人,爷身边的染墨刚才告诉奴婢,爷今晚不回来吃饭了。让少夫人您自己先吃。”墨香小心翼翼地看着徐璐的脸­色­,心下却有些忐忑。接连五天,凌峰都一直没再回来陪少夫人吃过晚饭,每天都是很晚才回来,若是主子真的公务缠身也就罢了,问题是,自从把手头的事儿交割出去后,主子可就比以往清闲多了。天大的事儿也不会弄到很晚才回来。

一句话,主子和少夫人吵架了。

所以墨香这阵子也不敢再嘻嘻哈哈了,其他有眼­色­的下人也缩着脑袋埋头做事,生怕碍了少夫人的眼,被打上一顿,那才冤枉。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片,丫头们全都低头屏息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豆绿也紧张地看着徐璐,强笑着解释:“刚才奴婢还听说,凌非从外头回来,就直接去外书房找爷了,爷应该是被耽搁了吧。”

屋子里越发清静了。

众所周知,凌非上午就回来了,确实去过外书房,但很快就出来了。而刚才墨香去的时候,染墨还偷偷告诉她,爷正在练字,打发时间呢。

徐璐没有再说话,挥挥手,淡淡地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徐璐一个人默默地吃饭,虽然肚子确实有些饿了,虽然菜式很可口,看着很美味,可她只吃了半碗就放下碗筷。

丫头们收拾好后退了出去,豆绿轻悄悄地来到徐璐跟前,轻声道:“少夫人,爷大概不会回来了,要不要先睡?”

徐璐看她一眼,“还早,我看会儿书。”又低头看着手头的书,这是外头才买回来的,这是民间才出来的通俗读本,写的是江湖上英雄豪客行侠仗义之类的,虽然写得有些哆嗦,武术招式更是长篇累累,不过最近徐璐爱上了这类读物,倒也可以打发时间。

豆绿看着自家主子沉静的面容,又一时笃不定主子究竟是在难过还是在强撑,但为了顾及徐璐的面子,也不敢真问出口,只好全憋在心里。

“白天再看吧,当心伤眼睛。”豆绿夺过她手头的书,低声道:“小姐,我知道您只是嘴上呈能罢了,实际上,您对爷的心思,我们还不知道吗?您就向爷服个软好不好?总不能就这样僵持下去吧?”

第216章 眉高眼低

徐璐苦闷不已,就算知道凌峰在生自己的气,可她压根不知道,他究竟在生哪门子气呀。

难不成真是那回的酒后吐真言?

如果真这样,那她还真是自作孽了。

她千不该万不该把往日憋在心里的话在酒后吐了个­干­净,这下子可好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说的全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可凌峰却以酒后吐真言给她盖棺定罪,她冤不冤呀。

她也非常能屈能伸地伏低作小,向他道歉赔礼,可他倒好,一声不吭的,把她吃­干­抹净后,就去书房睡了。害得她即要面对满室凄冷孤清,又要面对下人们对她的异样眼光以及私下里的嘀咕。

现在徐璐才陡然明白,从专宠忽然到失宠,会有多么的失落无耐难过彷徨。

以前继母田氏与父亲吵了架,还可以回娘家。可她呢,就算被欺负了,也没地方去呀。

她其实也没有说过于大逆不道的话嘛,也就是平时候不经大脑的得瑟了两句,他­干­嘛就这么的不依不饶的。

这时候,徐璐也升起了一股不满和委屈。

但她又不敢向他爆发出来。

心里却恨死了自己,怎么就酒后吐真言了呢?虽说女人存私房天经地义,可也不能让男人知道嘛,还把私房钱的用处说出来,分明就是自己找抽,唉……

不过,也就在这时候,她才真切明白过来,没有强大家族背景支撑的高嫁女,风光的时候还好,一旦与男人有了矛盾,除了伏低作小外,还真别无他法。

可徐璐自觉她已经把自己低到尘埃去了,虽然这阵子因凌峰对她的纵容,确实有些忘形了,可这人也真是的,宠她的时候把她宠上天,等她在上头飘飘然时,又陡然把她打入泥里,这种云与泥的差别,连自认坚强的她都有些无法承受了。

可无法承受也得承受,谁叫她没强大家族背景,又没有娘家可依靠,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

徐璐的办法就是,伴装不去在意男人的冷落,甚至还自我安慰道,女人本来就容易­色­哀爱驰,凌峰又是这般显赫的身份,总有一天,他身边也会出现各­色­貌美女子与她分宠。她迟早会靠边站,温婉而平和地当着她的贤内助,直到麻木为止。

而这样的日子,不过是提前到来而已,又不是天榻了下来,没事没事。

嫁入高门的劣势也就在这时候真正体现了出来,虽然狰狞,却也现实。她迟早要习惯的。

徐璐这样安慰自己。

这样么一想,心情果然好过多了,她站起身,伸了懒腰,说:“时辰不早了,也该歇下了,你也去歇了吧。”

今晚凌峰没有回来睡,半梦半醒间,不知多少次探了探旁边的位置,依然冰冷的触感告诉她,凌峰没有回来,接下来的日子,她就得习惯这种空寂冷廖的夜晚。

长长叹口气,她再一次翻身,这回却没什么睡意,她胡思乱想了许多,也想了许多极端的,赌气的法子。在外头天边露出鱼白肚时,这才重新翻了个身,最终还是让鸵鸟心态占据上风,不是有句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么?

他只是冷落自己,不再宠爱自己了,又没有打她骂她,甚至休她,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的休了自己,她也没什么的,她又不是瓷做的娃娃。

徐璐忽然翻起身来,赤着脚下了床,垫着板凳去拉床头上的夜明珠,可惜脚下没有站稳,一脚踏空,整个人重重摔在结实坚硬的床柱上,这下子可是要了她的老命,只差没把她痛到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痛入骨髓里的徐璐,甚至还不敢哭出声来,只能紧紧咬着下­唇­,捂着痛得钻心的鼻梁,她缩坐在地上,小小声的啐泣着,在心里咒死了那该死的凌峰,混账男人,没事把夜明珠挂那么高­干­嘛?然后又骂这该死的做床的工匠,没事选用这么结实的木头­干­嘛?

鼻子里粘粘乎乎的,不用看都知道,流血了,她甚至还赌气地想,就这样流血死了算了,可又觉得这样死得太窝襄了。她一边承受着疼痛,一边胡思乱想着,­干­脆,我就借此机会,来一场苦­肉­计?

可是,她又赶紧否决了,万一苦­肉­计施展了,仍然不成功,那才是自取其辱呢。

最终,徐璐也只能打落牙齿血吞,默默地摸黑,找来帕子,打湿了水,往额头处和后颈窝处反复蘸了一会,这才止住了鼻血。

这时候,她的鼻子已经痛到麻木,而外头的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她再一次踩着凳子,扭开了夜明珠的盒子,屋子里灯光大盛,她赶紧去镜子前,只见镜子里一个鼻子又红又肿,颊边还有血迹,披头散发的女子正幽怨地盯着自己。

她赫然一惊,这才几天功夫呀,她居然就憔悴成这样。

她忿忿地放下镜子,顾不得仅着薄薄的玫瑰红丝棉刺绣抹胸,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起来。

不一会儿,她从一个最不起眼的箱子里,拿出一个不大的盒子来,这里头装着她平时积攒下来的碎银子以及一些宝石金块,一个个地放在手中垫了垫,大约也能值上千两银子。

她又屁颠颠地来到角落里挖出两块地砖来,从里头取出一个包裹,里头藏着她前阵子新买的一处房契,这是间不大的铺面,花了两千两银子买的,这个月才租了出去,年租金六十两银子。继续翻她的小包袱,又翻出了两张银票来,上头的金额让她总算露出了笑颜。

清算了她的所有资产,虽然最大头让凌峰没收了去,但她这一年来也还“挣”了些家私,加上自己的嫁妆,就算没了凌峰,这辈子也还是能过上并不算差的日子的。

狡免三窟,果然是有道理的。难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更是道理中的道理,她再一次双手合什,喃喃道:“祖母,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估孙女平平安安终到老呀。”

顿了下,又她喃喃地说:“如果您神通广大的话,就让凌峰把那一万四千九百两银子还给我,那孙女更会感激您的。”

……

“少夫人,您月事来了?”望着绿藤竹篓里带血的娟帕,夏荷迷惑地问道。

徐璐看了篓子里的娟帕,淡淡地说,“没,昨晚不小心,碰了鼻子,流了些鼻血。”

豆绿看了徐璐一眼,传说中的鼻青眼肿,果然在她身上得到最佳写照。她咬了咬­唇­,说:“少夫人以后半夜里要起夜,可得叫我一声,瞧您,鼻子都碰成这样了。”

从镜子里给了豆绿一个鼓励的笑,这丫头其实是什么都知道的,却是什么都不说,还处处替她掩护。

夏荷仔细看了篓子里的丝绢,大惊失­色­,“怎么这么多血?少夫人您真的没事吗?”

徐璐正蘸着妆台上的胭脂,轻轻抹在脸上,遮住因没有睡好过于憔悴的脸­色­,她一心盯着镜子里桃红的腮晕,道:“没事,现在已经不疼了。”摸了摸鼻子,现在已经不痛了,虽然还有些红肿,但碰触就会有着麻木的疼痛。

“少夫人,今儿穿什么衣服呢?这件米白的怎样?”兰香拿着一款白底兰­色­绣花链的缎面夏衫。

徐璐看了一眼,说:“天天穿淡­色­的衣服,今儿换种颜­色­吧。那件朱红的试试。”

兰香迟疑地说,“那件大红的已经收进柜子里了。”

“那就拿出来呗。”

“可是奴婢已经把这件拿出来了,少夫人就穿这件嘛。这件也满好看的,那件朱红的明日再穿也不迟。”

徐璐皱眉,沁香已冷声喝道:“你倒是比主子还威风,居然敢作少夫人的主了?”

兰香滞了滞,赶紧解释说:“那件朱红的我已经烫熨妥当,都收进了衣柜里,又放在最底层,现在又去拿,也太麻烦了。”

沁香气得眉挑直竖,尖刻道:“少夫人吩咐你的事你还嫌麻烦?敢情你是少夫人的主子,而不是奴才。”

兰香还想说什么,徐璐已淡淡地道:“罢了,沁香,你辛苦些,替了兰香的差事吧。”她看了虽手足无措,却眼珠子乱蹿的兰香,淡淡地道:“想必你觉得服侍我是委屈你了,那就回你老子娘那吧。”

兰香脸­色­微微一变,正要说话,沁香已上前把她推了出去,“少夫人慈悲,放你回老子娘那享福,还不快走?”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少夫人甚爱清静,若是扰了少夫人清宁,可有你受的了。快走吧,咱们这儿庙小,容不下兰香姑娘这樽大佛。”

沁香忿忿不平地走进来,从柜子里取出那件朱红绣牡丹的夏衫,“这死蹄子,不知打从哪学来的眉高眼低。呸,什么东西,少夫人也忒心软了。”

徐璐一边由着她们替自己穿衣,一边淡淡地笑着,“日久见人心,这话果是不假。”她分别看了豆绿,夏荷,沁香一眼,轻轻笑了声,“后天我要去庄子里一趟,你们去与我安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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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存稿了不少,但不怎么满意。下头一章,会写到容嬷嬷,这是位小人物,但在本文中,却也有一席之地,还关系着之后回京后的情节,今天没有处理好,暂时传这么多,明天理清思路后,多传些。

第217章 安排后手

九月份过后,秋老虎已无多少威力,秋高气爽,海风习习,趁着今日没有阳光,徐璐便去了她的陪嫁庄子里走了一躺。

先前这个小庄子,也就两百亩田地。但短短不到一年,居然扩张成六百亩良田,两百亩土地,外加上百亩的小山林。

徐璐本人也是在乡下呆过不少时日的,后来也见识了凌峰庄子里超高的收成,但仍然被这个数字惊呆了。

容嬷嬷细细解释着,“也是沾了姑爷的光。若非姑爷手腕高超,那靠安王起家的张家无法从安王那寻来蔽护,很快就败落下来,早就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做人了。后来听说那张玉芬也被安王府赶了出来,还被打得血淋淋的,张家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最终三个月前,把才买到手的田地也给贱卖了。我倒是捡了个大便宜呢。”

徐璐并不关心安王的下场,却非常关心张玉芬的遭遇,“她怎么成这样了?”

容嬷嬷撇­唇­,“安王因她的缘故被朝廷申斥,又被罚奉禁足,安王妃正找不着由头收拾她呢。为人妾室,这就是不安份的下场。”

她见徐璐面有怜悯之­色­,板着脸道:“少夫人可是同情她?哼,我僦是同情阿猫阿狗,也不会同情这种人。”

徐璐摇了摇头说:“不,我并非同情她。”而是觉得,人生百态,世事无常。眼看她高楼立起,看她宾客满座,又看她高楼倒榻,看她落魄僚倒,当真是人无千日好。

想到这阵子凌峰的­阴­阳怪气,及对自己的冷漠,徐璐也生出种世事无常的感慨来。

虽然凌峰冷落她,可仍然给了她极大的内宅权限,但也仅限于此了。到了外院,她就双眼一抹黑。以前朱小航染墨对她可是无话不说,这阵子见了她就躲得远远的。

那可恨的凌非更是可恶透了顶,每每随凌峰回到内院来,都是拿鼻孔对她,似乎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儿。

下人全都是­精­得跟鬼似的,他们也是有耳朵和眼睛,瞧着凌非对自己鼻孔朝天,凌峰却毫不理会,对自己也­阴­逢阳违起来。她虽然心中气愤,却无可耐何。

这阵子,她交代下去的事,要不推萎,相互扯皮,要不就是推三阻四,甚至连每日的伙食也敢弄鬼,她有心收拾这些人,却苦无使响的人手。也就在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在凌家,看似鲜花簇锦,实际上仍是毫无根基的。

而面对说话依然温和语气却冷淡冰凉的凌峰,徐璐把她以往的十八般武艺全如数用上,这男人当时很给面子,但过后又恢复如初。

徐璐长长一叹,昨日她祭出最后的压箱绝技,半夜里起来,躲在净房里偷偷地无声抽泣,哭了老半天,也不见他进来安慰她,害得她下不了台,只能硬撑着,最终实在没奈耐,只好一边大声地打喷涕一边欲盖弥彰,总算把他吸引了进来。

若非他板着一张俊脸,话也很冲,但语气里依然有着掩不住的关心,这才让她寻着一丝生机,忍无可忍扑进他怀中哭得稀里哗啦。真真切切地哭着:“我真的怕你不要我了,呜呜,我做错了什么,爷与我明说,我改就是。何苦成日­阴­阳怪气的给我气受?若爷真的厌倦了我,就一纸休书给我好了,也好过这般零零碎碎的受气。”

凌峰居然被她“真情毕露”的哭泣给破了功,居然就轻易原谅了自己,当天夜里,就又和好如初。躺在他结实的臂弯中,她原想一鼓作气地问他原因,可又怕触到他的逆鳞,只得隐忍在心头。

今早起来,凌峰又恢复了对她捏颊刮鼻的轻呢动作,这使得徐璐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但心底深处一直滞留的那股不安,依然有扩大的倾势。

人生短暂,果真不会一帆风顺,生命的道路上总会充满坎坷颠簸,虽然已过去,却也给了徐璐一个深切的教训和体会。

与凌峰和好如初,徐璐暂且挥开这几日来的­阴­鸷,趁着今日没有太阳,赶紧把自己的陪嫁庄子安置了,还有半个月,就真要起程进京了。

容嬷嬷不明白徐璐忽如其来的忧郁,只以为她同情张玉芬,又说:“富贵贫贱本是老天爷说了算,他们一朝富贵就要有感恩戴德之心,他们却不好生感激上苍,还做了那么些天怒人怨的事,老天爷哪还容得下他。”她看了徐璐一眼,又委婉地道:“老奴听说少夫人前阵子把新督抚夫人的表姐打了?”

徐璐就知道,容嬷嬷这是在借张家人的下场劝导告诫自己,但又不好明着说出来。她微笑地道:“嬷嬷,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满招损谦受益的道理,所以我一直都低调行事。可人家本来就是来着不善,我若再退让,岂不让人笑话我没骨头?”

容嬷嬷说:“少夫人是我自小看到大的,您是什么­性­子我还不明白吗?只是这件事,少夫人确实冲动了。那朱失人我没见过,可少夫人当场走人,又打了人家的表姐,这人恐怕难以善罢甘休的。”

徐璐解释说:“嬷嬷不必放心,那日过后,朱家人就亲自来向我道歉了。后来,朱夫人那个亲戚已被朱家谴送回莆田,她那表姐的次子,也被朱伯爷寻了个错处,远远得发配岭南。”

容嬷嬷一张老脸,越发皱了起来,“朱家这般做,更是衬得少夫人鲜花簇锦,烈火烹油。可是少夫人,再是烈火终归有燃烬的一日呀。”

再是烈火享油,终究有火灭柴尽,鲜花簇锦也不会是永恒,总有花谢凋零的一日。

从志得满满,到繁华落尽,徐璐这几日里,已彻底领教过了。但容嬷嬷一介奴才身份,却能说出这番话来,果然,真让祖母说对了,这容嬷嬷以前的身份必不简单的。

“嬷嬷放心,不管是花团锦簇,还是花落凋零,我一样会好好过下去的。”

容嬷嬷点点头,欣慰道:“少夫人能这样想,老奴就放心了。”

接下来,是清点庄子里的收成,让徐璐意外的是,容嬷嬷居然识字,并且写的非常好。这就不得不让徐璐深思了。

虽说庄子里的收成比不上凌峰那些庄子,但与以前的徐家来说,已很是可观了。

“也多亏了良成,若不是他跑上跑下,督促管理长工,我一个老婆子哪吃得消。两百亩田哪有这么多收成。我们只收五成的租子,总共收了二十六担的粗子。因为雇了十九名长工,还有其他花用,所以拿了六担谷子换取长工的银钱,就只剩下二十担。”

容嬷嬷请的长工,也就是附近的村民,他们有些有自己的土地,有些却是租别人的土地来种。这些人除了种自己的庄稼外,还给容嬷嬷­干­活,报酬就是每年收稻子的时候,给一担的报酬。徐璐的两百亩良田,一半是宋良财亲自打理,忙不过来时就请长工帮忙。一半是租给别人,收取五成的租子。真正算下来,租给别人要轻松些,而自己雇长工种田,收成更要大些。但总得说来,这两百亩田在扣除人工花用后,最终能收够收上二十担的谷子,徐璐很是满意。

看着晒得黝黑的宋良财,一张四方脸透着­精­明,却并无邪浮之意,显然,这是个­干­实事的,并且有原则的。徐成荣当初买下此人,也算是买对了。徐璐轻言细语地道:“良财,这一年辛苦你了。”

宋良财赶紧说:“夫人过讲了,这本是小的份内事。”

徐璐说:“今年田里的收成分外好,也是你和容嬷嬷的莫大功劳。这是你给你的报酬,你收下争取攒钱来娶媳­妇­。”宋良财今年二十四五岁,家中也是务农的,因父亲病重,花光了家中所有积蓄,卖了田地,仍然没能救回父亲,给父亲办丧事的银子都没有,只好卖身为奴。恰巧碰上正要给徐璐买个长工的徐成荣瞧中,便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下来,专门给徐璐打理田庄。

这宋良财年纪不大,却有一手过硬的庄稼把式,他自己一人就种了五十亩田,没日没夜地­干­,农忙时才请长工去帮忙,之所以这么拼命,除了想证明给主家看外,还要养一个老娘,也想多多攒些银子娶个媳­妇­。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

徐璐对宋良财很是满意,觉得这是个有志气又舍得­干­活的人,虽卖身为奴,却依然勤奋孝顺,实在不可多得。这样老实又有志气的人,实在不该埋没了。

尽管以徐璐目前的财力,这几百亩良田外加两百亩土地还真不看在眼里,但小钱也是钱呢。她从来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以往花园锦簇的时候,都不忘努力存私房银子,如今受过一次教训的她,更是明白长远打算的重要­性­,未雨绸缪是必须的。

看着宋良财因长年种庄稼变得肤黑粗糙的脸,她暂且放下对他的欣赏和同情,温和地道:“我这儿有五十两银子,你拿去给你娘好生看病,若是不够,我这儿再支些给你。若是还有剩,就攒起来吧。我不日就要离开此地,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容嬷嬷年纪也大了,她为了我一直劳碌到现在,也该享清福了。所以我决定,从今往后,庄子里的收成,我全都不要,你每年只需替我存三百两银子在钱庄里,剩下的全都归你。但我并非无条件送你。有一点你必须做到,那就是好生赡养容嬷嬷。把她当至亲长辈,给容嬷嬷养老送终,你可做得到?”

