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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屠夫的娇妻 > 第108章

第108章

“那不正好,被当成妖磨鬼怪杀了,岂不如你的意思。”

徐璐皱眉头,“浑说什么呢,这些话也是能乱说的吗?”她把毛巾丢到他脸上,没好气地道,“尾巴可得藏紧些吧,我可不想早早就做寡­妇­。”

他抓过盖在脸上的毛巾,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我死了准许你改嫁就是。”

徐璐白他一眼,“别胡说八道,你要是死了,我要去哪儿找这么个英俊迷人的丈夫呀?”归根结底,还是受他的男­色­吸引最多。踢了踢他的蛇身,“要去池子里散散酒气么?”

“你陪我?”男人狭长好看的眸子紧紧销住她烛光下越发娇妍的面容。

“天气都这么冷了,我才不要。”腰被冰凉的物体缠住,不消说,又是他的尾巴作怪,她拍打着腰间缠了一圈的蛇身,“­干­嘛,快放开我。”

身子凌空而起,一阵天弦地转,她头下脚上被横放在他身上,裙子全掀到脸上去了,她双手胡乱地牵开裙子,双­唇­又被他攫住。

……

原本准备了这么多天,想来应该从容上路,但谁会想到,临走时,又还发生一件突发状况。

徐璐染了风寒。

尽管并不严重,就是身子不怎么舒服,全身提不起劲来,但也还没到卧床不起的地步。可凌峰却夸张地找来了大夫,许了重金,让他一路跟随进京,以防万一。

徐璐觉得太夸张了,小小风寒而已,没必要如临大敌,反正大夫已开了药,吃了药应该会有好转的。但凌峰却不肯,非要大夫随行。

虽然他这么小题大做,会让她背上娇气的名声,但男人一片好心,也别轻易辜负了就是。

听着他霸气而不容置疑地命令自己不许外出吹风,又派了丫头守着自己时,徐璐心里奇怪,昨天下午之前,他们都还在和好与冷战之前徘徊,怎么区区一个晚上,就面目全非了呢?

豆绿趁着丫头不在身边的空闲,悄声对徐璐道:“少夫人,您和爷和好了?”

徐璐看她一眼,“我们又没吵架,哪来的和好。”

豆绿轻轻地咬着­唇­,神神秘秘一笑:“是奴婢说错话了,该打,该打。”身为徐璐身边的第一心腹,主子间的事儿,豆绿知道的比别人还要多。昨晚凌峰那冰山般的脸,还让她忐忑了一晚上。

“那个,奴婢原想着,要不要劝小姐不要进京,谁知道,也才一个晚上的功夫,天就……”

正在吃药的徐璐听到豆绿忽然倒吸气的声音,就知道,这个嘴上没个把门的,又让人听了壁角了。

“爷,爷……”豆绿脸都白了,说坏话被当场捉包,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起即将被拉出去杖毙的画面。

凌峰脸­色­确实难看,不过倒也不曾动怒,只是斜睨了这对心虚的主仆二人,“是不是爷再板一天的脸,你们主仆是不是就要离我而去?”

豆绿惶然跪了下来,“没,没有的事……”

徐璐垂头,虽然她很想不承认的,可这男人太­精­明了,还是坦白从宽吧。

“爷息怒,也只是心头想想而已。”她懦懦地说。

凌峰冷哼一声,轻踹了豆绿一脚,“你这个主子倒比你识时务多了。”

踹在身上的力道也只是微微痛了下,豆绿松了口气,这才犹如活回来般,对凌峰谄媚地道:“爷英明神武,奴婢这么点小心思,在您面前哪够瞧呀?”

“滚吧,别在这儿碍我的眼。”凌峰轻哼。

豆绿爬得飞快,滚得也飞快。

屋子里清静下来,徐璐依然不敢抬头,小心思被揭穿了,总归会尴尬的。

凌峰也不说话,就只背着双手,立在床前不远处,盯着她。他看到她低垂着头,一副知错认错的好宝宝模样,可­唇­角处的毋庸置疑的顽皮笑意,却出卖了她的内心。果然,这才是真正的她,无论他对她有多好,她依然随时随地给自己找好退路。

那天晚上与她吵了一场不算架的架后,尽管仍然气她的没心没肺,可早上她却拉着自己的衣袖,低声道:“你自小就锦衣玉食,哪能体会我这种自小就要靠着算计才能过下去的心态?”她仰着素白的苹果脸,以往黑白分明像极了无辜的婴儿的眸子,却聚积了一汪无耐心酸,“我存私房,不过是从小穷怕了。留下那处庄子,也只是单纯的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

当时他一句话都没说,冷冷地拔开她的手,一个人离去。尽管已勉强原谅她,但该有的教训还是要给的。于是他又连续冷落了她两天。

原以为她会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地向自己认错道歉,可她没有,依然我行我素,甚至顶风作案,居然又跑去买了间铺面。并明张目胆告诉他,一点都不知道遮掩。

明明该生气的,可偏偏在她理直气壮的目光下,狼狈的反倒是自己。

昨晚明明想质问她一番的,可她对自己秘密的维护,又让他柔软起来。当时看着她难得娇嗔一回的面容,他居然奇异地怒气全消。然后的然后,他投降了。

来到她面前,看着她依然不敢抬头的模样,他叹口气,娶了这么个一心只想找后路的妻子,还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看到她掀被子下床的动作,凌峰赶紧上前,“躺着,大夫说要你多加休息。”看着她眼底下的青影及不怎么光泽的素面,凌峰又愧疚起来,昨晚不应该那么疯狂的。

“我要如厕。”徐璐嘟着­唇­说。

“那也要披件衣裳。”现在已经九月底了,天气已转凉。昨晚就是因为太过享受,而忘了她既畏寒又怕热的体质。

亲自找了件朱红­色­织锦姜黄团花缎的短披肩披在她肩上,瞧她穿个鞋子半天都穿不上,­干­脆蹲下来,亲自给她穿鞋。

“那个,我自己能穿的。”凌峰的动作可把徐璐吓坏了,飞快地把脚缩了回去。

凌峰也没勉强她,徐璐就寝的布鞋也很好穿,只需把脚后跟扯上就是。如厕后,再一次被按在床上,徐璐无耐,举着双手,“那个,还得洗手。”

凌峰目光又横了过来。

徐璐赶紧说:“我祖母自小就教我,如厕后要净手。”一副“我是乖孩子我很爱­干­净”的自豪模样。

凌峰不想在这方面与她理论,只得依了她,从洗脸架上取了半­干­的毛巾。

徐璐一看,赶紧说:“这是洗脸的毛巾啦,哪能用这个来拭手的。”

“就你事儿多。”凌峰把毛巾重新晾在洗脸架上,又取了另一条帕子,走了没两步,又丢进铜盆里,打湿了水,捏­干­,这才递给她。

徐璐接过湿毛巾,一双青葱十指,在毛巾上仔细地拭了又拭,然后又递给他。

凌峰接过,直接扔在盆子里。徐璐说:“这可不成的,必须要拧­干­了凉起来的。”

“不是有丫头吗?”他才不屑去做这些小事呢。

“今儿丫头们可忙了,反正爷也没事嘛。”徐璐鼓起勇气驳斥他,不明白他忽如其来的好脾气,究竟是受了刺激,还是忽然想明白了,她得试探一下才成。

凌峰又横她一眼,虽然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但依然去了洗脸架边,把盆子里的毛巾拧­干­,重新凉好。

看着他笨拙粗鲜的动作,徐璐又道:“这个是净手用的,可不能和洗脸的混了,我一般都让丫头放左边的。这样方便取。”

凌峰又把毛巾分别换了位置,然后回到床前,拍了拍手,“好了,夫人还有何吩咐?”

徐璐摇了摇头,“爷……今儿心情很好?”

凌峰­唇­角微弯,以往冷峻的面容不复存在,只剩下柔和的孤度,“你倒是擅察颜观­色­。”语气讽刺,但­唇­角却含笑。徐璐就知道,真的真的雨过天晴了。

吃了一剂药,徐璐的风寒便去了大半,可也不好拂了凌峰对她的关心,只能继续躺在床上数羊。一些管事们已陆续让人递话进来,有些重要的事儿需要凌峰拍板作主。徐璐赶紧说:“爷去处理吧,不必管我,让丫鬟服侍我就是了。”

凌峰看了她一眼,说:“没说什么大事儿,交代下去也能办好。”

“可是,那些重要的房产地契,爷不该自己收着么?”刚才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事关重要财产,哪能让下人就作主的。

“都已收着了。”凌峰说,“凌家在福建的产业早已处理妥当。现在就剩下你的了。”

她哪来的产业呀,不过就是那块不到一千亩的小庄子,以及在商业街那儿新买不久的几间铺面。除此之外,就是她存在钱庄里的银票,及一些锁在柜子里的珠宝头面。和凌峰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我的好处理,只需交代下去就成了。”徐璐心头犯了难,庄子里的事儿早已处交代妥当,可她新买的两间铺面还没有弄妥呀。昨日都与对方说好了的,今天去办过户交接手续,偏今日出不去。

凌峰今日难得的温柔,也是建立在他昨晚让自己着凉的愧疚上。她也满享受他这份愧疚,说什么也不想去破坏。这男人的脾气有时候好得没话说,可有的时候,又坏的不得了。马上就要进京了,日后在京中过得是好是歹,还得靠他的颜面。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实在不愿节外生枝。

她就算不亲自出去一趟,好歹也得交代豆绿去跑跑腿呀。

可她现在连交代豆绿的机会都没了。

想了无数个借口想把凌峰支出去,但无一例外,全让凌峰否决了,

最后,直至有下人进来禀报,“爷,凌大管家让小的来问主子话,外头一切皆已安排妥当,可否现在起程?”

凌峰淡淡地道,“再等一会儿了。”

“可是,凌大管事说,从这儿到港口还有一段路程,若是迟了,今日恐怕就无法。”

凌峰想了想,“不急,再等一会儿。”他看了门外台阶下的朱小航,“你再去催催那个海得成,让他赶紧把房契手续拿来,就等他了,过期不候。”

海得成?屋子里的徐璐听到这个名字,好生奇怪,这个名字,真的好熟悉呢。

忽然瞧到门口频频与自己使眼­色­的豆绿,她这才恍然明白过来,那海得成不是别人,正是与自己事先约好的房伢子,今日约好写铺面托管手续的。

这事儿,凌峰是怎么知道的?

正想着,凌峰进来了,徐璐心头直打鼓,但又不得不鼓起勇气问道:“爷还约了海得成?”

“嗯,你不是把手头的铺面都交由他替你打理么?”

徐璐紧张而茫然,“这个,爷怎么知道?”她吃吃地看着她,“我是约了海得成今日签份托管文书,可我病了嘛,出不去了,所以只能,只能……”她说不下去了,其实她的意思就是想派豆绿出去,与海得成写份托管文书就成,可她现在连吩咐豆绿的机会都没有。

凌峰背负着双手,淡淡地道:“所以这事儿目前只能由我来办。”

“……”徐璐瞠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凌峰看她一眼,语气颇是无耐,“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我还会贪你的不成。”

徐璐赶紧摇头,解释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理清他为何要约海得成。

“爷,那海得成来了,就在院门外候着,爷要请他进来么?”外头朱小航的声音响来。

“请他去东跨院的花厅等我。”凌峰扬声道,然后对徐璐道:“我去了,你好生躺着。等我见了海得成咱们就起程。”

凌峰走后,豆绿赶紧奔了进来,低声道:“小姐,爷要去会海得成,这可要怎么办?”

徐璐苦笑不已,倒在枕头上,“罢了,由他去吧。”她已作了最坏的打算了。

豆绿却不怎么想得开,闷闷地坐在墩子上,捧着脸道:“那可是小姐存了近一年的私房呢,就这样上缴了。”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呀。

徐璐横她一眼,闷声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但这话她可没什么信心就是了。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凌峰进来了,手上还拿着张文书,递到徐璐面前,“才与海得成谈妥的,你瞧瞧吧。”

徐璐看他一眼,接过,先是大致扫了眼,然后又吃惊地抬头,“爷,这……”

“看仔细些,你个傻瓜,幸亏我替你把关了,不然被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

徐璐又仔细看了起来,上头约定的年租金,以及房伢子应得的提成,比昨日与海得成口头上约定的高了近一倍有余。

“一百八十两银子?”徐璐惊叫起来,“那两间铺面,居然能租一百八下两银子?”

“傻瓜,再看仔细点。”凌峰没好气地道。

徐璐讪讪地继续看下去,倒吸口气,吃惊地问:“一间铺子一年就能租一百八十两,那我之前那间已租出去的铺面,岂不让他们给黑了?”

凌峰没有说话,只是回她一个“总算不算笨”的眼神。

徐璐闷了一会,又闷闷地道:“那姓海的太可恨了,那么心黑。”亏得她对他如此信任呢,居然黑了自己这么多钱。

“先前你那间铺面,年租多少?”

徐璐羞愧地低下头去,看了这上头的租金数字后,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凌峰冷哼一声,“真是笨到家了,随便去旁边铺面问一问就知道行情,偏你连问都不去问一下,就把铺面交由这帮人打理,不黑你黑谁去?”

“我,我找他去。”徐璐凶巴巴地说了句,身子却未动,她也知道,就算去找了那海得成,也不可能把他怎样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呢。

偏她又是个善良之人,也不可能跑去以权压人。

“行了,爷对付这种滑不溜丢的­奸­商再是拿手了,不但把先前他们黑你的租金吐了出来,还降了三成的中介费。你就知足吧。”虽然凌峰没有炫耀的意思,但看在徐璐眼里,无异是当场嘲笑她的蠢笨无知。让人骗得惨兮兮,还把人家感激得不行,想来就怄。

徐璐不敢看凌峰嘲笑的脸,继续装模作样地看着手上的合同,又吃惊地抬头看着凌峰,“这些租金,全,全给我?”

凌峰抿了抿­唇­,一副“你可以再笨点”的表情。徐璐窘迫地低着,她似乎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真是不应该。

这男人虽然脾气坏了些,可人品还真不坏的,她却误把他想像为那种想方设法贪墨妻子银钱的男人了。

见她一副不敢抬头的模样,凌峰再度冷哼了声,“把合同收好,这是海得成事先给的租金,我可是全交给你了。”

徐璐接过凌峰递过来的银票,上头的金额再一次让她大叫一声,“啊,这么快就租出去了?”还这么高的租金。

凌峰说:“那可是泉州城最好的地段,租金能不高么?我还算是厚道了,只让他掂付了七成。只要他贴了招租启示,不出半日便可租出去,他就可以纯赚六十两银子,机会哪儿找去?”

徐璐狗腿地谄笑道:“可也只有爷才有这本事,让,让这海得成先行垫付租金。”她原来与海得成商议好的是,铺子租出去后,他从中扣一成的租金。剩下的全换成银票,让民信局的把银票送往京城给她。虽然她也知道他不会那么老实,但想着人家也是要赚钱的想法,也就没过多计较。谁会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名堂。

凌峰并不接受她并不高明的马屁,继续负着双手道:“你的事儿已了,现在该收拾了心情养病吧?”

原来他都知道……

徐璐圆脸儿一红,赶紧躺下来,把被子拉得老高,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不是要起程了吗?我,我去船上养病也是一样的。”

她讨好卖乖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凌峰忍无可忍,上前扯开被子,伏下身子,在她整张圆­嫩­的脸上重重地印上锁碎的吻。

……

第1章 回京

因约谈海得成的事儿,最终还是错过了事先约定的时辰,不过凌峰有这个朝令夕改的权利,就算多耽误了一日,依然无人敢说什么。

因白日睡得太饱的缘故,徐璐在床上滚了半夜的烧饼,凌峰被她翻来覆去的动作也弄得没了睡意,只好做些别的事儿来打发慢慢长夜。

次日一大早,大夫又被请来给徐璐号了脉,凌峰从大夫嘴里再三确认徐璐没事后,这才放大夫离去。

上了船后,徐璐实在坐不住,时不时想去外头观看外头的风景,都让凌峰给制止了,现成的理由就是,还在病中,不宜吹风。

其实,吃了两副药,徐璐已觉得身子已无大碍,可凌峰也有异常固执的一面,她把撒娇,生气,跺脚,只差打滚的十八般武艺都派用上,依然没能得逞,最终只能挫败地在屋子里走圈圈,边走边练,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七**十,十九八七……

正拿着账单拔打算盘的凌峰,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重头再算,后来发现,有人是故意要饶乱他心绪,索­性­把算盘往旁边一放。

“­精­神这么好,想来病也好了。”

徐璐双眼一亮,赶紧奔上前来,“本来就是嘛,我自己的身子自个还不清楚么?”

凌峰起身,拍了拍身上有可能存在的灰渍,捏了她的脸,又摸了她的额头,“真的退烧了。”

徐璐赶紧拉着他的手,像小哈巴狗儿似地摇着,“对嘛,对嘛,人家身子都已经好了,再闷在船舱里,也太无聊了。更不益身心健康的。”

“在船舱里咱们也做有益身心健康的事的。”

“什么事儿呀?”

凌峰打横抱起她,往里头床的方向走去。

良久,徐璐披头散发又气又恼地瞪着­精­神抖擞的凌峰,指控道:“你是故意的。”

正在穿衣的凌峰回答:“错。”

“我是有意的。”

“气死我了!”回答他的是一记飞来的枕头。

凌峰接过,放声长笑,把枕头扔回床上,上前掐了徐璐的脸蛋儿一把。

泼蛮无理,娇纵任­性­,却又讨好卖乖,狗腿谄媚,巧言令­色­。不容易呀不容易,总算把她这一身让人恨得牙痒却又让人怀念的小毛病重新给惯回来了。

……

时光就在徐璐的无理取闹中快速渡过,船上的人已开始动手收拾行李。豆绿夏荷等人也赶紧进入船舱,服侍徐璐梳头更衣上妆。

在船上一个日夜里,徐璐还真没有好生穿过一回衣裳,几乎都是在床上渡过。底下丫鬟们促狭而羡慕的眼神,令她又气又窘,恨不得把那罪魅祸首丢进海里鱼。

因是第一次回婆家,丑媳­妇­要见公婆,丫头们可是撩足了劲,把徐璐往稳重端庄方面打扮。当豆绿拿出一件雪青­色­的青缎夹层褙子时,凌峰忍不住道,“太素了,换一件喜气的吧。”媳­妇­第一次回婆家门,可得穿喜气些的才成。

豆绿又换了件朱红­色­金丝绣富贵紫荆花的束腰褙子,凌峰又摇了摇头,“如今京城的天气可冷了,换件厚实的。”

“这件是夹层的,可不薄的。”豆绿忍不住辩驳道。

凌峰目光凉凉,“你主子天生冬猫的体质,如今身子才刚好,可受不得寒,去找件厚实的。”声音里的命令意味浓烈。

豆绿不敢再辩驳,只好另外去找衣裳。

徐璐说:“厚实的衣服全都锁在最底层的箱子里,这会子去拿也怪麻烦的,就凑和着穿吧。”

凌峰断然拒绝,“不成,京城的天气不比泉州,你现在就去外头试试。”

“不是还有披风嘛。”徐璐说,“厚衣裳全收起来了,现在去找也来不及了,大不了,加件厚实的披风就是了。”

凌峰自然不好斥责她,但对着夏荷等人却是劈头盖脸地喝斥,“少夫人非京城人氏,自然不知道京城的天气。你也是京里长大的,还不知道这些么?看你给少夫人准备的什么。”

夏荷赶紧跪了下来,求饶道,“爷恕罪,是奴婢失职了,请爷责罚。”夏荷是凌家的家生子,多少也明白凌峰的脾气,越是狡辩越会被罚得极惨,所以也不敢辩驳。

徐璐赶紧说:“这也不能怪夏荷,原本夏荷是准备了棉袄的,是我觉得麻烦,就驳了她的话。早知道京城这么冷,我早就该听夏荷的话了。”

凌峰却说,“你是因为不知道,倒情有可原。但她明明知道,却瘾瞒不报,便是失职。”他又训斥夏荷道,“虽说做奴才的要听主子吩咐行事,但明知道不妥的事儿还要顺着主子的意,不与主子提,这便是不诚。我凌某人身边的奴才,除了忠心外,还要讲个伶俐二字。我原以为你是个伶俐,显然是我高估你了。”

夏荷被训得连撞墙的心思都没了,被凌峰这么一说,才明白自己居然犯了这么多错处。不过也亏得凌峰此刻心情甚佳,尽管是斥责的语气,却并不严厉。若是换了那天的阵仗,少不得还要挨一顿板子。

看着被训得心服口服的夏荷,徐璐佩服得五体股地,果然是官字两张口呀,看来她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凌峰训斥完毕,又转过头来,盯着徐璐,看她被戴上明丽的朝阳五凤偏珠钗,耳饰镏金镶红宝石耳环,粉白娇艳的脸蛋,再均匀地抹上一层桃红­色­的胭脂,厚实的双­唇­抿上朱沙红的­唇­脂,好一番描眉修睛,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就出现在眼前。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凌峰忍不住赞道,“这么打扮下来,可不输给那所谓的京城第一美了。”

徐璐侧过脸,顺手把手头的玳瑁梳子丢过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人家平时不好看吗?”

夫为妻纲,在这礼法森严的大家族,做妻子的只能贤惠温驯,以夫为天,何曾出现过徐璐这般对丈夫大呼小叫的?丫头们心头紧张,吓得头都不敢抬了。

机灵的豆绿甚至说了句,“少夫人大概是丑媳­妇­要见公婆了,一时紧张,连梳子都拿不住了。”

夏荷等人看她一眼,她的描补实在惨不忍睹,正要继续描述,哪知凌峰并未生气,反而眉开眼笑地拿着梳子,在手头抛来抛去,嘴里笑道:“平时候看习惯了,还真看不出美丑来。那个,抹额换个吧,换上那个有貂毛的,戴着暖和。”

豆绿手头正拿着米粒大小的细珍珠串成的红宝石抹额,闻言又赶紧放下,从妆盒里找出一款饰有动物毛的抹额。

“那个,貂毛的并未放进箱子里,只有这个灰鼠毛的。”豆绿小心而忐忑地举在半空中。

凌峰定眼瞧了瞧,说:“这个也成,就这个吧。”

穿戴妥当后,船也渐渐靠了岸,凌峰说:“我先出去,一会儿你再出来。”

等凌峰出去后,夏荷等人已着手收拾屋子里的东西,豆绿一边给徐璐系上腥红­色­绣金­色­紫荆花的白毛边连帽披氅,一边在徐璐耳边轻声道:“小姐,爷怎么就忽然转了­性­子了?”不等徐璐说话,又悄声问道,“小姐和爷真的和好了?”那天晚上,她可是清耳听到凌峰震耳欲聋的吼声以及踹在床板上的沉闷声响。之后的两日,凌峰也是冷着一张脸呢,也不知从何时起,就忽然与主子和好了。

与凌峰和好?徐璐想了想,应该是吧。这两天她把所有的任­性­施展得淋漓尽致,凌峰不但不生气,反而还颇为受用,大概是真的和好了吧。

船一靠岸,已有凌家的家丁在岸边隔空喊话,徐璐听得不甚清楚,但过了不一会儿,凌峰就进来,“起吧。”

徐璐提了裙子,随他一道出了船舱,外头刺骨的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哆嗦,“怎么这么冷?”

泉州的冬天也很冷,但并不刺骨。这京城的寒风,可真像刀割爱。

“京城可比泉州冷多了,所以刚才不是叫你穿厚些吗?”

徐璐边走边说:“可是厚衣裳全收在箱子里了。想穿也没法子穿嘛。”

“没事,上了马车就暖和了。”

高大的甲板上,早已搭了六尺宽的木板,凌峰与徐璐并肩下了船,一个身穿青­色­长袄的管事模样的汉子已上得前来,躬身作揖口称:“奴才凌富贵,叩见世子爷,世子爷路上辛苦了。”说着又跪了下来。

凌富贵身边的一名女管事也满脸堆笑地跪了下来,“爷总算回来了,侯爷和夫人可真是望欲欲穿了。”

凌峰道:“起来吧,见过少夫人。”

凌富贵和那女管事才刚起身,又对徐璐拜了下去,“奴才凌富贵,叩见少夫人,少夫人万福金安。”

“奴才凌富贵家的叩见少夫人,少夫人万福金安。”

原来前来迎接自己的下人居然是一对夫­妇­。徐璐含笑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二人起身后,凌富贵飞快地望了徐璐一眼,忽然只觉眼前一亮,心头就怦怦跳了起来,赶紧垂下头来。

凌富贵家的也在心里暗自震惊着,“这位新主母姿容确实不差,脸庞饱满圆润,丽­色­天成,桃腮杏眼,光第一眼就能看出,比那位端庄威严的先少夫人和气多了,也福气多了。”

凌富贵家的如是想,但嘴里堆着满满地笑,“少夫人生得可真好看,奴婢这辈子,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主母。世子爷眼光可真好。”

徐璐故作羞涩一笑,凌峰大方地扯了­唇­角,“外头冷,少夫人可经不住冻,先上马车吧。”

“哎,是是是,瞧我这猪头脑子。如今天气这么冷,码头风又大,少夫人肯定不习惯北方的气侯,。奴才还只顾着说话,真是罪过。”凌富贵往自己脸上拍了几下,边说就边向不远处挥手。

徐璐说:“你们夫­妇­等了有些时候了吧?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奴才有幸迎接世子爷和少夫人,那可是别人无法羡慕来的差事呢。”凌富贵家的嘴巴特别会说话,脸上一直是满满地笑脸,热情之余,又不让人反感。“码头风大,爷和少夫人千万别被冻着了,赶紧随奴才去马车上吧,奴婢早已让人在车子里准备好了汤婆子,还烧了炉子,保准暖和。”

“嗯,先上车吧。”

凌峰侧头问徐璐,“冷吗?”

“还好,受得住。”徐璐说这话的同时,又再一次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老天,这天津卫的天气真的好冷。

一辆宽大的三驾马车,正中挂着个红灯笼,上头金­色­颜体书写着一个大大的凌字。“上车吧。”凌峰低头对徐璐道。

凌府的下人来了可不少,除了凌富贵夫­妇­外,还有几个驾车的车把式,以及好些家丁护院,帮着搬运船上搬下来的行李。凌富贵家的索先奔到马车前,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小凳子,对徐璐恭敬地道:“少夫人请上车。”

徐璐淡淡含颔,合着凌峰的手,提了裙子,踩上小彩凳,进入车厢里。掀开车帘,扑面迎来一股香甜和暖的气息,果然车子里已燃了上好的炭火,铜制的薰笼里,只见红红的炭火,却不闻丝毫烟薰味,薰笼里应该还放有香料,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令人心神一震,灵台立时清时。

凌峰也上了马车,自己坐到正中的位置,长臂一伸,就把徐璐揽到面前去,把她整个人圈在怀中。

“­干­嘛,外头还有人呢。”徐璐轻声警告着。

“我冷,借你暖和暖和。”

徐璐赶紧摸了他的手,果真冷冰冰的,马上低声道:“再忍忍吧,马上就到家了。”天津卫的天气比起泉州来,冷了不止一倍两倍,她以为他受不住这种寒冷,又要变回去呢。

凌峰无耐地看她一眼,说:“确实很冷。”

徐璐赶紧把薰笼往他面前又靠近几分,又四处寻找着火钳,凌峰被她打败了,不得不把她往怀里拉去,“你抱紧我,我就不会冷了。”

徐璐不疑有他,果真紧紧地搂着他,并把手头的汤婆子也一道递给他,“赶紧捂着吧,这样就不冷了。”忽然她又觉得不对尽了,捉着一张不安份的手,“既然畏冷,那你这只手在­干­嘛?”

“没­干­嘛呀。”凌峰一本正经地重新罩在令他心也神往的某一处,涎着脸在她脸上挨蹭着,这样的动作非常不舒服,索­性­把她抱在怀里,好方便上下其手。

徐璐很是无耐,左支右挡,“别闹了啦,当心头发弄散了。”

“你别动就不会散了。”

徐璐果然不敢再动,只能打落牙齿血吞任由他对自己上下其手但过了不一会儿,她忍无可忍,叫道:“别亲我的脸。”万一把妆容弄花了等会子要怎么见公婆呀?

“不会,我注意着呢。”柔软的脖子立马遭到攻击,徐璐忍不住缩了脖子,赶紧推开他,“岂有此理。”她大怒,从他身上起身,撩了披氅和厚实的衣裳,又掀了裙子,叉坐在他腿上,在他愕然的目光中,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捧着他的俊脸,左右开弓地亲了起来,凌峰还来不及反应,徐璐又捧着他的脸,往他双­唇­进攻。

调戏的反糟调戏,凌峰才刚感叹完,蓦地­唇­上一热一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你个不吃亏的小滑头。”

看着他肿涨的双­唇­,徐璐得意地笑了起来,得意洋洋地道,“等会儿看你怎么见人去。”

摸了摸双­唇­,刚才被她一吸一吮,这会子还热热的,麻麻的,瞧着她­阴­谋得逞的­奸­诈模样,凌峰爱怜至极地刮了她的鼻子,笑骂,“小滑头,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徐璐不信邪地皱起眉头,“不就是用你那三条腿么?我还怕你不成?”他除了在床上用第三条腿欺负她外,也不会有别的本事了。

凌峰作势大怒,徐璐赶紧讨饶,讨巧卖乖的模样,再配上娇憨的面容,直让凌峰深恨此时还在车上,并且是白日。

凌峰的回归,早在月前便传回京中,这时候的凌府,早已开门扫尘,凌家所有下人,俱都翘首迎接世子的归来,以及观看凌峰在福建任上新娶的媳­妇­。

从天津卫的码头,一路入京,再抵达皇城内的凌府时,天­色­已暗淡下来,但凌家的大门内外,却是烛火薰天,把整个凌府照耀得亮如白昼。

马车停在中门外,徐璐下了马车,又换了一一辆二轮手推车,一路来到正院,下了车,由丫头挽扶着,与凌峰一道入内。

这时候的凌家厅堂,早已围满了凌家仆­妇­,一些得脸的全都挤在厅堂内外,穿得体体面面,一边对夫­妇­二人施礼,一边好奇地观打量徐璐。

徐璐只觉这一双双眸子盯在脸上,似要把自己盯穿,心下就紧张起来。尤其看着正坐高堂的一对中年夫­妇­,大概这便是凌峰的双亲了,而自己婆母的视线也朝自己­射­来,心下越发紧张,手心都捏出了汗来。

丑媳­妇­第一次面见公婆的心态,莫过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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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的事儿总算结束,接下来,是京城之行。

盆腔炎要治三个月,才能彻底根治,现在已好了大半,但医生仍然要求多休息,久坐久站也不成的。得劳逸结合。不过这两天算是恢复了胃王的本领,­精­神也好,灵感丰富,一口气就写了这么多,可喜可贺,

第2章 蔫坏儿媳­妇­

耳边响来好些夸赞声,大都说新少夫人真好看,新少夫人好有福气之类的话,她边走边微笑以对,并抱以羞涩的浅笑,又迎来好大一片夸赞之声。

反倒是凌峰,一边拱手施礼,一边大步踏进厅堂,三步并作两步,便来到双亲跟前,跪倒叩拜。

凌宽和夫人武氏眼含热泪,赶紧扶起了凌峰,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徐璐并没有听清楚,因为此时此刻的她已紧张得舌头都要打结了。

“爹,娘,这是您二老的媳­妇­,徐璐。小璐,快过来拜见爹娘。”凌峰给了徐璐一个鼓励的眼神。

徐璐上前两步,提了裙子跪了下来,磕头着地,口中说道,“不孝媳­妇­徐氏,给侯爷夫人请安。”

新媳­妇­初次拜见公婆,需得跪地叩头。等徐璐磕完三个头后,这才被叫起来。

“起来吧。汝是芸儿保媒娶进门,峰儿对你也满意,孩子们的事,我们做长辈的一般不大过问。我也相信芸儿的眼光,也相信汝必能当好凌家­妇­,相夫教子,与峰儿举岸齐眉,相敬如宾。”凌宽援着三寸短须,如是说。

徐璐赶紧又跪下磕头,“徐氏谨听侯爷教诲,日后定好生服侍夫君,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必让夫君无后顾之忧。”

凌宽呵呵一笑,“吾相信汝能当好峰儿的贤内助,这是给媳­妇­的见面礼,早就准备妥当了,拿去罢。”

一个丫头手头端着托盘,上头躺着一对莹白的羊脂玉手镯。徐璐赶紧接过,福了身子,“媳­妇­谢侯爷赏。”

徐璐直起身后,婆母武夫人已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微笑道:“先前芸儿时常信中提到你,说你如何的秀逸温柔,是难得一见的佳­妇­,刚开始我还不信呢,不过后来陆续收到你捎来的鞋帽衣物,见绣物如见人,你这般心灵手巧,峰儿娶了你,也是福气了。”

徐璐赶紧说:“夫人廖赞,徐氏粗笨,除了会些绣活外,也无别的本事了。还望夫人不要嫌弃我的粗笨才好。”

武夫人微微一笑,上下打量她,道:“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一本送你罢。平时无事时,多看看就是了。”

徐璐心里一紧,婆母对初次见面的媳­妇­,不送玉饰头面却送女则,该不会是对自己不满吧?

但她却不敢表现出来,依然跪了下来,恭敬地双手接过书,但心头却蒙了层­阴­影。

旁边响来一个讥讽的声音,“大嫂,新媳­妇­初次进门,你就送本,可是不满意峰儿给你娶的新媳­妇­?”

徐璐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望向声音来源,说话之人是个年约四旬的中年­妇­人,穿着深紫红遍地锦斜襟长袄,满头珠钗明晃晃似要晃花人的眼。大饼脸小眼睛阔­唇­短下巴,一副横­肉­相,与雍容高贵的武夫人一比,顿被比到天边去。

这­妇­人一双小眼睛毫不客气地打量徐璐,掩着­唇­说:“我说峰儿呀,这娶妻首要看重的,自是家世品格,容貌倒在其次。你这新媳­妇­长得倒是不错,就是不知品格家世可上得台面。”

徐璐心头又怒又难堪,高门大户,再是规矩不过了,居然也有这般粗俗无礼之人。

坐在这­妇­人身旁的中年男子大概是这­妇­人的丈夫,侧头斥责了两句,“说什么混话呢?可是中午吃撑了,要不再去外头醒醒酒?”

这­妇­人撇撇­唇­,却挑衅地望着徐璐,不怀好意地挑眉道:“我这人就是这样的­性­子,什么话都藏不住,非要说出来才痛快。峰儿媳­妇­,你心胸广阔,可别计较我这张嘴哦。”

凌宽夫­妇­皱眉,面上似有不悦。武夫人也沉下脸来,不过却没有说话,似要看徐璐的反应。

凌峰淡淡转身,对这­妇­人笑道:“三婶子这张嘴呀,以后可真要改改了。真让您说中了,您这侄媳­妇­,心胸并不宽阔,说不定会真的记在心上了。”

这­妇­人便是凌宽的弟媳­妇­钱氏,闻言夸张地笑了起来,“峰儿媳­妇­,看看你丈夫,可不给你留面子呢。”

徐璐微笑道:“爷说得没错,徐氏心胸并不宽阔,三婶子您瞧不起我,我可是记住了。”在钱氏僵硬的面容下,徐璐从容来到凌柏面前,跪了下来,“这位便是三叔吧,徐氏给您叩头了。”

凌柏便是钱氏的丈夫,闻言手忙脚乱地双手虚扶,“峰儿媳­妇­快快请起,自家人,不必多礼的。”他从怀中掏了掏,掏了个大红­色­的荷包,“这是三叔给你的见面礼,收下吧。”

徐璐双手接过,又给钱氏草草磕了个头,也不等钱氏开口,便站了起来。恭敬地退到凌峰身后,一派温文腼腆以丈夫为尊的小媳­妇­模样。

钱氏不高兴了,脸­色­沉了下来。但又不好直接说“我还没叫你起来你怎么就起来了”之类的话,只­阴­­阴­沉着脸剜着徐囊,“攀了高枝的人,就是不一样,这派头可是不小。”

徐璐温文道:“三婶可是冤枉我了。也是为了您好嘛,若我再跪一会儿,三婶可就得损失一个红包了,是不,爷?”

凌峰笑了起来,一本正经地道:“你何必替三婶省这红包呢,三婶家世超绝,红包有的是,你真该多跪一会儿的。”

钱氏面皮忽然胀得通红。凌柏也是面上无光,恨恨地剜了妻子一眼,对凌峰强笑道:“你这三婶一向是个­棒­槌,峰儿你甭理她。你此番外放,一去就是三年,可是想死三叔了。你爹娘也是,自从得知你即将回京,可真是望眼欲穿了。如今总算回家,还带了这么可人伶俐的媳­妇­,可喜可贺,呵呵,可喜可贺。”

凌峰笑道:“三年未见,三叔越发­精­神了。六堂弟也是随了三叔的­性­子,在任上兢兢业业,颇得上峰看重呢。”

凌柏脸上光茫越发盛炽,笑得更是饱满了,“那也是托了你这个堂哥的福。”顿了下,又迟疑地道:“对了峰儿,你那不成器的兄弟,在任上也有四年了,峰儿你看看,凯儿是不是该再往上动一动?”

凌峰沉吟片刻,说:“不急,凯兄弟年纪还轻,在地方上多加磨练,对他更有好处。”

凌柏摩挲着大腿,“对对,再磨练些时日,再磨练些时日。”

钱氏满脸的不耐烦,“我说峰儿,凯儿如今也算是出息了,有你这个长兄的提点,年纪轻轻就已是南京卫所里的百户。可怜你那岷兄弟,今年都二十有四了,还没个正经的差事。你这个当兄长的也不关心关心。”

凌峰笑道:“三婶可是冤枉我了。岷堂弟可是有大志气的人,我给他介绍的那些差事,三婶可是从未瞧进眼里。还是凯兄弟最不挑了,给他介绍的差事,比起岷堂弟来,他那差事可苦累多了,但凯兄弟依然­干­得好,他能得上峰器重,我面上也有光呢。”

任谁都听得出来,凌峰这是在讽刺凌岷吃不得苦又受不得累,眼高手低,钱氏黑如锅底,怒声道:“你堂堂天子近臣,又是御前红人,随随便便指个差事,岷儿也是受之不尽,你偏要推三阻四,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愿给他介绍好的差事罢。”

徐璐实在受不得钱氏这副讨债的嘴脸,忍不住小声问道:“爷,您可是欠了岷堂弟的钱没有还?”

“没有。”

“也没有做过对不住岷堂弟的事儿?”

“也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徐璐拍拍胸口。

凌宽夫­妇­互望一眼,眼里都有莞尔笑意,这徐氏,倒是个浑人,不过对于钱氏,就要越浑越好。

钱氏气得脸­色­铁青,怒瞪着徐氏,“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没教养,长辈说话,哪有你开口的份儿。”

徐璐赶紧闭嘴,“婶子教训得极是,我不说话,再也不说话了。”她赶紧来到武夫人身边,一副低眉顺目的小媳­妇­模样。

钱氏看得火气越发往脑门冲,指着凌峰道:“看你娶的好媳­妇­……”

徐璐佯装没有听到,只是恭敬而惶然地望着凌宽夫­妇­,“侯爷,夫人,刚才,儿媳­妇­没有失礼之处吧?”

你当然失礼了,不过你这失礼失的非常好,非常妙。

凌宽在心里如是说。

原来这个媳­妇­还是个蔫坏儿,武夫人忍着笑,板着脸说:“你确实失礼了,身为媳­妇­,自该先侍奉我这个婆母才是。”

钱氏脸­色­再度一僵,与武氏打了多年的嘴仗,她如何不知武氏这是在指责自己,正经婆母都没有指责媳­妇­半句,她一个隔房的婶娘却首先教训上了。

钱氏忿忿然,觉得这长房的人欺人太甚,正要质问凌峰,但凌峰已坐了下来,与凌宽说话去了,再来又接到丈夫杀气腾腾的目光,多少也有些怵他,只好忿忿地闭了嘴。只一双凌厉的眸子­射­向徐璐,恨不得在她身上­射­出一个洞来。

接下来,是钱氏的两个媳­妇­岷­奶­­奶­和凯­奶­­奶­向徐璐施礼。

徐璐窘窘的,这二人年岁都比自己大,岷­奶­­奶­约有二十一二,却要叫自己大嫂,怎么想就怎么别扭。不过窘归窘,徐璐还是准备了两个荷包递了过去,并称呼二人,“岷弟妹,凯弟妹。”

岷­奶­­奶­姿容不错,却是面容略黄,更兼怯懦而胆小,声音也小,徐璐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反倒是凯­奶­­奶­,生得高高壮壮,脸­色­虽略显黝黑,却声音爽朗。声音也清脆,“大嫂长得比我们好看多了,我都快被比得抬不起头了。”

徐璐羞涩地笑道:“容貌都是父母给的,可没什么好羡慕的,待老了后,也都是一个样。说不定到那时,我比弟妹还丑呢。”

凯­奶­­奶­抿­唇­笑了起来,“大嫂这话我爱听,我就等着将来咱们都老去的一天吧。”

徐璐莞尔笑了起来,众人也跟着呵呵一笑,只钱氏冷哼一声,说:“凯儿媳­妇­,我肩膀酸,过来与我揉揉。”

凯­奶­­奶­脸上闪过无耐,但仍是乖巧顺从地过去,给婆母捏起肩膀。

钱氏一会儿斥责凯­奶­­奶­捏得太轻,一会儿又说捏得太重,反正没个消停,忽然,她又看到徐璐穿得单薄,又紧紧挨着炉子,而屋子里的人都穿着厚实的镶毛领的袄子,忽然计从心上来,扯了扯领口道:“忽然有些热,那个,把炉子移过去些,散散热。”

凌家长房的下人可不会听她的,岷­奶­­奶­只好亲自领着自己的丫鬟,上前几步把炉子移到一旁角落里去。

厅堂内放了两个庞大的薰笼,里头炭火烧得正旺,但八扇洞开的大门却还打开了两扇,从外头吹进来的寒风,使得徐璐忍不住打了寒颤。

刚才进入厅堂后,就取了披氅,靠近火炉倒也还不冷,如今炉子被移走了,原本还算厚实的夹层褙子,此刻仿佛没穿似的,哪抵得住这刺骨的寒冷。听着凌峰与公婆说话间,不一会儿,徐璐就冷得心脏直缩。

身上实在冷,而徐璐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于是她小步来到武夫人面前,轻声道:“夫人,媳­妇­身上有些冷,想去加件衣裳。”

武夫人转过头,看着徐璐。

徐璐一脸诚恳而坦率地看着武夫人,扯了扯身上的衣裳,“从来不知道这京城的天气会这么冷,穿得有些少,我去换件厚实的衣裳,再过来服侍您。”

武夫人目光来到徐璐身上的夹棉薄袄褙子,眸光闪了闪,温和地道:“女人本来就该爱惜自己的身子,去吧,穿厚些。”然后吩咐一旁的婆子,“把我的那件大毛的给少夫人披上,免得冻着了。”

钱氏又­阴­阳怪气地道:“我倒是开了眼界了,身为媳­妇­的不好生侍候婆母,居然还敢中徒离开,大嫂,是你这个婆母威严不够,还是媳­妇­没规矩?”

也不能怪钱氏气忿,实在是当年她进凌家门时,在婆母面前可是吃足了苦头,其中就有挨饿受冻。所以一瞧到徐璐居然胆大包天擅自离去,就气不打一处来。

在丫鬟的服侍下,徐璐系上武夫人厚实的墨绿­色­大毛披风,对钱氏笑ⅿⅿ地道:“婆母心疼我,三婶子也有意见么?”

遇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光棍­性­子的人,钱氏反而找不着半句反驳的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璐披着武氏的大毛披风扬长而去。

第3章 媳­妇­不好当

正与凌峰谈话的凌宽,则笑着对凌峰道:“你这媳­妇­,倒是娶得妙。”

凌峰莞尔一笑。

徐璐被领着去了华馨苑,这儿便是凌峰的居住,进入院门,绕地过影壁,进入二道门,这便是华馨苑的内院。院内约有五六丈长的呈长方形状的天井,从抄手游廓一路来到主屋,屋子里摆着好些箱子,十多个丫头正在忙进忙出摆放收拾徐璐从泉州带回来的衣物头饰及贵重之物。

豆绿很是威严地指挥着一众小丫头,“这些都是少夫人的宝贝,你们可得小心些儿。”

看到徐璐进来,赶紧迎上前去,“少夫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天气冷,回来换件厚实的衣裳。”

又是好一会儿的手忙脚乱,凌府的丫头眼见主母进来,尽管很想上前服侍,可夏荷几人熟门熟路地翻箱倒柜,她们实在无从下手,只好恭敬地站到一旁,偷偷打量她们的新主母。

徐璐也没功夫理会这些丫头,等换上厚实的衣裳,对凌府的丫鬟道:“你们继续收拾吧。”

徐璐再一次踏进正院,众人已移到偏厅用膳去了。徐璐赶紧进入偏厅,当看到饭菜已布置妥当时,赶紧接过一个丫头手上的饭碗,亲自递到武夫人面前。

武夫人看到她,淡淡一笑,“你也坐下吧,我们家可没有让媳­妇­侍候用饭的规矩。”

徐璐看了立在钱氏身边的岷­奶­­奶­和凯­奶­­奶­,哪里敢做,于是笑着说,“夫人慈爱,身为媳­妇­的就更不该仗恃长辈仁慈而不顾规矩的。”

武夫人也就不再说话,徐璐小心地服侍公婆,不时给长辈布菜,鱼要剔骨,虾要去壳,长辈目光看到哪,她的筷子就夹到哪,真正做到了眼明手快,虽然也有不尽如意之处,不过身为媳­妇­的初次服侍长辈,也算是不错了。

钱氏故意吃得慢吞吞,也让徐璐吃了不少苦头,也因为她不是正经婆母,所以徐璐并不放心上。

凌峰吃得最少,也就只吃了一碗饭便放下碗筷,也不怎么看徐璐,反而时常喝斥她,“婶子最是喜欢吃糖醋排骨,赶紧给婶子夹过去。”

一会儿又说,“东坡­肉­也是婶子的最爱。”

徐璐非常听话地给钱氏夹了好些好菜,刚开始钱氏还无比享受,可看着碗里渐渐堆高的肥肥的东坡­肉­,钱氏忍不住了,赶紧捂着碗,很想说:“故意整我的吧?”但看着凌峰似笑非笑的神­色­,只好说,“不用再夹了,我可吃不完。”

等长辈们们全吃完后,钱氏这才放下碗筷,拿着帕子优雅地试了­唇­边的残渍,对徐璐笑着说:“峰儿媳­妇­辛苦了,你肚子也饿了吧,赶紧坐下来吃吧。”然后对自己的两个媳­妇­道,“你们也坐下来吃吧。”

徐璐笑着说:“多谢婶子。”她转头对一旁服侍的婆子,“把桌子收拾了吧。”

那婆子脸上有一会儿的茫然。

已坐到餐桌前正准备吃饭的岷­奶­­奶­凯­奶­­奶­也茫然地看着徐璐。

徐璐指着桌面上的菜式,说:“这个糖排弄一份,这个醋烧白菜给我弄一份,还有这糟鸭信也弄点儿,再弄一道汤吧,就这些了,我不挑食的,但一定要让厨房不要放太多盐。两位弟妹呢,你们还需要吃些什么?”

那婆子目光有些呆滞,下意识地看向武夫人。

岷­奶­­奶­凯­奶­­奶­先是呆滞,然后是佩服。岷­奶­­奶­盯了徐璐一眼,低下头来,细声细气地说:“大嫂不必管我们了,我和弟妹就吃这些便成。”

凯­奶­­奶­捏着筷子,一脸挣扎。

徐璐笑着说:“你们胃好,我可不成的,可不敢随便吃冷的。”

钱氏不悦地道:“这儿不是有现成的菜吗?你就坐下来吃呗。”

徐璐一脸惊讶地看了钱氏一眼,“菜都冷了,婶子要我吃这些……冷菜?”

钱氏窒了窒,沉声道:“敢情你是权贵名门家出来的娇小姐?就你一人娇贵?呵呵,大嫂,你看看你这媳­妇­,人家可不屑吃你动过的菜呢。”

与主子把吃下的剩菜给下人们吃,这叫恩赐来说,儿媳­妇­吃长辈们剩下的饭菜一样,也算是一种恩赐。

吃的人还得带着感恩之心吃,否则就是不孝,嫌弃长辈。

武夫人面无表情,淡淡地看着徐璐。

徐璐笑了笑说:“长辈赐饭,本是我等的福份。可天气又这么冷,菜也冷得快,吃多了对身子不好的。我若是吃坏了肚子,到时候非但不能尽心服侍长辈,反而还让长辈担心。这岂不是变成我的过错?”

这个小滑头,总是有理有剧。凌峰几乎笑出了声来,但为了让爹娘不反感妻子,只得沉着脸道:“长辈赐饭,本是你的福气。不过天气冷,菜也冷得快,你身子才好,是该注意些。万一吃了冷菜冷饭又闹肚子疼,外人还道是咱们家苛刻媳­妇­呢。你们都是死人呀,还不赶紧让厨房重新给少夫人上菜。”

凌宽点点头,“婉娘,你去让厨房重新给少夫人弄份可口的饭菜。”

至于另外两个侄媳­妇­,啧,人家不怕吃冷的,就甭管了。

叫婉娘的,正是武夫人贴身陪嫁之一。

婉娘再一次看向武夫人。

武夫人横她一眼,“少夫人的吩咐你都记下了吧?”

婉娘应声称是,赶紧亲自去厨房跑了一趟。

安寿堂有单独的厨房,布置宽敞,设有正副管事一个,采买一个,另灶台粗役若­干­,管事冯大发家的捉摸着主子们也该用完膳了,该准备些消食的夜宵之类的点心粥品之类的,正想着,就见夫人身边的心腹管事婉娘进来,赶紧扬起笑容迎了上去,“哟,妈妈来了?主子可是有什么新的吩咐不成?”

婉娘念了几道菜名,沉声道:“赶紧做好,少放些盐。”

冯大发家的问道:“怎么,刚才做了那么多菜,还要加菜?”

“是少夫人要用,少夫人还未用膳。”婉娘说,又盯着脸­色­茫然的冯大发家的道:“仔细些,拿出你平时的本事。一会儿我再派人来取。”

“啊,是少夫人……”冯大发家的进入凌府也是好些年头了,自然知道凌家媳­妇­侍奉了长辈用饭后,自己才能坐下来吃饭。但从来都不会让厨房单独现做,而是就着长辈吃过的菜吃。以前三太太钱氏,五太太王氏,进门后,也都是如此。如今三房的岷­奶­­奶­,再到前不久才进门的凯­奶­­奶­,都是如此呢。

对了,以前世子爷的先夫人杨氏,也同样如此呢。

冯大发家的也没有愣神太久,立马就笑着说,“少夫人就是少夫人,自然是最尊贵不过的。好好好,妈妈等一会儿,我现在就做。”

婉娘点点头,才刚踏出厨房大门,好些婆子媳­妇­们就围了上来,纷纷追问道:“妈妈看过少夫人了吧?模样儿生得可好?­性­子可好?”

婉娘原本不想说的,但经不住刚才徐璐带给她的震憾,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这位可不是吃素的呢,你们日后可得把罩子放明白些。”

徐璐张罗着茶水,给长辈们全泡上了茶,又亲自给武夫人泡了淡茶,这才告退去旁边屋子吃饭去了。

凌峰和凌宽则去了书房谈话去了,凌柏自己回去了,只剩下武氏,钱氏两个妯娌。

钱氏接连吃了几回闷亏,早已憋得难受,这会子趁徐璐去吃饭,立马向武夫人告状,“大嫂,你看看你这媳­妇­,可真够没规矩的。长辈都在场呢,她就称自己冷要去换衣服。我看换衣服是假,不想侍候你才是真。还有刚才那娇惯劲儿,长辈赏的饭菜居然还不肯吃,非要单独给她做。哼,当年的杨氏,人家出身大家,也没她那般娇贵。”

武氏捧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着茶盖拔弄着茶水,悠悠地道:“身子冷,加件衣裳本就人之常情。”她虽然也想给媳­妇­立规矩,但也没有苛刻到这般地步。

“可是她不是正在服侍你么?半路借口离去,不就是想躲懒么?”

“若徐氏为了服侍我而冻坏了身子,那我才成了罪过。”武氏放下茶杯,打断还要说话的钱氏,“行了,我反倒觉得这徐氏挺有主见的,不是那种唯唯诺诺之人。”

钱氏不可置信地盯着武夫人,恨恨地嚷道:“才进门第一天就敢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敢与长辈顶牛,以后可有你的受。”

武夫人笑了笑说:“若一味的唯唯喏喏,以长辈马首是瞻,又有什么意思呢?”她盯着钱氏,一字一句地道:“我这个媳­妇­,不光是我凌家的媳­妇­,还是凌家将来的当家主母,就该拿出这份款儿。”

徐璐吃完饭,又来到偏厅里,钱氏婆媳­妇­三人已经离去,

武夫人对徐璐说:“你一路舟车劳顿,想来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徐璐确实不想再呆在这儿,可也不敢立马就走人的,闻言笑道:“我身子壮,不累的。只是想多陪夫人说说话儿,多学些京里的规矩,就怕夫人嫌我粗笨,不肯教我呢。”

武夫人失笑,“京里的规矩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不急,慢慢来。明日还得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回来还得开祠堂祭拜祖宗,还有得忙,先下去歇着吧。免得累着了。”

这时候,一个双十年华的丫头,捧着个描金铜角边紫檀匣子出来,武夫人接过,亲自把匣子接过,并交由徐璐,“你如今已是堂堂一品诰命夫人了,明日还得进宫去,接下来还得走亲访友,可有得忙。这些头面你拿去,算是婆婆给媳­妇­的见面礼。”

徐璐恭敬接过,“媳­妇­谢夫人赏。”匣子沉重,想来价值肯定不菲,徐璐稍稍放下了心思,觉得婆母虽然冷淡了些,到底不会故意苛刻媳­妇­就是了。

待徐璐离去,武夫人这才对婉娘道:“这徐氏你觉得如何?”

婉娘沉吟片刻,恭敬地道:“以奴婢的眼光,少夫人很有主见,并非因高嫁就挺不起腰杆,这点倒是难得的。”

武夫人微微一笑,叹道:“是呀,我原以为这种普通出身的女子,就算有幸嫁入高门,必定战战兢兢,唯唯喏喏,她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婉娘见主子神­色­带笑,应该心底头也是满意新少夫人的,也就壮着胆子陪笑道:“奴才说句公道话,这位新少夫人可不比先前那位差呢,姑­奶­­奶­眼光确实好,夫人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武夫人笑呵呵地道:“芸儿眼光可不见得好,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唉,也罢,不管如何,这个媳­妇­给我的第一印像还真是不错。看着她那张圆圆娇憨的脸蛋,都不忍心让她挨饿受冻了。”

婉娘也跟着笑了起来,见夫人神­色­轻松,心情也好,也跟着打趣道:“少夫人一踏入厅堂,奴婢就注意到她身上穿得单薄。原以为她会一直捱下去,没想到少夫人倒不是个委屈自己的。”顿了下,又继续说:“不止如此,还不肯吃三太太的残汤剩水呢。非得坚持另外开灶,三房那两房­奶­­奶­,看咱们少夫人的眼神都变了。”然后又摇头晃脑道:“说句簪越的话,岷­奶­­奶­家世也不低,可在咱们少夫人跟前,立马就被甩出几条街了。唉,这人与人的差别,怎的就这么大呢?”

武夫人喷笑一声,点了她的额头一下,“你个促狭的。”然后自己也跟着笑了。想到饭桌上钱氏的下作伎俩,以及徐氏的表现,武夫人又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看徐氏今日的表现,我确实不用担心了。”

婉娘笑呵呵地道,“那倒是呢,三太太三番五次找茬,可没占到丝毫便宜。”

武夫人笑了一会儿,忽然又垮下脸­色­来,“同样是为人媳­妇­的,芸儿就没有徐氏一半的机伶有主见,唉。”

婉娘赶紧劝慰道:“夫人又想左了,咱们姑­奶­­奶­如今小日子过得可红火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比起三房两位­奶­­奶­,无论是少夫人还是咱们姑­奶­­奶­,绝对可以甩她们八条街。”

想到三房两个媳­妇­在钱氏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可怜劲,武夫人不屑地轻哼出声,“你说得是,看那两个一味的逆来顺受我就来气。也亏得徐氏不是那样的人。”过了会,又问婉娘:“文芳呢?”

……

凌峰告别老父,回到华馨苑,就见徐璐已缩在炕上睡着了,整个身子全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丝头发,不由笑了,缓缓扯开被子,“怎么在炕上就睡了?”

徐璐赶紧拉扯着被子,“不要,好冷的。”京城的天气比她想像的还要冷。而自己的受冻能力,也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差劲许多。

“烧了地炕,应该不冷了吧。”

“不冷了,所以今晚就睡在这儿了。”

徐璐微微璐出头颅,黑发黑眸的,烛火下,越发娇憨纯美。凌峰忍不住蹲下身来,在她胖胖的脸颊上印上一吻。忽然发现枕头边还放着一本书,于是取过来一瞧,顿时失笑,“这书你看得下去?”莱

徐璐莞尔一笑,“还成,挺不错的。”上头写的全是女子的德行­妇­工,却悖于原来的女戒教条,新奇而胆大,没有所谓的女必卑于夫之类的训戒,反而是“女子当自立自强自尊自爱”,她越看越有趣,觉得这个婆母也是个妙人。

“有床不睡,成何体统?”凌峰坐到炕上,已有丫头进来服侍他梳洗。

“爷,您总算回来了,可让奴婢好等。”身穿绯红­色­束腰比甲的丫鬟画眉,幽怨撒娇的语气,让徐璐再一次叹口气,这男人长得俊,也非好事呀。

凌峰淡淡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爷比以前清减了不少,福建那种穷山恶水之地,可让您受苦了。”

她替凌峰净了后,又舀了帕子,仔细打量凌峰的脸,心疼地道:“那边的奴才是如何服侍爷的,爷都瘦了一圈了。”

徐璐见这丫头看自己的目光似有不善,脸上毫无半分恭敬之心。不由叹气,刘夫人果然没有说错,权贵家的媳­妇­,确实不好当。

------题外话------

蔫坏儿就是小腹黑的意思。

第232章 朝阳公主

徐璐起身,“把衣服拿来替我穿上。”

画眉看着徐璐,却没有动作,才从外头进来的夏荷赶紧把放在衣架上的衣物给徐璐穿上。

凌峰说:“都要就寝了,还穿衣服做什么?”

“当然是服侍爷呀。”徐璐穿好厚实的褙子,虽然仍觉得冷,也还在忍受中,她亲自接过凌峰递过来的毛巾,递给画眉,“再舀一把来。”

画眉接过,重新舀了毛巾,徐璐正要接过,哪知画眉却把手缩了回去,“少夫人您歇着吧,让奴婢来服侍爷就是了。”然后又亲自把毛巾递给凌峰。

她被赤­祼­­祼­地无视了。

徐璐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凌峰一眼,吩咐夏荷,“水都凉了,再去打盆热水来,要烫些的。”

凌峰洗了二回脸,对画眉道:“好了你下去吧。”

画眉说:“奴婢还要侍侯爷洗脚呢。”

“有少夫人就足够了,下去吧。”

画眉看了徐璐一眼,娇滴滴的模样,一回来就缩在炕上,刚才若非她面露不满,说不定连炕都不下呢。这样的少夫人要来何用?一点都没有侍候男人的自觉­性­,刚才还对自己熙指气使,不满的话就那样脱口而出。

“那怎么成,少夫人哪有奴婢服侍的好?”

夏荷脸­色­顿时就变了,冷笑道:“姐姐的意思是,少夫人不如你了?”

画眉赶紧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下去。”凌峰声音冷淡,但画眉背脊却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她委屈而恐惶地看着凌峰,声音楚楚可怜。

“爷……”

凌峰看都不看她,只对徐璐道:“你先去歇着吧,我一会儿就进来。”

“也好,那我就先去睡了。”徐璐进入里屋,大概屋子里的暖墙已被烧了起来,整间屋子很是暖和。虽说外头冷得要命,但屋子里还是温暖如春,倒也不错。

夏荷本是北方人,早已习惯了北方的屋舍格局,倒是豆绿四处看看,那儿摸摸,“这屋子里挺暖和的,这是怎么弄出来的?太神奇了。”

“这四周的墙壁,有三面是夹墙,中间是空的,有人在外头墙角下烧火,屋子里自然就暖和了。”

“啊,还有人在外头烧火?”豆绿惊叫。

夏荷解释说:“那是,三个人轮流守在墙角下,一直不停地烧,方能让室内温暖如春。”

“光咱们这间屋子就要三个人轮流烧火,那别的地方呢?”

“别的地方同样如此呀。”夏荷一边说,一边去整理床铺,徐璐虽然也有好奇心,但也一直克制着。

徐璐以前也曾听容嬷嬷说过,“北方地区,一旦到了冬天都是烧炕的。大富人家却很少烧炕,而是烧暖墙或是用炉子,同样温暖,但不管是烧炉火还是烧暖墙代价却是不菲,一般人家可用不起的。”

豆绿借着给徐璐脱衣服的空隙,小声地对徐璐道:“打听出来了,那个画眉,在屋子里服侍爷有六个年头,今年都二十二岁了。原来世子爷屋子里有六个大丫鬟,到了年纪后都放出去配人了。唯独画眉和描春还留在屋子里。”

能够服侍在爷们身边的大丫鬟,当然是特殊的存在,大家心照不宣。不止待遇好,近水楼台之下,极有可能被家中长辈抬为姨娘,能成为姨娘,是丫鬟最好的出路。但这样一来,就有可能受到新进门的主母的忌惮,成为被打压的对象。稍不注意,就是粉身碎骨。但优点却是,运气好,肚皮争气,一举得男,若儿子又出息,自然是水涨船高,但这其中也是拌随着巨大风险。

不过高风险却有高回报,好些有姿­色­的丫鬟都宁愿走这条路来搏往后的荣华。

其次就是放出去配人,嫁给府中有权势的管事或小厮,成为媳­妇­子们,继续在内院当差,揽些有点油水又有些权利的肥差,只要不糊涂,一心忠于主子,自然是吃穿不愁,也是条不错的出路。劣势便是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同们是奴才,没有多少自主权。

但总得来说,不想当姨娘的丫鬟都不是好丫鬟,尤其又有姿­色­的丫鬟,哪个不想去搏一下。

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个画眉看起来很是傲气呢,她是家生子,老子娘都是府里的管事。她老子是总揽外院采买的,她娘在回事处当差。她还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她姐姐以前也曾服侍在世子爷身边,不过先杨氏进门后不久,就把她配人了。她两个哥哥,叫什么名字我忘了打听,听说都是外头的小厮。”

总而言之,这画眉在凌家下人圈中,还是颇有靠山势力的。比起她这个孤军奋战的少夫人来说,她的优势非常明显。

“如今世子爷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大丫鬟,一个是画眉,另一个是描春。不过也只是丫鬟而已。爷还有两个通房,一个叫芝兰,另一个叫翘楚。不过却不在这儿,而是放在外书房,给世子爷总揽外书房的差事。”

果然凌峰还有通房。

过了没一会儿,凌峰进来了,在她身边躺下,她主动偎了过去。任由夏荷豆绿把床帘放下,并吹熄蜡烛,等屋子里恢复清静后,徐璐才说:“天气这么冷,要不要变回去?”

“不用,屋子里暖和。”

“可是外头好冷好冷。”刚才从正院一路回到华馨院,虽然有厚厚的披风挡着,可也把她冷得够惨。

“以后习惯了就好。”凌峰说,“爹娘对你很是满意,还一再嘱咐我不可欺负你。”

徐璐嘿嘿一笑,“真的吗?我就知道,我这人一向是人见人爱的。”

凌峰放声大笑,“是,人见人爱的夫人,赶紧睡吧。咱们明儿还要进宫面圣呢。”

说起进宫面圣,凌峰在福建任上­干­得非常漂亮,­妇­凭夫荣,想必皇后不会为难自己。

明天就能见到母仪天下的皇后,徐璐虽紧张,却也期待着。

“那我明日还要向婆母请安吗?”

“不用,咱们直接进宫。”

有了男人这句话,徐璐总算安心了。

第二日,徐璐着按品大妆,一品诰命夫人饰青缎翟衣霞帔,戴七尾珠钗的冠帽,因她脸盘生得滚圆,又带着稚气的娇憨,让本就偏老气的一品诰命服饰居然让她穿出了别样的矜贵雍容。

凌峰身穿红­色­绣蟠螭团领锦袍,脖子处滚了厚厚一圈黑­色­皮毛,腰缠蟠玉带,头戴黑­色­暖帽,再披了玄黑­色­滚貂绒大氅,平添数分凌厉威武,即阳刚,又英俊。

“爷这身衣服真的好好看。”徐璐看着双眼冒光,忍下忽然冒出来的邪恶想法,若非有丫头在,真恨不得扑上去。

凌峰也打量徐璐今日的正式着装,笑道:“你也不错,看起来还真像贵­妇­了。”

徐璐的诰命服饰也只是单衣设计,并不保暖,所以在肩上又披了件厚实的暗红底滚边貂毛的连帽披氅,并在肩膀处戴上一圈貂毛围饰,全副武装起来,越发衬得一张脸儿娇妍鲜­嫩­。

外命­妇­入宫,自有一定的规矩章程。这回徐璐是随凌峰一道进宫,倒也免了额外的规矩。凌峰有入宫纵马资格,夫­妇­二人的马车,直入宫门。然后在一处阔大的广场停下,前方早已有数个红衣小黄门上前作揖问安,徐璐知道,她就得在这儿与凌峰分别,去拜见皇后了。

徐璐上了一顶青幔小轿,走了大约有两盏茶功夫,轿子停了,大概已到了皇后中宫,徐璐赶紧下了轿,带着温婉羞涩与三分紧张,一路目不斜视,随着宫人进入一道又一道宫门。

皇后在偏殿接见的徐璐,徐璐朝皇后行了大礼,皇后绵软的声音响来,“平身。”

徐璐起身,心头已紧张起来,谨记着凌峰告诫她的话,在宫中切不可目光四­射­,头一定要垂下,眼睛不要乱看,恭敬再恭敬,切不可出差错。

按着通俗的想法就是,在外头再威风八面的外命­妇­,进了宫后,都得装孙子。不必战战兢兢,也不必伶俐乖巧,只需稳重少言不乱说话。宫中的贵人们可不稀罕这些外命­妇­有多伶俐有多奉承,只需安份就是了。

皇后宫中还有一个盛妆丽人,看她随意地坐在皇后身旁,想来身份也不会低,就是不知是什么身份,会不会就是一直冠宠后宫的朱贵妃?

“这便是安国侯世子新娶的夫人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有别于皇后温和威严的声音,这个盛装丽人的声音带着不可一世的盛气凌人和高高在上。

徐璐没由来地心头一紧,缓缓抬头。

这丽人生得花容月貌,加上妆容的­精­致,满头的珠饰,越发的贵气矜持,但就是那略显严厉挑剔的眸子,破坏了整体美感,显得有些不尽人情了些。

皇后温和的声音响来,“这是圣上的妹子,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

凌峰虽然没有怎么提起过朝阳公主的为人品­性­,可从姨娘洪氏威氏嘴里,也让她对这个圣上唯一的胞妹有了天然的惧怕。徐璐承认自己被吓到了,也在心里暗自叫苦,但这时候可没功夫叫苦,只能硬着头皮再一次跪了下来,叩首道:“臣妾参见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头顶上响来一句轻哼,“皇嫂,这便是那安国侯世子新娶的继室?”

皇后声音略带谴责,“人家都嫁到凌家一整年了,哪叫新娶。”见徐璐还跪在地上,额头着地,而朝阳公主也没有叫人起来的意思,赶紧道:“凌少夫人快快平身。”

“谢皇后娘娘,谢公主。”徐璐大松了口气,但依然不紧不慢地起身。

朝阳公主不满地看了皇后一眼,不过也不曾再说什么。

皇后又让人给徐璐看座,并让人看茶。徐璐低声称了谢,恭敬地坐在皇后对面的略矮些的墩子上。但也只坐了一小半儿,身子微微前倾,保持着对上位者的尊敬。

果然,凌峰说得对,无论外命­妇­在外头是如何的风头,进了宫后,就只能装孙子了。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朝阳公主冷眼看着徐璐行礼磕头说话落座,小心翼翼的模样,虽然略有些拘谨,却也不曾出错,比一般初进宫的紧张到话都说不齐的新命­妇­们又要好太多。没有看到她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模样,心头略有些不甘心,又故意道:“凌世子替朝廷立下赫赫功劳,朝廷不但恩赐你诰命夫人衔,还特地赐了两个妾室服侍你和凌世子,今儿怎的没把她们也带进宫来?”

徐璐一瞧到朝阳公主,整个神筋全崩得紧紧的,一刻都不敢放松。所幸她从小练就的镇定功夫这时候派上了用场,虽然心头紧张,但反应也不慢,闻言立马就说:“让公主见笑了,臣妾不懂规矩,所以不敢妄自把妾室往宫中带。若公主想念两位姨娘想得紧,改明儿臣妾便派人把她们送到公主府上,让公主宽宽心。”

朝阳公主正要说话,皇后已轻咳出声,“不过是姨娘罢了,既然赐给了凌家,便是凌家的人。哪还能随意外出见人的道理。以后这话休要再说,没得让人笑话。”

朝阳公主这才明白过来,她堂堂公主身份,若是特地见别人家的姨娘,岂不笑掉别人的大牙?

她居然让一个卑微的破落户给反将了一军!

朝阳公主怒瞪着徐璐,看着她低头喝茶的动作,虽没有京中贵­妇­天然的优雅,却依然有股良好教养下方有的娴静纯净。

皇后又问了徐璐些话,不外乎是提及凌峰在福建任上的作为,徐璐就捡着好玩的事儿说了下,全是凌峰对付刁民贪官的刁钻本领。皇后听得连连称笑,直说:“凌峰这浑小子,年纪也不小了,还是那么的刁钻。不过也亏得皇上派他去了福建,也只有他才能还给朝廷一个吏治清明的福建。”

朝阳公主嘴巴一撇,“凌峰本事倒是有,就是眼光太差。”目光瞟向徐璐,其意味傻子都听得出来。

皇后皱眉,谴责地看了她一眼,又对徐璐笑了起来,“本宫认识凌峰时日也不短了,这浑小子眼界可高呢,自杨氏没了后,整整七年不再继娶,想不到此去福建,就把你给娶回来了,真出乎本宫意料。当时皇上也是大吃一惊,直与本宫说,能让凌峰那小子相中的女子,就算不是天仙下凡,定有不凡之处。今日一见,果真不出皇上所料。”

朝阳公主不屑地冷哼出声,徐璐羞涩地笑了笑,“娘娘廖赞,臣妾柳莆之姿,能嫁给夫君,实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就是不知夫君此时此刻,会不会后悔娶了臣妾。”

皇后呵呵地笑了起来,“怎会呢,凌峰能够娶了你,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徐璐羞涩一笑,“承娘娘金口玉言,等会子回去就与夫君讲,我可是得了皇后娘娘夸赞的,看他以后敢嫌弃我。”一副小人得势的嘴脸,但却不惹人反感,反而觉得她很是真­性­情。皇后又笑了起来,指着徐璐道:“好,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本宫一定替你作主。”

朝阳公主撇­唇­,追问道:“凌峰可曾嫌弃过你?”

徐璐绞着手指头,一副很不安的模样,讷讷道:“那是,夫君总是说我不够胖。”她摸了摸自己的肥脸,又伸出自己一双青葱­嫩­白的胖指头,苦恼不满地道:“臣妾已经够胖了,他还嫌臣妾长得瘦。”

朝阳公主愕然,看了徐璐白胖馒头般的脸,以及发酵馒头般的手指头,下意识地转头,看着同样长得圆滚滚的皇后,深感不解,甚至在心里恨恨地道,难怪皇兄对这凌峰如此信任,原来是志同道合,臭味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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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封推,编辑说不能偷懒,只有拼命双更了。

第5章 法宝

皇后似是对徐璐很感兴趣,问了她许多话,泉州人文风情习俗,以及那边经济政局军事民生,徐璐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的就歉然一笑,“臣妾是个­妇­道人家,爷们外头的事可不敢Сhā手的。”

比起皇后的温和垂问,朝阳公主就显得咄咄逼人了,“凌峰年岁也不小了,听说除了朝廷赐的两个姨娘们,他屋子里半个通房姨娘都没有。外头可都在说你善妒呢。”

徐璐无耐而愧疚地道:“这事儿确是臣妾的不是。”

朝阳公主如同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正要攻过去,徐璐已歉然愧疚地道:“福建政务千头万绪,夫君公务极是繁忙,我身为妻子,却不能替他分忧解劳,只能竭尽全力管好内宅,让夫君无后顾之忧。耐何臣妾能力有限,管家理事已属勉强,管束姨娘确是力不从心了。先前姨娘勾结外人,与夫君下药,差点就让她们­阴­谋得逞。此后夫君就明言,女人多了是非就多,而我又没本事管好她们,他只好委屈自己了,尽量不纳妾吧,以免弄得内宅不宁。夫君虽未怪罪臣妾,臣妾心里却极是难受。我身为主母,却连个姨娘都管不好,实在愧对失君对臣妾的信任。”她看着朝阳公主,诚恳而沉痛:“若臣妾能管好姨娘,夫君也不会委屈自己了。”

朝阳公主:“……”

“……”皇后哑口无言,无语地看着徐璐,人才,果真是人才呀。

中宫近身服侍的宫人也是震惊而祟拜地望着这个新进阶的凌少夫人,能把自己的善妒伪装辩解为受害者角­色­,非这凌少夫人莫属了。那位冠绝京城让女人妒恨了几十年的方大夫人立马被她甩出几十条大街。

朝阳公主深吸口气,震惊而抓狂地瞪着徐璐,这凌峰打哪里找出来的人才,这种自曝其短的话也说得出口。可人家虽自揭其短,听者却无法再指责人家善妒了。反而还会让人以为,圣上御赐的姨娘包藏祸心,让人家夫妻离心。

而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圣上御赐的姨娘,是朝阳公主府里出来的宫女。

朝阳公主也很想说,“你连姨娘都管束不好,还当什么主母?趁早下堂算了。”但当着皇后的面,却也不敢放肆,只好冷笑着说:“依你这么说,那凌峰这辈子就只能守着你一人了?”

徐璐赶紧摇头,“身为女子,哪个不希望夫君只守着我一人。但臣妾知道,夫君出身勋爵之家,哪能由着我这般任­性­。”

四拔两千金的回答,即诉说了身为女人的无耐,又婉转表示,她并非善妒之人。

朝阳无主无话可说,尽管朝阳公主百般看徐璐不顺眼,但见徐璐回答得滴水不漏,该辩就辩,该争就争,该示弱的时候也毫不犹豫地示弱,进退皆谊,谦逊守礼中又带着三分狡辩灵动,回答刁钻问题也异常巧妙,瞧她行事小心,说话稳重,倒也对她刮目相看了。

但凡是女人,任谁都不会喜欢狐狸­精­一样乱看乱瞟的女人,也绝对不会喜欢高傲的女人,包括自己,她只喜欢懂事稳重,不乱说话,只需落落大方,安静而恭敬坐着倾听的人。

而这徐氏才多大年纪,她哪懂宫里的礼节章程,哪懂得上位者的心思想法,分明就是凌峰或让安国侯夫人训戒过,方有这般本领。

一想到是凌峰亲自教这徐氏规矩,朝阳公主就嫉火乱蹿,但这徐氏言语极有分寸,看似老实,实则伶俐,直到如今,她还未占到上风,倒也不敢小觑。只冷着脸不再说话。

皇后笑ⅿⅿ地道:“你这话说得极好,咱们身为女子的,哪个不希望丈夫一生只守着自己。可世欲却不容许咱们行将踏错,唉,也真是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却比一般命­妇­还懂得多。凌峰眼光确是不错,连本宫都有些嫉妒他了。”

徐璐不敢回答了,只低头羞涩恐惶一笑,“娘娘廖赞,臣妾愧不敢当。”

徐璐在皇后宫中也呆得够久了,刚开始又小喝了半杯茶水,这时候已有如厕之意,却又不敢说出来,只能强忍着。

最后徐璐实在忍不住,只好起身,“娘娘,人有三急,妾身先失礼了。”

皇后马上让人领她去出恭,并让人跟随服侍,徐璐松了口气,觉得凌峰果真没有说错,这位皇后确实和气大方。

唯一遗憾的则是朝阳公主,果然如凌峰所说,刁蛮尖刻任­性­,得小心又小心了。

今日进宫还是颇有收获的,皇后赏了她两匹布料,一件紫­色­整貂披氅,一架六尾展翅五凤朝阳挂珠钗。

徐璐满载而归。

因凌峰被皇帝留了下来,皇后便谴了中宫大太监亲自护送徐璐回来。武夫人接到消息,又惊又喜,皇后娘娘端庄雍容,对各外命­妇­都和善友好,但派人护送外命­妇­回家却是从未有过的。不由对这个媳­妇­刮目相看了。

厚赏了中宫大太监,武夫人迫不及待地问徐璐:“你在皇后娘娘凤驾前,没有失礼吧?”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温柔端慧,就算真有失礼之处,娘娘也不会介意的。”

武夫人点头,又迟疑地问道:“听说朝阳公主也在皇后宫中。”

徐璐点头,“是,朝阳公主,呃……”她故意停了下,才道:“很是威严。”

就算徐璐没有明说,武夫人也知道,徐璐受了朝阳公主排头拮难了。不由拉了她的手道:“我的儿,生受你了。那朝阳公主是今上唯一的胞妹,自是与别的公主还要尊贵。这些天家人物,自然是气派非凡,咱们只有恭敬的份,不可顶撞,知道吗?”

徐璐点头,“夫人教训得极是,媳­妇­明白的。所以在朝阳公主面前,媳­妇­不曾有任何失礼之处。”

武夫人又拍拍她的手,“那就好。宫中可不是寻常人呆的地儿,你也累了吧,就回去休息吧。”

虽然皇后和气没有架子,可那母仪天下的威仪,仍是让她战战兢兢,不敢有分毫松懈。这回总算回到家中,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方落了地。听武夫人这么一提,也确实疲倦不堪了,太阳­茓­突突地闷胀着。

徐璐的休息方式就是睡觉,虽然朝阳公主很可怕,但回到自己家中,一向适得其乐的徐璐也就暂且把她抛诸脑后,粘上床就睡得昏天暗地。凌峰回来了都不知道。

徐璐是被一阵凳子倒地声吵醒的,原来已从宫中回来的凌峰,正在丫鬟的服侍下宽衣,也不知是谁动作不小心,弄出了好大声响,徐璐便被吵醒了。

徐璐伸了个懒腰,掀了厚实的荼靡团花锦绣床帘,扬声道:“爷回来了?”与凌峰真正和好,她却不敢再向以往那般随意散漫,主要是这华馨苑还有凌家的丫头,婆母就在咫尺,若她懒散不服侍爷们的消息是传到公婆耳里,可就不妙了。

凌峰张着双手,任由画眉替她解开腰带,闻言道:“你个没良心的,回来也不等我。”

徐璐在夏荷豆绿的服侍下,穿好衣裳,趿着鞋子,自然地把手搭在凌峰的肩膀处,替他宽衣解扣。

“我想和爷一道回来的,可皇后宫中还有朝阳公主在,我可不敢久留。”

凌峰眉毛一挑,“她也在?”

徐璐瞟他一眼,微哼一声,对仍想抢她差事的画眉道:“去厨房给我把银耳羹端来,大概该熬好了吧。”然后又对凌峰道:“刚才我让厨房的熬了银耳羹,加红枣,茯苓,红糖和小米一起熬的,最是补血气了,爷也喝一些。”

“你啊,就爱这些汤汤水水的粥品。”

“那样喝才营养嘛。”徐璐的祖母当年可是堂堂的郡主呢,虽说已没落,但从未养就的生活习­性­却是不变的,徐璐由祖母带大,自然而然把祖母的这些习­性­如数学了过来。

画眉原本还不乐意去的,不过听后还有凌峰的份,也就不甘不愿地去了,心里还在暗自咒着,没心胸的妒­妇­,不过是给爷宽衣罢了,就赶紧把我挤到一边去。

徐璐习惯了在泉州时凌府的厨子的手艺,这回进京,也是把她带了来。但因鲁妈妈还没有被安顿好,今日给徐璐做银耳羹的则是凌家的厨子。

因凌峰夫­妇­才回来,华馨苑的厨房也还空着,所以这回只是让大厨房做,那厨房管事李世富家的也是凌家的经年世仆,在内院仆­妇­当中,也还算有些地位的,因高超的厨艺,深受武夫人喜爱。

吃惯了鲁妈妈做出来的味道,这凌家的厨子做出来的银耳羹就始终有股怪怪的味道。徐璐吃了两口,皱着眉说:“是不是我的胃口被鲁妈妈养刁了?”

凌峰放下勺子,说:“你是再好养不过了,是厨子手艺不行。”

“可人家好歹也是凌家经年的世仆了,手艺还会差么?”

“凌家厨子的手艺倒是不差,估计是没有用心的缘故吧。”凌峰对一旁的画眉道:“你去与那做银耳羹的厨子说,他做的羹汤少夫人很不满意,让她仔细自己的皮。”

画眉呆了呆,一时间僵在那。倒是一旁的豆绿见机不可失,赶紧出去了。

徐璐嗔道:“这样不妥吧?不知情的还以为我飞扬跋扈呢。”

凌峰正­色­道:“京城凌家可不比泉州,家中的奴才大都是经年的老世仆,一个个惯会卖巧卖乖,愉­奸­躲懒,欺软怕硬。你若是不强硬些,她们准会骑到你头上来。收起你在泉州那一套以德服人。有些人,该严厉就严厉,必要时,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个。”

徐璐乍舌,“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她拿着勺子跺了跺碗底,嘟­唇­道,“我也想以力服人,可惜没那个本钱嘛。”

凌峰笑道:“以德服人虽好,但辅之以力服人,二者相辅相成,方可成事。一味的以德服人,也是不成。有些刁奴,就得以威压之。”

徐璐点头,“这管家理事也是一门学问呢。我自认做不到像爷所说的那种境界,所以只能用我的笨方子了。”

“什么笨法子?”

“呃,就是先分派任务下去,做得好的,我就提携重用,做得不好的,与我推萎扯皮,或与我­阴­逢阳违的,我就不理他去,不给他差事做。这样下来,他们便会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主子,必定得听我的吩咐行事,方能得到重用,这样岂不简单?”徐璐下意识瞟了画眉一眼,“那些仗着在主子跟前有体面,认为我是新人不敢拿他怎样,不把我放眼里的,我头一个架空他。”

凌峰失笑,“这个法子好,简单却好施行。但想得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呢。首先,这些老人都是长辈派过来的,你若是不用他们,长辈岂不会有意见?”

徐璐蹙眉,想了想说,“那也简单呀,长辈派人过来,原意也是为了服侍好我,做我的左右手,又不是过来做祖宗的。他们都做我的祖宗了,我还要顾忌着长辈,忍让她们,那我成什么了。”

画眉脸­色­一白,低下头来。

凌峰若有所思,“唔,真有你的,天大的事儿,到了你跟前,都不叫事儿了。呵呵。”凌峰是有感而发,当年杨氏进门后,母亲为了试探她的管家本领,就拔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差事给她。杨氏为了证明自己,可谓是鞠躬尽瘁,竭尽全力。但母亲派给她的奴才却不听她的吩咐,这令她格外恼火,除了找他充作救兵外,也只有忍气吞声。当年他可是看在眼里的,虽然觉得母亲做得有些过份,可杨氏的表现也着实无法让他满意。但没想到,所有新媳­妇­初进门都会遇上的长辈刁难问题,在徐璐面前,却不叫问题了。怎不令他侧目?

“若真有那种不听吩咐的刁奴,你打算怎么处理?”凌峰迫不及待地问。

徐璐想了想,“当然是闲她们一阵子吧,然后坐等长辈来问我话,我就只能实话实说罗。”

“不妥不妥,你那样做,长辈心里岂不恼你?”

徐璐奇怪地道:“怎会呢?只要是明事理的长辈,我如实照说了,哪还会怪罪我?肯定还会反过来收拾那些刁奴去。”

“万一遇上不明事理的呢?”

徐璐毫不犹豫地道,“那简单,就寄出我的法宝呗。”

“什么法宝?”

徐璐却故意抬高下巴,“我都嫁给你一年多啦,我身上有什么法宝,爷居然还不清楚,太令我失望了。”

凌峰茫然,尽管知道这丫头在卖关子,并取笑自己,可他是真的不知道她还有何法宝呀。

徐璐摇头晃脑地叹气,对画眉说:“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画眉低头福了身子,然后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夏荷豆绿豆绿等人后,徐璐这才道:“今日进宫,朝阳公主可是没对我客气过,一直咄咄逼人。但我却绵里藏针的还敬了回去,爷知道我是如何还击的?”

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别的事儿上去了?

凌峰摇头,“敬听夫人解惑。”

徐璐得意地皱了皱鼻子,说:“朝阳公主说:说来可怜,安国侯虽声名显赫,权势薰天,可凌家子嗣向来凄凉,以你这般,能嫁入凌家,也算是你的福气了。只是你进门也有一年多了吧,自己没身孕也就罢了,连朝廷御赐的姨娘也是如此,这就让本公主不得不感到好奇了。究竟是有人心思歹毒,不肯让凌家有后,还是凌峰不能人道?”

凌峰脸­色­微变,“她当真这么说?”

徐璐从鼻吼里吼出声来,“那位是什么德­性­,爷应该比我还清楚吧?何必多此一问。”

凌峰沉默,沉着脸道:“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我嘛,自然是故作愕然地瞪着她,说,公主似乎对凌家的家务事很感兴趣?”看到凌峰稍稍挑高了眉毛,徐璐得意地道,“朝阳公主当场就恼了,但我不等她说话,又继续掩­唇­道,公主这般关心凌家的家务事,也是凌家的福气。公主所言,也正是臣妾所恐惶的。臣妾嫁入凌家一年有余,身子一直不曾有动静,两位姨娘也是,臣妾正愁得不得了。公主这般关心臣妾家中姨娘,改明儿臣妾就把两位姨娘送到公主府上,再让公主调教调教如何?”

凌峰瞠目,好半响才低笑道:“好你个猾头的,朝阳公主你也敢与她顶牛?不怕她恼你?”

徐璐翻翻白眼,“就算我对她恭恭敬敬,她同样看我不顺眼,我又如何自讨苦吃呢。”

“万一她要见戚氏洪氏,看你怎么办?”戚氏洪氏二人至今都还是处子之身,公主府有的是厉害嬷嬷,一探便知。到时候,外头就算不说他凌峰不能人道,也会说徐璐善妒,不让妾室服侍他。

徐璐却毫不在乎,“人家好歹也是堂堂公主,真要是把别人家的姨娘接到公主府去调教,她也不用在帝都混了。”

这倒也是。就算朝阳公主敢这么做,估计皇后也不会容许的。

“虽说你占了上风,但你已把她得罪狠了,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你以后可得小心了。”凌峰又皱起眉来,虽然觉得妻子不该呈一时之快,可如同妻子所说,朝阳公主本来就看不顺眼的人,你就算是跪在地上给她舔鞋,她同样会看你不顺眼。

徐璐毫在不乎地道:“所以,我今日在宫中,很是卖力讨好皇后呀。”

凌峰先是愕然,然后是大笑,“皇后娘娘确实能压制住她,可你凭什么认为,皇后会帮你?”

“猜的嘛。”徐璐说,“你不是说,皇后娘娘很是和气,又一直拿你当亲弟弟对待么?今儿皇后对我确实很好,说话一直和颜悦­色­。朝阳公主处处刺我,皇后娘娘一直护着我。就连我接连两次惹恼了朝阳公主,皇后都拦着的。”

“你太天真了。皇后久居深宫,也只有在宫中护着你,出了宫,她也是鞭长莫及了。”凌峰忍不住打击她。

徐璐嘟­唇­道:“朝阳公主也不可能一天到晚盯着我吧,大不了以后见着她绕道就是了。”

“人家是公主,你想绕道都是不成的,傻瓜。”

“不是还有你么?”徐璐抓过他的胳臂,抱怨地摇了摇,“朝阳公主处处针对我,还不是因你的缘故,你这个男颜祸水,不赶紧想办法护着我,还在这儿落井下石,没良心的。”

凌峰刮了她的鼻子,“什么男颜祸水,皮痒了不是?”

徐璐忿忿地道:“说的就是你,被找麻烦的是我好不好,难道不该让我发泄一下么?忒小气。就拿上回来说吧,你四处找寻一个叫宋观涛的人……”

让人四处找寻宋观涛,是凌峰这辈子做过的最蠢最不欲让人知道的蠢事,见徐璐旧事重题,凌峰头皮发麻,赶紧转移话题,“行了行了,是我的错,还不成么?你也别恼了,马上就要开饭了,赶紧收拾一下,去正院服侍母亲罢。我也得去向父亲请安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可别再提朝阳公主。咦,对了,你还没与我说你究竟有什么厉害法宝呢?”

“简单呀,你冲到前头不就得了?”

凌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徐璐理所当然地道,“那当然,爷对哪个奴才不满意,没有长辈撑腰的,直接捆来打一顿或是发卖出去。有长辈撑着的,爷自己与长辈说,你对那些奴才不满意,对你服侍不尽心什么的,相信长辈自不会再说什么了。”儿子和媳­妇­,确实有很大区别的。做儿子的就可以百无禁忌,但做媳­妇­的可就百般禁忌了。

凌峰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低声道,“你别忘了,我那个嫡母,她并非我的生身之母。”

徐璐不以为然地道:“可我也瞧出来了,她是真心拿你当亲生儿子的。爷也是如此嘛。”当她没有眼睛呀?

说句不中听的,武夫人虽非凌峰的生身之母,可将来也要靠凌峰养老,靠凌峰给她撑面子,光耀凌家门楣,更要靠凌峰替她挡掉不能生育之耻。

而凌峰,也得靠这个嫡母给予的嫡亲名份,他们呣子可谓是相互依靠的。凌家能在权贵林立的京师重地屹立不倒,除了超高的手腕,有能力外,也必须做到识时务,武夫人也断不会拿嫡母的派头压凌峰,当然也就不至于为了区区个把奴才就来为难她这个儿媳­妇­。

“好呀,原来还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凌峰对嫡母也有着超乎寻常的敬爱,见妻子如此说,心下也高兴。

而在这时候,他也才知道,妻子这个法宝,对别人或许不起作用,但在凌家,绝对能够屹立不败。

等凌峰离开后,夏荷就上得前来,“少夫人,时辰不早了,奴婢服侍您更衣罢。”

徐璐点头,“今日我进宫后,院子里可有什么事儿发生?”

夏荷笑了起来,“还真让少夫人料中了。少夫人走后,那画眉就借口去外头搞花为收头出去了,但墨香却说,她分明看到画眉去了正院,肯定是向夫人告状去了。哼,什么德­性­嘛。”在夏荷眼里,爷们虽然是天,但主母在内宅也是顶了天的人物,尤其凌家最是重规矩不过了,哪容许主仆不分的。那画眉胆子也太大了,敢与少夫人顶牛,还敢去告状,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的。

画眉对自己有敌意,想与自己别苗头,徐璐又不是瞎子,于是又问,“刚才的凳子是谁踢倒了?”害得她被吵醒了。

“是奴婢,少夫人。”夏荷赶紧跪下来,“那画眉给爷宽衣的时候,整个身子都贴在爷身上了,奴婢实在看不下去,这才踢了凳子,拢了少夫人午睡,请少夫人责罚。”

“你何错之有?起来吧。”徐璐说。

豆绿从外头端来一盆热水,给徐璐洗脸洁面,听了夏荷的话,笑着说:“刚才我去厨房打热水的时候,看到李世富家的气冲冲得冲了出去,听厨房的人说,似要去找画眉算账。真是怪了,我才来两天,也多少听说过了,这李世富家的与画眉的老子娘关系最好了,怎的今儿就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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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一更,不过满肥的。我够勤快吧,午睡时间都牺牲了哦。

第6章 新­妇­上任

夏荷是凌家的家生子,也多少清楚这里头的关系,闻言笑了起来,“李世富家的正是刚才给少夫人做银耳羹的那位。至于怎么就恼了画眉,就不得而知了。”

正说着,墨香已兴冲冲地从外头冲了进来,也顾不得施礼,就对徐璐道:“少夫人,刚才奴婢可是看到一场好戏呢。少夫人猜怎么着,那李世家家的把画眉给打了。”

那李世家富的不止把画眉打了,还把画眉骂得极惨,“……­骚­蹄子,贱婢,年纪一大把了,还在痴心妄想,也不泡把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居然胆大包天陷害我,算计少夫人,害得我的差事丢了,你个贱婢,今日老娘非撕烂你这张脸不可。”李世家的长年在厨房呆着,进得油水极多,长得肥胖壮硕,画眉细皮­嫩­­肉­的,如何是李世家的对手,无论她如何躲闪,依然被李世富家的抽得双颊红肿,头发也被扯断了几缕,端得狼狈无比。大家也从李世富家的嘴里知道,原来李世富家的给少夫人做的银耳羹,无糖无味,甚至火候也不足,让少夫人不满了,扬言要撸了她的差事。李世富家的原还辩驳了两句,说是依着少夫人的口味做的。传话的豆绿则脆声声地道:“是画眉姐姐与你说的吧?呵呵,妈妈真是糊涂,少夫人才回来没两天,画眉姐姐如何就知道少夫人的口味了?”

李世富家的也不是笨人,很快就知道自己被人糊弄了不说,还被当了枪给少夫人上眼药了,当下气得火冒三丈,解下围裙就杀了出去找画眉算账了。

李世富家的恨透了画眉故意误导她,害她失了少夫人的信任,又丢了大好差事,在掌掴画眉之际,就大声把画眉对世子爷有想法,并陷害她想给少夫人下眼药的事儿抖了出来。紧接着,便让消息灵通的墨香听了个正着。然后,消息又倒进徐璐耳里。

徐璐啼笑皆非,才回来没两天,她堂堂少夫人居然让一个丫头给算计了。

豆绿怒道:“少夫人,这画眉不能再留了。她胆子也太大了,奴婢打听过了,那李世富家的在夫人那确是有几分份量的,她的厨艺极得夫人喜欢。少夫人才进门来,就嫌弃李世富家的手艺来,这传到夫人耳里,夫人会怎么想?”

徐璐沉吟,这画眉确实不简单呢,她拿捏了新媳­妇­初进门,正是要立足婆家,努力获取公婆好感的时候。所以就来了个借刀杀人之计。只需与私下与李世富家的假传令旨,让李世富家的信以为真,按着画眉给出的口味来烹饪,自然得不到徐璐的满意。

而这时候,无论徐璐是否满意,为了给婆母颜面,也是不敢对李世富怎样,也就吃这个哑巴亏了。

身为新主子,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若是头一回就让奴才算计了,失了先机的新主子,想要掰回局面,再找回主子的权威来,可就困难多了。

退一万步来讲,这画眉还巴不得徐璐当场发作出来,那时候,让夫人知道了,事情可就有得瞧了。

画眉这招看似简单,实则凶险万分。也亏得凌峰亲自咐咐丫头去斥责那李世富家的,若换作是她本人,就算明知李世富家的有意怠慢自己,为了婆母的颜面,这口气还真要忍下不可。那时候,画眉岂不得意死,然后四处宣扬自己对一个厨娘忍气吞生的事儿,她少夫人的颜面可就真的荡然无存了。

想到这里,徐璐是真的愤怒了,我有纵虎心,耐何虎有伤人意。逼得她不得不寄出雷霆杀招。

徐璐问墨香:“李世家的与画眉的争执,有多少人瞧到了?”

“多着呢,起码不下三十人。他们再口口相传,肯定会传到夫人耳朵里的。”

武夫人迟早会知道这事的,然后也就明白画眉的为人,而画眉的告状,也就成了诬陷了。徐璐的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把这里头的各厉害关系理清后,徐璐当机立断,吩咐夏荷,“你带上几个婆子,把那画眉给我绑了,打上二十板子,掌嘴二十。另外,把她的老子娘,也统统给我捆了,发卖出去,与人伢子讲,卖得越远越好。”

画眉的老子娘在凌家也有不大不小的差事,但并非是武夫人的心腹,所以徐璐处置起来就顺手多了。

吩咐了夏荷,徐璐这才赶紧去了武夫人处,服侍武夫人用饭。

徐璐并未提及画眉的事,而武夫人也未曾提及过,婆媳­妇­二人心照不宣,毕竟武夫人也是高门嫡女出来的,自然看重规矩,多少也明白,自己才回凌家没两天,就让丫头算计到头上,她只是处置屋子里的一个丫头罢了,婆母还不至于Сhā手过问。退一万步来讲,婆母真要不分青红皂白质问自己,她也有应付之法。

所幸,武夫人确实不是那种胡乱­干­涉媳­妇­屋里事的婆母。她确实知道了画眉的事,那画眉胆大包天,死有余辜。徐璐怎么处置都不过份,她若是过问,就落了下乖。武夫人自认自己并非那种苛刻又大权独览的婆母,是以当真没有去过问此事。

凌家长房人丁凋零,饭桌上也就凌宽夫­妇­,以及凌峰夫­妇­。徐璐还得服侍婆母用饭,可不敢坐在饭桌上。凌峰大概也知道这时候可不是心疼媳­妇­的时候,所以很少去看徐璐一眼。

武夫人被侍候得差不多了,这才让徐璐坐下来吃饭。徐璐照例推辞,一直服侍了武夫人吃完饭,嗽了口,并给公婆分别端上消食茶后,方才去偏厅吃饭。

看着儿媳­妇­的背影,凌宽很是满意,对凌峰道:“你眼光比你母亲好多了,娶的媳­妇­确是知书达理的。”

凌峰面上谦虚着,但心底却暗笑。他的小璐可不贤惠,不过是装出来的贤惠罢了。但这话他可不敢对双亲讲。

武夫人看了丈夫一眼,嗔道:“我与峰儿有体已话要讲,你也避避吧。”

凌宽不满,说:“你们呣子俩最是可恨,总爱背着我说话。”话虽如此,但仍是起身离去了。

凌峰莞尔,看着双亲多年来一直恩爱无比的画面,也是羡慕不已。

不过他与小璐也挺恩爱就是了,想着徐璐在人前的端庄稳重,在自己跟前的活泼俏皮的模样,内心就柔软起来。

看着儿子的神­色­,武夫人低声问:“你与我说老实话,你那媳­妇­,当真不惧你的真身?”

凌峰低头称是。

武夫人又问:“我不信,哪个姑娘家不怕蛇的,你是如何让她接纳你的?”

凌峰想了想,说:“儿子什么都没做,是小璐……是徐氏自己想得开。”想着徐璐盖了自己一身­鸡­毛那凶巴巴的模样,至今还深深印在脑海里。也正是因为那张凶巴巴却又可爱至极的模样,让他无法忘怀,所以破天荒地阻止了凌非的杀人灭口。后来一想,与其娶一个端庄贤惠的大家闺秀,过着貌合神离相互提防的日子,还不如把那丫头娶回来。至少,她瞧过自己的真身,他不必再在她面前演饰自己的秘密了。

武夫人又问:“真的不怕?”

“刚开始怕得要命,但后来也渐渐习惯了。”凌峰照实说,想着当初徐璐从刚开始的战战兢兢再到此刻的习以为常,甚至还出其不意地欺负他的尾巴,就让他内心柔软不已。

武夫人放下心来,“你们能够相互坦城,恩爱相处,我也就放心了。”

凌峰赶紧起身对母亲作揖道:“那也是多亏了姐姐的慧眼识珠。”

武夫人就只有凌芸一个女儿,她当然期望他们姐弟能够一辈子和睦相处,看得出凌峰对女儿的敬重感激之意,武夫人也高兴地笑了起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下来说话。”

……

“爹娘不是那种苛刻媳­妇­之人,刚才我娘本是诚意让你坐下来一道吃饭,你为何不肯?”回到华馨苑,凌峰这才问出了心中不解。

徐璐俏皮地皱了皱鼻子,“婆母体恤我,我这做媳­妇­的就要好生服侍婆母的。哪能仗着婆婆的体恤而不把规矩当回事呀?”

凌峰嗤笑,“少在我面前装象。说吧,究竟为了什么。”他还不了解这个妻子吗?那可是无利不早起的。

徐璐说:“人家是真的想尽心服侍婆母嘛。”

“我就是不信。”

“不信就算了。”徐璐也不打算解释。天知道,与公婆一道吃饭,难道就可以甩开肚皮吃不成?扯谈。还不是得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并随时服侍公婆,哪吃得尽兴。与其顾全公婆对她的体贴之心,还不如成全自己的贤惠之心。

之所以不愿与公婆一道吃饭,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婆母通常都是吃了一半后方才让她坐下来吃,而那时候桌上的菜都已吃得差不多了。她才不要吃冷菜剩饭呢。

当然,这可是说不得的秘密,男人都不能告诉的。

……

“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个姨娘么?我都回来有三天了,怎的没有瞧到?”晚上夫­妇­二人回到华馨苑,徐璐问出心中的疑惑。

凌峰神­色­淡淡,“早有六年前,就已被送到乡下庄子去了。”

“啊,这是为何?”徐璐大惊,凌峰虽只是庶出,但却是凌家长房唯一男西,赵姨娘再是妾室身份,生子有功,好歹也得在凌家颐养天年吧。又见凌峰神­色­冷淡,似乎对自己的生身之母并没有多少感情,徐璐心头奇怪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冷。

凌峰看她一眼,淡淡地道:“你想以媳­妇­的身份侍奉她?”

徐璐呆了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又觉得不妥,虽然嫡妻没有服侍妾室婆母的习俗,可规矩之外,也还有人情,爷们的脸面。可真让她以媳­妇­的身份侍奉赵姨娘,她心头又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最后,她想了想,说:“爷放心,我会好生照顾姨娘的。”让她以媳­妇­身份侍奉丈夫的亲生母亲,她确实办不到。但照顾赵姨娘还是可以的。

第7章 社交第一天

凌峰温文一笑,“嗯,我也相信你能照顾她的。”顿了下,他又说:“姨娘在凌家庄的庄子里,离这儿大概有上百里远。你若是得空,就给她送些衣食住用的吧……银子就不必给了。”

“为什么?”

果然,并非是凌峰不认姨娘,而是这赵姨娘应该是曾经仗着生了儿子替凌家立了大功,所以张狂过了头,被凌家送到乡下去了。

徐璐拭探­性­地道:“在我们泉州,虽说媳­妇­得尊嫡母为正经婆母,对于爷们的生身姨娘,只需适当照顾就够了。但那毕竟是爷们的亲生母亲,我定会好生照顾的。就是不知京城的规矩如何?当年,先夫人进门后,又是怎生对待姨娘呢?”

凌峰看她一眼,日光诲黯,“如你所言,杨氏也只是适当照顾姨娘罢了,可姨娘却认为不够。”

子不言母过,尽管凌峰没有说太多有关赵姨娘的事,但徐璐依然能举一反三地了悟,赵姨娘确实是母凭子贵,在凌家抖了起来,这股威风在凌峰面前抖也就罢了,还抖到杨氏面前去。杨氏是何等身份?那可是堂堂阁老嫡孙女,祖母又是那般厉害人物,哪会甩一个区区姨娘,是爷们的亲生母亲都不成,想来应该婆媳之间肯定闹了不少矛盾。

“说句僭越的,姨娘可是犯了什么错?”

凌峰目光沉了沉,似是不愿提及,可这事儿妻子迟早也会知道,于是就说道:“姨娘确是做了些不好的事,但子不言母过,以前的事就让它烂在心里吧。你只需隔十天半月送些生活必须品到庄子去就成了。”

想来,赵姨娘犯的过错,应该让凌峰羞于启齿或是抬不起头来,这才遮遮掩掩不肯细说。徐璐也就不再过问,点头称是。

“待哪日得了空,我就亲自去庄子上一趟,瞧瞧姨娘。”徐璐看着他的神­色­,“爷要一道去不?”

凌峰点点头,“你去吧,我就不去了。”为免让妻子误会自己冷血无情,又加了句,“我已在双亲面前发过誓,今生今世,不再见姨娘一面。”

庶子在亲生姨娘面前也是主子,私底下,当庶子的还是要奉养姨娘的。可凌峰这般明着说出这翻话来,想来是赵姨娘真做了过份的事,以至于凌峰对她如此冷漠。

……

徐璐回京的第三天,就要陪同武夫人一道去镇国侯府,参加方知义五十二岁的寿宴。

虽然没见过方知义本人,但徐璐远在泉州,也时常听说方家满门清贵,长子方知礼不到四十岁就进入中枢任阁老,以四十二岁之龄,就成了当代首辅,如今已有十余年,依然屹立朝堂。方家次子也就是如今的镇国侯,十四岁开始就弃文从武,远赴山西,从小小士卒做起,御敌无数,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曾任大同镇国将军,大同吕梁太原三兵总治,一省总督,再到后来的左柱国将军,及柱国将军,再到如今的侯爷之尊,可谓是真刀真枪地拼杀出来,

实至如归。

放眼大庆朝,兄弟二人同时在朝为官,并不少见,但一文一武把持朝堂半边天,那便是凤毛麟角。不说别的臣子会反对,就是皇帝也不敢重用。可恰好相反,皇帝不但任用方氏兄弟,还非常重用方家兄弟。据说方家三子方知廉,如今也是堂堂的蜀地巡扶。

把方家三兄弟的生平事迹理清后,徐璐很是吃惊,忍不住就问武夫人,“这方家三兄弟都好厉害,一个是首辅,一个是侯爷,一个是一省巡扶,真是祖上冒青烟了。”她不敢说皇帝怎么会容许一门三兄弟都在朝为官,还是大权在握的实缺,只能说方家祖上积德所至。

武夫人微微一笑,“今上是个求贤若渴的举世明君。方家三兄弟能力卓越,又岂会放过?方家诸兄弟品­性­高洁,其­操­守品格,仕林皆知。方阁老虽是首辅,却从来不拉帮结派,只忠于圣上,忧国忧民,工于谋国,拙于谋身。方侯爷虽贵为侯爷,却早已交出兵符,卸甲归田,颐养天年。方三爷一省巡抚,在地方上造福百姓,这般忠臣良将,圣上如何不爱惜?”

徐璐点头,“那也要碰上圣明之君方成,万一……”

武夫人淡淡一笑,“这倒不必担心,因为方家再是识时务不过了。”

武夫人也与别的官夫人那样,说话从来都是说一半藏一半。不过这样的事儿,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是了。

徐璐不再说话,而是在马车上请教婆母,方侯爷家中有哪些忌讳,自己该如何表现之类的。

武夫人倒不藏私,细细与徐璐说了,“方家大夫人最重规矩,却也端庄温和,她不喜欢个­性­张扬之人,在她面前,倒不必拘谨,只须把礼仪做足便成。方二夫人,也就是镇国侯夫人,更是平易近人,在她面前,自可百无禁忌。今儿方家也会来两位姑太太,分别是平阳侯府的钟二太太,这人最是爽利大方,也擅爱开玩笑,很好打交道。另外一位姑太太,则是庆昌侯府的杨二太太,这偌大是方老太君唯一的闺女,有什么就说什么,一根肠子通到底,有时候会让人下不了台,所以你要格外注意些。不过只要顺着她,还是满好打交道的。总体来讲,方家人都好打交道,就是方老太君有些拧,等会子瞧到了可得小心应付。”

徐璐点头,又问了方家的姻亲身份脾­性­,武夫人全都告知,无所不谈,显然也是真心实意要助徐璐打入京城贵族圈子里。

“……方家满门清贵,与之联姻的何家,杨家,便是个中翘楚。另外余家,连家,燕家,齐家也都有不俗地位,万不可怠慢。以方家的身份地位,今日前去的客人,除了那些真正的皇亲国戚外,几乎襄括了整座京城权贵名门。”

徐璐又轻声问:“多谢夫人指教。这些权贵世家,与咱家关系如何?”

武夫人愣了下,忽然笑了起来,“五年前,凌家也只是伯爵之尊,后来今上登基,而峰儿又恰巧立了些功劳,今上与峰儿感情又还不错,就顺水推舟,给凌家授了不世侯爵之位,又许了峰儿世子之位,凌家这才真正进入上流圈子里。但相比杨家这些宿族勋贵之家来说,又逊­色­不少。尽管凌家这些年在峰儿的努力之下,也有了不俗的地位,可到底也得低调行事。凌家与各世家交情也都还不错。相信大家看在峰儿的份上,必不会为难你。”武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虽谦虚,但面上却有着自信之­色­。显然,实际上的凌家,在各大世家眼里,不但登堂入室,并且还是非常有份量的。

徐璐听得双眼冒光,她运气真是不错来着。

武夫人又继续说:“对了,值得一说的是,凌家与定国侯叶家向来不和,尤其叶家世子夫人徐氏。”说起这徐氏时,武夫人脸上闪过一丝­阴­霾,“相信峰儿也与你说过了吧,芸儿与叶恒那竖子曾有过一断孽缘,后来叶凌两家义绝,叶恒改娶徐氏,那徐氏心胸狭隘,

处处针对芸儿。虽说后来让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娘娘收拾后,夹着尾巴过了两年,但最近叶恒又立了份不大不小的功劳,这徐氏就又抖了起来。在人前,总是处处与凌家别苗头。她是令国公府的三房嫡女,又给叶家涎下三个儿子,可谓是风光尽显。她在我面前倒是不敢呈能,就怕你年轻面浅,又非京城人氏,估计会把矛头指向你。你可得小心应付。”

确实得小心应付。

徐璐在心里暗忖,不过自从了解凌家在京城勋贵贵圈子的地位,以及凌峰在京城的影响力后,徐璐非但不害怕,反而斗志昂扬,­精­神抖擞,跃跃欲试。

那徐氏就算要针对自己,不过是在言语上挑衅自己罢了,对付泼­妇­她最是拿手了。

“徐氏可不是泼­妇­。”武夫人说,“那女人心机深沉,除了与凌家不合外,与各大世家的夫人­奶­­奶­都关系匪浅。”她看着徐璐,尽管从文芳嘴里得知这个徐氏并非外表那般柔弱,实际上这徐氏颇有几分蔫坏的本事,专咬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在名流云集的泉州,不但没吃亏,还替凌峰拉笼了几位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官夫人。连那刺骨头的华家,也让她收服。本事可见一班。可到底没有亲眼所见,武夫人还是颇为担心。

“若那徐氏真咬上你,估计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帮你,一切要靠你自己了。”

人­性­从来就是如此,都是各扫门前雪。更何况,那徐氏与各夫人­奶­­奶­都交好,徐璐身后势力再强大,毕竟徐璐本人只是才进凌家门的新媳­妇­,在没有彻底站稳脚跟时,大多数人能够保持中立就已难得了。

武夫人浸­淫­贵族圈子多年,自然明白这些人,并非事不关已高高挂起,而是两不相帮的心理占了多数。

徐璐点点头,说:“我明白了,多谢夫人指点。我不会让您失望了。”顿了下,她又咬牙道,“这是我初次踏入京城贵族圈子,以凌家少夫人的身份示人,断不能任人欺负了去。我并不惧怕那徐氏,就是怕她不是我的对手而哭鼻子。到时候还望夫人站在我这边才成,以免让人说我以小欺大。”

老天,她才多大,那叶家徐氏足足比她大了近十岁,她哪来的信心?

武夫人愕然,忍不住看了这个才刚接触没几天的媳­妇­,只见徐璐饱满圆润的脸蛋儿已是斗志昂扬,一副准备大开杀戒的模样。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媳­妇­看起来牲畜无害,实际上也是个好战之人,是她看走眼人了。

不过这样也好,以凌家目前的状况,主母强硬些,总也是好事。

……

镇国侯方知义的五十二寿辰很是热闹,尽管没有广发请束,但不请自来的客人依然多如潮流。凌家婆媳­妇­抵达方家时,虽还没到人山人海的地步,也是人潮如炽,那镇国侯府上房正厅极为高大阔朗,尽管并无奢华之意,家具饰物却沉稳严谨,透出股朴实之气。仆­妇­也是清一­色­的白底藏青颜­色­,显然,这镇国侯确实是位严谨自持之人。

武夫人在贵族圈子里也是有其身份地位的,一路上已不知与多少世族贵­妇­打招呼了,大家都知道凌峰携新­妇­进京,却还没机会见着。见武夫人身边跟着位身娇面圆的美丽少­妇­,便纷纷询问道:“这是你媳­妇­?”

武夫人笑着说,“是,才刚回京。不大懂规矩,我就带她出来走动走动,若有失礼之处,大家可别见笑。”然后对徐璐说:“这位是李阁家的大夫人,这是二夫人,峰儿在两位夫人面前,也是执晚辈礼。这位是李家大­奶­­奶­。李家与咱们家一向交好,你可不能怠慢了。”

交好未必,应该只是凡凡之交罢了,瞧这些人面上虽带笑,可与武夫人并无亲近之意,倒是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审视意味居多。

徐璐恭敬地裣衽施礼,声音清脆,不卑不亢,面带三分微笑,温和中又带些许羞涩,新媳­妇­那种娇羞拘谨表现得入木三分,更让人挑不了错处来。

李大夫人妯娌上下打量徐璐,

今日的徐璐梳了个漂亮的牡丹髻,戴了赤金五凤朝阳攒珠金凤,四朵赤金镶红宝石的鬓花,白­色­貂毛昭君抹额,中间一颗红莹莹的珊瑚石,耳饰南珠耳坠子,飞眉杏眼,面若桃花,脸宠圆润,娇憨灵动,令人顿生亲切之感,李大夫人笑着道:“好个标致人儿,老妹子有福了。”

武夫人笑道:“承蒙老姐姐夸奖了,我这媳­妇­是泉州人氏,才回到京城,还不懂京城的规矩呢,日后诸位可别吝啬赐教。”

“有你这个婆母耳题面命教授,哪有我们班门弄斧的份呀。”

李二夫人道:“我看少夫人也是大家子出来的,规矩自然不差。”

武夫人看了徐璐一眼,笑道,“规矩是还不错,也还有不足之处。”

徐璐羞涩地低头,恭恭敬敬地立在婆母身旁,好一副新媳­妇­腼腆认生的模样。

与李家夫人寒暄了几句,武夫人继续往前走,又与某伯爵家的夫人遇上,又聊了几句,毫不例处,又介绍了徐璐一番。

进入大厅后,这里头坐着的全是位高权贵的世家或高官夫人,凌家与方家本来就交好,才进得门来,已有人叫了起来,武夫人倒也八面玲珑,领着徐璐与众人打着招呼,虽然人多,却也一个不曾落下,不曾冷落任何一人。

坐在上首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身穿万字不断字的松鹤锦缎袄儿的老太太,穿得周身富贵,满头银霜,皱纹满面,却有些清瘦,与旁边一位面­色­红润富态的暗红遍绣枝宝相花长褙子头戴灰鼠毛抹额的老­妇­人相比,这位瘦削老­妇­人无论是气度还是声势,都不及这位老­妇­人。

武夫人与众人打过招呼,便携着徐璐快步走到两位老­妇­人跟前,边走边叫,“两位老祖法,武氏给您二位请安了。”

徐璐跟在身后,也一道福了身子,身子比武氏低了不少。

那位富态的老­妇­人已笑了起来,“原来是你这猴儿,居然弄到这么晚才来,该打该打。”

武氏笑道:“老祖宗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本来早早就准备出发的,耐何媳­妇­才刚回京,怕她不懂京里的礼数,在老祖宗面前失了规矩,这才费了些功夫调教了她。”然后给徐璐介绍起来,但却是先介绍的是另外一位瘦削的老­妇­人,“这位是方侯爷的母亲,方老太君。这位是何家的老太君,也是方阁老的岳母。两位老封君那可是咱们京城硕果仅存的长辈。我的儿,还不赶紧给两位老太君磕头。”

武氏都开口了,徐璐这个头不磕也得磕,于是提了裙子,跪倒在团莆上,何老太君已赶紧双手虚扶,“何必行如此大礼,快起来,快起来。”

“这便是峰儿在泉州新娶的媳­妇­?”方老太君开口了,声音略带沙哑。

徐璐才磕了一个头,已有丫头上前把她抹了起来。武夫人笑道:“是,老祖宗,徐氏是泉州人氏,这回随峰儿回京,还没来得及学规矩,要是失了礼数,您老可别见笑。”

方老太君打量了徐璐,笑着说:“这么标致齐整的女娃娃,又这么的毓秀,我看你面上这般说,指不定早已偷着乐吧。”

武夫人大笑,“哎哟,我这点小心思,怎么也瞒不过老祖宗,还真让您老人家说对了,我呀,对这个媳­妇­还算满意,侍奉我也妥贴,我还真的偷着乐了好几回呢。”

众人大笑,纷纷笑骂武夫人娶了个好媳­妇­就这么得瑟,不害臊,也不知谦虚为美德。

武夫人转过头去,Сhā腰对刚才说话的­妇­人得意地道:“怎么着,我就是喜欢炫耀,你不服气,来咬我呀?”那中年贵­妇­身穿姜黄绣海水如意三宝纹的锦缎对襟稍长褙子,头面耳饰项圈成套而­精­致,闻言不屑地转过头去,对身边侍立的年轻少­妇­道:“看把她得瑟成什么了,她有好媳­妇­,难道我就没有?”那年轻少­妇­微微一笑,笑道:“婆婆您太抬举我了,我恐怕比不上凌家妹子,让您老脸上无光了。”

那中年贵­妇­似是无耐,嗔怨地瞪了媳­妇­一眼,“你个­棒­槌,就不能替我挣些面子么?”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武夫人更是笑得花枝招展,指着那中年贵­妇­笑骂道:“你几个媳­妇­儿,个个出身名门,又知书达理,我都羡慕死你了,如今倒来羡慕我,真是不知足。难怪你媳­妇­不给你面子,活该。”

一些­妇­人也跟着笑着指责那­妇­人,明着是指责的话,实际上也是夸赞那­妇­人有福气,娶的四个媳­妇­个个优秀,放眼整座京城,绝对没有哪户人家能够比得上。

徐璐听了,这才明白,原来这中年贵­妇­,便是首辅方知礼的夫人,人称方大夫人的何氏,镇国侯方知义的嫡亲长嫂。而堂上坐着的那两位老太君,便是方大夫人的母亲和婆母。

第8章 京城第一孔雀叶少夫人

瞧武夫人与方大夫人说话无忌,笑骂随意,显然是交情极好的,徐璐赶紧冲方大夫人福了身子,七分爽利三分羞涩地道:“想必这位便是夫君经常提到的方大伯母,徐氏这厢有礼了。”

方大夫人挽着­精­美刺如意海水纹的袖口,微微一笑:“峰儿还会提起我?会不会全是我的坏话?”

徐璐笑道:“大伯母说笑了,夫君尊敬您都来不及呢。直说伯母是他见到过的贤妻模范,还要我好生与方大伯母学呢。”最后她又嘟了­唇­,半真半假地埋怨道:“每次我做得不够好,夫君都要说一句,也亏得马上就要进京了,到时候得多向大伯母学学呢。”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会说话。”方大夫人笑了起来,尽管知道徐璐是在拍马屁,不过好话谁不爱听呀,当下高兴起来。

这时候,镇国侯方二夫人已招呼完客人进得厅子来,边走边说,“怎么这么热闹?呵呵,原来是凌夫人来了,怪不得。”说话间,人已来到武夫人面前,温婉地笑道:“往回夫人可是最早来的,怎的今儿这么迟?我记得峰儿可是把媳­妇­带回来了,今儿个应该把媳­妇­带来了吧?”目光四处扫­射­,最终看向徐璐,­唇­角含笑,“可是这位?”

不等武夫人开口,徐璐又恭身行了礼,“璐儿见过世伯母。”

武夫人笑着说:“就是她,才刚回京,什么规矩都不懂,二夫人可别见笑。”

方二夫人五官并不出­色­,相貌也只属普通,虽然妆容得当,但依稀可以瞧出早些年­操­劳出来的风霜之­色­,相反,她的长嫂方大夫人还比她年轻些呢。不过好在方二夫人神­色­柔和,语气轻柔,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她上下打量一番,温文笑道:“真是个齐整的孩子,连我都喜欢了。”她上前拉过徐璐的手,轻言细语地道:“你和峰儿是在泉州完的婚,但在京城可还没有大宴宾客呢,改明儿可得把婚礼补上,让咱们乐上一乐。”

众人也跟着点头,武夫人笑道:“那是呢,待选好了良辰吉日,先祭拜了祖宗,再大宴宾客。二夫人,峰儿可是叫你一声世伯母的,到时候可得出双份的礼。”

方大夫人立即笑骂,“果真是钱鬼投的胎。”

武夫人回头,瞪着方大夫人道,“还有你,必须得三份厚礼,否则,不让你进门。”

方大夫人拍腿大笑:“好你个财迷,打劫我弟妹还不够,还跑来打劫我了,你看我像是有油水的人吗?”

“没有也得榨。”

众人再一次大笑,徐璐也跟着掩­唇­笑了起来,有武夫人和方大夫人笑闹打趣,厅子里的气氛更是热闹。然后武夫人又带着徐璐与交好的各世家夫人介绍,徐璐非常听话,也很举一反三,不多话,但嘴巴儿却甜,叫得响亮清脆,除了徐璐本身就令人喜爱,加上武夫人的面儿,徐璐倒是收到了不少夸赞。

一路走来,徐璐已见识到武夫人长袖善舞的本事,武夫人在这个圈子里人缘确实好。

徐璐还看到了令国公府的几位夫人,其中徐家长房夫人也就是凌峰的大姨母,面对令国公府的人,武夫人面­色­略微冷淡,但也未曾失去礼数。徐璐知道徐家与凌家的恩怨,除了与徐夫人热情些外,徐家二房夫人三房四房夫人也只是略略喊了声便作罢。

徐夫人在泉州可是让徐璐帮了大忙,对徐璐极是喜欢,与徐璐说笑了几句,也说起了在泉州的事儿,“在泉州的时候,我那不成器的梦兰,能够脱离吴家苦海,还多亏了小璐呢。”徐夫人这话是对另三位妯娌所说,徐二夫人微微点头,只笑不语。徐三夫人面­色­冷淡,毫不作声,甚至都不看徐璐一眼。徐四夫人看了徐三夫人一眼,也跟着不作声。

徐璐一瞧便知道,这徐三夫人在令国公府,应该是颇有实权的,其风头应该盖过了长房的徐夫人。

想来也是,徐夫人虽为国公夫人,可子女不争气,长子庸碌无为,次子又成日的花天酒地。唯一的女儿徐梦兰还与夫家别府另居,回了娘家。哪比得上儿子在朝中当差,儿媳­妇­也是出身名门,大女儿是堂堂定国侯世子夫人,二女儿也是嫁入高官显贵的徐三夫人?

武夫人见徐夫人与徐璐亲热,也不阻拦,便笑着说:“即然你与你大姨母投机,就多陪陪你大姨母吧,我先去陪两位老太君说话了。”

武夫人前脚刚走,门口就有人高声宣报:“定国侯世子夫人到。”

屋子里虽人声鼎沸,但依然有片刻的清宁,徐璐心中一悸,也忍不住往门口望去。

只见一盛装丽人从外头大步踏来,­精­致面孔加上头上绕发的大毛饰物,再加上一身鲜红亮氅,真真是贵不可言。尤其身后还有数个丫鬟婆子紧随其后,声势夺人,气势万千。

那丽人一踏入门槛,边走边高声笑道:“啊呀,大家都来了呀,真不好意思,是我来晚了。两位老太君万万恕罪。”声音刚落,人已如一阵彩虹,从徐璐眼前飘过。

手上紧了紧,徐璐望向徐夫人。

“这位便是你三婶子的闺女,也是定国侯世子夫人。”徐夫人低声说,看了徐三夫人一眼。

徐璐看向徐三夫人。后者目光追随着自己的闺女。

只见叶少夫人徐氏已解了身上的大红­色­锦上添花西番洋丝的鹤氅,正与方老太君何老太君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徐璐收回视线,对徐夫人道:“大姨母,梦兰表妹现在可好?”

“托你的福,还成吧。”想起女儿的孤苦无依以及徐家目前的状况,徐夫人神­色­复杂。

“梦兰表妹虽一个人过,是孤苦了些,但不必再受一肚子的冤枉气闲气,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徐璐知道徐夫人的心思,一方面心疼女儿,但另一方面,又多亏了女儿带给她的四十万银子,可以说,徐家如今的重振辉煌,应该是建立在徐梦兰的牺牲上。

想到这里,徐璐又打量徐夫人,发现她又要比先前老了些,虽然衣着鲜亮,可­精­神气着实差了不少。暗自皱眉,虽然有些明白,却也不好说出来,遂又打量徐家另外三位妯娌。这么一瞧,便得出结论,徐夫人虽然顶着国公夫人的头衔,却也是劳神费力的差事。徐家并未分家,几房上百口人全住到一块儿。各房都有各自的算计,徐家儿郎又没多大出息,加上进项少,开销大,人心自然不会齐,相反,还各个算计,整得乌烟瘴气,徐夫人就算贵为当家主母,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徐夫人轻拍徐璐的手,微笑着说:“你说得对,可话虽如此,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被人算计成这样,让我如何不心疼。”

徐璐正要说话,那叶少夫人已款款走了过来,“娘,大伯母,二伯母,四伯母,瞧瞧您们这外孙子,可把我折腾惨了,也不帮我抱抱。”说着,就把一个一岁多大的孩子放到了徐三夫人身上。

徐四夫人笑道:“雅儿,时辰可不早了,你们怎么才来?”

看到外孙子,徐三夫人脸上露出了满满的笑容,抱着小孩子逗弄着,说:“是呀,往回你都是早早就来了的,今儿怎么这么迟?”

“还不您这外孙调皮得紧,把我折腾惨了,弄到现在才出门。”

叶少夫人已解了身上的披氅,露出大红­色­云飞妆花缎织彩百花飞碟锦衣,白玉镶金丝丹阳朝凤六尾大挂珠珠,发髻上Сhā着四朵桃­色­白玉片打造的鬓花,千叶攒珠镶红宝石的偏凤钗,硕圆镶红宝石耳环,项了挂着一圈细细的银圈,上头挂着金螭璎珞,手戴青金双环镶金丝翡翠镯,好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宽额宽颧尖下巴,挑高的倒八字眉,斜飞入鬓,妩媚横生的丹凤眼,小鼻薄­唇­,妆容­精­致,整个人打扮得富丽堂皇,闪耀生辉,仿若仙子。徐璐也见识了不少盛装丽人,无论是丽­色­天成的洪氏戚氏,还是贵气逼人的官宦贵­妇­,但比起这­妇­人来,依然差了不少神韵。这人无论是头上的凤钗垂到额前的宝石,还是那华美绝论两边斜飞三寸长的赤金嵌红宝石抹额,还是红光闪耀的硕大宝石耳环,这一身亮丽珠饰,更是衬得人比花娇,贵气天成,好一个威风凛凛的侯府世子夫人。

就算不识得此人,但见这人好一番声势夺人,也只顾着逗弄自己的孩儿,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显然是想给自己来个下马威。

不肖说,这人正是凌峰嘴里的“不知所谓爱出风头的京城第一孔雀”,也是武夫人嘴里“见了凌家长房女眷就会乱咬一气的疯狗”的定国侯世子夫人徐氏,令国府三房千金,徐梦雅。

徐璐全血液也沸腾了起来,徐梦雅这般夺人声势,却又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显然,这人是给自己下马威了。

这样的场合,她们会斗起来么?

这是她打入京城贵族圈子里的首战,只许胜不许败。

这位威风的世子夫人似乎这才发现了自己,便挑高了眉毛,冷淡地道:“这位妹妹很是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奶­­奶­?”

徐夫人赶紧说:“这便是我那才刚回京的侄媳­妇­,徐氏。小璐,这位便是定国侯少夫人,也是我徐家侄女。你们可得多加亲近。你们都姓徐,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徐璐奇怪地看了徐夫人一眼,点头颔首道:“叶少夫人好。”因大家都是同辈,又同是正一品诰命夫人,所以没必要再行礼。

叶少夫人一脸吃惊,“哎哟,原来是新进门的凌家少夫人,失敬失敬。”她嘴里虽说着失敬,但身子却不动,因生得高挑,徐璐是南方人,比她足足矮了半个头,就显得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听说凌少夫人是泉州人氏,瞧凌少夫人这通身的气派,不知是泉州哪家名门闺秀?”

徐璐早已从凌峰嘴里得知,这叶徐氏天生就看凌芸不顺眼,三番五次在公众场合给凌芸难堪,后来让太子妃当场收拾了后,又让武夫人凌峰收拾了几回,虽然看似老实了,但只要让她钻到空子,肯定会像苍蝇一样钻出来。所以早就告诫自己,要防犯这徐氏重伎重施。

“我哪比得上出身名门的叶少夫人?小门小户,哪比得上叶少夫人这等声势?”

还是凌峰有先见之明,早在离任之初,就把徐成荣安排到福州任知府。徐璐如今顶着知府之女的身份,在这些大世家眼里,虽然仍上不得台面,但总归是官家千金的身份了,比上不足,比下也有余了。

而福州原来的知府陈天民,却平调至天津卫任府伊。虽是平调,但天津卫拱卫京师的重要地理位置,也算是小进了一步。

徐梦雅吃吃地笑了起来,“小门小户?少夫人也太低估自己了。京里谁人不知安国侯世子眼界奇高?少夫人若没个本事,哪能让安国侯世子瞧中?”

她又亲热地道:“少夫人赶紧与我说说,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安国侯世子对你情有情独?”

“叶少夫人抬举我了。”就知道这女人不怀好意,徐璐才不会与她搭话呢。

“若是在以往,我肯定会纳闷个几天几夜呢。不过如今瞧了少夫人如花似玉的面容,总算明白了。”徐梦雅叹息道:“少夫人这般容貌,难怪难怪。若我是凌世子,大概也会迫不及待娶回家呢。”

敢情这人把自己归类为以­色­事人,这对身为正妻的来说,绝不是夸赞,而是侮辱了。

要知道,权贵之家娶妻,主要的是家世,品­性­,为人,容貌反而排在最后。叶少夫人这般夸赞徐璐的容貌,已是变相地讥讽徐璐靠美­色­上位,甚至把凌峰也一道讽刺进去。

“叶少夫人这话不妥,不妥。”徐璐摇着头。

“怎么就不妥了?难不成,我说错了?”徐梦雅挑眉,一派的咄咄逼人。

“妥与不妥,在座诸位各有论断。叶少夫人真要夸我,大可夸我贤惠,有福气什么的,可不是单单的来夸我的容貌。难道少夫人不明白,在这样的场合,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么?”

第9章 反击

徐梦雅脸­色­冷了下来,逼视徐璐,“我怎么就不礼貌么了,还请凌少夫人示下。”

不得不说,这徐梦雅确实很有气势,双眼这么一眯,身了就散发出压迫的气息来。

但徐璐却不怕她,气势这东西,还不是与腰杆软硬有关。这徐梦雅是国公府嫡女,又是侯府世子夫人,男人又厉害,又生了儿子,地位稳稳当当,自然是底气十足。但她徐璐也不差呀,坐不稳凌少夫人的宝座也没什么,反正她只知道,她现在一定要打趴这徐梦雅。

“堂堂国公府出来的嫡女,居然还要我这身卑位轻的人指示……唉,可惜了。”徐璐摇头叹息。

徐梦雅眉毛直竖,一双丹眉凤凌凌含威,她微微眯着眼,“想不到凌少夫人不但颜­色­生得好,口齿也还俐索呢,倒让我刮目相看。”

“既然知道我的厉害,那就别来惹我呀。”徐璐笑嘻嘻地说,那散漫天真无邪却又讥笑的面容,令一向前呼后拥惯了的叶少夫人更是不爽,

众人被惊住了,她们也看出来,徐梦雅主动找徐璐的茬,众人还暗自替徐璐担忧来着,谁承想,人家非但没有被欺负,反而还把找茬的人气得半死,实在是厉害。

徐梦雅不料徐璐会如此直接,再一次滞了滞,但她到底是久经沙浪的,很快就挑高了眉毛,“我就要来惹你,你又待怎样?”

众人叹息,虽然觉得这徐梦雅过份了,一来就欺负人家新媳­妇­,也太目中无人了。不过官场上,本来就是踩高捧低的,尤其大家都知道叶家与凌家的恩怨,大家也见怪不怪,所以只想看徐璐会有何等反应。

徐璐掩­唇­笑道:“非常佩服叶少夫人的坦白,既然少夫人话都说得这般明白了,那少夫人是要文斗呢,还是武斗?划下道儿来,我一概接着便是。”

众人倒吸口气,纷纷不可置信地看着笑嘻嘻的徐璐,不明白这小姑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有所依仗。虽然大多数人看不惯叶徐氏的嚣张,可谁叫人家有嚣张的本钱呢?徐璐一个外地来的,即没傲人家世,在京城也毫无人脉关系,就一个­干­巴巴的凌家少夫人身份,居然就敢与勋贵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叶徐氏打擂台。

她哪来的底气?

徐梦雅见惯了圈子里拐弯抹角,习惯了以言语机锋作战,第一次遇上这样单刀直入的挑战方式,还真把她愣住了,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还是生怕双方闹僵的徐夫人见状,把徐璐拉到自己身边,轻斥:“说什么浑话呢,大家都是有身份的,说什么文斗武斗,又不是江湖上的快意恩仇。以后这话可别说了。”

徐璐从善如流地坐到徐夫人身边,笑嘻嘻地道:“是,我听大姨母的。不过明明就是她先来惹我的嘛,难道就不允许我反击了?”一副“你先来惹我,我就得还击”的小孩子心­性­。、

徐三夫人虽然觉得女儿冲动了,但见女儿落于下风,就说:“雅儿,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坐下。你是什么身份的人,何必与那种人见识。”

徐梦雅知道母亲替自己解围,便顺着台阶下,“娘说得极是,我是糊涂了。”说着正要坐到徐三夫人身边去。

但徐璐却道:“我与我大姨母有话要说,麻烦你自便吧。”

徐氏怒声道:“这是我娘,还有我大伯母,我凭什么不该在这儿,该走的应该是你吧。”

徐三夫人目光尖锐地盯着徐璐,忽然对徐夫人冷笑一声,“大嫂,你这侄媳­妇­当真有意思呢。”

徐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一方面得意徐璐打击了三房的嚣张气焰,另一方面又不愿当场得罪三房,正在纠结之时,徐璐眨眨眼,“叶少夫人的意思,是不让我与我大姨母说话了?”

“挑拔离间,别以为我大伯母是傻子,会上你的当。”

徐璐淡淡一笑,“你怂容我那梦兰表妹的婆母,找借口休掉梦兰表妹,改娶你那小姑子,早不是当我大姨母是傻子么?”

坐在附近的­妇­人全都注视着这边的动静,听了徐璐的话,先是一愣,然后明白了什么来,忽然轰的一声炸开了锅。徐梦兰与夫家别府另居被徐夫人带回了京,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听徐璐这么一说,难不成这里头还有别的名堂不成?

徐夫人脸­色­大变,徐璐的话又戳中了她心中之痛,目光­阴­冷地盯着徐梦雅。

徐三夫人心中一跳,厉声道:“凌少夫人,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也拿到这种场合说,也不怕让人笑话。”

“这是事实呀,既然叶少夫人敢做,就要承担让人知道的后果呀。”徐璐冷淡地挑眉说。

徐梦雅有些心慌,徐梦兰与吴家别府另居,她确实要负一定的责任,但也只是失察之责罢了。徐夫人带徐梦兰回京后就来找自己质问过了,当时她已解释得清清楚楚,后来误会也消除了。可今日让徐璐当场说出来,她还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徐梦雅气得要命,她知道流言的威力,若今日不把话说清楚,她就要被人戳背脊骨了,为了夫家小姑子居然算计娘家姐妹,这话要是传扬开去,她就要受千夫所指。她对徐夫人道:“大伯母,大姐姐的糟遇,个中原由,您不是早已清楚了么?怎的还要让外人这般污蔑我。”

徐夫人又有些迟疑了,虽然误会消除了,但三房的如日中天,仍是让她气不平。尤其徐氏嫁入叶家,还是她亲手促成的,坐大了三房,却得罪了自己的亲妹子,没捞着好处不说,反而让三房的人算计到头上来,要不是顾忌三房声势,她早就开火了。

“梦兰与吴家的事,谁是谁非,为了家族颜面,我不愿多说什么。但叶少夫人,小璐好歹是我妹子的媳­妇­。不看僧面看佛面,你都这般来势汹汹不给颜面,身为大伯母的我,实在是……”然后一脸痛心地摇了摇头。

徐夫人也想明白了,虽然得罪了妹子,可血缘关系断不掉。前阵子在泉州,她与凌峰的关系也得到进一步改善。回到京城,她向妹子诚心忏悔后,妹子也原谅了自己。想着凌家在京城的影响力,有凌家撑腰,三房又算得什么。所以徐夫人在犹豫了一下后,就直接站在徐璐这边了。虽然她这番话有误导众人的意思,但徐梦雅也不冤枉了。想着当初侄女凌芸在京城的时候,可没少受她泼脏水,她虽是大伯娘,可也是凌芸的亲姨娘。虽然徐家的颜面要顾,但长房的利益更重要些。只要挫退揭穿三房的嘴脸,儿子的世子之位也就稳当了。

徐夫人叫自己的侄女不叫名字,却叫起尊称,这里头的名堂,众人心里门儿清,看徐梦雅的目光都变了。显然徐璐刚才所说的话,已是**不离十。

“这样算计自己的娘家姐妹,着实过余了。”

“对呢,只是为何长房还这般忍气吞声呢?”

“傻了吧,三房如今声势中天,长房若非占了个长字,早就被挤兑出去喝西北风了。长房就算知道自己闺女吃了大亏,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三房能有什么声势?不就是有个定国侯世子的女婿么?儿子虽说有正经差事,可也是护国侯给找的呀。”

“护国侯虽然已脱离了徐家,但到底要顾及养育之恩呢。”有人细细解释起来,“虽说这徐三夫人蠢得把养子给得罪了,但人家两个儿子与护国侯感情还不错,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嘛。”

众人点头,看三房的目光也有些复杂了。

徐梦雅听了旁人的议论,更是气得嘴都歪了,看着徐璐得意地神情,她心头一横,索­性­来个鱼死网破,抖出徐璐昔日不光彩的事来。只是,她嘴巴一张,正要说话,徐璐已轻飘飘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叶少夫人,我虽然出身不如你,但脾气可也不小。”在经过徐氏身边时,徐璐停了下来,斜眼瞟着气得脸­色­铁青的徐氏,淡声道:“你不喜欢我,下回见着我就绕道罢。否则,休怪我嘴巴碎,抖出你的破事儿。”然后扬长而去,那大步离去的背影,虽娇小,却也让人有种高山的压力。

徐璐回到武夫人身边,又恢复到温婉柔顺羞涩的小媳­妇­模样。让一­干­看戏的人不由揉了揉眼,刚才那个杀气腾腾的小女子跑哪去了?