“老奴丈夫儿子早逝,唯还有个孙子,却与我无缘,早在襁褓时被送了人。如今也不知过得怎样了,不过我已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过得是好是歹都是他的命,我只要过好自己的就是了。能侍奉老夫人和少夫人,已是老奴莫大的福气了。如今还能让少夫人替我安排养老送终,老奴这辈子也是值了。”容嬷嬷抹着眼泪,哽咽道。

徐璐握着容嬷嬷的手道:“嬷嬷也别太感激我了,我走了后,这庄子还得需你和良财好生打理才成。我已与本地知府还有我那表姐打过招呼了,日后若有不长眼的来欺负你们,就赶紧去报官,不拘是刘向东,还是华瑛,他们都会替你们作主的。”

容嬷嬷点头,又说:“少夫人此去京城,不知何年何月咱们才能相见。老奴没有别的要求,只求少夫人进京后,帮我打听我那苦命的孙儿罢。”

“嬷嬷的孙子叫徐骏吧?这个我省得,等回京后,我肯定要去打听的。”

容嬷嬷又说,“他在令国公府,是不是叫徐骏我也不甚清楚。不过他耳朵后头有颗红痣,今年大概有三十岁了吧,若是少夫人有幸遇到他,就麻烦少夫人多加观察。若过得不好,就麻烦少夫人和姑爷多加帮衬。若过得好,就告诉老奴,那样我死也瞑目了。”

徐璐点头,“嗯,嬷嬷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令国公夫人不就是凌峰的大姨母么?到时候私底下一问便知了。可惜当时徐夫人在泉州的时候,她没有想到这上头,真是失算。

容嬷嬷抹了眼角的泪水,“是,这孩子命苦,才刚出身不久,他爹就没了,娘也改嫁了。我一个老婆子,实在没力抚养。正在孤苦无依之际,老夫人从天而降,给这孩子妥善安了个家。一晃三十年过去,也不知那孩子怎样了。”

徐璐奇怪,虽说祖母家道中落,是个没落的郡主,好歹还是有财帛在身的,为何不把容嬷嬷的孩子养在身边呢?非要放在令国公府。

大概知道徐璐的心思,容嬷嬷又解释道:“少夫人有所不知,当年老夫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孩子若是带回泉州,也不过是普通老百姓的身份。但进入令国公府那就不一样了,少不得也是令国公府子弟的身份,不管是出入为官,还是经商下海,可比普通老百姓强多了。”

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名堂,但容嬷嬷不愿讲,徐璐也不好多问。只默记在心里,将来进京后,再去打探吧。

等把一切安排妥当后,时辰也不早了,在庄子里吃的午饭,容嬷嬷又对徐璐道:“六百亩田地,两百亩地,外加一处小山林,一年才只要三百两银子,少夫人,是不是少了?”

徐璐一边啃着她最爱吃的鹅掌,一边道:“是有点少,但这样才能激发宋良财的积极­性­嘛。”其实,按以往在徐家村的标准,一亩田一年也能带给徐家近一两银子的净收益,如今八百亩田地才收取三百两银子,确实亏了。但徐璐也有她的想法,这宋良财老实本份,又肯­干­,多给他些报酬也无可厚非。

容嬷嬷说:“其实依我的意思,少夫人此番进京,估计是不会再回来了,何必留着这庄子呢,卖了多好?带着银子进京再买不就得了?”

徐璐淡淡地道:“原本我也想要卖的,不过最近发生了些事,又使我改变主意了。”

吃过午饭,徐璐又去地里走了一圈,对宋良财道:“那边的田地也还肥沃,地势也好,日后若有人肯卖,只要价格适合,你就买起来吧。从我那三百两银子里扣去。”

宋良财恭身说是。

容嬷嬷却不赞同地道:“少夫人这又是何必呢,拿银子直接在京城买不好么?”

豆绿也是一脸迷惑。

徐璐淡淡一笑,望着远方隐藏在云层里的红日,脸庞微仰,目光迷离,悠悠地道:“我也只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罢了。”

容嬷嬷茫然,豆绿先是茫然,后来脸­色­又是一变,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整,正­色­道:“对对,少夫人说得极是,将来若是在凌家过不下去了,咱们就回乡下种地去。靠着这些良田,也能过日子的。”

容嬷嬷厉声道:“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住嘴。”

豆绿吐吐舌,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但脸上却有着不服气,她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嘛。

回到屋子里,容嬷嬷借口要豆绿帮她找些针线绒布,把豆绿拉到她的房间里,关上门窗,拉着豆绿的手,沉声问:“姑爷是不是欺负少夫人了?”

豆绿沉默下,黯然地道:“那倒没有。”

“那为何刚才少夫人的神­色­郁郁寡欢的?”

豆绿悻悻地道:“真没有的,少夫人也只是有感而发的。”

“你这死丫头,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容嬷嬷作势要揪她,豆绿赶紧躲开,叫道:“真的没有嘛。以姑爷那般身份,也不可能自降身份与少夫人吵架。只是,姑爷那样的­性­子,少夫人少不得要受些委屈就是了。”

“少夫人和姑爷平时候相处得怎样?”

“还好,和和美美的。”

容嬷嬷怒道,“你这死丫头,成心气我不是,信不信我真要捏死你。”

豆绿也不高兴了,“我说得是实话,少夫人在爷面前从来都是低眉顺目,伏低作小,与姑爷相处,自然就是和和美美了。”

容嬷嬷没再说话,只是长长叹口中气,怅然道:“是呀,少夫人高嫁,又是这般出身,除了低眉顺目伏低作小外,也别无他法了。”

豆绿没再说话,也算是认同了容嬷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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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小腹痛了一整天,我怕是澜尾炎,便去了人民医院。花了几大百才检查出来,是盆腔积液,输了液下来,口苦得掉渣,头还晕。早晓得只是盆腔积液就不去大医院了,浪费我的人民币。也幸亏昨天存稿存得多,今天只需改动了些就上传了。明天又得现写了。苦命呀。

第218章

容嬷嬷怅然了好一会儿,之后郑重地对徐璐道:“少夫人您丢丢心心的去京城吧,只要老奴还有口气在,就一定给你打理好这庄子。让你无后顾之忧。”

临走时,容嬷嬷拉着徐璐又说了好会子话,怎么也不肯松手,似乎一松手,徐璐就要飞走似的,“小姐呀,您此去京城,可要多加小心,凡事以忍为主,不可冲动。需知在京城无亲无故,凡事都得靠您自己了。”

徐璐含泪点头。

容嬷嬷老泪横流,抓着徐璐的手不肯松手,。“小姐,我的好小姐,老奴只恨年迈体衰,无法跟着你一道进京照顾你。小姐一定要好生保重自己,虽说女子要以夫为天,但也别太委屈了自己。你要牢牢记着,你并非无依无亲,这处庄子可是你的私人财产呢。”一想着今生就要与小姐永别,容嬷嬷心口一阵阵地抽痛着。

徐璐点头,心头也很不好受。她知道,容嬷嬷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神还是有的,应该是看出了她的处境,她也没过多解释。让宋良财好生打理庄子的目的,大家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小姐进京后,若是得空,千万要帮老奴打听打听我那苦命的孙儿吧。奴才在这儿先拜谢小姐了。”说着就要跪下来。

徐璐赶紧扶起她,“嬷嬷,你放心,我会的。”

“要不,嬷嬷随我一道进京?”

容嬷嬷双眼一亮,很快又黯淡下来,“不了,都一大把年纪了,没得连累小姐。”容嬷嬷又提点了豆绿几句,豆绿含泪眯头,“嬷嬷放心,我一定好生照顾小姐的。”

容嬷嬷又说了好一会子话,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把徐璐拉到一边,悄声道:“对了,少夫人可知道宋观涛这个人?”

徐璐愕然,“没听说过呀,嬷嬷与这人可是有什么渊源?”她忽然想到容嬷嬷早些年还有一个失散的侄子,确实姓宋,忽然双眼一亮,“该不会是……”

“小姐想起来了?”

“该不会是嬷嬷失散多年的侄孙子吧?”

“……”容嬷嬷被呛了下,她瞪了徐璐好半晌,这才愤慨道:“我那无缘的侄孙子确实姓宋,但却不叫宋观涛。我的意思是,小姐日后若是见着此人,一定要务心小心了。”

“为什么?”

“个中原由,我也说不出来。”容嬷嬷说,她想了想,又说:“那日,姑爷忽然好端端的来庄子上问我,可否认识宋观涛这人。老奴想了一会儿,说不认识。姑爷一次又一次的问老奴,老奴想呀想,想了老半天,仍是没有宋观涛这个人。后来姑爷仍是不死心,又问老奴,以前徐家的亲戚里,有没有叫宋观涛的人?老奴还是摇头,姑爷又问了少夫人母族那边的亲戚,又接连问了好些奇怪的问题,老奴刚开始奇怪,后来觉得不对劲,因为姑爷在问我的时候,脸­色­很是古怪,反正我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但就是怪怪的。所以忍不住要问问小姐,可识得宋观涛这个人?”

徐璐虽然也奇怪,但仍是摇了摇头。豆绿却叫道:“宋观涛,唉呀,这个名字确实有些耳熟呢,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容嬷嬷一脸紧张,“那还不赶紧说出来。”

豆绿仔细想了想,又一时想不起来,“这个名字,我肯定听到过的,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徐璐翻翻白眼,没再理她。

别了容嬷嬷,徐璐坐在马车里,靠在金丝绒的大蟒枕上,手肘支在一旁的小方几上,以手枕腮,望着车厢的某一处,怔怔出神。

豆绿握着徐璐的手,轻声道:“小姐您也别担心,刚才容嬷嬷说得对,虽说咱们此去京城终将无亲无故,可到底不是无根的漂萍。若真的过不下去了,大不了咱们回老家,就像表姨­奶­­奶­那般,不也很好?”

豆绿嘴里的表姨­奶­­奶­,指的是徐璐的表姐龙香盈。

龙香盈虽说与章家义绝,还带着两个女儿自立门户,但嫁妆丰厚,她本人也是有本事的,也颇有经商天赋,这阵子已在管大娘的牵线下,与一位外地客商似乎相看对眼。原本她还担心那客商的为人品­性­,管大娘却向她保证那人家产颇丰,人品也还过得去,不是那种贪图小便宜的,比较重义。早些年死了老婆,儿女也因病死了,三十多岁的鳏夫一个,与离过婚带着两个女儿自立门户的龙香盈也还算相配。

而龙香盈似乎也有意思,双方一拍即合,并打定主意,趁徐璐进京之前,把婚事办了。

后天,便是龙香盈与那客商喜结连理的日子了。

徐璐微笑着说:“你这丫头,也太小瞧你家主子了。即使人生路上充满颠簸,忧伤与悲痛,但我又岂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不管如何,总得把握着自己的态度,努力去争取一番的。”

豆绿重重点头,“小姐说得极是,我也知道小姐最是坚强不过了。我说的也只是万一罢了。”

“你知道就好,凡事不可太过乐观,但也不可太过悲观。只要用心过,哪有过不下去的道理。”

回去的车子驶得慢,抵达凌府,已是傍晚,天空的颜­色­已变为浅蓝。

回到后院,衡芜院里灯光大亮,徐璐进入第二道门,便发现凌非正抱着剑,靠在雕纹绘彩云的的红漆柱子上,正目带谴责地盯着自己。

豆绿一见凌非,就忍不住脖子缩了缩,轻悄悄地缩到徐璐身后。

徐璐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从他身旁径直走过去。

豆绿眼角处扫了凌非一眼,从他冷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让她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小姐,那大冰块对您可有意见呢。”

“甭理他。”徐璐并未走抄手游廓,而是直接从院中的主­干­道来到正屋里。

屋子里的丫头赶紧迎上前来,“少夫人回来了。”

夏荷端了茶杯递给徐璐,“少夫人总算回来了,爷刚才回来了,可还问起您呢。”

徐璐虽然讶异,但也并不意外,喝了口茶后,“不是与你们说了吗?我去乡下打点我的陪嫁庄子去了。”

夏荷轻声道:“奴婢对爷如实相告,爷似乎很紧张呢,不但问了奴婢,少夫人是什么时候去的,什么时候回来,去­干­什么,最后,爷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起来挺焦急的,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徐璐抬头看她,“那现在人呢?”

“现在在书房里。”夏荷声音一直低低的,“少夫人,奴婢总觉得爷好奇怪的,刚才得知少夫人去了乡下,可紧张了。坐立难安的样子,爷还是很关心少夫人的。”

徐璐淡淡一笑,“时辰不早了,我肚子也饿了,去传膳吧。”

不一会儿,凌峰进来了,徐璐赶紧起身迎向他,凌峰目光紧紧销在她脸上,问:“去乡下了?”

“嗯,临时做得决定。”徐璐把茶水递给他,温言道:“还有半个月就要起程了,我那庄子少不得也要打点一下才成。所以耽搁得有些久了。没有事先告诉爷,是我的不是。”这些日子凌峰与自己冷战,白日里情愿呆在外书房,也从来没有回来过,所以徐璐才没有事先告诉他。

凌峰接过茶水,目光总是似有似无地盯在徐璐脸上,问:“都处理好了?”

“嗯,有容嬷嬷在,还有老到稳重的另一个长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容嬷嬷?你忍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庄子里?怎不一道带回京城?”

“我也舍不得容嬷嬷呀,可她到底年纪大了,哪受得了舟车劳顿之苦?再则,她在泉州呆惯了,也怕她此去京城水土不服。”

不知怎么的,徐璐总觉得凌峰盯自己的目光透着古怪。她也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我听你说过,你是容嬷嬷一手带到大的,想来感情应当不错的。”

徐璐说:“是,容嬷嬷对我可好了,又慈爱又有耐心。”

“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的,就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徐璐轻描淡写地道。

凌峰放下茶杯,又淡淡地问:“出门为什么不带侍卫?也不怕遇上坏人。”

徐璐笑道:“爷未免杞人忧天了,如今天下太平,哪来那么多坏人?

“那可难说。以后出门还是多带些人手好。”

“嗯,我听爷的。”徐璐笑着顺从点头。

丫头们开始上菜,徐璐接过丫头手上的碗筷,摆到凌峰面前,再摆自己的,然后又亲自给他盛饭。

晚饭后,照例去后花园走上一圈,这才回来洗澡就寝。徐璐换届轻便的睡衣裤,一边服侍他洗澡,一边把明日要办的事儿简单提了下,凌峰“嗯”了声,“你看着办吧。”

徐璐又微笑着说:“我表姐后日再醮,邀我去观礼,爷要随我一道去么?”

“一道去吧。”凌峰靠在大浴桶边缘,懒洋洋地问,“你那新表姐夫是哪里人?什么身份?”

“听管大娘说,是建州人氏,家中数代经商,也颇有些家产。很是同情表姐的遭遇,也满敬佩表姐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愿与表姐结为夫­妇­,终老一生。”

“中人之家不取再醮之­妇­。想必你那新表姐夫,应该是市井出身,你表姐财产颇丰,就不怕上骗上当?”

徐璐正挽着袖子拿着柔软的羊毛刷给他刷背,闻言笑道:“爷恰巧说反了,我听管大娘说,新表姐夫家产也还是满丰厚的,为人也厚道,不是那见利忘义之人。”

“管大娘的眼光倒也信得过。”看她认认真真地服侍自己,累得气喘吁吁也不吭声,凌峰打趣道:“怎的忽然就贤慧起来,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徐璐微笑,“贤慧不好么?”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该打该打。”

徐璐拿着温毛巾给他洗脸,“泡了这么久,爷也该起来了吧。”

“不急。”

“可我还有事要与爷商量呢。”

“什么事?”

徐璐说:“我表姐说,此次再醮,会随着表姐夫一道去建州。这儿的房子暂且留着,只留下可靠的人打点便是。她在泉州新置的产业,也已安排妥当。唯一担心的就是去了夫家,手上没个顺手的人使唤,要我给她介绍几个。爷也知道,我也是个半调子,也没有认识的人伢子,到哪介绍给她呀?后来想了想,我觉得,可以从咱们家中挑几房人家送给表姐不就好么?”

“你对你那表姐倒是好。”凌峰笑了两声,也不知是褒还是贬。

徐璐不以为意,说:“表姐妹嘛,总要相帮的。反正就这么一回了。只要她过好了,我以后的日子也就好过了。”尽管她不喜欢这个表姐三天两头找她帮这帮那的,但她也真心希望龙香盈能过好日子。因为只有她过好了,自己耳根子才会清静。授人以鱼,还不如授人以渔,确实是有道理的。

凌峰不可置否,又问:“你准备挑哪几房过去?”

徐璐故意想了想,这才说了三房人家,凌峰皱头情不自禁地皱了起来,“这几房都是凌家的家生子,你送他们过去,可不大妥当。”

“先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外头买来的那些奴才,没规没矩,使着也不怎么顺手,我总不至于把那些没调教好的奴才送去吧?那就不是给表姐省事,而是找麻烦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从凌府的家生子里洗几房送过去。”她看着凌峰,温婉道,“爷以为呢?若是爷觉得不妥,那就算了,我另外再想办法。”

“罢了,你自己拿主意吧。”凌峰倒也没过多­干­涉。看了低眉顺目的徐璐一眼,她的脸宠很是温润,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柔和的面庞,又是以商量的语气,他再是觉得不妥当,也不忍拒绝她。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与他说话的语气,方式,没由来地让他产生了不知名的失望。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她,可这种感觉,又一时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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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小腹又痛了一天,太阳­茓­也抽痛了一整一在。在忍受范围内,但就是不舒服。说话大声了都会扯着痛,讨厌做女人。

第219章 驭下之道

见他同意了,徐璐非常高兴地道,“谢谢爷。”

“就只嘴上说,一点诚意都没有。”

“爷要怎样?”

凌峰指着自己的脸,“亲一个。”

“别闹了啦。”徐璐起身,笑着说:“爷肚子饿不饿,我去叫丫头端些点心来。”

“我不饿,只想吃你。”他拉过她的手,微微使力,徐璐就跌入他怀中,徐璐赶紧推开他,“不要啦,爷真讨厌。”

“我怎么就讨厌了?我要下水,陪我凫水去。”好久没有与他一道玩过水了,非常期待蛇尾缠上柔软温香身子的感觉。

确实有好久没有下过水了,徐璐也有些怀念,但她仍是坚定地摇了摇头,“爷自个下水吧,我还有别的事呢。”说着就走开了。

看着徐璐毫不犹豫的背影,凌峰眸子忽然黯了起来。

应该是他的错觉吧,她对自己,似乎比往日不同了,就好像在招招待客人似的。

……

女子二婚,称为再醮,龙香盈的再醮之礼办得很是低调,也就是请了双方近亲吃了顿饭就是,鞭炮没放,喜酒没摆,不过是家中热闹了半日便是。

新任表姐夫姓廖名天丰,年约三十余岁,生得矮矮胖胖,脸上还有几颗麻木,看上去还有些丑。徐璐也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个新表姐夫,尽管已从管大娘嘴里知道这人相貌不中看,自己也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却也怕凌峰会嫌弃。

所幸凌峰还算给面子,面上带着平和散淡的笑容,与廖天丰话不多,也还不至于冷场疏远。

徐璐松了口气,与龙香盈一道咬耳朵去了。

“……那几房人家我已经选好了,总共十四岁人口,年纪也不大,也就四十岁左右,年轻的二十来岁,三房中,有两房人家有了孙子,年纪不大,也就五六岁,不过看起来也还伶俐,仔细调教,也算是助益。他们是凌家的家生子,再是规矩不过了。表姐尽管使唤。身契爷也给了我,我今儿就先交到你手上,回头就给你送来。”

龙香盈没说话,反倒是龙香凝惊讶地张大嘴,“我只是让表妹送几个得力的奴才给二妹,你居然把你夫家的家生子都给了二妹,这,咱们这小门小户的,未免也太委屈了他们。”

“不妨事,身契我可是给了表姐的,以后就得听表姐的吩咐,委不委屈可不是他们说了算。”

龙香盈的母亲徐氏感激地说:“露姐儿确是个厚道的,连家生子都舍得送人。只是你表姐说得对,人家在侯府过惯了舒适的日子,如今让他们跟着香盈,岂不没有怨言?”

徐璐淡淡地道:“我送他们过来,只是为了服侍表姐,若还爬到表姐头上,表姐大可捏了他们的身契,卖了便是。千万别顾忌我。”

见徐氏和龙香盈还有话要说,便低声与龙香盈道:“若他们听话得用,又识时务,表姐就留下他们吧,若是不听话,表姐别客气,全卖了便是。”

龙香盈点头,“我省得,妹妹不必担心。”

徐璐又说:“这几户人家,最爱冒头,我想送到表姐这儿估计也不会太安份。不过表姐千万要忍着,待我进京后,就不必再客气了。”

龙香盈握着徐璐的手,“我知道该如何做,保证让妹妹满意。”

“那我就在此谢过表姐了。”

“咱们姐妹,何须说谢?更何况,你也帮了我这么多,比起表姐对我的付出,这么点小事,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表姐妹们又在一起讨论了些管教奴才心得,说得差不多后,龙香盈又叫住徐璐,低声问道:“对了,有个叫宋涛观的,怎的就得罪了表妹夫呢?”

徐璐瞠目,“表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龙香盈说:“我也是听别人讲的。就是表妹夫,正派人四处找一个叫宋观涛的人。也不知那人怎的就得罪了表妹夫,听说表妹夫已县赏一万两银子,捉拿宋观涛呢。”

徐璐面­色­惊疑,“我怎的一直不知道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呀?”

“大约有七八日了吧。哦,对了,表妹夫先前还曾派人来问我,是不是认识这个人,我说没有,他还不相信呢,又反复问了我几回。”

龙香盈看徐璐面­色­闪烁着,脸­色­不怎么好看,紧张地问:“妹妹,怎么了,你可识得此人?”

徐璐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认得。”

在龙香盈那儿吃了午饭,徐璐和凌峰就告辞离去。不过在临走前,发现凌峰与廖天丰居然相谈甚欢,不由大为奇怪,回去的路上便问:“刚才看爷和表姐夫还颇谈得来呢。”

凌峰喝了酒,脸­色­略红,斜靠在枕头上,淡淡地说:“这人虽生得丑了些,不过脾­性­倒也合我的胃口。”他看了徐璐一眼,“这人很有自知之明,言语也诚恳,不是那种­奸­猾之人。”

徐璐笑道:“能够让爷欣赏的人,那证明表姐嫁给他肯定能幸福的。”

凌峰虽然笑骂徐璐马屁­精­,但脸上柔和的神­色­也证明他内心还是很受用的。

“对了,刚才我已与表姐说了,准备送她三房人家,不过我事先也给表姐说了,要对他们好一些,凌家什么样的待遇,他们就得给。表姐一听是凌家的家生子,可高兴了,一个劲得说不会亏待他们。表姐也是受过磨难的,我也相信她会好生善待他们。表姐甚对还向我保证,只要他们好生办事,至多三年,还可给他们脱籍,让他们恢复自由身。只是我怕这几房人习惯了凌家的荣华富贵,瞧不上表姐呢。”

凌峰说:“这些小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别来问我。”

徐璐嘟着­唇­说:“可我怕他们不听我的怎么办?”

“你是凌家的少夫人,他们生了几个胆子,敢不听你的?”凌峰忽然说:“该不会是他们平时候不听你的吩咐,所以你才把他们送给你表姐?”

徐璐白他一眼,“爷也太小看我了,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还是懂的。”

果真如徐璐所料,当她准备送几房人手去表姐家中时,那几房人就坐不住了,纷纷找关系,大家都知道,文妈妈在凌家最是有脸面的,自然就找了文妈妈相求。

徐璐自然也想到这一层,微笑着对文妈妈道:“我已经决定了,妈妈不必多言。”

文妈妈说:“这几房在凌家服侍了大半辈子,早已把凌家当成自己的家了,少夫人说送走就送走,敢不寒了他们的心?”

徐璐微笑着说,“我也舍不得送走他们呀,耐何爷已经同意了的。还说,就是因为这几房规矩守本份,这才送给表姐。表姐为人再是宽厚不过了,让他们服侍我表姐,这也是他们的造化呢。”

文妈妈总算瞠目,徐璐又温文笑道:“当初我表姐要我给她介绍些人手时,我可是两眼一抹黑的,还是爷对我说,实在找不着适合的人手,­干­脆就从凌家的下人里头挑好了,反正咱们家的下人是有些多了。我这才试着挑选了几个能­干­老实的出来,爷拍手叫好,立马就同意了。我又与表姐通了话,大家都已说好了,再是反悔,可是不好了。”

文妈妈败兴而归,一字不漏地把徐璐的话原原本本说给了那几房听。

看着这几房似被轰去魂魄般的垂头丧气,葛长青家的对一旁的年轻媳­妇­­妇­“呸”了声,“活该,叫他们见风使舵,叫他们看人下菜,现在知道少夫人的厉害了吧?”

那年轻媳­妇­子一脸惊异地笑问:“唉哟,我的好姐姐,听你的意思,似乎这里头还有别的名堂不成?”

葛长青家的斜了这媳­妇­子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名堂倒是没有,不过是这几房没个眼­色­,平常最爱看人下菜,如今总算是报应不爽了。活该。”

年轻媳­妇­子神­色­闪了闪,忙陪笑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呢,妹妹怎的听不懂呢?”

葛长青家的看着她的双眼,慢吞吞地道:“听不懂没关系,只需记住,咱们府里,不止有男主子,还有一个女主子,只要咱们牢记这个,不说顺当一辈子,但至少不会像这几房一样,让少夫人给撵出去了。”

那年轻媳­妇­子脸­色­再一次变了数变,她强笑一声:“姐姐这话越说玄乎了,这赫玉成几房可是少夫人送去给表姨­奶­­奶­使唤的呀,怎的就成了撵出凌家了?”

葛长青家的皮笑­肉­不笑地道:“是撵是送,各人见各志罢。行了,不该咱们问的,可别多嘴,当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哎,我要去见少夫人了,失陪。”

望着葛长青家虎虎生威的背影,年轻媳­妇­子脸­色­变了数变。

这日里,兰香兴奋地来对徐璐说:“少夫人,刚才奴婢奉您的命令去厨房吩咐事儿,那几个婆子可是跑得飞快,还特地向奴婢问了,厨房做的可还合少夫人的口味?若是少夫人不满意,还要奴婢早些提点她们,她们好改进。”

徐璐正捧着本《宋氏镖局》看得正带劲,闻言头也不抬地道:“那你是如何回她们的?”

沁香哼了哼,“前阵子她们可是对少夫人的吩咐­阴­逢阳违的,这会子又跑来抱少夫人的大腿,哼,晚了。所以奴婢可没客气,假笑着说,‘少夫人口味并不刁,很好侍候的,但仅有一点,却是少夫人万万容不得的。’那窦老二家的就赶紧说‘我的好姑娘哟,您可是一个服侍在少夫人跟前的,府里上下谁不知道您是少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少夫人的脾气喜好,您可得多告诉我们些呀。以免我们一个不注意,犯了少夫人的忌讳,那可就麻烦了。’奴婢就冷笑一声,‘我说过,少夫人脾气那是再好不过了,但有一点,少夫人是万万不会容忍的。’那窦老二家的便赶紧问是什么事儿,奴婢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得说,‘心术’。那窦老二家的就说,‘是是是,咱们身为奴才的,自然要对主子忠心的。请兰香姑娘放心,我们对少夫人那是绝对的忠城’。奴婢又说‘只嘴上说又有什么用?谁对少夫人忠心,谁对少夫人­阴­逢阳违,少夫人都是瞧在眼里呢。’然后,奴婢端着点心,就回来了。那窦老二家的就像被打蔫了的­鸡­似的,垂头丧气,呆头好脑,哼,可痛快了。”

依香从里头进来,手上捧着几件才收进来的衣裳,闻言就笑了起来,“不止那窦老二家的如此,刚才奴婢去浆洗房里收衣服的时候,回来的路上,也碰上几个婆子,那几个婆子满满堆笑的与我打招呼,还问我,往回都是兰香负责这差事的,怎么换成我了?我就说,兰香年纪到了,少夫人慈悲,把她送出去配人了。那几个婆子脸­色­可好看了。”

沁香不屑地道:“一群见风使舵的,你还与他们客气做甚?”、

依香微笑着说:“这又有什么的,少夫人曾说过,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执。可再是恼了对方,面上也得把功夫做足。”

徐璐放下书来,赞赏道:“依香说得不错,做得也很好。”

夏荷见沁香脸­色­有些黯然,赶紧说:“沁香妹妹做得也很好呀。我是个没用的,就算心里恼了,可也没那个胆子竖眉毛。其实我这样的­性­子可是很吃亏的,对少夫人也帮不上什么忙。沁香妹妹你这张嘴巴却是大为得用的。你和依香二人,依香扮白脸,你就扮黑脸,刚好互补。是不是,少夫人?”

徐璐赞赏地看了夏荷一眼,“不错,越发有大丫头的派头了。”她看着沁香依香二人,郑重地说,“夏荷说得不错,你们二人回去后,好好琢磨着,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利益争执。人往高处走是人之常情,只要不太过份,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外头的那些刁奴,暂且留着吧,但衡芜院的,那些不安份的,你们也该拿出大丫头的威风好生收拾了。”

夏荷三人敛容领命。

徐璐又轻声道:“一级管一级,我是主子,自然就管你们几个。下头的丫头就归你们管。你们也知道,豆绿是我的陪嫁,我是那么的信任她,她对我也是绝对忠心,可我依然没有授她管束底下丫头的权利,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夏荷几人心头一惊,她们当然是知道原因的,可豆绿可是被少夫人视为心腹中的心腹,她们就算知道,也是不好说出来的,只好恭身答道:“奴婢愚笨,确是不知。”

“你们哪是蠢笨,不过是给那丫头颜面罢了。”徐璐微微笑了起来,刚好豆绿从外头进来,听到这么一句话,就不满地嘟­唇­,“少夫人又开始说人家坏话了。”

徐璐莞尔一笑,笑骂道:“你若是多长点脑子,也不怕我说你了。”她敛容看着夏荷三人,“豆绿做事勤快,对我也忠心,可就是人笨,这是先天生成的,没法子改了。若是让她管束底下丫头,包准弄得­鸡­飞狗跳。所以我才没给她授任何差事。我身为主子,若连院子里的小丫头都要去管,未免掉价。这时候,你们身为大丫头的,就得负起管教小丫头的责任。管得好,我自然还得重用,管不好,那就只能和豆绿这笨丫头一样了。”

夏荷等人本来就是聪明的,也听明白了徐璐的意思,身为大丫头,不止要服侍好主子,还得负责管束底下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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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彻底治好这破毛病,医生说取环再治,然后,我就取环了,环镶进­肉­里了,打了麻醉也有痛感。真希望这辈子不要再得病了,因为早已对麻醉药起抗体了。我对医生说,四年多前,我就在你这儿取了环做宫颈激光手术,后来不小心中奖了,因为怕痛,不敢去流掉,只好生了,一生还是两个。医生笑惨了。

输了液后,小腹仍然疼痛,坐下来更痛。不得已,把显示器和健盘垫高,站着码字。

第220章

这一日,凌峰回来,问徐璐,“怎的院子里冷冷清清的?”

徐璐说:“马上就要起程了,一些不愿跟着进京的自然要放他们出去的。还有一些,我觉得不大适合留在院子里,已谴了回去。”

凌峰问:“可是犯了什么错?”

徐璐微笑着说,“那倒没有。”

“可这两日,你不是一口气谴了好几些丫头出去么?”凌峰目光闪了闪,“这些丫头大多也是家生子,不是犯了错,你会谴他们回各自老子娘那?”

徐璐淡淡地道:“什么都瞒不过爷。不错,我是谴了几个不听话的回去。爷觉得我不该么?”

凌峰摇头,“内院你作主,我吃饱了撑着才­干­涉这些。只是问问而已。”

徐璐温文道:“家生子,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嘛,就是知根知底,坏处嘛,就是特别爱倚老卖老,不服管教。这几日里我忙着处理我的陪嫁庄子,对她们疏于管教了,就一个个闹翻了天。还屡教不改,不得已,我也只好谴她们回各自的老子娘那儿去。”

凌峰皱眉,忽然想到前阵子,衡芜院确实有些闹腾,于是就说,“你也太心软了,底下人不听话,直接家法处置。撵回去也实在太便宜了她们了。”

徐璐淡淡地道:“有两回,她们闹腾得狠了,我连杖毙她们的心思都有了,可下达的命令要有人执行才成呀。一个个与我左说左对,右说右对。”

凌峰怒拍了桌子,“岂有此理,做奴才的还爬到主子头上了?你是怎么管家的?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最后甚至还谴责起徐璐了。

徐璐脸上浮起一抹无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凌峰又问:“难不成这里头还有别的名堂不成?”

徐璐嘴巴张了张,最终又浅笑着摇了摇头,“那倒没有,都过去了,爷就不必­操­这个心了。”然后转移话题,说到别的事情上。

凌峰见她这样说了,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坐在一边,脸上带着懊恼。

妻子看起来似乎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温婉的笑容,态度恭顺,言语体恤,可凌峰却清晰地察觉出,她与往日不同了。

不知何时候起,他们之间忽然冒出了层无形的隔亥。

以前那般有说有笑嘻笑怒骂皆是风情的融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种,生疏的隔离疏远。

他们明明就是夫妻,以前是那么的和谐亲密,怎么现在却生疏成这样?

他本来不是个多话的人,以往都是徐璐主动找话,特意与他说笑嘻闹。如今徐璐不再找自己说话,整个人缩回了贤惠的壳子里,他才恍然惊觉十分不自在。

屋子里一直这般沉寂着,徐璐也觉得气氛不是很好,可她实在懒得找话说,侍候了凌峰宽衣后,便一个人坐在桌前,拿了以前没看完的书看了起来。

凌峰看着她,嘴巴张了张,忽然又颓然闭嘴,无声地坐到软榻上,双手放在膝上,眼光却盯着眼前的事物,心思都不知飘到了哪里。

……

……

到了月底,惯例发放月银的日子,衡芜院的前厅大门洞开,两张桌椅摆在门口,夏荷,沁香,坐在椅子上,长条桌上摆了天秤称,桌底下放了一箩筐的散碎银子。夏荷一边翻着手头的册子,一边叫着底下人的姓名。

夏荷一边点头,一边翻着册子,看着来人,沉声道:“这个月你总体表现还不错,但有几个地方做得仍是不够好。”夏荷接连指出了这丫鬟的错处,丫鬟唯唯称喏。

夏荷又说:“做丫鬟,不光要勤奋,脑子还得灵活。这个月你接连放了几次不该进衡芜院的人进来。少夫人很是不满意,不过念你初进衡芜院,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负责称银子的稻香把八百钱递给那丫头,又说:“少夫人说了,下回若再犯,只好请你去外院­干­活了。”

轮到下一个时,夏荷面无表情地报了个数字,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二等丫头,居然有一两四百钱,足足比以往多了三百钱呢。

夏荷说:“少夫人说,你做得很好,继续努力。”

那二等丫鬟欢天喜地离去了,夏荷又接着念,有些人领了足额的银子,有些领的多,被当场表扬。也有被扣了钱的,被批评了几句,也指出了几个错处,下人们总算琢磨过来了。这个月少夫人与爷怄气,确实有部份人觉得少夫人有失宠的征兆,就开始­阴­逢阳违。少夫人当时没说什么,就越发纵得这些人变本加厉。后来主子与少夫人合好了,这些人又心惶惶起来。

他们先是看着最为冒头的廖天丰三房被撵出凌家,紧接着,衡芜院的几个闹腾的小丫头也被谴了回去,大家都在想,少夫人应该是发泄完了吧。这些眉高眉低的应该可以松口气了。

谁知,少夫人还有厉害后着。

一些自认差事办得不错的媳­妇­子们倒是坦然面对,也觉得少夫人这招厉害,直接斧底抽薪,比不打不骂还要来得狠。控制了银钱,这些下人再是蹦达也是没戏了。

一些心头有鬼的却是无比紧张,少夫人与爷合好已有十来日了,陆续发作到现在,也不知是否还会有后招。

“窦老二家的,这是你的月银,两百钱,你拿好了。”夏荷说完,稻香已数了两个百钱,就那样递给窦老二家的。

“你这老货屡次惹她生气,少夫人已特地交代了,从下个月开始,你不必再去厨房了,直接去找刘胜好家的吧。”

刘胜好家的也就是香草,已生完孩子的她,身子也复原得差不多了,徐璐很是信任她,就让她掌衡芜院掌院一职。其实大家都是清楚的,这刘胜好家的除了掌管衡芜院外,还掌管了浆洗房和洒扫房,以及客礼上的,如今夏荷让窦老二家的去找刘胜好家的,应该是重贬的征兆。

窦老二家的看着稻香递过来的钱,又听了夏荷的话,脸­色­腾地就变了,“往日里我可是二两银子的月银,怎的这回这么少?还有,我服侍少夫人从来都是战战兢兢,从无懈怠,没有功劳也有苦恼,少夫人怎的这么狠心?”