“好猖獗的东西,凌家果真是好眼光,居然娶了这么个不懂礼数的破落户回来。”寂静的厅子里,陡然响来徐三夫人的怒喝,“大嫂,刚才你是什么意思?诚心给你侄女难堪不是?”

徐夫人幽幽地道:“弟妹说笑了,事实本就如此呀。大侄女曾经对梦兰做过的事,就不许旁人提了?”徐夫人虽然忌惮三房多年,但徐璐的回归,以及刚才的表现,让她胆气顿生,觉得三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她早该与她们打燃火的,而不是忍气吞生。瞧刚才徐璐的反击,淋漓又畅快,让她羡慕不已。

“梦兰的事与雅儿又有何关系?你别在这儿血口喷人误导人。”徐三夫人气得吐血,恨不得掴徐夫人两巴掌。

“是吗?

这边,何老太君神­色­不变地看着武夫人婆媳,笑盈盈地道:“刚才听你说,要给孩子们再办一场席筵,可有订好日子?”

武夫人神­色­平和,恭敬地笑道:“还没呢,等选好了良辰吉日,就给办了。到时候您老人家可一定要来哦。”

“峰儿可是我看着长大的,那是当然。”何老太君声音爽朗,围坐在她身边的一众­妇­人也附和着,方大夫人又就近问了徐璐在泉州的人文风俗,以及与凌峰的姻缘情况。

徐璐半真半假地道:“不过小门小户罢了,平日里无事就去绣楼闲逛,有幸识得大姑姐。也不知怎的,我与大姑姐也才见了两回面,就喜从天降。当时大姑姐亲自向我家下聘,我们一大家子都以为在做梦呢。”

徐璐没有说早先就与凌峰认识,否则就是轻浮的表现了。所以只把凌芸推了出来。她也没有隐藏,她能够嫁给凌峰全家人的兴奋之意。

徐璐这般自我嘲讽的说话方式,反而得到一­干­老太君夫人们的喜爱。也没有人再不识趣地拿她的出身说事了,反而一个个夸她秀外慧中,是蒙尘的明珠,而凌家大小姐就是那颗慧眼识珠的伯乐。

徐璐眨眨眼,一脸的感激之情,诚恳地道:“是呀,还真多亏了大姐姐呢。”

又有与凌家交好的开起玩笑来,“凌家小子的脾­性­我可是知道得清楚呢,这小子从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不过看你生得这般娇俏迷人,想必也喜欢极了。”

一些早就注意徐璐神­色­饱满,眉宇间尽是写意舒心,料定凌峰对她甚好,闻言也忍不住取笑一番。

徐璐故作娇羞地道:“夫人说笑了。夫君可不是那种肤浅之人,可不会因我生得好看就对我好嘛,有时候还会对我凶呢,不过我脾气好,大多时候都忍着让着,才不会与他置气呢。”

脾气好?

一­干­人望着坐在那如泥胎木偶的徐三夫人及故作平静的叶徐氏,好一阵无语。纷纷在心里说:你当场把堂堂国公府的千金侯府世子夫人气得下不了台,还是脾气好?

连武夫人也看不下去了,冷着脸斥责道:“当场与人吵架,你这还叫脾气好?”

徐璐大呼冤枉,细声细气地道:“夫人可是冤枉死我了,媳­妇­脾气那是再好不过了。可再是好脾气的人,也有三分火­性­嘛。大家也知道,今日随夫人一道参加方侯爷的寿宴,旨在认识诸位长辈,可容不得我出差错的。我自己出了差错还好,大不了被人暗地里讽笑登不得台面也就罢了,可要是给凌家,给夫人丢了脸,那是万死不能赎罪了。所以早在出发的时候,夫人就对我说,有些人总爱自恃身份,专门挑那些新进门的年轻媳­妇­下手,当场给予难堪,要我小心注意。当时我就暗自发誓,这些人不来惹我还好,若真来惹我,必要还击回去,让她知道,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呀。”说话的同时,还配合地捏了拳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那气呼呼的神情,那鼓鼓的脸蛋,活脱脱的还未长大的小孩子似的。

徐璐这番解释加上三分委屈,再加上那张委屈得不行的气愤模样,也成功消掉了某些尖酸之人对她的负面评价,纷纷在心里想:也是,人家又没招谁惹谁,那徐梦雅就气势汹汹地找人家的茬,半分脸面都不给。那时候徐璐无论是退避还是不理会,都落下乘,唯一之计,就是反击。

在座诸人也都知道凌家与叶家的恩怨,虽然觉得叶少夫人处处针对凌家女眷是心胸狭窄的表现,但谁叫人家出身好,男人又厉害,是以都只在心里皱眉,但见一向威风惯了的叶徐氏被一个外地来的小丫头给收拾了,也是暗中拍手称快,大呼过瘾。

其实,也有一部份贵­妇­不惧怕徐梦雅,但徐璐是否值得她们出手,就得再观望一阵子了。

徐璐也知道,无论哪个地方,都有排外情绪。她并非京城人氏,出身又低,却一朝嫁入高门,­妇­凭夫贵踏入别人的贵族圈子里,自然会受到多方排挤打压,她也有作好被踩的心理准备。所以,她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先把与凌家交好的各世家夫人讨好了再说,至于同辈份的夫人­奶­­奶­小姐们,则是下一步的地行动。倘若遇到敢来惹她的,就当场反击回去。就算落得个厉害的名声,也好过被说成软弱好欺的软柿子吧。

不过她运气好,这徐梦雅主动撞上枪口,让她大展神威一番,反而把徐梦雅给挤兑得下不了台,有那徐梦雅作榜样,相信接下来遇上的阻碍应该会小许多了。

果不其然,叶少夫人的前车之鉴,使得一些蠢蠢欲动的夫人­奶­­奶­们很快就歇了与徐璐一较高下的心思。看着恭敬腼腆立在武夫人身边的徐璐,纷纷在心里咬牙暗骂,真是个表里不一的恶­妇­。

而与徐璐第一回合交手就落得惨败的叶徐氏,倒也出乎意料地没有继续难堪下去,而是神速地调整心态,重新与旁人谈笑风生起来,仿佛刚才被当众打脸的不是她。让一部份想看笑话的人大失所望,却也暗自佩服。

不过,以叶少夫人睚眦必报的­性­子,又占着天然的优势,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呢。

于是一些旁观者又悄悄地来到叶徐氏身边,与之攀谈起来。

大家都是聪明人,虽然叶徐氏刚才着实被狠狠打了一回脸,但一些有求于叶家的­妇­人,更要在这时候去结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更能让人惦记呢。

尽管知道叶徐氏在京城的底蕴深厚,但这叶徐氏的强大人脉依然出乎徐璐的意料。扫了被众星捧月的叶徐氏,徐璐心头说不苦涩那是假。可叹自己身边连半个人影也没有,这就是外来人氏与本土贵族的差距呀!

不过徐璐也没有气馁,她也瞧出来了,徐梦雅身边的那些­妇­人,大都是与叶家有关的人,或是叶家的亲戚,或是有求于叶家,或是在叶家手头下讨饭吃的。真正的有份量的贵女们,也还没几个。

毕竟她还有凌峰这个大靠山,来日方长,也不急一时。

方家后花园里,早已被划分了几个区域,不但有各家小姐举办的诗会茶会,还有戏班子登台演唱,武夫人酷爱听戏,也就辞了主人,去后花园里看戏去了。

“不是叫你去认识同辈么?怎的一直跟着我?”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武夫人如是说。

徐璐紧紧挨在武夫人身边,不时端茶倒水,闻言苦着脸道:“夫人您饶了我吧,我是外来的,真要打进这个圈子里,谈何容易。我还是跟在您身边,先把与凌家交好的世家夫人们认识清楚了再另行计事吧。”

京城的本土贵族确实排外,光瞧那些从外地嫁进来的媳­妇­们处处被排挤在外就知道,武夫人就不再说什么,而是低声道:“那叶徐氏,你何必理她去。何苦弄得人家当场下不了台。”

徐璐嘟着­唇­道:“我也不想让她当众难堪呀,可一想到她当初总爱找大姐的麻烦,就忍不住想抽她。”

这话说得……武夫人发现,自己并然生不起她的气来。不管这徐氏拿女儿作恍子,还是真要替女儿出气,她都无法生她的气来,反而还隐隐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瞧你这爆炭­性­子,一点亏都吃不得,难怪峰儿不担心你被欺负。”武夫人叹了一声,又说别的话题去了,“那叶徐氏在你手上吃了这么个的亏,想必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可得小心些。”

徐璐不以为然,“若我忍气吞声,她就不来找我麻烦?我看未必嘛。”

徐璐说话间,总爱把嘴巴嘟起来,话音也是绵绵软软的,一副小女儿姿态,哪有少家夫人的气势。武夫人很想斥责她,不过又实在不忍心,只好道:“你别小看了她,今儿既然当场撕破了脸,就要做好迎战准备,她不会沉戟太久的。”顿了下,她四处看了看,也亏得她们来得晚,坐在最角落里,而周边人正看戏看得入迷,就算说话也不易被人听道,这才道:“对了,你之前不是还与文成章的公子有过婚约?”

徐璐心头一个咯噔……

第10章 光棍

武夫人盯着戏台上正唱到高朝处的,嘴巴轻轻嚅动着,“那叶徐氏最擅攻击别人最隐蔽的弱点,你可得做好准备。”

似乎武夫人并不计较自己曾与人有过婚约的事实,徐璐这才重新活回来般,顺了口气,喏喏地道:“多谢夫人提点,我会注意的。”

武夫人一直盯着劝戏,看得目不转睛,实际上,却是在与徐璐说着最隐秘的话题,“那文成章去年就进了京,从三品。文家与凌家可没半分交集,可峰儿却把文成章举荐给方阁老。当初文家进得京来,峰儿还曾写信给侯爷,要好生关注文家人的一举一动。当时我一直想不明白,如今倒是明白了。”

徐璐好一番张口结舌,当初文家与自己退了婚,这种嫌贫爱富之人没有遭受报应,却高升进京,还让她暗自怨恨老天不开眼呢,如今听武夫人这么一说,敢情文成章的高升,还是凌峰一手促成的。

凌峰为何要这么做呢?难不成,他早就知道她曾与文家订过婚约?这怎么可能?

武夫人又侧头看了她一眼,慢吞吞道:“那文成章的儿子文继轩,才不久娶了令国公府三房庶女徐五,与叶家倒成了姻亲了。以叶徐氏的­性­子,定然早就知道你与文家的事儿了。”也不理会早已呆掉的徐璐,轻轻淡淡地道:“所以你可得早做好被揭穿的准备。”

徐璐正震惊于文成章的高升内幕,武夫人的话也没来得及多想,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一阵热烈的掌声从四面八方响来,徐璐从震惊中回神,原来,台上的戏已演完了,众人正在鼓掌呢。徐璐四处看了看,又悄悄挨近武夫人,轻声道:“多谢夫人对媳­妇­的不嫌弃。”声音很是诚恳。

她明白,她被文家婚约,不管对错,世人只会把她归类为被定婚夫退了婚的人。或许还会不怀好意地说她,肯定是有缺陷或是有什么不好的品格,才被定婚夫退婚。这样的女子,顶着被退婚的名声,很难再找着更好些的婆家了。尤其像武夫人这般尊贵的世家夫人,挑选出来的媳­妇­就算不是万里挑一,也绝对不会让儿子娶一个身份低微,还被退了婚的女子。

但武夫人却什么都没说,这让徐璐忐忑的同时,也暗含感动。

武夫人看着戏台,一边鼓掌,一边淡淡地道:“不用谢我,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

徐璐放下心来,继续挨在武夫人肩上,轻声道:“谢夫人宽宥。那个……叶徐氏,万一她真要拿这个来攻击我,我又该怎么办?”

“这就要看你自己了。”

徐璐呆了呆,顿时愁肠百结。

戏完后,也到了午饭时间,徐璐扶着武夫人去了饭厅,一路走来,又有不少的人与武夫人打着招呼,徐璐没有说太多话,只是微笑着行礼或颔首,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带着深意。

不过徐璐存着心事,也没有过多注意,与婆母一道进入厅子里,四处看了看,便瞧到几个与凌家交好的世家夫人,正要过去,忽然斜里杀出几位­妇­人,连说带笑地把武夫人拖走了。

“你这老货,见了我们也装着不认识,该打,该打。”

“就是,走走,和我们一道坐去,热闹热闹。”几位­妇­人边说就边把武氏拖走了。徐璐只好一道跟过去,那知一位年轻­妇­人从斜里杀过来,轻轻一挤,就把没有防备的徐璐挤了开来,笑着说:“少夫人去别桌用饭吧。”然后就把这桌仅剩的位置坐了。

徐璐不是笨蛋,她一向擅长察颜观­色­,察觉这桌­妇­人故意无视自己,而这个年轻­妇­人又这般毫无礼貌的动作,已猜到自己被集体孤立了。

尽管心里有气,但徐璐仍然对武夫人笑道:“即然如此,那我就去别桌了,夫人,我一会儿过来侍候您。”

武夫人也察觉了这桌­妇­人对徐璐故意的忽视,心里也有气,不过外地媳­妇­想挤进入本地圈子,确实得费些过程,只好把不快按耐下去,颌首笑道:“去吧,不必管我。方侯爷家的厨子那可是出名的好手艺,可不能错过。”

“嗯,我会的。”

徐璐原想找个位置坐下,只是夏荷才刚去拉开凳子,旁边的人便说:“这儿已有人了,去别桌吧。”

夏荷呆了呆,看了零星坐着的客人,忿忿然,刚才那些客人对主子的故意无视,她也是看在眼里了。可她一个丫鬟,尽管气忿,却也无可耐何。

徐璐也知道这些人不待见自己,却也不料这些人会直接下脸,虽然愤怒,却也无耐,人家都说有位置有人了,自己总不好再厚着脸皮坐下。

徐璐只好让方家的丫头领自己去坐,哪知这些人居然连方家的面子也不给,直接就说:“我喜欢清静,还是不要再加人了吧。”

“这位­奶­­奶­,这厅子里可不清静呢,真要图清静,麻烦­奶­­奶­移驾去前头厢房里用膳可好?那儿保证清静。”徐璐意外地看了方家的丫头,没想到这丫头反应倒是快。

那人又淡淡地道:“无妨,只需这一桌清静就是了。”她看了徐璐一眼,轻飘飘地道:“还是麻烦凌少夫人去别桌吧。”

方家丫头陪笑道:“这位­奶­­奶­,这桌不是还未坐满吗?难不成,多一个人吃饭就不清静了不成?奴婢还是头一回听说呢。”

那位年轻的­奶­­奶­慢条斯理地道:“不好意思,若是别人,我是无所谓的,可若是她,那是万万不成的。”同桌的其他女眷也纷纷附和着,言语间虽然客客气气,但字字诛心,直刺得徐璐脸皮发麻。

“我们几个,都是爱清静的,可不想多一个人破坏了这份清静。不然这顿饭可就吃不好了。”一个身穿梨黄褙子的年轻少­妇­如是说。

“对嘛对嘛,凌少夫人,不好意思了,麻烦您去别桌吧。”一个身穿烟柳飘绿云锦缎褙子头梳流云髻的少女也笑得甜美。

方家丫头脸­色­也变了数变,忍不住看了徐璐一眼,了然于胸,但依然愤懑。她在心里思付片刻,只好转向徐璐,为难地道:“凌少夫人,客人都爱清静,要不,请您移驾去别桌……那边,那边还有空位。”

“几位­奶­­奶­不是说要清静的用膳么?可你却安排她们坐在这种煊闹之处。这可就是你的失职了。”徐璐对方家丫头微笑道:“赶紧的,请这几位­奶­­奶­小姐去清静的地方用膳吧。”她从容坐了下来,也不看任何人,只是说:“这样也好,我一个人吃一桌倒也自在。”

一时间所有人全都瞪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虽然想给徐璐难堪,可人家到底是安国侯世子夫人,有诰命有品秩,凌家人可也不是吃素的,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敢过份了。

但徐璐却不想善罢甘休了,对一时呆住的方家丫头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请几位­奶­­奶­小姐去清静的地方用膳呀。”

跟随了徐璐这么久,夏荷也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心下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主子强硬,她们做奴才的可不能怂,于是赶紧碰了碰方家丫头,笑道:“姐姐,你不去,那我去了呀。”然后就一溜烟地出去叫人了。

方家所有的丫头这时候正是忙得脚板翻的时候,自然叫不齐,但夏荷却是不管不顾地扯了一个丫头就高声叫了起来:“麻烦你们几位姐姐,赶紧的,有几­奶­­奶­小姐说要去清静的地方吃饭,你们赶紧侍候客人去别的地方另外摆膳吧。”

夏荷的声音很高,附近的客人听了就都忍不住各自说开了,“哪家的­奶­­奶­小姐这般面子大?还要另外安排地儿?”

“方家的饭厅安排可谓是独具匠心,哪里就挤了,分明就是故意找茬。”

“话也别这么说,说不定人家真的身份尊贵呢。”一些好事的女眷已伸长了脖子看着夏荷等人去的方向。

方家的丫头不明就里,果然被夏荷说动了,赶紧来到徐璐桌前。

“这几位­奶­­奶­小姐,怕与我们少夫人同桌,影响清静,所以麻烦几位姐姐给这几位­奶­­奶­夫人另外安排个清静的地儿。”

夏荷的声音很大,让整间饭厅的客人,有泰半都听到了,纷纷停了筷子看了过来。

这时候的徐璐,已把同桌的­奶­­奶­小姐们的身份打听清楚了,一个个地指着,“这位张家­奶­­奶­,赵家大小姐,李家四小姐,周家三­奶­­奶­,徐家六小姐,还有……文大­奶­­奶­,她们都是爱清静的人,所以麻烦你们带几位贵客去更清静的地方用饭吧。”

徐璐这边的动静有些大,以至于附近的客人纷纷看了过来。

“谁说我们要去别的地方用膳?我就在这儿用膳。”李四小姐气呼呼地说。

张家­奶­­奶­也开了口,“凌少夫人好大的威风,自己后到也就罢了,还要赶我们走,这是何道理?”

“这可是方侯爷的寿宴,可不是凌少夫人的地盘。”

文大­奶­­奶­假假地笑道:“是呀,这儿是京城,可不是泉州。凌少夫人在泉州一向唯我独尊惯了,大概把泉州的那一套规矩给带到京里来了。这可行不通哦。”

徐璐盯着文大­奶­­奶­,声音淡淡,“敢问­奶­­奶­是哪家的名门千金?”

周三­奶­­奶­道:“文大­奶­­奶­是令国公府的千金,如今是太仆寺卿文家的媳­妇­,也就是去年的探花郎文继轩的妻子。人称文大­奶­­奶­。”

“国公府千金,果真是高贵的出身,文家也算是有眼光。”徐璐高声道,“怪不得当年文家要与我退婚,原来是另攀了高枝。失敬失敬。”

厅子里哗啦啦地议论开来,被这一消息震惊住了。但也有相当一部份人,却面露吃惊,吃不透徐璐为何把这种不光彩的事儿给明着抖了出来,不怕凌家恼羞成怒么?凌家倒了几辈子霉呀,居然娶了个被人退过婚的媳­妇­,如今还被富扬得人尽皆知,这也太丢份了。

众人下意识地望向武夫人。

武夫人身边的人一位­妇­人一脸震惊地说:“凌夫人,这这这,这是真的吗?”

同桌的其他­妇­人有的皱眉,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满脸不悦,但毫不意外,这凌家新娶的媳­妇­这般出身也就罢了,还曾让人退过婚,那被退婚的人家还是去年才中得探花的文家公子,实在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武夫人还未开口,又听到文家­奶­­奶­讥诮的声音,“少夫人过奖了。文家世代书香门弟,最是信守承诺。不过凌少夫人事先攀了高枝,文家无话可说。可凌少­奶­­奶­攀了高枝也就罢了,还四处宣扬,未免过份了。”

文大­奶­­奶­的话也很有意思,一个说文家为了攀高枝才与徐璐退婚,一个却说徐璐先攀了高枝,文家才无可耐何地退婚。也不知该相信谁的。

只听徐璐悠悠地道:“我家世虽普通,但也谨尊父母之命媒约之言,可不敢学别人踩低爬高。不过也算是老天开眼,总算是好人有好报。文­奶­­奶­嫉妒我就明说,不必拐弯抹角。更何况,黑便是黑,白便是白,真相总有拆穿的一天。文大­奶­­奶­也不必为了掩饰真相就黑白颠倒。我与文家,早已恩怨两清,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闺阁时期就与田氏明争暗斗,早就练就了一身俐索的嘴皮子功夫,然后又在泉州官场上历练一年多,官话自然说得顺溜,不卑不亢,从容镇定,又正气凛然。反倒是文大­奶­­奶­,被徐璐刺得几乎坐不住。她虽出身国公府,可到底只是徐家三房庶女,上有刻薄嫡母,下有骄傲如孔雀般的嫡姐,下还有受宠的庶妹。文继轩虽是轰动一时的探花郎,可也只是芝麻绿豆般的不入流的小官儿,公爹文成章虽是从三品的官位,却也是冷门衙门,使得她无论在娘家还是在平时候玩得较好的一众姐妹面前,自然是直不起腰的。如今瞧着出身更不如自己的徐璐,又还是丈夫曾经退过婚的女人,顿觉机会来临,想踩她一踩,以示自己京城人氏的优越感。哪知这人还是硬骨头,没有踩着人家反把自己给硌了脚。

再则,文大­奶­­奶­在闺阁时期,自觉自己有颗七窍玲珑之心,却也苦无施展机会,背地里搞小动作­阴­人还不在话下,可正大光明较劲,完全不是徐璐的对手,论嘴上功夫,更要被甩出八条街。

“你,你……好个不知廉耻的……凌夫人,瞧瞧您这个媳­妇­,被我家夫君退过婚的女人,您也要?”文大­奶­­奶­实在是气狠了,又找不着话来反驳,最终灵光一闪,气急败坏地拉同盟去了。

在她心里早已认定,以凌夫人那般身份地位,娶的媳­妇­不说要多尊贵,至少身家清白吧?她笃定凌夫人武氏在这般情况下,绝对会气急败坏,因为这太丢脸了,自己的儿子什么人不娶,居然跑去娶一个身世低微又被退过婚的女人。

只是让文大­奶­­奶­失望了,武夫人面上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依然吃菜喝汤,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这才语气讥讽道:“文大­奶­­奶­,亏你也是大家子出来的,这种市井泼­妇­的话也说得出口,徐家当真是好家教呀。”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武夫人缓缓看向文大­奶­­奶­,语气轻淡,“我的媳­妇­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过往,那也是我们凌家的事,还用不着旁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是不是呀,老姐姐?”武夫人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坐到她身旁的一位­妇­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些听到风声正想上跳作乱的人纷纷低下头去,与武夫人同桌的几位­妇­人也尴尬地别开头去。被直接点名的­妇­人更是不自然地笑了笑,说:“老妹子说得极是,你们凌家自己的事儿,与我们旁人何相­干­,有些人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被称为“狗”的某些人,虽然并未被点名,却也脸红似血,纷纷别过头去,然后又你一言我语地说着,大家子娶媳­妇­,最重要的还是人品,别的都算不得什么的,至于退婚与否,这世上被退婚的女子多了去,难不成个个都得上吊以证清白?简直扯谈。

众人再看目露凶光又手足无措的文大­奶­­奶­,又看着从容镇定的徐璐,又见武夫人毫不犹豫地维护自己的媳­妇­,文家主动退婚的事儿应该**不离十了,偏还有人倒打一耙,更令人不耻。于是纷纷站在徐璐这边,指责文大­奶­­奶­。

“一个无故毁婚,一个无理取闹,这文继轩与这徐氏,倒是绝配了。”

“大概是瞧人家是外来的,所以就要踩人家,啧,没踩着人家反硌了自己的脚。”

“这凌徐氏倒是满光棍的,在国公府千金面前也敢横。”尤其还有那般不堪过往,居然还当众自曝其短,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自认在凌家站稳了脚跟?

“也亏得她这样的脾­性­,才能让徐家女儿吃大亏吧。”

“徐家的女儿?啧,大的张扬舞爪,小的又怕强欺软,都不是好东西。”

这时候,方大夫人开口了,她声音并不高,却有种与众不同的气度,“好了,大家都别闹了,吃饭,吃饭,不然菜都凉了。”目光一转,又来到徐璐那一桌,淡淡地道:“你们几位,若是想图清静,就让丫头们安排别的地儿吧。小璐,过来与我一桌吧,我这人就爱热闹。”

徐璐从善如流地坐到方大夫人身边,尽管这一桌早已坐满,但有方大夫人开口,同桌的­妇­人赶紧移了凳子,让了一个位置出来。夏荷机伶地端了个凳子过来。

徐璐冲着大家歉然地笑了笑,入座。而方大夫人则叫来一个丫头,淡淡地吩咐道:“把那桌收拾了,恭请贵客们去清静的地方用膳吧。”

第11章 反将一军

众人心头一惊,显然,方大夫人这是变相地替徐璐出气,或许,她本人厌烦那一桌人对徐璐的挤兑,又或者,厌烦有人在方家的寿宴上公然欺负方家的客人。

虽然镇国侯府是方二夫人当家,但有方大夫人的金口,依然管用,方家的丫头立马去请那几位客人去别的地方用膳。那几人脸­色­发白,她们虽然也是世家出身,可到底只是旁支偏系,各自的娘家又没多大出息,哪比得上势大根深的方家,这会子见方家动了真格,这才害怕后悔起来。

但为时已晚,方家丫头可不会听她们的解释道歉,依然恭敬而强势地请了她们出去。并顺带把桌上的酒菜收走。

有几位­妇­人再也坐不住了,其中一位­妇­人起身来,责骂了其中一个年轻媳­妇­,“你倒是比我还尊贵了,啊。客随主便你不懂么?还要主人给你另外安排,公主都没有你这般排场。”

那年轻媳­妇­,正是周家三­奶­­奶­,那­妇­人便是周三­奶­­奶­的婆母,媳­妇­在外头给婆母丢了脸,又一口气得罪了方家凌家,周夫人如何不恼?越说越气,最后怒吼一声,“丢人现眼的东西,素日里我是如何教你的,叫你少与这人来往,你偏不听。给我滚回去。”

周三­奶­­奶­被骂得泪眼汪汪,却也不敢作声,只得低头捂脸匆匆离去。

周家祖上曾做过正三品的詹士府,虽然如今大不如前,总算姻亲还算有点身份,这才勉强能够参加方侯爷的寿宴。但媳­妇­却一口气得罪了方家凌家,周夫人自然是气得不行。可事已发生,也只好尽力作描补,喝斥了媳­妇­后,又冷冷地盯着文大­奶­­奶­,咬牙道,“我这媳­妇­虽蠢笨不堪,可到底心地不坏,哪比得上文­奶­­奶­的本事。日后还请文­奶­­奶­离我那笨媳­妇­远一些,没得带坏了她。”目光又看向认识的李四小姐,赵家­奶­­奶­,这二人都是周夫人的亲戚晚辈,怒道:“你们两个­棒­槌,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回去好生面壁思过去。”

李四小姐和赵­奶­­奶­这时候也明白自己上了文大­奶­­奶­的血当,这时候悔得肠子都青了,顶着火辣辣的脸,也不敢看任何人,匆匆捂脸离去。

周夫人也是个厉害的主儿,一番喝斥后,又赶紧来向方大夫人和徐璐陪罪。

“小辈们蠢笨,没脑子,让少夫人受委屈了,还望少夫人原谅。今儿是方侯爷的寿辰,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改日再带几个蠢货登门向少夫人陪罪。”

尽管不认识这­妇­人,但徐璐还是很佩服这人能屈能伸的本领,温文笑道:“夫人言重了,些许小事,我并未放心上。夫人快快回坐位,咱们先吃饭。”

“对对,先吃饭先吃饭,呵呵。”

这时候,与文­奶­­奶­同一桌的女客,被周夫人喝斥走了三位,另两位也坐不住了,不过她们到底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一个见机不对,对文大­奶­­奶­怒道:“文徐氏,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我总算看清你了。从今往后,咱们绝交。”

另一个正愁找不着退路,见状,也有学样地愤怒起身,一脸的痛心疾首,“怪不得你要拉我同坐一桌,又总是说凌少夫人的坏话,敢情是拉我们充当你的打手。文徐氏,咱们梁子结定了。”然后也怒气腾腾地走了。

桌上只剩文­奶­­奶­和徐六小姐,徐六小姐与文­奶­­奶­是姐妹,自然不忍心丢下姐妹,但刚才的事儿已够丢脸,这时候早已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众叛亲离的文大­奶­­奶­这会子才是真正的上不沾天下不占地,武夫人却在这时候继续补上一刀,只见她悠悠地对旁边­妇­人感叹地道:“这孩子以前我瞧着,明明还好好的,也没那般刻薄呀,怎么嫁到文家后,就刻薄成这样了?”

与她同坐的­妇­人,是永庆伯府夫人,闻言有些尴尬地道,“这个,大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罢了。”

另外一位­妇­人赶紧接过口道:“大概是吧,我也没想到,这孩子怎的就成这样了。”

不用看文­奶­­奶­的脸­色­,便知这时候的她,绝对是难堪无法下台的地步,再被武氏当场补刀,更是羞愤欲绝。

这时候,徐梦雅上前,一脸的斥责不赞同,“四妹,刚才魔怔了不成,四妹夫和凌少夫人是否有婚约与你何相关?反正凌少夫人也攀了高枝,你又何必替四妹夫打抱不平。”然后又对徐六小姐道:“六妹妹,四妹妹这样,你也不劝劝。真是的。”

徐六有苦难言,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讷讷地道:“二姐姐说得是,是我,是我不好……”

文大­奶­­奶­一脸呆滞,显然还没有被刚才人人不屑的目光下回过神来。而叶少夫人已关心地拉了她的手,安慰道:“行了行了,你也该庆幸人家攀了高枝,不然你还没法子找到四妹夫那样的如意郎君呢。好了,别气了,看你脸­色­不大好,随我回去吧。”

不愧为赫赫威名的叶徐氏,这描补的本领就是高竿,区区几句话,不但扭转乾坤,还替文­奶­­奶­圆了面子,只把她对徐璐的怒火化为对丈夫的不平,果然够厉害的。

徐璐这时候也才知道,文­奶­­奶­为何敢明着给她难堪,她对何大夫人笑道:“刚开始我还纳闷呢,我又没招谁惹谁,怎的就有疯狗来咬我。敢情是受了某人的挑唆,难怪,难怪。”

何大夫人微微一笑,“你明白就好。”

文大­奶­­奶­忽然咬牙切齿地叫了声:“你!”她目光发赤地瞪着自己的嫡姐,“你这个……”

徐梦雅却说,“四妹,看你脸­色­好难看,大概是魔怔了,你们赶紧过来,赶紧的,把四妹妹带出去找大夫瞧瞧。”话还没说完,已有几个身穿绯红­色­长衫外罩白底青缎比甲的丫头围住,“四姨­奶­­奶­,让奴婢带您下去歇着吧。”

“放开我,文徐……啊……”不知怎么的,文大­奶­­奶­身子忽然软了下去,几个丫头赶紧把她扶了起来,徐梦雅赶紧说:“唉呀,不好,­奶­­奶­晕过去了,快快,把四妹妹抬出去请大夫。”然后又对客人们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四妹妹大概有些不好,我可不放心,我先送四妹妹回去。诸位,失陪了。”

徐璐侧头对方大夫人道:“看来,有人被当了枪使。”

方大夫人也淡淡一笑:“若非有心魔作祟,人家也没法子拿她当枪使呀。”

徐璐若有所悟,点点头,展颜笑道:“那倒也是。”

方大夫人道:“吃饭吧,没必要为着不相­干­的人饿肚子。”

有方大夫人的力挺,武夫人的维护,及徐璐强悍光棍的作风,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果真无人再敢给徐璐难堪,反而还有不少人来找徐璐说话,问些泉州风俗文化,皮肤保养之法,头上戴的首饰是哪儿打造的,衣服是哪家做的,胭脂是哪家买的。

虽然这些人里头也带着别的目的接近徐璐,但徐璐说话轻声细语,人又温和,又有点点墨水在肚子里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五分马屁拍下去,三分真诚,两分幽默,很快就获得不少好感。在临走之际,还收获了不少邀请。

“诗会?我肚子里的墨水有限,还是不要去献丑了。”对于某位侯府千金的邀请,徐璐抱歉地拒绝了。她本来就学识有限,再则,凌峰曾告诫过自己,那些诗会品画会什么的,都是贵族里的闺阁小姐们玩的,她一介已婚­妇­人,还是不要去凑那个热闹了。

尽管贵族千金并非人人都是才女,但谁又能像徐璐这般,敢直截了当地说自己学识有限?徐璐的自曝其短,不会让人心生歧视,反而觉得这人很有自知之明。

“赏花?唉,我是个粗人,只会欣赏,却是没半分养花本事的。让我纯碎的欣赏也成,但千万别逼我当场出丑就成。”

杨家二­奶­­奶­赶紧说,“不会的不会,只有妹妹能来,我就高兴了。”她乐呵呵地道,“咱们杨家与凌家也是数代的老交情了。妹妹才进得京来,更要多加走动才是。”

庆昌侯府杨家,虽说庆昌侯已御了五军都督府的差事,其弟杨启泰也不再任十二团营指挥使,但杨家子弟依然活跃于军中,杨家在军中依然是参天大树,不可撼动。能得到杨家这种钟鸣鼎食之家认可,也算是进入贵族圈子里的第一步吧。

“既然姐姐不嫌弃,那到时候我就去了。”

徐璐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接下来,又有人向徐璐邀情参加各类品茗宴,斗茶会,某家­奶­­奶­的生日宴什么的,徐璐苦着脸,“夫人的生日宴,我肯定去,反正我最擅长的就是吃吃喝喝。至于斗茶会什么的,还是不要去了。因为我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好茶呀。”就算有,也没必要参与呀。她初到京城,如果场场席宴都参加,未免又太赶着了。偶尔参加一两回就成。

邀请被接受的自然高兴,但被拒绝了的自然要问其原由。

徐璐一张脸皱成苦瓜状,“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水平有限,对我来说,茶水只要好喝就成,实在分不出好歹来。还是不要卖丑了。”

有个­性­子较冲动的年轻­奶­­奶­就脱口而出,“不会作诗,又不会赏花,也不会品茗,就会吃吃喝喝,怪不得长那么胖。”

有些心地善良的赶紧截口道:“凌少­奶­­奶­哪里胖了?我觉得刚刚够好嘛。”

那位­奶­­奶­生得纤细而高挑,生平最看不惯为了口腹之欲而吃得圆滚滚的身子的人,尽管知道刚才的话有些伤人,但尊贵的出身养成的高傲­性­子使得她拉不下脸道歉,就说:“少夫人也别怪我说话不中听,女人太胖了可不好看,男人也未必会喜欢。”

别的男人的喜好为何徐璐并不清楚,但凌峰就爱她的胖呀。但这话可能随便说出来,她也看出来这人也就是刀子嘴,也不生气,笑嘻嘻地道:“这位­奶­­奶­说得是,女人胖了真不好看。可我觉得吧,人生苦短呀。我实在不愿为了身材就委屈自己。那样真对不住在这世上走一糟了。当然,这也是我这种吃货的强辞夺理,这位姐姐不要见笑。”

众人觉得满有趣的,也善意地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说:“少夫人说得也满有道理的呢。难怪刚才吃得那么欢,敢情是不想委屈自己呢。”

众人又笑了起来,徐璐却是理直气壮:“那是当然,万一没吃饱肚子饿了,再碰上找茬的,都没力气应付,那该有多惨。”

众人又笑了起来,不由想到叶少夫人文大­奶­­奶­与徐璐的冲突,再联想徐璐曾与文继轩的婚约,抛开别的不谈,单说徐璐一个被退过婚的人,居然正大光明地出现在这种场合,还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光这份镇定功夫,就佩服到不行。

那位瘦削而高挑的­妇­人出自极重规矩的人家,仍韩国公府的嫡女,非常想不明白,以徐璐这般外来人的身份,又有那样不堪的过往,怎么还有如此的轻松随意。观察了徐璐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少夫人,说句冒昧的话,那个,你与文继轩……少夫人千万别误会,我并无恶意的。只是觉得,少夫人这般品­性­,还让姓文的退了婚,虽说少夫人是无辜的,可世人对女子多有桎梏……依你这般,还能做到心态平和,真让我钦佩。今日之事,那文­奶­­奶­确实不厚道,但多少对少夫人的名声有碍,我是真心佩服少夫人的,可有些人却是容不得女子有半分瑕疵,这些人总爱拿苛刻的道德来指责这个指责那个的,少夫人就真的不放在心上么?”

众人虽然觉得这位少­妇­说话露骨了些,但也说中了她们的心声,纷纷目不转睛地看着徐璐。

徐璐抿了抿­唇­,歪着头想了想,说:“影响肯定是有的。但我自认问心无愧,那些关心我的,真心喜欢我的,一样会站在我这边。而那些喜欢吹毛求疵的人,只要与我不相­干­,我又何必为她们的意见而活?没得自找麻烦。”

众人点头,但又摇头,其中一位­妇­人担忧地说,“少夫人倒是看得开,令我佩服。可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又有多少人真正能够做到毫在不意呢?”

众人也跟着点头。

徐璐环视了大家一眼,笑着说:“大家应该是诚心替我着想的,那我也要以诚相待才是。诚然,女子被人婚约,本来就是不彩的,如今还传得世人皆知。按理,我就该羞愧避世。可我才不要这样呢,他们故意揭我的老底,还不是想羞辱于我,让我难堪。哼,我偏不如她们的愿,反而还要吃好睡好过好,气死他们。”

众人被她的话逗笑了,又觉得她这话在理,也无比佩服她。

“少夫人这话说得没错,所以少夫人千万别中了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的圈套。那种人,总爱当众揭人家的老底,相信因果循环,总有一天,也会被别人揭老底。”

徐璐轻轻一笑,“正是此理。”

这一趟方府之行,也并非没有收获的。首先,徐璐结交了几个比较谈得来的­奶­­奶­小姐,这些人身份可还不一般呢。其次,徐璐得到了大多数与凌家交好的夫人太太们的喜欢。再则,踩着叶徐氏文徐氏姐妹的肩膀,徐璐也树立起了强悍不好惹的形像。相信日后就算还有人看她不顺眼,但也不敢随意来惹她了。

当然,伴随着好事,也有着不容忽视的互面评价,那就是曾被人退过婚约的不光彩的事儿,让人传得到处皆是,不止徐璐受到了白眼拮难,连一向吃得开的武夫人也受了好些讥笑。

徐璐乖乖地坐在马车里,低着头,不敢看武夫人。

武夫人斜靠在厚实的枕头上,神­色­冷淡,半天都不说话,使得徐璐心头忐忑起来。

“你可知道,今日里为了你,我可是与好些人翻了脸。”武夫人淡淡地说,“这些人与凌家并不见得真正交好,但也不容忽视。”

徐璐明白这话里的意思,真正与凌家交好的人家,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事儿,但那些泛泛之交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本来就处于敌对的关系,只是大家维持着表面上的来往罢了。看着对手有了缝隙可钻,自然要大肆踩榻才成。

徐璐低垂着头,讷讷地道:“让夫人丢脸了……”她真的找不着话来说。尽管她觉得错不在自己。可今自己确实冲动了,如果不与叶徐氏当场撕破脸,说不定她与文家的事儿还不会这么快就摆到台面上来。

武夫人抿了抿­唇­,看她一眼,“唉,罢了,回去再说吧。”

尽管武夫人没有疾言厉­色­地痛骂指责自己,但徐璐更加忐忑了。

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似乎连凌家的仆­妇­看自己的目光也有些不一样了呢。徐璐越发难过,跟着武夫人,如上断头台般,一道进了寿安堂。

------题外话------

大家清明节快乐。

光棍,民间称地痞无赖一类人物为“光棍”,在元代就已流行。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类似涵义。

第11章 凌峰出手

……

凌家的正堂里,二房的钱氏和三个媳­妇­也来了,武夫人面­色­一沉,“这么晚了,弟妹来做什么?”

钱氏扬起夸张的笑容,假假地笑道:“大嫂,我听说咱们家因某些人的缘故,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了,心里气愤的紧,所以赶紧过来安慰大嫂。怕大嫂被气出个好歹来,所以赶紧过来看看。”

武夫人声音冷淡:“是呀,今儿的打击真够大了。所以我决定,你那间庄子,我不要了。”

二房这些年来,接连娶了三个媳­妇­,嫁女,开枝散叶,给儿子打点,花的钱可海了去,这近年来已靠变卖渡日。前不久钱氏还跑来找武夫人,要卖个庄子给她,武夫人原本也答应了的,但现在看钱氏这副嘴脸,又气不打一处来。

但钱氏却毫不在意地道:“那庄子大嫂不要也成,反正我已找到新的下家了。”她又讥笑地看了徐璐一眼,又说:“大嫂,峰儿媳­妇­的事,我也听说了,唉呀呀,这可了不得呀。咱们凌家是何等人家,峰儿堂堂侯府世子,又年轻有为,什么样的名门闺秀寻不着?怎能让外人那般侮蔑的。我一听说这事儿,可就气愤得不得了。那些人也太过份了,居然胡乱造谣,恶意中伤峰儿媳­妇­,实在太不像话了。”然后看着徐璐,皮笑­肉­不笑地道,“咱们峰儿媳­妇­,有相貌有相貌,有身份有身份,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真正的一家女百家求,峰儿能够娶到,也是几世修来的福份。那姓文的什么东西,这么好的媳­妇­不要,可是他家的损失。所以大嫂千万别生气,犯不着与那种人家置气,没得气坏自己。”

徐璐很是生气,知道这钱氏是故意来踩她了,可她又实在反驳不得,只好冷着脸立在一旁。

武夫人冷淡地道:“既然弟妹这般关心我,­干­脆让峰儿把侄女和侄女婿叫回来,安慰安慰我吧。”

武夫人嘴里的侄女,便是钱氏的亲闺女凌茵,嫁给了天津卫的平阳侯府长房嫡次子钟猛涛。

钱氏幸灾乐祸的笑容立马僵在脸上,女儿嫁入钟家,之所以能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主要是长房给力,凌峰走了不少关系,才给女婿在地方卫报找了份不俗的差事。若是把长房得罪狠了,万一凌峰一怒之下,让人搅黄了女婿的差事,女儿在钟家岂不暗无天日?

钱氏艰难地收回脸上的得意讽笑,“那个,大嫂,茵儿可是叫你一声大伯娘呀。她好歹也是出自凌家,您为了一个有污点的外人,迁怒自己的侄女,未免说不过去呀。”

一个悠然的声音响来,“娘的意思是,她老人家想念茵妹妹和妹夫了,所以特地让茵妹妹夫­妇­回娘家陪陪她老人家呀,可没别的意思呢。”

熟悉的声音使得徐璐陡然回头,看着从大步进来的凌峰,蓦地眼圈就红了。

“爷……”她快步上前去,未语泪先流。愧疚,自责,委屈,愤怒,全化为无声的泪水。

凌峰轻揽着她的肩膀,“哭什么,被人欺负了,光哭是没用的。”他扶着徐璐坐到一旁的花梨木的椅子上,抬头对武夫人道:“娘,二婶子这般关心您,我这做侄子的更要有所表现才是。妹夫在地方卫所也呆得够久了,我瞧着,是不是该挪挪地儿了。还有,凯兄弟为人踏实诚恳,脚踏实地,我想,是该加加担子了。”

知子莫若母,对于凌峰整人的手段,武夫人再是清楚不过了,于是颔首道:“如今这个家都是由你来撑,你说什么做就什么做吧。”

凌峰击掌笑道:“那好,我现在就去书房,连夜安排去。小璐,你出去了一整天,也累了吧,去歇着吧。二婶子,失陪了。”

等凌峰扶着徐璐走到门口时,身后才传来钱氏吃吃的质问,“峰儿,给你妹夫挪地儿,挪什么地儿?还有,给凯儿加担子是什么意思?”

凌峰停下脚步,回头好心地解答,“二婶子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加担子嘛,不就是升官的意思么?不过话又说回来,凯兄弟能有今日的成就,也离不开您这个嫡母的功劳罢。”

“什么,给他升官?那,那我家的岷儿呢?哎……峰儿……”钱氏脸­色­大变,气急败坏,可惜凌峰早已走远,只好转头向武夫人求助,“大嫂,凯儿只是个庶出的,他上头还有个嫡兄呀,嫡兄的差事都还没着落,他这个做弟弟的怎可越过嫡兄去?不成不成,好歹也要让峰儿拉扯岷儿一把吧?

武夫人淡淡地道:“我乏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弟妹请自便吧。”

……

“自己老底都被人揭了,你还跟没事人似的,倒也稳得起。”私下里,凌峰瞅着徐璐,如是感慨。

徐璐双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踱着方步,悠然道:“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薄似纸应有不屈之心。”

凌峰击掌,“有志气。”

徐璐昂着下巴,“凡大器者,其量必大,当能容常人所不容,忍常人所难忍;当宠辱不惊于­色­,得失不现于形;当热烈如骄阳炙心,宁静似清月婉人;当若海不拒涓流,集腋成裘铸狂澜;当像树扎根泥土,兼收并蓄可冲天。”

凌峰也学着她的模样,背负着双手,悠悠吟唱,“听夫人所言,胜读十年书。正所谓口中有德,目中有人。今日之事,我若计较,便无容人之量。夫妻本是一体,妻辱夫之责,否也?夫妻一体,自当共荣辱,同生死,是也?”

这男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她那么些小心思全让他看得透彻。

她原本要说,当初娶我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与文家的破事了,还要来娶我,那就证明你已接受了这样的我,如今被人揭穿来,你就给我脸­色­,岂是大丈夫所为。不过她话还未出口,只引经据典,略作敲打,他便举一反三,把自己未出口的意思全道了出来,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

徐璐老脸一红,低下头来,扭扭捏捏地道,“都要怪我,不该与那叶徐氏当场撕破脸的。”

谁会想到,那叶徐氏居然知道她与文家的破事儿,更让人无语的是,叶徐氏的庶妹,偏偏就嫁给了文继轩。那叶徐氏从她这儿吃了挂落,肯定要抖出她被文家退婚的事儿来掰回一城的。是她疏忽大意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那些客人看自己奇怪的眼神,以及一些年轻夫人小姐故意落她颜面,聪明如她,立时明白过来。她最为不堪的过往,已让那叶徐氏宣扬得人尽皆知了。

虽然她的反击也算凌厉,可到底要受些名声上的拖累,自己倒无所谓,反正不会少块­肉­,可凌家乃堂堂侯府之尊,这些钟鸣鼎食之家,一向把面子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出了这样的事,她已作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凌峰揪了她的脸颊,“你个没用的,那种场合,你就算是退让,人家还会认为你软弱可欺呢。你在方家的表现我也知道了,­干­得好。不过也有不足之处,仍是稍嫌弱了。”

徐璐先是吃惊,再然是瞪大眼,“我弱?”身为贵­妇­人,自然有着贵­妇­人的标准,那就是无论再如何的生气,面上肯定要端着的。她反其道行之,估计已被说成毫无涵养的乡下村­妇­了。

凌峰挑眉道:“你虽然反击得好,但细节方面,还没有掌握好。”

见他似乎并不怎么生自己的气,徐璐稍放下心思,不耻下问,“请爷赐教。”

“首先,文徐氏找你麻烦,你不该被动应战。”

徐璐撇­唇­,“你的意思是,我还得主动出击?”

“那是,看到她来者不善,你就该先下手为强。要知道,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反过来说,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等你主动出击,把她打得落花流水,使之畏你如虎,把她打痛了,她就不敢再来惹你了。”

徐璐哼了哼:“说得倒是轻松,但真正付诸行践,哪那么容易嘛。”先不别说的,她要如何进攻呀?总不能抡起拳头,当场赏那文徐氏两巴掌吧?

“你笨呀。昨儿个,我不是与你说过嘛,当年她处处针对姐姐,太子妃当着众多外命­妇­的面,揭穿她背后­阴­人的本事,让她当场没脸,回去后被叶恒禁足了整整一年。你为何不拿这个攻击她?保证让她无地自容,败走麦城。”

徐璐正义凛然道:“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揭人伤疤,”

凌峰嗤笑,“好吧,高尚的凌少夫人,那就让人家来揭你的伤疤吧。”

徐璐垮下脸,埋怨道:“人家都这么惨了,你还落井下石。”

凌峰摇了摇头,“你与文家的婚约,就算今日不被曝光,迟早也会被人揭发。我觉得,早些揭开来,反而是美事一件。至少,不必再费尽心思想着如何去捂着掖着了。”

徐璐双眼一亮,咬了咬­唇­,咕哝道:“你能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可就是怕别人不这样想呀。”但她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嘴上可是不敢说出来的,又忍不住问道:“那文徐氏实在是……唉,也都怪我,如果没有文家那破事,何至于让她占尽上风。”

“她占上风?我看未必。”凌峰淡道,“等着瞧吧,不出三日,文家必会带着文徐氏登门谢罪。”

徐璐呆了呆,“这,可能吗?”

“怎么没可能?”凌峰冷笑一声,“叶徐氏也就算了,算她运气好,有个叶恒替她撑着,想收拾她虽容易,却也得顾忌方方面面。但那文徐氏可就不一样了,收拾她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所以我保证,不出三日,文家必定押着文徐氏上门陪罪。”

徐璐面­色­一喜,“爷又暗地里做了什么动作?”

凌峰嗤笑,不屑地道:“对付文家,何必让我自己动手?只要一句话的事,自有人替我收拾姓文的。”

凌峰的表情实在是嚣张至极,标准的侠义里头的反面人物,但徐璐却看得非常顺眼。她飞快地来到凌峰身后,乖巧讨好地道,“我给爷捏捏背。”

凌峰理所当然地任由徐璐给自己捶背,还特别享受地微微瞌眼,“轻了,再重些。”

等十指手指头酸到不行后,徐璐这才弱弱地问第二个问题,“那个,今天这事儿,就这样算了?”

凌峰微微睁眼,半晌后才吐出一句话:“当然不会那么轻易罢休。”

“爷还有更好的主意?”徐璐满脸的郁抑和不甘,“眼下,估计整座京城都知道我以前的事了。”她耸耸肩,又继续道:“我倒是没什么的,横竖蚤子多了不怕痒。倒是爷,估计要被嘲笑了罢。”

虽然被曝出以前不光彩的老底,但她并没多少担忧的。武夫人就算恼她,但也不会恼她太久。毕竟,凌峰身份特殊,要是没了她,嗯哼,不是她得瑟,估计凌峰想再找个像她这样能够接受这样的他的妻子,绝对难于上青天。

凌峰横她一眼,笑骂:“没良心的丫头,我替你筹谋,替你撑腰,替你出气,你倒是好,居然还想着看我的笑话。哼,爷的笑话岂是那么好看的?”

徐璐赶紧讨好地道:“就知道爷的笑话不是人人都敢看的。爷快与我说,接下来要如何描补?”

“等文家亲自登门道歉后,外头的风向自然会变。你急什么?”

“可是,万一人家说咱们家以势压人,那又该怎么办?”

凌峰嗤笑,“傻瓜。凌家堂堂侯爵贵位,就是霸道些又何妨?外人反而不会说什么了。”尊贵的身份,就要配上同等的骄矜,一味的摆出低姿态,反而让人轻瞧。适当强硬霸道些,反而令人畏惧,不敢逆其锋茫。

徐璐想了想,也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是她太想当然了,觉得月满则亏,不管身处何等高位,仍得谦虚谨慎。殊不知,这世上就有种人叫欺软怕硬。

“到时候文家来向我陪罪,我该怎么做呢?”

“让他们在大门口候上两个时辰便让他们回去罢。”

“人家肯吗?”

凌峰冷笑一声,“文家昔日在泉州曾养了几个清客,其中有个叫华乃杰的,今儿个,那姓华的在吃花酒的时候,为了个窑姐儿与人发生冲突,运气不好,又不小心打了因公在身的李骏,被李骏以破坏阻挡朝廷公务为由抓了起来。李骏与我一向交好,华乃杰被徐骏抓去了后,我又特地高调得让人通知了文家。文家做过的所有­鸡­皮盗灶的事儿,华乃杰全程参与其中。若姓文的不向我服软也成,那就以华乃杰为饵,让文家全丢官罢职吧。”

已来不然惊呆,徐璐赶紧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呀?”

“就是今天,下午,你被人曝出被文家退婚之后。”凌峰毫不介意让自己的妻子知道,他就是个护短的。

徐璐乍舌不已,果然,这才是凌峰的手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对是致命的,算不得雷霆一击,却也是捏中了对手的七寸之处。

“这算不算是围魏救赵?”她前脚被叶徐氏姐妹欺负,凌峰后脚就把华家的左右手华乃杰给抓了。时间惊人的巧合,切入点也是非常的巧妙。文家纵然知道这是凌峰反击的手段,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凌峰想了想,“不算。只是替你出口气而已。”

这种出气法,也只有凌峰才­干­得出来。

第13章 凌峰反击

可以想像,到时候文家亲自登门道歉,一切过失不揽也得揽在自己身上。这样一来,被毁婚的她,反而是受害者角­色­。外人就算还有微辞,也是无关痛痒了。最重要的,这一回狠狠打击了文徐氏的嚣张气焰,相信她在文家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她吃不着好果子,对怂恿她与自己交恶的嫡姐叶徐氏自然是恨之入骨。一石三鸟,果然是好算计。

“这些全是爷事先算计好的?”

凌峰淡淡一笑,“你也别把我想得那么厉害。当时只是单纯的想给文家致命痛击,恰巧华乃杰就入了我的眼。于是就让底下人扮作嫖客,故意激怒他,华乃杰喝了酒,又是清高迂腐的文人,那个窑姐儿也并不是非他之可,也就顺着怂恿了两句。紧接着,公务在身的李骏再出马,官字两张口,还不是李骏说了算?”

也就是说,给自己出气,凌峰是临时起意,而华乃杰只是倒霉地充当了诱饵,但不管如何,若无算无遗策的本领,对时局­精­微的掌控,以及人心的细微揣摩,也不可能如此成功的。

“那个,李骏又是什么身份?”

凌峰又再度笑了起来,修长十指轻敲着桌面,笑道:“对了,日后你可不能再自称小门小户了。你好歹也是平阳郡主的后人,只要亮出现任护国侯表妹的身份,那叶徐氏保证要退一­射­之地。”

“护国侯表妹?”徐璐呆了呆,她只知道自己的祖母是出自京城的珲王府,还是嫡女身份,可惜珲王府早早就败落了的。祖母堂堂郡主身份,这才不得不远嫁泉州,嫁给乡下士绅的祖父,隐姓埋名过完了一生。珲王府早在三十年前就已不存在,或许还有后人,估计也只是旁支偏系,沦落为平民了。

凌峰笑了笑说:“珲王府确实在三十多年前因在夺嫡之争中站错队伍,直接被毁券夺爵,沦为平民。其中包括你祖母的两位兄长。你祖母也就是平阳郡主,这才不得不远嫁外地,避其锋头。不过风水沦流转,五年前,今上还是太子的时候,遭人暗算,差点丧命,亏得大内侍卫统领徐骏舍命搭救,虽然斩杀所有刺客,自己也成了血人一个。所幸命大,在太医院众多御医努力下,居然活了回来。不过他的身份,也让人揭穿了。

”珲王后裔?“

凌峰点点头,”他脖颈上的一块只有纯正天家血统才会有的刻龙凤玉佩曝露了他的身份,太宗皇帝诸子,人手一枚这样的玉佩,这世上只有八枚,所以很好辩认。一番抽丝剥茧,这才证实了这徐骏,便是当年已贬为庶人的珲王世子的后代。因沦落平民,珲王世子受不得打击,抑郁劳苦而终,只留下其夫人容氏及腹中之子。容氏倒也坚强,居然扶养大了儿子,只是儿子刚及弱冠,便因病而故,只留下才刚满月的小孙子。­操­劳多年的容氏,早年丧夫,中年又丧子,更是无力抚养幼孙,正是山穷水尽之时,你祖母应该出了些力吧。“

”我祖母?祖母出了什么力?“徐璐心中已有了猜测,她犹记得容嬷嬷曾经对她说过,当年珲王府虽败落,但在站错队伍后,便立时隐匿了不少家私。以前的祖母,应该是很富有的。但后来祖母过世后,在清算她的棺材本时,却只是普通乡绅的财产。

为此,田氏还曾怀疑过她,以为祖母偷偷把财产转移给了徐璐,那阵子徐璐可没少遭罪呢。

”你祖母,应该是抱着那孩子,偷偷找了令国公府老太君,倾其毕生积蓄,请其代为抚养,并给了个正大光明重新进入权贵圈的身份。在珲王府还未败落之前,你祖母与令国公府老太君还算交好。加上你祖母康慨给出了毕生积蓄,徐老太君不至于再拒绝。然后,这孩子便以徐家三房嫡子的身份生存了下来。“

”三房嫡子?“徐璐呆了呆,”也就是说,这徐骏,名义上还是文徐氏的兄长?“

凌峰点头,”是。此前,这徐骏确是徐家三房嫡三子的身份扬名京城。自从徐骏娶妻后,妻贤夫祸少,徐骏一路高歌猛进,年纪轻轻便成为大内侍卫统领,天子近臣,直入中枢,位高权重,小日子过得那叫红火,却引发了徐三夫人的忌惮。暗地里给徐骏的妻子连氏穿了不少小鞋。甚至后来还曝出了徐三夫人为了治死怀孕的连氏,连下毒的伎俩都弄出来了。徐骏忍无可忍之下,这才净身脱离徐家。“

徐璐双眼发亮,”让我猜猜,徐骏净身脱离徐家,身无恒产的情况下……“

”错,徐骏虽是武将,却极懂营生,生财有道,就算他不要徐家任何家产,凭他在外头结交的达官贵人,足可以甩出徐家一­射­之地。“

徐璐迫不及等地道:”徐骏脱离徐家后,就救了当时还是太子的今上?然后他的真实身份也被揭穿,最后,英明神武,心地仁善的太子殿下,就越发重视徐骏。等今上登基做了皇帝,因珲王府早已被先帝爷贬为庶民,所以只好赐徐骏府邸,还赐侯爵之位,对不对?“

凌峰讶异地看她一眼,点头,”你只猜对了一半。“

”一半?“

”嗯。今上虽然念旧情,但侯爵之位也不是说许就许的。“

”那倒也是呢。那,徐骏是不是后来又立了大功,圣上这才……“

”错。“

徐璐跺脚,”爷既然知道,那就赶紧与我讲嘛,再吊我胃口,看我还理你。“

凌峰笑道:”你个没良心的,我回来也有大半天了,又说了这么半日的话,连口润喉的水都没有。好歹也要让我先喝水茶嘛……这才乖。“话才刚说完,徐璐已手脚伶俐地捧上一杯热茶。

凌峰接过,满意地喝了口,这才继续道:”徐骏带着妻子连氏另外单独开府别居。那时候,大家也知道,徐骏并非徐三夫人亲生。当时外头的人一直以为徐骏并非徐家嫡出,而只是庶出身份,如今又被赶出徐家,便有了轻怠之心。所幸圣上依然重用他,这才让徐骏转危为安。但好景不长,连氏才刚诞下孩子,外头又传闻,徐骏并非徐家骨­肉­。原来,徐老太君早已去世,以前曾侍奉过徐老太君的下人,忽然又抖出徐骏并非徐家亲骨­肉­一事实。正憋着口气的徐三夫人便以徐家抚养徐骏成人这一事实,要徐骏偿还徐家。这事儿当时闹得可大了,后来连圣上都惊动了。太子很是反感徐家人,便拉了偏架,则令徐骏割袍断义,并不再用徐家的姓氏,而是赐其李姓。因太子拉偏架,徐三夫人尽管不服,也不敢多说什么。徐骏改名为李骏后不久,好巧不巧,永义伯爷在皇庄里教习元泰郡王骑­射­,忽然不知打哪冒出一匹疯马,眼看小郡王就要命丧铁骑之下,永义伯爷当机立断,以血­肉­之躯,力撼疯马,小郡王虽救下,但永义伯却当场被疯马踩踏辞世。这事儿还没完,小郡王平安后,又被毒蛇咬伤,随后奔来的永义伯之子,当时任小郡王护卫的王辰灏不顾一切给小郡王吸毒。小郡王后来得救,他却毒发身亡。原来,王辰灏在危急之下,磕破了口腔,这才被毒液反噬,当场送命。“说到这里,凌峰语气沉重,”小郡王是太子长子,身份是何等的贵重,皇庄里守卫森严,侍卫如云,却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疯马,毒蛇接踵而至,显然是心怀恶毒之心恃机崦动。虽说圣上后来怒夷幕后凶手以及帮凶三族,但永义伯父子救驾而亡,对王家来说,却是件毁灭的打击。“

徐璐双眸呈呆愣状,虽然听得认真,但心里依然觉得,明明还在说徐骏的事儿呢,怎么又转到王家去了?不过她也明白,这王家,说不定与李骏有关,于是继续聆听。

”王家数代单传,在这第四代,也就王辰灏一根独苗。王夫人痛失丈夫爱子,痛不欲生。虽说圣上因念及王家父子救小郡王有功,从伯府升为不世侯爵,并允许王夫人从王家偏支旁系里过继子嗣以承侯爵之位。但侯爷之尊何等的尊贵?至此,王夫人便没再过上一天安宁的日子。那些五服之内的亲戚,膝下但凡有十岁以下小儿,全浩浩荡荡闯进王家。徐骏夫人连氏与王夫人有些亲戚关系,便时常入府安慰,并帮着斥退那群如狼似虎的王家人。侯爵之尊是何等的诱人,王家人前赴后继,王夫人几度被烦得找到我家来避难。后来让我母亲天外飞来一句话,立时茅塞顿开。“说完,就故意停了下来,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徐璐。

徐璐正听得入迷,陡然停到此处,急得挖心掏肺,”夫人说了什么话?快说,快说。“

凌峰摇头叹息,只好道:”母亲说,过继孙子可不是什么好事儿,那些孩子有父有母的,你对他再好,人家还是会向着自己的亲爹亲娘。依我看,还不如过继个成年的嗣子。成年的男孩儿,只要品­性­过得去,就算仍然会向着自己的亲生爹娘,但基本的人论礼法还是要顾的。将来不愁他会对你不孝。“

徐璐深以为然地点头,小孩子年纪小,并没有善恶之分,他们有了一定的思维,也不容易看家了。把他送往陌生的侯府,指不定以为是王夫人要拆散自己与亲生父母呢,万一心头恨上了可就不妙了。已成年的嗣子尽管也看不家,可到底已有了明辩明非的能力,但凡有三分良心在,也知道要孝顺嗣母。

”王夫人觉得深以为然,果真在王家挑选成年男儿。可惜王家的孩子没一个成材的,不是生得歪瓜裂枣,便是心术不正,总之,王夫人没一个满意的。后来母亲又说,­干­嘛非得要在王家里找?为何不去连家找?“

徐璐赶紧说:”夫人糊涂了不成?王夫人再是侯夫人,可也是王家­妇­呀。为了王家的子嗣传承,本来就该在王家找嗣子嘛。哪能回娘家找的。“

要知道,大庆律法对过继异姓嗣子可是要求极为严格的,并非人人都能过继异姓嗣子的。

异姓过嗣能够通融合法的,只适用于战乱或灾难后,大量家庭面临绝嗣,同时又存在大量孤儿,会有大量异姓入嗣。这种情况,津法会做变更,将过继条件放宽。

但如今天下承平,王家有族人有子嗣,过继异姓为嗣子,那是绝对行不通的。

凌峰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道理规矩都是人定的。王夫人知道过继娘家嗣子会引发王家的反弹,于是先下手为强,进宫求见太子妃。太子妃虽然有心相帮,但也得考虑方方面面。随口问王夫人,瞧中连家哪个侄儿,说不定她可以让太子下均令,以堵王家之口。王夫人想了半天,忽然灰心丧气得说,连家统共五个孩儿,嫡子不用说,那是要支撑连家的顶梁柱。次子体弱多病,能活满弱冠之龄都是未知。三子年纪又还小,又是连夫人心头宝,若当真过继到王家,连夫人也不会同意的。另外就还有两个庶子,但一个不得王夫人眼缘,另一个又老实木纳,怕撑不起王家门楣。陪王夫人进宫的母亲,又天外飞来一句,连家男孩儿不成,女婿总成吧?连家不是有三个姑爷么?三位姑爷都不算差,尤其最小的姑爷无论是人品还是相貌,还是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孩子也有了,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王夫人忽然双眼一亮,脱口就说,着哇,就小五他们夫­妇­吧。“凌峰最后解释,”徐骏的夫人连氏在连家排行五,王夫人一向称她为小五。“

徐璐叹为观止,”异姓为嗣,这也成?“

”当然不成的。但这事还真成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徐璐很想说是太子和太子妃夫­妇­给当靠山,向王家宗族施压的结果,但后来仔细一想,异姓为嗣条件极为严苛,宗族礼法可是连皇帝都不能­干­涉的。

徐璐特别的好奇,异姓过继可不是说着玩的,没有恰当的条件,是绝不容许存在的呢。就是皇帝都不能强制­干­涉的。

徐璐想了想,”就是想不出来,所以还请爷示下。“

凌峰笑了笑说,”办法是太子妃想出来的。太子妃确实当得起机敏二字,在这种境况下,还真让她想了个绝妙的办法。

“什么办法?”

凌峰笑了笑,满脸的佩服赞赏,“太子妃这个主意,其实说出来,也很简单。就是以王元奎父子救小郡王有功,特赐姓为李,让王家改为李姓,这可是了不得的光荣。”

赐姓即皇帝赐给臣民姓氏,是帝王统治者用来维持和加强统治的手段之一。历数前朝,皇帝对异姓臣民赐以皇族姓氏,或者赐予他姓,用以褒奖功劳,勉励勤能,笼络人心,具有重要的拉笼内涵。太子赐王家皇家姓氏,对王家来说,也算是荣宠有加。

徐璐双眸一亮,击掌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赐王家为皇族姓氏,李骏本来就姓李,不就刚好适合了么?”

凌峰淡淡一笑,“是呀。虽说后来还是闹了不少风波,不过有凌家还有方家杨家还有太子妃暗寺里推波助澜,这事儿,还真的成了。”

徐璐捂­唇­,凌峰与那李骏交情莫逆,自然要助一臂之力。等李骏成了护国侯,当然要感激凌峰当初对他的鼎力相帮。凌峰不但多了份助益,还多了个强有力的外援,自然是美事一件了。

但这些都不是徐璐最关心的,她最关注的还是另一件事,“爷的意思是,这李骏,真的是我祖母的侄孙?”

“那还有假。”凌峰说,“李骏是珲王后代不假,你祖母又是珲王府的平阳郡主,自然就是你祖母的侄孙子,你的表哥了。”他看着徐璐,脸上不知是高兴还是得意,“先前连氏在徐家,可是吃足了徐三夫人母女的苦头。如今的连氏今非昔比,徐三夫人母女每次见到她都是绕着道走。若再让她们知道,你是李骏的嫡亲表妹,那应该会更加好玩。”

徐璐全身血液也沸腾起来,但嘴上却讷讷地道:“人家如今可是堂堂的侯爷,会,会认我这个从未谋过面的表妹么?”

凌峰轻笑一声,“当然会认。”

“爷这么有把握?”

凌峰挑高眉毛,很是不可一世,“首先,你的男人,我,与李骏那可是老交情了。其次,李骏能有今日,也离不开当年你祖母的安排筹谋。最后,多你一个表妹,对他来说,也不是坏事。更何况,平白多了个天仙可人的表妹,还可以在我面前占大舅哥的便宜,他才该偷着乐呢。”

徐璐也高兴起来,屁颠颠地找来镜子,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凌峰笑着抽去她手头的铜境,“别照了,再照还是那张­肉­饼脸。”

徐璐却没有生气,反而笑嘻嘻地道:“刚才你的话我可是听到了哦。”

凌峰没有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徐璐扬扬得意地捏着自己的脸,无比得意,“哼,原来我也是美若天仙呀。哼,你这家伙,平时候可从来不会我半句话,今日总算露馅了,嘿嘿。”

凌峰:“……”

第14章 文家赔罪

山穷水尽,柳暗花明……不对,应该是因祸得福,也不对,应该是喜从天降,也不对,前一刻还被人欺负,后一刻就傍上参天大树,这应该叫什么来着?徐璐抠着头皮苦笑,果然是书读少了,找不着最好的形容呀。

徐璐的兴奋表现为此刻的来回踱步,等就寝后,又翻来覆去在床上硌饼子。凌峰被烦得不胜其烦,只好抓着她做最原始的二人运动。

其实,进一步加强与李骏的关系,又还想到了对付叶恒的好法子后,凌峰也是满兴奋的就是了。

酣战了半宿后,凌峰也是累了,倒床便睡去,睡得正香,忽然徐璐陡然翻了个身,狠狠推了他,“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祖母就是平阳郡主的?”

徐璐犹自记得,祖母一直在乡下隐姓埋名过日子,这世上除了容嬷嬷,父亲徐成荣外,应该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但凌峰怎么就知道呢?她可是记得清楚,她一直没有对他说过祖母的身份呀。

被吵醒的凌峰很是不满,语气愠怒地道:“若非你是平阳郡主的孙女,说不定你早就去见阎王了。”

徐璐呆了呆,“什么意思?”