面对窦老二家的横眉怒目,正等她质问的夏荷毫不犹预地翻出册子,逐字逐句地念了起来。“十月十四号,少夫人在菜里吃出了虫子,拿你问责,你是如何解释的?十五号,做的点心还是生的。十六号,少夫人惯例的燕窝银耳红枣羹没有做,夜间的消食茶也忘了做。还有少夫人三天一回伏苓药膳粥也没有做。十七号,偷­奸­躲懒,到点了还没做午饭。十八号贪墨了上等的几斤大龙虾,十九号,又贪墨了少夫人份例里的太河蟹,二十号,又忘记少夫人的羹汤。少夫人说了,窦老二家的已不适合做厨房管事,身为家生子,还会犯这种错误,看来还得再去学学规矩才成。”夏荷看着冷汗涔涔的窦老二家的,冷冷地道,“若是你不服,被捆了打发去庄子里,还是全家被发卖出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窦老二家的脸­色­大变,她也知道她确实做了些见风使舵的事,也早已后悔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多年的老脸实在没地方放,只好醒着脖子,粗声粗气地道:“姑娘如今今非昔比,攀了高枝,连我等都不放眼里了。左一句少夫人,右一句少夫人,少夫人这般仁慈善良,怎会说罚就罚?哼,我看分明就是你这丫头假传令箭。”

夏荷冷冷一笑,没有说话,忽然屋子里出来一个身穿秋香­色­夏衫,粉红暗纹比甲的丫头,这丫头从帘子后头走了出来,郎声道:“少夫人吩咐,窦老二家的不服管教,立即捆了送到外院去服侍爷,这等高贵的奴才,咱们少夫人用不起。”这丫头正是墨香,她看了底下一群丫鬟媳­妇­,淡淡地道:“少夫人虽然平时日不说什么,但心里都门儿清呢。谁做得好,谁做得不好,少夫人都是看在眼里。做得好的,自然得重用,做不好的,那就对不住了,统统请去外院服侍吧。”

一­干­人噤若寒蝉,主母都不要的奴才,外院如何敢要?非家生子的,直接发卖出去,若是家生子,就直接撸掉差事,无差事在身,就只能吃自己穿自己,大多家生子都是拖家带口的,若无差事在身,就只能坐吃山空了。

听了墨香一席话,再也没人敢质疑了,甚至连反驳都不敢,生怕落得窦老二家的下场。

……

这日,知府刘向东嫁女,亲家则是福建知府陈天民的幼子。双方都是四品官,也算是门当户对,再来又是徐璐亲自保的媒,这则婚事自是轰动一时。

徐璐身为媒人,不但收了男女双方丰厚的媒人礼,这一日喜筵上,更是高坐堂上。也因刘向东官位不低,新督抚朱开明一家子也是来了的。

徐璐看到一身喜气的大红­色­妆花丝绸夏衣的华瑛,对她招了招手,笑问:“我还以为你要回福州吃新朗官那边的酒吧。”陈家与华家是实打实的姻亲关系,华瑛完全可以以陈家亲戚的身份去陈家喝喜酒的。

华瑛笑着坐到徐璐旁边来:“原本也打算去那边喝喜酒的,可我若是走了,家中就无人过来了。”

徐璐眸光闪了闪,“你婆母呢?她怎的不来?”

华瑛神­色­古怪,掩着­唇­,不让人看到她­唇­角的得意的笑,悠悠地说:“婆母身子不爽,怕过了病气给大家,所以就不来了。”

徐璐一脸关切地问:“朱夫人病了?可严重?”

“托表姐的福,还好,就是人不大­精­神。所以公爹说,让她在家好生修养,等彻底养好了身子再出去走动也不迟,”

徐璐点头,“这倒也是。”

说午饭的时候,华瑛又与徐璐一桌,姐妹俩又亲密地咬着耳朵,惹得同桌的­妇­人羡慕地道:“凌夫人与五­奶­­奶­感情倒是好。”

总兵夫人林夫人也淡淡地开口,“比亲姐妹还要亲,这可真是难得。”

华瑛挽着徐璐的手,笑道:“是呀,我和表姐,那可是比亲姐妹还要关的。”

徐璐笑了笑,没有反对,也没有附和。侧头看了华瑛人比花娇的面容,在心里感叹,果然成了亲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对了,表姐,你可认得宋观涛这个人?”

这已经是徐璐第三回听到这个名字了,并不意外地道:“不认得,但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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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的读者们都挺厉害的就是了,我只在文中埋了一根线,大家就能顺藤摸瓜,厉害。

特地表扬大家。

另外,今天站了一上午和一下午,输液的时候趟了两个小时,到了晚上,可以坐了。虽然仍有些痛,但要好多了。谢谢大家的关心。相信再输几天液,就会没问题了。

爱你们。

第221章 乌龙

华瑛赶紧放下筷子,“真的吗?表姐在哪听说过的?”

“表妹好端端的怎的问起这个人了?”徐璐不答反问。

华瑛说:“是你妹夫啦,昨儿个,忽然回来与我说,表姐夫在外头­干­了件让人吃惊的人事来。”

“什么事儿?”徐璐放下筷子。

“表姐可知道,西大街边角巷子里,有间慕书斋的茶肆?”

徐璐点头头,“以前也曾去过的。”那间慕书斋的茶肆,里头有个老头儿,每日雷打不动地会去茶肆里讲书,讲的全是民间故事,或江湖门派的少年英侠的行侠仗义,或某些贪官污吏的故事,似真似假,谁也弄不清。但那老头说书的水平颇高,反正在附近挺有影响力就是了。

林夫人说:“那间茶肆,我也听说过。那可是大名鼎鼎呢。以前只有三张破桌子,发展到如今的三四十张桌子,全靠这老头儿说书的功夫。”

与林夫人坐一起的右布政使的杨夫人也跟着笑着说:“这老头儿说书还真有一套。最爱讲的就是江湖上的少年侠客的故事,也讲当官的八卦故事。哦对了,凌大人昔年的英通事迹,也让这老头儿讲了不下八百回了。”

林夫人拍着大腿笑道:“对对,这老头儿,最爱讲凌大人的事儿。他又没亲眼见过,却说得头头是道,真是服了他。”

徐璐也呵呵地笑了起来,想起以前也曾从别人嘴里听过有关凌峰的事迹。冷面凶煞,心狠手辣,修罗玉面,一拳能打死一头牛,一脚能踹死一头虎,一箭能­射­死倭寇,端得厉害无比,能百步穿杨,止夜啼小儿的地步,以前连她都信以为真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说书的老头儿,最爱添油加醋,但茶客们就爱听这类故事。又因其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和老头儿抑扬顿挫感染力,很受茶客们欢迎,每日光靠说书,也能挣不少银钱。

简单说了这老头儿的经历过往事迹后,华瑛这才对徐璐道:“那日,你妹夫从衙门里回来,半路上碰到了表姐夫,于是就一道回来。路经那间茶肆,不知怎的,那说书的老头儿就惹恼了表姐夫。表姐夫让人把那老头儿抓了起来。并厉声责问,宋观涛是谁,如今在哪,是何方人氏。”

徐璐屏住呼吸,情不自禁地问:“后来呢?”

见满桌的人都被吸引过来,华瑛略有得意,又挺起胸膛,“我也是只你妹夫说的,你妹夫回来对我说,当时那老头儿见表姐夫凶神恶煞的,吓得腿都软了,结结巴巴的说,他并不识得宋观涛。表姐夫不信,大怒说,既然不认得,你还讲他的故事?那老头儿便说,他也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觉得挺不错,就拿来讲故事了。表姐夫就又问,是什么样的书。那老头儿刚开始还不肯说,但表姐夫是何许人,只要稍稍一瞪眼,那老头儿竹筒倒豆子说了出来。”

徐璐听得双眼发直,又赶紧问:“是本什么样的书?叫什么名字,是何人写的?”

华瑛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表姐夫先前也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过,有个叫宋观涛的年轻人,潇酒英俊,玉树临风,武艺高强,行侠仗义,为人风趣又心胸广阔,扶危济贫,觉得是个可造这才,就起了爱才之心,想网罗来为朝廷所用。他四处打听的这个人,原来居然只是一个武侠小说作者笔下杜撰出来的。说来好笑,原来,那老头儿讲的故事,全是别人杜撰的民间小说。表姐夫却信以为真了,就弄这么出大笑话来。”

众人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但也有拍马屁的说:“虽说摆了个乌龙,但也证明,凌大人的爱才之心。”

林夫人自恃与凌家关系匪浅,也就开起了玩笑来,“可凌大人这个爱才之心未免也太离谱了。”

众人好一阵狂笑,华瑛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唯独徐璐却没有笑。

……

吃了午饭,徐璐就辞别主家,不过在离开刘家的时候,让人去把正在吃饭的凌非叫了过来。

今日的凌非仍是黑衣劲装打扮,腰间别着剑,冷脸冷眸。不过今日却忒奇怪,见到徐璐后,却没了往日的漠然不友善。

“见过少夫人。”

见徐璐半天没有说话的意思,凌非抬头飞快看了她一眼,忽然愣了愣,少夫人脸上的煞气好重。

“爷呢?”良久,徐璐才冷淡吐出一句话。

“还在喝酒。”凌非简短地说。

“你去告诉爷,我先回去了。让他不必顾我。”

尽管觉得徐璐小题大做,但凌非仍然应了声,“是。”

徐璐又交代了几句,让他看顾着凌峰,别让人惯醉了之类的话,凌非刚开始还简短应上一声,到最后已吭都不吭了,显然觉得徐璐太小题大做了。

徐璐似乎没有发现他冰冷的脸上的不以为然,依然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去。

凌非正要转身之际,耳边却飞来一句轻飘飘的话,直把他冻立当场。

“这些日子也真是辛苦你了,找到宋观涛了吗?”

……

马不停蹄地回到家中。她并未直接回后院,而是气势汹汹地去了外院。

凌身的外书房到处都是有侍卫把守,门口的侍卫见到她,赶紧单膝脆地,“少夫人。”

“免礼,朱小航在里头吧?让他出来见我。”

“回少夫人的话,朱小航今日随爷一道出去了。现在还未回来。”

“染墨呢?他应该在吧,把他叫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大概瞧徐璐脸­色­很不好,不敢怠慢,赶紧进去一个,把染墨叫了出来。

染墨从里头出来,看到台阶下的徐璐,来者不善,想着前阵子他对少夫人的怠慢,而凌峰又还没回来,心知不好,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跪在地上,额头着地,口称“小的叩见少夫人。”

徐璐冷冷盯着染墨,并不让他起来,而是沉声道:“我来问你,前阵子爷是不是让你们四处打听一个叫宋观涛这个人?”

染墨大吃一惊,吃吃地道:“小,小的不知道。”

徐璐慢腾腾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语气里带着危险的意味。

染墨吓得连连瞌头,“少夫人息怒,您就是打死小的,小的也不敢说呀。”

“我知道爷的脾气,他吩咐你的事,你们自然不敢违背。可如今我都已经知道了,还有必要与我隐瞒么?”

染墨呆了一会,又继续磕头,“少夫人恕罪,小的并非故意欺瞒您,而是爷事先吩咐过的。小的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半个字的。爷的脾气少夫人还不知道吗?若是违背了他老人家的命令,小的只有被打死的份呀。还请少夫人发发慈悲,饶了小的吧。”

这染墨明知自己已知道宋观涛的事,偏还不肯吐露实话,主要是怕凌峰怪罪他,足可见凌峰的御下之严。

徐璐又气又无耐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凌峰驭下的手段。可惜自己总是学不成,反而画虎不成反类犬。

看着跪在地上弄了满身的灰尘,却依然不肯吐露半句的染墨,徐璐也没必要再摆少夫人的威风,淡淡地道:“你倒是个忠心的。”

染墨连连磕头,“奴才自五岁起就送到爷身边服侍,爷的脾气再是了解不过了。奴才也见多了对爷­阴­违阳违的下场,所以就算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自己小命开玩笑呀,少夫人,您就行行好,饶过小的吧。”

“罢了,我也不为难你。刚才的事儿,就当没发生吧。”

徐璐警告了染墨两句,这才回到衡芜院,斥退了丫头,一个人从枕头拿出一本书来,随意翻了翻,又把书重重扔到床上。

丫头们知道她心情不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豆绿小心上前,“小姐……”在无人的时候,豆绿依然用的旧称。

徐璐说:“没事,我午睡一会儿,你也去歇着吧。”

“小姐,您,您真的没事吗?”

徐璐瞟她一眼,“我没事。”

“可是您脸­色­好难看。”豆绿小心地观察她的脸­色­,“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

豆绿摆明不相信,徐璐却笑了起来,“行了,别问了,下去了,我真的没事。有事的,应该是别人呢。”

望着被掷在床上的墨绿­色­的书皮,徐璐忽然露无顽皮而无耐的笑。

凌峰回来的很快,出乎了徐璐的意料。

不过看到他闪烁的眸光,又在徐璐的意料之中。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徐璐坐起身,顺手把被子上的书放到枕头底下。

凌峰却问她:“在看什么书?”

“没什么,打发时间罢了。”徐璐下了床,闻着他身上的酒气,“爷又喝酒了?喝了醒酒汤没?”

“也没喝多少,没醉。”凌峰摆摆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与刘夫人一向交好,今儿怎么这早就回来了?”

“身子有些不爽利,就回来了。”徐璐轻描淡写地拿了衣架上的轻薄的羽纱缎的褙子,穿在身上,麻利地扣上扣子,看向他那嵌红宝石的绘蟠螭腰带,“一身的酒臭,爷赶紧换身衣裳吧。”

自己却并不起来。

凌峰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徐璐亲自服侍自己,只好自己换了衣服,好几次转头看徐璐,嘴巴张了张,似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徐璐静静的倚在榻上看着他,一双眸子黑幽幽的,让人看不出情绪。

“我口渴了。”最终,凌峰说了句话。

徐璐见他只是说话,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便起身,倒了茶水,递了过去。

小手被一张带有厚茧的手握住,她抬头,看着凌峰黝黑的眸子,朱启轻扬,“怎么了?这么看我做什么?”

潜峰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忽然放开她的手,“没事,我自己来。”然后一口而尽。

“等下我还要出去,给我找件亮堂的衣裳。”

徐璐也没有多问,便吩咐丫头进来,给他换了件衣裳,然后亲自过把腰带递过去,朱纱红宫绦系着的羊脂玉佩,金银丝绣暗纹的南瓜型荷包,白底绣五彩祥纹图案的八团花锦袍,一一穿戴妥当后,这才蹲下身来,亲自替他穿上青缎黑底小羊皮靴。又亲自服侍他洗脸净手,给他打散头发,重新梳头。

一切弄妥当后,徐璐又浅笑道:“爷就自便吧,我先出去处理些事儿。”

“等等……”徐璐走了没两步,身后的凌峰又叫住她。

徐璐回头,浅笑道:“爷还有事么?”

眼前的女子,面对自己的温和贤惠及信任,凌峰反而越发不自了。

“这个什么书,可以借我看看么?”他从床上拿起刚才被徐璐放到枕头下的那本书。

“只是些通俗读物罢了,只是打发时间而已。爷若是得空,也可以看看。”

凌峰翻了翻,“这里头写了些什么呀?值得你每天藏到枕头上。”他大致扫了两页,“居然是武侠读本,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居然爱上这种读物。”一副很不可思议的面容。

徐璐挑眉道:“有何不可,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看了简直令人欲罢不能。”

凌峰哼了哼,“什么穿心掌,断肠散,鱼肠剑,御风飞行,极尽夸张之能事,你居然也看得进去?”

徐璐振振有辞,“怎会呢,这证明男主角武艺高强嘛,只有武艺高强,才有底气行侠仗义。”

凌峰冷笑一声,“若江湖中人武艺个个都这般惊世骇俗,那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可就没有安全日子了。还有,这些全是杜撰的,什么皆大欢喜,天纵奇才,编得未免太离谱了。”

徐璐脸儿一红,但仍是振振有辞,“确实编得离谱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皆大欢喜的事儿。不过,现实中已有诸多不如意,就让我在书本世界里找些轻松安慰不成么?”这也是她爱看这类读物的根本原因。

凌峰的眉头忽然不可自抑地跳了两下,沉声问:“你觉得你现在的日子不如意?”

徐璐摇头,“当然不如意啦。”她白他一眼,“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我觉得那才叫如意。”

凌峰愣了下,忽然笑了起来,说:“若依你这么说,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如意了。”

徐璐击掌笑道:“可不是呢,所以我才想在书本里找快乐轻松呀。”

人活着真是太不容易了,为生存的要为生存而委屈隐忍,忍受许多不公。不为生存的,却又要为名利而努力奔波。如今的她,应该属于后者,但为了过得更好,也不得不压抑自己的真­性­情,

凌峰忽然脸­色­一板,“但凡人生,必不会一辈子太平。不过总得勇敢面对才是,你这岂不叫逃避?”

徐璐嘟­唇­,“什么逃避,不过是偶尔看书,打发时间,或放松。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你一向乐观积极,生活里的一些不如意,也还不会被你惦记在心里,你少给我打马虎眼。说吧,究竟是什么不如意的事儿,值得你甘愿躲进书里?”

男人语气低沉,充满了深深的诱惑力,徐璐也情不自禁地陷入某种情绪当中。

“爷对我这么好,哪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儿。”最终,徐璐垂眸,望“爷自便吧,我先去忙一会儿。”

然后转身离去。

她还是没有等来凌峰的解释。

或许先前的冷战,只是个误会。可如今误会解除了,他却不向自己解释。

是他觉得没这个必要,还是觉得拉不下脸来向她明说?

……

到了晚上,凌峰是回来吃的饭,只是饭桌上,面对着丰盛的一桌子酒菜,凌峰反而没了胃口。

收拾桌子的丫鬟把剩菜端去厨房时,新上任的厨娘看着还没怎么动过的菜,恐惶地问道:“姑娘,主子不喜欢我的手艺不成?”

那丫头回答,“不关妈妈的事,妈妈且放宽心吧。”

“可是……”看着几个盘子里只动了小半的菜,厨娘又是心疼,又是惶恐。

便点头应好,两人对视一眼,他竟再也找不着话说了一般。

就算知道些许原因的丫鬟,也是不可能说实话的,总不能说,爷和少夫人之间出了问题吧?她们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无论是凌峰还是徐璐,都不是好相与的呢。

吃过饭后,徐璐便拿着个花棚绣花,而凌峰,反倒是无所是事,不时看了徐璐,又不时瞟了桌上那本墨绿书皮的书,陡然就觉得竟有一丝从来没有过的尴尬。

他自己找了些话题,但徐璐也只是“嗯,哦”之类的,渐渐的,他也不再说话了。

片刻过后,凌峰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气氛,便站了起来,说:“你今日就好生歇着吧,我到书房去睡罢。”尽管身子已朝向门口,可目光依然看向徐璐。

徐璐就要起身,凌峰说,“不必送我了,我自己去吧。”

徐璐果然就不起来,重新歪在榻上,只是看着他笑道:“好,我就不送爷了。要不要派个人丫头过去服侍爷?”

显然,凌峰听出了这话的涵义。

凌峰顿时就恼了,拂袖大步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徐璐轻轻叹口气,发现自己摆了个天大的乌龙,大概是拉不下脸与她说吧。

可是,她先前受的委屈,难道就是白受的不成?

第222章 迁怒

第二日清晨,徐璐还在睡梦中,凌峰便过来了。

凌峰回来的动静有些大,徐璐就是睡成猪也被惊醒了,坐起身,就着晕亮的光线,看着从外头进来的凌峰,说:“怎么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外书房没有换洗的衣物,我过来拿衣物。”凌峰声音低低的。因为天还没大亮,屋子里光线并不明朗,值夜的丫头也还没来得及点灯,所以看不清凌峰脸上的表情。

徐璐说:“昨晚我不就让人给爷把衣服送到外书房了么?”

凌峰的声音忽然拔高了,“颜­色­不喜欢,所以特地过来再另选一件。”

徐璐越发奇怪了,“我特地打听过了,爷今日要去军中升账,所以特地让人把爷的盔甲送过去的。”虽然心头气这家伙无缘无故地给自己气受,但她依然是个贤惠的妻子好不好?

顿了下,她又迷惑地道:“怎么,爷今儿不去升帐了?”

“……不是盔甲的问题,是……里衣不喜欢。”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凌峰的声音。

这时候,值夜的依香,已点了烛火进来,搁到红木圆桌上,屋子里光亮大增,徐璐这才看到凌峰,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米荷­色­绘墨竹的长衫,头发也只是束了髻,看上去有些……不拘小节了些。

另外,就是脸­色­也有些­阴­沉。

“里衣也是特地给爷选的容易吸汗的细棉的呀?”徐璐似乎有些明白了,但又不大明白。不过身为一个合格的妻子,是不能继续在这事上穷追猛打的,于是亲自下了床,绕过跋步大床,去了后头的花梨木衣柜里,翻箱倒柜起来。

“这儿有绣娘新做出来的里衣,仍是细棉做的。旧棉大概用得久了,所以也不吸汗了吧,难怪爷不喜欢。”徐璐自动给他找台阶下,并自拿了件白­色­的里衣,细棉制的,触感细腻柔软,非常吸汗。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变­色­。洗得次数多了就会变成米黄­色­泽,看起来好旧。

“这是新做的,爷应该会喜欢吧?”