“自己想。”男人给了她三个字后,便翻了过身,背对着徐璐,似乎也不打算解释。

徐璐鼓着腮邦子,恶狠狠地道:“哼,神气什么嘛,大不了我明日问凌非去。”

凌峰依然没有动静,徐璐也泄气了,又摇着他的肩膀,哀求道:“好了啦,

别睡了,赶紧告诉我吧,不然今晚我肯定睡不着觉的。”

她一直都没有睡过觉好不好。

凌峰在心里恨恨地想着。

徐璐使出她的法宝,双手双脚全趴在凌峰身上,柔软的身子在他身上滚来滚去,双手还在他身上来回使坏,“不说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很想凶她一顿的,可想着上回的冷战,再到之后她那让人暴跳如雷却找不着理由发火的“贤惠”,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她昔日的小毛病给养回来,可不能功亏一篑,于是压着怒火,硬邦邦地道,“在娶你之前,我便知道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徐璐越发好奇了,“还有,你是如何得知我祖母就是平阳郡主的?”

凌峰不答话,徐璐尽管恨不得抽他两下,却没那个胆子,只好耐着­性­子,又问道:“说嘛说嘛,就别再吊人家胃口了。”

凌峰依然不响。

徐璐却自顾地说话,“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凌峰反问。

徐璐没有说话,反而翻了个身,佯装睡觉。

……

凌峰说的“文家三日内必来”还真的兑现了。只是让徐璐没有料到的是,文家第二日一大早就登门了。

“少夫人,文家老爷和夫人还携着文家大爷和­奶­­奶­一道在大门外候着,说要见侯爷夫人,以及少夫人,想当面给少夫人陪礼道歉。”

凌家内院副总管廖妈妈小心恭敬地立在徐璐面前,再也不敢把先前的不以为然表现在脸上了。

徐璐才给武夫人请安后,服侍了公婆用了早膳,自己则在偏厅里用饭,廖妈妈便来向自己禀告这一大好消息。

昨晚兴奋了一晚上,又与凌峰行人论大礼打发漫漫长夜,没能睡好的徐璐,想当然今天起床脸­色­并不是很好,所以少不得要敷上胭脂妆容,遮住憔悴的脸­色­。

徐璐忍下心中的高兴,慢条斯理地道:“你去告诉姓文的,就说我不想见他们。若诚心向我陪罪,就在凌家门外站上两个时辰吧。”

廖妈妈笑了起来,“少夫人高见。奴婢亲自去回他们。”

“有劳妈妈了。”徐璐看了廖妈妈一眼,这种替人跑腿传话的小事儿,压根不用堂堂内院副总管去办,但人家却亲自跑这一趟,显然是想卖徐璐一个好。

徐璐也顺水推舟,把廖妈妈列为可重用对象。

吃了早饭后,徐璐又来到前头陪武夫人说话儿,并端茶递水,尽媳­妇­义务。

武夫人笑着说:“这儿不用你服侍,你也去忙你的。你来刚回来,屋里头的事儿还千头万绪呢,先顾你们自己屋里的吧,不必顾我。”

大概也知道了文家登门陪罪的事,无论是徐璐还是凌家,也算是把面子圆了。是以武夫人脸­色­比刚才和缓了许多。

徐璐笑着说:“府里下人多的是,又井然有序,下人也都规矩,行事也伶俐。我只需动动嘴皮子便是了,倒没有非得亲自过问的事儿。我是清闲了,却让夫人受累了。所以我更要好生服侍夫人,尽点媳­妇­的孝心。”

武夫人淡淡一笑,“你有这个心便成。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要媳­妇­立规矩的婆婆,你有这心就很好了。”

你当然不会给媳­妇­立规矩,但刚才把我晾在寒风里足足半个时辰吃饭又吃去半个时辰又为哪般?

徐璐一迳陪笑。心里却在感叹,果然祖母说对了,再开明的婆母,也必不能当成亲娘就是了。

见武夫人消了气,徐璐就试探­性­地说,“这次回得京来,原先的管事们有些留在当地看管宅院,原想着,等回了京,再另外安排管事便是。我回来也有几日了,身边也没几个可使唤的人手。尤其是管丫头的妈妈。院子里没有人管着丫头们了,可不成体统,想求夫人派个老成得力的妈妈替我看两日院子。”

武夫人笑了起来:“罢了罢了,我可不­干­这种事,没得让人以为我往胡乱媳­妇­院子里塞人,我看你院子里大丫头都不错,知道规矩,倒也不必另派妈妈。”

徐璐松了口气,婆婆虽对她冷淡,却是个爽利人,自己送上门的机会,她都懒得塞人过来,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已经是极厚道的婆婆了。

“当初因忙着回京,所以爷的姨娘,洪氏和戚氏还留在泉州。媳­妇­原想等安顿妥当后再派人去接她们。耐何媳­妇­人手不够,实在腾不出人手,所以只好厚着脸皮,求夫人另外派人帮媳­妇­接人了。”

武夫人略有讶异,不过却说:“这事儿好办的很。写封书信过去,让那边的人准备船只,派几个护卫进京也就是了,虽说是御赐的,可到底只是妾,何必单独安排人手?没得高抬了她们。”

徐璐陪笑道:“夫人说得是。可到底是朝廷御赐的,规矩还是得做呢。不然传到圣上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武夫人说:“是你屋子里的人,你自己作主便是了。”

“是,多谢夫人提点。”徐璐松了口气,武夫人一没有塞人到自己屋子里,二没有­干­涉姨娘们的事,这可真是难得的好婆婆呢,不管出于何目的,与这样的婆母打起交道来,也还满轻省的。

与武夫人相处了几日,徐璐知道这武夫人是个很开明的婆母,尽管在自己面前还是保留了七分做婆母的威严,但没有像别的婆母那般,为了让媳­妇­听话,故意给媳­妇­下马威之类的。昨日的事,更是让她打从心里敬重这个婆母,于是她又试探­性­地道:“刚才我听廖妈妈说,那文家来了……”

武夫人打断她的话,“就依你所言,让他们在外头站上两个时辰。”

徐璐故作羞窘地道:“文家不地道,媳­妇­也只是一时气愤就随口说了两句。但真要这般,是不是不怎么妥当?”

武夫人淡道:“有何不妥的?我觉得你这么做再妥当不过了。当年与你毁婚,本来就是他们的不是,不赶紧认错赔礼还怂恿文徐氏这般侮蔑你,害得我们凌家都抬不起头来。也亏得他们已知道自己的错误,早早过来认错。否则,他日我必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果然,越是尊贵的人家,越是把面子看得比命还要重。

也亏得凌峰事后及时描补,捏住了文家的软肋,才让这事儿化危为安。徐璐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后怕起来,如果没有凌峰的描补,短时日内,婆母估计不会那么容易消气吧。

心头不是不委屈的,但这就是为人媳­妇­的无耐。徐璐暗暗叹了口气,进京才几天,就惹出这么大的风波,看来日后更要小心行事了。

……

京城十月的天气已较寒冷,至少徐璐早已穿上厚实的冬衣和袄子,每次外出,必是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但饶是如此,吹在脸上的寒风,依然如刀割。以徐璐为例,同样从泉州来的文家人,站在冰天雪地的凌家大门外,一站就是两个时辰,那该是怎般滋味。

听下人进来说,文成章夫­妇­早已冻得全身发抖,文继轩稍微好些,毕竟年纪轻,身体壮,抗得住。可文徐氏可就惨了,站在最边上的风口处,那滋味,可真不一般。心里恨死了徐璐,但更恨的却是嫡姐叶徐氏,在心里把她咒了千遍万遍。

“那文大­奶­­奶­,脸上还带着血印子,眼睛也红红的,大概是被打了吧,整个人萎靡不振。”夏荷也耐不住寂寞,顶着寒风,跑去大门口偷瞧了两眼。她目力极好,第一眼看的就是文徐氏,看那文徐氏这般凄惨滋味,她就舒服了。

徐璐坐在温暖的炕上,喝着厨房熬的汁汤,满足低叹,虽然外头冷,但屋子里炉子和热炕,倒也舒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就是坐在炕上久了,总会口­干­舌燥,几乎一整天都是汤水不离口。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脸也有些发­干­,并且脱皮的征兆,不由苦了脸,对夏荷道:“赶紧的,把那茯苓膏再给我拿来让我搽搽。”

“少夫人,京城气候­干­燥,您又一直坐在炕上,皮肤确实容易­干­燥。只要多喝梨汁水,勤搽润肤的芦荟,就不会有问题了。”

“可是我仍觉得脸好­干­,还有,­唇­也有好些脱皮了。”这使得至力追求美貌如花的徐璐每天照镜子都会有锥心的难受。

夏荷无耐,主子的皮肤­嫩­是­嫩­,但也小气,这才回来几天呀,皮肤就­干­成这样了,这也是她没能预料到的。

“那个,夫人那儿应该有润扶膏的,要不要奴婢去夫人那要些来。”

“这个……罢了,脸皮练厚些,还是我自己亲自去要吧。”正准备穿鞋子,凌峰便进来了,还给她带了个好消息来,

“赶紧换衣服,随我去李家。”

“哪个李家?”徐璐问。

“明知故问吧?”凌峰笑道,“除了护国侯李家,还能有哪个李家?”

“李骏真要认我?”

“那是自然,人家比我还积极呢。”凌峰神­色­愉悦,徐璐认了这么一个表哥,也算是赤­祼­­祼­地打了一向自诩为出身高贵的叶徐氏的脸了。

“给我梳个流云髻,唉,还是弄个偏堕髻吧。不要戴太繁重的头面,就弄这个绕链缠上便是。”徐璐一边指挥梳头的夏荷,一边对豆绿说,“赶紧的,把容嬷嬷送我的那个赤金铜锁拿出来。”容嬷嬷并不是徐家的奴才,实际上却是李骏的亲祖母,昔日珲王世子夫人。真要凭辈份,徐璐还得叫一声舅婆。可惜时运不济,夫家被贬,丈夫早逝,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也早早没了,只留下嗷嗷待哺的幼孙。最终还是在祖母的帮衬下,送入令国公府,给了另一正大光明挤身上流圈子的身份。容嬷嬷没了后顾之忧,为了感恩,这才甘愿随着祖母,以祖母陪嫁奴才的身份,跟随祖母身边。这么些来,她也看出来了,祖母对容嬷嬷格外的客气,压根没有拿她当奴才的,但容嬷嬷却从来不越矩,一直以奴才身份服侍祖母,又服侍自己。徐璐唏嘘不已,忽然抓着凌峰的手道:“那个,爷是不是该派个人回泉州,接我舅婆回京?”容嬷嬷可是李骏的亲祖母呢。

凌峰笑了笑说,“从昨日开始,我就在等你这一句话了。”

“……”

“到了今天,总算把这话说出来,孺子可教矣。”

徐璐郁闷无比,恨不得抓花他得意洋洋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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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生病了,下午输液去了。更新不多,明天多更新些。

第15章 表哥李骏

四年前因王元奎父子以­性­命换得当年的元泰郡王,如今的太子殿下的平安,使得永义伯府升为护国侯的王家,又过继了王夫人娘家侄女婿为嗣子,成为京城一桩奇谈。直到如今,都还有人笑言,那李骏,当真是祖上烧了好香的缘故,运气就是那么好。

虽说民不举,官不究,但王家有族人有子嗣,王夫人却过继外姓人,确实于律法不合。但后来王家被赐为皇族姓氏,再过继李骏,也算是名正言顺了。就算王家人不服,却也不敢真闹将起来。

而对于现任护国侯夫人连氏,大家也是嫉妒加羡慕,人家刚开刚始也只是小小的五品官家的庶女,当年一飞冲天嫁入令国公府,已让人无比艳羡了,谁会想到,人家更大的造化还在后头呢。

“那个,我与李骏认亲,外人会不会来查我们的老底呀?”毕竟珲王早已被先帝贬为平民,如今又重新翻身,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文官们若是知道了,那还了得,还不咬出一嘴的血来?

凌峰淡道:“李骏是珲王后代一事,整座京城都已心昭不宣了。”

“啊,那,那……”徐璐脑袋有些转不过弯了。

“李骏被揭穿身份时,先帝也还在世。先帝爷都不计较了,别人又怎好多说什么?更何况,李骏只忠于圣上。圣上英明神武,胸怀广阔,是难得的明君。有此明君,也是身为臣子的福气了。”

今上确实英明神武,单看他登基不过五年,国运昌隆,吏治清明,能人治士众多,便能窥得一二。

也是李骏运气好,遇上圣明之君。非但没有沦落,反而重新出人头地。

“更何况,宗室子弟大多尸位素餐,古人云,富不过三,在这些人身上极尽体现。李骏也亏得跳出了这个圈子,否则,他那一身本事,可就无用武之地了。”凌峰语气微叹。

“那倒也是。”宗室子弟听起来风光,可到底也只能无所是事。朝廷对宗室的约束也多。与其在那狭小的圈子里庸碌无为,还不如另起炉灶,说不定又还有另一番风景呢。李骏不止运气好,眼光也毒呢。

“想必那令国公府的徐三太太,她视如眼中钉的养子,人家却混得如日中天,不知心里头是怎生的懊悔。”

徐璐满心满脸都是幸灾乐祸。

凌峰笑着道,“当年,徐老太君逝世后,李骏的身世也还无人知道。等老太君身边唯一的心腹被徐三夫人收买后,这才把李骏的身世揭开来。徐三夫人怕李骏的身份连累自己,连夜进宫面见皇后,忘图揭穿李骏的身份,将功抵过,顺便置李骏于死地。这老­妇­从宫中回来后,就立即与李骏断绝关系。可惜了,这老­妇­空欢喜一场,与李骏断绝关系,反而成全了李骏的一步冲天。外人都在传,就在圣上亲下圣旨,赐徐骏为李姓。徐三夫人气得晕了过去。”

徐璐击掌,眉开眼笑,“那后来李骏被护国侯过继为嗣子,徐三夫人应该会气得吐血吧?”

凌峰笑了起来,好不幸灾乐祸,“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人人都知道,徐三夫人这辈子肯定会不气不顺。但明面上,徐三夫人好歹也养育过李骏,就算李骏与徐家毫无关系,但该有的姿态还是得摆。否则,就是李骏忘恩负义。这徐三夫人也是抓住了这个弱点,在连氏面前,依然高高在上就是了。”

唉,礼法害人呀。

徐璐满心的不顺,“那徐三夫人真不要脸,她对人家做了那么多恶毒事,还要人家尊敬她,恶不恶人心呀?”不过也只是说说而已。

恶心是一回事,孝道品­性­又是一回事。若李骏按着­性­子来,仗着飞黄腾达后,就对养母不敬,报复养母,也会让人不齿的。李骏若注重名声,就不得不忍下这口气。不但要忍,还得义务提携徐家子弟。而徐三夫人也够刁钻的,也是仗着这点,这才有恃无恐罢了。

……

护国侯府也属于老牌勋贵,传承四代,本来已大不如前,这才有了王元奎父子在皇庄狩猎园里为了保护元泰郡王的舍身相搏,虽然重振了王家门楣,可也让王家断绝传承,反而便宜了风牛马不相­干­的李骏。估计王家族亲应该嘴巴都气歪了吧。王元奎父子地下有知,也绝对是捶胸顿足了。

“虽说有圣上力挺,可大好的肥水流入外人田,王家族人又岂会甘心?”人还没见到,徐璐又替李骏忧心起来。

凌峰耸了耸肩,“不甘心也没办法呀。王家赐姓为李,王氏族人全改姓为李,这也算是荣宠了。李骏又深擅纵横联合,打拉结合,只要对王家人许之利益,顽固不化的以雷霆手段镇压,那些都是过惯了安逸日子的,如何经得起风浪?几个回合下来,便老实了。”

“更何况,帝王赐姓,本来就是难见得荣宠,王家人就算心疼嗣子被外人截了去,但有了天恩浩荡,再加上李骏也善待他们,他们还有何不满足的。”

徐璐深以为然,但也深深佩服起来。这个李骏,真的不简单呀。

李家占地颇广,并不亚于凌家。门前两颗高大茂盛的古树便见证了李家府邸的百年底蕴。可惜如今的李家已是物是人非,新任护国侯叫李骏,李骏长子李再不出意外,几年后,便可以成为护国侯世子,接替李家爵位。

李家的下人也认得凌峰,一路上领着凌峰夫­妇­,直接进了主屋,并一路通报。李骏夫­妇­并嗣母李老夫人已在厅堂等侯。

为了表示重视,李骏及夫人连氏,甚至就站在厅堂门口,远远瞧到凌峰夫­妇­的身影,便欣慰了笑了起来,上前两步,李骏捶了凌峰一拳,“总算来了,可让我好等。”然后面目含笑地看着徐璐,“这便是我姑祖母家的璐表妹吧。为兄这厢有礼了。”说着拱手作揖。

徐璐原本就紧张,现在见了李骏本人,更是紧张得舌头都打结,“见过……表哥,表嫂……”声音­干­巴巴的。

“凌家兄弟,璐妹妹。外头冷,赶紧去屋里坐。”连氏自然而然地挽了徐璐的手,扬起亲切的笑容。

“走,有什么话先进屋再说。”

徐璐腼腆地任由连氏拉着自己,一路进了屋子。

凌峰先与李骏走有前头,寒暄了两句,听他们说话的语气便知道,他们私交确实不错。徐璐放下心来,忍不住打量这个表嫂连氏。

连氏一身金线绣制的金牡丹褙子彩光绚烂,与中衣的浅金云纹褂子相映生辉,头上的抹额也是金­色­的。整个人看上去锦绣辉煌,无比耀眼,再配上本来就生得极美的花容月貌,嫦娥西施重生也莫过于此吧。连氏个头比自己略高半寸,尽管只高那么一点点,可看起来却无比高挑,她身材苗条玲珑,十指纤细柔软,青葱雪白的指头,纤雅绣巧,与自己活像发了酵的胖馒头般的爪子一比,徐璐顿时自形惭愧起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这么优雅的美人呢?

护国侯府阔大的厅子里,一­色­的半人高粉彩大花瓶,都Сhā着极绚烂鲜艳的时令枝花。阶下一溜的紫檀木椅子上是簇新的大红五福捧寿的锦缎垫子,两只椅子之间都有同套的紫檀木小几,阔大的炕上,坐着位满头银霜的老­妇­人,正慈爱地望着他们。

“母亲,凌家世子还有世子夫人,也就是儿子表妹,来向您请安了。”李骏声音清朗,沉稳恭敬。

凌峰已携徐璐向首座上的李老太君作揖在地,李老太君笑呵呵地说:“都不是外人,繁文缛节免了吧。坐,都坐。峰儿媳­妇­,来,过来,站到我身边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徐璐带着腼腆和羞涩,来到李老太君身边,李老太君慈爱地握着徐璐的手,不住地点头,“果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孩子,瞧这股灵动劲儿。”她又仔细看了李骏,笑着说,“还别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璐和骏儿还真有几分神似呢。你们来瞧瞧。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鼻子,我嘴巴,还真像呢。”

徐璐忍不住看向李骏,这李骏国字脸,浓眉大眼,皮肤颜­色­略深,五官虽然比不得凌峰的细致,却也极为耐看。也算得上美男子一个,阳刚英挺。身高与凌峰差不多,脸略为宽些,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冷峻气息,大概是长年习惯了板着一张脸,以至于笑起来的模样特别僵硬。

连氏凑趣地看了看连骏,又打量徐璐,笑着说:“母亲还别说,还真的满像呢,尤其是这嘴巴,呵呵,不愧是表兄妹,这下子可假不了。”

凌峰笑道:“难怪都是吃货,原来是这个缘故。”

徐璐窘迫不已。

男人生了张阔嘴厚­唇­,那绝对是有福的。可女人的樱桃小口才叫好看,偏偏她就生了张阔嘴,不笑的时候还好,一笑起来,嘴巴就咧得大大的,尽管嘴大吃四方,可让人当场谈起她的大嘴,还是让她很不好意思的。

凌峰忽然击掌道:“当年在泉州的时候,第一眼瞧到小璐时,就给我一种熟悉感。原来是你的缘故,难怪难怪。”

“这就叫缘份吧。”李骏朝徐璐看过来,脸上没什么笑意,语气却温和,“我听徐家的老仆人讲,当年我是由姑祖母抱着去了徐府,姑祖母许了徐老太太两万两银子和三个田庄,这才使得徐老太太认养了我。而姑祖母却带着我的祖母,回了泉州。是也不是?”

这些事儿徐璐并不怎么清楚,但这时候,她除了点头还能怎的?

“姑祖母的大恩,小兄永生难报,只可惜,姑祖母去得早,我连尽孝的资格都没了。”李骏语气沉重。

徐璐说:“祖母她老人家只希望表哥能够平安长大,如今表哥这番成就,祖母地下有知,亦可含笑九泉了。”她又看向王老夫人,诚挚道,“表哥的事迹,我也听夫君提起过,表哥是祖母的晚辈,又是至亲之人,自然要鼎力相帮。然王老夫人与表哥八竿子打不着,老夫人却排除万难,视表哥为亲生,许之荣华,恩同再造。表哥更要好生孝敬王老夫人,以报万一。”

不得不说,徐璐还是满会说话的,也满懂得拉拢人心,王老夫人听她这么一说,虽然面上谦虚着,但心里却极为高兴,觉得徐璐真是个可人的孩子。说出了她想说却又无法述诸于口的话。

“表妹说得极是。”李骏神­色­一整,起身,肃容垂手道:“母亲大恩,儿子铭记于心,时刻不敢忘怀,日后必真心孝敬您老人家。”

看着气宇轩昂的李骏,李老太君掀慰一笑,说:“我儿孝心甚佳,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毕竟不是亲兄妹,只是隔了两房的表兄妹关系,再则李骏又是个内敛之人,所以对于徐璐这个表妹,虽然打从心里欢喜,面上也是淡淡的。

但对徐璐来说,也算是不错了。

连氏又把自己七岁大的儿子李再和三岁的女儿李菡带了上来,见过凌峰夫­妇­。

李再面容酷似其母,但一双浓眉和紧抿的­唇­则消似其父。连氏慈爱地对一双儿女道,“再再,这位凌世叔,可还有印像?小时候可还抱过你的。”

李再打量了凌峰,先是茫然,然后似乎有点印像,点点头,道:“想起来了,就是和我打过架但打输了却耍赖的凌世叔。”

李骏夫­妇­失笑,李骏笑着对凌峰道:“看吧,你这个无赖,连小孩子都欺骗,难怪几年不见都还一直记得你。”

徐璐愣了下,然后捂­唇­笑了起来,对颇是无耐的凌峰笑道:“爷还与小孩子打架?羞也不羞?”

凌峰曲指在李再的脑门上轻弹了下,笑骂:“人小鬼大。小小年纪,就这么爱记仇。”

连氏说:“赶紧的,给凌世叔磕头。还有,这位是你凌世叔的妻子,也是你父亲的表妹,该叫……”连氏顿了下,想着徐璐与丈夫的关系,正要开口,李骏已开了口,“叫姑母吧。父亲的妹子,当然要叫姑母。”

徐璐看了李骏一眼,后者面­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来,但心头却有些波动。

按着她和李骏的关系,李再应该叫自己一声表姑母。但李骏却让孩子省了最前边一个字,这其中所代表的涵义,也令徐璐颇心中一动。

李再看了徐璐,虽然疑惑什么时候多了个姑母,但依然跪了下来,磕了头,口称“姑母。”

连氏在丈夫开口的同时,便有了悟,于是笑了笑说:“姑母是凌世叔的妻子,以后就要改叫凌世叔为姑父了。”

李再从善如流地又对凌峰称呼:“是,小侄拜见姑父。”然后又深深揖礼。

凌峰笑了笑,与徐璐一人一手拉过李再,各自赏了见面礼,又看向李骏三岁多的女儿。三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大人叫磕头,叫喊人,能够全部照做也很是了不得了。

徐璐逗了一会儿,没得到多大反应,也不以为意,送了一把小金鱼给她让她玩儿。

“听夫君说,我在这世上还有个至亲表哥,心里可惦记了。又听闻表哥还有处旧伤,不知道可好些,你妹夫得了些虎骨,送与表哥泡酒用。”

夏荷来到门口微微击掌,便有小厮们把礼盒都捧上来。

八个大礼盒,李老太君,李骏夫­妇­,包括李骏的儿女,都齐全了。

“老夫人能够收养我表哥,使我表哥出人头地,了却我祖母舅婆未遂心愿,这份大恩,小璐无以为报。若老夫人不嫌弃,就拿我当您的女儿罢。知道老夫人最爱喝白茶,产自福建武夷山,这茶我我祖母生前特别爱喝,因该茶汤­色­深­色­鲜亮,香馥味浓,能消食,很适合老人喝用。希望老夫人能够喜欢。”

李老夫人笑得滋爱,“好好好,我无儿女,一向拿画儿当女儿疼的。如今又多了个女儿,老天真待我不薄。”

连氏见气氛热烈,赶紧打蛇棍跟上,“母亲,如今您又多了个女儿,可不能不疼我哦。”

李老夫人笑骂道:“敢不疼你么?你个猴儿,孩子都有了,还这么的淘气,也不怕让你妹子笑话。”

众人笑了起来。

气氛融洽了起来后,自然就无话不说了,渐渐地,话题就扯到近两日京城才新起的有关徐璐的流言来。

李老夫人主动问起来,“小璐,那日在镇国侯府,定国侯世子夫人叶徐氏合着文徐氏一道欺负你,如今外头全是对你不利的传闻,你可有想过法子弥补?”

屋子里静了会,李骏眉头已微微锁了起来,戾气大增。

连氏也是皱了眉头,“又是那徐梦雅,以前闺阁时可就没消停过,怎么嫁了人后还这么的张狂。”

凌峰微笑道:“理她做甚?只要小璐认了你这个表嫂,估摸着叶徐氏再见到小璐,就得绕道走吧。”

徐璐眨眨眼,忍不住多看了连氏一眼,听凌峰的意思,好像叶徐氏挺怕连氏的。要知道,以前李骏身份没曝露之前,还是徐梦雅名义上的兄长,连氏就是徐梦雅的嫂子。这嫂子与小姑子之间,一向是面和心不和的。大多时候,当小姑子的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吃亏的总是嫂子便是了。但听凌峰的意思,似乎叶徐氏在连氏手上吃过苦头。

连氏笑了起来,“峰兄弟可真会说笑。小璐可是你妻子,自己妻子被人欺负了,你这个做丈夫的恐怕比我还急吧。”她眼波流转,瞅着徐璐笑道,“昨日峰兄弟露的那一手敲山震虎,也该让她喝一壶了。”

徐璐笑了起来,说:“文徐氏不足为虑,但那叶徐氏,可就难对付了。所以日后还得让嫂子多加帮衬了。”

连氏也没推辞,“你是我妹子,我这个做嫂子的哪有坐视不管的。不过你也别妄自菲薄,昨日徐梦雅在你手上可没占着便宜。想来短时日内,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李骏也想到了什么,也笑了起来,“那叶徐氏妹妹不用放心上,咱们什么都不必做,自有人收拾她。”

“谁?”徐璐问。

李骏淡笑不语,“很快你就知道了。”他侧头看着凌峰,“此番回京,接下来是继续外放,还是进入中枢?”

凌峰淡道:“还不清楚。”

李骏讶然道:“依你的资历和成就,进入中抠也是绰绰有余了。”李骏顿了下,又问:“怎么,你还想继续外放?”

“不,我也想留京一段时日。不过听方阁老的意思,还是要我再外放个两年。”

李骏奇道,“方阁老不是一向器重你么?怎么还要安排你外放?”

“我是恩荫派,就算有再好的成绩,总归不是正统科举出身,难免要受到拮难。”

这倒也是,如今大庆朝以文治天下,朝堂上清流派占了大多数,这些人很有正统科举出身的优越感,从来看不惯世袭恩荫的世家子弟进入中枢,凌峰是权贵子弟,能力卓越,但想要进入中枢,那些文官们必然要群起而攻之,这也是件极头痛的事。

李骏叹道,“言官如虎,不过这些人早些年可是让你整怕了,想来不至于还那么的不长记­性­。”

“那可难说。”凌峰淡淡一笑,“对了,你呢,我听说,圣上又要给你加担子了?”

李骏笑了笑:“没准的事。”

凌峰笑道:“怎么就不准了,上回我向圣上述职,圣上也有意要你接替外四家军大将军之位,圣上金口玉言,这还会有假?”

李骏骇然一笑,“圣上连这种事儿都要与你讲?你小子,以圣上器重你的程度,这回留京任职,必定进入中抠。”

“圣上虽说有意要我留京,但朝堂之事,瞬息万变,在没有明旨下达之前,谁也作不得准。”

“那可不一定,这两年来,我跟在圣上身边寸步不离,圣上可是没少提起你。想来留京的机会大些。”

凌峰笑了起来,“这样也好,在外头呆得久了,也怪想念京里的一帮老友。”

李骏高兴地笑道:“那敢情好,以后喝酒再也不必愁找不到人了。”

凌峰与李骏说得高兴,徐璐和连氏,也围在李老夫人身边说话儿。李老夫人随口问道:“你才刚回京来,你婆母可没给你立规矩吧?”

徐璐看了凌峰一眼,笑道:“婆母人极好的,倒没怎么立过规矩。不过就是早上去服侍婆母用餐罢了。”

李老夫人说:“你那婆母素来是个爽利人,想来也不是那种刻薄的婆母。不过,婆母再好,总归不是亲娘,在婆母面前,少不得要谨小慎微,切不可大大咧咧。婆媳总归隔着一层,能够和平相处是最好的,不可能像女儿对母亲一样那样随意。”

徐璐说:“老夫人说得极是,我记住了。”

连氏看了正与李骏说话说得欢的凌峰,微微放低了声音,说:“我听说,当年峰兄弟的头任妻子杨氏初进门,可没少被立规矩,每日晨昏定醒,风雨无阻。是不是真的?”

李老太君说:“我也听说了,当年杨氏,人家可是阁老嫡孙女,当时杨阁老还未致仕,这杨氏在你婆母面前,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据说刚进门的那会子,还天天吃你婆母的冷饭剩羹,直到胃病都弄出来了。你婆母也才收敛了几分。虽说你婆母刻苛了点儿,但那杨氏也太逆来顺受了。你可别尽学那杨氏,胡乱贤惠。要知道,为人媳­妇­呀,该强则强,还是要自己立得起来才成。”

徐璐点点头,“老夫人放心,我才不会滥贤惠呢。”心里却大感惊讶,婆母武氏给她的印像就是冷淡中带着淡淡的疏冷和五分威严,但也不至于刻薄成不让媳­妇­吃热饭热菜的地步。忆起初次进入凌家,钱氏让自己吃残羹剩水,而婆母却没有吱声,但也没有反对她另外上菜。想来当年的杨氏确实是逆来顺受了。

连氏说:“你婆母可有为难你?”

徐璐摇了摇头,“没有,婆婆对我还是不错的。”

连氏说,“好妹妹,这儿没有外人,我和母亲都是真心关心你的,你也别对我们见外,可得说实话才是。”

李老太君也说,“你那婆母名声素来不错,­性­子爽利,心胸开阔,也开得起玩笑。可一旦做了婆母,那可就不一样了。孩子,我与你婆母还颇谈得来,若她当真有苛刻你的地方,尽管与我提,我去敲打她。”

徐璐笑着说:“就知道老夫人疼我,所以我才在您面前才没有隐瞒呀。婆母对我真的不错的。”

李老夫人和连氏将信将疑,“没有让你站在寒风里等她起床?”

“今早我去得早了,婆母的丫鬟原本要我在院子里等。可我最是怕冷的,若冻出了毛病就更不能侍奉婆母了,于是我就在偏厅里等了。”

王老夫人和连氏沉默了一会,最后由连氏低声问,“没有让你吃残羹冷饭?”

“没有。”徐璐老老实实地道,“婆母并非是那等苛刻媳­妇­的。我第一次服侍婆母的时候,三房婶娘便要我就着大家吃剩的吃。我说都已经冷了,怕吃了胃不好,便让厨房重新另做新鲜的。三婶子很不高兴,婆母却没说什么的。”

连氏与李老夫人互望一眼,各自眼里都闪过了然。

果然,再是出身高贵的媳­妇­,若自己立不起来,也只有被拿捏的份了。而徐璐就不同了,人家自己立得起来,待遇就立马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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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很勤快的。

第16章 外书房还有个通房

“果然,人善被人欺,做媳­妇­也一样呀。”李老太君感叹,对连氏说,“当年,你初进徐家门,若也像小璐这般滑不溜手,何至于受那么多委屈?”

连氏苦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在李家吃了晚饭,徐璐与连氏出身差不多,都是高嫁,从先前的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再到现在的当家作主,自然就有不少的共同话题。

李老太君又正是话唠的年纪,最爱讲当年自己如何如何,虽然有时候爱重四遍四地反复地说来说去,到底也有不少规矩道理在里头,加上听者都带着颗尊敬之心,倒不觉得难受,反而听得津津有味。凌峰与李骏自不必说了,都是出身公侯之家,又都各有各的委屈或风光经历,男人间的话题自然离不开朝堂,及对各自的竞争对手的剖析和算计,这顿晚自是吃得宾主尽欢。若非时间已晚,怕是还得再说上一会儿。

“那个,刚才有李老夫人在,我还没给表哥说容嬷嬷的事呢。”回去的路上,徐璐又想到还在泉州孤苦伶仃的容嬷嬷,也就是自己名义上的舅婆。

凌峰说,“再有两日,容嬷嬷便可回京了。不过我估摸着,她也不可能住进李家去。”

“这是为什么?”徐璐很快就明白过来,语气惆怅,“也是,容嬷嬷虽是表哥的亲祖母,可表哥如今已过继到李老夫人名下,名义上便是李家子弟了。”过继出去的孩子,原则上是不会再认原来的父母亲人了。可规矩归规矩,但在自己的至亲面前,谁又能真正做到视若无睹?

凌峰笑道:“这有何难,容嬷嬷当年能把李骏送到令国公府,原意也只是不想让李骏和她一样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你祖母有心养她,但也明白,出身平民身份的李骏,哪比得上国公府公子这一身份?对于容嬷嬷来说,如今李骏果真如她设想,重入勋贵圈子,她自该高兴了。不管进得京来,李骏是否认她,她也会高兴的。”

徐璐想了想说,“也是,表哥没法子养她,我也可以呀。更何况,李老夫人也不是那种人,应该不会阻拦表哥认养容嬷嬷的。”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听表哥说,当年祖母为了让徐老太君收养表哥,可是舍了两万两银子和两处庄子,这,这应该不可能吧?”

如果祖母真的那么有钱,那又何必过着­精­打细算的日子?人心都是自私的,虽说李骏是祖母的亲侄孙子,可到底又隔了一层。没道理倾尽家产,就为了给侄孙子一个优越的出身和名份?如果换作是自己,就绝对做不到这般舍已为人。

凌峰笑了笑,“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当年,珲王府在毁券夺爵之后,王府产业便成了香馍馍一个,人人都想分一杯羹。你祖母一介女流,想要把珲王府的产业全带出京城,估计也难。还不如顺手推舟,把已无把握带走的产业送给徐老太君,换得徐老太君一个承诺,一个抚养李骏,以国公府嫡子的身份成人的承诺。这样一来,你祖母也算是尽够了长辈的责任,也对得住已逝的兄长。李骏有了新的身份,便可以权贵子弟的身份长大成人,甚至建功立业。若是跟了你祖母去了泉州,也不过是普通老百姓,想要出人头地,谈何容易?”

徐璐点头,说:“两万两银子,加两处庄子,养一个次房嫡子,徐家可不亏呢。”

凌峰笑道:“是呀,刚开始李骏身份曝露后,徐三夫人可是叫嚣得最猛的,要李骏偿还徐家的养育之恩,否则就进宫举报她。后来大家都知道了徐家可是得了天大好处的,这才没再吱声。不过也正因为徐三夫人自毁长城,倒可以让李骏正大光明脱离徐家。李骏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倒也是呢。”

京城的消息自是无比灵通的,加上有心人有意的宣染,徐璐这个出身低微的外地媳­妇­,瞬间变得非比寻常。昔日珲王府平阳郡主的孙女,护国侯的表妹这些身份一亮了出来,那些还有纷议的立马闭了嘴。

而她与文继轩曾有过的婚约,在文家诸人在凌家站了两个时辰的岗后,一切不言而明,京城的风向标自然就转了个方向。

就算不去外头应酬,徐璐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不良名声已被洗清,加上护国侯表妹这一身份罩着,以后再出去应酬,应该不会再有不识相的人了。

“那些能站在权利尖端的贵人们,就算没有七窍玲珑心肝,至少也是极识时务的。如今你可不再是孤苦伶仃的外地媳­妇­,而是有靠山有背景的。那些还想给你使绊子的,总得垫垫自己的斤两。”凌峰对徐璐是如此说的。

徐璐想了想,也颇觉有道理,正大光明地继续随武夫人一道外出应酬。果然如同凌峰所言,文家的亲自陪礼道歉,加上护国侯李骏这个靠山,接下来的交际应酬,确实要省心多了。至少再也没有不识相的人当众站出来向她呛声了。

“可惜了,这阵子四处应酬,却没能再看到叶徐氏了。”这日徐璐对凌峰感慨说,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她原本还热血沸腾地想着,下回再遇上这徐梦雅,一定要狠狠还击回去,让她见识下自己的厉害。可人家却连面都没露一个,害得她满腔的兴奋全化为失望。

凌峰淡淡一笑,“这人一向爱钻营,京中各世家勋贵,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必定有她的身影。”

“可我真没有见过她呀,席间也有客人提起过,与那徐梦雅交好的人说,人家染了风寒,正在家中养病呢。”

凌峰眼里闪过了然,“她得罪了你,是该好生病一病了。”

“什么意思?”徐璐不解。她虽然靠着凌峰和李骏暗中施力,重新翻了身,可自己有多少斤两,她再是清楚不过了。

凌峰淡淡一笑,“忘了与你说,再过两日,英国公府大公子成亲的大喜日子,你可得事先替我预备好表礼。”

徐璐瞪他,很是不满他的说一半露一半。不过这男人就这样的脾气,改也改不掉了,只好闷闷地点头,“好吧。先前在泉州的时候,你也曾要我给英国公府备过礼,不过那时候也只是送些泉州特产,这回人家大喜的日子,可不能马虎了。对了爷,你与张家大公子交情如何?”

“还行吧。礼多人不怪,除了爹娘那一份外,我还得另外再补上一份,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还有事,先出去了。”凌峰拿了披风披在肩上,又说了句,“以前这些事儿是外书房在办,以后都全交由你吧。”说着便出去了。

……

像凌峰这样的勋贵子弟,有能力,手握重权,又一心想要光耀门楣,其外书房的功用自然就不只是书房那样简单。在泉州,凌峰的外书房便有十数暗卫轮留守护,负责外书房秩序,在外书房听侯待命的大厮便有好几个。也不知道京城凌家的外书房又是何等模样。

徐璐原本要去外书房瞧瞧的,不过瞧着被寒风吹得呼呼作响的窗棂,又打消了这个主意,重新缩在炕上,只让人去把外书房的大厮叫进来问话。

外书房的大厮不再是朱小航,也不是染墨,而是叫墨砚。

墨砚约有二十来岁的年纪,看上去很是沉稳,向徐璐磕了头后,双手垂立于厅前。

徐璐隔了一道梅花折枝琉璃落地屏风,轻声问了墨砚好些话题,比如凌峰在外书房一般做些什么事儿,外书房又还有哪些人服侍之类的,得知外书房也与泉州外书房那样,还有四个大丫头服侍,并且,还有一个婢女还是凌峰离京之前就被收房里的通房丫头。

徐璐承认,胸口有些酸酸的,不过倒也没有到嫉妒的地步,不过是通房丫头罢了,对她还构不成威胁。

最后,她才问了凌峰往年走礼程序。

墨砚说,“回少夫人话,小的们只负责外围事务,外书房收礼不归小的们管的。是由芝兰姑娘揽总,平日里是月梅姑娘登帐,东西一应由芝兰管着,每个月对一次帐,库房的钥匙是由绿翘姑娘管的,若是少夫人要备礼选东西,小的觉得,不如找芝兰把以往的礼单档子送来,少夫人先瞧了,再拿了东西簿子来选才便宜。”

徐璐便笑了起来,不愧为凌峰身边的大厮,果然有眼­色­,于是便说,“也罢,那你就再辛苦一趟,把管这事儿的丫头叫来吧。”

“能替少夫人跑腿,是小的荣幸,小的这便去了。”墨砚恭敬地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叫月梅的丫头来向徐璐请安,“奴婢见过少夫人,给少夫人磕头。”

“你叫月梅?”

“是,奴婢叫月梅。素日里都是在外书房负责登记账本礼薄的。刚才芝兰姐姐有事儿,无法抽手,所以奴婢自告奋勇过来了。”月梅脸盘儿生得颇是耐看,­性­子看起来也沉稳。

徐璐挑高了眉毛,拉长了声音,“看来外书房倒是忙得很呢。”

月梅讪讪地笑了声,赶紧递上手里的一个簿子,说:“少夫人先将就瞧瞧这本吧,若是要别的,奴婢再去要。”

夏荷接过,但并未递给徐璐。

徐璐在炕上另外换了个坐姿,斜斜靠在金菊­色­的四方枕头上,声音懒洋洋地道,“你这要来何用?我要的是礼薄册子。”

月梅有些词穷,“少夫人,礼薄册子在芝兰姐姐那,芝兰姐姐现在有事儿抽不开身……要不,奴婢再跑一趟吧。想必这时候芝兰姐姐应该有空了。”

“也好。去吧,我可没多少耐­性­的,可别让我久等。”

等月梅离去后,徐璐侧头问夏荷绿,“你们怎么看?”

夏荷说:“在我从三等丫头里被文妈妈选中一起去福建时,那芝兰便服侍在爷的外书房了。大概是觉得自己身份不一般吧。”

“芝兰在府里有几个年头了?”

夏荷摇了摇头,“奴婢的老子娘都在外头服侍的,还真不知道的。不过奴婢听说,这芝兰以前是在夫人院子里侍候的,因做事勤快,人又伶俐,又有颜­色­,就被先少夫人瞧中了,亲自要了来,开了脸,给爷做了通房。后来先少夫人没了后,芝兰就替代先少夫人,管理外书房总事儿。”

居然还有主动给男人抬通房的,这杨氏未免也太贤惠了。

徐璐乍舌的同时,也没有过多的意外,高门嫡女自有高门嫡女的气度,不像自己,小里小气的,一听凌峰有通房心头就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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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偶过生,今年总算有长进了,死皮活赖,撕娇跺脚控诉狮子吼外加威逼利诱,总算让男人给了一千块钱庆生。结婚十年了,不容易呀,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才要到一千块钱。还有木有比我更命苦的姐妹?有木有?有木有?

第17章 正大光明的手段

夏荷说话还很是萎婉,但豆绿可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截了当地说,“少夫人,人家可是向您打擂台呀?”

夏荷瞪了豆绿一眼,轻斥,“没影没据的事,可别胡说八道。”

豆绿耸耸肩,“这不明摆着的嘛,少夫人要外书房的礼册薄子,身为奴才的只管送过来便是了。这芝兰不但不过来,连册子都不给,不是与少夫人别苗头是什么?”

夏荷没有反驳,倒是沁香呸了声,说,“昨日我与芝兰见过一回,她居然问起少夫人和文家的事儿。想来她是在外书房呆得久了,呆成了井底蛙了,外头日新月异的消息只截了一半就自作主张。”

豆绿冷笑道:“她大概是觉得少夫人有这个把柄在,自顾都不遐了,就没法子辖制她了。真真是蠢货。”

夏荷说:“少夫人,这芝兰大概又是画眉第二吧,要不要奴婢亲自去外书房一趟?”

徐璐说,“不了,且等着吧。把我放在枕头下的书拿来。”华馨苑离外书房也还有一段距离,看看书打发下时间罢。

等了没一会儿,豆绿又说:“夏荷,你觉得,月梅能否把册子拿到手?”

“难说。”

“我倒情愿月梅拿不到手。”

夏荷讷闷,“为什么呀?”

豆绿磨刀豁豁地道,“那少夫人就有理由收拾那芝兰了呀。”她抡起在凌家吃得圆滚滚的胳膊,呲牙咧嘴地比划着,“我生平最痛快的就是看少夫人整治那些不听话的人了。”

夏荷:“……”

月梅回来了,手上果真空空如矣,豆绿兴奋的扯了扯夏荷的袖子,眼里带着弈弈的神采。夏荷可没有她这般没心没肺,反而蹙起了眉。

这个芝兰这般明晃晃地与少夫人别苗头,肯定是有所凭恃才敢这么做的。问题是少夫人要如何收拾这芝兰呢?派人过去甩她两巴掌,以芝兰通房丫头的身份,这么做,未免又落了下乘,给人一种“少夫人嫉妒爷的通房丫头故意找茬”的把柄来。

可若不发着出来,岂不越发纵出芝兰的猖狂来?

这真是个解不开的结,夏荷正在忧虑,耳边便听到徐璐淡淡的声音,“外书房还有何等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想看下礼薄册子,怎的就这样艰难?罢了罢了,既然芝兰这丫头这般能­干­,也该给她加加担子才是。”

加担子?

夏荷越发不解了。少夫人这是气糊涂了还是在说反话?芝兰已经是通房丫头了,掌管了外书房的总管事务,手上的权利可不比少夫人差半分呢,而华馨苑的一切用度,还都是由外院账房拔进来的,这其中还要走外书房这一道程序。若是芝兰从中作梗,说不定少夫人还要真受辖制。

月梅也不料芝兰这般的硬杖腰子,在徐璐的怒火下,也是辞穷,但到底是多年的姐妹,也不忍心看到芝兰被主子撵成渣,只好道,“爷已有三年不曾在京了,往日里走礼都是夫人帮着的。去年成国公家大爷成亲,爷不在京里,夫人选了四件礼。英国公府的大公子与爷交情还算不错,要不,仍是备四­色­礼,依奴婢看,再给大爷看看,瞧大爷怎么说。”说着把手上的单子递了过去。

徐璐接过单子,上头写了四份礼,琉球产的整套琉璃屏风,西洋来的打磨得光滑亮堂的数面铜镜,还有一樽黑耀石雕刻而成的大肚勒索佛,及一串珊瑚珠制成的手钏。这单子上略添一样两样也就是了。

看来这月梅是真心想把这事抹过去,她没要到礼薄册子,又希望她不去找芝兰的麻烦,所以早早与人合计过的,也不知她找谁合计的。

徐璐便问,“没有礼档单子,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月梅轻轻晃动着身子,不安地道,“什么都瞒不过少夫人,奴婢找了墨砚,翘楚,还有绿翘姐姐。素日里但凡要开库房走礼,都是由墨砚和绿翘姐姐亲自进库房搬的。”

“翘楚又是谁?”

“翘楚是外书房的另一个大丫鬟,平日里和芝兰姐姐一道轮留服侍爷的。”

“也是凌峰的通房丫头?”徐璐在心里思付着,不过到底没有问出来,于是合问,“我才刚进门,对府里的规矩什么都不懂,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对了,侯爷是不是也有外书房?”

“那是自然。”月梅举一反三地道,“侯爷的书房并未设在外院,而是正院旁边的东跨院里。世子爷如今这个外书房,以前也是侯爷在用的,不过自从世子爷请封了世子后,便主动搬了出去,把外书房留给了世子爷。”

徐璐明白了,侯爷凌宽原本的地盘也在外书房,不过等凌峰能够独当一面后,凌宽便主动把这种代表着至高权利的外书房让给了凌峰,这也算是变相的蝉位了。

“那么,侯爷的书房,如今归谁管?”

“自然是夫人了。”

那么,由此推定,凌峰的外书房,也该归自己管?

有了这层认定后,徐璐便笑了起来,也想好了对付芝兰的办法了。

这日晚上,等凌峰回来后,与徐璐一道去了正院与公婆一道用饭。

看着仍然站在桌边的媳­妇­,武夫人笑着说:“咱们家也没有让媳­妇­服侍用饭的规矩,坐下一起吃吧。”

凌宽也说:“一起吃吧,咱们家就这么几个人。没得还让厨房做两回饭。”

看公婆的脸­色­,应该是真心实意的,徐璐这才浅笑而坐,但嘴里却说,“那样岂不便宜我了?”

武夫人笑了起来,“浑说什么呢,反正又没便宜外人。”

徐璐赶紧粘在武夫人肩上,“还是夫人疼我。”

“你婆母统共就你这么一个儿媳­妇­,不疼你疼谁呢?”凌宽笑着说。

武夫人也笑了起来。

凌宽给了凌峰一个满意的眼神,这个媳­妇­,比先前的杨氏有趣多了。有端庄守礼的一面,也有笑闹灰谐的一面。人前端庄温文,人后天真烂漫,想不喜欢都难。

吃了饭后,凌宽毫不例外地去书房打发时间去了。徐璐给婆母丈夫各自端了消食茶后,这才对婆婆丈夫道,“对了,今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微笑着对凌峰道,“也都要怪我,回来都快一个月了,连爷身边服侍的旧人都弄不明白。也在今日才知道,爷身边原来也还有个通房丫头。你外书房四个大丫鬟,只芝兰格外不同些,既是先夫人给爷抬的通房,我后进门,也得尊重先夫人。我想着,爷堂堂侯府世子,身边却没个像样的姨娘撑砀面,传出去未免有些不妥。­干­脆把芝兰抬了姨娘,另外补一个大丫鬟到外书房,也是补了她服侍你一场的福份,爷觉得呢?”

凌峰怔了怔,很是意外,看着她笑盈盈的脸,只是皱眉,“好端端的怎的要给她恩典?”以他对徐璐的了解,反常必要妖。

武夫人说:“芝兰?我倒是有些印像。原先是我屋子里的二等丫头。后来杨氏进门后,不知怎的就瞧中了她,给峰儿抬了姨娘,一直服侍在屋子里的。后来杨氏没了,就安排去了外书房负责总管外书房事务。怎的好端端的,就要给她这份恩典?”

徐璐笑着说,“都要怪我,回来都这么久了,若非爷提醒我,我还一直当个富贵闲人呢。今儿下午爷不是要我准备张家大公子的礼么?后来才知道,这些事儿居然让芝兰统管着。芝兰稳重能­干­,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手,可到底只是通房丫头,管着外书房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可我若是直接撸了她的差事,未免落她的脸。所以我就想着,给芝兰抬了姨娘,既是给先夫人的体面,又是服侍过爷的,少不得要给她这份恩典。爷以为呢?”

虽然徐璐嘴里说得体面,但谁不知,这是在告状?

告状方式也分千万种,有直接告状的,也有拐弯抹角告状的,也有徐璐这般,明着抬举实则是包藏祸心。

但却没人会说徐璐半个不是。

因为告状也是要讲技术的,徐璐这个状,告得名正言顺,正大光明,她所凭恃的就是凌家森严的妻妾规矩。

通房丫头把主母的活儿都揽了,不肯交权给主母,还敢与主母打擂台,这本身就是大逆不道的。但徐璐却没有处置芝兰,反而抬她为姨娘,这既是恩典,又是警告,甚至是卖凌峰一个情。

她既告了芝兰的状,又给她抬姨娘。而姨娘是不可能再在外书房当差了,正大光明收了她手上的权利,任何人都不会说她半个字,反而还要赞她一句好。

*­祼­的阳谋。

凌峰想明白了这里头的名堂后,便点点头说,“也罢,既是你给她的恩典,也是她的福气,就这么办吧。”他的屋子里原来的“贾姨娘,吴姨娘”本来就是暗卫里挑出来,对付两个御赐姨娘的。在进京的时候,便已悄悄放了出去。圣上御赐的洪氏戚氏还在路上,如今他屋子里着实单薄了,是该弄个姨娘充门面。

更何况,这芝兰这般不懂事,再放到外书房,誓必要影响他与徐璐的感情,他好不容易才与她和好,可不能因一个丫头就给破坏了。

但芝兰好歹也是服侍过他的,又是过了明路的通房丫头,若这会子处置了她,外人又有说的了。还不如顺水推舟,抬她为姨娘,划一处小院子,派两个丫头过去,即是服侍又是看管,也不怕她翻出花样来。

武夫人也明白过来,儿子要走礼,这事儿又交给媳­妇­去办,媳­妇­又不懂这里头的名堂,自然要去外书房找档子来参考。而总管外书房的芝兰多半是把徐璐给劂了回来,徐璐不发飙才怪。但她的处置方式却是把芝兰抬为姨娘,确实是神来一笔了。

芝兰是凌峰的通房是不假,但并没生育,忽然抬为姨娘,外人只会说主母给的恩典。芝兰少不得给徐璐磕头谢恩,并乖乖交出外书房大权。

武夫人越想越觉得徐璐这一手颇是高明,欣然道:“这是你们屋子里的事,我们做父母的,还是不要参与了罢,你自己作主便是。”看了巧笑倩兮的徐璐一眼,武夫人却同情地看了儿子,这个媳­妇­不简单呢,擅长以柔克刚,以进为退,儿子估计要栽在媳­妇­手头了。

不过武夫人也是乐见其成。能管住爷们,又不胡乱吃酷,又能妥善处理通房姨娘的媳­妇­,这便是合格了一半的媳­妇­了。想到这里,武夫人又笑了起来,“以后这种小事,你自己作主便是了,不必再禀明长辈。”

……

“芝兰心大了,自然不能再呆在外书房。也亏得你大度,还抬她为姨娘。”回到华馨苑后,凌峰含蓄地夸了徐璐。

徐璐处置心大的奴才,并不是打出去,也不是来向自己告状,而是正大光明地以进为退,即夺了芝兰的权,又还让她无话可说,并还得感激涕零,又给了他脸面。刚才凌峰右思右想,也觉得徐璐这个办法是再高明不过了。

徐璐笑着说:“我是主母,还屑与她耍小手段不成?不过,到底还得顾忌爷的颜面不是?”

凌峰笑着说:“是,夫人这个情,我领了。你给芝兰的恩典,只有让她给你磕头的份了。”

“我可不稀罕她对我感恩戴德。不过我可是丑话说到前头,这一回看在爷的面上,绕她一回,若再有下次,可就休怪我不给她脸了。”

“那是,想必这回的教训也够她回味一生了。”凌峰笑道,“你给她的这份恩典,要不现在就叫她来向你磕头?”

“急什么?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有别的事儿要与你讲呢。”徐璐拿出早摒弃好的礼单递给他,“这是我找月梅,翘楚还有绿翘,共同帮我拟的礼单,爷看看还需要加减不?”

凌峰看了看,说:“不错,四平八稳,就这么着吧。月梅这几个丫头也还是颇为伶俐的,可以多加重用。”

“那翘楚呢?”徐璐瞅着他问。

男人有通房天经地义,凌峰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被妻子这般瞅着,凌峰反而有不自在起来,赶紧说:“这丫头也满伶俐的,服侍我也尽心。不过她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放出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看在她服侍我一场的份上,多少给她些体面吧。”

徐璐满意而笑,“我也觉得翘楚挺不错的。也好,我听爷的。到时候给她指一门好的亲事,也算是成全了她与爷的主仆之情了。”

见徐璐没有穷追猛打,凌峰松了口气,却不愿深想,男人有通房再正常不过了,可为何在妻子面前却有理屈辞穷的感觉呢?

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想他平时候威风八面,可在徐璐面前,却总是有紧张的感觉。

这时候,豆绿端了碗徐璐最爱喝的雪梨炖连耳羹,“搁桌上吧。”徐璐对凌峰笑道,“我每天晚上都要喝一盅雪梨炖银耳莲子羹,加了冰糖一起炖的,还挺好喝的,爷要不要也来一盅?”

凌峰笑道:“你呀,就爱这些汤汤水水的。先前在泉州的时候,不是都要喝一碗五豆养颜汤么,怎么现在又换了口味?”

徐璐说:“还不是京城的天气不怎么适应嘛。外头冷,屋子又里热,成天都口­干­舌躁,皮肤也­干­­干­的,每天早上起来,还会生眼屎。所以我就听了妈文妈妈的话,每天让厨房的拿雪梨和着连子银耳加红枣冰糖一道熬成水喝,补气健脾,清热解毒,滋­阴­养血,效果还挺不错的。”

女人都是爱美的,以前的杨氏也不例外,但却没有徐璐这般光明正大,别人是“女为悦已者容。”她却是只为自己容,但就是这样的她,却让他颇是烫贴妥当。

尤其在处理芝兰这一事上,让他非常舒服,对付芝兰这样的心大的奴才,即不一味强硬,也不躲他避他,而是明明白白说出来,她为何要这么做,其目的,原因,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地施展她的阳谋,手腕高超,又不落下乘。

这样的妻子,言语妥贴,大方豁达,即有端庄稳重的一面,又有娇俏可人的一面,怎不让他舒服熨贴?想不疼她都难。

妻子的稳重妥贴,更是衬得芝兰的面目可憎。

于是,凌峰说,“明日我要去天津卫一趟,大概要三天后才回来。先把芝兰的事儿处理了吧。”

徐璐眨眨眼,点头,“好。”

凌峰想了想,又说,“明日一大早就要走,还是让芝兰现在就来向你磕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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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这个媳­妇­很强悍

芝兰来的很快,前后大概就两盏茶的时光。她静静地从外头进来,然后直直地跪在凌峰面前,口称:“奴婢给爷,给少夫人请安。不知这么晚了,少夫人叫奴婢来,可是有什么事儿?”说话间,她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地看了徐璐一眼。

徐璐暗忖,这是挑衅,还是嘲讽?

大概她以为这么晚了,自己还叫她过来,应该是她向凌峰告了状吧,而芝兰则早已做了准备,决定当着凌峰的面与她打擂台?说不定,对于白日对主母的刁难,应该早已有了措辞?

敢当着爷们的面与主母打擂台,这丫头确实了不得。

可惜了,她只是通房。而她这个主母何须与她使­阴­耍绊,一句话的事儿,便可粉碎她的一切小­阴­谋。

芝兰模样儿生得确实不错,穿得还满朴素,秋香­色­比甲,­嫩­绿­色­挑线裙子,一点都没有通房丫鬟那种惹主母嫉恨的花枝招展。却清灵含俏,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软糯味道。

徐璐斜靠在临窗大炕上,香腮枕在手臂上,似是较为困倦了,懒洋洋地道:“我有些困了,爷来说吧。”

凌峰便道,“这会子叫你进来,主要是少夫人给你恩典,抬你为姨娘。另外把含蕊轩拔给你。赶紧谢少夫人恩典吧。”

芝兰猛地抬起了头,眼里闪过一丝喜悦,但看到徐璐冷淡的神­色­,似有多了份警惕,“奴婢何德何能,少夫人未免太抬举奴婢了。”

她原还以为这么晚了,爷把自己叫来,应该是少夫人向爷们告了自己的状,这早已在预料之中,冷笑的同时,也已想好了措辞,只等接下来,把徐璐驳得面上无光。没承想,她的一切准备,却无用武之地。

凌峰语气冷淡,“少夫人抬举你,是你的福份,你接着就是了。赶紧叩头谢恩吧。”

当姨娘也不是不好,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呢。想不到徐氏也真是怂包呢,她才稍微给她点颜­色­瞧瞧,她就坐不住了,主动来讨好自己了。

看来,她与文家的破事儿,确实让她日子难过了,难怪要避自己锋茫。

芝兰压下­唇­角的得意快笑,向徐璐叩了头,谢了恩。

凌峰又道,“你服侍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少夫人决定,明日在府里摆上几桌,请华馨苑和外书房的一众奴才喝了喜酒,你便收拾了物什,搬去含蕊轩吧。”

“那爷的外书房……”

凌峰语气冷淡,“即抬了你做姨娘,自然不能再呆在外书房了。现在就把手头的差事卸了吧,少夫人会派人来与你交接。日后安心做你的姨娘便是了。”

芝兰目光猛地­射­向徐璐,让一直观察她神­色­的徐璐大快人心。

叫你与我打擂台,叫你与我别苗头。在上位者的绝对权力之前,底下人的那些小花招小动作都是完全不够看的。上位者什么都不必做,一句话,或动动手指头就可以粉碎一切。真不明白,这些丫头哪来的底气胆­色­,居然妄想与主母打擂台。

她是主母,有天然的名份上的优势,堂堂主母,何须与一个通房丫头玩­阴­的?只需正大光明地以主母的优势就可以碾压一切。也要她明白,徐璐只是堂堂正正地行驶主母的权利罢了,就可以把她碾压成碎片。

这便是主母的权利,正大光明,何须­阴­谋,何须小动作?

这是她嫁给凌峰后,很快就明白的一个道理。

芝兰脸上是难掩的错愕和了然,紧接着是愤怒,不甘,不平,那目光,徐璐今生难忘。因为这样的眼神,她以前也曾有过。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哦,她想起来了。

犹记得当年她随祖母去过文家,那时候的文家,还是已逝的文老太爷当家。文老太爷也有个厉害得宠的姨娘,处处与文老太太别苗头,回回都把文老太太气得两肋生痛。祖母实在看不过去,便给文老太太支了招,让文老太太直接行驶主母权威,派人赏了她两巴掌,并捆到柴房里去。然后对怒气冲冲回来的文老太爷说,“刚才我屋子里来了客人,我正在厅子里招待客人,她就闯了进来,非要以姨娘的身份拜见客人。我那老妹妹,人家是什么身份?虽说比不上咱们家,可到底是正儿八经的主母。再重规矩不过了。见我屋里一个姨娘居然这般没规矩,就气冲冲得走了。当时我很生气,就责罚了胡氏。可胡氏却说这是老爷的意思,不肯服从我的管教,还顶撞我。我觉得这胡氏太不懂规矩了,再留着她,总归会让老爷成为全城的笑话。所以便把她捆了,关在了柴房,正等人伢子上门来领她出去。若是老爷觉得我处理得不够好,那便当我什么都没说。”

当时的文老太爷还能说什么?他再如何的宠信那小妾,也只是在内宅里罢了,真要搬到台面上,让他成为别人家的笑话,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于是,文老太爷便舍弃了那胡氏。后来,祖母便以文老夫人为例,对自己说过一句让她至今都难忘的话:“对付这类人,与她玩­阴­谋都只是下下策,本末倒置。你就堂堂正正行使主母的权利,把道理规矩讲明白,只要是不太混账的男人,都知道该如何做。”

当年,她可是亲眼瞧到那个胡氏,被文老夫人亲自叫了人伢子,堵了嘴巴拖了出去。而那胡氏的眼神,便如眼前的芝兰这般,绝望不甘。

她有什么好绝望的,她又没打她骂她,反而抬了她做姨娘,她应该该感激自己才是。

徐璐发觉自己越发朝恶趣味方面发展了,芝兰越是不甘,她越是高兴,反而还趁机踩上一脚,“择期不如撞日,外书房的钥匙,现在就交上来吧。”

如同秋韵所讲,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话倒是有志气。可凌峰也说得对,若连士兵都当不好,又有何本事当好将军呢?

芝兰不是不可怜,她想往上爬不是不对,但丫鬟都没当好就想往上爬,注定只能悲剧了。

但芝兰到底还是坚强,居然平静地交了钥匙,平静地谢了恩,平静地离去。

徐璐反倒有些不安了,看来她还得继续提防这丫头呢。

次日,徐璐在华馨苑安排了四桌子酒菜,亲自抬了芝兰为姨娘,赏了两匹布料,另若­干­头面首饰,又说了些谨守规矩之类的话,然后让芝兰搬到了含蕊轩,又拔了两个二等丫头两个三等丫头另粗役若­干­过去。在芝兰向她敬茶的时候,她也没有为难她。不过却对服侍芝兰的几个丫头婆子严厉警告,“姨娘便是姨娘,你们可得好生服侍,若姨娘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必是你们没能好生服侍姨娘,我头一个就拿你们开刀。”

徐璐给芝兰配的下人,全是府里并不受重视的,他们也想要在府里出头,自然就以徐璐为尊,也听出了徐璐话里的意思,肯定得卖力表演。

到了下午,吃酒的人散了后,徐璐又让人去把秋韵叫来。

说起这个秋韵,徐璐又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若非处置芝兰的时候想起了她,说不定秋韵还得在某个角落里继续被埋没。

秋韵很快就来了,一身三等丫头的青衣白裙,规规矩矩地给徐璐磕了个头,虽然仍然磕得不甚标准,不过比起以往又要好上太多了。起身后,眼光也不再四处瞟动,显然这阵子也是受了足够的教训。

“我叫你来,主要是想起你说你要做生意,现在可有改变主意?”

秋韵双眼一亮,赶紧表示,“难得少夫人还记得奴婢,奴婢还是想去外头闯一闯。”

能有这般志气,徐璐还是满佩服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芝兰一流,没那个金刚钻却妄想揽瓷器活。

“你想做什么营生?”

秋韵迟疑了。

徐璐说:“大胆说出你的想法吧,只要方案好,我还是会支持你的。”

秋韵这才大胆地道:“原先奴婢想开外美容馆的,不过以我的身份,大概不现实的。如今,我想先开个豆浆油条店,专卖小吃的吧。”

徐璐愕然,“卖早餐?”

“是,卖早餐。这些日子,奴婢四处打听了,京城卖豆浆油条的虽然多,但大都是在北城那边卖的。而皇城里却没有,这倒是个空白市场呢。”

徐璐无情地打断她的美丽幻想,“皇城里住的全是世家勋贵,这些人家都养着技艺高超的厨师。可不会出来买你的油条。”

秋韵说:“这倒不难。皇城里虽住的全是勋贵豪门,但也有普通老百姓呀。那些低品秩的官员,还有在皇城里做生意的,这些人可也不少呢。”怕徐璐不同意,她又不好意思地道,“这阵子奴婢虽然做着份内事,可也没闲着,向其他姐妹妈妈们都打听过了,其实,普通老百姓大都爱吃油条豆浆的。我相信,凭我的手艺,应该会把生意做起来的。”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想当初,徐璐也是很爱吃油条的,只是祖母说这些油质­性­较浓的食物,少吃为妙,不然热重。但豆浆可没少喝,秋韵这番话,也让她想起了美味的油条了,口水也忍不住流了满地。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也就估且给你一次机会吧。只是不知你手艺如何。”

接下来,秋韵亲自在华馨苑的小厨房里做了十来根油条,看着金黄­色­泽,饱满又浸满了香浓油渍的油条,习惯了山珍海味的徐璐也没由来地流出了口水。

尽管知道油条热重,不宜多吃,可徐璐依然一口气吃了半根,味道确实不错,是记­性­中的味道,甚至还要美味些,以前的油条吃着带软绵绵的柔韧,但秋韵做的油条却是柔韧中带脆爽,能把油条做出绵中带爽脆,这已算不错了。

徐璐依依不舍地把剩下的半截油条放进盘子里,拿了帕子拭了手,这才道:“味道不错,给侯爷夫人也端去尝尝吧。还有,给院子里的人也尝下,试试口味,取长补短。”

事实证明,秋韵的油条确实不错,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下人们也都说好,那只要不出昏招,秋韵的油条定然会受欢迎。

徐璐也对秋韵生出了几分信心,又问:“你打算怎么时候开店?”

经过两三个月的调教,秋韵已不再有先前的自以为是,说话有条有理,对市场的分析也是头头是道,徐璐被说动了,就按着秋韵计划好的,给了她一百两银子作启动资金。

“虽然我不差这些钱,但丁是丁,卯是卯。还是黑纸白字写清楚为好。这一百两银子,是我给你作开店的本钱。按着我朝律法规定,出钱的一方,有权利要求经营方以营利额比例给付分红。这笔钱我不求你还我,但我要占店铺营利额的七成。若能有营利,自然一切好说。若是亏损了,我也不要你还,从今往后,你就老实实做我的丫头吧。”

秋韵仔细算了算,虽说营业额的七成确实高了,但谁叫自己没本钱,其实七成也不算多,不管亏赚,她都不吃亏,真要做不下去,大不了回去当她的奴才。这阵子经过观察,也多少了解徐璐也并非是那种刻薄主子,虽然做奴才确实掉价,但只要能填饱肚子,有安身之地,也算不错了。

秋韵没有想太久,便同意了,然后按着徐璐的意思,亲自写了合约文书,一式两份,并按了手印。她则带着徐璐给的一百两银子,出去找店面了。

为怕秋韵上当受骗,徐璐还是安排了凌峰身边的小厮染墨陪同她去找店面,并且无偿提供了一口锅,让人去打灶台,以及磨豆浆专用的石磨。

开店的事儿千头万绪,徐璐可没功夫去­操­心这个,只交代了染墨帮着照顾一二,也就不再把这事放心上。

五天后,张家大公子大喜日子。

在这之前,凌峰的新差事也下来了,果真如凌峰所讲,并未外放,而是进了吏部任左侍郎,并保留加授从一品柱国将军和太子少师衔。

六部侍郎之位只是正三品官儿,但吏部侍郎权利却是最大的,直入中枢,主管天下官员升迁,直接参与朝政议事,又有对上谏言的权利,可谓是实权人物。加上他与吏部尚书方阁老私交甚笃,又有安国侯世子这一身份,再加上曾主政一方并取得不俗成绩,凌峰这个吏部左侍郎之位,可谓是水到渠成,并无任何官员敢说半个不字。

“在六部混个熟脸,等时机差不多后,就又可以继续外放,那必是两省或多省巡抚之位。等资历足够了,到时候就算不直入中枢,必定也是统领一方的机要重臣。方阁老确是好打算。”私下里,凌宽是这般对妻子说的。

“峰儿是勋爵子弟,有利也有弊。好处是不必走仕途必经科举,便可恩荫获得差事。却也有弊端。甭管峰儿能力有多好,勋贵子弟的身份,想要出将入相,那必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以文职统管武位,也算是不错了。”

大庆朝历来便是文臣治国,武将地位不若文官,有爵位傍身的子弟则例外,但这些统甲一方的贵胄子弟,却只有领兵之权,而真正的调兵大权,还是在文官手上。

凌峰也算是以武职进朝堂,像方知礼那般靠军功而获得不世勋爵之位,已不现实。太平盛世之下,武将已无用武之地,想要得到升迁,要么靠关系,要么累加资历,猴年马月也熬不出头来。还不如转辗文职,以文臣身份,出路则更宽些。

想到这里,凌宽捋着胡须对妻子笑道:“也多亏了峰儿能文能武,升迁之路比别家勋贵子弟宽蔽。还是你想得周到,当年给他延请名师,不然哪有峰儿的今日。”

武夫人笑道:“那也是他自已的本事。峰儿能有今日,也多亏了侯爷的教导,我可不敢邀功。”

“我是他父亲,哪有不尽力栽培的道理?倒是夫人你,以嫡母身份,竭尽全力,培养峰儿成材,你的高洁品­性­,京里谁人能及?”