凌峰看着只着粉荷­色­绣白莲的徐璐,那朵莲花绣得很是别致,刚好就绣在徐璐胸前隆起的位置,里衣是立领式样的,扣子只扣到锁骨下,那朵链花便开在她隆起之处,越发令人想入非非了。

胡乱接过,凌峰说:“嗯,就这件吧。”

徐璐松了口气,让豆绿给他换衣裳。

凌峰眉头锁了起来,不过却并未说什么,黑着脸,任由豆绿给他换了宽衣,并换了里衣,再重新穿上外衫。

这期间,凌峰看了徐璐好几眼,却见她一脸笑盈盈的模样,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心中便越发烦躁起来。

能服侍在主子房中的丫头,本来就是伶俐的,虽然不知道这两位主子是怎么回事,却本能的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做事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不敢发生丝毫声响。

“爷,少夫人,这蜡烛好像不怎么亮,奴婢去换一个来。”然后赶紧出去找蜡烛去了。其实,凌家的蜡烛可不是凡品,全是制订的不滴油不冒火花的羊油烛,质量绝对没问题的。

豆绿拿了新蜡烛进来,发现气氛还是有些怪异,不敢多呆,换了蜡烛后,又轻手轻脚地给主子递了个才泡出来的茶盏过去。

凌峰并没有清晨喝茶的习­性­,但这时候却接了茶,就喝了起来。

徐璐很是无耐,想赶他,又没那个胆子,想重新去睡回笼觉,又非贤惠的表惠,于是只好捂了嘴巴,打了声响亮的喷涕。

“天气有些凉了,我去床上躺会儿。”话还没说出口,凌峰已皱了眉,“立了秋,一早一晚就凉快了,你身子弱,穿这么点很容易着凉的。天都亮了,怎么还没有丫头过来服侍?”声音渐渐地拔高了。

徐璐眨眨眼,“没事儿,天都还未亮嘛。”

凌身重重搁了茶盏,怒气冲冲的,“只有做丫鬟的将就主子的,我还没听说过有做主子将就丫鬟的。怪不得你屋子里越发不成体统。”

徐璐赶紧说:“这个规矩,本是替爷订的嘛。再说了,爷的身份……”

本来凌峰异于常人的身份,原来衡芜院的规矩便是,主子没叫人前,丫头是不能闯进来的。这个规矩一直保持到瑞。所以一般早上,要起了床,凌峰下了命令,丫头们才能进来服侍。

凌峰打断她的话,“那是我在屋子里的时候,如今你一个人在屋子里,她们都不来服侍,就是失责。”

徐璐赶紧说,“那是因为往常的规矩都已习惯了,所以还没有一时改过来罢了。”

她本来只是出身普通之家,对于下人都不怎么严厉,所以自已能够办到的事,实在没必要让丫头代劳。这也养成了她起床后只让豆绿一人服侍的原因。所以实在不明白,丫头没有服侍在主子身边,会让他大动肝火。

以前她不也如此么?都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哼,说穿了,这家伙是在迁怒。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凌峰却是不肯善罢甘休,居然说,“刚才我从外书房进来,发现一路上枯叶满地,显然是洒扫上的偷­奸­躲懒。洒扫的偷­奸­,定是管事们疏于管教。管事疏于调教监督,必是掌院管事的失责。掌院失责,必是不敬你这个主母。哼,我看这些奴才心也大了,欺你年轻面浅,就不敬你了。这还了得?”居然把所有管事都传了过来。

徐璐张口结舌,明明就是迁怒,他居然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愧是当官的,难怪官字两张口,说话有两手。

他先前冷落自己,奴才们以为自己失宠了,这才对她­阴­奉阳违,谁都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来?以前不发作,非要这时候发作,就算是替自己撑腰,但这时候谁还稀罕呀?

可她的沉默,却让凌峰误以为她面软,便道:“你不用替她们说话,这些奴才,就是仗着你面软,才这样没规矩的。”

徐璐看他脸­色­,神­色­冷淡,不似动怒,反倒让她猜不出心绪,也就闭了嘴。

罢了,反正他也在给自己出气,由他来出头,到底比她亲自动手来得强。

凌峰的威信那不是盖的,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就集满了内院里的大小管事。大约也知道凌峰动怒的风声,全都迅速集合在衡芜院的前院子里。一个个全低着头,动作规整,按着秩序和辈份,排得规规矩矩。一见到凌峰出现在厅堂的身影,立马跪下来磕头请安。

凌峰并不叫起来,狭长的风目四处扫­射­着,“谁是掌院,给我站出来,看看哪些奴才还没到。”

文妈妈是内院掌院,立马闪身出来,他目光往底下集合的人群一瞟,立马道:“回世子爷,除了方有昌家的,窦老二家的,还有万老四家的没来外,其余的都来了。”

话音刚落,这几人已气喘迂迂地奔进来了。其中,方有昌家的很是激动,跪倒在地上,悲呼一声道:“世子爷,您总算想起奴婢们了。奴婢快要被少夫人作践死了。请世子爷替奴婢们作主呀。”说着就把头磕了下去,很是悲忿的模样。

另外二人也赶紧跪了下来,其中一个甚至还说:“求世子爷作主,奴婢只想一心服侍世子爷还有侯爷夫人,并不想去少夫人亲戚那儿服侍呀。”只差没有明说,徐璐因看她不顺眼,所以找理由打发她们罢了。

文妈妈连吃人的心思都有了,这个­棒­槌,蠢货,没瞧到主子神­色­不对么?居然还明张目胆撞上枪口上来。

这也不难怪方有昌家的几个,自从她们被徐璐说要送出去后,她们在凌家就被边缘化了,所以刚才凌峰召集众管事的时候,她们并未在通知的范围里。但她们却自作聪明地认为,这阵子凌峰与徐璐冷战,昨晚凌峰又去了外书房宿夜,想来与徐璐是真的生份了。她们还商量着,想办法凑到凌峰面前告上一状才好。恰好喜从天降,凌峰一大早就召见众管事,简直是瞌睡来了有枕头的表现。这么个难得的机会,怎么能够错过呢?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凌峰只是看了她们几个一眼,说:“少夫人一向宽厚大方,心慈面软,居然还要谴你们出府,想必是做了令少夫人厌恶的事。不求着少夫人宽宥,居然还敢来告状。你这奴才倒是挺行的呀。”

方有昌家的几个还一副状况外的表情,凌峰已吩咐了下去,“带出去交到二门上,一人打二十板子,撵出府去!”

主有昌家的几个立时吓软了,赶紧磕头道:“世子爷饶命啊,少夫人,少夫人……”原本想解释她们已经由徐璐准备谴送去别家,可吓得狠了,连话都说不利索,最终改口叫道:“少夫人开恩呀……”

早已有人上前叉着几人捂了嘴巴拖了出去,凌峰又环视了底下的人,一­干­人全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方有昌家的几个,仗着是家生子,居然对少夫人­阴­逢阳违。少夫人没有与她们计较,分明是还给她们留了些颜面。可她们非但不感激少夫人宏恩,居然还敢在爷面前告少夫人的状,吃了几颗熊心豹子胆?”凌峰说得声­色­俱厉,紧接着,二门外也响来了方有昌家的几个凄厉的惨叫声,空气中越发有寒风骤临的感觉。

凌峰又厉声把各管事们责难了一通,文妈妈可是看着凌峰长大的,知道这时候的凌峰是不能驳的,只得和所有管事一样,老老实实地跪在那,垂着头。

坐在内室里的徐璐大老远也能听到凌峰声­色­俱厉的训斥,不外乎是,不把主子放眼里,主子的命令也敢违抗,是不是要见识一下他的手段之类的。

正说着,角门里又传来一阵推攘声,凌峰耳朵本来就尖,又还在怒火当中,顿时就恼了,喝道:“谁在外头,给我滚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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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更新,真的很勉强了。这回生病,几乎把我全身的毛病都激出来了。今天肚子疼痛要淡些,但腰时酸时胀的,太阳­茓­又闷了起来,

看了亲们的评论,实在没­精­力逐一解释,不过在后文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第224章

果然就有几个管事模样的男子屁滚尿流地从角门里冲了进来,附首跪在凌峰面前,“世子爷,都是小的不好,没能管好自己的婆娘,惹了世子爷生气。还求世子爷看在小的服侍世子爷的份上,饶那婆娘一命吧。”

原来,这几个男人便是那几个挨打的男人,得知自己的妻子被凌峰责打,并要撵出去,哪还坐得住,立马就奔了进来求情讨饶来了。

凌峰脸上依然带着股戾­色­,“若是旁的奴才也就罢了,我也断不会发这么大的火。可你们全是家生子,居然还会欺主瞒下,对少夫人­阴­违阳违。素日里少夫人对家生子素来优侍,倒是纵出活祖宗了。”也不给几人求情的机会,冷淡地道:“这样无法无天的奴才,这般没规矩,也亏得少夫人心慈,没有发落你们,只送你们去表姨­奶­­奶­家。依你们这般,若是去了表姨­奶­­奶­家,岂不连我凌某人的脸面都给丢尽了?依我看,还是去庄子上做苦力合适些。”

“世子爷开恩呀,世子爷开恩呀……”几个人大惊,他们素来知道凌峰的脾­性­的,那可是一个唾沫一个坑,说到做到的,纷纷膝行上前,正要求情。凌峰又淡淡地道:“你们几个,服侍我倒还尽心。却疏于管教自己的婆娘,这才纵出大祸,也算是咎由自取了。求我没用,得求少夫人开恩才成。”

这几个男管事一听,双眸顿时揉进一抹亮光。原来主子这是在给少夫人立威呀。他们也知道该如何做了,于是赶紧磕头道:“奴才没用,没能管好自己的婆娘,愧对少夫人,奴才这便去求少夫人发发慈悲,请少夫人宽宥了吧。”

文妈妈也是明白过来了,赶紧上前说:“方有昌家的几个,胆大妄为,不敬少夫人,不服少夫人管教,也亏得少夫人慈悲,没有发落她们。但也休要仗着少夫人心慈就可以欺到少夫人头上。你们几个,想要自己婆娘活命,赶紧拖着各自的婆娘去求少夫人吧。想必少夫人看在世子爷的份上,会从轻发落你们。”

几个男人感激涕零地去救自各自的婆娘了,这时候,方有昌家的几个也都挨完了二十大板,一个个痛得倒吸气,滚在地上,却也不敢嚎叫出声,反而被自己的男人押着去了徐璐那。

看着被打得血淋淋的几个人,以及一脸的诚惶诚恐,徐璐不是不感慨的,抛开凌峰的迁怒不说,他这般雷霆之威使下来,确实收到了了不得的奇效。至少在这些奴才心目中,凌峰必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而自己,如果下回再与凌峰冷战吵架,这些奴才还会不会又拿出两样态度呢?

凌峰说得对,以德服人不是不好,但一味的以德服人,在刁钻恶劣之人心中,反而只会落得软弱可欺的名声。还不如雷霆之威管用,对于奴才,以德服人真的只是中策。

“也是我不够威仪,这才让你们觉得我这个少夫人是个摆设。爷也是多此一举了,我这人虽没什么原则,但已让我厌了的奴才,我是不会再用了。罢了,你们起来吧,下去养伤吧,待养好了伤,就收拾了东西,都去我表姐那吧。”徐璐淡淡地说,看着几个如遭雷击的人,“早在先前我就给过你们机会,偏偏你们……唉,罢了,多说也无益,下去吧。看在你们服侍我一场的份上,你们自己的私房允许带走,连同各自的子女。”

一般发落犯了事的奴才,通常都是打一顿直接撵出去,所有私房银钱都全充公。子女也会受到搓磨。但徐璐并未没收他们的家什银钱,也未拆散他们一家子,也算蛤二致义尽了。

徐璐说完话,便回内室去了,这几房人知道回转无望,如被轰去了魂魄,垂头丧气。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徐璐并未分开他们,连同他们的孩子也让他们一并带到新主家,也算是仁义了。

但就是徐璐这般仁义,越发让他们悔恨呀,富贵泼天的凌府,与只是生意人家的表姨­奶­­奶­家,任谁都知道该如何决择。偏偏他们各自的婆娘吃了熊心豹子胆,把少夫人开罪了。只能从泼天富贵的豪门宿族里被赶到无根基无底蕴的普通生意人家,天差地别的待遇,怎不叫人肝肠寸断?

前头,凌峰还在训人,后来还一连发落了几个平日里冒头却又构不着处罚的管事,一个个全被拉下去打了板子并被发配出后院。

二门外­棒­子打在­肉­身上的声响,混杂着一群奴才的求饶,也在这个时候,让徐璐见识到凌峰真正暴戾的一面。

说实话,还挺吓人的。

也不见他面上有多么的杀气腾腾,可处罚起人来,却是凌厉无比,偏又有理有据,站得住脚,让奴才们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乖乖地挨打挨罚。被打被罚的奴才,反而还只能后悔不已地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尽管凌峰杀神屠夫的称号由来已久,可这还是徐璐第一次见识到凌峰狠辣的一面。平日里呈现在自己面前的凌峰,温文尔雅,虽说话不多,神­色­却总是带笑的。就算先前与自己冷战,也只是话少,不大理会自己而已。哪像今日像这般,也不见他如何动怒,却依然让人胆寒不已。

包括自己。

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威仪天生吧。

待凌峰在前院的处罚渐轻,徐璐这才才敢出来,柔声相劝道:“这也是妾身的错,是我无能,没能管好奴才。让爷­操­心了。爷素日忙着公务,回家了还要替我收拾烂摊子,说起来,也是妾身的不是。爷且息怒,如今我已经知道了,今后自然好生教他们规矩。”

一些被误解下人赶紧磕头道:“奴才们知错了,请世子爷,少夫人开恩。”

徐璐看着凌峰:“爷已经教训过了,就罢了吧。”

凌峰却不肯就此罢休:“也不能一味宽厚,有些奴才本就刁钻可恶,不好生敲打敲打,迟早会爬到你头上。”

底下的奴才磕得膝盖都痛了,却不敢移动分毫,只能继续磕头求饶。

等他把气发完后,这才让管事们都下去,各自归位。下回再有犯到手上的,绝不轻饶。然后这才与徐璐往里走去。

院子里总算清净了,徐璐这才松了口气,见凌峰脸­色­依然不好看,便道:“爷不是要去军中升帐么?这个时候可还来得及?”

凌峰说,“不急。倒是你……”然后又是一副俗欲言又止的。

徐璐低头,闷声道:“我可是听说,爷这阵子正四处找一个叫宋观涛的人?”

凌峰脸­色­顿时好看了起来,尽管知道自己摆了个天大的乌龙,可一向骄傲惯了的他,如何能对妻子说,是他误会了她,没问清楚就小心眼地与她置气?

尽管知道是自己的错,可他心头也是有怨气的,如果不是她误导自己……可看她气­性­如此大,紧张的反而是自己了。

“我承认,是我……小题大做了。可是你当时的情况,能让我不误会吗?”男人语气怨怼。

徐璐愣了下,怎么着,明明断章取义的是他,他不好好与自己说,就怀疑这怀疑那的,他不好生检导自己,反倒是自己的不是了。

不过仔细一想,也觉得他误会的有道,当时的情况,确实容易误会。于是她又闷闷地解释道,“我真的只是心血来潮才练习书法的。”

“可你却接连写了几张宋观涛宋观涛,让我发现后,还遮遮掩掩的,能让我不怀疑么?”

徐璐睁大眼,“你怎么这么钻牛角尖?字贴上有个观涛二字,恰巧那阵子我又正在看的读本,一时­性­起,就把宋观涛三个字描摩了出来。”

凌峰随口就道:“是呀,当时我虽然有些怀疑,正要问你写的是谁,你偏不回答,还遮遮掩掩的,能不让我不误会吗?”

徐璐无语至极,过了一会儿才叫道,“那是因为那几个真的写的太丑了,怕你笑话,所以这才藏起来嘛。”自己的字写得丑,当然不好意思让人瞧到呀,她也有自尊心好不好?

当然,大家把话说开了,这事儿其实也没什么的。所以她很快就明白了症结所在,“难不成,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误会我,误会我……”这后头的话,她不说,自然也就明白了。忍不住火冒三丈地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污点就是被文继轩退婚。除此之外,我也算是对得住你了。你居然,居然怀疑我,你……”很想痛骂他一通的,不过瞧着刚才他那冲满戾气的一面,满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不理你了,哼。”然后飞快地奔回屋子里。

凌峰愣在当场,仔细想了当时的情景,也确实是自己小题大做,断章取义了。又飞快地追了上去,这时候的徐璐已进放内室,把门都关了,不过并未上锁,心头一松,推门而入,只见她正坐在床上,看到自己,又重重哼了一声,把头别过去。

如果这时候,他说她很可爱,很想把她扑倒,估计这丫头还会更加生气吧。

凌峰理了理心绪,上前揽着她的肩,“如果我只是因这个就生你的气,那未免也太小气了。”

原本打定主意不理他的徐璐不得不转头,迷惑道:“怎么,我还有别的十恶不赦的事么?”

凌峰苦笑,“你可还记得我过生日那晚,你喝醉了酒么?”

徐璐点头,先前他无缘无故地冷落自己,给自己冷脸瞧,她也曾怀疑是不是酒醉后,自己说了什么过份的话。可因为事后她一直想不起来,只能一直埋在心底。

凌峰再度苦笑,“那晚你可是说你这辈子最爱的人并非是我。是一个叫宋观涛的人,还说他英俊潇酒,武艺高强,侠义心肠,对女人还温柔贴心,他是你最理想的丈夫人选……”

“你胡说,乱讲!”徐璐尖叫斥道。

“不止如此,你还说,若非已嫁给了我,你必定釜嫁给他。然后还不停地捶我,说要不是已嫁给了我,你铁定嫁给他。”

“……那个,也不能怪我,谁叫作者把这个主角塑造得这么好?”徐璐哭笑不得,却也无可耐何。

“只是酒后乱­性­嘛,酒后的话,你也当真?”

“有句话叫酒后吐真言。”

“这话是谁说的,我一定要抽他两巴掌。”徐璐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别人是酒后吐真言,她却是酒后胡吹大气,这下子可好,把自己装进去了。

“当时我也不愿相信的,可你当时把他夸得上天入地,把我贬得一文不值……”

“反话,只是反话啦,这你也相信?”徐璐赶紧说,“平日里我对爷如何,爷就感觉不出来?”此时此刻,她多少也理解了他的心情了。她酒后“吐真言”,隔了没两天,她又写上那个让人误会的姓名来,又死要面子地遮遮掩掩,难怪凌峰要误会了。想到这阵子因为这个原因而受到的无妄之灾,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说来说去,还是爷不够相信我。若是你信任我,当场问了出来,就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了。”反正,错的绝对是他,不可能是自己。她是那么的贤惠,那么的迁就他,那么的以他为尊。

凌峰哭笑不得,“我承认是我的错,难道你就没有丁点错?”

“我当然……没有。”徐璐摇了摇头,“就算是有,也让你在后头的表现抵消了。”

“不就是冷了你两天么?有必要生气到现在?”

他一副“你小心眼爱记仇”的模样,可让徐璐生气了,只是才刚要与他理论一番,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如泄了气的皮球,颓然道:“是呀,只是小小的冷落我两天而已。”

他前后冷落自己,足足有八天时间。

可就是这么八天时间,却让她总算明白何谓度日如年。

他肯定不知道,那八天里,她是如何过的。他的冷漠和无视,不但让她见识到,她的一切风光荣宠,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她就会被打回原形。

也就在那时候,她才明白,她这个凌少夫人角­色­,完完全全是依附他过活。

……

------题外话------

这件乌龙事件,我可是切身体会过呢,所以才写到里。

以前高中时期,我迷上了书法,然后日也练,夜也练,在寝室里也练,写着写着,就把我同村的男孩子的姓名全写在上头了。其中,一个名字写了无数遍。因为真的不好写,不免多写了几回,然后,被室友看到了。之后,整整一个学期,有关我暗恋一个叫某某的事儿传得到处都是。当时年纪还小,社会风气还没到今天这般开放,又是面皮薄的时候,那个气呀,有嘴无处说。至今想来,

现在的我,可是面不改­色­地对隔壁大妈说,“走,今天去看帅哥”,“刚才去与帅哥约会了”,“我不想要我男人了,你们有好点的男人,帅一点的,给我介绍一个呀”。

第225章 秋韵

“少夫人,进京的人不能再减了,不然路上可就没人手服侍了。”刘胜家的拿着下人名册,对徐璐亲声道。

徐璐正在库房门外,看着婆子家丁们,把大宗贵重物件抬上马车,并吩咐豆绿等人全登记在册,以免下人贪墨。

刘胜好家的一身石青­色­的长衫,外罩深蓝­色­斜襟缠枝比甲,稳重而­精­神。

徐璐看着名册上再一次被划去的名单,淡淡地道:“无妨的,走水路进京,也就一两天而已。忍忍便去过了。”

刘胜好家的不再说什么,又对徐璐道:“那秋韵……”

徐璐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连你也要替她求情?”

刘胜好家的不好意思地道:“也不是奴婢替她求情,而是奴婢觉得,这秋韵虽然不怎么规矩,说话也没个章程,还特别爱现,不过这人颇有些本事。少夫人就暂且留着吧,说不定将来有大用处呢。”

“上回文妈妈就与我说过,这秋韵会洗头洗脸,是否真是如此?”

刘胜好家的赶紧说:“是,奴婢也试过她,确实有些本事。洗头还真舒服。虽然不怎么会­干­活,却有些小聪明小见识呢。她嫌跪在地上抹地麻烦,就自己发明了叫什么拖把的。就是把不用的烂布巾绑到棍子上,把拖把打湿,一手持棍,就不必再跪在地上抹了。这法子倒也省不少事儿。”

秋韵发明了拖把的事儿,徐璐也略有听说,“那效果如何?”

“当然比不上人工­干­的活儿,不过也差强人意了,确实省了不少的事儿。”刘胜好家的继续道,“依奴婢看来,这丫头虽然有时候懒散了些,说话欠妥当了些,不过人也还不坏,没有那些弯弯绕绕,最重要的,这丫头脑子活,有主见。”

徐璐看着她,“那你说,这丫头可适合做奴才?”

“这个……”

徐璐淡淡一笑,“我也知道这丫头有本事,可人家也是有大志气的,恐怕不会屈就人下。”

刘胜好家的沉默了。

徐璐又淡淡地说:“不过我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也不会拿她往火坑里推。你去与她讲,好生做自己的份内事,必要时,我会给她安排一个好出路的。”

徐璐所谓的好出路,那便是给不适合带进京但平时候又没什么过错的下人,安排后路。年纪大些的,送庄子去做小管事或是替管事们办事,也还不错。不愿去的,就卖给别的有信誉的人伢子,让他们另行给安排厚道的家。一些未成亲的,也可以适当地考虑终身大事。无家可归,秋韵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成亲,把她重新卖到别的人家,应该不会乐她的心意,还是给她安排个较为老实厚道的婆家吧。

“让她卸下手头的差事,来衡芜院,教丫头们洗头的法子,效果好,我就作主,发还身契,并给她安排厚道老实的婆家,让她有个终身依靠。”

徐璐自认已经够仁慈了,女子一身,不就是找个厚道的对自己好的婆家么?可秋韵却不这样想,她仍然要随徐璐一道进京。

坐在偏厅里,徐璐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秋韵,很是意外,“你是说,你不成亲,仍然要随我一道进京?”

秋韵达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两个月未见,她脸­色­比以前白了,模样儿似乎也比以前好看多了,穿着三等丫头统一的秋香­色­长衫外罩浅桃红­色­的对襟比甲,脸上仍是有着不卑不亢。

徐璐暗叹,果然凌峰说对了,这人虽然沦落丫头,却依然有颗凌云之心。这样的丫头,必不会久屈人下,总有一日,只要让她抓着机会,肯定会不顾一切往上爬。

这种丫头,用得好,对主家自是有利。可用得不好,那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了,所以不得不妨。

虽然这丫头眼神清澈,应该不是背主忘义之人,可人­性­本就复杂,谁又能保证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秋韵点头,“是的,少夫人,请少夫人成全。”

“女子一生总得有个归宿方圆满。为何你情愿不要归宿,都要进京?”徐璐问,“可是你对我安排的人家不满意?”

秋韵赶紧道:“少夫人对奴婢再好不过了,奴婢永生难忘。只是奴婢,奴婢还有心愿未了,所以暂且不想嫁人。还请少夫人成全。”她又对徐璐磕了个头,又说:“请少夫人放心,并非奴婢不想嫁人,而是奴婢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少夫人成全。”

“你说罢。”

“我想自己外出发展……请少夫人再给奴婢一年的时间。”生怕徐璐又反悔似的,赶紧又说:“若奴婢侥幸混得好,奴婢就回来以百倍资金自赎身契。若是混得不好,就永世给少夫人为奴,绝不再这山忘了那么山高。请少夫人成全。”说着又把头磕下去。

这丫头果然不甘屈居奴才,果然让凌峰说对了,有着凌云之志。

徐璐一时间为难了。留这么一个有庞大理想的奴才在身边,拘着她,不让她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估计会怀恨于心,也会弄个不定时的活火山在身边。可若是放了她出去,万一混得好,到时候又跑来对付自己,那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徐璐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刘胜好家的已冷冷斥道:“好大的口气,好大的抱负。只可惜你秋韵姑娘投错了胎,生错了­性­,若是你为男儿身,少夫人少不得要给你一次机会。可你身为女子,不好好嫁人生子,还妄想着自己发展。呵,果然好志气。”

不能怪刘胜好家的不看好秋韵,女子生来就艰难,脱离了家族父兄的倚靠,如同飘萍。这秋韵无亲无故,能够让徐璐接纳她,给她安身之处,也算对得住她了。她居然还不满足,还妄想自己出去闯。她凭什么呀?她以为她是天上的神仙,说闯就闯的。外头的世界,可不是她一个弱女子就能掌控的。

徐璐又问秋韵,“你说要出去闯,那你要出去做什么呢?”

秋韵毫不迟疑地说,“经商,我想经商。”

徐璐与刘胜好家的相互看了一眼,刘胜好家的撇撇­唇­,冷笑道:“经商乃低贱行当,你确定要经商?”

“这世上,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少夫人以为呢?”

徐璐仔细思索着这句话,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你真的决定,要进京经商?”

秋韵毫不迟疑地道:“是,确定。”

“那你有银子么?你可曾想好,要做什么营生?”

“我,我没有银子,想请少夫人开恩……”

刘胜好家的再一次打断她,“少夫人开恩?你拿什么让少夫人开恩?少夫人是争了你还是欠了你的,非得给你开恩?”

秋韵咬着­唇­,赶紧说:“请少夫人借些银子给我,我以后挣了钱,一定还的。少夫人请相信我,我不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

“哼,空口无凭,谁会相信你。”

趁着刘胜家好的与秋韵­唇­枪舌战之际,徐璐却是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个理想的主意。

她伸手制止刘胜家的奚落讽刺,盯着秋韵道:“你确定,你暂且不嫁人,要出去经商?”

秋韵见徐璐似乎有摇摆迹像,赶紧点头。徐璐又问:“那你要做什么营生?”

“我想做点心和面食。”

徐璐愣住了,最终觉得,经商虽是下九流行当,但再有身份的人,没有银子也确实高贵不起来,只要肯下功夫,小本生意一样能赚大钱。于是也就同意了,“也罢,冲着你这份雄心壮志和不服输的闯劲,我就给你一次机会。等回京后,我再给你安排吧。现在,你就赶紧把你洗头的绝活交给我的几个丫头。若真让我舒服了,我也不会食言,不但给你经商的本钱,还会给你些帮助。”

秋韵一听大喜,又连连磕了几个头。

躺着洗头看似简单,被洗的人是很舒适,可真要学会洗头,也是门技术活呢。首先,在抓痒的时候,头发不会打结,不会被扯痛,还要抓得舒服。还有冲洗的窍门,否则稍不注意,头没冲洗­干­净,反而弄得背心全是水。

几个丫头理论倒是听了一遍又一遍,可真正洗头的时候,却面临着无处下手的窘镜。眼看从下午教到天黑,丫头们都轮流让秋韵洗了头,却依然不得要领。

徐璐呵呵笑了起来:“真想不到,这简单的洗头,还有这么多学问。也罢,今儿就到此为止吧,升你为二等丫头,在衡芜院当差,你的任务就是教丫头们洗头。”然后又对院子里的所有丫头道,“以后谁要洗头的,就让丫头们试着洗。直到学会为止。”

看看天­色­,也确实不早了,丫头们赶紧收拾了春凳,水桶瓜瓢,凌峰回来后,发现丫头们个个都披着长长的湿发,徐璐也是如此,不由问道:“今儿集体大扫除?”

两日前,误会解除后,凌峰和徐璐又恢复到从前,一个觉得摆了乌龙,愧对另一方,所以很是迁就。一个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但也是自作自受,也很是容易就原谅了对方。

然后,夫妻二人又重修旧好。

徐璐白他一眼:“你才大扫除呢?秋韵洗头特别舒服,所以让她给我洗头,也教丫头们洗。可丫头一个个笨死了,怎么也学不会,浪费了二十来桶热水,接连洗了几个头,都还没学会。”看着凌身鲜亮的盔甲,好奇地道:“爷今日去校练场了?”

“嗯,每三日升账,今儿回来得匆忙,忘了换盔甲。”凌峰把一簇长长飞羽的盔帽抱在手中,露出略有些松散的头发,他拔了拔了头发,“出了一身的汗,痒死了。”

凌峰目光看向一旁低眉垂目的秋韵,“你会洗头?”

秋韵一见凌峰进来,就紧张了。她前阵子还被打了二十个嘴巴。这男人空长着一副好看的皮囊,却是个古板守旧的没眼光的臭男人。

“是,奴婢会洗头。”秋韵心头疾跳,在徐璐面前,她偿能应付自如,可在凌峰面前,却只有战战兢兢。

今日见凌峰穿着一身鲜明甲胄,心头奇怪,这男人年纪轻轻的,居然还是个当官的,并且还是武将。她原以为他只是个靠祖荫的二世祖呢。

凌峰把头盔放到桌上,喝了口茶,脱掉身上沉重甲骨,露出墨绿­色­蜀锦刺绣单衣,及黑­色­长裤,“怎么个洗法?”一只脚跷起,由丫头半跪着给他脱掉脚上的乌黑长靴。

秋韵见状,再一次在心里暗骂,年纪轻轻的,就是老太爷的架式了。但骂归骂,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凌峰修长的身躯和英俊的脸庞打转。

------题外话------

感谢姐妹们对我的理解和支持。看着大家的评论,好窝心来着。

镇医院没有更好的药,六天了,依然没有好转。只能往大医院用专门的药了。这叫什么来着?垄断经营?政府到处都在罚龚断经营的企业,为毛不罚这些医院?

第226章 相敬如宾

秋韵绞着手指头道,“就是躺在春凳上,由我,由奴婢给您洗头,不打湿衣裳,更不打湿脸和眼睛。”

凌峰来了兴趣,看着徐璐,“你们呢?”

徐璐笑着说:“刚才我也就是躺着让秋韵洗的,确实不错。”

“好,那也给爷洗洗。看看你的本事。”

徐璐赶紧让人去准备,主子要洗头,也是大事一件,但热水也并不是立时就有的,还须得等一会儿才成,所以秋韵就事先去准备洗头事宜。

屋子里一大堆丫头,主子吩咐下去,便有人立马去准备了,也实在没秋韵多少事儿,只好­干­站在一旁,低眉垂目,并不时抬头偷看凌峰一两眼。

凌峰庸懒地靠坐在椅子上,问了徐璐几句家常事儿,徐璐简单回答了几句。

然后话题又回到凌峰今日升账的事儿,徐璐看着他汗湿的头发,轻声问道:“你都已经卸了督抚之位,为何还要去军中升账?”

凌峰挑了挑修长的剑眉,“如今海域太平,本地也没必要再留那么多将士。此番回京,还得带五万人马进京。今日只是作最后交割。”

“那五万大军要随爷进京么?走水路,还是陆路?”

“当然是水路。”

“那……什么时候进京?”

“这个月十九。”

“和我们一起回京?”

凌峰看她一眼,“不,他们先行一步,我只留八百护卫跟随。”

徐璐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若五万大军一起回去,多不自在呀。

但她仍是蹙了蹙眉,“如今太平盛世,哪需要那么多护卫跟随?爷就再­精­简些不好么?”

凌峰哼了哼,“他们可不是普通士兵,全是有品秩有官位的,此次进京,必先还朝面圣,这八百护卫里头,有三百余位是朝廷派给我的护卫兵,剩下的就全是我本身就配备的亲兵。”

一旁的秋韵在心里越发惊奇了,又忍不住看了凌峰一眼,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呀?回个京居然要带两千护卫跟随,这也太夸张了吧。

徐璐面露凝惑,“那个林总兵,也是堂堂的三品官吧,他的亲兵也只有五十名不到呀。怎的你的亲兵就这么多?”还有朱天明,人家还是皇帝的老丈人呢,也只配备了两百名护卫,哪有他这般威风嚣张的。

凌峰淡道:“我可是身兼军政的督抚,自然不一样的。”朱开明虽然也是新任督抚,但却并没有统兵之权。

能一样么?

“可是已经卸任了呀。”

这下子凌峰连话都懒得说了,只以白眼鄙弃她。

徐璐也觉得自己的话挺无聊的,可她仍是想不通呀,自己的男人威风是好事,可过犹不及,也时刻鞭笞着自己呢。他都卸了督抚之位了,还这么的显摆威风,在现任督抚眼里,这岂不是拉嫉妒么?

一会儿,有丫头来禀道,热水已经烧好了。秋韵赶紧说,“爷是在院子里洗,还是在净房里洗?”

“天都黑了,去净房洗吧。”凌峰起身,捏了徐璐的脸颊,“你个小笨蛋。”

一路跟上去的徐璐摸了自己的脸,很是不服气,她本来就不懂这里头的名堂嘛。

净房很是宽大,数个丫头挤进来也并不拥堵。凌峰躺在早已摆放好的春凳上,一只腿翘在另一条腿上。

徐璐赶紧把他拉起来,“还没垫毛巾呢。”

凌峰略略抬起头,任由徐璐和秋韵帮着把毛巾垫在肩后,这才重新躺了下来,秋韵先是拿了瓜瓢舀了热水,把他的头发打湿,这才拿了澡豆与皂角制成的发膏,抹在头发上,搓出了泡泡后,这才开始抓,并小心地问道:“爷,力道适合么?”

徐璐说:“他皮粗­肉­厚的,你就尽量抓吧。”

凌峰看她一眼,不满地道:“小没良心的。”

徐璐笑着道:“我先去让人布置晚饭,爷洗好后就可以开饭了。”

“走什么走?赶紧学着点。”凌峰叫住她。

徐璐回头,“放心,秋韵会教丫头们的,到时候就让丫头给你洗。”然后吩咐几个丫头,“你们可仔细学着点。”

凌峰不满地道:“自己的男人还要丫头来服侍,有你这么做人ℚi子的么?”

徐璐说:“不是有丫头么?”

“那能比么?”

徐璐没有理她,只是对秋韵道:“好生服侍爷。”然后对凌峰说,“我先出去布置饭菜了。”

大概这回的头发确实脏,凌峰在里头洗了许久才出来,徐璐又拿着毛巾,亲自替他绞­干­头发,问道:“怎样,秋韵洗得不错吧?”

“还行。”凌峰瞟了秋韵一眼,道:“不枉养了她这么久。”

秋韵被说得低下头去,心里却不服气的很,虽说你给了我吃住,但我也没闲着呀。

徐璐挥手让秋韵下去,并对她说:“去与刘胜好家的说一声,我同意你进京了。”

秋韵双眼一亮,脸上浮现喜悦。又飞快地看了凌峰一眼,方离去。

凌峰看了秋韵的背影,问徐璐,“就因为这丫头会洗头,你就同意让她进京?”

“当然不止这些的。”徐璐拿过舀子,亲自盛了饭递给他。

凌峰接过,刨了两口饭,“这回能跟随进京的奴才,不说全是你的心腹,至少也全是你得用的,也一心向着你的。这秋韵,我可看不出她有一心向你。”

这男人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其实对她打发方有昌家的三房人手去龙香盈那的真正目的,早已心知肚明。徐璐也并不打算瞒他,但秋韵进京的目的,却是她一个人的秘密。于是她笑着摇头,“向不向我没关系,留着她我还有别的用处。”

“什么用处?”

“我们女人间的事,爷就不要问了吧。”徐璐夹了烧得香喷喷的虾球放进他碗里,“爷是做大事的人,怎能成日盯着女人的内宅?”

凌峰默默地吞下用酱油葱姜焖制虾球,目光沉沉地看着圆润温和的徐璐,能够与自己的妻子无话不谈,喜笑怒骂,像平常老百姓那般夫妻同心,她能想自己不能想,能够跟上他的步伐,与他同进退,夫唱­妇­随,比起杨氏来,他应该感到满足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妻子已不再像以往那般对他无所不讲。她也开始有自己的秘密了,可身为丈夫的他,虽然离她的心很近很近,可他总是察觉出,她在心灵深处的某一个角落,却已不再让自己碰触。

……

吃了饭后,徐璐摸了凌峰的头发,仍是半­干­着,又拿了毛巾替她绞头发,趁他放松之际,眼珠子一转,轻声道:“好端端的,怎么非要让容嬷嬷进京呢?”

她早已决定,把容嬷嬷留在庄子上,替她看管庄子,并让宋良才给她养老送终。可这知怎的,凌峰居然又决定,让她把容嬷嬷也一道带走。害得她心头忐忑难安,不知他究竟又要打什么主意。

“容嬷嬷是你祖母的陪房,你忍心把她一人丢在这儿?”

“什么忍心不忍心的,我可是给她安排好了一切呀。”她虽然还不到仁致义尽的地步,也自觉对得住祖母的临终所托了。

不过说来也怪,容嬷嬷明明只是祖母的陪房,平日里一直以奴才自居,可祖母却从来没有拿她当下人待过。尤其在临终前,还一再交待父亲和自己,一定要好生善待容嬷嬷。

当然,心思玲珑的徐璐一直就在怀疑,容嬷嬷应该不是祖母的丫头,或许也与祖母一样,也是有着非一般的出身,只是家道中落,恰巧让祖母收留。

但也只是猜想而已。

“带容嬷嬷进京吧,不过等我们先进京后,安排妥当后,再派人来接她。”

“那我的庄子……”徐璐是满心不情愿的。容嬷嬷年纪也大了,哪经得起长徒跋涉?再说了,京城的气侯可不是那么好适应的呢。万一水土不服怎么办?

凌峰笑了起来,“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容嬷嬷本来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的人氏。”

对呀,她怎么忘记了?容嬷嬷和祖母都是从京城出来的。只是徐璐狐疑地望着凌峰,“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凌峰挑眉,淡淡一笑,“猜得。”

“我不信。”虽然口头上如是说,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凌峰的头发也快被绞­干­得差不多,这才冷不防地问道:“听说你把一个叫沈方珍的人抓了起来?”