这个倒也是事实,武夫人只是嫡母身份,并非凌峰亲生母亲,却视凌峰为亲子,竭力栽培成材,放眼整座京城,哪家勋爵嫡母能够做到武夫人这般?

武夫人尽管心头高兴,但面上却丝毫不显的,“峰儿那孩子自小就伶俐,也得我喜欢,我不疼他疼谁去?他能有今日的成京,也是他自己努力来的。”

“果真是妻贤夫祸少,峰儿眼光也和我一样,从那徐氏身上,我还依稀看到你当年的影子。人和则家和,人和则家兴,家和万事兴,那徐氏虽出身卑微了些,但只要仔细栽培,未偿挑不起族母大任。”

武夫人嗔道:“少给我拐弯抹角,我对徐氏还不够好么?还要你来告诫我?”

凌宽笑道:“我相信你不是那种恶婆婆,但儿子屋里事,做父母的还是少­干­涉为妙。要是惹得媳­妇­吃心,峰儿自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峰儿后院起了火,也就­干­系到外头的……”

武夫人赶紧道:“越发离谱了。我怎么就成了­干­涉儿子屋子里的恶婆母了?”

“还说没有,前日峰儿的院子里不是摆了四桌酒席么?我差人打听,原来是媳­妇­给峰儿抬了个叫芝兰的姨娘。那叫芝兰的原先不是峰儿的通房丫头么?一无生养二无功劳,怎的就抬姨娘了?我看徐氏在姨娘这事上头,未必就阔得起来。分明是你发了话,媳­妇­不得不从罢了。”

武夫人又气又好笑,瞪了丈夫一眼,“亏你还是一家之主呢,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儿都不知道,真是个榆木脑袋,什么都不明白,拿了半边就开跑。你可知,峰儿给咱们找的媳­妇­,可不简单呢。那芝兰原本在外书房当差,媳­妇­头一回让外书房的办点事,就让芝兰给劂回来了。媳­妇­的处理方式不是打骂也非告状哭诉,而是明褒暗贬,给芝兰抬了姨娘。媳­妇­也是个妙人呢,擅长在规则内以规矩办事。那芝兰抬了姨娘,外书房的差事就只能乖乖的交到媳­妇­手上。芝兰这样的­性­子,峰儿还可能喜欢得起来么?不过是空有个姨娘的位份罢了,对媳­妇­又有什么影响?”

凌宽吃惊道,“还有这等事?”仔细一想,然后又笑了起来,“媳­妇­这处理方式……罢罢,是我杞人忧天了。”

武夫人白了丈夫一眼,暗道,这个媳­妇­,人家可厉害呢,还需要我来教?她可是听文芳不止一次说过,这徐氏自从进门后,儿子就没再去别的姨娘那。就是圣上御赐的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儿子都是没瞧过半眼的。上回去了镇国侯府,叶徐氏那么强横的人,都让她给劂了回来,就知道这个媳­妇­有多强悍。所以呀,我是吃饱了撑着跑去­干­涉她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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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小主?这是什么万儿呀,太不拉风了,重新给我整个拉风点的,响点的,气派的万儿来。

第19章 交际

这日是张家大公子张树人的大喜之日,徐璐早早就起来梳妆打扮。

这阵子随着武夫人四处露面,也算是混了个熟脸,多少也结交了些点头交之类的同龄的夫人­奶­­奶­。加上安国侯世子夫人这一身份,也还是挺有份量的就是了。如今不管去哪家,都得到了足够的尊重,虽然还没有到众星捧月的地步,却也不差了。至少把京城贵族圈子里新生代的年轻­奶­­奶­们的风头都盖过了不少。

“今儿要出门呢,万一沾到了衣裳再换也麻烦,就一起吃吧,吃了饭我们就先过去吧。”打扮一新的武夫人对同是穿戴齐整的徐璐如是说,凌宽在五军都督府里也是有差事的,凌峰已正式入主吏部,自然要等到下朝才有机会去了。

徐璐笑道:“还是母亲疼我,那媳­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然后便坐了下来,与武夫人一道吃了早饭,婆媳俩这才坐了马车出门,直奔英国公府。

因是女眷,武夫人与徐璐同坐的侯府制的马车,直接由小厮引入后边角门里,马车直接驶入一处宽阔的院子里,然后由接待的婆子引入垂花门进去。

也因武夫人身份不一般,负责接待的则是英国公已出嫁的姑­奶­­奶­,嫁入陈王府作了三­奶­­奶­的张氏。

张氏语气轻快地挽着武夫人的手,“凌伯母来了,妹妹也来了,赶紧里边坐。”

徐璐温文一笑,便与张氏一道进入垂花门。

“伯母和妹妹来的倒早,先去后面坐吧,今日母亲已经请了廖王府的梨园班子,一会儿就可以看戏了。”

徐璐多少也听说过廖王府养的梨园班子在京城可是响当当的名号,廖王爷别的爱好没有,就爱听戏,他人又挑,听遍京城梨园班的戏后,了无兴致,­干­脆自己编剧,然后养戏子。廖王爷才华不错,渐渐地还真让他打出了名声,甚至宫中举办设宴,也都要让廖王府的戏班子进宫献唱。一时间,廖王府的花梨班可谓是风头无俩。好些权贵人家都以请到廖王府的花梨班而为荣。

于是徐璐便笑着说:“廖王府养的梨园班子,那可是京城一绝了。一般人可没这个福份。还是国公爷有本事,倒让我们捡便宜了。”

一记不轻不重的马屁拍下去,张氏很高兴地笑了起来,“当年,你表哥过继给王家时,廖王爷可是亲自把梨园班子带了过去的。真要论起来,还是你那表哥面子大呢。”

马屁都是相互拍的。

你拍来我拍去,双方的关系自然就亲近了起来。

徐璐也笑了起来,“这事儿,我也听表嫂说了。表嫂说,那是因为表哥死皮赖脸去求的廖王爷,廖王爷这才不得不答应下来。真要论起亲疏,还是姐姐家与廖王府渊缘颇深呀。好歹姐姐也是廖王爷的侄媳­妇­,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嘛。”

确实,张氏是陈王府的三媳­妇­,陈王与廖王又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然要给姻亲面子的。徐璐这句话搔到张氏腰眼上,搔得她通体舒泰。对徐璐越发顺眼,并又对徐璐说了个不轻不重的秘密,“对了,你那位如今可了不得呢。想必等会子来找你说话的人肯定很多。等会子可得小心应付哦。”

“呃?”徐璐看了她,这张氏,似乎话中有话。

张氏淡淡一笑,又说:“其实京城就这么大,勋贵之间的来往,转来转去,就那么些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要不是太难的事儿,能帮的谁不会帮的?但有些人呀,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非得一步登天才肯罢休,所以这类人呀,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看来张氏是意有所指,但又不知道她嘴里“贪心不足”的人是何方神圣。她与武夫人对视一眼,武夫人面上淡淡地笑着:“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多谢侄女的提醒,我省得的。”

“到了,前边就是戏园子了,我这就带伯母妹妹过去。”

武夫人说,“侄女虽这么说,可到底要拜见了老太君才成呀。”

张氏笑着说,“老太君身子不怎么利索,所以父亲听了太医的话,让她老人家好生静养。所以今日实在没法子见客了。”

有猫腻!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如今的英国公世子爷张远并非张老太君亲生,今日是张远的大公子成亲的大喜日子,继祖母却生病,静养在床,在这等公侯之家,继室与前头夫人所生子女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无比的猫腻。

武夫人神­色­淡然,问侯了张老太君两句。

张氏笑得自然,“劳伯母关怀,太医说了,祖母其实也没什么病,就是心情郁结,以至于魔怔,静养几日便没事了。祖父说了,要祖母静养,就是我们侍疾,也不敢在内室呆久了,就怕扰着祖母。”

自古以来,有了后娘便有后爹,这是亘古不变的。英国公府也不例外。但如今,国公爷没有站在继室这边,而是挺元配所出嫡子,显然是张老太君做得过余了,以至于令国公爷都反感了吧。

就是不知这张老太君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武夫人说,“既如此,自然不敢去惊动,待今后老太君好了,再去给老太君请安罢了。”

“今后估计也不成了吧。”张氏一脸沉痛地道,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忧心祖母的病呢,“不巧的很,昨儿祖母病得越发厉害了,说是新媳­妇­冲撞了她老人家,要弟弟把新房移到偏院去。祖父便恼了,就说祖母年纪也大了,怕病气过给了新人,便作主让人把祖母送到乡下静养了。说去乡下养病,就不会有新人冲撞她老人家了。”

得,撕破脸的节凑吧。

也不知这里头闹得有多凶,居然把生有子女的继妻往乡下赶。

正说着,前边便迎来一个面生的中年­妇­人,与武夫人颇是相熟,然后又给徐璐引见。原来这­妇­人便是张国公爷的次女,如今某伯府家的次房媳­妇­,人称袁二太太。

这袁二太太年纪约有四十开外,一张中年­妇­人特有的发福内饼,水桶腰,花金银珠宝花枝招展地穿了满身,富贵是富贵,却越有种暴发的气息。袁二太太身后还有个年轻媳­妇­子,生得很是腼腆。

“凌夫人,你来得倒是早。哟,这便是你的媳­妇­吧?一看就知传言不假,秀外慧中,钟灵毓秀,夫人真真是好福气。”

武夫人笑着道:“二夫人过奖了,哪比得上你的媳­妇­。”

徐璐无声地向袁二太太福了身子,然后冲腼腆小媳­妇­颔首示意。

袁二太太说:“是柳州人氏,还不大懂京城的规矩。怕带不出场面,笨的很。一步都不敢让她离开,就怕因不懂规矩闹了笑话。”

徐璐发现这袁二太太的媳­妇­头垂得越发低了,手指头也拧得死紧,虽然没少受婆母的苛责。虽然有怜悯,却也没多少同情心,为人媳­妇­的,也要自己立得起来才能得到尊重呢。

武夫人看了这媳­妇­一眼,说:“外地来的嘛,确实要有一定的过渡期。就拿徐氏来说吧,刚回京的那段时日,可没少闹出笑话。不过时间久了,自己也学会了。你这媳­妇­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多给年轻人一些时间。”

袁二太太瞪了自己的媳­妇­一眼,说:“希望吧,不过看她嘴嘴拙舌的,就是再学,也比不上少夫人了。哎,峰儿媳­妇­,你可别嫌弃我这媳­妇­笨,有空可得多多教教她。让她也沾沾你身上的富贵气儿。”

徐璐面上应着,但心里却纳闷了,堂堂国公府出来的嫡女,那是多么骄傲的身份,怎么会这样奉承自己呢?

反常必有妖。

这是凌身时常挂嘴边的话。

果不其然,说了没两句,袁二太太便把话题拉到才刚去吏部的凌峰身上。

“你们家峰儿可真了不得,才刚从福建回来,不但官拜一品柱国将军,居然又进了吏部那种集全天下最清贵之地,真真是了不得。我那烨儿,与你家峰儿比起来,可被比到天边去了。”

武夫人谦虚地说,“二夫人廖赞了,多亏了圣上隆恩,这才有了峰儿的今日。”

袁二太太道,“峰儿的圣恩可是从未断过,真真令人羡慕,我的老姐姐哦,峰儿那可是出息了,可也得多加提携你这世侄才是。你世侄今年二十有一了,还高不成低不就的,还请你们家峰儿多多提携才是。”

武夫人颔首道,“等得了空,就与峰儿提提。只是成与不成,我可不敢保证的。”

“没事,峰儿本事可大着呢,只要他亲自出马,用心去办,哪有不成的。我就先在这儿谢过老姐姐对烨儿的提携了。”

徐璐皱了眉,很是不喜袁二太太这种说话方式,似乎她的意思是,若是她儿子没有成,就是凌峰没有尽全力?这也太强人所难了。于是她忍不住道:“二夫人可真是太抬举我家夫君了。夫君才刚进入吏部,千头万绪还没理熟,吏部官员众多,到处都是盘枝错节的,虽说圣上隆恩,可到底也要靠自己的本事才是。夫君才进吏部,连吏部的门都没摸熟,如今也是自身都难保。烨兄弟的事,恐怕要先缓一缓。”

徐璐这话还是满婉转的,至少没有进接拒绝,只是先把自家的难处摆上台面,好打消袁二太太对凌峰过高的期望。

武夫人面­色­也带着股隐忧,“二太太,你侄媳­妇­说得不错,大家都不是外人,能够相帮的肯定会相帮。只是峰儿才刚进入吏部,那里头都还没理清呢。烨侄儿的差事,是要缓一缓才成。”见袁二太太面­色­不豫,武夫人又飞快地道,“还请二夫人多多体谅峰儿。”

徐璐声音甜甜,“是呀,我一看二太太就是善解人意的。相信二太太会体谅我家夫君的难处的。”

好话退路都让这对媳­妇­说尽了,袁二太太还能说什么,压下即将出口的不满,虎着脸道:“得,如今我已是落翅的凤凰不如­鸡­了。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不想帮忙明说嘛,何必找那么多理由。”转身就走。

走了没两步,发现自己的媳还有原地呆愣着,就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跟上呀。”

袁家­奶­­奶­脸­色­一白,冲武夫人媳­妇­露了个急促的笑,便小跑步跟了上去。然后徐璐便听到袁二太太骂媳­妇­的声音,“笨死了,真不明白老太太怎会让烨儿娶了你这种­棒­槌做媳­妇­。要你结交达官贵人你总给我闹笑话,要你去多认识些人,就像是逼你上刀山似的,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让烨儿娶了你这种没能耐又没本事的媳­妇­……”一直骂到听不到为止。

徐璐与武夫人互望一眼,徐璐张口结舌地道,“这袁二太太……”还是国公府出来的小姐呢,怎么就这么的……粗俗?

简直比乡下老太太还不如。

“没事,你以后迟早都会习惯的。”武夫人拍拍她的手。

不一会儿,又有人上前来与武夫人打招呼,出自令国公府徐家,丈夫是外地科考进京授官外放去年进京述职,如今成功入主户部的右侍郎裘少清的夫人。

这位裘夫人也是一身的肥­肉­,大饼脸,水桶腰,面容也实在称不上好看,但穿着打扮,却比刚才的袁二太太好太多了,至少看起来比较舒心,脸上的神­色­也是端庄中带着雍容之气。想来日子应该过得不错,才会有这般写意从容。

“你这老货,多年不见,看到我居然装作不认识我,是不是瞧不起我呀?”裘夫人横眉竖脸地说。

武夫人赶紧陪罪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眼生头顶了,真没看到你。”顿了下,又笑骂道“才几年不见,就发福成这样,这么张大饼脸,谁还认得你呀?”

裘夫人作势要掐她,武夫人赶紧告饶,双方笑闹中互损,言语不拘,显然是早已认识的,并且交情不浅,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这位裘夫人与武夫人说笑了两句后,又去与别家夫人说话了。

武夫人这才对徐璐道:“这位裘夫人,是我的闺中好友,出自令国公府,虽然讨厌徐家那一大家子,但她却是个例外,咱们几十年的老交情了。那袁二太太,虽然也是国公府的嫡女,不过年轻的时候做了出格的事,自然就没好人家可嫁了。嫁了人后,与其他姐妹差距便拉得远了,越发拔尖要强,可惜老天偏不从愿。她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偏要怨天尤人,难怪没人理她。”

尽管徐璐也想问,究竟何了何出格的事,不过武夫人没有要说的意思,自己也不好意思问。

武夫人也是个戏迷,来到戏台前,便走不动了。徐璐并不爱听戏的,她只爱看通俗读本呀,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她的小说。但外出交际应酬,手上捧着本书未免不伦不类了些。尤其她顶着凌家少夫人这一角­色­,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安国侯府的脸面。又因外地媳­妇­的身份,本就不易打入本地贵族­妇­人圆子里。像别的外地媳­妇­那样,要么孤身一人孤伶伶地缩在角落,要么陪着笑脸四处钻营,但若以安国侯世子夫人的身份来说,不管是被人冷落在角落,还是陪着笑脸去巴接别人,都是掉价的。

即要讲脸面又要打入这个圈子里,最好的办法便是紧随着婆母。即现了孝心,又容易结识一大群婆母辈的夫人们。有了这些长辈们的认可,再打入年轻一辈的贵­妇­圈便容易多了。

徐璐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一个月下来,效果还真不错。

至少,现在离了婆母,她身边也能围着几个身份不俗的贵族女眷。

今日在英国公府,徐璐又认识了三位公爷世子夫人,两位侯府­奶­­奶­,数位伯府­奶­­奶­,另几位将军夫人,或地方总督,两个阁老的儿媳­妇­,几位翰林夫人等,也多亏了安国侯府这块招牌,以及凌峰的人脉和李骏的余威,让她轻易就打入了本地圈子里。

“徐璐甫离家门,年轻面浅,阅历尚极浅鲜,对勋爵家规矩礼仪,尤多不知,今后务祈在场诸位前辈和姐妹,不吝赐教,多予指教。”

心地善良的,就算不相熟,听了她这番话,自然是善意地回以浅笑。当然也有心高气傲或是目下无尘的,也要顾及徐璐背后的凌家,不敢肆无忌惮地攻击她。

在这种违和的气氛中,徐璐拿出她最拿手的看家本领,把在泉州见到看到的人文风土抑扬顿挫地讲一遍,再加上她天生就善于察颜观­色­,一件衣服,一个首饰,一张香帕,都能引出一个典故来,让这些成日只能听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奶­­奶­们可长了见识。虽然笑的腮帮子发酸,但她发现,自己的身边也渐渐形成了一个圈子。

等到了吃饭的时辰,众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散去,也有好些人拉着徐璐,一道亲亲热热地吃饭去。席间,也有一些面生的女眷挤了过来,正要坐下来。但杨家二­奶­­奶­却对这位少­妇­横眉竖脸地道:“难道没别的位置了吗?”语气很是不客气。

徐璐意外,忍不住看了这人。

这个­奶­­奶­她也认得的,娘家是广西的,也算是广西柳州望族。只是地方上的望族,到了京城,都只能矮人一等。想要打入京城贵族圈子里,少不得要费一番功夫。虽然这周氏是承恩伯朱家的三­奶­­奶­,也就是贵妃娘娘的侄媳­妇­。

这周氏面容还算不错,就是脸上带着些许卑微之态,尽管被杨二­奶­­奶­当场下了脸,依然好声好气地道:“是婆母要我过来与凌家姐姐一道坐的。”她看着徐璐,“凌家姐姐,我是广西的。我父亲也曾在福建任过职。论起来,咱们也算是半个老乡呢。”

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生涩的京腔,一听就知道非京城人氏。

杨二­奶­­奶­嗤笑一声,“少在这儿攀亲带故。凌少夫人是福建人氏,你是广西人,两个地方隔得天远,真是服了你。攀亲带故也不是这种攀法。”

贵女就是贵女,看上去矜持娇美,但在不如自己的人的面前,或是自己看不顺眼的,那言语如刀,徐璐也算是见识到了。

这年轻­奶­­奶­被讥得面上挂不住,却也不敢恼,只能嗡声嗡气地道:“我与凌少夫人说话,与你何相­干­?”

杨二­奶­­奶­冷笑:“滚远点,这儿不欢迎你。”

“你……”

徐璐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来参加张大公子的喜宴,本身也不是见外的,何必弄得黑口黑面的。这位妹妹,承蒙你看得起我,只是不好意思,这儿确实已有人了。”徐璐尽可能地把语气说得温婉,并且善解人意。

她也知道外地媳­妇­的不容易,所以尽可能地维护她们。

只是杨二­奶­­奶­她也得罪不起呀,庆昌侯府的二房媳­妇­,又是执文官牛耳的清贵派何家嫡女,虽出自诗书之家,但­性­子却爽利,言语爽脆,很合徐璐的脾­性­。那日在方侯爷的寿宴上,她被文徐氏那般为难,又让人抖出她与文家的破事儿。好些­奶­­奶­都面带讥笑而去,唯独这位杨二­奶­­奶­却依然力挺她,事实在她的闺阁姐妹,帮她声讨文徐氏,甚至还骂走了那些讥笑过自己的人。这个情,徐璐肯定是记在心里的。

或许,在徐璐心中,也觉得杨二­奶­­奶­这般爽利之人,却当场给人没脸,显然这仇结得不轻。不管她站哪边,都讨不得好,只能保持中立了。

徐璐虽然自觉自己说话很委婉了,也颇是维护了这人的面子,可这位­奶­­奶­却毫不领情,居然冷笑一声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靠奴颜媚骨么?”然后扬长而去。

徐璐愕然。

------题外话------

居然没人理我…。哼,本姑娘生气,后果很严重滴…。你们看着办吧。

第20章 莫名其妙的敌人

杨二­奶­­奶­“呸”了声,“看到了吧,你好心给她台阶下,人家可不领情呢。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自己不如人,不从自身找原因,偏要给比自己厉害的人挑骨头,找毛病。”杨二­奶­­奶­果真是言语如刀,但说出来的话,也颇有几分道理。

“这人和妹妹一个样,都是从外地嫁进来的。她夫家门楣也不算低,堂堂阁老家的媳­妇­呢。咱们大家都看得明白,她也想打入京中的交际圈。我这个人呀,虽然生着张刀子嘴,但心地一向良善,只要是合我胜气的,管她出身贵贱,都会结交的。去年我也是抱着诚意结交的。谁知她总爱在我面前抵毁别人的不是。有一回,我和一个要好的姐妹,妹妹你也认得的,就是方阁老家的珍妹妹。因为一件小事儿,与珍珠珠吵了起来,珍妹妹还负气离开,她就赶紧对我说珍妹妹如何如何不好的话。哼,我与珍妹妹那可是至亲的表姐妹,平时关系可好了,就算有个言语龌龊,也只是一会子的事儿,又岂能任由别人抵毁她。我当时就恼了,没有理她。谁承想,没过两日,我又从珍妹妹嘴里听到,这人又跑去别人说我的不是,还把我私底下与她说过的话抖给别人听,真真是气死我了。”

女人的交往,从来都是建立在说别人闲话的份上。这个徐璐倒不陌生,但也觉得,那位周氏不地道了,你说别人的坏话,也不是不可以,但也不要连累别人嘛?本来女人在一起说别人的闲话,大家也只是图个乐趣,但若在当事人面前指名道姓地供出来,可就得罪人了。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品­性­,一回两回自然也就知道了,想当然,能有多远就避多远。否则,大家坐在一起说东家长西家短,她偏要当成正经事般,给出卖了去,当事人岂不没脸?

再来,刚才自己明明好心给她台阶,她倒是顺着台阶下,却把自己当成可以下去的阶,还说出那样的话来,徐璐也是乱不爽一把的。

抬眼望去,却没有瞧到那周氏的身影,杨二­奶­­奶­便说:“妹妹不用看了,不出意外,应该也是去尾桌吧。”

徐璐没有再四处观望,而是笑问:“不说那人了,说说你的事儿吧,我听夫君说,你家那位,好像去了兵部?”

杨二­奶­­奶­身为庆昌侯杨家媳­妇­,又是何家嫡女,身份自然是贵重的,但再显赫的身份,也远不如自己丈夫出息来的得意。

杨二­奶­­奶­的夫君杨少康今年二十有六,已从正六品武显将军衔授了兵部主事,虽然品秩不高,却也是个实缺,按凌峰所说的,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京官,总比靠恩荫得来的虚职强。

杨二­奶­­奶­脸上闪过一丝甜笑,“区区五品的官儿,他那月奉,还买不起我一朵珠花呢。还是你家那位才厉害,年纪轻轻就是封疆大吏,如今又是吏部侍郎,主掌天下官员千迁,那是何等的清贵?我才羡慕你呢。”

在同年龄的世家子弟中,凌峰的成就确实算得上佼佼者了。但徐璐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只是淡淡地道:“多一份权利,便多一份责任。姐姐也知道,凌家就夫君一根独苗,再能­干­,到底势单力薄了。我却是不中用的,半点助益都没呢。”

杨二­奶­­奶­赶紧道,“妹妹千万别这么说,自从你进得京来,你的努力我们也是看到眼里的。比起别家的­奶­­奶­,你可比她们强多了,有主见有本事。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年轻一辈中,好些人都羡慕你呢。老一辈的夫人老太太们对你也是赞不绝口呢。”

“姐姐又拿好话哄我了。”

“你别不信。你没进京之前,京中年轻辈的勋贵圈子里,以镇国侯世子夫人,还有韩国公世子夫人,定国侯世子夫人,以及我那大嫂,她们四人在年轻媳­妇­圈中,可是一呼百诺的人物,被称为四朵金花。其中,以镇国侯世子夫人最受欢迎。定国侯世子夫人,也就是叶徐氏最让人侧目。在老一辈里头,又以护国侯夫人,英国公夫人,以及你那婆母最令人津津乐道。在高官夫人里头,又以方阁老夫人为尊。以上这些人,与你有切身关系的便有四家。如今,你一进得京来,便被例为京中五少夫人。也够你得瑟了。”

徐璐瞠目,“什么五少夫人,这是打哪听来的?”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坐在杨二­奶­­奶­身边的一位丽人也掩­唇­笑道:“你是当事人嘛,自然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又有何奇怪的。”

这丽人身份也不简单,是承恩伯朱家的二­奶­­奶­连氏。与徐璐的表嫂,护国侯夫人是亲姐妹。有连氏这一层关系,这位朱连氏也是最先靠近徐璐的。

徐璐窘道,“我初到乍来,对京城的规矩什么都不懂,好些人都还不认得呢,怎的就被冠上这么个名声?要是让我家那位听了,岂不要笑死我。”

朱连氏轻声笑道:“这是好事儿呀,证明年轻一辈媳­妇­中,大都已接受了妹妹呀。”朱连氏看向徐璐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嫉妒。

徐璐脸红耳赤,弱弱地辩驳道:“可是我依然感觉得出,还有好些人可不待见我呢。”

“知足吧,我的好妹妹。女人呀,生得好,还不如嫁得好呢。你知不知道,那些看你不顺眼的,并非是真的讨厌你,而是嫉妒你呢。比如说,我。”朱连氏指了指自己,“真要论起来,咱们出身都差不多,可瞧瞧,如今你已是一品诰命夫人了,又是侯府世子夫人。我呢,还是个白身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丢呀。”

同桌的都笑了起来,虽然朱连氏自曝其短,但听着却不刺耳,反而让人觉得她是真­性­情。

一般把嫉妒明显表现在脸上的,并非就真的嫉妒,而是坦然接受。这样的人,徐璐也实在讨厌不起来。

说笑间,席筵已过,大家又说笑着去了暖厅里喝茶。有的去打牌,有的则组成一个小圈子,大家行茶酒令。

行茶酒令,徐璐也听说过,但并未直接参与,这可得考脑筋和真才学识,没有过硬墨底的人,只有被刷的份。所以徐璐从来不参与这些女文人似的聚会。

但徐璐不参与,就不代表万事大喜了。她原本要与几位­奶­­奶­约着去看戏的,听知走到边上,却被人叫住。

“凌少夫人,咱们这边真举行诗赋比赛,听说凌少夫人才学绝佳,今日倒要让我开开眼界了。”

说话的是一位生得很是貌美的丽人,穿着正红­色­的遍绣桃花折枝领口镶大毛的长褙子,再配上雪白的貂毛镶红宝石的大抹额,头上尺高的凌风展翅大挂珠钗,整个人看起来贵气至极,几乎盖过所有年轻少­妇­的风头。

包括徐璐。

“姐姐廖赞了,我肚子里哪有什么墨水,还是不要献丑了。”徐璐如是说。

那丽人却挑眉了眉毛,“怎么凌少夫人这般谦虚,要知道,过于谦虚了,便是虚伪了。”

徐璐眨眨眼,她与这人认识么?怎么一来就活像炮仗似的针对自己?

“不会就是不会,你可少捉弄我。”看这丽人穿着打扮,说话语气,便知身份肯定非比寻常,再来又不知她底细,还是尽可能不要树敌罢。

于是徐璐又接着说,“若我真的会?定把你们一个个杀得片甲不留。可惜我是真的不会吧,谁要是逼我来,让我出丑,我与她没完。”

徐璐半嗔半怒的话,一些人便善意地笑了起来。

那丽人却不肯松口,又道:“看来凌少夫人攀了高枝,就不屑与我们一道玩了。”

徐璐笑道:“姐姐这话好没道理,作诗画会都是姑娘们在闺阁中玩儿的,如今你我都嫁了人,没事拘着做什么诗呢?杨家姐姐,你觉得呢?”

杨二­奶­­奶­附和着,“那倒是呢,咱们做姑娘的时候,要顾着清贵名声,自然是不同的。如今都嫁了人,这些锦上添花的玩意,就不必再玩了罢。”

那丽人见杨二­奶­­奶­也维护徐璐,目光微微眯了起来,漫声道:“何家姐姐这话我可不爱听,听你的意思,今后你也不做诗了?”

杨二­奶­­奶­道:“那是自然。反正我都嫁了人,就算大字不识一丁,婆家夫君也必得认命了。”说着自己也哈哈笑了起来。

众人也被逗乐了,也跟着大笑出声。徐璐想了想,也是莞尔至极,杨二­奶­­奶­这话还真是中肯又趣味横生。做姑娘的时候,自然要把良好名声打出去,参加诗会茶会琴会什么的就非常有必要了,这样才能找到更好的婆家。但都嫁了人,木已成舟,这时候就不是在诗会茶会方面较劲,谁是才女什么的,而是朝谁更贤惠,谁更旺夫,或谁的男人更厉害方面看齐

经过杨二­奶­­奶­这么一搅和,那丽人也只好作罢,只冷冷一笑,便转身离去。脑后长长的白貂毛围颈露出的一大截尾巴,在空中甩出凌厉高傲的孤度。身后又有几个身穿锦衣的丫头连忙跟了上去。

这人是谁呀,这么大的派头,偏她又不认得,可对方却平白无故地与自己作对。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她。

朱连氏便好心地提醒徐璐,“妹妹不认得此人吧?也是,这人是云贵总督的嫡女,又是韩国公夫人的侄女。她老子今年上半年才进京述得职,后来又被派去了山西任大同太原吕梁三军总治。官拜一品,因是武将,她和她的母亲妹妹们便留在京里了。今年五月才嫁给了成国公世子爷的长子。只等成国公世子爷承袭爵位,她丈夫必定是新任国公府世子爷了。”

成国公府齐家?徐璐有些印象。

主要是在泉州的时候,准备年货送进京的礼单中,便有成国公府,不过交情应该只是普通吧,所以送的东西并不多,只是过年才会送上一些。

安国侯府与成国公府都算是走武将路子,但如今凌峰已进入文职,与成国公府应该没什么冲突才是。怎么这位齐大­奶­­奶­处处与自己别苗头?

不止徐璐不明白,杨二­奶­­奶­以及朱连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离晚饭还有半个时辰之际,下了朝的男人们就基本全赶往张家来了,不过全都在外院里闹腾着。

当张家丫鬟高声宣布准备开筵后,大家也都起身,前往茅房排泄,并准备上桌。徐璐也去了茅房,只是回来的时候,又碰到袁二太太。

“侄媳­妇­,且站一站。”

徐璐不喜刚才袁二太太的态度,求人不成就翻脸,这样的人最令人反感了。她也很想装作没看到,但这儿人那么多,实在不好不理人。只好站住,笑看着袁二太太。

“四姑母有什么吩咐?”

袁二太太在媳­妇­佟氏的馋扶下,上得前来,笑道:“刚才我与你说的事儿,你可别忘了。”

徐璐佯装不解,“什么事儿?”

袁二太太说:“就是让你家峰儿给你烨表弟找份差事。我要求也不高,只要能进吏部吧,实在不成,顺天府也行。想必以峰儿的本事,应该不难吧。”

确实不难,嘴上功夫谁不会说呀。

徐璐无语至极,说:“四姑母可真会出难题,世子爷才进吏部,两眼一抹黑的,脚跟都还没站稳,还哪还有功夫顾旁的事?不过既然三姑母都亲自开口了,我回去后就与世子爷提上一提。不过成与不成,我可不敢保证了。”

袁二太太赶紧说:“峰儿若是不成,不是还有侯爷么?只有你家侯爷出马,那还不手到擒来?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呀。我先走一步。”

徐璐强迫自己扬起温和的笑意,目送袁二太太转身离去后,自己毫不犹豫地走人了。

第21章 忽然冷脸的婆母

一起吃饭的时候,徐璐与表嫂连氏,镇国侯世子夫人阎氏,庆昌侯世子夫人李氏,方阁老家的大儿媳­妇­田氏,同坐一桌,另外还有几位虽不认得却也面熟的年轻少­妇­。后来让连氏一介绍,才知道,这些少­妇­也是公侯之家的­奶­­奶­们。

徐璐这桌坐了九人,过了一会儿,一个国公府的丫鬟领着一位丽人过来,语气恭敬地道,“齐大­奶­­奶­,这儿还有位置。”

齐大­奶­­奶­优雅矜持地坐了下来,同桌的就纷纷打起招呼起来,问她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齐大­奶­­奶­说:“刚才去出恭了,倒来得晚了。”然后长袖善舞地与在座诸人打了招呼,言语俐落,声音又快又脆,在座诸人全都与她认识的。只是唯独没有与徐璐打招呼。

徐璐那个郁抑,这人也太不给面子了。如果换作是自己,就算再不喜欢的人就必会打招呼。

但这齐大­奶­­奶­,就这么当场给自己没脸,究竟与自己有多大的仇恨呀?

众人也看出了齐大­奶­­奶­与徐璐的不睦,虽然心头奇怪,面上却没有什么的。果然贵女就是贵女,基本的涵养功夫还是有的。

丫鬟们开始上茶,一人桌前一盅­乳­白­色­的茶汤,齐大­奶­­奶­目光瞟了徐璐一眼,发现她轻执袖子,把纤纤玉手往汤盅里,就那么细细地搓着手指上并不存在的污渍,洗了后手才就着丫鬟递过来的毛巾拭了手,动作自然流畅,毫不做作。撇撇­唇­,自己也洗手去了。

贵女们吃饭自然是优雅而规矩的,只见杯勺敲在碗上的些微声响,齐大­奶­­奶­又观徐璐吃饭方式,盯了半天,也没能逮到徐璐不合贵女用餐的把柄,心头越发不爽了。后来总算发现徐璐隔三岔五就去夹盘子里的一道金丝糕,不由笑道:“凌少夫人看起来挺喜欢这吃点心的,­干­脆,就端到你面前吧。”说着对身后服侍自己的丫鬟使了眼­色­。那丫鬟极是伶俐,果然就把那盘金丝糕端来放到徐璐餐桌前。

众人知道齐大­奶­­奶­对徐璐的敌意,自是明白齐大­奶­­奶­这么做,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肯定是别有居心。纷纷看了徐璐。

哪知徐璐却面不改­色­地接过盘子,笑ⅿⅿ地道:“还是大­奶­­奶­想得周到,我正愁隔得远夹不到,又不好意思端到自己面前。大­奶­­奶­真真是善解人意。”

然后自己又夹了块金丝糕放进嘴里咬着,下了肚后还说:“这味道还真不错,夏荷,等会子你去请教世子夫人,看这糕点是怎么做的。回去咱们也做来试试。”

夏荷应了声,却只让豆绿前去,目光却炯炯地盯着齐大­奶­­奶­。

没能讽刺到人,反倒成全了人家的口腹之欲,齐大­奶­­奶­心头自然越发不爽了,不过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依然笑盈盈地道,“这糕点虽然美味,但吃多了也挺撑肚子的。凌少夫人一个人就吃了半盘子,这胃口倒是好。”

这显然是在讽刺徐璐是个吃货,并且隐指徐璐上不得台面,没吃过东西似的。

徐璐觉得吧,被说成吃货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至于别的隐喻,纯当左耳进右耳出了,于是就大方承认了。“还真让大­奶­­奶­说中了,我这人呀,别的嗜好没有,就爱吃。中午的时候,只顾着扮矜持,还真没吃多少,现在肚子确实有些饿了,所以忍不住多吃了两块。哎,姐姐们可别笑话我哦,不然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这脸皮果然够厚的。

但徐璐这般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还是得到了善意的笑意。毕竟她们自己也是如此呢,但却没有徐璐这般,敢自曝其短罢了。

徐璐都亲自承认自己是吃货,又承认自己吃相猛了些,齐大­奶­­奶­想继续讽刺都是没法了,只好说,“凌少­奶­­奶­胃口这么好,难怪生得这么富态。”

众人都听出了这是讽刺,但徐璐却眉开眼笑地道,“也是呢,为了多长这一身­肉­,我可是努力了好久的。”

众人再度无语。

也不知徐璐是听不懂还是故意为之,总之,讽刺人的反而被气得不轻,倒也让大家乐了一阵子。

齐大­奶­­奶­冷笑着说:“难道凌少夫人不知道,咱们女人以要瘦为美么?”齐大­奶­­奶­还是颇为克制了,没有直接说:“胖成这样了,你还好意思大吃特吃?”

连氏笑着说:“谁说女人非得以瘦为美?我觉得表妹这模样儿刚刚够好呀,这才叫福气呢。”

徐璐说:“表嫂说得是。依我说呀,反正我都嫁了人,又不准备再挑选婆家,胖些也没什么的,这样是不是更有福气?”

看了脸­色­青青的齐大­奶­­奶­一眼,连氏忍着笑说:“这倒也是,你表哥早就与我说过,看表妹的面相,就知是个福气的。这话果真不假。说不准呀,峰兄弟也是看表妹生得富态,定是个有福气的,这才求娶了你。”

徐璐居然毫不谦虚,点头就说:“虽然明知表嫂是拿话哄我,不过我仍是爱听。”

遇上徐璐这种油盐不进,把讽刺当成赞美的人,齐大­奶­­奶­也实在是无从下嘴了,只好偃旗息鼓,另找话题。

齐大­奶­­奶­不再找刺,这顿饭便安宁了。吃过饭后,客人便陆续离去,只是才起身走了没两步,便有一个手上抱着个玄黑­色­貂毛边的大氅的英国公府的丫鬟上来对徐璐脆生生地道:“凌少夫人,安国侯世子爷让人递话进来,如今外头又下大雪了,怕少夫人冻着了,特地给您拿了披氅,让您披着,免得着了凉。”说着便把手头宽大厚实的大毛披氅递给徐璐。

夏荷豆绿接过,赶紧给徐璐换下身上浅黄­色­锦缎内镶猩红­色­狸皮的披氅,接过那丫鬟手上的玄黑­色­的绘金蟠螭披氅,忽然夏荷惊叫一声,“哎呀,这是世子爷的披风呢。”

周围绕传来一些打趣的声音,徐璐脸儿红了又红,忍不住说:“爷也真是的,他的披氅,我怎么穿得上嘛,没得让人笑话。”

“可是少夫人,这可是世子爷的一片心意呀。”豆绿倒是高兴,乐呵呵地把披氅披在徐璐肩上。只是这披氅是凌峰本人的,他身形又高大,如今披在徐璐身上,后头还掉了一截在地上。

为了不弄脏披氅,徐璐又赶紧把掉地上的那一截拧在手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太过宽大的披氅披在身上,越发衬出徐璐的娇小来。

杨二­奶­­奶­笑呵呵地道:“谁说安国侯世子爷冷心冷情的,瞧瞧人家,好男人可不是光嘴上说呢,还得行动才是。”言语间,便瞟到了一旁还未走开的齐大­奶­­奶­,顿觉失言,赶紧描补道:“不过与齐大公子比起来,到底还差了一筹。”

朱连氏看齐大­奶­­奶­脸­色­不豫,也赶紧打圆场笑道:“那是,京里人谁不知道齐大公子和大­奶­­奶­的伉俪情深?无论大­奶­­奶­去哪家作客,出来必会有人接送。”

但让朱连氏胆战心惊地是,她的奉承不但没起到效果,齐大­奶­­奶­的脸­色­越发冷了。

连氏对徐璐笑道:“峰兄弟表现尚佳,不过还得继续努力才是。”

徐璐也瞧出了气氛不正常,尤其齐大­奶­­奶­­射­在自己脸上的冰冷尖锐的目光,她不愿为了莫名其妙的斗恩爱与齐大­奶­­奶­起冲突,也笑呵呵地点头道:“那是,得了空就向表嫂请教。”

连氏嗔笑:“混说什么呢,你表哥那人,与峰兄弟一比,立马被甩出两条大街了。我的意思是,峰兄弟有进步,得好生褒奖。”

“得了吧,他呀,脾气大起来可没人受得了。”与丈夫恩爱,伉俪情深,那是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但在一群女人面前,还是能低调就低调吧,以免莫名其妙的被人仇恨了。

徐璐深知有些人就是不盼人好却盼人倒霉的心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能低调就低调吧。

客人们这时候也都陆续离去,张家的垂花门外,早已停满了一溜排的各家女眷的车子,虽然大雪纷飞,早早就把马车盖子染出一层银妆,但各家夫人自是穿得厚实,临走时,张家的下人又把各个手上的汤婆子另外换了水,这时候抱在手里,又有厚实的连帽披氅,自然感觉不到寒冷了。

不过徐璐却是个例外,她从小生长的地方,冬天也并不冷,京城的冬季,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子习惯了,尽管把自己包裹成粽子,仍然冷得牙齿咯咯叫。

安国侯标致的马车很是显眼,因为车头上吊着两盏饰红珞璎的八角宫灯,灯笼上写着大大的凌字,字体为金­色­,这可是宫中御赐的,也只有替朝廷立过大功并得圣心的勋爵之家方能拥有的。所以很是一目了然。

“哎,那不是安国侯世子么?”不知是谁惊呼了声,众多女眷目光齐齐望了过去。凌峰生得英俊,素有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称,又是从封疆大吏差事上光荣卸位,并又轻松进入吏部的勋贵子弟,加上甚轻的年纪,又简在帝心,自然就成了各家夫人­奶­­奶­关注的对象,无论是朝堂上,还是私人方面的事儿,其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注目。

众人也看到了凌家马车旁的凌峰,纷纷赞叹道:“安国侯世子真真是好身体呀,这么冷的天,连个氅子都不披。年轻人,身子骨就是壮。”

然后就有人大声说,“谁说人家没有?不过是怕凌少夫人受不得寒,所以早早就把自己的氅子给了凌少夫人罢了。”

这时候,凌峰已拱手与一些人道别,并上前握着徐璐的手,“冻着了吧,快上车吧。”

尽管有凌峰厚实的氅子披在身上,但徐璐依然感到无比寒冷,她拼命地搓着手跺着脚,“京城的天气,真的太冷了。”

“习惯了就好了。”凌峰对一群女眷拱手,笑道:“诸位,先走一步了。来日再聚。”

众人纷纷取笑道:“快上车吧,免得你家少夫人被冻着了。”

一阵哄然大笑声,凌峰笑着摇了摇头,扶了徐璐上了马车,

徐璐忽然问道:“对了,夫人呢?”

凌峰指了指前边的马车,“已经上车了。就只等你了。”

徐璐吐吐舌,她与婆母没坐在一桌,离开的时候,武夫人已走在前边了,难怪那么早就上了车。

上了车后,凌峰就“怎么就穿样的衣服出门?不是做有镶大毛的么。”

虽然很是喜欢镶大毛领的衣裳,但徐璐仍是舍弃了,今日让丫头改换了一件姜黄­色­刺绣紫荆花对襟长袄子,下身茄紫­色­的长袄裙,头梳牡丹髻,嵌红宝石的灰鼠毛抹额,镶南球的大凤钗,鬃边各四朵蝴蝶攒珠珠花,配上圆润的脸盘,真真是富态喜人,说不出的贵气。但比起大毛领的衣裳,又还要逊­色­一筹儿了。

不过貂毛的衣裳也并非人人都穿得起的。由于貂皮产量极少,致使其价格昂贵,所以才有“裘中之王”的美称。因此它又成为了权贵的象征。

而朝廷也明文规定,二品以下大员方有资格穿戴貂皮。但实际上,好些二品以上大员,有资格穿,却穿不起的也大有人在。因为貂皮不但稀少,也不好捕捉,所以哪户人家能有一两件整貂毛的衣裳,绝对羡慕死他人。

看了徐璐的妆束,凌峰皱眉,“怎么不穿你那件红­色­的大毛的?”

徐璐说,“那些大毛的太华丽了,我穿着实在太贵气了,怕盖过了别家­奶­­奶­们的风头,还是穿简单些的吧。”果真是人要衣装,徐璐皮肤生得白­嫩­,自然的桃红­色­泽,配上一整身镶大毛的衣裳,确实贵气非凡,圆润的脸盘更是妆点出十二分的­精­致。美丽倒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那种雍容之气,可不输给那些出至公卿侯爵的夫人­奶­­奶­。头几回她就是穿得太过华丽,让一些人误以为自己出自哪家公侯之家,还跑去问武夫人。武夫人虽然面上不说什么,但徐璐想,她心头应该不会痛快就是了。

凌峰也换了一身喜气的紫红­色­遍绣金­色­八团花富贵云纹长袍,领口袖口皆镶有银友­色­的鼠毛,石青­色­绣螭龙抱肚,暖帽也是银灰­色­的,整个人看起来玉树临风,稳重又威仪。

徐璐看得眼都直了,这家伙无论穿什么都好看呢。

凌峰喷笑,“别人家的夫人­奶­­奶­恨不得打扮得越华贵越好,盖过所有人的风头。你倒好,还怕出风头了。”顿了下,打量徐璐身上的装妆衣着,不得不承认,有张圆脸就是好,不管戴什么样的首饰都撑得起来。

“这身打扮也还不错,但是不是太素雅了?连耳环也是这么的小,项圈也不戴。”京城的贵­妇­小姐们,哪个不是往头上戴着满头珠翠的,生怕风头被压下去了。

徐璐摇头,“这一头的首饰也够重了,不能再添加了。”她这张圆脸,确实得戴大而长的耳环才能把脸儿修饰得修长些,但耳朵被拉得老长,转过头脖子都僵硬,生怕被挂了或是被抓到。

凌峰也不再说什么,反正他的妻子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马车直接从角门里进入内宅,下了车后,徐璐赶紧去另一辆马车,扶武夫人下车。

武夫人淡淡地抽回自己的手,淡淡地道:“不用了,我还没老到走不动的地步。”

语气生硬,动作疏远。

徐璐愣了下,努力回想今天在张家的表现,觉得并未有失礼的地方呀?

正愣神间,武夫人已在下人的拥簇下,进入垂花门了。

凌峰上前来,对徐璐笑道:“外头这么冷,赶紧回屋里去吧。”

徐璐看了他一眼,这男人对外界事务一向敏锐,可对于婆媳之间的微妙变化,肯定就比不上自己了。

徐璐并未直接回到自己的华馨苑,而是去了晚香堂,服侍婆母。虽然在泉州的时候,她在凌峰的纵容下,变得又懒又爱偷­奸­取巧,但婆婆却比不得丈夫,须得把皮崩紧些。

尽管武夫人没怎么给她立过规矩。

可徐璐总觉得,像武夫人这样的名门贵女,压根没必要学市井­妇­人用粗躁的手段对付媳­妇­,只需摆出矜持尊贵的面孔,自己立马就矮上三分,然后乖乖地扮好媳­妇­角­色­。

与往常一样,武夫人见到徐璐来服自己,虽然嘴上说着“怎么不在屋子里歇着?”却心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徐璐的服侍。然后一边享受着徐璐的服侍,一边斥责起她的不足之处。

“那永宁伯府的太夫人,也是才近两年才重新回到圈子里,以至于好些人并不买账,当场冷落人家。但人家到底是长辈,刚才怎的就那般怠慢人家?”武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严厉,神­色­带着谴责。

“敬泽侯是皇后母家,威风八面,人人都争相巴接,本是无可厚非。但咱们家可是天子近臣,与后族就得保持一定得距离。以免让人猜忌。看你刚才那副模样,敬泽侯世子夫人一来,你就奔过去,像什么样,不知情的,还当是你想巴接人家呢?”

徐璐傻眼了,今天婆母吃错药了不成?怎么火气说来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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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啥日子,你们晓得不?

今天可是人家双更的日子呀…。你们乍个爱我?

第22章 贼心不死的芝兰

以前随着婆母去别家作客,回来后,婆母都是和颜悦­色­地给她指出不足之处,语气委婉。可这回,却是异常严厉,虽未到狂风骤雨的地步,却也让徐璐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尽管心头奇怪,但徐璐依然保持着恭敬受教的姿态,不时说着,“夫人教训得是,是媳­妇­鲁莽了。”

大概是今日凌峰对自己亲热的表现,让婆母吃醋了吧。

以前就有人说过,千万不要在婆母面前与丈夫亲热,这句话完全正确。

腹诽归腹诽,但徐璐面上却是谦恭谨慎地道,“唉呀,真的呢,还是夫人厉害,一语中的,我早该这样了。”

“……这个倒也是呢,是媳­妇­的疏忽,夫人教训得太好了,媳­妇­以后再也不会犯了。”诚恳地道歉,再加上诚恳的语气,以及诚恳的受教。武夫人训着训着,也就没了火气,反而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于是,语气又委婉了下来。

“今儿你表现得还是不错的。知道与杨家朱家方家江家交好。那齐家大­奶­­奶­,我也看到她故意刁难你。不过也亏得你忍下了,齐大­奶­­奶­出身显贵,不出意外,她应该会是成国公府下一代世子夫人。不过运气不怎么好,都快三十岁了,世子之位还没个着落,加上你又异军突起,抢了她不少风头,她嫉妒你也在情理之中。今儿你没与她硬仗腰子,避其锋茫,这一点就做得很好。要知道,满招损,谦受益。你进京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月,就迅速在圈子里站稳脚跟,不说那些外地来的媳­妇­,本地圈子里的媳­妇­眼红也是有的。以后再遇上齐大­奶­­奶­这般的,这其中的分寸,你要自己拿捏把握。”

给了大­棒­,再给颗甜枣,通常都是这些大人物们的必备本领。

徐璐在心中腹诽,但面上却是诚心诚意地道,“是,夫人说得极是,媳­妇­受教了。”然后又充分发挥不耻下问的祟高学习­精­神,又问了好些社交方面的规矩惯例和注意事项。

武夫人并未有任何不耐烦,反而不厌其烦地细数家珍,某某夫人,最爱炫耀,但这人除了爱炫耀外,也没别的不是,下回见了此人,就只需带上耳朵,细心聆听便是了。只要当个好听众,这其中的交情便出来了。

还有,某位夫人特别达吹牛皮,这时候你也不要去附和她,也就当个好听众便是,但万万不可当真便是。听得次数多了,她也会倒不少的­阴­私八卦给你。虽然这人爱吹牛,但却是八卦好手,圈子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必瞒不过她。与这人保持良好关系,不但可以听到一手八卦消息,还能杜绝一切有关自己不利的负面影响。

徐璐听得很是认真,不时点头附和,这让武夫人格外有成京感,一张嘴便挺不下来了。徐璐又很有眼­色­,不时递上热茶,服侍得妥贴舒心。

当然,徐璐这样的服侍,并未白费功夫的,武夫人对她说,今日的英国公府之行,又得到两位国夫人,两位侯夫人以及数位伯夫人的真心夸赞。并且又从武夫人这儿学了不少交际辞令。与别人打招呼,有儿子的就夸儿子成器懂事,有女儿的就夸女儿秀丽温柔,儿子不成材的就得夸人家男人厉害,实在找不着地方夸的,就夸人家­精­神好,发福了。遇上诉苦的,就说,“看你耳厚额宽,一看就知是福厚之人,且放宽心,苦难只是一时的。”遇上显摆得瑟的,也不急着驳斥,而是附和,尽量满足对方炫耀的虚荣心。总之,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察颜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方能四方通杀。在未遇上武夫人之前,她还沾沾自喜地认为,自己已修炼出交际心得了。

因为对武夫人的交际本领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武夫人无论怎么教训,徐璐都是非常谦虚地听着,态度极为诚恳,并还举一反三地问了好些小问题,以至于说到最后,武夫人早已忘了原先的初衷,恨不得把自己毕生所学,全倒了出来。

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武夫人好久没有这样畅快淋漓地分享自己的交际心得,难得有人捧场,自然是格外用心地教。尤其徐璐不时露出的崇拜眼神,越发激出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表现欲,若非凌峰进来打断了她的话,估计还要说到天荒地久。

徐璐也听得带劲,陡然被打断,忍不住白了凌峰一眼,“早不来晚不来,人家正向夫人请教,眼看就要取得夫人的压箱绝技,你就来了。”语气很是不满。

从武夫人脸上舒展的笑意来看,便知道,徐璐这记马屁,拍得不露痕迹,很是高明。

武夫人笑了笑说:“什么压箱绝技?你若是要学,我教给你便是。这只是我的切身之谈罢了。”然后笑问凌峰,“这么晚了还过来­干­嘛?可是怕我把你媳­妇­给吃了?”

凌峰苦笑,“得,看来我是不受欢迎了。不止您媳­妇­嫌我,如今连娘您也嫌我了。到底谁才是您儿子?”

屋子里服侍的下人也都笑了起来。

徐璐嗔道:“我哪敢嫌弃爷呀?只是好不容易得到夫人指点我的机会,白白让爷给破坏了,自然有些不爽了。”

凌峰笑了笑说:“你可真够偏心的,有了母亲就不理我了。还有娘也是,素日里您可是最疼儿子的,可如今媳­妇­一进门,您就把儿子丢一边去了。这般偏心,我是不依的。所以儿子决定,早早把你们婆媳分开才是,不然再这样下去,这个家可就没我的位置了。”

“从哪学来的德­性­,连你娘我的玩笑也敢开了,讨打不是。”武夫人笑骂了句,又转头对一脸娇羞的徐璐道:“媳­妇­在我这儿多呆了一会,儿子就眼巴巴的来找我要人,得,赶紧把你媳­妇­领回去吧。没得说我霸占了你媳­妇­,让你独守空闺。”

“夫人……”徐璐跺脚,羞得越发抬不起头了。

凌峰却是面不改­色­地道:“还是母亲疼我。”

……

辞别婆母,徐璐这才随凌峰一道回了华馨苑,只是才刚进入屋里来,身子还未完全暖和,便又有丫头进来,脆生生地道:“世子爷,奴婢奉兰姨娘的吩咐,特地来请世子爷去含蕊轩,兰姨娘有要事相告。”

徐璐喝热汤的动作顿了顿,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凌峰。

丫头嘴里的兰姨娘,便是芝兰。

凌峰皱了皱眉,说:“有什么要事不要事的,让她自己过来罢。”

“可是,兰姨娘说,务必要让爷过去。”

“你叫胭脂,是吧?”徐璐突然开了口。

叫胭脂的丫头愣了下,赶紧朝徐璐福了身子,脆生生地道:“少夫人,奴婢叫胭脂,在含蕊轩服侍兰姨娘的。”

上下打量了这胭脂,这姿容,这身段,着实是不错的,难怪敢在这时候来请人。

徐璐淡淡地对服侍在一旁的描春道,“你去叫人进来,把胭脂带到二门里,打上十板子。”

描春愣住了,胭脂在愣了片刻后就尖声道:“少夫人,奴婢可是哪里错了,还请少夫人明言。”她楚楚可怜地望着凌峰,“爷,奴婢不过是替兰姨娘跑腿传话的,求爷替奴婢作主。”

凌峰也是不解,忍不住看向徐璐。

豆绿沁香二人这时候已冲了进来,拉着胭脂就往外走。但胭脂力道老大,死死挣扎着,嘴里叫道:“少夫人开恩,少夫人开恩,世子爷,救救奴婢……奴婢真不知道哪儿做错了呀。求少夫人指点迷津……”

徐璐放下汤盅,淡淡地道:“当初指名让你去服侍兰姨娘,也是因为你让嬷嬷们教过规矩的。自然当明白,身为姨娘,只有主子召见的道理,可没有姨娘召见主子的。刚才你一进门就让爷去兰姨娘那,这是什么规矩?兰姨娘一个姨娘,有事找爷,不来亲自见爷,还要爷去见她?好大的派头。兰姨娘才刚升为姨娘,不懂规矩也是有的。你却是服侍兰姨娘的,难道还不明白这些规矩不成?打你十板子还是轻了,再加五板子吧,长长记­性­也好。免得日后又犯事儿。”

轻描淡写的话,却又有柜有据,让人辩驳不得,凌峰也压下了垂问的话,胭脂也傻眼了,直到被拖到门口后方才凄厉地叫道:“少夫人饶命呀,奴婢知道错了。求少夫人开恩。”

很快,声音就消失了,应该是被捂了嘴巴拖走了。

徐璐又转头对凌峰道:“爷是不是觉得我处罚胭脂重了?”

凌峰摸了摸鼻子,“不重不重,刚刚够好。这丫头不懂规矩,是该受罚的。”

徐璐轻哼一声,“不是我­鸡­蛋里挑骨头,更不是给芝兰下马威。而是胭脂身为丫鬟,居然口口声声说要请爷去芝兰那儿。咱们府里头能服侍在主子身边的丫头,哪个不是严格训练过的,居然还犯这样的错误,更是不可饶恕。再说了,我是主母,管束姨娘丫头本是份内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她自己要撞上来,挑战我主母的权威,我当然要罚她,还得狠狠得罚。”

胭脂事件,可大可小。

往小的说,是徐璐小题大做了。可往大了说,若凌峰当着自己的面,被叫去了芝兰那儿,得脸的就是芝兰,而没脸的则是徐璐了。

身为主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的男人被姨娘叫走,这是什么事儿呀?

所以这也是徐璐重罚胭脂的缘故。

“胭脂犯了规矩,罚了就罚了。只是芝兰嘛,看来才提了姨娘,还不大懂府里的规矩。沁香,你去与葛长青家的说,让她去给芝兰教教规矩。”

沁香领命去了。

徐璐妙目横了凌峰一眼,气呼呼地道:“这才只一个姨娘呢,便有这么多事端,要是洪氏戚氏再进得京来,三个女人一台戏,到时候合起来对付我,可有我的受。唉,做你的妻子可不容易,哼。”稍不小心,就要被这些人算计。

其实,也不算是算计,就是小小的恶心一下罢了,但这种滋味,着实不好受就是了。

凌峰一脸冤枉地叫道:“你又生哪门子气?明明就是芝兰不懂规矩,怎么就怪到我头上了。”

徐璐白眼道:“那还不是因为你?”

“唉,六月飞雪,指的便是我呀。好端端的坐在家中,祸就从天降,何苦来哉?”凌峰觉得自己是真冤枉,他什么都还没做呢,就让妻子怨上了,真真是比窦娥还冤。

“你还无辜?我呸你一脸。”徐璐嗔道,“芝兰的事也就罢了,单说刚才在英国公府,若非你爱现,夫人也不会为难我了。”

凌峰愕然,纳闷地道:“这是什么跟什么呀?我怎么就听不明白?”

他当然不会明白的,婆媳之间的关系,本来就说不明白。刚才在英国公府,凌峰让人递披风进来,只是给自己,却没有给武夫人递上一件,这是其一。在张家的垂花门外,凌峰虽然先迎接自己的母亲,却没有把汤婆子递给她,而是递给了自己,这是基二。回到凌家后,凌峰却是先扶自己下车,却没有去扶武夫人,难怪婆母会吃酷。

婆母感到受到儿子的冷落,这股气自然要发在自己身上。也亏得她机伶,随机应变,成功化危机为转机。

可好不容易化解了来自婆母的危机,偏偏姨娘又来横Сhā一脚,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凌峰却在这时候说,“真真是好心没好报。刚才得知你让母亲训斥,生怕你受委屈,这才眼巴巴地赶去救场。我好心一片,不感激也就罢了,却反咬我一口,真是冤死我了。”

徐璐瞪眼,“我这么的人见人爱,聪明又伶俐,谁忍心训斥我呀?夫人可不是在训我,而是在教我为人处事。你不懂就别乱说话。”

知道妻子的­性­子,得瑟又爱骄傲,有些小脾气,却又可爱得紧,凌峰也没拆穿她,只是笑道:“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了,该打该打。”他很是欣赏徐璐嘟­唇­瞪眼的模样,很自然地就道:“你一去那么长时间,我一个人呆着怪无聊的,便找人问了两句。听说母亲正在训斥你,这才赶紧过来的。”

“爷是听谁说我让母亲训斥了?”

“母亲屋子里的丫头,叫什么梅的,一时忘了。”

武夫人屋子里服侍的可没有带梅字的,想来是服侍在院子里的。当时武夫人训斥的声音那么大,外头的丫头想来是听到了,这才赶紧去向凌身通风报信。

那丫头也算是好心一片,徐璐告诫自己,下回一定要找出那丫头,收为已用才成。

想到这里,徐璐便蹙眉继续深想,既然连凌峰都知道婆母训斥了我,想必芝兰也是知道了吧,该不会是故意在这时候落我的脸吧?

尤其她才刚与凌峰回来,芝兰前脚就让人来请凌峰。若凌峰真的去了含蕊轩,那她这个主母的脸可被打得够肿的。

要知道,刚才武夫人可是冷着脸回晚香堂的。而她去了晚香堂,也是挨了训斥了。或许在芝兰眼里,这个时候再给她添添堵也是不错的。

真够胆大的。

“夏荷,你去与刘胜好家的说,兰姨娘的规矩实在太差,让她过去好生与兰姨娘教教规矩。今日之事,我便即往不咎。”徐璐吩咐了夏荷,然后很是自然地对凌峰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就寝吧。”

凌峰点头,把踢到一边的鞋子给她重新掀到炕下,还亲自扶了徐璐下炕。

今晚凌峰动作很是温柔,让徐璐享受了一把被宠爱的感觉。闭眼缩在男人强壮结实的怀中,徐璐心头也遂渐开郎。其实对付姨娘,真的很简单的。

她是主母,凌家又是重规矩的人家,只要拿捏住了规矩道理,正大光明地把规矩教条摆出来。有理有据的处罚,只要男人不太混,自然知道该站在哪边。

昨日的英国公府之行,徐璐还是颇有收获的。至少她又结交了几个向自己释放善意的公侯之家的夫人­奶­­奶­。又与杨家,朱家,方家,张家里头的年轻辈们打得火热。相信以后再出去,就不必再担心会坐冷板凳了。

想着自己初到京城也才一个月,就能打进这个圈子里,徐璐也还是颇有自得的。尤其发现与自己差不多出身有的出身甚至比自己还要好的外地媳­妇­,努力了一年之久,都没能真正融入这个勋贵圈子里,要不坐在角落里自我垂怜,要不几个人同病相怜挽在一起,要不就是四处讨好巴结,却受到一张张白眼的外地媳­妇­又要好上太多了。

自然感觉良好的徐璐回到家后,人就软了下来。

英国公府之行,其实并不轻松的,不止要与一些敌对派斗智斗勇,还要淑女地笑,文雅地说话,遇到故意找茬的,还得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自保并反击,又还得时刻保持着安国侯世子夫人的风度教养,片刻都不得放松,还真的够累的,比当年做荷包换银子还要累。

凌身一大早就上朝去了,送走了凌峰后,徐璐整个人泡在柏木制的大水桶里,水里撒了些玫瑰­干­花,一边泡澡一边回忆着昨日接触到的那些人。

张氏是陈王府的三房­奶­­奶­,也算是天家媳­妇­了,这个得结交。袁二太太­性­子拧,还愤世嫉俗,又有求于凌峰,偏这袁二太太又是这般­性­子,以后还是躲着为妙。接下来便是裘夫人,这人与婆母关系要好,丈夫又进了兵部,也得好生结交。另外还有韩国公世子夫人,这位四金花之一的贵族女眷,虽然只是点头交,但人家至少没有露出敌意,以后还是保持这样的交情便成。

至于镇国侯世子夫人阎氏,今日在张家虽然没有怎么接触,却是向自己表达了善意的。加上方家与凌家的交情,这人也得好生结识一番的。

只是,这些人要如何结识呢?总不能直接杀上门去作客吧?那样目的­性­又太强了。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管它的,反正她现在已基本打进了勋贵圈子里,至于筑固交情,暂且缓缓吧。饭还是要一口一口地吃才成,急不得的。来日方长。

这么一想,徐璐全身就轻松起来,这时候才发觉,桶子里的热水都加过两回了,再不起来,都要溢出来了。

等徐璐从浴房里出来,刚好就听到豆绿叫道:“少夫人,兰姨娘来了,说来向您请安并陪罪。”

徐璐并不奇怪,这芝兰可不是善茬,一个奴才罢了,不安份守已却非要施妖蛾子。昨晚也只是让刘胜好家的去训了她一顿。不久这芝兰便披发赤足地跪倒在华馨苑门口,口称向徐璐磕头陪罪。

第23章 反常必有妖

那时候徐璐正与凌峰行周公之礼呢,好事被打搅,任谁都会有火气的,徐璐便推了推正在自己身上耕耘的男人,说:“向我陪罪是假吧,向你告状才是真。你去打发吧。”也不管凌峰是否同意,便滚到一边,拿了被子包裹住自己。

正在紧要关头,被打断了好事,任谁都不会有好心情,何况是凌峰这种脾气坏又唯我独尊之人。这男人连起床气都使得理直气壮,房事上头被打断,更是气得不行。当下让人把芝兰叉了出去,他明日下朝回来后再找她算账。

理由是无端搅主子清梦。

这芝兰昨晚是如何回去的可不在徐璐的关心的范围,但一大早芝兰便来请罪,不管是出于何目的,她都不屑去知道。

“知道了,让她回去吧。”

豆绿愣了片刻,这才明白主子不是说玩笑话,也就不再多问,赶紧出去原封不动地把话转告给芝兰。

“兰姨娘,少夫人正忙,没空见您,您还是回去吧。”

芝兰穿得潦草,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听了豆绿的话后,嘴巴嚅动了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去。

只是才刚走几步,便又有丫鬟进来禀报,原来是徐璐的陪嫁嬷嬷和圣上御赐的戚姨娘洪姨娘已抵达京城,凌家已派人去码头接人了,不出意外,大概下午就会抵达家中

芝兰心中一跳,御赐的姨娘,听说又长得好看,她们若也进了府,凌家哪还有她的地位。正忧虑着,又听到夏荷的声音,“少夫人吩咐了,容嬷嬷直接迎进府里,把汀兰院收拾出来,请容嬷嬷入住,并安排丫头过去服侍。两位姨娘就直接安排去倚梅院吧。你们去交代葛长青家的,让她找些人手,再把倚梅院收拾一下。

汀兰院?

倚梅院?

芝兰脸皮抽搐了下,这两个院子都是两进的院落,虽不大,却­精­致,不像她的含蕊轩,虽说也是个单独的院落,却偏僻得很,摆设陈旧,院子里青苔横生。并且不远处,便是浆洗房,每日都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吵闹声响,极不清静。

徐璐一个陪嫁嬷嬷待遇都比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凌府姨娘来得高。

想着自己从威风凛然的外书房大丫鬟,却沦落为一文不名的卑微的姨娘,不但被夺了权,还被欺到尘埃里,芝兰对徐璐便恨到极致。

可她现在要人手没人手,要权利没权利,凌峰对自己也不若以往,她就算想报复,也找不着机会了。

或许,这两位姨娘进得门来,说不定会是自己的一道转机也说不定。

……

到底是御赐的姨娘,又在京城,徐璐就算再不喜她们,也得安排妥当,免得让人抓到把柄。

倚梅院地方可不偏,两进的院落,十多个房间,环境也非常不错的,比起小小的只有一进的含蕊轩,可要大得多。两进的院落,住两个姨娘,也算是对得住她们了。只是离华馨苑有些远罢了。

不可否认,两个御赐姨娘的回归,也让徐璐的心情多少受了些影响。

但她再怎么讨厌这二人,还不得不做些样子来,不能被外人抓着明面上的把柄。

对付姨娘,徐璐也颇有些心得了,压根不需与这些人玩­阴­的,只要拿捏住规矩和道理,再把服侍她们的人手控制在手里,管她们如何的受宠,也依然翻不出风浪来。

更何况,这二人至今还没有靠近过凌峰。

重拾了信心的徐璐,便让葛长青家的和刘胜好家的亲自挑了可靠机伶的丫鬟婆子,放到倚梅院。

下午,安嬷嬷和戚氏洪氏果然回来了。

徐璐亲自去了垂花门接了容嬷嬷进来,容嬷嬷已在路上得知,她即将要见到自己的孙子李骏,并且孙子身份非同一般,自然高兴,一路走来,半分老态也无。尽管知道孙子不可能公然认她,但她接下来的余生必是富足而安康的。所以除了想急于见上孙子一面外,对徐璐也是格外的感激。

“小姐,多亏了小姐,让老奴还能在生前见到自己的孙子。”抓着徐璐的手,容嬷嬷老泪纵横,那是激动所致。

因李骏已过继到了李家,在名义上,已不再是容嬷嬷的孙子。但血缘关系却是无法抹掉的。所以李骏与徐璐经过合计,这才决定,把容嬷嬷接到京城来,暗中赡养也就是了。李老太君是个通情达理的,就算知道了容嬷嬷的存在,也必不会多说什么的。

安顿了容嬷嬷,通知了李骏后,徐璐这才在华馨苑接见了两个姨娘。

戚氏二人非常乖顺地一进入府里,便来向徐璐磕头。

尽管意外这二人如此的懂规矩,但徐璐可没放松戒心,说了些勉励话,并又给她们介绍了芝兰。

芝兰朝二人福了身子,口称:“两位姐姐,妹妹芝兰,以后还请两位姐姐多加指教。”

其实,芝兰年纪还是比较大了,但戚氏洪氏却是圣上御赐的姨娘,在徐璐面前要低头,却能凌驾于别的姨娘,于是心安理得地受了芝兰这声姐姐。

等三人相互熟悉了后,徐璐让人赐座,让她们分别坐了下来,说:“你们也该知道,凌家再是重规矩不过的,可容不得姨娘有半分猖狂的地方,所以为了你们今后着想,安份守已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们守规矩,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若是有半分差错,可就休怨我不客气了。”

“泉州不比京城,天子脚下,你们又是御赐的,身份自然比别的姨娘贵重。为了对得住圣上对朝廷的期许,就更要好生守着规矩。我和爷都是要脸面的,若是做了什么让我和爷没脸的事,可就休怪我翻脸。”

二人赶紧又重新跪下来,口称不敢。

徐璐又说了些有关姨娘该守的规矩,又嘱咐了几句后,并各自赏了些东西,才让她们下去。

至络至终,二人都十分的恭顺,不止恭敬,还特别的低眉顺目。徐璐给她们安排的下人,她们也不反对,只恭顺地说,“多谢少夫人,少夫人赏的人那是再好不过了。婢妾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一直恭顺,并且谦卑。哪还有昔日在泉州时候的口服心不服?

徐璐迷惑不已,难不成,不止自己有份高超演技,难不成这二人也是还演戏行家?

徐璐并非是多心之人,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再则主母与姨娘,本来天生就处于敌对的关系,只有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才会认为,妻妾间能够和睦相处的。

所了弄清楚戚洪二人忽如其来的乖顺,徐璐又让人传了护送二人进京的朱小航和染墨。

朱小航和染墨在泉州便是凌峰放在外书房的得力大厮,但到了京城,他们也就只能是二等小厮了。

朱小航和染墨来到华馨苑,给徐璐磕了头请了安后,便规规矩矩地垂着双手。

徐璐看得暗自点头,不乱瞟,不乱说话,沉稳,机伶,果然是经过严格训练过的。

“少夫人,小的护送两位姨娘进京,刚开始两位姨娘倒是兴奋,不过让小的们说了几句话,两位姨娘就安分了。”

徐璐来了兴趣,问:“说来听听。”

朱小航笑了笑说,“两位姨娘上了船后,就有些……呃,不可一世,更不听小的们的劝说,对小的们指气熙使,小的们气忿不过,便与姨娘说了个故事。”

“继续往下说。”徐璐喝了口茶,微笑道。

朱小航反而迟疑了起来。

徐璐说:“这儿没外人,你们今日的话,除了屋子里的人外,绝对不会传到别的耳朵里去,你们尽管说吧。”

朱小航四处一瞟,也明白,屋子里的都是徐璐在泉州服侍的丫鬟,这才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的,小的们就是与两位姨娘说了下少夫人在京城的动向。”飞快地看了徐璐一眼,朱小航又低下头来,“小的们说,少夫人不止入了皇后娘娘的眼,还与护国侯认了亲,是护国侯的嫡亲表妹,身份可不比往昔。”

徐璐挑眉,笑了笑道,“继续说下去。”

染墨见徐璐面上笑容扩大,知道主母心头满意,也不甘落人后,也跟着道:“小航的那些话,两个姨娘多少收敛了些,可没过多久,又故态复萌。小的看不过,便与两位姨娘说起了赵姨娘的事来。”

徐璐心中一动,“赵姨娘……这倒是个现存的教案。”其实,她也很想知道,凌峰的姨娘,是因何原因被送到庄子上的。

但因涉及凌峰的颜面,她却是不好多问的,于是便笑着说:“你们倒是机灵,懂得因材施教。”

朱小航脸上堆着笑意,“小的也只是受了少夫人的启发。要知道,小的们可是靠少夫人恩典才有今日。所以,小的们很是清楚,谁才是咱们真正的主子。自然要替主子分忧的。”

徐璐笑了起来,“能有这样的想法,便证明你们有心了。你们一路也辛苦了,不但劳心还劳力,也怪受罪的。罢了,我可不是苛刻的主母,你们立了功劳,又替我分了忧,我自然要赏你们的。”

非常有眼力的夏荷已拿了个两个厚实的荷包出来,一人一个。

二人笑着接过,足足有十两重,全都笑开了眼,又赶紧磕头谢赏。

徐璐说:“你们是机伶的,也不需我特别提点,就能想我不能想,做我不能做的事。也亏得你们有这份孝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就是了。”

先前因凌峰与她冷战,所以这二人也与自己疏远不少,后来就算徐璐与凌峰和好了,却也冷落了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这回替徐璐办差,自是格外的尽力。不但把戚氏洪氏从泉州安全接了回来,还替徐璐收了戚氏洪氏的锋茫。这对徐璐来说,确实是件意想不到的惊喜。

难怪戚氏洪氏这么的恭敬顺从,原来是受了赵姨娘的影响。

就算徐璐不明白赵姨娘究竟犯了何事才被赶到庄子上,但只要静心一想便可知道,那赵姨娘,即是老夫人安排给凌宽做姨娘,越姨娘又非常幸运地生下了凌峰,原以为有了儿子傍身便可与主母别苗头,却被收拾得晕头转向。这才安份了下来。直到凌峰领封世子,就又抖了起来,然后又做了些与身份不符的事,这才使得凌宽大怒,把赵姨娘送到乡下去了。

赵姨娘还是凌峰的生母,不安份的下场都只有被送走的份。何况戚氏洪氏,虽说顶着御赐的身份,但到底只是姨娘。凌家规矩森严,凌峰也不是专靠美­色­就能够勾引的,徐璐也不是善茬,多方面一想,戚氏二人才刚生出的雄心壮志,很快就熄灭了。

姨娘们能够安份,最省心的还是徐璐,所以对朱小航染墨二人的功劳肯定要记在心头的。

“难怪凌峰素日里那般看重他们,果然是机伶的。”徐璐心头如是想,洪氏戚氏二人看起来应该是会安份了,毕竟她们除了有御赐这一身份外,在凌家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自己双眼。刘胜好家的和葛长青家的办事也老成,分到倚梅院的丫鬟婆子,也全是机伶可靠的,洪氏戚氏二人带出来的人早已让徐璐剪除,可以说,她们的身家­性­命都已掌握在徐璐手头。她倒也不担心这二人还有兴风作浪的本事。

倒是那芝兰……

徐璐又蹙起眉头来,这芝兰表现得太平静了,昨日她可没是没有给她脸,不但打了她的丫鬟,也让人去训斥了她一顿,还不肯死心,打着磕头陪罪的主意,实际上也不过是想当着凌峰的面来恶心她罢了。可惜让凌峰抽了回去。按理,数度让主子打了脸,应该是羞愧恐惶,偏偏是如此的平静。

反常必有妖。徐璐一直坚信“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也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小人物掉以轻心。以史为鉴,好些功败垂成的大人物,却是让小人物拉下马的。

“这芝兰太平静了,反倒让我心里碜得慌。”徐璐暗自想着,打定主意,看来得再叮嘱刘胜好家的,把芝兰给盯紧了才成。

第24章 冷酷的爷们

洪氏戚氏从泉州回来,按规矩是都是要去拜见主母的。至于拜见爷们,则留在晚上过后。

芝兰身为新抬的姨娘,在两位御赐姨娘面前,也只能排到最末位,是以到了晚上,芝兰早早就来到正房候着了。

芝兰来的时候恰恰够好,也是凌峰前脚回来,她后脚便跟了来。

徐璐从来不会当着男人的面,把他的姨娘呼来喝去,不但赐座,还上了茶水,礼遇有加。

芝兰静静地坐在墩子上,不时抬头看着侧面那道被放下帘子的门。

凌峰正在里头宽衣,而服侍他的却不再是自己了。

“两位姨娘从泉州回来了,已经向我磕过头了,等会子也会来向爷磕头。”璐一边服侍凌峰宽衣,一边说。

“到底是御赐的姨娘,所以我把她们安排在了倚梅院。倚梅院环境不错,地势也好,也算对得住她们了。”

“你自己安排就是了。”对于两个御赐的姨娘,凌峰格外的腻歪。

徐璐莞尔,这男人脾气果然不好,最痛恨的就是被人摆布了。难怪洪氏戚氏二人如此的国­色­天香,也不入他的眼。

凌峰双手大张,颇是享受妻子的服侍,“芝兰怎么也在这?你没有处罚她?”

徐璐眨眨眼,“罚她什么?昨晚就让刘胜好家的训过了。”

凌峰便不再说什么,昨晚他正在紧要关头,被芝兰给败了兴,一时气急败坏,才说了口不择言的话,如今他消了气,自然就什么事都没了。

到底服侍了自己一场的。

凌峰笑着摸了徐璐的脸,“也是,昨晚是我冲动了。”

徐璐在心里撇­唇­,看来借凌峰的手给芝兰下马威是不成的了,得另外想办法呢。

给凌峰宽了衣后,他便去了净房,徐璐这才出来。厅子里坐着的三位姨娘腾的一声就起来,朝徐璐施礼。

徐璐淡淡地道:“免了吧,都坐。”然后自己也坐在临窗大炕上。说实话,她真的不实惯京城的家具,尤其这些炕,非常宽,又设在临窗的地方,除了中间摆着个炕几外,周边都没个靠背的,害得她只能正襟危坐,坐得久了可不舒服。就算身后垫了大枕头,枕久了也颇不自在,她还是喜欢那种软榻,可以坐,也可以躺,还可以靠,比这大炕方便多了。

不过京城冬天的气候又是如此的寒冷,这炕的实用­性­也还是颇大,只是她还没能习惯罢了。

观察了几位姨娘,徐璐没有太多的话,只是问了戚氏洪氏对新的院子可还适应,可需有什么需求的。问完后,这才道:“以后有什么需求的,都可以与我讲,只要在规矩内,我都可以满足。”

二人又磕头谢恩,至始至终,还真是安份的。

徐璐不敢保证这二人是真的安份,还是故意示弱迷惑她,反正防人之心不可无。

至于芝兰,平静的面容,低垂的头颅,古井无波,倒让她心中捉摸不定了。当然,她对芝兰的戒心可是从来没有官过的。

徐囊不愿与姨娘们说太多话,她得在她们面前保持主母的威严。

过了会,外头响来葛长青家的声音,“少夫人,奴婢葛长青家的,有事向少夫人禀报。”

“进来吧。”

一身暗绣花红绒掐牙边比甲的葛长青家的沉稳地进来,对徐璐躬身道:“禀少夫人,舅老爷赠您的那处三千顷庄子,手续已办妥了。这是官府过户文书,请少夫人过目。”

徐璐接过,看了上头的地图契书手印,忍下心头的震惊,“表哥也真是的,一出手就是三千顷的良田沃土,未免太大手笔了。也不怕表嫂吃味。”

李骏对徐璐这个表妹不可谓不看重,送的见面礼居然是京郊八十里处的一个大庄园。足足有两千顷良田,上百亩山林,以及近千倾的土地,光这个庄子的收益,也足可以济入京城的二流富豪。

几位姨娘心里一惊,三千顷田庄,居然说送就送,那位护国侯的身家可以想像。

芝兰心头闪过妒忌,戚氏二人也是满面的羡慕,心头苦涩不已。

谁说这个主母小门小户的?原以为在泉州还可以耀武扬威,但到了京城,肯定就得夹着尾巴做人。谁会想到,人家进了京,反而是蛟龙入海,越发如鱼似水。可叹她们还妄想着,靠天时地利人和把她压下去呢。

真是妄想了。

正胡思乱想着,又听葛长青家的道:“少夫人说笑了,舅老爷舅夫人待少夫人那可是没得说。这过户文书,还是舅夫人亲自交代办的。”

简单说了下庄子里的事,葛长青家的又说第二件事,“第二件事,这就不是什么喜事儿了。”

“昨儿个少夫人外出,车马房的不是说轿子坏了正在修么?奴婢可是特地打听过了,凌家总共有马车二十一辆,轿子十二抬,车把式二十六位,脚夫三十人,除了请假或差事在身的外,府里预留下来的车把式和脚夫也是随便够用的。而那车马房的刘喜发家的当时因为正在与人赌钱,赌得正兴起,这才对违心对少夫人说不止马车坏了,脚夫也不在府里。”

昨日徐璐要外出,原本乘坐马车,那车马房的刘喜发家的却说武夫人坐了马车出府,另外的车子刚好正在维修。徐璐知道这里头有猫腻,但因为要急着出去,也就改换轿子。那刘喜发家的又说脚夫不在府里。徐璐再好的­性­子也被挑起了火气。当下就命葛长青家的去彻查此事。

葛长青家的也算雷厉风行,一个晚上的功夫,就把事儿调查得清清楚楚,连同与刘喜发家的一道参与赌钱的几个管事也查了出来。

徐璐冷淡地说,“夫人三令五申,在差事期间,不许喝酒,不许赌钱,这些参与赌钱的,统统捆了,一人打上二十板子。手上的差事先卸了,以观后效。”后来又想到,如今府里还是武夫人当家,她私自处罚这些人,就有些不妥了。于是又改口道:“得了,先把她们捆了吧,暂且关进柴房。”先关一晚上再说。明日等请示过了武夫人,再收拾这些人。

“是,少夫人。”葛长青家的应了声,却没有立及下去/。

徐璐又说:“还有别的事儿么?”

葛长青家的道,“爷屋子里的描春,年纪也不小了,按着规矩,也该放出去配人了。先前少夫人就把这差事交到奴婢手上。奴婢就把消息放了出去,描春模样儿好,又是服侍过世子爷的,自然不愁婆家。这不,奴婢才放出消息,没出三日,不止府里头的诸位管事,连庄头里的那几位管事也都来问奴婢。说要给自己的儿子讨娶描春呢。奴婢谨记着少夫人吩咐,要仔细给描春谋算,可不敢马虎。经过几天的挑选,奴婢总算挑了三户人家出来。请少夫人过目。”说着便把一张白纸递了过去。

徐璐接过,随意扫了眼,淡声道,“说吧,这几个小子的优势脾­性­。”

葛长青家的赶紧说,“头一位是世子爷外书房的小厮端砚,今年十九岁,生得眉清目秀,颇得世子爷器重,他老子娘也是府里的家生子,也很受主子看重。第二位是外头飞跃山庄四管事的儿子庞海天,今年十七岁。为人憨厚,是个厉害的庄稼把式。第三位是御珍坊掌柜的小子连小青,这小子很是机伶,也会做人,靠着那张嘴巴,御珍坊生意越发蒸蒸日上。描春嫁过去,定能吃香喝辣的。”

华馨苑一­干­原来的丫头,总与自己格格不入,她使起来确实不怎么顺手,虽说如今收拢了大部份丫头,可总有几个冥顽不灵的,就不得下重手处置了。

画眉不说了,自己找死怨不得任何人。唯独这描春,却让她颇为无耐。你说她对自己不忠心吧,人家又没算计过自己,也尽到了奴才的本份。你说她做事懒散吧,人家又非常勤快,但就是一颗心不在她身上。

若是借着人家不忠心自己就处置人家,未免说不过去。安置服侍过爷们的贴身大丫鬟,是每个新媳­妇­必经的考验。

如今,也只能把她放出去配人这一明正言顺的借口了。

徐璐放下单子,若有所思,“三个小子都各有千秋,我都不知该挑哪个了。”

葛长青家的笑道:“是呀,三个小子都很优秀的,也是少夫人慈悲,这描春不管是嫁给哪个小子,都是吃穿不愁的。”

芝兰撇­唇­,什么慈悲,不过是找理由把描春撵出华馨苑,好安排她自己的人手罢了。不过这描春也是活该,若是当初和她联手,哪还有这徐氏的嚣张。

这时候,已洗完澡的凌峰从里头出来,几位姨娘赶紧起身施礼。

凌峰披撒着头发,身上只着中衣,肩上罩着件天青­色­短氅,坐在炕上,目光懒懒地看着葛长青家的,“放描春出去配人?”

葛长青家的赶紧说:“是的世子爷,描春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放出去配人了。奴婢奉少夫人的吩咐,特地给描春物­色­了几位婆家,正由少夫人定夺呢。”

“挑好了没?”

徐璐说:“还没呢,三个小子都满优秀的,我都不知该挑哪个了。要不,爷来作主吧。”说着便把手头的名单递了过去。

凌峰接过,淡淡一扫,“端砚老成持重,又是我的左右手,不适合。庞大海在庄子上,­干­得是庄稼把式,描春早已养得身娇­肉­­嫩­的,恐怕不会习惯庄子里的生活。这连小青倒不错,虽有些腿疾,却是个沾上毛便是猴的。描春­性­子内向,这二人倒也相配。”然后轻敲桌面,“就这连小青吧。”

芝兰心中一悸,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

葛长青家的说:“爷的眼光那是没得说,又是亲自挑的,当然差不到哪儿去。奴婢替描春谢过世子爷。”

凌峰说:“描春服侍我一场,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虽然­性­子……软了些,好歹没有犯什么大错。罢了,多给她些嫁妆吧,也算是成全了主仆之情。”最后一句话是对徐璐说的。

徐璐微笑着说:“爷说得对。描春­性­子是有些软,不过好歹也还算守本份。虽然服侍我不久,却也还算尽心。罢了,就听爷的,多给她些嫁妆吧。”然后又把这事儿交给葛长青家的去办。

凌峰又说:“屋子里原先服侍我的丫头,年纪好像都大了,也该放她们出去配人了。”

徐璐正有此意呢,不过却是不好开口的,如今凌峰亲自开口了,正是求之不得的。

凌峰喝了口茶,对戚氏洪氏训戒了几句,不外乎是,“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总而言之,须得听从主母吩咐,谨守规矩,不可擅专。爷承诺,只要安份守已,凌家便是你们的依靠,若有二心,必不轻饶。”

几位姨娘唯唯称是。

凌峰目光淡淡,却无比的威严,又盯着洪戚二人,“虽说你二人是御赐姨娘,比一般姨娘来得尊贵,可姨娘便是姨娘。依你二人在泉州的所作所为,打死都不为过。也亏得少夫人心慈,再一次给了你们机会。今后再有任何差错,家法侍候。”

凌峰的脾气几个姨娘早就领教了,哪里敢抗拒,全唯唯诺诺地应声称是。

“至于芝兰……”凌峰顿了下,说,“罢了,你们下去吧。”

芝兰期翼的目光渐渐化为失望,她再一次望了面无表情的凌峰,后者却不再看自己了,心下一酸,带着惨淡的笑,垂着头,悲苦离去。

第25章 方家大八卦

第二日,徐璐向武夫人请过安后,便把刘喜发家的事儿一说。

“媳­妇­昨儿个私自处罚了几个奴才,未经凛告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其实,武夫人早就知道徐璐把几个管事婆子给捆了关进柴房里的。这些管事婆子又还都是武夫人使得顺手的人,如今都让徐璐给捆进了柴房,尽管武夫人大度,但徐璐一声不吭就把这些人给关了起来,未免擅专张扬了些。

如今听徐璐一来就请罪,武夫人哪还有气,笑着说:“你­性­子一向随和,从来不会任意打骂奴才。这回想必是奴才们犯了事儿吧。”

徐璐说:“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昨儿个,我要出府,让车马房的准备马车。那刘喜欢家的当时正赌钱赌得欢,连主子的吩咐都敢置之不理。我一时气不过,这些奴才也太胆大包天了。居然趁着夫人不在府里,公然聚赌。显然是把夫人的命令当耳旁风了。夫人才一离府,她们就迫不及待的聚赌,所以媳­妇­一时气忿,待查清了事实,就把这些参与赌钱的奴才统统绑了,并关到柴房里去。这些奴才虽说犯了府规,可是处是罚,最终还需得夫人定夺。”

武夫人暗笑,这个媳­妇­,果真有一套。明明就是她一时冲动把奴才关了起来,又怕自已有微辞,赶紧过来描补。还挺会说话的,先是请罪,然后告状,紧接着又辩解出手的理由,让自己无刺可挑。反而还要赞她一声好。

武夫人说:“聚众赌博,府里一向明文禁止。想不到这些奴才倒是胆大包天。为了赌博,连主子的吩咐都敢推卸,胆子倒是不小。你做得很好。”

婉容在一旁笑着说:“奴婢也觉得少夫人做得很好,府里有些奴才,确实该好生收拾了。”

武夫人说:“婉容,你立即领着人,把这些犯事的奴才,每人打上二十板子,卸了手头的差事,每人罚奉半年,罚去洒扫房。那刘喜发家的,打三十板子,罚去浆洗房劳役。”

婉容神­色­复杂地看着徐璐。对付这种犯了事的奴才,徐璐这个年轻媳­妇­并未因对方是长辈的人就手软。但也并未冲动行事。而是先捆了关进柴房,再跑来向长辈请罪并申辩。既顾全了长辈的面子,也保全了身为少夫人的威严。徐璐以这般姿态来请罪,虽说有告状之嫌,但武夫人不但不会怪罪她,反而还要赞她一声好,并且还会顺着徐璐的意思,狠狠处罚这些人。这样一来,徐璐面子里子都有了,在府里的威信也树立起来了。

要知道,在下人眼里,徐璐是先捆了这些人,再向武夫人请罪的。而武夫人不但没有怪罪她,反而还重重处罚这些人。这样一来,下人们便会认为,少夫人在夫人跟前是有脸面的。日后谁还敢在少夫人面前使经年世仆的威风?

处罚了那些犯事的奴才,又树立了身为少夫人的威信,还能让婆母舒心愉悦,不再怪罪自己擅自作主。徐璐自我感觉良好,但面上对武夫人越发恭敬体贴。

对于武夫人而言,媳­妇­立得起来,有手腕有本事,进退皆宜,将来也好放心把凌家交到她手上。自然也是高兴的。

……

描春在葛长青家的安排下,与御珍坊的掌柜之子连小青喜结连理。消息传出后,描春便来华馨院向徐璐磕头谢恩。

徐璐虽然不喜欢描春绵软的­性­子,但比起画眉芝兰来,又要好太多,矮个子里拔高个,也就给了她三十两银子作嫁妆。描春谢过恩后,徐璐便让依香替了她的差事,安心在屋子里绣嫁妆。

描春下去后,豆绿便皱着眉对徐璐说:“少夫人,我怎么觉得这描春不大对劲呢。”

徐璐侧头看她,“你也瞧出来了?”

豆绿蹙眉,“是呀,也太安静了。先前在泉州的时候,少夫人给那些丫鬟配人的时候,这些丫鬟无不扭扭捏捏的。就算心里头高兴,面上也必是羞涩的模样。可这描春,却也太沉静了吧。我觉得,反常必有妖。”

徐璐也瞧出来了,这描春确实很安静,脸上并无找到归宿的喜悦,连赏赐她银子,也是八面不动,太冷静了,反而让人觉得这事儿蹊跷。

“难不成,描春不满我给她找的婆家?”徐璐暗想,“还是她本就有意中人?”

但偏偏,着人打听的结果便是,描春没有心上人,以前一直都在华馨苑,就算凌峰去了福建三年,也没与外院的小厮过多来往。按理说,这样一个安静绵软的人,她给她找的婆家,家底可不低,连掌柜是御珍坊的掌柜,每年入账数十万银子,连掌柜得到的提成也是不小的数目。加上连家在铺子里,也不像府中的下人那般,每日定时点卯,守着诸多的森严规矩。府里的丫鬟嫁给外头的掌柜,应该也是件惬意的事才成。

偏偏,这描春不喜欢。

尽管觉得描春不识抬举,但徐璐仍然找来葛长青家的问,“那连小青,我听说有些腿疾,是不是描春觉得委屈?”

葛长青家的讶然道:“少夫人这消息打哪听到的呀?那连云山的小子,虽说是有些腿疾,但也只是一点儿,并不影响行动的。那连家小子也是个机伶的,虽长得普通些,可也不丑。连云山可是咱们府里的八大掌柜之一,颇有经商天赋,可受夫人器重了,家产可不菲的。描春能嫁给连家小子,那也是世子爷和少夫人仁慈。描春感激都来不及呢,怎会不高兴呢?少夫人肯定是多虑了。”

葛长青家的这话听来也不假,所以徐璐也没再过多过问描春的事儿。只等黄道吉日一选,把描春打发出去了就好。

……

十二月二十一号,诸事大吉,宜祭祖,出行。

在这一日,凌家请了凌氏族人,并大开祠堂,携凌氏族人祭拜祖先。

徐璐还是第一次进入凌家祠堂,幽深庄严肃穆的大堂,坐北的整面墙全放着牌位,由下往上,足足有十余层,每一层都摆满了牌位。看着密密麻麻的牌位,徐璐倒吸口气,很是气短。她们徐家也算是大家族了,可在凌家面前,到底又不够瞧了。

徐璐眼力极好,很快就在最后一阶牌位中,看到一个稍新的牌位,上头写着“凌门杨氏之位”,再上头,还有个比较新的牌子,“先凌门白氏之位”,“先凌门许氏之位”,这两块版子一左一右放在另一个有些陈旧的灵牌旁边,这块灵牌上写着,“先父凌公襄之位”,大概这便则凌峰的祖父吧。凌峰的祖父也娶了两任妻子,元配嫡妻是白氏,继妻是许氏。

祭拜了祖宗,徐璐正入记入凌家族谱。看着凌家族老一笔一划地在族谱上画着自己的姓氏,只有正式记入凌家族谱,才算是真正的凌家­妇­了。

……

十二月底,是阁老方家嫁女的大喜日子。凌峰在方阁老面前执半师礼,加上凌家与方家一向走得近,自然也是要去的。只因要去上朝,需晚些才去,徐璐便先与武夫人一道去了方家。

二十年前,方家还只能算是帝都新贵,二十年后的今天,方家早已脱掉了新贵的帽子,成为仕林泰斗,执清贵牛耳的世家大族。

据说,今日是方家大­奶­­奶­周氏初次掌家的第一次大事,徐璐着意看了一阵,见下人来往待客都颇有章法,虽然忙碌,却并不乱,不由暗自点了点头,这位方大­奶­­奶­,果然是厉害的。改明儿可得请教一番才成。

方大­奶­­奶­出身也不低,永庆伯府的三房嫡长女,虽说永庆伯府已有些式微。但三房却比较出­色­,方大­奶­­奶­的父亲,出身勋贵,走的却是正统科考路线,如今已在江浙地区任四品州府。虽然比不得方家,却也不差了。

方大­奶­­奶­也是位八面玲珑的人物,尽管客人繁多,却招呼得头头是道。她本人并未在垂花门处招待客人,却是在厅堂正中居中指挥。

“安国侯凌夫人,世子夫人到。”随着丫鬟的唱喏响起。武夫人和徐璐也一道踏进了厅子里。一身大红­色­刺绣宝相花锦缎褙子的方大­奶­­奶­赶紧迎上前来,脸上是满满的笑脸,“凌伯母,弟妹,你们来了,母亲早就望眼欲穿了,偏这时候才来。等会子被罚了酒可怨不得我哦。”

武夫人与方大夫人素来交好,说话自然随意。

徐璐对方大­奶­­奶­笑道:“今儿的客人可多呢,听说姐姐今儿第一次掌家,不知忙得过来不?”

“还成。妹妹若是得空的话,就帮我招呼客人吧。”说着抓着徐璐的手就走,还对武夫人笑ⅿⅿ地道:“凌伯母,您儿媳­妇­就让我使一会儿吧,您老人家千万别心疼呀。”

武夫人笑骂,“抓壮丁我没意见,只要你使得动。”然后对徐璐说:“三娘做事稳妥,待人接客自有一套,你可得多学学。”

方大­奶­­奶­闺名叫三娘。

徐璐笑道:“夫人放心,今日里媳­妇­就是抱着偷师的心来的,一定要把姐姐的压厢绝活学了去才成。”

方大­奶­­奶­笑道:“你就可劲捧我吧,再捧我也得替我­干­活。赶紧的,你去帮我招呼客人去。”

徐璐笑道:“不急,还没拜见方老太君呢。”

方老太君虽然穿得喜气,但笑容却较为勉强,徐璐很是奇怪,今日的新娘子好歹也是她孙女呀,怎么还臭着一张老脸?

武夫人拜见了方老太君后,就与方大夫人说话去了。依她们这般年纪,聊的话题也就是各自的子女。方大夫人育有四子二女,今日出嫁的便是方大夫人的二女。人称方六娘,夫家姓君,是新科两榜进士,出身并不高,但因靠着准备岳父的关系,已在翰林院授了编授,虽然翰林清贫,却是个清贵之地。

只要不出差错,熬过三年,便可以外放或是往上升一级了。

方大夫人身边还立着位几岁的小姑娘,武夫人笑问:“哟,这便是五娘的闺女,你的外孙女吧?”

方大夫人笑道:“是,巧儿,来,见过你凌­奶­­奶­和凌婶婶。”

叫巧儿的小姑娘生得文静秀气,听了祖母的话,上前一步来,恭敬地福了身子,声音脆­嫩­,“巧儿给凌­奶­­奶­凌婶婶磕头。”

武夫人赶紧上前抚了起来,“想不到几年不见,巧儿都这么大了。咦,五娘呢,。今儿可是她妹子出嫁的大喜日子,她怎的没回来?”

方大夫人道:“她家姨娘快要生了,怀相不好,就在家中照顾姨娘。”

武夫人皱眉?“还有这等事儿?五娘有子有女,嫡子都快十岁了,要姨娘来做啥?”

徐璐虽然没有说话,但耳朵却竖了起来。

要知道,方大夫人与方阁老恩爱了一辈子,方阁老终生未纳妾,这在“但凡官老爷必纳妾,不纳妾的必是没面子”大流于行的大庆朝,自是千古难见的。方大夫人所出之女,却没有走父母路线,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方大夫人淡淡地道:“那位姨娘身份不一般。”

武夫人恨声道:“什么不一样?妾是什么?不过是玩意。用来替主母分忧解劳,传宗接代的。五娘又不是不能生,她都替王家生了三子一女,王家还不满足,还要纳妾,这是何居心?”

徐璐低头,嘴上说得倒是好,但若是换作自己的儿子,估计就不会这般大义凛然了。

方大夫人面­色­不怎么好看,但方老太君却说:“三娘这话可就不对了。男人纳妾,天经地义。五娘给孙女婿纳妾,我是极赞成的。反正妾只是个玩意,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让她服侍爷们又如何?何至于紧张成这样?”她看向方大夫人,哼了哼,“你自己要强了一辈子,把老大拘得跟什么似的,还要怎的?难不成还要孙女也学你?哼,咱这孙女婿,可不是咱家老大,可以任你搓圆捏扁。好歹你也要替五娘着想,若五娘也和你一个样,拘着姑爷不许纳妾,成何体统?王家夫人可比不得我这般好说话。”

徐璐愕然,这,方大夫人好歹也是堂堂首辅夫人,连孙子孙女都有了,方老太君就这样当着宾客的面毫不留情地斥责,也太刻薄了些。

徐璐忍不住看了自己的婆母一眼,但武夫人却是毫不在意。又发现其他宾客,要不低头喝茶,要不四处张望,脸上毫无吃惊神­色­,显然,方老太君与方大夫人的矛盾,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

方大夫人面不改­色­地道:“也不是我大惊小怪。而是妾室祸乱家族的事儿可没少发生。咱们家也是吃过妾室作乱的苦。老夫人,您既然说妾室不过是玩意,那当初为何还会出现张氏祸乱家族的事?”

方老太君滞了滞,半天说不出话来。正要指着方大夫人鼻子骂,方三夫人林氏赶紧说:“大嫂说得对,当年张氏可是把咱们给害苦了。我们做小辈的不好说长辈的不是。可依我说呀,男人要纳妾也不是不可以,但主母没本事管束,让姨娘反了天闯出大祸,外人会说爷们的不是,难道主母就没责任么?”

方老太君哑了火,瞪着方三夫人,似要生吃她。

林三夫人才不理会她,又笑ⅿⅿ地道:“大伯是家中长子,见证了姨娘带来的危害,不再纳妾,那是再好不过了。大伯带了头,底下兄弟姐妹可就轻省多了。至于五娘,呵,我觉得呢,五娘也太贤惠了些。五娘能生能养,侄女婿还要纳妾,这可说不过去了。咱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是什么?男人若无子,四十方可纳妾。侄女婿有子有女,偏还要纳妾,可是嫌弃我们五娘年老­色­衰?还是觉得五娘所出子女令他不满意?”

徐璐乍舌,她以为方大夫人已够厉害了,想不到这方三夫人也不是善茬。虽然不明白方家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方三夫人字句间全影­射­方老太君。方老太君尽管生气,却敢怒不敢言。而众宾客的习以为常,也让徐璐有了某种猜想。

这位方老太君,尽管是老封君,辈份最高,似乎不怎么得小辈们的敬重呀。

当然,徐璐也确实不怎么喜欢方老太君。可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劲,我朝以孝治天下,方老太君再如何的糊涂,总归是方阁老的母亲,方家媳­妇­这样对方老太君,万一传出方阁老对亲长不孝,方阁老的仕途也会受影响的呀。

可事实上,方三夫人顶得方老太君胃痛肝痛,可众人却依然装着没看到似的,这就真令人奇怪了。

就算这些宾客慑于方阁老­淫­威,不敢说什么。但人在官场,肯定会有政敌。方阁老的政敌就不会以此为借口攻击方阁老?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就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三嫂说得极是。咱们五娘给王家生了三子一女,抚育儿女,服侍公婆女婿。还拿自己嫁妆给小姑子置办嫁妆,给小叔延请名师,给公婆置办珠裳。这般贤惠,放眼京城,谁能找出像我们家五娘这般贤惠的。今儿是六娘的大喜日子,五娘这个亲姐姐不来给妹子送嫁,反而还留在家中照顾捞什子姨娘,什么姨娘这般尊贵?哼,待六娘出了门,我倒要去王家瞧瞧。”

徐璐看了过去,说话的人她也认识,是庆昌侯府二房太太,杨二夫人。也是方阁老的妹子。

方老太君瞪了杨二夫人一眼,“你混说什么呀,女人千般贤惠,不让男人纳妾,就是不贤不惠。你是我生的,那么善妒,自已屋子里不也有两个姨娘。不像有些人,手指头拧那么紧,都是做祖母的人了,不害臊。”

方大夫人神­色­平静,让方老太君这么一指责,就站了起来,“老太君息怒,媳­妇­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自然不会拘着老爷纳妾。可老太君好歹也要替老爷着想才是。都是做祖父的人了,再纳妾,岂不害已害人?”

杨二夫人脸上闪过不耐烦,但很快就压下去了,来到母亲面前,“娘,您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操­这些心做甚?你若真的心疼大哥,就不要总是逼着大哥纳妾。娘您瞧瞧,那些妻妾成群的,有几个身子强壮的?”

方老太君在杨二夫人的劝说下,这才没再闹腾,众人又恢复了说笑,但这会子已没人再理会方老太君了。不管方老太君如何的指桑骂槐,无论是方大夫人还是其他宾客,都没有理会去,显然早就清楚方老太君的脾­性­。

徐璐看得清楚,所有宾客当中,没有一人是真正尊敬方老太君的。除了杨二夫人外。

也有宾客偷偷议论方老太君的糊涂和倚老卖老,甚至还说:“又不是亲生的,方阁老拿她当长辈,她就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那是方阁老仁慈,若是换作是我家那位,早就拿刀砍人了。”

徐璐一惊,总算明白过来,敢情方阁老不是方老太君亲生呀。

也难怪无人指责方阁老不孝,敢情只是继母。

不过徐璐看得明白,杨二夫人在方老太君面前,也是强忍着满心的不耐的。

徐璐乐了,做人做到方老太君这般田地,也算是一种境界了。

带着对方家的熊熊八卦,徐璐与一群年轻­奶­­奶­们一道离了大厅,各自找自己的圈子。顺便八卦一下方家的事儿。

虽然方家的八卦早就让人听腻了,但只要有人打听,这些­奶­­奶­们,不拘身份,也非常乐意讲给徐璐听。

徐璐猜得很是正确,方三夫人刚才那番话,隐­射­的便是方老太君。方老太君年轻的时候,让一个姨娘爬到头上骑了近二十年,因为本事不够,手腕不强,没法子对付那姨娘,以至于让那姨娘闯了大祸,让已逝的老太爷几乎丢官罢职。若非方家诸兄妹和姻亲众志城诚,熬过了难关,方家早就因那闯祸的妾室而湮灭。

方老太君和方家诸兄妹都是姨娘祸害下的受害者,方阁老吸取了教训,永不纳妾,直接杜绝妾室祸乱根源。但方老太君非但不吸取教训,反而还怂容方阁老纳妾,并屡生事端,方阁老夫­妇­再有孝心,也让继母这天长地久的折腾得心灰意冷。

“也亏得方大夫人忍得住,若是换作是我,早就找了由头把她丢乡下去了。”徐璐握着拳头,如是想着。

但也只是臆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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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热了,惰­性­又有发作的迹像,亲们给我点动力吧。

第26章 方家大八卦

听了方家的八卦后,徐璐深感滋润,也觉得方老太君咎由自取,好好的老太君不做,非要仗着长辈身份指手画脚,难怪得不到小辈们的尊敬。

方家的八卦后,使得徐璐一直处于奋亢当中,她有一个预感,今日在方家,或许还会碰上昔日的仇人。

看着接踵而致的宾客,好些都是她不认得的。也是,方阁老是朝堂上的擎天柱,重权大臣,执清贵文官牛耳,与勋贵们自然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所以今日前来方家的宾客,少有勋贵女眷,几乎都是方阁老的门生或是在朝百官家眷。徐璐以往出席的多是公侯伯家,不认识这些人也是常理。

尽管没多少熟人,但徐璐依然混得如鱼似水。因为安国侯世子夫人,及吏部左侍郎夫人的身份,使得她在方家诸多宾客当中,几乎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以前在公侯伯家,都是她主动找熟人,现在反而是别人来巴接她的居多。所以徐璐不愁没人理她,反而愁人太多了,招呼不过来。

幸好,表嫂连氏来了。徐璐如找到救星般,赶紧与连氏会合,并成功摆脱一群巴结她的­妇­人。

双方寒暄过后,徐璐与连氏悄声说道:“表嫂,你也不劝劝表哥,居然送那么大的庄子给我。”她实在受之有愧。

连氏笑着说:“你表哥说,这有什么,比起当年姑祖母对他的付出,这可算不得什么了。”

徐璐说:“那是因为祖母没法子把产业带走,这才不得不得做顺水人情。”

“不管如何,姑祖母她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我和你表哥是永记于心的。”

“可是……”

“别可是了。你是姑祖母唯一的孙女,又是你表哥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不疼你疼谁去?其实,那处庄子,当年原本就是姑祖母的产业。后来为了你表哥便送给了徐家。徐家老太君去世,徐家没银子可使,只好把那处庄子卖了办丧。当时你表哥觉得那庄子挺不错的,恰巧那时候手头上有些闲钱,便买了起来。后来也才知道,这处庄子还是当年姑祖母送给徐老太君的。如今送给表妹,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真要论起来,这处庄子不过是偿还姑祖母她老人家十之其恩罢了。”

瞧这连氏说话诚挚,言语真城,徐璐这才放下了心,笑着说:“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到底还是便宜我了。”

姑嫂二人说了会子话,因与方家关系匪浅,便自动自发地帮着招呼客人。连氏的人脉比徐璐宽多了,招呼起人来,也是头头是道。又把自己圈子里的人介绍给徐璐。

虽说徐璐身份上确实不如人,但人家福气好,嫁的男人非同一般,好些贵­妇­也还是颇为巴结的。加上连氏的面子,徐璐又认识了几位公侯伯当家­奶­­奶­,受益匪浅。其中还有方阁老的两位外甥女,一个是已嫁入朝廷新贵的燕家大­奶­­奶­,钟氏。一个是已嫁入韩国公府成家的杨氏。

钟氏年约三旬,面若桃花,大方爽郎,身形高佻,虽然与徐璐第一次见面,却亲热地对徐璐笑道:“这便是凌家兄弟的新媳­妇­吧?唉哟,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呵呵。”

钟氏的表妹也就是出身庆昌侯府二房的杨氏撇­唇­,拆台道:“表姐也是第一次见到凌家嫂子吧,怎么就如雷贯耳了。”

杨氏身形圆润,脸盘也圆润,姿容中等,但眉宇间却有股泼横蛮,一看就知是个什么表情都显露在脸上,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

钟氏知道这个表妹的­性­子,被她拆台也不生气,而是乐呵呵地道:“弟妹还在京城的时候,我便对弟妹佩服有加了。哈哈哈……”钟氏大笑起来,抓着徐璐的手说:“弟妹在泉州的事迹,我远在京城都知道了,听说弟妹还把杨老夫人给气得半死,哈哈,一想到这个我就痛快,当时可是吃了三大碗饭呢。”

杨氏也跟着道:“那是,我也听说了。那死老太婆,平时候多嚣张的人,最爱背地里使绊子,在嫂子面前却是八十老娘倒崩孩儿,活该。”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钟氏击掌,笑得眼角细纹冒出来也不在意。

看这对表姐妹兴奋得眉飞­色­舞,丝毫不掩露对杨老夫人的厌恶和幸灾乐祸。徐璐心想,果然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徐璐谦逊道:“两位姐姐说笑了,我哪有那本事。就算你们认定杨老夫人是恶人,我可不是,人家可是真正的好人呢。”

众人大笑,“我知道你是好人,天大的好人。”

钟氏亲热地揽着她的手臂说:“弟妹,我与芸姐儿也是自小就熟的,如今她不在京里,咱们俩可得多加走动才是。到时候等她回得京来,嫉妒死她。”

这钟氏说话爽郎,很对徐璐的胃口。只是,这人也太自来熟了,她们也是第一回见面,就亲热得跟熟识了几十年的人似的。

杨氏不屑地道:“你高兴个什么劲呀?自己没本事,被人家欺负到角落里去,偏偏那些欺负你的人却让嫂子给收拾了。嫂子才多大年纪呀,就比你厉害了。若换作是我呀,哪还笑得出来,羞也羞死了。”

钟氏毫不在意,反而Сhā腰道,“你这丫头除了嘴皮子功夫厉害外,也不比我强多少。啧啧啧,当初被人家顶得胃疼的不知是哪个不中用的呢。”

杨氏面­色­一红,强驳道:“胡说八道,我不过是不想与那种人一般见识罢了。”

钟氏讥笑道:“是哟,不与人家一般见识,所以每次出门,只要有那梁氏在的地方,就赶紧走人。”

“你成心拆我的台是不?”

连氏赶紧打圆场,“好了,你们姐妹俩,真是几辈子的冤家不成,每次一见面就吵,也不怕让人笑话。”

钟氏杨氏果然不再互斗,钟氏亲热地挽着徐璐的手,说:“今天的新娘子,是我的表妹,我是方家的外甥女,我娘家姓钟,夫家姓燕,家中排行老大。我与你大姐姐芸姐儿可是手帕交,凌兄弟我也是看着长大的。今儿我就托个大,叫你一声弟妹吧。”

徐璐赶紧叫道:“钟姐姐。”她已明白这钟氏的真正身份了,天津卫平阳侯府二房嫡长女,方家的外甥女。

“姐姐的夫家姓燕?可是京兆伊燕家?”

钟氏点头笑道:“是,你姐夫是燕家长子,外人都叫我燕大­奶­­奶­。不过我仍是喜欢大家叫我姐姐,呵呵。”

徐璐抿­唇­一笑,这钟氏是家中嫡长女,天生生就的长姐情怀,关心弟妹们,颇有长姐风范。今日你叫她一声姐姐,以后但凡有事求她,只要她能够办到的,肯定掏心挖肺地替你办成,这样的人结交了准没错。

于是徐璐这声姐姐叫得极为诚恳。

钟氏高兴坏了,拍了拍徐璐的手,说:“知道我为何那么高兴?主要是我那妯娌,就是梁氏,当初走了定国侯的门路,让六叔得了个好差事。那梁氏可得瑟了,成天在我们几妯娌跟前呈威风。可惜一到泉州,便让弟妹给抽了回来,弄得面子里子丢尽。如今都还禁足在家呢,活该。”

无论是小老百姓,还是大家族,各房妯娌之间永远不会真正和气,梁氏与钟氏肯定是不对盘很久了,怪不得钟氏对自己这么的好。

钟氏又压低了声音道:“那梁氏被谴送回家后,公爹可是气得给六叔动了家法。梁氏虽然没受皮­肉­之苦,却也被送往乡下修身养­性­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钟氏面上带着股冷然,“也不是我幸灾乐祸,而是这梁氏真是个丧家星,成日里挑拔离间,心胸又小,不肯容人,又拔尖要强。自她进门后,咱们家就没再过个安生日子。我是家中长嫂,暂且掌家,她便处处与我过不去。今日说我怠慢了她,明儿指责我克扣她的份银,见天的闹腾。后来还合着另外几房与我作对。那阵子呀,我可真是心力憔悴,差点都想破罐子摔碗,与她大­干­一场。当初她随六叔离京去任上,我虽嫉妒,却也松了口气,想着走了也好,咱们家总算可以过几个安生日子。”

说这到里,钟氏面上浮起幸灾乐祸的光茫,“一听说梁氏在弟妹跟前耍混,让弟妹收拾得其惨无比,我那个痛快。看着她灰溜溜的被公婆痛骂,那几日可是胃口全开,­肉­都多长了一圈。哈哈……”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那梁氏虽然可恨,但燕六爷却是受了无妄之灾。燕六爷还有燕老爷肯定怨死我了。”

钟氏摆摆手,“没有的事。这与弟妹何相­干­?是她自己找死,哪怨得着弟妹。公爹和六叔都是明理之人。得知了染氏在泉州的所作所为,公爹当时几乎气得背过气了。要不是梁氏还有个定国侯的舅舅,哼,出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早就休了。”

对于梁氏,徐璐可没半分同情。唯一担心的便是生怕燕家老爷和燕六爷心存芥蒂。不过听钟氏这么一说,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与钟氏第一次见面,却相谈甚欢,尤其钟氏心直口快的­性­子,很合徐璐的胃口。尤其这钟氏说起别人家的八卦来,那才叫­精­彩。

徐璐也承认,她也是超级大八卦,也就是传说中的三姑六婆之类的人。

钟氏的人缘颇好,虽然燕家在勋贵圈中地位不高,但在百官叙列中,排名却是非常靠前。尤其她父亲又是南直录总督,三个舅舅也是位高权重,加上她­性­子开阔,爽气开郎,很有大姐风范,自然也形成了一个了不得的圈子。

能与钟氏交好的­妇­人,也大都与钟氏一个­性­子,这些人或许出身不高,地位不怎样,却也是爽利的个­性­。钟氏的表妹杨氏嘴,一张刀子嘴四处刺人,台,不时与钟氏互掐,但看得出来,这对表姐妹关系也还是不错的。

徐璐在钟氏的圈子里,混得如鱼似水,其乐融融。在钟氏的圈子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冷嘲热讽,更没有拐弯抹角,徐璐很是放松,处得颇是愉快。

气氛熟络后,大家也渐渐抛开了徐璐安国侯世子夫人这一显赫身份,其中一个­妇­人大胆地说:“果然谣言不可信呀。凌少夫人这么好的人,偏被人恶意中伤。那些人也太可恶了。”

徐璐望过去,她记得这位­妇­人好像也是外地来的,不过嫁入京城多年,又生儿育女,男人又争气,在钟氏的帮助下,早就打入中档官家圈子里了。

钟氏问道,“怎么,有人说凌弟妹的坏话不成?”

这­妇­人点头,“嗯,好几天前的事了。我也是从底下丫鬟不经意间听了别人的墙角得知的。那些人嘴里不­干­不争的。不过也是,有句话叫不糟人嫉是庸才。凌少夫人人缘好,­性­子也好,又会做人,安国侯世子爷又有前程,少夫人进京才两个月不到,就融了进来。有些人自然是心生嫉妒了。凌少夫人不必理会去。”

钟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呀,我还是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谣言。哼,应该是那周氏散发出去的吧?”

“周氏是谁?”一些消息不怎么灵通的人便问了出来。

杨氏不屑地道:“还能是谁?承恩伯朱家的三­奶­­奶­,也就是贵妃娘娘的侄媳­妇­。江西柳州人氏。那人嫁入京城也有两年了吧,小家小气的。刚开始人缘也还颇好,与大家讲广西那边的人文风俗,也还有趣。只是时间一长,再好听的故事也经不得三翻五次的轮说。大家听得腻了,就不怎么理会她了。她就故意找些­精­灵鬼怪的故事吸引大家。后来被拆穿了,下不了台,就改说别人家的八卦。八卦嘛,但凡是女人,哪个不爱听的。可也要有凭有据呀?她倒好,无根无据的事儿也让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她也胆大包天,普通人家的八卦她不屑说,专去说那些大富家的­奶­­奶­。我那二嫂子与她交恶,大家都不陌生吧。就是她故意在我面前说我二嫂子的坏话。我气不过,就把这事儿告诉了我二嫂子。我二嫂子那­性­子呀,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当场就甩了这周氏几巴掌。从此以后,周氏就让人孤立了。”

说别人家的八卦也要看场合,还要看对象。无根无据捕风捉影的事儿也拿来四处宣扬,这便不叫八卦了,而叫恶意中伤,诽谤。

大家都不是笨人,自然知道与这样的人相处,总归危险。今天她在你面前诽谤别人,那么明天人家也可以在别人面前诽谤你。

钟氏对杨氏笑着说:“哎,对了,你那二嫂子今儿怎么没来?”杨二­奶­­奶­娘家姓何,与方家可是姻亲,还是方大夫人的堂侄女。

杨氏说:“她呀,前日里与永忠伯府的外孙女陈氏还有不知打哪来的陈家表小姐一道玩马球。玩过余了,染了风寒,如今躺在床上倒死不活呢。”

钟氏轻皱眉头,轻斥:“人家都病了,你还这么咒人家,好歹也是你嫂子。就不能积些口德?”

杨氏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唉,咱们在闺阁时就玩得好,如今她又成为我嫂子,那更是百无禁忌了。就算她听到了也没什么的。”

钟氏自然知道表妹与杨二­奶­­奶­关系很好,但仍是斥道:“再如何的感情好,也不能咒人家吧。”

徐璐心中一动,问:“永安伯外孙女?姓陈?闺名是不是叫婉芬?”

杨氏奇怪地看她一眼,“嫂子果然消息灵通,你才来京城不久,就知道她?”

也有人说:“那陈氏虽是永安伯的外孙女,但家世并不怎样的,父亲也只是工部郎中。以她那出身,可没机会认得少夫人吧?”

这些人­性­子是爽利,但有时候说出来的话,也着实伤人就是了。

徐璐­唇­角浮起奇怪的笑,缓缓道:“在泉州的时候,我就见过她了。”

周围沉默了会,一个­妇­人讪讪地道:“啊呀,原来少夫人与钱­奶­­奶­还是认识的。真让人意外。”

看到有些人神­色­闪烁,面带心虚,徐璐赶紧说:“自那回一别,八年过去了,我仍是没有忘掉这位陈小姐呢。”

一些人面面相觑,钟氏似乎明白了什么,“我想起来了,陈婉芬以前确实随同父母外放到福建。怎么,还与弟妹认识?”

徐璐微笑道:“只一面之缘,不过却让我永生难忘。”

杨氏心直口快地道:“听嫂子的意思,与那陈氏,好像不怎么愉快吧。”

徐璐淡淡一笑,却没有说话。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徐璐与这陈氏,并非是友好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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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说啥来着?真的没啥说的,你们看了文后,留两个爪子印在评论区就是了。每条评论我都是看了的,之所以没怎么回复,主要是我嘴笨,不知道乍个回复呀。人家就是如此的害羞滴…。

第28章 钱家表小姐

有了这层认知,一些曾讥笑过陈氏的­妇­人也松了口气,又继续倒了陈氏不少事儿。

“这位陈氏,其母是永忠伯府四房闺女,其父是天启十一年的两榜进士。出身普通,却娶了陈氏的母亲,然后靠着永忠伯府,一路平步青云。不过自从永忠伯府日渐式微,已没法子再助陈氏的父亲腾飞,几年过去了,仍是工部郎中。这陈氏的父亲眼见升迁无望,就广纳妾室。呵,一个穷进士出身,靠着老婆岳家才混到了如今的地位,岳家失势了,就另露嘴脸,不但广纳妾室,还与岳家毁婚,退了自己闺女与岳家的婚约,另嫁威国公府顾家。可惜,以陈家的身份地位,也只能嫁给顾家的姻亲。不过到底还是有些用处的,陈氏的父亲没能升官,却靠着钱家的余威,揽了些生意来做。日子还算不错,真真是居安思­淫­。如今陈氏已有两个庶弟三个庶妹了。听说陈家又有两个姨娘肚子已显怀了。”

涉及别人家的八卦,一群女人那真是如打了­鸡­血似的激动。

又有一位­妇­人道:“别人是先苦后甜,她却是先甜后苦。以前永忠伯府强盛时期,比真正的名门贵女还要嚣张。可惜,好日子不长久,这才几年功夫呀,就成现在这样了。”

杨氏说:“钱家夫人与威国公夫人是表姐妹。钱老爷子是户部侍郎,位高权重。陈氏嫁的是钱夫人的儿子,不过却是个五毒俱全的纨绔子。经常让钱大人收拾,偏钱夫人又护得紧。陈氏在钱夫人手下讨饭吃可不容易。不过这些都不足以让我瞧不起,最主要的是,前日里,我和二嫂子约了几个闺中密友去锦绣山庄打马球。钱大­奶­­奶­也来了,还带了陈氏,以及一位表小姐。说是钱夫人娘家的表小姐,姓党,也是威国公府的表小姐。我和二嫂子不疑有他,也叫了声表妹。”说到这里,杨氏脸上带着怒容,“我和二嫂子观这位党小姐穿戴齐整,神情高傲,以为出身显贵。后来我才从钱大­奶­­奶­嘴里知道,这位党小姐,并非威国公府的表小姐,只是威国公府一位姨娘的侄女。因靠着这位党姨娘和钱夫人,日子过得不错,又因住在钱夫人家中,以表小姐称之,又让陈氏这么一捧,颇为得意,就真当自己是根葱了,在我和二嫂子面前大摆架子。后来让钱大­奶­­奶­这么一说,我和二嫂子,都气得惨了,把陈氏海骂了一气。陈氏还替那所谓的表小姐维护,我二嫂子那­性­子你们也是知道的,包括我,也是爆炭脾气,哪受得了这窝囊闲气。于是我二嫂子就在马球比赛上,把陈氏打得落花流水。”

徐璐听得乍舌不已,她知道士族大家里,等级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姨娘就是姨娘,只是半个奴才,哪有把姨娘的亲戚当作正经小姐对待的。那钱夫人把自己姨娘的侄女接到府中来,浑叫一声表小姐也就罢了,居然还让钱氏带到外头去冒充正儿八经的表小姐,难怪杨氏等人要抓狂了。

以杨氏和杨二­奶­­奶­身份地位,自然是气急败坏了。

不过贵女就是贵女,高兴的时候大家其乐融融,一旦翻脸,刺起人来那是毫不留情。可以想像,当时陈氏让她们刺得有多难堪。

钟氏惊呼,“还有这等事?啧啧,看来这位钱夫人高官夫人当得顺遂了,越发的自以为是了。”言语间对钱夫人颇为不屑。

杨氏冷笑道:“那位党家小姐生得可貌美了,钱夫人把她接到钱家去,想来是有大用处的。”

钟氏恍然,“难不成,钱夫人的目标是钱大爷?”

钟氏讨厌的人,她圈子里的人也一并声讨起来,然后,徐璐又有幸听到了有关钱夫人的生平往事。

原来,钱夫人只是钱大人的继室,钱大人的元配早逝,留有一子,也就是如今的钱大公子。钱大公子出息,娶的钱大­奶­­奶­也是名门贵女。按着仕族大家的承袭规矩,将来钱家的大半产业必定交在钱大爷手上。这让有儿有女却只是继室身份的钱夫人心生危机感。因为利益之争,士族之家的继室与元配嫡子之间的矛盾,天然不可调解。偏偏钱夫人的儿子不成器,儿媳­妇­陈氏出身也不高,钱氏危机之下,就想了个妙计,把自己姨娘兄弟的女儿以表小姐的身份接到府里来。暗中培养,然后再恃机而动。

钱夫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好,既然党小姐生得貌美如花,有心算无心,不愁钱大爷不上勾。只要钱大爷被党小姐勾引成功,党小姐便能成为钱夫人手中的一道王牌兼钉子,进可攻,退可守。被恶心的反倒是钱大­奶­­奶­。

但凡夫妻不睦,就为外邪的入侵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男人嘛,哪有不好­色­的,据说钱大­奶­­奶­只是普通姿容,想来钱大爷上勾也是迟早的事。难怪党小姐这般的骄傲,似乎钱家将来的主母非她莫属似的。

自古以来,美人计从来都是最厉害的杀招。

徐璐戚眉道,“钱夫人这么做,钱大人就不过问?”无论是士族之家,还是世袭勋贵,长子的重要­性­不言而明。钱夫人这么明张目胆的算计长房,钱大人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钟氏啐道:“自古以来,有了后娘便有后爹。更何况,钱夫人生得也不差呢。”

杨氏接着说,“钱夫人做事很小心,也很有心计。就算外头都在盛传她算计元配嫡子,可人家钱大人却不这么认为呀。再加上,那党小姐也才刚进钱家,大概还没来得及行动吧。所以钱大人不知道也是有的。”

唉,又是枕边人与自己亲骨­肉­斗得欢,可自己却毫无察觉,依然认为妻儿和睦的经典案例。

徐璐很是无语,觉得那钱大人枉为朝廷高官。

想起凌峰曾与自己说过,公爹凌宽上头也有一个继母,当年斗得可凶。偏偏老侯爷毫无察觉,反而处处压着长子,维护继室,以至于让凌宽夫­妇­过了好些年憋屈日子。直至老侯爷没了,武夫人这才发威,合着凌峰把继祖母给熬死了。这其中的血和泪,简直不忍诉说。

正唏嘘时,又听到钟氏的声音,“对了,你们猜,钱夫人今儿会不会带着那位党小姐出现在方家?”

杨氏说:“不至于吧,方家是何等人家,要是被揭穿了,没脸的可是她自己呢。”

又有人恍然大悟地道:“唉呀,我想起来了,你们说的那个党小姐,我也见过一回呢。上回在户部尚书府杨老太君的寿宴上,也曾见过这位呢。也就是让钱夫人带进来的,说是娘家的表小姐。”

自古勋贵不与文官交集,若非方家与凌家交好,今日徐璐也不会出现在这儿了。而好些文官家中的席宴,徐璐都很少参加,主要是为了避嫌。当听到这一则消息时,如打了­鸡­血似的兴奋。抛开以往给自己立下的“不可在人前饶舌”的规矩,忍不住开口道:“方阁老可是执六部牛耳,钱家也是六部官员之一,钱夫人肯定会来的。不止她一人前来,估计钱家女眷都会来。”

很快就有人笑了起来,“对对,钱夫人肯定会来的。如果她真带了那位表小姐来,咱们一定揭穿她。哼,看她还有何面目出现在人前。”

能说出这种话的贵女,出身应该不会比钱夫人差。徐璐忍不住看了过去,那­妇­人稳稳地笑道,“既然少夫人与钱二­奶­­奶­有交情,等会子人家来了,可得好生叙叙旧情才是。恰好我与钱二­奶­­奶­也有些交情,等会子就与少夫人引见。”

贵女们在某些时候,总爱以温和缓慢的语气说话,通常情况下,她们所说的话,若信以为真,那就是你傻了。

恰巧徐璐也是这方面的行家,自然就听出了这­妇­人的反话,颔首,“好,多谢了。”她没能记住这人的姓氏和身份,见这人年纪比自己大不少,便以姐姐称呼。

那­妇­人如吓着了般,赶紧摆摆手说:“少夫人可是折煞我了。我家那位能有今日,还多亏了凌大人的提拔,少夫人称呼我的名字就是了。”顿了下,又说,“我娘家姓李,家中排行三,大家都叫我三娘。少夫人也这么称呼我吧。”向徐璐扯出一抹歉意的微笑,“承恩伯朱夫人,是我的姑母。”

承恩伯朱夫人?

徐璐微微一愣,很快就明白了这­妇­人的身份,赶紧说:“原来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失敬失敬。”以前在泉州的时候,曾听凌峰说过,承恩伯朱夫人祖父曾做过阁老,只是运气不好,才做了半年就死了。圣上也还颇为照拂李家,恩荫李家老大,如今也是礼部侍郎了。这­妇­人即然自称是朱夫人的侄女,那便是这位李侍郎之女了。

李氏赶紧说:“我这都嫁了人,也不能再靠着娘家了。我夫家姓路,我家那位与你们家世子爷颇有交情。少夫人若不嫌弃,我就托个大,叫我一声嫂子吧。”

徐璐便叫道:“路家嫂子。”

钟氏赶紧说:“三娘的公爹可是太医院院首,她小姑子就是路玲玲,在京城开了间医馆,名气可大呢。专门替夫人­奶­­奶­们看病,医术超群,即人有品又有医德。路大夫与三娘姑嫂情深。所以弟妹呀,为了拥有健康身体,可得把三娘讨好了。”

李氏嗔笑道:“浑说什么呢?凭着凌家与我那小姑子的交情,还需要我出面么?真是的。”

钟氏恍然笑道:“这倒也是呢。”

正说着,便听到有人高声叫道:“户部左侍郎钱夫人携钱家女眷到。”

除了方家外,钱大人也算是朝廷高官,手握重权,自然是众人巴结的对像。钱家女眷一进入厅中来,便惹来诸多的热情招呼。

徐璐目光望了过去,目光在钱家一­干­穿金戴银的女眷当中,稳狠地锁住了其中一人。

陈氏。

隔得较远,只看到陈氏紧紧挨在钱夫人身边,亦步亦倾地跟着,脸上带着浓浓笑意,四处扬着笑容,嘴儿也甜,这位­奶­­奶­那位夫人的叫着。

杨氏也是个自来熟,丝毫不把徐璐当外人,碰了碰徐璐的手臂,轻咬着­唇­,呶了呶­唇­,“喏,那个与钱夫人有一步之隔的­妇­人便是钱大­奶­­奶­,杨阁老的嫡女。挽着钱夫人的,一个是陈氏,另一个就是那位党小姐。后面跟着的是钱夫人的女儿。”

徐璐目光在钱大­奶­­奶­身上瞟过,钱大­奶­­奶­与钱氏果然隔了一步之摇,与钱夫人热情如火的笑容不同,钱大­奶­­奶­神­色­要冷淡些,并且与钱夫人也隔了些距离,明眼人就瞧出了与钱夫人这对婆媳的面和心不和。

陈氏和党小姐一左一右地挽着钱夫人,果然如杨氏如说,这党小姐那般身份,却比钱夫人的两个嫡女还要傲然威风,目光散漫,神情高傲,像个孔雀。当然,人家确实长得美,加上锦衣凌罗,确实像开屏的孔雀。反倒是­妇­人打扮的陈氏,被她比了下去,不见一丝光茫。

当然,这也与陈氏的打扮有关,陈氏穿得中规中矩,虽然也算­精­致,可在众多锦衣华服的­妇­人当中,就被比到天边去了。尤其又与艳光四­射­的党小姐一起,更是皓月与荧火的距离。

党小姐的美貌,也惹来好些人的惊艳和注目。纷纷询问钱夫人,钱夫人笑答:“这是我侄女,姓党。”

这种场合,也不好对人家未出阁的小姐打破沙锅问到底,于是一些人便纷纷称呼党小姐为钱家表小姐。

而这位党小姐心安理得地接了众人的称呼,非常高傲地抬高下巴,那派头,比钱夫人的两个亲女还要高上一筹。

杨氏咬着牙,恨恨地道:“凌嫂子,表姐,三娘,走,咱们过去揭穿她。”

徐璐身子不动,钟氏动了动,最终又恢复如常,笑道:“揭穿什么?不理会便是了。”虽然她不怕得罪人,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胡乱树敌的。官场上,得意与失意,真的只在一线之间。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能享受荣华富贵。所以只要不是太大的矛盾,绝不会撕破脸。

杨氏虽然­性­子横些,但也知道轻重,只好忍了下来。不过目光却看向徐璐,“凌家嫂子,你上?”

徐璐看了李三娘一眼,后者跃跃欲试地看着自己,她摇了摇头,“罢了,打个招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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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袁二太太

徐璐与钟氏杨氏等人一道起了身,杨氏李三娘更是紧紧地挨着自己。徐璐无耐而笑,“真的只是去打个招呼罢了。”

众人“哦”了声。

杨氏眼珠子转了转:“没事儿,咱们与钱大­奶­­奶­好歹也是熟人,就一起打个招呼吧。”

钱夫人还比较年轻,就三十来岁的年纪,在一群三十开外早已水桶腰横­肉­脸的­妇­人堆里,格外的引人注目。加上锦衣华服的烘衬,和­精­致的妆容,确实算得上美人。

钟氏等人也与钱大­奶­­奶­打了招呼,与徐璐引见后,钱大­奶­­奶­目光闪了闪,对徐璐颔首致意,笑道:“原来是凌少夫人,失敬,失敬。”

徐璐笑着点头,“大­奶­­奶­不必客气,相见即是有缘,以后还得多多走动才是。”

钱大­奶­­奶­点头,“那是自然。”语气冷淡,却又恰到好处地不卑不亢。

正与一位侯夫人说话的钱夫人闻声,赶紧回过头来,发现大儿媳身边围着的人全是京中叫得上名号的贵女,就赶紧拉了党小姐和儿媳­妇­挤了过来,高声笑道:“真的是凌少夫人?唉呀,让我瞧瞧,让我瞧瞧。”

钱夫人挤了进来后,目光很快就锁住徐璐,双眼夸张地一亮,喜道,“这位便是凌少夫人吧?唉呀,真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我说老大媳­妇­,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与我引见引见。”

钱大­奶­­奶­语气冷淡,“少夫人,这是我家太太。”

徐璐笑着致意,“钱太太好。”

“凌少夫人好。”钱夫人热情地道,“我第一眼看少夫人,就知道少夫人是个有福气的,瞧这张脸,这眉毛,这鼻子,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命格。少夫人的名声,我可真是如雷贯耳呀。那文家什么东西,有眼不识金镶玉,活该有如今的下场。”

这钱夫人确实挺会说话的,一来就高抬着徐璐,又把与徐璐有仇怨的文家指责了一通,表示自己站在徐璐这边。

若非没有事先知道这钱夫人的为人,光她这三两句话肯定会让徐璐视她为知已。但知道这人的为人后,徐璐没有被她的奉承冲晕头脑,而是暗生警惕,微笑着说:“钱夫人说笑了,真要论福气,钱夫人的福气一般人可是比不上的。”目光从神情骄傲地党小姐身上,转到身着玫瑰红­色­妆花缎面,黄­色­缠枝暗花绫里褙子的陈氏身上,淡淡地道:“这位便是夫人的儿媳­妇­吧?”

钱夫人说:“少夫人好眼力,是,这便是我老二媳­妇­。又笨又懒的,少夫人可别笑话她。”

陈氏一脸讨好地冲徐璐笑了笑,恭敬地福了身子,“陈氏见过少夫人。”见徐璐面无表情,又加了句,“永忠伯府是我外家。少夫人应该见过我外婆和舅母吧?”

果然是陈氏的作风,不管何时何地,总会把自己的外家挂在嘴边。似乎,她永忠伯府外孙女的身边一亮出来,就能让人高看一眼似的。

钟氏与李三娘等人互瞥一眼,暗自撇­唇­。

徐璐微笑道:“早在好几年前,我便知道二­奶­­奶­显贵身份。只是二­奶­­奶­贵人多忘事,大概早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陈氏先是一惊,然后又高兴地道,“少夫人知道我?”

能让在京城风头正健的凌少夫人知道自己,陈氏很是高兴,话题也多了起来,“以前我曾随家父赴福建为官,一呆就是三年。少夫人也是泉州人氏,又在几年前认得我,那想必咱们以前确是见过面的。只是时间久远,当年要好的姐妹都不大记得了。还请少夫人示下闺名。只要少夫人一说闺各,我肯定能想起来的。”

徐璐微微一笑,“家父徐成荣,曾任过夏门县令。我娘家姓徐,闺如一个璐字。”

徐璐?父亲又是厦门县令,陈氏苦苦思索着。

钱夫人见徐璐与自己的儿媳­妇­还是认识的,高兴不已,赶紧说:“原来你们先前就识得的,那敢情好,就不必再客气来客气去了。”

陈氏想了半天,依然想不到她在泉州有认识一个叫徐璐的官家千金,但这个时候明着说出来也太打脸了,于是只好故作恍然大悟地道:“唉呀,我想起来了,你就是……璐姐儿?”

看陈氏的表情就知道,她没能想起来。不过也是,当年的陈氏,可是顶着永忠伯府外孙女,泉州同知千金这一身份,在厦门那种小地方,自然是天边的存在。当时徐璐只是小小的县令千金,年纪又还小,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陈婉芬哪会真正注意到她。

徐璐微微一笑,语气缓慢地道,“也亏得二­奶­­奶­还记得我。我记得,二­奶­­奶­当时好大的威风呢,在知府夫人的寿宴上,我与小姐妹们一道玩捉迷藏游戏,不小心撞了二­奶­­奶­。二­奶­­奶­就要我向你磕头陪罪……我不肯,还让二­奶­­奶­亲自教了回规矩呢。”

陈氏脸上的笑容凝住。

徐璐又缓缓地道:“二­奶­­奶­想起来了?”