半眯着眼享受妻子周到服侍的凌峰心头一缩,豁地睁开了眼,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没有的事。”

徐璐一脸怀疑,“不是吧,我可是听凌非亲口说的呀。”

凌峰蹙起眉头,“凌非?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就是凌非与我说的呀,他说爷前阵子把一个叫沈方珍的人抓了起来。罪名是妖言祸众,鼓盅人心。”

沈方珍便是的作者。

凌峰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徐璐又换了个­干­毛巾,继续搓他身后的头发,“沈方珍,这个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儿听到过的。”

凌峰脸­色­越发不自在了,说:“人我早已经放了。”

徐璐却把毛巾丢到他身上,冷哼一声,“我一直以为爷虽然脾气差了些,但从来都不是迁怒的人,看来是我高估爷了。”

凌峰接过毛巾,说,“人我早就放了,不信你问凌非。”他也知道妻子并不好唬弄,挣扎了一会儿,不得不说了实话,“当时也只是一时气忿罢了,这才派人把他抓了来。不过后来想通了,这才赶紧让人把他放了。”随后,他又描补道:“不过我也给了他银子压惊,人家比你还高兴呢。”怕妻子继续穷追猛打,又赶紧转移话题,“那个,我的外书房可以收拾了。你找几个信得过的去收拾吧。一般人我可信不过。”

徐璐说:“爷的外书房,那是何等的重要,我可不敢去沾染的。爷还是找凌非去办吧。他可是爷的心腹嘛。”

“凌非确是我的心腹,但你却是我的枕边人,我不信任你信任谁呢?”

徐璐浅笑以对,“爷也太抬举我了。”

“那些书本全都要带走。放在我书案后头书架的资料笔录必须整理好,这些很重要,你可得亲自盯着,别让居心叵测的偷了去。”

“这不大好吧?”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抬举不抬举的,只是叫你派人收拾罢了,又不是要你亲自动手。这么点小事还要推来推去的。成什么样。”凌峰不高兴了。

徐璐嘴巴张了张,不过见凌峰不怎么高兴的脸,也就不再说什么了,点头道:“也好,听爷的。”

凌峰脸­色­稍缓,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忽然伸长手臂,把她揉进怀中,重重地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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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液上厕所,手机掉厕所去了,完蛋了。没了手机,感觉少了一只手似的。

第227章 气不打一处来

凌峰从外院进来,路经外书房,发现已搬得差不多,为怕徐璐不分轻重胡乱收拾,他随后就踏进书房,准备再提点她几句。

只是,进入书房里,左右扫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徐璐的身影,于是便问正搬书的朱小航,“少夫人呢?”

朱小航气喘吁吁地道:“少夫人今早吩咐小的们活儿后,就走了。”

凌峰怔了怔,目光四下一扫,这才发现,在书房里进进出出的全是他平时信任的小厮,徐璐派来的人一个都没见着。

想着昨晚徐璐对他的拒绝和异于往日的客气周到,凌峰心中有气,拂袖黑着脸出了外书房。

“少夫人呢?”回到衡芜院,并未见着徐璐,凌峰冷着脸问留守在屋子里的沉香。

好久没有瞧过主子这般脸­色­了,豆绿心下直打鼓,战战兢兢地说:“少夫人正在静宇轩,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来了,少夫人前去接待了。”

凌峰挑眉,“岳父岳母来了?”

“是的,爷。”

“他们来了多久了?”

“已经来了有大半个时辰了。”

凌峰驻足半响,忽又大步离去。

静宇轩是靠近月洞门的一间小园子,离衡芜院并不远,也不大,就是几间屋舍,连接一大片葡萄架围成的小院子。

凌峰几步路就到了,在靠近院门口时,里头已飘出田氏的声音,“璐儿,怎么这阵子瘦了些?姑爷对你可好?”

徐璐声音淡淡:“托爹娘的福,您女婿对女儿还好。”

“姑爷对你不错,那为父就放心了。”这是徐成荣的声音,但他很快就又压低了声音问道:“哎,你的手怎么了?”

紧接着,田氏也惊叫起来,“唉呀,好大一块青的,璐儿,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徐璐平淡的声音响来,“没什么的,就是刚才搬书的时候,不小心被倒下来的架子压了下。已经不疼了。”

“可是都青起来了。”

“没事,我这皮肤小气,娘还不清楚么?”

“那是,小时候稍稍碰你一下,也要青好些日子,害得大家都指责我虐待你呢。后来我都不敢碰你了。”田氏声音里带着抱怨。

徐璐咯咯一笑,“爹,您瞧瞧,娘可是还在记恨女儿小时候淘气呢。”

徐成荣笑呵呵地道:“你这鬼灵­精­,你娘是长辈,哪会记你小时候的仇?快别浑说了,”顿了下,又说:“刚才我听豆绿说,你先前还病了,可严重?”

“只是普通的风寒而已,早就好了。”

“风寒也要多加用心,稍不注意,可会酿成大病的。”

“女儿谨听爹爹吩咐,我会好生保重自己的。”

徐成荣声音带着无耐和担忧,“唉,你此番进京,为父可是什么也帮不了你了。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是呀,璐儿,此去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你在婆家是好是歹,咱们可是半句话都递不上。你爹说得对,将来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田氏也是满脸关切。

徐璐声音清脆,“爹娘放心好了,女儿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

“璐儿一向聪慧又伶俐,我倒不担心你在夫家过不下去。可凡事就怕有个万一。万一,姑爷他……”

田氏赶紧说:“老爷浑说什么呢,咱们璐姐儿人好模样好,又知书达理,又聪明豁达,女婿喜欢都来不及呢。”田氏捏了徐璐的脸颊,“这肌肤呀,­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咱们璐儿生得如花似玉,女婿哪有不喜欢的?肯定是放手心里怕摔着了不是?”

徐成荣正­色­道:“你这无知­妇­人,难道还不知道,人无千日好的道理?璐姐儿是嫡妻,哪能拿姿容作依仗的。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璐儿,你可别听你娘的。身为嫡妻,自当稳重自持,作爷们的贤内助,相夫教子,管家理事,万万不可学那些姨娘作派,只靠颜­色­来维持。须知,容貌会有老去的一天,最重要的,还是名份和子嗣。”

“对对对,璐儿,你爹说得对。名份和子嗣那才是最最重要的。哎,说到子嗣,你都嫁给姑爷整一年了,怎的这肚皮还没动静?”

徐成荣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浓浓的担忧已表明,他也是非常关心这件事的。

徐璐低头道:“让爹娘­操­心了,是女儿没福份。”

徐氏夫­妇­大吃一惊,田氏几乎要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凌峰却是捏紧了拳头,脸上闪过晦涩光茫。

正在分神间,已听到田氏拔高了的声音,“你不能生养,这可如何是好?凌家这样的门弟,你身为主母却不能生养,这这这这……哎……难道老天要亡咱们老徐家唉?”

徐成荣斥道:“你浑说什么呀?京城不是有太医么?日后进了京让太医仔细瞧瞧不就是了?璐儿身子健康,想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家子又围绕着子嗣问题了说了半晌的话,徐氏夫­妇­想的法子就是让徐璐找个老实可靠的良家女子给凌身做妾,生下子嗣就赶紧抱养在跟前,当嫡子来养。凌峰也觉得没什么可听的,正要抬足进去,却陡然听到田氏说:“若是将来姑爷被狐狸­精­迷住了不要你怎么办?”

凌峰收回正要迈出去的脚步,想听徐璐会如何回答。

只听徐璐声音淡淡,“只要用心过,没有过不好的日子。若真到了那一步,大不了回老家呗。”徐璐声音带着浓浓的甜音,“所以,从现在起,就该未雨绸缪了。”

田氏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没有卖掉你爹给你置办的陪嫁庄子,原来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后路还不至于,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徐璐声音厌厌的,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不自信。凌峰越听越怒,恨不得冲进去掐死她。

……

徐璐穿着一身洁白的绫衣,端了碗厨房才端来的红稻鸭­肉­粥,来到凌峰面前,“爷刚才只顾着喝酒,胃里还空空的吧?吃些热粥吧,也好暖暖胃。”

凌峰从里抬头,看着已沐浴过的妻子,她披着头发,素面朝天,白­嫩­的肌肤让洁白绫衣更是衬得如雪脂般滑­嫩­。

看了她手中的汝窑白瓷红花碗,里头盛着淡绿­色­的粥,他摇了摇头,“不饿。”又继续看书。

灯光下,凌峰的侧面有一半映在­阴­影里,从这个角度望去,他的剑眉星目,挺鼻丰­唇­,更是英气逼人。望着他俊美的侧面,徐璐颇是无耐。

今下午父母来看望她,凌峰后来出现,热情周到地招待了父母,另外又特地透了些许口风,福州知府陈天民已将卸任,新的福州知府人选,他已向朝廷吏部推荐了父亲徐成荣,并已向朱开明递了话,朱开明很是给面子,已上了折子进京,若吏部给面子的话,徐成荣任福州知府的事儿也有七成眉目。

得知凌峰对女儿不错,自己升官又有望,徐成荣满意而去。自己的父亲能够升官,徐璐也是很高兴的,和凌峰一道送走了父母后,正要向凌身表达谢意,他本人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索先回屋里去。然后,从吃晚饭,再到洗嗽沐浴,再到现在,凌峰没有与自己说过半句话。也没看过自己一眼。

徐璐很是无耐,他们才和好还没几天呢,她都小心又小心了,怎么又把他给得罪了?

徐璐愁肠百结,但仍是鼓起勇气说:“爹爹的事儿,还得谢谢爷。”

凌峰头也不抬地道,“我可不是帮你。”

“……”

“岳家是我自己选的,若是混得太逊了,我也会没面子的。”冷淡的声音毫无感情。徐璐怔了怔,倒也没有反驳。

“不过仍是要谢爷。”徐璐说,凌峰的冷脸她又不是没见过,她已不若先前那般手足无措,满身满心都是惊惶担忧。现在的她居然还能扬出完美贤惠的笑意,“时辰也不早了,爷可是要就寝?”

“我再看一会儿书。”

徐璐温和地颔首道:“那,我就先去睡了,我留下梅香来服侍您。”

梅香是刘胜好家的从三等丫头里提上来的,是外头卖身进府的丫头,姿容不错。因徐璐的意思,刘胜好家的把梅香安排进了衡芜院。

徐璐轻声交代了梅香些许事宜,自己便去就寝了。

梅香才进入主院服侍主母,想不到这么快就要服侍男主子,一颗芳心早已激动得找不着北了。尤其徐璐的暗示是何其的明显,更是让她心脏怦怦跳着。

“等会子爷需要你服侍,你就上前去服侍爷,知道吗?”温润美丽的主母是这般对她说的,最后,还鼓励地看了她一眼。

当主卧灯光熄灭,而东次间的屋子还亮着灯光,梅香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她偷偷潜回自己的屋子,换了身鲜丽的衣党,这才轻手轻脚地进入东次间。

还没走近,便听到屋子里响来衣袂翻动身,梅香心跳得更为厉害了。

她来到门口,含羞带怯地看了过去,“爷……”镜子里演练无数次的完美笑容,痴痴地看着眼前这张俊脸。

凌峰从书上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梅香心都要飞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今晚轮到婢婢值夜。少夫人吩咐奴婢,要好生,服侍爷的。”她含羞带怯地看着凌峰。

凌峰放下书本,温和地问:“今年多大了?”

男主子主动问丫头的年纪,那肯定已开始注息自己了,梅香心跳咚咚地跳着,声音越发温柔。

问了梅香年纪,进府多久,在衡芜院呆得可还习惯等等,最后凌峰喟然一叹,“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也真够可怜的。”

梅香眼圈儿红了起来,轻轻拭了泪水,“奴婢都习惯了,能被卖进府来服侍爷和少夫人,也是奴婢莫大的福气呢。”

凌峰又语气温和地与梅香说了会子话,发现里间屋子毫无动静,他细耳聆听,拿出他异于常人的耳朵去聆听,也是毫无动静,不由沉下了脸。

“爷,您口渴么?要不要奴婢去给您泡茶?”没有发现男主子已变了脸­色­的梅香,依然用她温柔甜美的声音道。

“不了,时辰不早了,你早些睡吧。”小丫头的心思凌峰如何不懂,语气冷淡地道。

“时侯确实不早了,爷也该去歇着了。爷要在哪儿睡呢?奴婢去给您铺床。”脑海里想入非非的梅香语气越发温柔。

“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爷,奴婢本来就是服侍您的。”梅香不肯死心,误以为男主人是不是在害羞。

“爷就在这儿歇。”甩下这句话,凌峰没再理会梅香,丢掉手头的书,大步进入旁边的主卧,屋子里漆黑一片,但他异于常人的目光,并不防碍他的眼力。

他来到床前,掀起已放下的玫瑰紫床帘,深紫­色­的薄被裹着一张卷缩的娇躯,她身子侧卧,面朝床边,睡得极为安详。侧睡的她,婴儿般温润娇憨的脸宠上,并未被他一整晚故意板起的冷脸影响。

凌峰气惨了。

板了一整晚的冷脸,原以为可以看到一张担心惶恐或紧张的脸,可现实却给了他重重一击。她不但没把他的冷脸不悦放心上,反而自得其乐地睡得这样香。

她凭什么?明知自己在生她的气,她居然还能够心安理得地睡觉?

想着上回故意给她的冷脸,冷眼看着她惶恐不安伏低作小了数日,原以为她受足了教训。这回再故伎重施,铁定让她痛悔前非,没想到,迎击他的就是这副睡得安安稳稳香香甜甜的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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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病,我连风水都考虑进去了,昨天还特地去买了几株盆栽回来摆在周围,准备发了稿费就买根金手链戴着,据说黄金避邪。

第228章 有气无处发

徐璐是被一股大力给摇醒的。

她睁开睡意朦胧的脸,黑暗中看不清男人的脸­色­,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多少表明他此刻是多么的愤怒。

“你这没心没肺的女人,是不是觉得自己已有了后路,所以就不把我放眼里了?嗯?”

徐璐被摇得好难受,艰难地说:“你在说什么呢?”

“少给我装蒜,说,是不是打定主意,我若是对你不好,你就一个人回乡下过日子,是不是?”

“啊,好痛好痛,你捏痛我啦。”徐璐大叫,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凌峰看她脸上的痛楚不是装的,这才稍稍放开了些力道。

但徐璐仍是呼痛,并挣扎着,“你放开我,手好痛。”大颗大颗的泪珠儿滚烫地落到他手上,凌峰赶紧放开了她的手。

徐璐拼命地搓着被捏过的地方,眼里已含着委屈的泪水,惊恐而愤怒地盯着他。

凌峰凝目一看,他目力极好,这才发现她露在寝衣外头的雪白皓腕已被他捏青了,不由吃了一惊。

凌峰又忽然想起白日她曾对徐成荣说过,还被倒下来的书架压了下,心头一紧,去拉她的手,“让我看看。”

“你走开。”徐璐拼命往后缩去,胡乱抹了眼里的泪水,愤怒嚷道:“好端端的又发哪门子疯?你若是嫌弃我了,明说便是,何苦­阴­阳怪气与我气受?”想着前阵子他的阳阳怪气,加上今晚他的骤然冷脸,她魂都找不着,又让他差点把手腕都捏碎了,到现在,手腕还痛得厉害。

她一边揉着痛得钻心的手腕,一边移动身子,“你看我不顺眼,我就去别的地方睡好了。”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你给我回来。”凌峰火大至极地拉了她,捉着她另一只手腕,用力掷到床上去,怒吼道:“这就是你做妻子的态度?”

他愤怒地抬起腿,徐璐尖叫一声,闭眼,嘴里喊道:“爷绕了我吧,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在皮­肉­之苦与尊严面前,她非常时务地选择了屈服。

疼痛并未传来,只是耳边响来“碰”的一声重响,原来他踹了床柱一脚,宽大结实的大床也被踹得“咯吱咯吱”地响。

她吓得再一次尖叫起来,若是这一脚踹在自己身上,她可以立升西天极乐世界了。

“你到底要怎样嘛?”徐璐又哭了起来,害怕受皮­肉­之苦加上愤怒和委屈,使得她又忍不住冲他怒目而视。

他到底想怎样?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样。只中胸口有一把无名火,烧得他全身难受。他只想把她抓来狠狠收拾一顿。耐何这小女人身娇­肉­­嫩­,又经不得收拾,刚才只是抓了她的手臂而已,眼泪就不值钱地掉了下来。

也不知她这副身子是什么生成的,这么的没用。

哦,对了,刚才抓她的时候,也确实感受到了有股硬块,又想起白日里她曾说过的,曾被倒下来的书架撞了下。

他目光又看向被他抓过的手腕,忽然面­色­大变。

“你的手……”他向她伸手。

但徐璐误以为他要打自己,赶紧双手捂脸,“不要!”

凌峰的火气再一次被挑了起来,但看在爆露在空气中被捏青了一圈的手腕,又使得他发不出火来。

“怎么就青成这样了?”他强行拉过她的手臂,但因她的抗拒而作罢。

“我不打你,也没有打女人的嗜好。只是看看你的手。”因她的抗拒,使得他不敢用力,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再一次伤了她。

徐璐稍稍放松,手臂就被他拉了过去。

呈现在眼前的是只圆润­肉­乎乎的手腕,手背的一面,有一块青肿的痕迹,而整圈手腕,又有一圈颜­色­稍浅的青痕,显然是刚才被他捏出来的。

“怎么就青成这样了?”凌峰大吃一惊,稍稍替她揉了下,她就呼痛。

“还不是你。”徐璐委屈地控诉。

凌峰无言,他刚才因愤怒确实没有控制多少力道,但他从未想过,她会这么的娇弱。

看着她委屈的脸,眼里委屈的控诉,双­唇­扁出委屈的弧度,要哭又不敢哭的模样,一副受了很大伤害的委屈模样,凌峰又气又无耐,肚子里的火又统统抛开,没好气地道:“我去找药来给你搽。”

也就是起身去找药膏的时间,回来时,徐璐的手腕又肿了两分,不由惊讶道,“怎么就肿成这样了?”刚才都还没这么肿,只是青而已。

徐璐嘟嚷道:“你那是什么药嘛,我一般用蜀地的菜籽油搽,一会儿就消肿了。”

“胡闹,那能消肿吗?”凌峰板起了脸,看着肿成馒头的手腕,小心给她抹了药膏,并捏着她的手掌微微摇了起来。

“唉呀,好痛的,别动了。”

“别动,让我检查下有没有伤着骨头。”

试着掰动她的手指,并轻轻摇着,并未伤着骨头,这才抽了张巾帕给她绑上。

“好了,没事了,明儿个再搽两回,应该会有消肿的。”

徐璐收回自己的手,身子微微地缩着,“那,那我睡了。你,你呢?”

凌峰好不容易挥去的怒火又冒了上来,“你没看到我还在生气?”她居然还睡得着觉?以往她的警觉­性­和察颜观­色­哪去了。

徐璐又露出怯生生的模样,她用委屈的眸子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嚷道:“你这人脾气可真怪,我可是从没有惹过你,又哪儿惹你生气了嘛?”尽管心里气他气得要命,可她还真不敢硬仗腰子与他顶牛的。只能以七分撒娇三分生气地质问。

见他似乎没有发火的迹像,徐璐又鼓起勇气道,“你不说出来,人家哪知道。”

凌峰深吸口气,原本满肚子的质问,却在她比他还委屈的眼神控诉下,全化得无影无踪。他叹口气,说:“你真不知道?”

她大力夸张地摇着脑袋,­肉­乎乎的脸盘,加上小鹿般无辜的眼神,凌峰积了一晚上的火奇异地化为乌有,反而有种想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这马上就要进京,估计不会再回来了,你那个陪嫁庄子,为什么不卖掉?”

徐璐微微嘟起双­唇­,看了凌峰一眼,只用委屈的眸子盯着他,“还是不要说了。”

“怎么,怕说出来惹我生气?”

徐璐摇摇头,声音低低的,“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凌峰听得大怒,又怒捶了床板,“你是怕我终将会抛弃你,所以早早给自己留条后路?是不是?”

她确实是,可看他如此盛怒,哪里敢承认,只能慌乱地摇了摇头。

见她否认,凌峰更是怒不可竭,又重重地捶了床板,怒吼道:“还不承认?敢做不敢当?”