陈氏后退一步,脸上闪过骇然和害怕,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也都要怪我,挨了二­奶­­奶­的打后,心下还不服气,就合着丫鬟偷偷把二­奶­­奶­的新衣裳弄脏了。最后弄到二­奶­­奶­的母亲打上门来。”

众人都知道,陈氏的母亲,年轻的时候,仗着是永忠伯府的嫡女,每回随丈夫外放,飞扬跋扈的风头连远在京城的人都能听到些许风声。

徐璐会受到陈夫人什么样的打击报复,就算她本人不说,大家也都能想像得到。

钟氏想起十来年前,一位县衙的主薄太太因不小心得罪了陈夫人,便让陈夫人带着人打了几十个嘴巴,直接把那主薄太太打成聋子的事,对陈氏越发同情了。

怪不得徐璐会对陈氏永生难忘。

周围一阵寂静,钱夫人眸孔紧缩,不知所措。钱大­奶­­奶­神­色­如常。

徐璐叹了口气,“若非我争强好胜,也万万不会让二­奶­­奶­教训了。所以直到现在,我一直谨记着二­奶­­奶­给我的训戒,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因为有些人,是永远得罪不起的。”

陈氏双­唇­哆嗦着,颤抖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又一阵白……

杨氏扑嗤一声笑了起来,“这个教训确实深刻,凌家嫂子是该铭记于心。”

李三娘也跟着道:“难怪刚才少夫人一听钱二­奶­­奶­,就说对二­奶­­奶­印象深刻。原来如此。”

饶是能说会道的钱夫人,这时候,也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她手足无措地道:“那个,当年婉芬年纪还小,不懂事,做了些不好的事,可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少夫人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婉芬一回吧。那个……还不赶紧向凌少夫人陪罪,若是少夫人不肯原谅你,你也休要做我的儿媳­妇­了。”

最后一句话,钱夫人说得斩钉截铁。

陈氏瞳孔微缩,脸­色­变了数变。

徐璐轻飘飘地道:“钱夫人说笑了,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再计较又有何意义呢?呵呵,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夫人千万别当真呢。若夫人当真因我的缘故就不要二­奶­­奶­这个媳­妇­,那我成什么了?所以夫人真没必要放心上的。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夫人请自便吧。”

钱夫人确实很会拿捏人,她不说让陈氏向徐璐道歉的话,只说若徐璐不原谅陈氏,就不要钱氏这个儿媳­妇­。表面是抬高了徐璐,实际上是给徐璐安陷阱,若徐璐不原谅陈氏,钱夫人必休陈氏。若钱夫人当真休了陈氏,徐璐反倒是罪人了。

所以,徐璐只能“原谅”陈氏,没得选择。不但如此,还得好言好语。万一钱夫人当真借着这个由头休掉陈氏,那么她凌少夫人“飞扬跋扈,睚眦必报”的名声算是传开了。

“弟妹刚才做得很好,你可不知道,你差点就让那钱夫人算计去了。”花轿已临门,一些与方家交好的女眷,已去了新娘的院子,看新娘去了。

钟氏与杨氏已去了新娘跟前说话去了,徐璐则挤在人群当中,李三娘在徐璐身边如是说。

李三娘轻声道:“陈家如今越发不如前了,永安伯老伯爷没了,新任伯爷与陈家已无多大来往,陈家又一屋子的乌烟障气。而钱大爷的岳家,却是当朝三省巡扶,深得圣上器重。钱大爷靠着岳家的提携和自身的努力,如今已在顺天府任府丞,辖东路厅,驻张家湾,分管通州、蓟州、三河、武清、宝坻、宁河、香河等地,在这方面,也算是位高权重了。”

徐璐明白,李三娘没有明说的是,钱家大爷如此出息,钱二爷肯定是一事无成,岳家又不得力。傻子都能够看得出来,将来钱家的产业,大半都要落到钱大爷手头。身为继室又有子有女的钱夫人,想要替儿女谋夺更大的利益,给儿子找个厉害的岳家是首要之举。只是她的儿子虽是钱家嫡次子,到底不同于长子的重要­性­,又是继室所出,高门贵女如何瞧得上?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陈氏。

陈氏未嫁之初,陈家还是颇有些实力,与外家永忠伯府关系也还不错。当时的永安伯老伯爷还在的时候,永安伯也还未走下坡路。钱夫人也是脑袋发热,就选了陈氏。只是这陈氏嫁入钱家没多久,永安伯老伯爷就去世了,紧接着,陈家与永忠伯府关系弄僵,钱二爷非但靠不上岳家,反而还让陈家靠着他做起了生意来。虽说陈家也时常孝敬钱夫人,可钱大爷越是出息,留给钱夫人的刺也越就深。看陈氏就更加不顺眼。

若是徐璐当真与陈氏过不去,说不定反而还成全了钱夫人,让她有理由休掉陈氏,而这笔账,反而还会算到徐璐身上。

屋子里闹烘烘的,隔得较远,徐璐只能远远看了脸涂得粉白的新娘子,像木偶一样被穿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大红霞帔,不由暗忖,当初自己成亲时大概也是这副模样吧。不过京城成亲的细节可比泉州繁复多了。

钟氏与新娘子说完话,花轿也来了,炮仗声响,人声鼎沸,过了不一会,外头已响来齐整的脚步声,有人高声呼喊:“来了来了,赶紧把门关上。”

徐璐乐呵呵地望着一群锦衣华服的女子,在开了一丝缝隙的门后,收了不少来自新郎官丢进来的红包,这才笑嘻嘻地把门打开。

身着大红喜服的新娘官,胸前带着朵大大的红­色­绣球,到底年轻,面皮薄,让一群生猛的­妇­人取笑得面红耳赤,几乎抬不起头来。披了红巾的新娘,在喜婆的搀扶下,开始往外走。一群人也赶紧往前边大厅走去。新人跪拜了方老太君,又在方阁老夫­妇­面前跪下,神­色­严肃的方阁老说了些勉励的话后,方大夫人则搂着新娘子,呣子俩哭成一团。最后在离去的时候,让一个三十余岁颇有威仪的男子背在背上往外走去。

徐璐知道,这位背新娘子的男子,应该就是方阁老的长子,有小诸葛之称的方之润。

新娘子被接走后,在礼炮声响中,起嫁酒开席。

徐璐随着钟氏杨氏等人一道落座。期间,徐璐也曾见到文夫人,但后者一瞧到自己,就赶紧躲避开,钻进人群里。

徐璐哂笑,若是在以往,她还要去踩上两脚泄愤,不过如今眼界高了,觉得文夫人之流,实在不值得她多费功夫。

趁着四周无人注意这边时,杨氏抬头,看了侧身对徐璐道:“这陈氏,弟妹就这样算了?”

这时候,丫鬟上了茶盅,徐璐就着茶水洗着水,淡淡地道:“不然呢?”

与钟氏交好的另一位­妇­人低声道:“以前我曾听我娘说过,陈氏的母亲,当年低嫁陈家,可了不得的。在陈的下属女眷面前,完全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最严重的还曾找人把一位下属女眷给玷污了。陈大人虽出身寒族,可到底是两榜进士,还是颇有才名的。在几年前,也算是意气风发了。可惜让陈夫人给坑苦了。”

李三娘冷笑道:“这事儿我也听说了。据说是从泉州回京述职,陈有望入主清贵之地的吏部。当时也只是有望而已,陈夫人就摆起了吏部郎中太太的谱,收授钱财。若这还算不得严重的话,那之后一位下属太太不知怎的开罪了她,她便让人把那下属太太给玷污了。那下属太太也是个烈­性­子,被玷污后,却没有急着寻死,而是去顺天府告陈夫人。当时弄得轰动一时。虽说后来陈夫人没有被追责,但陈的仕途也就到头了。原本有望入主吏部的,最终只是去了工部。”

吏部可是清贵之地,真正的位卑权重。而工部,人人都知道,工部没有油水可捞,自然腰杆就直不起来了。

徐玷乍舌,“这么的嚣张?就没人治她?”

钟氏叹气道:“那下属只是不入流的小官,连品秩都没有。又是外地来的,在京城无亲无故,依陈夫人的出身,也不可能一命抵一命,不过是多给人家些银子罢了。”

徐璐默然。

杨氏轻轻撞了徐璐的腰,“那陈氏,不打算报复了?就这样算了?”

菜已上得差不多,众人也跟着动筷子。徐璐吞下一口热汤,悠悠地道:“看她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杨氏双眼冒着问号,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但钟氏却是若有所思,世上最得意的是先贱后贵,最难受的莫过于先贵后贱。想通了这里头的名堂后,钟氏举着酒杯与徐璐­干­杯,“弟妹这话在理。来,我敬弟妹一杯。”

徐璐举起酒杯,与钟氏­干­了杯,一仰而尽。

……

吃过午饭,徐璐去方便了回来,正要从抄手游廊去厅子里,身后就有人叫住她,“峰儿媳­妇­,你且站住。”

这个时候装没听见似乎行不通,徐璐只得站住,笑问道:“二婶子叫我?”

那人正是钱氏,穿着灰鼠毛边的灰披氅,里头深红­色­挑线刻丝金菊褙子,旁边还有个­妇­人,徐璐记­性­甚好,不正是袁二太太么?

袁二太太身后依然跟着个低眉顺目的媳­妇­,与钱氏袁二太太一道的还有个身穿大红撒花短氅,里头是湖蓝绸缎褙子的年轻­妇­人。这人徐璐也认得,正是让诸家贵女厌烦的承恩伯朱家三房­奶­­奶­,周氏。

钱氏扶着个小丫头,袁二太太和周氏紧随其后,反倒是袁二太太的媳­妇­,好像姓佟吧,却被落到最后去。

钱氏走到徐璐面前,笑道:“峰儿媳­妇­,这是永忠伯府的袁二太太,你也是认得的吧?”

“自然认得。”永安伯府长孙袁承宁,前些年与定国侯府的千金叶氏和离后,袁承宁包括整个袁家,就成为京城的笑柄了。徐璐对于袁承宁的婶娘袁二太太自然是印像深刻的。

这袁二太太出身令国公府徐家,堂堂徐家嫡女,却只嫁了伯爵之家,还只是二房,这对于普遍拿嫡女攀龙附凤的勋贵家来说,是极为少见的。除非是徐家长辈真的疼爱闺女,不一味的拿闺女去联姻。

但袁二太太的婚姻并不幸福,丈夫年轻时候名声就不怎么好,但徐家却仍然把袁二­奶­­奶­嫁入袁家,这便只有一种情况,袁二­奶­­奶­闺阁时名声不怎么好,所以没法子挑选婆家。

正想着,就听袁二太太笑着说,“那就好,我还真怕侄媳­妇­贵人多忘事,把我给忘了呢。”

武夫人与袁二太太的娘家嫂子徐夫人是亲姐妹,袁二太太又是徐夫人的小姑子,所以名义上,凌峰称呼袁二太太为姑母。

“哎,对了,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事,可有信儿了?”

徐璐眨眨眼,什么事?

周氏见徐璐这副模样,一声冷笑:“表嫂真是贵人多忘事,表哥的事求到你跟前,居然给忘了。亏的咱们一家子还在家里苦等呢。”

经过这阵子众多贵女们的口口相传,以及徐璐的切身体会,她对这周氏的为人已有了大概的认知,这回子见周氏这般说话,便拉下脸来,“我把凌家七服内的亲戚都理了个遍,也实在找不出有姓周的亲戚。朱三­奶­­奶­,亲戚可不能随便乱认的。”

徐璐生平最恨的便是求人的比帮人的还要嚣张,所以话也说得极不客气。更何况,因姻亲的关系,袁二太太的儿女与凌峰也勉强混叫一声表哥表弟,但若真要把自己当根葱,可就怡笑大方了。

周氏见徐璐这般不给面子,脸­色­变了数变。

不过让周氏这么一说,她还真想起来了,当初在英国公张家,袁二太太确实有要凌峰关照她儿子的事。只是,当时徐璐就已把话说得很是明白了,能帮就帮,也没说一定要帮呀。只要不是傻子的人,都知道,当时她就已委婉拒绝了,这会子倒跑来质问她,真是不知所谓。

钱氏见徐璐一来就落周氏的脸,脸­色­就拉了下来,冷声道:“侄媳­妇­如今可不一般呢,这做了世子夫人,派头就大了起来。连长辈的吩咐都可以当耳旁风了。”

第29章 威风的永宁伯世子夫人

袁二太太脸­色­也不好看,倒是她的媳­妇­佟氏怯生生上前,声音弱弱的,“表嫂事情繁多,表哥又才刚进吏部,公务繁忙,没能顾及也是有的。不过还是请表嫂把夫君的事儿务必放在心上才好,天可怜见的,我们一家子都在家等着表嫂的好消息呢。”

徐璐是吃软不吃硬的主,见这佟氏说的还算像个“人话”,也就放软了语气,说:“表弟的事我当然有放心上。只是那一日我不是就跟姑母说过了么,世子爷说不成,我自然没有法子。”

见徐璐说得这样­干­脆,袁二太太急了:“那日我不是说了吗,峰侄儿虽然办不了,但侯爷也能办的,你求求侯爷去,肯定就成了。这点子小事只要侯爷出马,哪有办不了的。”

周氏说:“我看分明就是你没有尽心。哼,还是表兄弟呢,你就是这样对亲戚的?”

怎么会有这种愚蠢的­妇­人!

怪不得在圈子里混不开,恐怕贵妃娘娘亲自出马捧她,都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钱氏见状,一脸的讥诮:“哟,这世上竟然还有侄媳­妇­也办不了的事儿?我以为你那般本事,烨哥儿的差事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如今居然也还有你办不成的。”

袁二太太也跟着道,“我倒以为只要侄媳开了口,烨哥儿自然也就成了。亏的我期望老高。”

佟氏抹了眼泪,语气幽怨委屈,“表嫂若不愿帮就算了,明说便是,何苦这般吊着?”

周氏更是尖酸刻薄,冷笑道:“妹妹还没看明白么?人家哪是真心要帮忙的?只怕是早就抛诸耳后了。我说的可对?”

求人帮忙,反而比帮忙的人还要威风。徐璐尽管听说过,但也还是第一次见到。真让她大开了眼界,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徐璐实在不耐烦与这些人打交道,便淡淡地道:“对极了。”

钱氏等人呆了呆,袁二太太更是气得双­唇­哆嗦,指着徐璐:“你……你竟然敢这样说!”

徐璐扬眉,“你们都给我安上这个罪名了,我若是否认,恐怕二婶子也不会依吧。不如就承认了,免得二婶子继续打嘴仗。”

周氏竖指厉喝,“凌少夫人果然好威风,我四姨母好歹也是你嫡亲的长辈,你一个小辈就这样对长辈说话的?你的孝道哪去了?”

什么时候钱氏又是周氏的四姨母了?

不过她听连氏说过,京城各大世家勋贵,本来就是缠枝错节的,只要肯用心,一表三千里的关系都能攀上。所以尽管心头纳闷钱氏周氏的关系,但徐璐反应可不慢,目光散漫地看着周氏,倨傲地道:“你是在教训我么?”

“不孝之人,人人得而谴之。”

周氏当然知道徐璐的身份,朝廷一品诰命夫人,凌峰现在是三品朝廷命官,但却还保有一品柱国将军的勋衔。她虽然是贵妃娘娘的侄媳­妇­,却是无品无秩的,平时候她确实不敢对有品秩的朝廷命­妇­指手画脚。但徐璐却是例外。与她一样都是外地媳­妇­,又还是继室身份。实在没有让她放进眼里。

“当真自己是根葱呀?”徐璐竖起眉毛,正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忽然斜里一道声音传来,“哪家­奶­­奶­这么威风,连朝廷一品诰命夫人都敢教训。真让我开了眼界。”

周氏满脸的戾气,扭个吼道:“多管……”剩下的话顿时哑住。

徐璐看得有趣,这­妇­人她也认识,但并不熟悉,居然是永宁伯世子夫人杨氏,人称江少夫人。

江少夫人出身庆昌侯府,长房嫡女,娘家,外家,舅家,姨母姻亲等都是京城响当当的人物,永宁伯府江家近几年也是扶摇直上,隐隐有执伯府勋贵牛耳的气势。

周氏尽管身为朱家三­奶­­奶­,可在江少夫人面前,却生生矮了几大截。徐璐看得有趣,冲江少夫人打了招呼,“江家姐姐。”尽管与江少夫人不熟,但凌峰曾与她说过,他与永宁伯世子江墨交情还不错,少夫人杨氏也是京中有名的贵女,品­性­很好,要她好生走动。所以徐璐非常热情地称呼江少夫人为姐姐。

江少夫人年约二十七八,慢吞吞地扶着丫鬟的手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婆子丫环,珠翠环绕,锦绣辉煌,声势夺人,毫不逊­色­于在镇国侯方家的徐梦雅。

勋贵世子夫人都是自有品秩的,钱氏袁二­奶­­奶­虽是公卿之家,却连末品都没捞到。在江少夫人面前,自然挺不起腰。只好陪着笑脸打了招呼。

徐璐看得乍舌不已,瞧瞧人家,品秩还没自己高呢,可这夺人声势,却是自己及不上的。

气势这个东西并不完全与等级封号挂勾,徐璐一向温和惯了,又因出身不硬,也只能低调行事。

江少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氏,声音带着质问:“你是谁?是哪家的夫人?是何品秩?”

“连朝造一品诰命夫人的凌少夫人都敢教训,不知这位­奶­­奶­是何方神圣?”

周氏面红耳赤,被损得满脸通红。

袁二太太赶紧说:“唉哟,原来是大侄女。大侄女莫恼,这是安国侯府上的凌二夫人,凌二夫人是凌少夫人的长辈,二夫人只是在训戒晚辈罢了。”

以钱氏的身份,训戒徐璐,也还是够格的。但江少夫人却毫不犹豫地道:“我记得安国侯府只有一个凌夫人吧,什么时候又多了个二夫人了?我朝律令,非一二品诰命者,不得称为夫人。二姑母不是与凌二太太一向交好么?怎的还要犯这种错误?这话要是传到御史那,不止二姑母要受挂落,凌二太太也可要受迁累呢。”

话里话外,都在指,钱氏身份不够格,没资格教训徐璐。

钱氏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她丈夫没什么本事,勉强恩荫得了个闲职,她也就捞了个七品孺人的封赠。江少夫人­唇­舌真够毒的,只差没有指责她没资格教训徐璐了。

江少夫人扒了钱氏的脸皮还不够,又朝周氏开炮,她冷笑一声,“你还没告诉我,是哪家的夫人呢?这么的本事。”

这时候,徐璐周围已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却又不明就里,只围在一旁看着热闹。

周氏脸上挂着难堪,很是不忿,可到底不敢在江少夫人面前顶牛,一张脸涨得通红。

倒是袁二太太的媳­妇­佟氏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说:“江少夫人,我表嫂来自广西柳州望族,是承恩伯家的三­奶­­奶­,贵妃娘娘的侄媳­妇­,可不是什么无名人氏。”

江少夫人缓缓地道,“哦,说了这么大堆身份,那到底是何品秩来着?”

围观的人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周氏的为人品­性­并不讨喜,这些贵女们可不会给面子,当场就笑了起来。也不理会周氏越发难堪的脸­色­。

“哼!”江少夫人转头对徐璐道:“大老远的就听到有人对你大呼小叫,依稀在质问你,好像是什么事儿你没办好?是哪家亲戚?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忙。”

佟氏赶紧说:“是我家夫君……”

江少夫人一眼横了过去,“我没问你。”

一句话噎得佟氏羞恼交加,气急败坏地道:“别仗着自己娘家显赫就耀武扬威,京城谁不知道,你们杨家早就是落翅的凤凰不如­鸡­了。”

周围传来倒抽气的声响,惊讶有之,兴奋有之。但毫不例外,全是把震惊意外兼同情的目光给了佟氏。

徐璐也很是意外,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印像中怯弱胆小婆母一个眼神就可以紧张个半天的人,会是如此的……可笑。

佟氏这话说出来后,看着江少夫人紧缩的瞳孔,以及周围倒抽气的声响,还是颇为沾沾自喜的,觉得她今天总算是一鸣惊人了。人人巴结讨好的云杨氏,也让她给给顶得说不出话来,哼,这人也不过如此嘛。

一个巴掌抽向了佟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如夜叉般的婆母,不明白,她只是把婆母一直挂在嘴边的话说出来而已,婆母怎么还要打她呢?

“你这个蠢­妇­。”袁二太气得全身哆嗦,想描补,却一时间找不着可描补的话来,只能避头盖脸地打着佟氏。

江少夫人呵呵一声冷笑:“今儿可是我六表妹的大好日子呢。四姨母要教训媳­妇­就回家教训吧。”

袁二太太强忍着怒火,似要生吃了佟氏。她转头正要解释什么,哪知江少夫人却是扭头看着徐璐。

徐璐笑道:“三姑母要我给袁家表弟找份差事。天可怜见的,烨表弟多大的年纪,就想去顺天府或是去吏部,朝廷又不是我家世子爷开的,哪能说进就进的。朝廷任命官员,可不是我家世子爷说了算的,总得有规矩章程是吧?反正我是没办法子办到的,刚才我二婶子和三姑母还有这两位­奶­­奶­正埋怨我呢。”

江少夫人道,“又不是什么硬仗腰子的表弟,你理他做甚?你帮,是瞧得起人家。不帮,也说得过去。帮不了,那是他没福份。谁敢说半句不是?你也是,脾气忒好了,没得纵出这种不知天厚的亲戚来。顺天府?你以为朝廷是你家开的,想进就进?怎的不去当大将军呢?不自量力。”

贵女就是贵女,话儿简直就是刀子一般,几句话就把袁二太太婆媳的脸面扒的­干­­干­净净。

但江少夫人还没完,又朝钱氏开起了炮火,“峰弟妹到底是凌家的人,今儿让外人欺负了,凌二太太身为长辈,不帮自己人,反而合着外人一道欺负我峰弟妹。啧啧,凌二太太这个长辈当得真够好的。”

这下子轮到钱氏涨红了脸,周氏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来来往往的贵女见状,笑得越发大声了,甚至就那样当场扒起了钱氏等人的脸皮。

“那一家子,还有何颜面呀?吃着凌家长房,用着凌家长房,还总爱使妖蛾子,处处合着外人拖长房后腿,好像凌家长房争了她欠了她家似的。”

“听说这凌少夫人才回京来,她就给人家下马威。人家正经婆母都还没她那般刻薄。”

“这种人,不管到了哪都是神嫌鬼厌的。”

“这江少夫人虽说脾气直了些,不过恶人就要有恶人磨。”

钱氏又不是聋子,周围的“悄悄话”全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脸胀得通红,尽管气得厉害,却是一句硬话都不敢说,只能生生受了。

庆昌侯虽说卸了手上兵权,可虎威还在,军中好些手握重兵的军官,大都是杨家提拔上来的。加上杨家是主动上交兵权,圣上也乐意优待杨家。钱氏也见识过那些因杨家卸了兵权自以为可以欺上一欺的人的下场,所以她才不会像袁二太太婆媳那么蠢,当场说出那番把人往死里得罪的蠢话。

江少夫人对徐璐说:“这种无理的要求,也亏得你没有答应下来,不然,峰兄弟成什么了?”

徐璐笑道:“姐姐教训得是,我正是知道这里头的厉害,所以不敢妄自作主。”

到底是方六娘的大喜日子,不想闹的太过,江少夫人便不再理会钱氏袁二太太等人,只和旁边几个贵­妇­人打了招呼后,便一道进入屋子里去。

事后,江少夫人对徐璐说,“这种人,你理她作甚,略给她个台阶,就蹬鼻子上脸,要求还高。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你帮了她一百回,只一回没帮她,必就是你对不起她了。”

徐璐说:“是,所以我就没有理她们嘛。不过也多亏了姐姐替我解围。”

“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人。不过这种人,还真不常见,日后再遇上这样的人,可不要客气。不然有够你受的。”

徐璐表示受教。

江少夫人的人缘很好,才一进入屋子里来,就让别的女眷说笑着拉走了。徐璐感慨,人家也只是伯府家的少夫人罢了,品级还没自己高,却活得比自己潇酒。

江少夫人是侯府嫡女,无论是外家,还是舅家,姨母,姑母,全是出入显赫,加上自己有立得起来,牛鬼蛇神自然有多远就避多远。

有时候,连徐璐都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要走云杨氏这种张扬霸道路线。不过想着如今安国侯府的身份地位,又把这一想法压在心里。

这时候,钟氏走过来,招呼徐璐去打牌。

徐璐说:“我不会打,姐姐你教我吧。”

“成,没问题。”

打叶子牌其实也满简单的,只有用心学,哪有不会的。徐璐勉强学会后,就上牌桌,让杨氏等人杀得片甲不留。不过几回合后,渐渐掌握了打牌的决窍,也开始赢钱了。

打顺后,手气渐渐上来,虽然没有赢过大钱,但小钱却是不断的,不一会儿,徐璐桌前便堆满了金豆子。

手气顺的人,心情自然也就好,徐璐的话也就多了起来,八卦之心也熊熊燃了起来。便向众人倒了不少泉州本地不少八卦猛料。而徐璐的回报也颇为丰厚,至少让她知道了,某某夫人表面慈爱实则­阴­狠毒辣,手上已有不少人命。一些身份不显的,却是大有来头。还有就是与徐璐走得较近的某位­奶­­奶­,与徐梦雅关系也匪浅,要她以后交往时多留个心情。

然后,徐璐又佯装不经意地问起徐梦雅的近况。又得到了让她几乎崩三丈高的另一大好消息来。

“曾姐姐,你是说,定国侯世子把她送回了徐家?”

第31章 表小姐

夫家姓曾的­奶­­奶­笑道:“千真万确。我一个­奶­娘,与定国侯的某位管事有亲戚关系,素日里也时常来往。只是这人挺倒霉的就是了,那日镇国侯寿宴上,她也跟了去的。回去后,就被徐梦雅找了理由发卖了出去。原来那日叶徐氏找你麻烦不成,反而被你抽了回来,面子里子尽失。回去后就拿身边的人出气。原本我那­奶­娘的亲戚是打算送出京城以外的地儿。那人就求到我­奶­娘这儿来,­奶­娘又求了我,我觉得她也挺可怜的,于是就作主把她买了下来。虽然呆在我家中,却与叶家的下人偶有来往。这才打听到,徐梦雅早就让定国侯世子给收拾了一顿。徐梦雅却毫不悔改,叶恒气极了,就把她给软禁了起来,对外宣称身体微漾。只是后来不知怎的,过了没几天,叶恒就又把她送回徐家了。说徐氏品­性­顽劣,叶夫人身体不好,没法子调教。他公务繁忙,也实在没时间管教妻子,只好把妻子送回娘家,请岳母代为管教。什么时候管教好了,什么时候他就去徐家接人。”

钟氏与徐璐互望一眼,都从各自脸上读出了掩藏不住的兴奋和幸灾乐祸。

杨氏更是直接,怒拍了牌桌,“这么好玩的事,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众人纷纷掩­唇­轻笑,曾­奶­­奶­说:“这么丢人的事,谁会四处宣扬?叶家不会,徐家更是不会了。”

“可是,徐家长房与三房一向不睦,他们又没分家,长房应该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吧。”

曾氏白了杨氏的人一眼,“你傻呀,徐梦雅到底也是徐家的闺女。她被叶家送回了娘家,事情传扬开去,丢脸的可就是整个徐家女儿了。长房再与三房不和,到底也要顾及徐家其他闺女的。”

众人点头,觉得曾氏说得不错。长房没法子宣扬开去,也只能在背窝里偷着乐了。

杨氏恍然大悟,“难怪,那日我见了长房的轩大­奶­­奶­,轩大­奶­­奶­整个人红光满面,我还以是徐家长房的轩大爷有了好差事呢。”

“如今徐家三房也该夹着尾巴过日子吧?哈哈。”杨氏痛快至极。

毕竟,女儿被婆家送回婆家,还说夫婆无法管她,让娘家来管,这岂不是变相休妻么?堂堂侯府世子夫人,居然弄到被休弃的地步,不管说到哪儿去,都是极不光彩的。

要知道,休妻,无论是女方还是男方,都是极不光彩的。一般大富人家,非到迫不得已,是绝不会轻易休妻的。但徐梦雅却让叶恒二话不说就送回了徐家,显然是要撕破脸的征兆。

“叶恒也够狠的。当年与芸姐儿义绝,已成京中的笑话。怎么还这么的冲动。”钟氏看着徐璐,“我在这儿说了句公道话呀,虽说徐梦雅做事不地道了,但也还没到休妻的地步吧,可叶恒却这么的对她,也太无情了。”

众人也跟着点头。

确实,徐梦雅再有不是,总归是叶家名媒正娶的嫡妻,又替叶家生儿育女,又没犯七出,只是在外头与人争强斗狠输得灰头土脸给叶家丢脸罢了。至多回去挨两巴掌,被骂一顿。居然闹到送人送回娘家的地步,这叶恒,也真够无情的。

曾­奶­­奶­莫测高深一笑,“其实,我听我­奶­娘那个姐妹说,叶家世子爷与徐梦雅不睦已久。六年前,徐梦雅处处与凌少夫人的大姑姐作对,已让叶恒收拾过多回了。但徐梦雅仗着叶恒曾与凌家义绝这块丢人伤疤,很是嚣张了一阵子。直到后来让当时的太子妃给抽了回去。叶恒这才真正恼了她的。我听说呀,早在六年前,叶恒就没再进过她屋子了。”

众人大为失­色­,“还有这等事?真的还是假的呀?”

曾­奶­­奶­微笑着说:“话是从我那­奶­娘的姐妹嘴里说出来的。是否真假,我也不清楚。不过,你们想想,徐梦雅嫁给叶恒,也有八年了吧,进门后第二年就生下了儿子,可之后这几年,肚皮就一直没动静。直到去年年底才生了孩子。我想,*不离十吧。”

众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但很快就有人反驳说:“谁说人家才两个儿子的?不是有三个孩子么?”

曾­奶­­奶­笑着说:“只有两个亲生的。中间那个,是叶恒屋里一个姨娘生的,只是生下来后,那姨娘就难产没了,只留下孩子。徐梦雅便把那孩子抱在自己身边,对外宣称是自己生的。”

“还有这等事?”众人惊呼。

曾­奶­­奶­淡淡地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又有何大惊小怪的。”

杨氏淡淡地说,“我想起来了,自徐梦雅被当时的太子妃娘娘扒了脸皮,就整整一年多不曾出现在人前。但之后,就传出她生了孩子的消息。想来这徐梦雅也是聪明。眼看丈夫的心思不在身边,便赶紧把那庶子抱过来,养在自己面前。叶恒再是恼她,但看在孩子的份上,少不得要给她面子。”

众人点头,觉得颇有道理。

曾­奶­­奶­也笑着说:“少夫人所言有理。那个奴才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因为当时叶家下了封口令,这事儿不许外传罢了。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徐梦雅若对那奴才好一些,那奴才也不会怀恨于心,把她的事儿给抖出来了。”

那日在镇国侯府,跟随徐梦雅的一­干­婆子丫鬟,有泰半都让徐梦雅迁怒发卖出去了。无论是中年婆子,还是年轻丫鬟,也都是有亲人有家室的,徐梦雅为了自己的面子问题,把人家骨­肉­至亲生生拆散。哪个不怀恨于心?

江少夫人说:“奴才虽说只是下人,可也是人,哪由得她打骂随意?这不,报应不就临到她头上了?活该。”

众人也跟着附和,纷纷表示自己可不是那类刻薄奴才的,只要奴才们对自己忠心,必不会像徐梦雅那样,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女人在一起,八卦是无处不在的,说着说着,跑话是再正常不过了。但依然有人对徐梦雅的事儿很是上心。

“这个叶恒,真不至于要休妻吧?”不知谁说了句,众人又细细一想,纷纷摇头。

“不可能了。”李三娘断然说,像叶家那样的豪门宿族,休妻可不容易。尤其徐梦雅身份还不低,又替叶家生了一双儿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众人想想也是,到底是名门正娶的嫡妻,哪那么容易休弃的。估计叶恒也只是吓唬吓唬徐梦雅吧。

不过徐梦雅就算不被休掉,但她日后想在人前挺直腰杆,那也是不可能了。所以徐璐非常高兴,早已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那徐梦雅再不识趣来惹她,她就专揭她的伤疤。看她有脸没脸。

气氛渐融,杨氏的丫鬟又奔了进来,向众人报了最新出炉的消息。

“刚才那边畅想轩里,可正上演一场­精­彩大戏呢。”

屋子里有四桌打牌的,闻言纷纷望向这边,“那赶紧说来听听。”

杨氏的丫鬟叫百合,神神秘秘地道:“刚才大家不都在讨论钱夫人带来的那位表小姐么?原来,那位貌美如花的党小姐,让人给拆穿了身份。那些与钱夫人有宿怨的,可就逮着了机会,把钱夫人讽笑惨了。”

杨氏大笑:“活该,让她一肚子算计,满肚子坏水。如今让人拆穿了西洋镜,看她还还有何颜面把那所谓的表小姐强塞到钱大爷屋里去。”

钟氏说:“强塞不至于,应该是想让党小姐去勾引钱大爷吧,让后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也容易些。”

杨氏说:“那不一定,说不定会使些下三滥的­阴­谋诡计,指不定让党小姐掉水里去,让钱大爷去救什么的,不就有了不可推却的理由么?”

众人点头,不知是谁说了句,“对呀,这样的戏码,我可是亲耳听到好几回了,还真是百试不爽了。”

众人大笑。

徐璐问百合,“是谁拆穿了党小姐的?”

杨氏随口道:“这还用问吗?不是钱大­奶­­奶­,肯定就是与钱大­奶­­奶­交好的人。”

但瞧自己的丫鬟一脸古怪,杨氏问:“我猜得可对?”

百合笑着说:“­奶­­奶­您猜得不错,但有一点没准。那人确是与钱大­奶­­奶­有关,但却是钱夫人的大女儿亲自拆穿的。”

众人先是不解,不过想到钱夫人对党小姐的亲热程度,和倨傲嘴脸,也就释然了。一个不知打哪来的所谓的表姐来到自己家中,不但抢走了属于自己的风头,还让自己的母亲百般呵护,钱大小姐肯定会吃味的。

只是不知何原因,居然当场拆穿党小姐的身份,这样一来,那位党小姐固然没脸,但钱夫人又会好到哪儿去?

这钱大小姐虽说年纪不大,也不至于为了一已之私,就置母亲的名声不顾吧?

正当众人疑惑的时候,一个阔朗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徐璐听出来了,正是江少夫人的声音。

“今儿告诉大家一个大好消息呀,来来来,赶紧的,把茶给我端上来,今儿让本少夫人给大家讲个趣事儿。那个,瓜子,金豆子统统给我侍候着。”江少夫人风风火火地进来。

屋子里的人瞧了她,顿时乐了,纷纷打趣着。杨氏与江少夫人那可是嫡亲的从姐妹,关系也很是要好,闻言上前推了她一把,“有什么好事儿就赶紧说呗,不许再卖关子,否则,我定要你好看。”

江少夫人瞪眼,笑骂:“你这个爆炭­性­子,也该改改了。”

杨氏不耐烦地道:“得了得了,先把好事儿说了吧,没瞧到大家都在瞪你么?”

江少夫人左右一望,果然发现一双双幽怨地目兴紧紧盯着自己,不由失笑了,清清喉咙。

原来,钱夫人因为有别样目的,所以对自己的侄女格外好,不但接到府里来,以表小姐身份待之,吃穿用度皆与亲生女儿相差无二。并且还时常带着党小姐外出应酬。大概是钱夫人对党小姐太好了,要么是对党小姐许诺了什么,要么党小姐自负美貌,当真拿自己当根葱,不止在外人面前倨傲,在钱大­奶­­奶­以及两位正儿八经的钱小姐面前,也是派头十足。这自然引发了两位钱小姐的不满。

而今日,党小姐又做了件让钱大小姐非常气忿的事来。

方大夫人赏了钱大小姐一块玉镯子,那镯子很是特别,据说是传说中的极品羊脂玉,莹白剔透,市面上也是难得一见的。钱大小姐格外高兴,还没戴热乎。就让党小姐瞧中了,开口就要钱小姐把镯子让给她。

自从党小姐住进钱家后,钱大小姐的衣服饰品,但凡有党小姐看中的,几乎都进了党小姐的囊中物,这更是助长了党小姐欲予欲求的­性­子。这回瞧中了镯子,开口就要。钱大小姐就恼了,冷声道:“这是方大夫人给我的,凭什么要给你?”

党小姐便哭了起来,立马去找钱夫人作主去了。在钱夫人面前说得委委屈屈,钱夫人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反而责怪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并责令女儿把镯子给党小姐。

钱大小姐不­干­了,坚决不肯给。还说这是方大夫人给的,哪能随随便便就送人的。并且把镯子递给了钱夫人看。

钱夫人也是识货的,但识货不代表她有机会拥有这种顶级玉镯。虽然她疼这个侄女,但到底自己的女儿要亲些。在极致的利益面前,钱夫人还是站向了女儿这边。

但这样一来,党小姐就恼了,觉得钱夫人不疼她了,委屈得不行。钱夫人颇为心疼,就一劲地安慰她。党小姐实在委屈得厉害,但也知道,钱大小姐可是钱夫人的亲侄女,于是眼球子一转,又指了钱大­奶­­奶­手上的那个硕大滚圆的珊瑚手钏,说:“表嫂若是把这个给我,我就不哭了。”

可以想像,钱大­奶­­奶­会理她才怪。看都不看党小姐一眼,缓缓喝着茶,还扭头与旁边的­妇­人说:“现在有些人呀,脸皮可真够厚的,给她一点颜­色­,就蹭鼻子上脸了。呸,哪个犄角里出来的东西。一点台面都没有。”

党小姐哭倒在钱夫人怀里,悲悲切切地叫道:“姑母……”

钱夫人脸上挂不住,说了钱大­奶­­奶­两句。钱大­奶­­奶­冷笑两声,道:“表妹?太太不要脸面那是太太的事,但我和大爷,还有弟妹们还要呢。”

钱夫人让钱大­奶­­奶­当场讥讽,下不了台,目露凶光,竖指喝道:“你敢忤逆我?”

“媳­妇­不敢。只是觉得太太再疼党小姐,好歹也要替妹妹们着想。妹妹可是堂堂正正的嫡女,岂能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连累?”

钱大小姐让钱大­奶­­奶­这么一说,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对钱夫人苦口婆心地道:“娘,大嫂说得对。我可是听嬷嬷们提起过,姨娘家的亲戚可不能当正经亲戚来往的,不然会让人笑话的。娘您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众人哗然,看钱夫人的眼睛都带了颜­色­。

钱夫人恼羞成怒,就打了女儿一巴掌,“你浑说什么呀,青青可是你二舅舅的女儿呀。再亲的表姐不过了。”

钱大小姐当着宾客人的面被母亲打了一巴掌,小姐的傲气也被激出来了,当下就不管不顾喊叫起来,“那哪是我什么舅舅,不过是姨娘的亲戚罢了。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小姐,娘居然要我认一个姨娘的亲戚作长辈,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女儿?”

大家都知道,钱夫人是庶出的,她的姨娘如今也还在世,姨娘也还个兄弟,按着血亲辈份,党小姐与钱大小姐确实是表姐妹关系。可若按着规矩人伦,那就是要笑掉大牙的。姨娘的亲戚没人不让你不认,在私下里进行就是了。但这样堂而皇之地把人领到府上,以表小姐身份冠之,还带出来四处见客,这打的不止是钱家上下的脸,还是所有嫡出一系的贵­妇­们的脸。

京城的贵­妇­们,心情好的时候,那叫平易近人,可一旦恼了,发作起来,那可真让人受不了。

“到底不是养在正经太太跟前的,瞧那身规矩?真让人笑话。”

“自己丢脸也就罢了,还带惜自己的亲闺女,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蠢的人。”

“那所谓的表小姐长得那么漂亮,又长期住在钱家,据说住的地方与钱大爷并不远。这里头的猫腻,打量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钱大­奶­­奶­也真是能忍,若换作是我,早就给她闹个天翻地覆,还由着她这般蹭鼻子上脸。”

“不就是想算计长房么?真当大家是傻子是不成?没那个金钢钻,就不要揽那个瓷器活了,丢人现眼。”

钱夫人让这些贵­妇­人给刺得老脸充血,最打脸的还在后头,因为方三夫人亲自出面,客气地请钱夫人以及党小姐出府。

钱夫人和党小姐灰溜溜地离去,这党小姐最后又还做出让人捧腹的事,被“请”出去的时候,居然还指着那些曾嘲笑过自己的人威胁道,“你们等着,千万不要犯到我手上,总有一天,我会还回来的。”

江少夫人说完后,屋子里的人再也忍不住,笑得荡气回肠,久久不歇。

第32章 赵姨娘

徐璐也是笑得几乎岔了气,这位党小姐的脑子究竟是如何生就的呀?居然这么的喜剧。不说党小姐一家子,全靠着在威国公府当姨娘的党姨娘。党姨娘能有今日,也是因为生了两子一女,其中女儿还嫁到钱家,还是朝廷诰命夫人。党小姐这样的出身,压根就没让人瞧进眼里,居然还妄想报复,确实让人惊叹初生牛犊不怕虎。

党小姐如此的喜剧,这就免不了众人对她将来命运的猜测。

钟氏说:“这事儿已经曝出来了,钱大人再如何的疼钱夫人,这回定不会轻饶了。那位党小姐,只有被送走的份。”

“人家生得那么漂亮,若不发挥其长处,也枉费钱夫人一番心血了。”江少夫人说,“我打赌,钱夫人就算把党小姐送走,但暗地里,肯定还会有所行动的。”

“不至于呀?她的­阴­谋已弄得路人皆知。就算让她成功算计钱大爷,钱大人应该不会再无动于衷吧?”钱大爷有出息,岳家又厉害。而钱二爷就是十足的草包一个。只要脑袋不被驴踢了,钱大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江少夫人不屑道:“算计钱大爷应该不可能了,但别人可就难说了。走着瞧吧,我觉得,党小姐应该还会给咱们制造一波惊喜的。拭目以待吧。”

党小姐的事儿后,徐璐只觉通体舒泰,长时间打牌造成的腰酸也没了,脖子也不僵硬了。无法午睡带来的疲倦也消失了。

晚饭的时候,外院就热闹起来,应该是一群爷们下了朝,在前院闹腾了。

吃过晚饭后,方大­奶­­奶­和钟氏杨氏等人一道送了徐璐出来,钟氏对徐璐说:“刚才得了消息,五表妹家的姨娘,总算生了个儿子。到时候会办满月酒。我就厚着脸皮,请弟妹一道去喝满月酒如何?”

方家五娘,嫁给了有帝都新贵之称的王德全的之长子,王士文。王德全以前曾在吏部任过职,后来外放至云贵等地任封疆大吏,还颇立了些功劳。只是年纪大了,从云贵回京后,就主动上书致仕。圣上挽留一番,恩允王德全留京荣养,并授从一品太子少师衔。也算是位极人臣。做官能够做平安致仕,善结终老,也算是功德圆满。

方五娘的丈夫便是王德全的长子,王士文。如今任大理寺右少卿,正四品的实权官位,颇是少年得志。方五娘也靠着丈夫,授了四品淑人的诰命。

论亲疏,王家庶子的满月酒,方家诸人都是可去可不去的,何况是徐璐。

但钟氏一本正经地邀请了,徐璐哪有不去的道理。

“好,也不知王家会不会欢迎我。”

钟氏笑道:“弟妹什么身份,能参加一个庶子的弥月酒,也是他的福气了。王家只有高兴的份。”

徐璐沉默了会,轻声问道:“那个姨娘,是不是很有来头?”

钟氏不屑地道:“能有什么来头?不过是王老夫人的侄女罢了。”

果然,姑表亲最容易出问题的。

婆母的侄女做妾,这几乎就是贵妾了。难怪方家诸多亲友不忿了。

别人家的妻妾相争的戏码,徐璐还是颇有兴趣的,也就同意了。看看热闹也好,学学经验罢。

……

晚上,徐璐向凌峰说起方家发生的事儿,当说到钱氏和袁二太太等人,凌峰皱眉,说:“江少夫人说得对,这种人,好高骛远,又不自量力,还特别的自以为是。你就算帮了他千回百回,只一回不帮,便是你的不是了。二婶子便是这样的人,难怪与袁二太太说得上话。到底是物以类聚。”

至于钱夫人和党小姐闹的笑话,凌峰没怎么表态,而说到徐梦雅被叶恒送回徐家时,凌峰冷笑着说:“叶恒不可能休妻的,和离也不成。”

徐璐也是这么想的,叶恒已义绝过一次,再休妻或是和离,着实难看。至多就是给徐梦雅一些教训罢了。

不止女人爱好八卦,其实男人也同样有着八卦的血液。每当徐璐把她所见所闻的八卦倒进凌峰耳里,凌峰总会中肯又刻薄地评上两句。

当说到钱夫人及她所谓的表小姐闹的笑话时,凌峰笑着说:“既然那位党小姐这么的貌美,就那样被送走,未免可惜了。且瞧着吧,就算没法子算计钱大爷,钱夫人应该会另找目标的。”

这人虽然不在没有亲眼所见,但对人心的揣测还是满­精­准的。

徐璐说得差不多后,凌峰也向她说了不少外院的八卦。比方说,方阁老和兄弟方侯爷,两兄弟都是鼎鼎有名的面瘫脸。如今,京中又出现了一位比这二人还要面瘫的人物……

“三个面瘫都坐到一起,那场面,一定很好玩。”徐璐一边笑着说,一边把放在自己身上不安份的手捏了开来,“有话就好好的说,不许耍流氓。”

凌峰邪肆地低笑,“我也只对你一个人耍流氓。”

徐璐微微一滞,说不过他,只好掐了他一把,“贫嘴。”

……

十二月底,离除夕也还有整整一个月,但凌家已开始为过年而忙碌起来。年事最重要者莫过于祭祖。而祭祖之前,还得打扫,而这一任务,武夫人便交由徐璐去办。徐璐也是第一回­操­办这样的事儿,着实是两头抓瞎,所幸她最是不耻下问的,请教了凌峰后,又虚心请教武夫人和文妈妈,心中有了数,派了往年的老人,打扫,收拾供器,为祭祀作准备。紧接着,还让人拿了金条银块,铸了上千个小金锞子,有梅花样金猪样的等带着不同寓意的小金银锞子,

紧接着,准备各世家及亲朋友好的年礼。送礼是门学问,也都有档子记录在册的,所以只要翻开以往的送礼档子,便可做到心中有数。就算送不出新意,按着档子送也是不会出问题的。

能够负责保管年礼档子的下人,都是凌家最得脸的奴才,也算是武夫人使得顺手的奴才。徐璐原先还担心这些经年的世仆会不听自己差谴。谁知她才刚吩咐下去,回事处的管事便拿了档子过来,态度恭敬不说,还给徐璐讲了诸多送礼学问。使得少夫人威风无处显摆的徐璐郁闷不已。

武夫人见徐璐完成的差事颇好,于是又交给了她另一份差事,那就是整理各庄子送来的年货,并登记在册,

武夫人这阵子早忙得脚不点地,每日早出晚归,去各处产业铺子巡逻并查账。但徐璐也不轻松,武夫人只是把家中过节的事儿交给她打理,已让她忙得团团转了。

所幸徐璐颇得武夫人维护,这些管事奴才们眼睛也雪亮着呢,也不至于与她­阴­逢阳违。徐璐分派下去的任务,完成的也还不错。并没有传说中的新媳­妇­初次掌家会让经年世仆刁难之类的事儿发生。

而当徐璐拿着这几日管家的成果向凌峰炫耀时,凌峰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刺开她的洋洋自得。

“不是你驭人有方,而是母亲管家其严。绝对不允许有奴大欺主的事儿发生。”

徐璐瞪眼道,“乱讲,我听文妈妈讲过,但凡新媳­妇­进门,都会让那些有脸面的奴才刁难的。”其实她想说的是,先杨氏进门后,确实让奴才刁难过。只是她一直紧记着一个道理,她是继室,是不好在丈夫包括任何人面前说元配的不是的。这无关品­性­,而是关乎为人处事。

“若是别的新媳­妇­也就罢了,但若是你,他们肯定不敢的。”

“为什么?”

凌峰笑着说:“这个新媳­妇­光棍,蔫坏,又满肚子坏水。谁吃饱了撑着与你别苗头?岂不自寻死路?”

徐璐嘟­唇­,“怎么与我想像中的不一样呢。容嬷嬷,不对,舅婆还曾与我说过,大富人家的奴才,有些在主子面前得脸的,手上又有不小的权力,一般新进门的媳­妇­,若是没些本事,还镇不住他们。要我一定要拿出雷霆手段。”她哀怨地看着凌峰一眼,“可惜,手段倒是准备了不少,却派不上用场。”

凌峰嗤笑一声,好个得了便宜还卖乖。

凌家产业有多大,徐璐至今还不甚清楚,但每日看着武夫人忙进忙出,外头一拔又一拔送账本进来的各大管事掌柜,也让她惊呆了。紧接着,各庄子上又送来了一车又一车的年货,光看礼单,简直就是头晕目眩。

这么多的鲜禽米酒的,就只为了过年,这也太浪费了吧。

武夫人却说:“这些除了过年要用,到时候还要用来宴请凌家族人,以及亲朋友好,我们家每年初三初七初八都有宴客。统共加起来,大概有七百桌左右的宾客。算下来,也就刚刚够用而已。”

七百桌?徐璐差点被这个数字吓晕了。

野生活禽加上家养生禽,加上山珍海味,足足有上百车,各类大米蔬菜,更是记了满满两个册子,这些还只是刚刚够用。

武夫人好笑地道:“是统共加起来七百桌。光凌氏族人,大约就有上百桌了。”

一桌十人,上百桌,不就是上千人?这么多族人,小孩子应该也多吧。她才让人打造的金棵子也不知够不够。

徐璐来不及惊叹,又投入另一波收礼备礼的大潮当中。

足足忙活了四五天,总算从庞大的送礼收礼档子中挣扎出来,还来不及喘口气,门房上的就来磕头说,有个西集湾的小子有要事求见凌峰。因凌峰不在府里,门房上的看那小子年纪轻轻,一副庄稼人模样,本就存了轻视,不想让他见凌峰。但架不住那小伙子的苦苦哀求,说是受人之托,一定要见凌峰。

那门房的在凌家早已享受惯了凌家的富贵带给他的安逸自在的日子,尽管在小伙子面前有着高人一等的姿态,到底凌家的家规摆在那,也不敢太过造次,只好不情不愿地去找徐璐了。

“西集湾?”徐璐纳闷,“凌家在西集湾好像是有处庄子。”

一旁的回事处的妈妈陪笑着说:“少夫人好记­性­。奴婢也依稀记得,西集湾,是有凌家一处产业,大约有上千亩的田地。这样的规模,原本还不会入主子们的眼。不过因为西集湾住了位了不得的人物,所以奴才们这才知道得这么清楚。”

徐璐想起来了,西集湾,不正是凌峰的姨娘所在之地么?

“看来是姨娘有什么事儿吧,赶紧把那小子叫进来吧。”

那小伙子年纪确实不大,十四五岁的模样,不过看起来挺机灵的,就是胆子挺小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敬畏地看了左右侍立的下人,先是怯生生地向徐璐磕了头,这才怯生生地把他的来意目的道了出来。

“小的就住在西集湾,家中务农,那日路经凌家庄,就见凌家庄的赵姨娘被几个婆子抓着掌嘴。那打人的小的就不清楚了,但很是嚣张,说了好多难听的话。赵姨娘­性­子可不怎么好,不懂识时务,被打的那么惨,还要骂人,就被打得越惨。不过那打人的一看就知不是好东西,一脸的尖酸相。指着那被打的­妇­人,说‘还是省省吧,瞧你现在这副鬼样子,还想报仇?下辈子重新投个好胎吧。’然后那人就扬长而去。赵姨娘似要生吃那人似的,嘶吼尖叫,声音凄厉,听着让人好不舒服,心下好凄凉。不过因为赵姨娘犯了错事,这才被送入庄子里圈禁的。难怪会被庄子里的人欺负,她平时脾气还不怎么好,还爱说大话,做白日梦。而那庄子里的管事都挺厌烦她的,不过,我娘却觉得,这赵姨娘真的挺可怜的就是了。”

徐璐听了半天,总算听了个大概,那个被打的­妇­人,应该就是赵姨娘无疑。心下震怒,赵姨娘虽说做了错事,可到底也是凌峰的亲生母亲,被送入庄子里,还是姨娘身份,岂能让下人作贱的?于是压抑着怒火,赏了这小子二两银子,语气温和地说:“多谢小哥儿相告。那麻烦你把事情经过,仔细说给我听可好?”

望着手头的银子,李柱子吞了吞口水,胆子也大了不少,就又开口说:“那日清晨,天都还未亮,赵姨娘高一脚低一脚地来敲我家的门,一来就向我娘磕头,求我去京城找永昌伯府凌家。还说凌家世子爷是她的儿子,要小的给她带句话给凌家世子爷。”

眼前的年轻­妇­人,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高贵。李柱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端庄的­妇­人,眼都直了,可惜只看了一眼而已,就让屏风给隔了开来。

“你说吧,我听着呢。”屏风后头,传来美丽­妇­人柔美温和的声音。李柱子神­色­恍惚,好一会儿回过神来,赶紧说:“赵姨娘让小的给凌公子带句话,赵姨娘说,‘我这辈子已不再奢求你与我养老送终,只求你看在我辛苦怀胎十月生你一场的份上,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那就是把我的继母继妹打断手脚扔到我坟前忏悔,不然我死不瞑目。我这辈子就只这个愿望了。’赵姨娘还一再嘱咐小的,一定要把话带给凌公子,她说这辈子她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我了。小的可不求她报我,只是觉得赵姨娘挺可怜的,思来想去,还是替她跑了这一趟。”

李注子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完,又看了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人影,他没有明说的是,带着不辜负赵姨娘的想法,他坐了邻家的驴车进了城,一路打听永昌伯府凌家。运气还好,大多数人都知道有这户人家,只是说现在人家不叫永昌伯府了,而叫安国侯府,还给他指明路线,让他没有费太多功夫就找到凌家了。

只是看着凌家门前那两樽高大石狮,紧闭的丈高的黑漆铜环大门,李柱子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制止自己不转头跑路。拖着打颤的双腿,忍着快爆掉的心脏,颤危危地敲开了凌府大门。他已做好被打出去的准备,没想到,守门的虽然语气不怎么好,可依然去通报了,最终还让自己进门了。

徐璐无法体会李柱子这会子的心情,只是一提到赵姨娘,好一阵汗颜。这才想起,她回京两个半月了,居然一次都没有去见过她。虽只是姨娘身份,可到底是凌峰的生母,又听说赵姨娘在庄子上过得不好,让人给欺负了,这回不去是不成了。

再次拿了银子打赏李柱子,徐璐语气温和地感激了他,还让人备了马车,并自把他送出去。

李柱子晕乎乎地坐上凌家马车,怀中紧紧捏着徐璐赏给自己的银子,恨不得立及飞回乡下,他要对所有人宣告,他见到凌家庄的东家了,还见到凌家庄的东家­奶­­奶­了。

第33章 有眼不识金镶玉

赵姨娘所在的那处庄子,远在京郊,马车过去,单边路程也要半天时间,想赶在当天回去,还不能耽搁。所以这一日,徐璐起了个大早,向武夫人说明情况,武夫人倒也爽快,说:“既然病了,你就去瞧瞧吧,除了不能进府外,别的都可以随她。”

显然,武夫人对这赵姨娘是打从心里厌烦的。但看在凌峰的份上,也还算优待她。

又探得凌峰的口风,凌峰沉默了会,说:“你先去吧,我晚些再来接你。”

徐璐说:“今天那个来找我的小子,原本是来找你的。说是赵姨娘的嘱托,让他来找你。但那时候爷不在府里,就来见得我。那小子说,姨娘在庄子上过得并不好,大前天,还让一个­妇­人打了。而庄子里的管事却一声不吭的,任收姨娘被人打骂。我听了很是不爽,打算明日一早就去庄子上瞧瞧。”

那个叫李柱子的小伙子说的挺严重的,说赵姨娘在那个庄子里住了有几年了,他们这些住在院近的人家都能时常听到她的吼骂声和哭闹声,以及:“你们敢这样对我,等我儿子来接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你们知道我儿子是什么身份吗?那可是伯府世子爷。伯府世子爷!”但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大家都觉得她疯了,一心沉浸在自己的白日梦里。李柱子的家就在凌家庄子不远的地方,隔三岔五就能听到赵氏的嘶吼声和绝望的哭泣。虽然大家都厌烦她,可有时候听着也不舒服。所以被凌家庄子里的管事收拾了无数回,这近年总算老实了,很少再嘶吼哭闹了。但就是前些日子,凌家庄忽然出现了一批富贵人物,一看就知是达官贵人。那人似乎想在这凌家庄附近置办田地,并修建宅院。随着时日流逝,大家也都知道那位贵气的太太是顺天府伊严少秋家的晚辈,人称严三­奶­­奶­。严三­奶­­奶­的丈夫据说是位武将,南直录卫所的镇抚司镇抚,按李柱子的话便是,是个了不得的大官儿,手底下有千把个士兵可以指挥。整个西集湾的农户都挺敬畏的。

但赵姨娘似乎与严三­奶­­奶­有仇,那日不知怎么的,就瞧到了严三­奶­­奶­,就发了狂地冲过去要撕打严三­奶­­奶­,反而被严三­奶­­奶­身边的婆子打得哭爹喊娘。听她们说过的话,似乎,严三­奶­­奶­与赵姨娘还是姐妹,不过却更像仇人。李柱子年纪小,也无法把事情讲得全面,不明白这里头的名堂也是有的,徐璐也听得云里雾去,但李柱子好歹说了重点,赵姨娘能说出那番话来,想必是真到了绝望的地步。

她必定要去瞧一下的。

凌峰眉毛锁得紧紧的,过了好半响,才说,“我这个姨娘,自从被送入庄子里,前后也有五六年了吧,可没一回安份的。你若是真信了,可就上了她的当了。”

顿了下,凌峰又说,“也好,你去看看也好。我也几年没见过姨娘了,大概真受委屈了也不一定。”

徐璐说,“嗯,我明日就去瞧瞧吧。”

徐璐有预感,赵姨娘这回应该是真的被收拾了,并且还被收拾得极惨。只是她先前已闹过多回这样的事儿,以至于凌峰都麻木了,又以为她在玩花样。

赵姨娘所在的庄子并不大,一间四四方方的四合院,坐落于紧邻天津卫的京郊之地的某个小山头下。四合院里有二十余间屋子,分别住着庄头管事一家六口人,加上十来名粗役婆子。

而赵姨娘,也住在这间四合院里。

乡下的院子,自然没法子与城头的屋子相比,尽管打扫得还算整洁,但斑驳的墙壁,青石地板缝里怎么也扫不净的泥迹,墙角处还堆着杂物稻草柴薪,屋檐下用竹竿挂着的起了线的粗布衣裳,足可以预料,赵姨娘居住的环境,连芝兰的待遇都比她好上十倍百倍。

因天气寒冷,外头还下着小雪,庄子管事居住的四合院里,静悄悄的,染墨上前敲了门,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老妈子才打开大门,微微眯了眼,“你们找谁?”

“赵姨娘住在哪?领我去瞧瞧。”徐璐声音冷淡,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

“赵姨娘?”那老­妇­仔细揉了揉眼,看着徐璐一身贵气的装扮,和身后十来个婆子丫鬟,以后站在门口雄纠纠的带刀侍卫,心下一突,语气软了又软:“请问贵人和赵姨娘是什么关系?”

“你甭多问,赶紧开门,领了我们少夫人进去见姨娘便是。”

“这个……”那老­妇­还在犹豫,染墨又一把推开她,把大门打开,恭身对徐璐道:“少夫人,请。”

那老­妇­见这阵仗,也不敢吭声,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徐璐一行人进入院子里。直奔主屋。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庄子里的管事呢?”徐璐在主屋没有找到赵姨娘,而所有门窗都紧闭着,显然都不在屋子里,不由奇怪,便问那老­妇­。

老­妇­小心地回答着,“刘管事还有两位小爷都出去了,大概要下午才回来,屋子里的媳­妇­都在后罩房里。”

“她们在后罩房做什么?”徐璐问,“对了,赵姨娘呢?赵姨娘不是住在这院子里吗?怎的没有瞧到她?”

“赵姨娘就住在后罩房里。”

徐璐静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道:“赵姨娘居然住在后罩房?”

老­妇­人在徐璐威严带煞气的目光下,解释道:“赵姨娘不安份,脾气又坏,原本是住在主屋的。不过后来咱们­奶­­奶­来了,觉得赵姨娘太不像话了,就让刘管事家的把她移到后罩房去了。”

“……”徐璐瞠目,刚开始还不怎么明白,但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了。赵姨娘是六年关被送入庄子里的,估计与杨氏闹得很凶,这才被送入庄子。而杨氏就可以凭借自己明正言顺的身份,想怎么摆弄赵姨娘就怎么摆弄。赵姨娘会不会被收拾得极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所以脾气就越发乖张?

忽然后头响来一阵嘶吼,“秦氏,你个贱人,你敢以下犯下?”

“这是谁的声音?”莫名其妙的吼声,声音里又带着极致的愤怒,徐璐心中渗得紧。

老­妇­赶紧说:“是赵姨娘。她,她又在发脾气了。”

徐璐赶紧拧着茄紫­色­长裙,急忙踏入后罩房,越发听到赵姨娘气急败坏的喝骂声。

“你们这些丧了良心的狗奴才,胆敢这样待我。我儿子可是凌家的世子爷,未来的伯爷,等我儿子继承了爵位,就会把我接回凌家去。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些刁奴。”

一个听着就不怎么舒服的声音响来,“老东西,这话你已经说了千百回了,就不能换点花样?”

另一阵嗤笑声响来,“这人呀,与主母斗法,失了宠,就被送入咱们庄子里来了。先前应该还算得宠吧,反以就更加受不了失宠的滋味了。这不,都魔怔了,一口一个我儿子是世子爷我儿子是未来的伯爷什么的。”

“果真是魔怔了,她儿子若是伯府世子爷,那我儿子就是侯府世子爷了。”

“白日梦做得多了吧,当真以为是根葱了。”

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都能听到赵姨娘促急的喘息声,“你,你们这些可恶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们。”

“唉哟,姨娘还打人了?”一阵戏闹声,又响来几个婆子嘻笑声,“我说赵姨娘,你就不能消停些么?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还在做白日梦。我劝你还是醒醒吧,别再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对了,厨房的碗还没洗,赶紧的,去把碗洗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你要我洗碗,做梦。”赵姨娘嘶声尖吼。

“不洗碗也成,中午就别想吃饭了。”

“你们,你们……我要是饿死在这庄子上,看你们如何向我儿子交差。”赵姨娘恶狠狠地威胁着。

“哟,姨娘的春秋大梦还没醒呢,看来还得让咱们替你清醒清醒。”

“你们要­干­什么?狗奴才,胆敢碰我,我要杀了你们……”随着赵姨娘的嘶声尖叫,

一阵惨叫,想来赵姨娘打人不成,反而还挨了打,更是怒不可竭,气急败坏,“你们这些刁奴,刁奴……”声音尖锐,显然是气极了。

“我说赵姨娘,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咱们的主子呀?我劝你消停些吧,就别再咒人了。那位­奶­­奶­我打听过了,人家夫君可是堂堂的镇抚司镇抚,五品的官儿,那可是了不得的大官呢。只要人家一句,给你上枷锁下大狱都有可能。到时候你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她是什么东西?小小的一个五品官,也敢来打我?我儿子可是伯府的世子爷,伯府,你知道伯府世子爷所代表的身份吗?”

一阵哄笑声响来,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唉哟哟,真真是笑死我了。这庄子也是六年前买下的,咱们的东家,至今长什么样,我都还没见过,不过能置办这么宽广的田地,想来也是有些身份的。可是,这西集湾像咱们这种规模的,只也只能称为小康。何谓小康,你去瞧瞧邻近的朱家庄,人家那才叫达官贵人。就是那位严家­奶­­奶­家的严家庄,也比咱们的庄子大了几倍不止。手底下可是有上千号官兵可以差谴的。你是什么身份?莹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徐璐听得奇怪,身为凌家庄子的人,居然不知道自己东家的身份,这未免说不通吧。

“瞎了你的狗眼,凌家可不是普通人家,那可是堂堂伯府。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儿子可是伯府世子爷……”

“行了行了,别说大话了。单看先前那位来整治过你的­奶­­奶­就知道,咱们东家或许也有些身份,但比起严家庄,可就差得远了。不过,东家再有身份,与你何­干­?你要记住,你已经是被主家嫌弃的姨娘,失宠了,什么叫失宠?你懂了吗?就算你咱们作贱死在庄子上,东家也不可能追究你的。蠢货。”

“唉呀,别与她废话了,赶紧的,把她揪出去,洗碗就算了,打水去。今儿缸子里的水可还是空的呢。”

“我儿子不会放过你的,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赵姨娘惊天动的吼叫,但却没人理会她,反而还有人凉凉地道,“你一口一个儿子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儿子也没来看过你。呵呵,你儿子再有出息又如何?人家自然要先紧着嫡母,你一个姨娘算什么。说句不中听的,姨娘在儿子面前,也只是奴才秧子。人家有高贵的嫡母不认,偏要来认你这个奴才为母,傻子不成?”

几个­妇­人打开后罩房的门,拖着一个披头散发神情狼狈的­妇­人出来,却看到院门外立着的一群光鲜亮丽的贵人,不由傻了眼。

当中一位­妇­人反应不慢,看着徐璐一行人,赶紧小跑步上前,陪笑道:“这位­奶­­奶­,您您……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事儿?”也不能怪这­妇­人如此小心翼翼,她一直在乡下庄子里,虽然没怎么下地,也是­干­了不少农活的,这辈子几时见过这么尊贵的人物呀?前阵子那位下乡来的严三­奶­­奶­朱三­奶­­奶­的富贵气,已让她们大开了眼界,如今又瞧到徐璐一行人,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度,都不比那严三­奶­­奶­差,对权贵天生有畏惧心理的乡下人,想也没想就矮了几分。话也说得客气。

“放开赵姨娘。”徐璐没有理会这­妇­人,目光越过一群五大三粗的­妇­人,看着被挟持在中间的赵姨娘。

赵姨娘头发披散,双颊红肿不堪,­唇­角青肿,还带着些许血丝,身上的衣裳更是破烂不堪,好些地方都破了口子,灰­色­的棉花也露在了外头。脚上穿着一双早看不出颜­色­的布鞋,如果无人知道她的身份,完全可以媲美大街上的叫化子了。

尽管知道这赵姨娘曾经犯了不小的过错,想必在庄子上不会有好日子过,但瞧到赵姨娘被作贱成这般,徐璐仍然怒不可竭,“混账东西。赵姨娘可是正儿八经的凌家姨娘,岂容你们这般作贱?还不给我放开姨娘。”

徐璐粉面带煞,声音含威,身后又有一群如狗似虎的侍卫侍立,婆子们不敢放肆,下意识地就放开了赵姨娘。

“姨娘,你受苦了。”徐璐上前,犹豫了会,这才伸手扶着赵姨娘,“走,进屋去,我会替你作主的。”

“你,你是……”赵姨娘蒙了,她被送到乡下整整六年了。压根不认识徐璐。

“进屋再说吧。放心,姨娘在庄子上受的苦,我会给你讨回来的。”徐璐声音冰冷冷的,“把这些刁奴统统给我绑了。”

……

尽管不知道徐璐的身份,但似乎是来替自己作主的,赵姨娘如见到救星般的,紧紧抓着徐璐的手,哭得老泪横流,一进了屋后就迫不及待地道,“这位好心的­奶­­奶­?看您面相,想必是富贵人家的­奶­­奶­,那你应该认识我儿子吧?我儿子是永昌伯府的世子爷,他叫凌峰。­奶­­奶­可认得他?”

徐璐慢吞吞地道,“凌峰我知道,不过京城可没有永昌伯府了。”

赵姨娘呆若木­鸡­,神­色­惊恐。

那些欺负过赵姨娘的人大大松了口气,她们就说嘛,这处庄子是在六年多前买下的,他们也并未见过东家,也并不清楚东家的身份。偏赵姨娘一直说她是勋贵家的姨娘,儿子是东家的唯一子嗣,他们刚开始也是信以为真的。可后来有位年轻的­奶­­奶­来过两回,给了他们不少的银子,要他们“好生服侍”赵姨娘。而这几年来,赵姨娘口中厉害的儿子却一直没有来看望过她。他们就知道,不管东家是何等身份,赵姨娘已完全失了宠,就算死在庄子上,估计也不会有人追究了。更何况,在他们的认知里,他们的东家或许有些身份,但绝对比不上那边的严三­奶­­奶­。那才是真正的权贵人物呢。

徐璐又说:“姨娘还不知道吧,永昌伯府早在五年前,便已升为安国侯府。姨娘的儿子,如今已是安国侯世子爷。”

赵姨娘被遭雷击,好半响才颤危危地道,“真,真的?”