徐璐最怕他发怒了,又不可自抑地抖了抖身子,紧张害怕地瞅着她,她默默地缩成一团,惊惧地看着大发雷霆的他。

“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么?”他有气无力地道,真的很想狠狠冲她发一场火的,可看她比自己还委屈,哭得还这么伤心,他又心软了。

徐璐紧紧抱着裤子,默默地垂泪道,“爷对我是够好了,可我却怕万一哪天爷不要我了,我又该怎么办。”

“你怎会有这种想法?”凌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徐璐继续垂泪,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也不想有这种想法,可前阵子爷冷落我的那些日子,我才明白,没了男人的撑腰,其实我什么都不是,连下人都敢给我脸子。我,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虽然她从来没有高枕无忧过,一直有着居安思危的警惕,可那阵子凌峰对自己的冷淡,依然让她教训深刻。让她不止一次扪心自问,再过十年八年,当她年老­色­衰时,估计会比现在更惨吧。

凌峰眉头皱了起来,“这世上哪有不吵架的夫妻,你就因为这个,就对我失去信心?”他不知是该大骂她不自信,还是该后悔,那一场冷战,确实是他主动发起的。

可,他也是有苦衷的呀。

徐璐摇摇头,“我只是对我自己失去信心。”

“什么意思?”

徐璐低头,默默地淌着泪,最终,她胡乱抹了脸,又放声哭了起来,“因为我害怕。”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凌峰蹙起眉头,“怕我不要你?”

徐璐先是点点头,最后又摇头。

凌峰看得糊涂了,眉毛再一次挑了起来。

徐璐哭得说不出话来,她哭泣的模样也很难让人生起气来,又非嚎淘大哭,只一副委屈得不能再委屈的模样,仿佛凌峰对她做了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凌峰无耐一叹,虽然仍是气她对自己的冷淡,可她哭得这么凄惨,害得他也无法再生她的气了。

他坐下来,粗鲁地把她拉到自己怀中,胡乱替她抹了脸上的泪水,粗声粗气地道:“行了,别哭了,我不是不要你,而是气你。你明白吗?”

她摇头,“不明白。”仍是一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模样。

凌峰只想仰天长啸,他何其有幸,怎么就娶了这么个笨蛋妻子?

他搂着她,一只手掐着她的脸颊,“我的要求并不多,我只想看到你对我笑。”

徐璐正要反驳,凌峰压住她的­唇­,“不是那种敷衍佯装贤惠的笑,而是真心的笑。”

真心的笑?

凌峰又掐着她的下巴,眸子里又装上深深无耐,“不知从何时起,你忽然对我体贴周全,温驯和睦,恭谨有加。以往的你可不是这样。”

徐璐满脸的迷惑,她对他体贴周全,温驯和睦,恭敬有加还不好么?

凌身又接着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做得确实好,处处依着我的意思。若你觉得会惹我生气,你是半句都不会过问。以前你还想着法子把我挑食的毛病掰回来,但最近你却处处顺着我。更可恶的是,居然学起了那些所谓的名门贵­妇­所谓的笑不露齿,端庄优雅,连夫妻间正常的嘻闹都当成洪水猛兽,怎么,你是想与我相敬如冰还是举案齐眉?”

凌峰越说越怒,又怒拍了床头,继续指责:“存私房,留下那处庄子,明知要进京,还到处买铺面,你是怕我终将有一天厌了你,这才未雨绸缪吧?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般不得你信任?”

徐璐见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很是狰狞,虽然害怕,但她依然觉得自己没什么过错,但见他实在气得厉害,而自己本来就没错,实在不愿承受无妄的指责,于是她结结巴巴地,小小声地辩解着,“那个,那个……未雨绸缪,居安思危,本就是人之常情嘛……”

“去他的人之常情。”凌峰气得抓狂,自己历数了她那么多罪状,她居然还有心思反驳辩解,还一副“我没错”的模样,更是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你嫁给了我,不一心一意与我过日子,居然成日里就想着后路,你是诚心不想与我过日子是不?”

这个罪名可就大了,她摇赶紧摇头。

凌峰又质问道:“你生病了,被书架弄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是不相信我?”

徐璐下意识地点头。

凌峰暴吼:“你居然敢点头?”

徐囊又吓得赶紧摇头,“没,我没有不相信你……”

“那你点头是什么意思?”

徐璐被他吼得七魂吓去三魄,结结巴巴地道:“你又不是大夫,与你说了又有何用?”她努力找着完美的理由,“你每日那么忙,些许小事,还是不要你知道了,没得让爷说我娇气。”

凌峰滞了滞,他以前确实时常说她娇气,一点儿小病小痛就喊得惊天动地,如今倒让她拿来堵他,这是不是叫报应?

“只是小毛病?”凌峰执起她的手,盯着手腕处那高高肿起的青痕,“这还叫小毛病?你知道不知道,差一点你这手臂就断了。”

“可也没断嘛。”看他又要爆怒,她又委委屈屈地扁了嘴巴,指着自己的鼻子,“上回我撞了鼻子,都肿得老高了,你是怎么回答的?”

“……”凌峰哑住。

见他不说话,似找回了场子的扬眉吐气,徐璐稍稍提高了声音,挺起胸膛质问道:“那天我半夜里起来,屋子里一片洪黑,又没火折子,夜明珠又够不着,只好摸黑抬了凳子,可一脚踩空,就那样撞到床柱上,可把我痛死了,还流了好多鼻血,第二天都还肿肿的,我不是与你提过吗?可你是怎么回答的?”

当时,凌峰只是抬头看她一眼,冷冷一句话,“你与我说有何用,找大夫吧。”

凌峰心头难得愧疚起来,捏了她的鼻子,“原来你真是撞了,我还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嘛?以为我是故意施展苦­肉­计来骗取你的同情?”

“……现在还疼吗?”

“……。”她孩子气地别过脸。

凌峰再一次叹了口气,刚才多么的怒火高涨呀,原想趁胜追击,却让她一句话就溃败下来,。但见她又躲回自己的壳中,又气不打一处来,只好化愤怒为力量,身体力行地表示他的愤怒。

第229章 冷战余波

今晚徐璐没胆子再拒绝他,但事后,却拒绝被他拥抱入睡。凌峰就知道,这小丫头看似随和,实则有一颗顽固的心。他不过是小小误会了她一回,她就以这样的方式来报复他。

凌峰也知道,前阵子故意对她的冷落,确实让她心中有了­阴­影,可这后来他都尽可能弥补了,她依然像只刺猥,让他无从下嘴。

他无耐一叹,强行把她拉到怀中,对着依然抗拒的她道:“以后做什么事儿,不许瞒着我。”

她身子轻轻一颤,复又沉湮于平静。

……

虽说时间充裕,但最后两天依然让徐璐忙得脚不点地。要应付本地亲朋友好的应酬,安排好在本地方的产业,光这两项就让她疲于应付。尤其她才买了不到三个月的铺面,才租了出去,现在卖掉又不合算,继续收租又寻不着信得过的人。

这世上有了继母就有继父,她承认自己自私,并不愿把铺面交给徐成荣打理。最终想了个折衷的办法,决定把铺面代理给专业的伢子。

与一名伢子另外约好了时间后,徐璐回到家中,凌峰正领着几个管事模样的边走边商议着什么,见到徐璐,便问:“­干­什么了?”

徐璐如实回答,却没有告诉他,她刚才外出的时候,又盘了一间店铺,泉州商业日渐发达,相信商铺会越发紧俏的。

凌峰没再说什么,连个表情都没有。

中午过后,凌峰回来,对徐璐道:“又买了间铺面?”

徐璐心头一惊,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淡淡地回答:“是。那老板急需用银子给儿子还赌债,所以比市面上便宜了两成。那条街地段好,人流也大,我想了想,就盘下来了。”

凌峰面无表情,“是呀,日后万一与我过不下去了,靠这铺面的租子也能过日子。”

佯装没听到他的­阴­阳怪气,徐璐笑ⅿⅿ地说:“爷说对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看到凌峰窒住的表情,徐璐在心里坏心眼地笑了起来,哼,我只是单纯的未雨绸缪而已,你非要说我没良心,居心叵测,不肯好生与你过日子。现在我就大方承认,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凌峰瞪了她一半晌,面无表情地出去了。

“少夫人……”豆绿担忧地看着徐璐,脸上是不赞同。

徐璐耸耸肩,说:“没事儿,我只是说实话话罢了。”是他亲自对自己说,以后做什么事儿,不许瞒着他嘛。

……

“少夫人,梅香又与豆绿吵起来了。”夏荷很是无耐地对徐璐说。

放下手头的算盘,徐璐淡淡地问:“这回又为了什么事儿?”

“其实也真没什么的,就是少夫人不是要吃烧板栗么?豆绿就让人拿了炉子,在抱厦里头生起了炉子。期间豆绿要出去一趟,就让梅香帮忙看着炉子。可梅香却不肯,说她手头上也还有事儿。不肯给她看炉子。豆绿就说,这可是少夫人吩咐下来的活儿。梅香就说,少夫人又没亲自吩咐我。然后,两个就掐起来了。”

夏荷才刚说完,豆绿已气冲冲地冲了进来,对徐璐嚷嚷道:“少夫人,那梅香越来越不像话了……”

夏荷见徐璐脸­色­不好,赶紧喝斥道:“梅香不像话,你就像话?”

豆绿吃了一惊,正要辩驳,夏荷冷冷地道:“梅香只是二等丫头,你可是一等丫头,你这一等丫头连二等丫头都制不住,还有脸来告状?”

豆绿目瞪口呆,“可,可是那梅香……”

夏荷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梅香再不好,也只是二等丫头,少夫人先就有言在先了,管束底下丫头是咱们一等丫头的份内事。看看你这一等丫头是怎么当的?连底下的丫头都管不好,还有脸来告状。”

豆绿呆了呆,神­色­心虚,但很快就又忿忿地道:“我原本也是要罚她的,可你不知道这梅香有多嚣张,说咱们不过都是奴才罢了,没有谁比谁更高贵,还说我凭什么要管她?”

夏荷蹙起眉头,“怎么可能,梅香可是刘胜好家的亲自带过来的,说她做事勤快,有眼力,人又灵活,怎会这般轻狂?”

豆绿恨声道:“是呀,先前也都还乖乖的妥妥的,可就这两天,一下子就狂成这样了。”

夏荷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梅香先前确是勤快,就这两日才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哦对了,”她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昨儿早上,我还看到她与几个丫头在那嘀咕着什么,我一靠过去,她就不说话了。我问她说些什么,她也不肯说。但之后,我觉得几个丫头看咱们的眼神怪怪的。”

豆绿说:“你才知道呀,我可是听墨香说了,底下有丫头都在嘀咕爷和少夫人……”

“爷和少夫人怎么了?”夏荷急了,四处看了看,跺脚道:“这墨香呢,怎么不见人影?”

“才出去了。就是因听到有底下人乱嚼主子的舌根,墨香气不过,已出去打听去了,看是谁在乱嚼舌根。”

“底下人说少夫人什么了,你可有听到?”

豆绿看了徐璐一眼,没敢开口。夏荷就知道,肯定不会是好话。但她不欲让徐璐烦心,于是就说:“这事儿就先让墨香去打听吧,少夫人可忙着呢,也别让这种小事儿败了心情。”

豆绿点头。

徐璐却幽幽地从算盘里抬起头来,“我都知道了。”

“少夫人……”

徐璐看了她们一眼,“豆绿已全告诉我了。”

夏荷茫然,显然,她并不知道底下人究竟传了主子什么内容。但豆绿却已从墨香嘴里知道了大根,气忿地道:“太不像话了,一定要把那乱嚼舌根的揪出来,先给他几耳刮子,再绞了他的舌头。哼。”

夏荷又问:“少夫人可否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知道。”徐璐散漫地道,“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谣言嘛,总会不攻自破的。”

夏荷擒着豆绿的袖子,把她拧到无人的地方,这才小声问道:“底下人都传了些什么呀?你快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准备。”

豆绿道:“也不知是哪个丧了良心的,说爷前天晚上对少夫人动粗了,少夫人手臂都差点被折断了。”

夏荷大惊失­色­,“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乱传主子的坏话?少夫人右手腕被书架弄伤了,咱们都在现场的,怎么就传成爷把少夫人给打了?”

豆绿恨声道:“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说少夫人哭惨了,爷还差点把床板都踹坏了。”

夏荷先是茫然,然后脸­色­又是一变,“你不说我还没能想起来,昨儿早上我就发现,那床板凹了些进去,我都还想着,这木头是不是不怎么好,怎么,真是爷给踹的?”一般人可没那个胆子敢踹少夫人的睡床的。

“应该不至于吧,我就睡在西次间,也就隔了百十来步的距离,我怎么没听到动静呢?”豆绿耳朵可尖着呢,当然知道那晚怎么回事,但事关主子的颜面,哪可能说给别人听?

夏荷忧心忡忡,“少夫人的手腕我也仔细瞧过,当时明明搽了药,也消了肿,可第二天,我发现少夫人的整个手腕,好像又被捏过似的……”她作出捏的动作,“看来,这谣言,**不离十了。”

豆绿脸­色­一变,这夏荷尽管不在当场,可心却是细的,看来以后得小心了。

“姐姐想多了,其实那天晚了,爷和少夫人是吵过架,但也不至于像外头说得那般激烈。”豆绿努力维护徐璐的形像,“虽然晚上吵得凶,不过后来就没事了。爷那晚也是歇在少夫人屋子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天早上少夫人不是还要了桶热水么?”

夏荷呆呆地点头,觉得豆绿的话也有理。可想着先前徐璐与凌峰冷战,好不容易和好,她们做丫头的总算可以松口气,可前天晚上凌峰又摆出一张冷脸,再到如今依然不冷不热的架式,夏荷忧心忡忡。

过了会,又听豆绿杀气腾腾的声音,“姐姐,那梅香,咱们得找个法子,让她滚出衡芜院才好。不然,迟早要给咱们拖后腿。”

夏荷看了豆绿一眼,“没那个必要,反正马上就要进京了。从现在起,咱们不许她再踏入主屋半步,把她降为三等丫头就是了。”把二等丫头降为三等丫头,她这个头等大丫鬟还是有这个权利的。

……

晚上,凌峰从外头应酬回来,喝得醉薰薰的,同行的还有凌非。徐璐一瞧,不得了,赶紧上前扶住凌峰,往卧室走去。并把跟进来服侍的丫头全支了出去。

“这儿有我和豆绿就够了,你们全都出去吧。”

生怕某些新提上来的丫头不知道衡芜院的规矩,徐璐又加重语气,“爷喝醉了酒就喜欢去池子里凫水,可不喜欢有人靠近。你们都下去吧。”与豆绿使了眼­色­,豆绿目送所有丫头全都离开衡芜院,知道凌峰脾气的丫头二话不说就放下手头的差事,走得一个不剩,唯独新提上来的丫头还摸不着头脑,爷喝醉了酒,正是需要服侍的呀,怎么就把她们给赶出去呢?

“豆绿姐姐,爷醉得那么厉害,您和少夫人能应付得过来吗?”梅香天真无邪地问。豆绿瞟她一眼,没有说话。

梅香还想说什么,被一旁的依香拉了一把,轻斥道:“死蹄子,豆绿姐姐也是为了咱们好。你别不识好人心。”

等所有丫头全都离开后,豆绿这才把大门一关,可梅香又挤了进来,声音急切,“豆绿姐姐,我的耳环掉了一只,这可是我娘临终前给我的,可不能丢了的。”

豆绿把她推了出去。“明儿再进来找吧。”

“耳环应该是掉在少夫人的屋子里了,刚才我给少夫人收拾床铺的时候,耳朵被挂了下,当时没有注意……只是找耳环而已,我又不会做什么。”

豆绿看着打扮得光鲜清丽的梅香,面无表情地道:“我也是为了你好。”

梅香声音哀求,“拜托了,豆绿姐姐,我这耳环虽然不值几个钱,可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的,那是我娘留给我的。”

豆绿一脸迷惑,“我记得你不是说是刘胜好家的送你的么?怎的就变成了你娘留给你的?”

“……那个,有区别的,娘给我的是玛瑙的坠子,刘胜好家的给我的是珊瑚珠的。今儿我戴的这款是我娘给我的那个玛瑙的。豆绿姐姐,拜托您了……”边说边用力挤进大门。

豆绿拦了几下,最终没能拦住,只在身后大叫了两声,“回来,爷还在屋子里。”她走了没两步,看到凌排抱着手臂,正冷冷地盯着她,脸上尽是谴责。

豆绿撇­唇­,没有理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倒是小瞧你了,小小年纪,居然借刀杀人。”身后响来凌非冷冰冰的声音。

豆绿忽然回头,巴着指头数了下,大叫道:“天呀,你居然一口气说了十六个字。”

凌非:“……”

豆绿惊叫完后,又恢复了平时大丫鬟的威风,抬高下巴,冷笑道:“宽已律人呀,凌大侍卫长。”

凌非面无表情,眉毛略略往上挑,“我可什么都没做。”

豆绿摊摊手,一脸无辜地道,“对呀,我也什么都没做呀。”

她背着双手,优哉游哉地来到正屋,进入东次间,就发现跪在地上的梅香,一脸不可置信地对凌峰道:“爷,您怎么就忘了奴婢了?奴婢是梅香呀?前天晚上还侍候过您的。”

豆绿目光对上徐璐,徐璐面无表情。

已恢复双腿只着一条白­色­牛鼻裤的凌峰看都不看她一眼,对豆绿道:“擅闯主屋,把她带下去,打二十板子。撵出去。”

豆绿倒吸口气,只是擅闯而已,又没看到他的蛇身,不过,这个处罚,倒是非常适合梅香就是了。

反倒是徐璐,淡淡地道:“罢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豆绿,把梅香带下去吧。”

虽然豆绿觉得,这梅香是该给些苦头吃,但凌峰扮黑脸,徐璐扮白脸,她还是顺从主子的意吧。把梅香从地上拖了起来,“走吧,与我去二门里打板子吧。”

梅香目光惊恐,“少夫人不是已赦免了我么?”

豆绿讥笑道:“你都四处宣扬只尊爷一个主子了,少夫人的话你又何必听?”她使出从小练出来的力道,拉着梅香就往外走。

但梅香却不肯离去,使使扣着门板,不死心地对凌峰喊道:“爷,您怎么就把奴婢给忘了呢?奴婢是梅香呀,您还亲自与我说过话的。”

徐璐似笑非笑地看着凌峰。

凌峰尴尬不已,对豆绿挥挥手,沉声道:“拉出去,再胡言乱语,就铰了舌头。”

这下子,徐璐没再吭声,豆绿再无顾忌,毫不客气地揪着梅香的头发就往外拖去。当然,她并未公报私仇地让人打梅香的板子,但手上可没客气过,拧着梅香的头发一路疾走,对梅香哀叫求饶之声充耳不闻。等把梅香拽出大门时,已有一缕头发被她拽断。

她冷冷地对梅香道:“不自量力,哼。”

豆绿把大门上了锁,机伶的几个心腹侍卫已悄然镇守在各个要害之处,以防有人强闯进来。

豆绿回到主卧里来,果然就发现已恢复了蛇身的凌峰,那白­色­的尾巴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地面。她瑟缩着身子,不敢靠得太近。

凌非在离去的时候,瞥了豆绿一眼,豆绿也凶巴巴地瞪了过去。

看了看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凌峰,又看了徐璐,豆绿表示,她很紧张。

徐璐说:“这儿没你的事了,你下去歇着吧。”

等屋子里清静后,徐璐拧着毛巾,正要给凌峰洗脸,凌峰微微睁着眼,一双炯然有神的眸子紧紧地锁住她。冷眼看着她一手一脚地服侍自己,尾巴有一下没有一下地拍打着地面。

第230章 渐释

“今儿怎的喝醉了?就不怕在人前显露了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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