得到徐璐的点头后,赵姨娘疯狂厉笑,上前几步,对着几个早已木住的­妇­人劈头盖脸地又踢又打,嘴里嘶吼道:“你们听到了吧?我儿子不是伯府世子爷,而是侯府世子爷。你们这些狗奴才,让你们作贱我,让你们不相信我,让你们可劲的欺负我……”然后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这世上有怒及攻心,自然也有喜极攻心的说法。赵姨娘在极致的喜悦之下,压抑在身体里长达数年的怨气屈辱一股恼地暴发出来,而她的身子,却是无法承受这汹涌澎湃如浪潮般的巨大喜悦,气极喜极又怒极之下,便晕了过去。

徐璐带来的嬷嬷们很有救人经验,纷纷扶起赵姨娘,在她胸口来回搓揉,又长长掐了人中,赵姨娘又幽幽醒了过来。她目光四处转了转,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望着一群人,喃喃地道:“我儿子是侯府世子了,我,是不是在做梦?”

第33章 可怜的赵姨娘

徐璐示意婆子们扶她起来,这时候,已有人抬了火炉子进来,把赵姨娘扶在火炉边烤着火。徐璐站在离她不远处,拢着双手,微微抚着袖口光滑细腻的白兔毛边,语气温和地道:“姨娘没有做梦。在五年前,凌家便晋升为不世侯爵了。”

“那我儿子是侯府世子爷了?”赵姨娘高兴得又要蹦起来,婆子们赶紧按住她,“姨娘别只顾着高兴,当心身子。”

赵姨娘确实高兴得找不着北了,一会儿痛哭失声,一会儿又大笑,嘴里全是恶毒的咒骂之语,最后忽地起身,使劲地踹着早已吓傻了的几个­妇­人,最后徐璐又怕她伤了自己,只好让人拦着她,轻声说:“姨娘消消气儿。这些奴才作贱你,我会替你作主的。”

“对对对,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但凡作贱过叶笑过我的奴才,我必不会放过他。对了,你又是谁?”赵姨娘闹了半天,总算恢复了理智,问起徐璐的身份来。

夏荷特地强调说:“姨娘,咱们少夫人便是世子爷的夫人。您也要叫一声少夫人的。”

赵姨娘喃喃地道,“少夫人?峰儿的妻子?不对,峰儿的妻子不是那杨氏吗?你不是杨氏。”目光最后又变得尖锐。

夏荷说:“先少夫人杨氏早已没了,咱们少夫人是世子爷新娶的夫人。才回京没多久,便来看望姨娘您了。”

“杨氏死了?”赵姨娘又是一呆,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死得好,死得好。这贱人恶毒至极,也算是报应了。活该。”然后又仰头笑了起来,笑声渗人,有些疯癫,但脏乱青肿的脸上,却又流出两行浊泪来。

“这个贱人,害得我好苦呀。当年,我承认我是嚣张了些,是给了她吃了些苦头,可我也不过是想让她多尊敬我,待我客气些罢了。她就施毒计,嫁祸于我。”赵姨娘神­色­疯狂,紧紧抓着徐璐,“那贱人,明明就是她给武氏下的毒,却嫁祸在我身上。可怜我平白生了张刀子嘴,最后却连口都没法子开就被钉了残害主母的罪名。这个贱人,我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最后又说子不少杨氏的坏话,也让徐璐大致了解了昔日发生在凌家的事儿。

先前徐璐就已从下人嘴里得知,赵姨娘在府里的时候,仗着生了凌峰,加上凌峰又争气,可没少得瑟。甚至多次顶撞武夫人。但武夫人看在凌峰的面上,也只是小征薄戒。加上凌峰对她也较严厉,使得她不敢太过造次,倒也相安无事多年。可自从杨氏进门后,赵姨娘便与杨氏成日恶斗,杨氏占据着名正言顺的主母身份,赵姨娘尽管是凌峰的生母,可在礼教大于亲情的凌家,也只有败北的份。最后恶向胆边生,居然毒害武夫人和杨氏,害得武夫人差点死于非命,凌宽无比震怒,若不是杨氏求情,赵姨娘早被活活打死。后来被送入庄子里,因顾忌着凌峰,也依然让人好吃好用地照顾着。

而在下人们嘴里,徐璐还得知,赵姨娘被送入庄子后,依然不安份,成日怨怼诅咒着,杨氏却依然贤惠孝顺地三番五次差人送东西去庄子上,倒赢得凌家上下一致称赞。

但在赵姨娘嘴里,却又是另一番场景。她不会傻得全信了她的话,但也不会天真地认为,杨氏是真的贤惠。

得知凌家靠着儿子更上一层楼,而把自己整得数年不见天日的杨氏早已死去,眼前这个媳­妇­看起来也不像是凶狠毒辣的,赵姨娘压抑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如数爆发,又哭又叫地嚎了半天,形如疯虎地撕打着庄子上的人,手上拿着个不知打哪个角落里寻来的桌腿,见一个打一个。打得管事婆子们四处逃窜,但在徐璐面前,又不敢躲得太狠,边挨打边躲,嘴里一个劲地叫着:“姨娘饶命,小的们当时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赵姨娘哪听得进去,“那贱人死了,我只好找你们算账。让你们不相信我,让你们作贱我,让你们侮辱我,让你们欺负我。”被人长期踩在脚下欺负的人,陡然又翻身,肯定会扬眉吐气报复回去的举动。

徐璐让人阻止了赵姨娘的动作,“姨娘消消气,仔细手疼。这些踩低爬高的奴才,也确实该受些教训的。但姨娘也没必要为了这些奴才而伤了自己,姨娘且歇会儿,看你脸上还有伤,这是谁打的?”

赵姨娘果然停止了打人的动作,摸了摸肿成馒头的脸,以及青肿的­唇­角,又咬牙切齿地道:“赵琴,这个贱人。媳­妇­,媳­妇­,我这身伤就是她打的,媳­妇­,你可要替我出气。”

徐璐脸­色­沉了下来,“姨娘,你称呼我什么?”

“媳­妇­呀?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也没告诉我……”

陪同在徐璐身边的张嬷嬷沉下脸来,说:“姨娘,按着规矩,您应该称呼少夫人。”

赵姨娘怔住,正要驳斥,但见徐璐面无表情,这才想到,她虽然生了凌峰这个儿子,可她到底只是姨娘,大富人家礼教大于亲情,再加上杨氏也给了她十足的教训。徐璐虽对自己客气,可至始至终都带着七分矜傲,三分冷淡,也不敢乱摆婆母的款儿,只好不甘不愿地叫道:“请少夫人替我作主。”

徐璐开口道:“那赵琴又是什么人?”

赵姨娘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那贱人,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但我们之间的仇,不共戴天,我恨不得喝她的血,抽她的筋,扒她的皮。”

原来,那严三­奶­­奶­,闺名叫赵琴,与赵姨娘是姐妹。不过赵琴是继母所出,赵姨娘母亲没了,父亲就新娶了继母,继母刚开始对他们姐弟还算不错,可自从生了自己的儿女后,就左右看他们姐弟不顺眼了,非打即骂。赵父又是个软弱­性­子,刚开始也还说上两句,但后来­干­脆眼不见为净,任由继母欺辱。最终赵姨娘忍无可忍,奋起反抗,把经常欺负自己的妹子痛揍了顿,但自己也被继母揍得数天下不了床。最终被继母卖给了人伢子。几经转辗,赵姨娘被卖入凌府,姿容不错,又加上些许运气,居然成了凌宽的姨娘。很快就生了儿子凌峰。而主母武氏因身体原因,无法生育,凌峰便是凌家唯一子嗣。这使得赵姨娘心生各种期待,可现实却给了她致命一击。她的儿子与自己并不亲,反而处处压制她。她想摆谱也不成,凌宽对她也是不冷不热,除了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压根就拿她当陌生人。丈夫无视自己,儿子又与自己不亲,主母又是个厉害的,赵姨娘如何甘心?自然就是各种手段各种闹腾,一直闹到把自己埋进坑中为止。

赵姨娘靠着儿子,过了十余年的安逸日子,却也因为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被打回原形,在庄子里受足了苦头。这近年来,已逐渐死心,可正当她心灰意冷接受这样的苦日子时,老天还嫌她受的苦不够似的,居然把赵琴派到自己面前。

因继母继妹而过着颠沛流离暗无天日的赵姨娘,罪魁祸首却是高高在上的官太太,赵姨娘那憋了多年的怨气汹涌爆发来,不管不顾地就冲上前去撕打赵琴。

当然,她是不可能占到便宜的,反而被打得惨兮兮。还被得知,她那刻薄恶毒的继妹,人家早已脱离农户生涯,成为人人称羡的官太太。想着自己镇日被当成下人劳作,而继妹却过着高高在上的舒适日子。赵姨娘体内的邪火,就算让人生生打死都没法子烧灭。所以这些天来,她的日子过的很是凄惨,不止被赵琴打了一顿,庄子里的仆­妇­们也把她收拾得极惨。但赵姨娘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除了镇日的痛骂诅咒赵琴外,她的理智还没有完全丢掉,居然趁着仆­妇­们的不注意,找上了李柱子。

李柱子老实,赵姨娘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他身上。而李柱子也没有让她失望,果真去了皇城。不过也多亏了李柱子,否则,徐璐不敢想像,若没有李柱子带话,估计赵姨娘还真会生生被折腾死在庄子上。

等赵姨娘发泄够了,徐璐才让人给她更换衣裳,梳洗,上药。能成为爷们屋里的姨娘,赵姨娘姿容应该是不差的。可眼前的­妇­人,徐璐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昔日与美丽挂勾的姿容。整张脸枯瘦暗黄,皱纹横生,眼浊齿黄,头发稀枯,虽换上绫罗,梳了头发,依然是一副­操­劳过度的乡下­妇­人扮相。

想着赵姨娘的童年糟遇,再想着她与杨氏斗法失败后被下人作贱的下场,徐璐唏吁不已,不知该称她为可恨之人还是可怜之人。

赵姨娘脸上的伤也只是皮外伤,被重力掌掴后产生的青淤肿胀,使得整张脸看起来惨不忍睹。­唇­角破了皮,也是一大片的青淤。而婆子们给她更换衣裳时,还与她道:“少夫人,姨娘身上还有参差不齐的新旧外伤。”

赵姨娘一听,顾不得屋外头的冰天雪地,便撩了衣裳,哭喊道:“媳……少夫人,你可得替我作主。我就算被老爷夫人嫌弃,可到底还是峰儿的生身之母,岂能由这些奴才作贱?我被作贱倒没什么,可外人岂不会说峰儿没个担当?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护不住。”

这种低能的激将法,徐璐还不放在心上,她目光冰冷地瞟了眼地上跪着的管事及一家子,淡淡地道:“姨娘且放宽心思,你好生养伤,待养好伤后,这些刁奴,就任你处置。”

赵姨娘怨毒地瞪了地上那些脸­色­瞬间灰败的人,­阴­­阴­地笑了,脸­色­狰狞地扭曲着,“好,就依少夫人所言。等我养好了伤,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那名男管事及一群­妇­人全匍伏在地上,颤声求饶,全声称他们只是奉了先前那位主母的吩咐行事的,请赵姨娘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云云,但赵姨娘哪听得进去,恨声道:“现在才知道求饶,晚了。”她又恨恨地捶了已被收拾一新的床板,“当初我就与你们说过,我儿子可不是普通人,你们偏不信。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赵姨娘神气活现地训斥着,尽管脸上还青青紫紫的,却已恢复了昔日鼎盛时期的作派,耀武扬威,得理不饶人。语气尖刻,神情怨毒。

徐璐暗自摇头,果然江山能改,本­性­难移呀。

徐璐让人把服侍赵姨娘的四个婆子绑起来,对赵姨娘道:“这几个刁奴,原是派来服侍姨娘,没想到却与这些庄头合起来欺负姨娘,让我们都蒙在鼓里,害得姨娘受了那么多罪。这些人可不能再留了,我便把她们捆了,卖去做苦役吧。”

赵姨娘说:“这也太便宜她们了,不行,把她们留下来,我要好生的折磨她才。”

“也罢,就依姨娘吧。”

赵姨娘大喜,又说:“那,什么时候接我回府?”

徐璐微得一笑:“姨娘放心,世子爷还是很孝顺你的。早就嘱咐我,要定期派人来看望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在规矩内,尽量满足姨娘。让姨娘安枕无忧过完下半辈子。”

赵姨娘不悦地坐起身,“放肆!你居然敢把婆母丢在庄子里,你的孝道呢?”

徐璐笑了笑说,“姨娘可曾听说过,身为主子的,要听从姨娘的吩咐?”

“你……我可不是一般的姨娘,我可是三品诰命夫人,还是峰儿的亲生母亲。”直到现在,赵姨娘方想起,自己还有三品诰命在身的。不由挺了挺胸膛。

徐璐再度笑了起来,“就是看在世子爷的份上,我才格外礼遇姨娘。否则,若是别的姨娘,敢这样与主子说话,早就家法处置了。”

赵姨娘瞠目,徐璐又笑着道:“倘若姨娘不是世子爷的亲生母亲,我何必跑这一趟?姨娘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在庄子里也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怎的还不明白,姨娘与主子的区别?”

“你,你这个……”赵姨娘被噎得不轻,想痛骂徐璐,却又怕她像当年的杨氏那般,暗地里整治自己,只好强忍着怒火,恨声道:“我是峰儿的母亲,生恩大于天,你是他媳­妇­,怎敢不孝顺我?”

徐璐语气淡然,“姨娘还是省省吧。若是名正言顺的娘,那是自然孝字当先。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世子爷诰封妻母,那也先是封嫡母。剩下的恩典,才轮到姨娘。姨娘若是气不过,就去质问官府,问制订礼制教条的那些前人,为何嫡母可以享受一切,姨娘为何不能了。”

“你你你……”赵姨娘正要痛骂,但见徐璐悠然的神情,以及屋子里纹丝不动的一­干­奴才,忽然又泄了气。妻妾规矩她如何不明白,只是到底意难平罢了。那武氏明明生不出儿子来,就来抢自己的儿子。她抢了自己的儿子,靠着儿子封诰,享受了世间一切荣华,而生为亲生母亲的她,却只能缩在小小的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叫别人母亲,让别人享受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一切。每每想到这些,赵姨娘便恨得滴血。

徐璐也明白她的心思,淡淡地道:“我知道姨娘的心思,大概是觉得生了凌家唯一子嗣,自觉了不起吧。可姨娘也忒糊涂了,你只看到夫人抢了你儿子,抢了属于你的风光。但姨娘为何不想想,若世子爷若不养在嫡母身边,那他如何在外头立足?如何能有今日的成就?勋贵之家,自来就有留子去母的规矩。姨娘可知,这是为何?”

赵姨娘睁大眼,吃吃地道:“她敢?她若是敢这么做,老天必不容她。”

徐璐轻笑,“这世上留子去母的多了去,人家同样活得好好的。姨娘就别自欺欺人了,夫人对你够礼遇了。若是学别人家那般,来个留子去母,哪还有姨娘的戏唱。所以姨娘还是知足吧,别这山望了那山高。”

“姨娘也不想想,若你是主母,妾室生了儿子,而那妾室就仗着生了儿子腰杆子硬了,处处与你别苗头,仗着有功,就妄想替代主母,我就不信,你还忍受得住。”

“你原本就只是凌家的一个丫头,得了主母垂怜,抬了姨娘,生了世子爷,靠此功劳,必是荣华到老。可你偏不知足,非要去捞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难怪要沦落至此,怨得了谁?我原以为姨娘在庄子里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也该明白了,可惜姨娘仍然叫世子爷失望。”难怪凌峰不愿来见她,试想,一个原想尽孝道,可一个却只会仗着生了他,要这要那,摆母亲的谱,成天诉苦说三道四的,以凌峰的脾­性­,受得了才怪。

赵姨娘被徐璐堵得节节败退,最后哑然无言,掩面痛哭。

“姨娘应该明白,你下半辈子是荣华是凄凉,全系在你儿子身上。世子爷给你荣华是本份。不孝敬你,世俗孝道也管不着他。若让你儿子尊重你,你就更要谨守本份。要知道,你这个庶母上头,他还有个嫡母。姨娘即是世子爷亲母,就该多替自己的儿子想想。而不是逼着他在规矩礼法和亲情孝道间左右为难。”

赵姨娘愣着双眸,满脸茫然。

徐璐觉得这赵姨娘,还是可怜居多的,摆不正自己的心态,童年的不幸糟遇,催生出得势后就想出人头的强大妄想。但现实却并未按她设想中发展,于是各种怨恨不平就曝发出来。而她的对手,却个个强大,被打击得灰头土脸,偏老天爷还火中浇油,又把一切造成她悲剧的最终始作俑者送到她面前来。而对方又还混得比她好,如此场景,就是圣人也难做到心如止水。

“姨娘的遭遇,我感同深受。看在世子爷的份上,我会奉养姨娘到老。但前题条件是,姨娘必须正视自己的身份和位置。”

徐璐可不是圣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道理,她比谁都懂。今日若是因同情就失了原则和底线,那日后想要掰过来可就不容易了。所以初次交锋的成败是非常重要的。让她见识到自己的厉害和底线,日后就算不安份,也会给她一种“这个媳­妇­不是好惹”进而不敢有太多要求的深刻印像。

自古以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事先把规矩摆出来,只需在规矩内办事,便可避免无所谓的争执。

赵姨娘是凌峰的生母,也算是自己的副婆婆。徐璐是得孝敬,但绝不能任其予取予求。一旦规则被破坏,等待她的,将是永无止镜的无理要求。

赵姨娘双­唇­蠕动了下,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徐璐见状,也不管她是否想明白,淡淡说了句:“姨娘歇着吧,好生想想自己,想想世子爷的难处,再想想自己的身份,只要把自己的身份摆正,相信你会过得舒心的。我去安排些事儿。”

徐璐坐在堂屋里,脚下燃了两盆银丝炭火,再放了半块香料进去,不闻声响,不见薰烟,只有好闻的蜜合花香充斥鼻间,掩去了屋子里别的难闻的气味儿。

地上跪着庄头管事一家子,以及庄子里的粗役仆­妇­。

徐璐一边翻着手上写得乱七八糟的账本,一边淡淡地道,“这庄子也是当年世子爷,亲自买来给赵姨娘养老用的。不要求你们上缴一分一厘的租子,只要求你们用庄子上的收成,好生服侍赵姨娘。可现在,瞧你们都做了什么。”徐璐把账本掷到管事面前,声音冰冷,“就一句先主母让你们这么­干­,你们就把庄子应得收成全贪墨了去。还把赵姨娘往死里欺负,果真是凌家养的好奴才。”

到现在徐璐才知道,这处庄子,是凌峰以凌家一位叫方良才的管事以赵姨娘的名义买的,并让方良才的小舅子史丰管理。这史丰刚开始倒还尽职尽忠,刚买来的庄子,一年前还看不到收成,所以庄子里的管事奴仆,还得靠凌家拔款。当时赵姨娘犯的错误,直接打死都不为过,凌家也不可能对她太好。但凌峰还算是不错了,直接以赵姨娘的名义把庄子买下来,任由她支配。靠着这千亩地的小庄子,赵姨娘还是能过着舒坦日子的。只是赵姨娘不识字,并不知道这庄子是自己的。她本人就是地主,只以为史丰这些奴才狗胆包天,作贱自己而已。

杨氏担忧赵姨娘在庄子里受人作贱,隔三岔五就去庄子一趟看望赵姨娘,每次来都要带一大车的吃穿用品。凌峰虽然恼恨赵姨娘的所作所为,但也不至于真的要让自己的亲娘受苦。对于杨氏的行为,他表面上不说什么,暗地里还是支持的。

而杨氏,打着看望赵姨娘的借口,却是暗地里把史丰收买了去,让他好生“侍候”赵姨娘。可怜赵姨娘,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而整治她的杨氏,反而还顶着贤惠大义的名声,让世人追捧,更是气得吐血。

从第二年开始,庄子上便开始有了收成,但这全毫不例外地滚进了史丰的腰包。

后来方良成也因病死了,又因凌家与西集湾较远,消息闭塞,杨氏早在几年前就因病故去,凌峰又外放到外地,武夫人当家,更是不可能理会赵姨娘。但这些史丰并不知道,只见这近几年来,凌家不再送东西到庄子上,只打发人来告知史丰,庄子上的收成,一应用在赵姨娘身上。但却没有派人过来监管或是看望过赵姨娘,史丰就知道赵姨娘是不可能再回东家了,这才有恃无恐地欺负赵姨娘。

徐璐冷笑一声,“胆子倒是不小呀,这庄子原本是世子爷买在赵姨娘名下。让赵姨娘自己自由支配。你们倒是厉害,居然胆大包天,偷梁换柱。当真以为有人撑腰,就有恃无恐了?”

史丰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他的靠山,早在几年前就没了,这会子又让徐璐抓了个人脏俱获,知道已无活路,只瘫在地上,面如土­色­。

“六年了,账本弄得一塌糊涂,赵姨娘也让你们作贱成这样。你也别与我叫屈,先把贪墨的全吐出来吧。否则休怪我心狠了。”

史丰一大家子,这些年来养得肥头大耳,贪墨的肯定不少,但缴上来的却只只有区区不到两千两银子,徐璐就知道,这家伙不老实,于是让染墨等人,给他松了阵筋骨。

史丰哭丧着脸说:“……小的该死,可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这么些年了,主子只来过几回,便是原来那位­奶­­奶­。小的便以为这才是咱们的东家­奶­­奶­,所以庄子上的收成,都上缴了一半给了东家­奶­­奶­了。”

徐璐怒及反笑,“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你口中那位早就死了,难不成这些年,你还把收成给一个死人不成?”真是说谎都不打草稿。

见染墨又要行动,史丰吓得慌忙道:“少夫人息怒,小的说的是真的。小的压根就不知道那位­奶­­奶­早已没了。但这几年来,仍然有人来庄子里收租的。说是奉了东家­奶­­奶­的命令。这不,最近一回,也就是半个月前,他们就来过一回了。”

这西集湾的庄子,本来就是凌峰买给赵姨娘的,凌家绝不可能再来收租。而­阴­逢阳违的杨氏早就死了,显然,这里边还有徐璐所不知道的秘密。

徐璐眯了眯眼,问:“还有这等事?来收租的是谁?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

史丰苦头脸回答:“那人只说是东家的管事,我们都叫他林大管事。听口音,应该是京城人氏,说是奉东家的命令前来收租,每年只收一半的租子。剩下的让小的们自己支配。”史丰好一副苦大仇深,太气人了,只收五成的租子,他还以为东家仁慈呢,让他赚两成的租子。谁知道,那人居然是冒牌货。

徐璐神­色­严肃,“姓林?哪个林?双木林,还是两水凌?”

史丰讪讪地笑,“小的不识字,只知道对方姓林,至于哪个林,小的真不清楚的。”

徐璐可以肯定,凌家没有在西集湾收过租。这区区千亩地的小庄子,也还不在武夫人眼里。这庄子又是以赵姨娘的名义买的,凌家就更不可能再派人来收租了。但史丰却说每隔半年对方就会来收一回租,打的是东家管事的名议。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冒名鼎潜的人?

徐璐又问了好些问题,这才得知,原来西集湾这一大片土地上,林林种种有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庄子。最大的庄子当数前边山头过去的那上千顷的叶家庄。而凌家庄,这片土地上,真的只是比较小的庄子而已。史丰也并非凌家的奴才,而是已死去的方良才的小舅子。并没见过真正的东家,以至于不晓得东家的身份,这才让人逮着了空子钻。

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冒名顶替收租的人存在,徐璐那个气,这史丰也实在笨到家了,连对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就乖乖地把租子交给人家。只因对方每年只收取五成的租子,就让史丰放下了戒心,让其骗了三四年。

徐璐实在不愿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笨的人,身为庄子管事,居然连主家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

徐璐想了半天,最终只能让染墨多派人留意一下附近的状况,不知道对方姓名身份,想要把这人找出来,无疑大海捞针。而这史丰,对这人的处置,也让徐璐犯了难。

这人并非凌家的奴才,她倒不好按处置奴才的方式处置他。若送入官府,那赵姨娘的事儿必定瞒不住。若让外人知晓,也是件不大不小的丑闻。

一时间,徐璐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办。

正当她冥思苦想时,忽然外头响来一句粗爆的喝声,“赵琼,立即给我家夫人滚出来。”

第34章 一个字,横!

“赵琼,缩在里头做什么?别以为领了几个看门狗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可告诉你,我家夫人可不怕你这些看门狗。”刚开始徐璐还没有当回事儿,以为是在喊别人,但外头再一次响来破锣般的声音,而隔避的赵姨娘却是从里头冲了出来,脸上完全是血淋淋的狰狞之­色­。

“少,少夫人,我也想通了,我这辈子也不求别的了,只求能平安到老就是了。只要少夫人帮我完成最后一道心愿,我保证,以后我绝不再使少夫人为难。”赵姨娘脸是充满了浓浓戾­色­和义无反顾。

不用说,徐璐也能够猜出来,外头那人,应该就是她的异母妹子,赵琴吧。

“赵琼,你这个缩头乌龟,有胆子骂我家夫人,怎么就没胆子出来承认?”外头的骂声又响了起来。当然,他们也只能在门外痛骂了,因为徐璐带来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有他们在,一般的人可是近不了身的。

屋外头,赵琴坐在四人抬的轿子里,身后还停着顶­精­致的四人小轿,这小轿周围围着数名穿得厚实的婆子,显然,这轿中主人也是有一定身份的。轿子后边,还威风凛凛地立着数十个身穿黄衣的卫所兵。显然,赵琴的丈夫确实是卫所里的镇抚司镇抚。

在地方上,卫所兵也是较为威风了,欺负老百姓也足够。但比起侯府的侍卫,可就不够瞧了。

徐璐带出来的侯府侍卫,身手都是最好的,个个百里挑一。那可是从战场上洗礼过的,这些连弓箭都拉不开的卫所兵,压根不在同一个层次。不管去多少都被打回来。

赵琴见状,也知道对方不好惹,尽管纳闷这小小的凌家庄子里怎么出现武艺不错的护院,却也没有往深处想,一边让下人在门口叫嚣。一边让人上前与对方理论。

“好大胆子,你们可知我家夫人是什么身份?”赵琴身边的一个奴才,雄纠纠气昂昂地踏上前去,用鼻孔对着门口的侍卫出气。

侍卫们眉都不抬一下,像木桩一样立在那,对于这些稍微有点身份就自以为了不起的人,以他们如今的眼界格局,还不被瞧在眼里。

那婆子加重语气,“我家夫人是南卫所镇抚司夫人,你们这些刁民,还不赶紧开门,迎我家夫人进去。若是惹得我家夫人生气,就拆了你这破院。”

依然没有人理会。

不止那婆子气极,连轿子里的赵琴也不禁气歪了。想她平时不管走到哪,无不对自己恭敬,尤其在这乡下,无论是那些庄头管事,还是佃农,都是恭恭敬敬的。这赵琴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但成日咒骂自己,居然还找来帮手。

赵琴冷冷一笑,赵琼的身份她早就打听清楚了,一个靠着给凌家庄的东家生了儿子妄想显摆的人,真的不被她放眼里的。更何况,这凌家庄规模如此小,也没个成气侯的,显然,其东家也没什么硬杖腰子的身份。而赵琼又是这富人家遗弃了的姨娘,就更没威胁­性­了。

不过这赵琼也太不识时务了,都混成这副境地,嘴巴子还硬,居然成日诅咒自己,她再不来给她点颜­色­瞧瞧,真当她这个镇抚夫人是叫假的不成?

不过对方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护院,身手居然如此厉害,数十卫所兵,连人家的衣角都没碰着,就被打得哭爹喊娘。但赵琴并没有就此怯场,对方越是强硬,她越要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她除了卫报镇抚太太的身份外,可还有另一个身份呢。

赵琴下了轿,来到后边一顶青花小轿旁,弯了腰,从轿帘处对轿中人轻声道,“让­奶­­奶­笑话了。这乡下的刁民,可顽固呢。恐怕还要等一会儿的功夫,­奶­­奶­要不先回去?我随后就来。”

轿中人声音轻淡,“看清楚了,对方连个护卫都那么厉害,想来身份不会太低。”

赵琴陪笑道:“能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不就是商贾罢了。仗着护院强横,就敢与官斗,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轿中人声音很是平淡,“敢与官斗的,必是有所凭仗,你也得仔细些,千万别八十老娘倒崩孩儿。”

赵琴恭敬地道:“是是,谨记­奶­­奶­的吩咐。”

赵琴直起身,威严地对下人吩咐,“去,拿大爷的名帖到顺天府,就说有人刻意咒诅本夫人,横冲直撞,叫他们多带些枷锁来拿人。”

那与侍卫们打了好一会儿嘴仗都没得到回应的婆子悻悻然地来到赵琴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夫人,这不大对劲呀。我不但报出了您的身份,连朱家的身份也报出来了,这些人依然纹丝不动的。对方该不会是……”这婆子是赵琴的心腹嬷嬷,虽然没少仗着主子呈威风,但眼力劲也还是有的。

赵琴不以为然地道,“胆子怎的那样小,赵琼不过是某户人家的姨娘,还是失了宠的,谁会替她出头?更何况,这庄子规矩可不成气侯,想来东家也就是有些银子的土财主罢了。”

“可这些护院,我看好像不怎么简单。”

赵琼看了像铁塔一样忤在门口的侍卫,冷笑:“是挺渗人的。怪不得那蠢货敢这样诅咒我,原来是领了护院来。不知天高地厚。她以为,在这帝都,有几个护院就了不起?真是笑话。”

婆子语气依然充满了担忧,“可是,夫人,我还是觉得,这些人有些不对劲呢。”这婆子原先也还是公侯家的奴才,只因主家没落了,不得不另外找了主家。好歹也是见识过世面的,眼界格局自然要比没见过真正权贵人物的赵琴高上一截。这些侍卫,神情彪悍,神­色­冷漠,就算她报出自家身份,人家依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这婆子下意识就认定,对方肯定也是有身份地位的,否则不会如此拿大。

赵琴横了她一眼,“你倒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这婆子知道赵琴的脾气,见她这般,也就不再说话了。

而这时候,紧闭的大门被打开来,出来一个弱冠之龄的年轻男子,头戴灰鼠毛暖帽,身穿青­色­长袄,黑­色­长靴,双手拢在袖子里,长身玉立,面容俊俏,看起来文质彬彬,清朗有神。

赵琴眯眼,看这人的打扮和神情,该不会就是赵琼的儿子吧?

那人立在门槛后,沉声喝道:“何人在此大声喧哗?尔等还不速速离去,惊扰我家夫人和姨娘休憩,该当何罪!”

这人应该是赵琼的儿子了,听他口称“夫人”和“姨娘”想必就是了。

原来这就是赵琼的儿子。

赵琴上下打量此人,怎么看就怎么的不顺眼。不由抬高了下巴,“去把你姨娘叫出来,敢背地里诅咒我,本夫人必不饶她。不过本夫人大人大量,只要她滚出来向我磕三个响头,就饶她一回。否则,定要锁她去顺天府好生说道说道。”

“放肆,大胆,敢对我家姨娘不敬,来人,给我拿下,掌嘴二十。”青衣男子也就是染墨,满脸的怒­色­,厉声吩咐左右。

守在门口的侍卫如抓小­鸡­般就把赵琴拧在手头,靴子对着赵琴的膝弯踢了去,赵琴就情不自坐地跪在冰冷的雪地里。还来不及挣扎怒叫,双手已被反剪到背后。头发被人往后扯住,迫使她不得不仰起脸,生生承受着对方又凶又猛的掌掴。

这忽如其来的动作,所有人都懵了,等赵琴这边的人马反应过来时,赵琴已被打得满脸高肿,牙齿都飞了一颗出去。

赵琴身边的人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啊呀,你们好大胆子……你们是死人呀,还不赶紧把这些以下犯下的刁民拿下……”

气急败坏的声音,总算让这些卫所兵回过神来,纷纷扑上去解救自家镇抚夫人,可惜还没近身,便被几名侍卫一脚一个踹得老远。

染墨负手跨出门槛,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打得满嘴血迹的赵琴,声音骄横,“赵氏,你可知罪?”

赵琴被掌掴完,便被侍卫丢在雪地里,这会子被打得头晕目眩,双颊更是痛得麻木,她忍着快要冒金星的双眸,目眦欲裂地瞪着青衣人,咬牙道:“你,你是谁?有种报上名来。”

染墨傲然道:“你?还不配问。”

这时候,赵琴身后那顶轿子总算有动静了,只见从轿中出来一位年轻­妇­人,此人披着朱红­色­大兔毛滚边披风,威严地上前几步,盯着染墨,冷笑一声,“阁下好大的威风。赵夫人仍堂堂官夫人,你也敢打?这可是要下大狱的。”

染墨冷然喝道:“什么官夫人?一个小小的卫所镇抚家的婆娘,也敢自称夫人?呸,哪里来的瞎了眼的东西。我家姨娘还是堂堂三品诰命夫人呢,也没有她这么横的。”

那年轻­妇­人脸­色­猛地一变,赵琴那个继姐不是某户人家的姨娘么?什么时候成了诰命夫人?还是三品?

染墨又傲着双眼道,“你这­妇­人胆子倒是不小,打了我家姨娘,我家夫人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好,还敢上门来,既然你要找死,那大爷就成全你。”

那年轻­妇­人蒙了,她出身显贵,自然知道京城权贵众多,稍微不注意就惹到某某王公贵族或公侯伯子弟。又见这男子说话这么的横,心下也怵了三分,于是放软语气,问:“敢问阁下是哪家公子?我朱家在京中略有些薄面,说不定还认得呢。”

哪知染墨毫不客气地道:“我家主子的身份,也是你能打听的吗?不知所谓。”然后声音冷厉地喝道:“统统给大爷滚,有多远就滚多远。再让大爷我瞧到,可不止掌嘴这么简单的。大爷就先把话搁这了。”然后拂袖道,“关门。尔等听着,再有人在门外喧哗,侮骂我家姨娘的,统统绑了堵住嘴巴,送去官府定罪。”

“是。”

年轻­妇­人傻眼了,心想,这是哪家的爷们,明知赵琴的身份,还这么的横?但对方越是横,这年轻­妇­人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被打得眼冒金星的赵琴,却是无知者无畏,冲着年轻­妇­人叫道:“三­奶­­奶­,您也瞧到了吧,这帮人好大胆子,他们连您都没放眼里,三­奶­­奶­一定要拿出朱家的威风,给他们点厉害颜­色­瞧瞧。”

年轻­妇­人目光闪烁着,她不是笨蛋,自然知道这赵琴想借她之手教训这些人。但她不是傻子,虽然她不怵这些人,可也没必要平白给自己树敌。

尤其刚才那人,横成这样,肯定是着过硬的背景才会如此。是以这位年轻少­妇­更不敢轻举妄动了。但就这样走人,未免又太掉价了。少­妇­眼珠子转了转,对赵琴说,“你不是已让人去顺天府叫人么?顺天府可不是一般的衙门。等他们来了再说吧。”

赵琴双眼一亮,对呀,顺天府府伊严少秋可是她夫家的长辈,有这位长辈在,还怕这些牛鬼蛇神?

第35章 冤家路窄

“怎么就让那贱人离开呢?应该把她抓起来,再狠狠打上一顿才是。”赵姨娘听说赵琴被染墨掌了嘴,犹不解气,还想用更狠的法子折磨赵琴才肯罢休。

染墨垂着双手回答:“他们也并非真的离去,不过是在等顺天府的人罢了。”

因西集湾离顺天府伊还有一段距离,一来一回也要大半天时光,赵琴也不会傻的在冰雪天气里苦笑,所以早就去她自己的庄子等着。

徐璐笑问:“赵氏在这儿也有庄子?”

回答的是史丰,“是,这位严三­奶­­奶­是顺天府伊的侄媳­妇­,严家在这儿也有一处庄子。就离咱们庄子不远,那排柳树过去便是他们的地盘。”

“另外,那块水塘过去一片庄子,便是朱家三­奶­­奶­的陪嫁庄子。”

“哪个朱家三­奶­­奶­?”徐璐随意问道。

史丰脸上闪过一丝敬畏,“就是承恩伯朱家的三­奶­­奶­,还是贵妃娘娘的侄媳­妇­呢。很威风的一个人。那处庄子叫周家庄,据说是朱三­奶­­奶­的陪嫁庄子。这间庄子挺广的,大约有近两千亩田地。那庄头也挺横的。上回咱们庄子里的长工耢地的时候不小心压坏了他们的苗子,非要我们赔了他们两斗米才肯罢休。”

这世上多的是仗势欺人,徐璐并不意外,只是微微一笑,“居然是这位,呵呵,很好。”

史丰见徐璐笑得古怪,不由奇怪,这位年轻的少夫人难道不知道朱家的身份么?那可是皇亲国戚呢?等会子若真的起了冲突,要如何收场呀?

赵姨娘是小人物,小人物天生就对皇权有着无上敬畏。听说赵琴还靠上了贵妃娘娘的侄媳­妇­,一时间又胆小了起来,虽然心头还是不甘,可到底不敢再让徐璐继续给她出气,或说“便宜这贱人了”之类的话。

赵姨娘居住在四合院的后罩房里,五间屋子,赵姨娘只占了其中一间,炕上的被子脏乱得看不出原来颜­色­,柜子里无一件新衣,首饰盒子里几乎空无一物……可以说,赵姨娘在庄子上的日子确实是艰难的。

只是这儿的管事包括下人,并非凌家的奴才,为了凌家声誉着想,徐璐也不好下狠手惩罚他们或是送他们去官府。不过办法都是想出来的,徐璐靠在重新收拾过后的炕上微微眯了一会儿,睁眼,把染墨叫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染墨办事徐璐也满放心的,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染墨便拿了十数张身契进来,恭敬地呈给徐璐,“尊少夫人吩咐,这些人已签下了卖身契。是死契,请少夫人过目。”

豆绿接过,递给徐璐。

徐璐并没有接过,而是说:“世子爷曾对我说过,你办事我放心。只是我挺好奇的,你是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签下身契的?”

染墨笑道:“小的先是恐吓他们,以他们犯下的罪行,必死无疑。不过少夫人慈悲,从来不会把人逼到绝路。现在给他们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以贪墨主家的罪名送至官府,一条是成为凌家奴才,继续侍候主子,将功抵过。他们原本还想讨价还价,小的直接说,那就去见官吧,以你们所犯下的罪行,只要咱们少夫人一句话,你们一大家子就能舒舒服服得享受牢狱里的美妙滋味。”

染墨说话的同时,还面露­阴­险之­色­,夏荷等人被他逗乐了,纷纷掩­唇­娇笑。

徐璐也是莞尔一笑,“你个促狭的。”

染墨笑嘻嘻地说:“对付这些人,可不能与他们讲道理,爷曾说过,必得有强硬的大­棒­再加些微的甜枣才成。”

徐璐笑了起来,“这个挺有道理的。那等会子顺天府的人来了,还是由让你去接待吧。”

顿了下,徐璐又对另一小厮朱小航笑了笑,“等会子还得让史丰一家子瞧瞧咱们染墨小爷的威风才是。”

染墨闹了个大红脸,“少夫人可是抬举小的了,小的也只是狐假虎威罢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

天气如此寒冷,但顺天府的人来得还是满快的,显然,这些人也是成了心思要巴接赵琴和那周氏。冒着大风雪,骑的快马,在傍晚时分就抵达了西集湾。

徐璐也才刚吃完饭,乡下能有什么好吃的?除了杀­鸡­宰鹅外,也没别的了。但就是因为没有点心也没有任何零食填肚,以至于到了饭点,肚皮还真的饿了,为此还特特吃了两碗饭。

肚子有些饱,乡下又没常备消食茶,徐璐只好在屋里头转着圈儿消化。

紧接着,大门就让人敲响了,顺天府的人来了。一道前来的,还有朱贵妃的侄媳­妇­,承恩伯朱家三­奶­­奶­周氏,以及赵琴。

赵琴双颊红肿,虽然搽了药,一张脸依然肿成馒头,经过半日功夫,整张脸已渐转为青紫­色­,在这朦胧的夜­色­下,如同夜叉鬼面般吓人。

顺天府的人来得还真多,前后约有百十来人,赵琴有着这些后盾,腰杆子也挺直了。一个身穿朱红­色­袍子,身披玄­色­披氅的捕快,一手持鞭,一手握剑,威风瓶凛凛地下了马,来到赵琴面前,一脸谄媚,打个千儿:“卑下顺天府捕头鲁大发给三­奶­­奶­请安,是什么人冲撞了三­奶­­奶­,还请­奶­­奶­吩咐。”近距离之下才看到赵琴的模样,不由失声叫道:“三太太怎么成这样了,是何人如此大胆?敢把您打成这样?”

赵琴神­色­倨傲,指着凌家紧闭的大门,“就是这户人家,不但打了我,还语出不逊,无法无天,你们去把他们统统抓起来处置。”

鲁大发转过头打量了眼前的宅院,两进的院落,屋舍也较为陈旧,连大门都只是用普通木材制成,显然只是普通的乡下小地主。乡下地主无权无势,但因为有田地,肥水也还是有的,今天时运还不错,竟有这样的肥差。

鲁大发嘿嘿一笑,就挥手命手下:“来人,把门敲开。”

门很快就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婆子,看着眼前这阵仗,早吓得双腿打哆嗦,一口一个“官爷”地叫。

赵琴见状,冷笑一声,与鲁大发一道昂首挺胸进入里头。

这间凌家院子,真的很是普通,四四方方的院子,两边各有四间房,走廊下还堆了不少柴薪锄头之类的耕用梨具。显然,这凌家真的只是乡下小地主罢了。

天气寒冷,但屋子里都亮有灯火,赵琴一行人,直接来到主屋,撞开了正门,“顺天府办案,尔等乖乖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鲁大发威风凛凛地喝斥着,然后一脚狠狠踢开紧闭的正屋房门。

鲁大发进屋一瞧,顿时就乐了。只见屋子里居然还有这么多的貌美女子,当中坐在炉子前的那年轻少­妇­,包括周围的丫鬟,个个穿金戴银,兴奋得直搓手,这趟冒着大风雪的差事,值了。

“你们是何人?胆敢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夏荷冷冷地质问。

“赵琴那贱人呢?让她给我滚出来。还有她儿子。”赵琴傲气地进入屋里来,并没有瞧到打她的染墨,也没有瞧到赵姨娘。她目光四处搜着赵姨娘的身影,并没有瞧到,就指着徐璐等人说:“他们肯定是一伙的,就把她给带走吧。不愁赵琴那贱人不出来。”

想不到这乡下地方居然还有这等货­色­,鲁大发求之不得呢,摸着下巴,挥了挥手,“带走。”

夏荷冷冷地说:“这位官爷好大威风,不分青红皂白,不问缘由就要拿人,是何道理。”

鲁大发不以为意:“要道理,到堂上讲吧。谁叫你们不开眼,惹了不该惹的人,我只管奉命行事。来人,带走。”鲁大发威风凛凛地喝道。

夏荷气得粉面娇红,娇斥一声:“染墨,你这混账东西,还不快出来。要是让少夫人少了根头发,拿你是问。”

“何人如此大胆,敢对我家主子不敬?”伴随着一句大喝,染墨登场来,大步进入屋子,对着鲁大发,上来就两巴掌掴下去,“去你­奶­­奶­的,找死也不找个好地儿?我家少夫人岂是你们这群混蛋能碰的?”

染墨又一脚踹向正要拿镣铐的几个官差,一人一脚狠狠踹了过去,“混账东西,给我滚一边儿去。要是我家少夫人少了根头发,拿你们狗命来抵。”

徐璐古怪地看着染墨,这厮果真有狐假虎威的好本事,想来跟在凌峰身边,没少横。不过也是,凌峰就是横得没边儿的人,他身边的奴才自然是有样学样了。瞧他打人踹人,骂人的语气,浑然天成,显然这种事儿没少­干­。

鲁大发虽说身低位卑,可到底在帝都里混了半辈子的,这京城里混的人,自然明白这京城里多的是高官贵胄,有时候一个碗砸出去,运气不好的,都能砸到某权贵子弟高贵之后。此时见这青年进来就横成这样,倒吓住了。尤其对方穿得体面,居然还只是个下人,连小厮都能穿公子哥才能穿的长袍长靴暖帽,还横成这样,想必其主家更是了不得的人物。也不知是哪家勋贵高官,以至于被打了,也不敢还手,捂着脸,弯着腰,低声下气地说,“这位爷,小的鲁莽,只是小的也是奉命而来,身不由己。还得请教这是哪家的夫人,才敢回去复命,这个,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夏荷冷笑,“奉命行事?奉谁的命令?”

鲁大发下意只看向赵琴。

赵琴见染墨这样的做派,也吓了一跳,原来这人不是赵琴的儿子,居然只是这家的下人。但又想着自己也是有身份的,对方再怎么着也就是一个小厮,便开道:“谁家的奴才,这么嚣张!顺天府的官爷,你也敢打!”

“打他,我还是瞧得起他。”染墨对鲁大发冷道,“你还不配大爷与我讲话,去把你们长官叫来。哼,胆子不小,这种小鱼小虾,也敢来动我家少夫人,看来他的乌纱帽是不想要了。”

这这这……连个下人都横成这样,主家身份必定更加了不得了。鲁大发吓得哆嗦,几乎就要跪下来了。

赵琴怒道:“你什么东西,一个奴才,开口闭口就要摘人乌纱帽,你以为顺天府是你家开的?你一个奴才,居然胆敢侮蔑朝廷命官,你有几个脑袋?”

染墨冷笑一声,放肆地瞟了赵琴一眼,却是压根不放在眼里,只对鲁大发喝道:“这娘们是谁?居然敢在我家少夫人跟前放肆?”

赵琴气得全身颤抖,顿时说不出话来。

鲁大发听得“少夫人”三字就知不好,若是不处理好,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只得顶着肿得老高的脸,硬着头皮上前:“这位大爷,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大爷,还请大爷海涵。”

“既然你是顺天府的人,那应该知道,一个无品无秩的­妇­人,挑衅殴打朝廷诰命夫人,该当何罪?”

鲁大发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卑下也是才刚赶来,还没有弄清楚这里头的名堂,还请大爷示下。”

染墨双眼一翻,背负着双手,不可一世地道,“我家姨娘,堂堂朝廷钦封的三品诰命夫人,居然让这娘们殴打了,今儿还敢带人找上门来。还要拿我家少夫人,你说,这娘们该当何罪。”

人家屋子里的姨娘居然有诰命在身,并且还是三品诰命,这这这,那这户人家的身份岂不更加了不得?

鲁大发吓得魂都快没了,脑海里高速运转,京城有诰封姨娘的勋贵人家,就那么一两个,只是,到底是谁呢?

但赵琴却是不相信的,冷笑一声,“赵琼不过是姨娘罢了,还诰命夫人?我呸,当我是吓大的?”

也不能怪赵琴不相信,主要是赵琴给她的印像实在太过狼狈凄惨,若当真是诰命夫人,又岂会住在乡下庄子里,还把日子过成这般凄凉?

屋外头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里头进一步的动静,承恩伯朱三­奶­­奶­周氏按奈不住,只好差人进去打听。那下人进来瞧了染墨的威风后,当下就跑了出来,对周氏说:“估计这严三­奶­­奶­要吃大亏了。对方也不知是何等身份,刚才那令人打严三­奶­­奶­的,并非这户人家的主子,还只是个下人而已。”

这下子周氏也不得不敛了心神,染墨给她的印像可是飞扬跋扈外加强横霸气的,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只是下人?那这主家岂不更加了不得?

周氏把京中权贵人家都理了一遍,这庄子又叫林家庄,东家应该姓林,姓林的勋贵高官,京中也有好几家,能横成这样的,难不成是泽云侯府的?

有这个可能。

那么这赵氏便是泽云侯的姨娘,赵氏就算生了儿子,也只是林家的庶子罢了,更何况,这赵氏还被送到乡下来,想必她那庶子在林家地位也不高。

不过权贵家再不得势的庶子,在普通老百姓眼里,总归是天边一样的存在。而赵琴也不过是区区五品镇抚夫人,林家庶子确实可以在她面前横。

以赵琴的身份,在林家庶子面前估计也不怎么抬得起头来。周氏想了想,说:“走,进去瞧瞧吧。”

周氏进去的时候,屋子里刚好响来染墨嚣张的声音,“你这娘们好大胆子,居然敢质疑朝廷,质疑圣上?你有几个脑袋?”

“……你是顺天府的人,你来说说,一个无品无秩的­妇­人,当场侮骂质疑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该当何罪?”周氏一进得门来,便看到染墨指着鲁大发,傲慢地说着话。

而鲁大发则苦着脸,额上冷汗涔涔,一边是得罪不起的权贵人家,一边是府伊的亲戚,两边都得罪不起呀。

周氏皱眉,加快脚步,进入屋子里来,高声道:“这儿还挺热闹的,发生了什么事儿?”

赵琴像见了救星般,飞快地奔上前来,“三­奶­­奶­,这人自称赵……姨娘是诰命夫人。”

周氏皱眉,拔开众人,目光威严地盯着染墨,“你家主子呢?。”

染墨上下打量周氏一眼,越发的傲慢,“你又是何人?擅闯民宅,可是要治罪的。别以为有点子身份,就可以置律法不顾。”

周氏身边的丫鬟尖声叫道:“放肆,我们­奶­­奶­乃承恩伯三­奶­­奶­,贵妃娘娘的侄媳­妇­。瞎了你的狗眼,贵妃娘娘的侄媳­妇­面前你也敢横?”

染墨毫不畏惧,“既是贵妃娘娘的亲戚,可有品秩?”

丫鬟顿时哑住了,周氏虽然身份尊贵,确实只是白丁一个,也就是官员口中的平民。但这样的话,不止丫鬟不愿承认,就连周氏也是压根不会把平民二字安在自己身上的。

“无品无秩的平民一个,有何资格擅闯民宅?究竟仗着谁的势?可怜贵妃娘娘那么尊贵的人,居然让你这样的人给坏了名声。”

周氏气得脸­色­发青,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让一个奴才打脸。

而染墨横起来确实是张牙舞爪,徐璐除了刮目相看之余,也暗自佩服。这家伙,把狗腿子角­色­演得淋漓尽致。最厉害的还是先下手为强,一来就把对方的后路堵死,不可不谓不高明。

周氏气得娇躯乱颤,依她的身份,岂能与一个下人打嘴仗,只抬高了下巴,冷冷地道:“你家主子呢?让你家主子来见我。”

周氏还是有些脑子的,自古以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她实在不愿相信,泽云侯府的庶子在外头会这么的横。他姨娘都被送到乡下自生自灭来了,没道理他还敢如此的张牙舞爪。周氏自恃自己虽无品秩,但对上侯府庶子还是有胜算的。

染墨哼道:“你个无品无秩之人,应该是你去见我家主子吧?”

“朱三­奶­­奶­,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一个清柔的声音响来。

周氏愣了愣,第一反应,这个声音好耳熟,第二个反应就是,她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第36章 少夫人威武

等周氏看清了坐在炕上那年轻丽人时,脑子就蒙了,“原来是凌少夫人。”

周氏虽然心头一惊,但想着安国侯虽有权有势,但自己的公爹可也是一方督抚,朱家还是贵妃娘娘的娘家,并差不到哪里去。大家都是儿媳­妇­,这徐氏也并不比自己强,就镇定下来。

周氏转头,对鲁大发说:“没长眼的东西,安国侯世子夫人也是你能拿的?还不快给我滚。”

鲁大发一听是安国侯府的少夫人,身形当场就短了一截,瘫软在地,拼命地磕头,“少夫人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凌少夫人,请少夫人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吧。”

周氏暗怒不已,觉得这鲁大发也太怂了,安国侯虽然声威显赫,可这徐氏也不过是凌家的新媳­妇­罢了,能有什么本事?这鲁大发就怂成这样,真是太丢人了。

对于鲁大发这样的小虾鱼,徐璐一向不看在眼里了,挥挥手。染墨会意,上前踹了一脚,“少夫人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赶紧滚吧。”

鲁大发赶紧又磕了头,口称:“谢少夫人恩典。”然后ρi股尿流地跑开了。

赵琴脸­色­难看至极,怎么这赵琼又与安国侯世子夫人扯上关系了?

正当她纳闷时,耳边就听到周氏的声音,“唉呀,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安国侯世子爷是姨娘所出,今儿又见少夫人出现在这儿。想必,住在这庄子里的赵姨娘,便是世子爷的生母吧?”

赵琴瞪大眼,满脸不可置信。

周氏眼珠子转了转,“若我的猜测没错,那赵姨娘确实是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只是,堂堂朝廷诰命夫人,居然在这种地方过着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安国侯世子未免也……。”

徐璐看着周氏,就知道她不安好心,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踩凌峰一脚,冷淡地道:“不错,赵姨娘是我家世子爷的生身之母。因犯了错,就送到庄子上荣养,主要是让赵姨娘安心荣养。”她盯着周氏脸上不怀好意的冷笑,拔高了声音,“凌家怎么处置犯了错处的姨娘,那也是凌家家务事儿。但也由不得外人来欺侮。赵氏,当我凌家无人了?”

赵姨娘身上确实还有个三品诰命夫人衔,但再是尊贵,也尊贵不过凌家的规矩礼法,尊贵不过侯爷夫人。犯了错误,就要受罚,天经地义的。更何况,发配赵姨娘到这乡下庄子里来,也是凌宽的主意。外人如何能有意见?凌宽是一家主子,处置犯了错的姨娘,再正常不过了。

但若有心人真要较真的话,也可以拿此事来攻击凌峰,说他罔顾孝道,只尊嫡母却不顾生身之母,未免薄情寡义了些。

所以徐璐只把赵姨娘的事儿归为家务事,以堵周氏的口。

果然周氏脸­色­沉了下来,­阴­­阴­地道:“可赵姨娘到底是世子爷的生身之母,对自己的姨娘不闻不问,未免令人寒心。”她掩­唇­一笑,“听闻安国侯世子爷最是孝顺不过了,想不到,这传言,却是多有不实呀。”

徐璐似笑非笑,“三­奶­­奶­左一句我家世子爷,右一句我家世子爷挂嘴边,该不会是……瞧上我家世子爷了?”

古往今来,没有哪个女人不爱惜名声的,尤其女人的贞洁。徐璐故意给周氏扣上罪名,对付这种不怀好意之人,就要以毒攻毒。

果然,周氏几乎要跳起来,脸胀得通红,厉声吼道:“胡说八道,凌氏,你敢胡言乱语,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徐璐淡淡一笑,“只是说说而已,三­奶­­奶­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就算说出去,谁会相信?就如同刚才三­奶­­奶­一样,指责我家世子爷薄情寡义,外人又岂会相信?”

周氏心中一凛,这是赤­祼­­祼­的威胁。这徐氏是在威胁自己。如果她敢对外人宣扬凌峰对生身之母不孝,那么这徐氏也有可能四处传她的坏话。

周氏气得直咬牙,这个贱人,这种不要脸的事儿也做得出来。

徐璐微微一笑,“时辰不早了,三­奶­­奶­今晚就住下来吧。也好让我尽地主之谊。”

周氏知道,这徐氏是在下逐客令,这人光棍又刁钻,她再呆在这儿,也占不了便宜。不过好在这徐氏还算顾全大局,大概也知道朱家并不是好惹的。得,既然她都如此识时务了,自己也就退一步吧。于是周氏便说,“多谢少夫人好意,我还有别的事儿,就先告辞了。”

徐璐起身,声音温柔贴心,“我送三­奶­­奶­一程。”

周氏心下舒坦,含笑道:“外头冷,少夫人请留步。”

赵琴见状,知道有朱三­奶­­奶­在,自己不能再找赵琴的麻烦,但对方也拿自己无奈何,于是对从里屋奔出来的赵姨娘傲然道:“今儿给安国侯少夫人一个面子,饶了你罢。”

赵琼也就是赵姨娘,她神­色­怨毒地瞪着赵琴,那血红的眸子,恨不得生吃了赵琴。

赵琴却是毫不畏惧,反而轻轻一笑,给了赵姨娘一个轻佻不屑的神情,甩头而去。

徐璐淡道:“站住!”

赵琴仰头:“少夫人还有何指教?”

徐璐淡道:“赵姨娘乃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你对赵姨娘不但言语无礼,行动无状,先前还出手打人。今儿又纠集卫兵强闯民宅,还指使官差前来耀武扬威。我若就这样放你走,那赵姨娘的诰命夫人岂不是白封的?”

周氏心中一凛,忽然明白了徐璐打算。她嘴上硬得厉害,但心底下还是得承认,朱家若真与凌家耗上,朱家是没好果子吃的。首先,凌家与皇后关系匪浅。其次,凌峰又简在帝心。最后,凌家在京城的人脉力量,可比朱家强多了。周氏面上强硬,实际上早已怵了七分。如今见徐璐放过自己,只对付赵琴,反而还松了口气。

但赵琴却不这样想,有句话叫无知者无畏,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她一心认定,周氏是了不得的大靠山,只要周氏在,她就吃不了亏。于是毫不在意地说:“那你要如何?”

徐璐冷冷道:“跪下!”

“……你敢!”赵琴呆了一会,陡然怒道:“我知道我是谁吗?”

赵琴身边的一个丫鬟也怒道,“我们家夫人可是堂堂镇抚夫人,顺天府伊是我家夫人的叔父。你敢叫我家夫人跪你?”

徐璐笑了起来,“区区无品无秩的白丁,居然还自称夫人?来人,给我掌嘴。让她知道,并不是人人都当得起夫人这个称呼的。”

几个婆子上前,抓了那说话的丫鬟,左右开弓地打了下去,不一会儿,那丫鬟便被打得满脸鲜血,又惊又吓,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赵琴气得头冒青烟,却又苦无对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丫鬟,被打得口角流血。丫鬟被打倒没什么,但这可是脸面问题,这让她如何下得了台?于是指着徐璐吼道:“你,你别欺人太甚。”

徐璐毫不在意地笑道:“记住了,朝廷钦封的一二品以上诰命夫人,才配称夫人。除此之外,任何人不得称夫人。若以后再夫人夫人的混叫,可就不止掌嘴这么简单了。”

周氏痴痴地盯着徐璐悠然自得的神情,她坐在陈旧的炕上,丝毫不在意周边简陋的摆设,那就么优雅地坐在那儿。坐得笔直,双手放在大腿上,温温柔柔,文文静静,

语气和气,说话轻柔,完全不像教训人的样子。可就是这副文静优雅的模样,却有着无穷的煞气,令人不寒而栗。

这人明明出身普通,怎么就有这般气势?

气势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人家就是这般厉害,只安静地坐在那,不怒不躁,就散发出无穷的威力。让人情不自禁地矮上一截。

赵琴气得双颊充血,指着徐璐吼道:“你欺人太甚。”徐璐再一次笑了起来,“赵氏,乖乖跪在赵姨娘面前,向赵姨娘磕头认错,只要赵姨娘原谅了你,就放你回去。否则,就治你个大不敬的罪。”

“你,你……”

“顺天府伊还是你家什么亲戚吧?那敢情好,我倒要瞧瞧,以下犯下,殴打侮骂朝廷诰命夫人,看他如何秉公处置。”

赵琴气的浑身发抖,对方居然把丈夫的叔父也推了出来,若对方拿权势来压人,叔父还真只有秉公办案的份。赵琴气得咬牙,她求救地看着周氏。

周氏好不容易从旋窝里挣扎出来,松口气都来不及呢,哪里还敢帮她,浑水都不敢淌,反而还说,“赵姨娘确是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你殴打侮骂朝廷诰命夫人,还强闯民宅,按着我大庆律,这可是要打板子发配的。凌少夫人宽宏,还不跪下领罪?”

赵琴不可置信地望着周氏,周氏别过头去,对徐璐笑盈盈地道:“也亏得今儿遇上的是少夫人,若是换作安国侯世子爷,这赵氏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直到此刻,周氏才恍然明白过来,刚才那鲁大发为何一听安国侯三个字就怂成这样。原来那凌峰在京城的名声还真不是盖的,十来岁时就敢暴打前来朝拜天子的番国王子,圣上还没治他的罪,反而让凌峰拜圣上为师,视为天子门生。而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凌家旗下一个掌柜,被竞争对手恶意陷害,被官府锁了去。那位掌柜是凌家花重金聘来的生意好手。凌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凌峰后来领着人,不但把那锁人的捕头打得肋骨断了三根,甚至把顺天府前任府伊也给收拾了一顿。并斥责其卸下无方,令其草菅人命,制造冤假错案,堂堂朝廷命官,上承天子,下为百姓,却成为某些权贵势力的走狗,可悲可恨。而那位掌柜,当天被下了大狱,第二天就已淹淹一息躺在牢房里,显然还受过酷刑。而其家人也未能幸免,妻子儿女也受了贱踏。凌峰大怒,除了顺天府伊被贬外,那些动手抓人,施过刑的一­干­捕快酷吏,全受到极致的惩罚。而幕后凶后身份也还不低,有亲戚还在朝中为官,还是手握重权的实缺,都没能阻止凌峰愤怒的脚步。那设计陷害的人家,把那位大官搬出来也不顶用,一大家子被发配的发配,坐牢的坐牢,半月不到,就弄得家破人亡。而那位大官,还没来得及显摆他的官威,或借着身份与凌峰“私了”,就让人狠参“私德不修,怂容亲戚为恶乡邻,强取豪夺”等罪名,丢官罢职,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

从那以后,京里谁敢惹凌峰呀?尤其是那些专门充当权贵人家打手的官差们,一见凌峰,更是跑得比兔子还快。刚开始周氏没有想到这一层,直到现在,才明白,鲁大发真正顾忌的还是凌峰那个煞星。

看着徐璐圆润柔美的脸庞,周氏压下心头的艳羡和妒忌,神­色­冷肃地赵氏道:“今儿也是你无礼在先,也该受这份罪。不过少夫人宽宏,这次就罢了。还不赶紧谢少夫人恩。”

连一向吃得开的朱三­奶­­奶­都要对这女人客客气气,赵琴这才是真正的怕了。权贵人物的强横她早就见识过了,但今日硬生生落在自己身上,这才知道,被权贵倾扎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赵琴颤着双手双脚,含糊地说了句“谢少夫人宽宏。”

徐璐摆摆手,说:“冲着你这般对赵姨娘,我就是打死你也不为过。不过看在朱三­奶­­奶­的面子上,且饶你一回。今后若是再来惹我姨娘,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是,是。”赵琴低声哭泣,双方身份的天差地别,她连恨都不敢恨了。

赵姨娘见赵琴服软,得意至极,抬头挺脸,冷冷一笑:“贱人,现在你总算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了吧?”

赵琴不敢吭声,赵姨娘越发得意,又恨声道:“贱人,你也有今天。”

“好了,姨娘。看在朱三­奶­­奶­的份上,你就消消气吧。”徐璐打断了呈威风的赵姨娘。

周氏见状,又让赵氏赶紧谢恩,并说,“你也别口服心不服,我可实话与你说吧,也亏得是你遇上的是凌少夫人,若是安国侯世子爷在此,今日你只有被抬出去的份。”

果然,这世上识时务的人绝对比不识时务的人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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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传的章节,把上传时间设置错了,这个错误,我都不好意思说了,今天补上。千万别打我板子呀。

第37章 打拉结合

赵琴一听,越发的告饶。

徐璐有些无语,但见周围却见惯不怪的神情,甚至连半丝鄙夷都没有。尤其是染墨,对于周氏直接认怂的表现,反而还面露欣赏,不由奇怪。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了。权贵圈子里也是有一些默认的规矩的。

这些出自权贵名门的,靠的就是家世的炫耀。一旦碰到了家世比自己硬的,就直接认怂。一般情况下,只要双方仇怨不是很深,一方退让了,另外一方也不会过多地去追咬不放。这是一个潜规则。对于大家来说,在能不得罪人的情况下,尽量不得罪人。

徐璐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周氏的做法,朱家身份不高不下,欺下有余,对上就略有不足了。而京中权贵众多,若个个眼高于顶,冲突再所难免。而家世稍差的,就很容易吃亏。若是对方紧揪着不放,那就是板上钉钉的被收拾。

与那些有点家世就不可一世的人不同的是,权贵圈里的人,反而更识时务。因为大家共处一个圈子,家世也相当,比来比去也实在没意思,于是就发展到下级圈子里。像周氏与赵氏就是最好的例子。周氏在顶级权贵圈中,也只能是边缘人一个,但在赵氏面前,却又是顶了天的存在。周氏在赵氏眼里享受着高高在上的威风感,自然不愿破坏自己在赵氏心目中的高大形像。

周氏虽然不喜徐璐,但也不敢明着得罪,她又想保住赵氏,那就只能给徐璐戴高帽子。

徐璐知道周氏的心思,她对周氏毫无好感,但这周氏又如此的识时务,稍露出爪子自知不敌后,果断认怂,毫不拖泥带水,也算是位人物。冲着这点,少不得要给她些面子。

于是徐璐微微一笑,说:“赵氏,冲着你对赵姨娘的做过的事,再加上今日的所作所为,我就算打死你也没人会说我半个字。不过到底要给朱三­奶­­奶­面子,给赵姨娘磕三个响头罢,这回且饶你一次。”

赵琴满脸的愤恨,恶狠狠地瞪着徐璐。但也知道若是不磕头,肯定落不得好,只好忍着屈辱,低低地应了声。

赵琴满脸的愤恨,但也知道若是不磕头,肯定落不得好,只好忍着屈辱,低低地应了声。

穿着暗红­色­绘掬花对襟褙子,里头一件紫粉­色­绣粉荷中衣,头梳圆鬓的赵姨娘被扶了出来。她脸上仍然带着青紫­色­的肿胀,神情得意,目光却又怨毒地瞪着赵琴,她先是张狂大笑,然后语气尖锐,从牙缝里挤出令人发渗的话来,“赵琴,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

赵琴紧咬着­唇­,低头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后,一脸倔强地看着徐璐,“少夫人刚才可是说得明白,只要磕了三个响头,就饶了我的。”

徐璐颔首,“我说话自然算话。你可以走了。”

“不行,我还没出气呢。”赵姨娘尖叫一声,但在徐璐微冷的目光下,又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只目光凶狠地瞪着赵琴,冷笑道:“贱人,你给我听好了,我儿子是安国侯世子,我是朝廷钦封的三品诰命夫人,回去转阮氏那贱人,要她给我小心些。当年你们母女对我做过的事儿,迟早有一天,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赵琴脸­色­变了数变,同样青紫肿胀的脸,尽是晦暗怨毒,不过她也明白,现在不是呈嘴舌之能的时候,默默地起身,默默地离去了。

周氏似乎忘了刚才与徐璐的冲突,笑得那个自然,“实在不好意思,冲撞了少夫人和赵姨娘。所幸没酿成大祸,不幸中的大幸。还望少夫人万莫放心上才好。”

尽管不喜这周氏,但大家都在同一个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双方又没什么深仇大恨,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于是徐璐也笑着说:“好说,也亏得三­奶­­奶­深明大义。”

周氏笑得越发柔顺,“我是帮理不帮亲的。赵氏自己做错了事,就该受罚的。”

“我今日是特地奉世子爷的吩咐来看望姨娘的,只是没想到,这庄子上居然还出了这么些刁奴。赵姨娘让人作贱成这样,真真是气死我了。也暗自惭愧,若是早些来看望姨娘,姨娘就不会受这么些罪了。三­奶­­奶­,你来告诉我,出了这样的事,换作是你也会气得厉害吧?”

周氏点头说:“哪户人家没有个把刁奴?正常得很。少夫人也别太气了,这些刁奴处置了便是,另外换些忠厚老实的便是。”

徐璐说:“三­奶­­奶­觉得,这些刁奴该如何处置?”

周氏毫不犹豫地说,“这还用说,直接捆来打一顿,发卖了便是。要不,直接打死算了。”

徐璐摇了摇头,“上天有好生之德,虽说只是个奴才,可到底是一条人命。不妥不妥。”

“那就发卖了吧。眼不见眩不烦,又成全了少夫人的仁慈之心。”

徐璐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若发卖出去,那万一他们四处宣扬姨娘被作贱的事儿,不知情的人,还不认为是世子爷薄情寡义,苛待姨娘?不妥,不妥,不能发卖出去。万一泄露了消息,那可了不得了。”

周氏慢慢就品出了味儿了,敢情这徐氏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是在敲打自己呢。于是赶紧说:“少夫人多虑了,今日之事,就咱们几个知道,我的人少夫人放心,都不是嘴碎的。而赵氏嘛,少夫人更是放一百二十个心,有我在,必不会让她乱说半个字的。至于那些刁奴,那好办,卖得远远的,不就结了?”

果然,这周氏虽然缺点毛病多多,品­性­还不怎样,但确实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倒也省了她不少口舌。这才真正放心笑了起来,“三­奶­­奶­这主意好,有三­奶­­奶­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周氏也笑得开心,她是真的开心,她在京城呆了两年多了,还是头一回让这些权贵夫人夸奖认可的。

虽然心中不喜这徐氏,但不可否认,这徐氏也是个有本事的,才来京城没多久,就站稳了脚跟不说,在夫人圈子里也渐渐有了影响力。只要靠上她,自己的一只脚不就踏进了贵族夫人圈么?

想到这里,周氏越发的恭敬,态度越发的好。

忍着满心的不耐,又与周氏客气了几句,总算把这尊瘟神送走了,徐璐揉了揉快要僵硬的脸,长吁了口气,果然杨二­奶­­奶­等人说对了,这周氏就是个顺竿爬的。一但让她摸上,是后甩都甩不掉了。

但今天这种情况,想要收拾赵氏,也确实不宜与周氏闹得太僵。这才不得不违心与周氏周旋。所幸这周氏还算识时务,没有起更大的冲突。

徐璐靠在炕上,想了一会儿,觉得今日的事,应该没什么遗漏之处。

“少夫人,都这么晚了,咱们是赶回去,还是就在这儿歇下?”夏荷问。

徐璐说:“就在这儿歇一晚吧。”丫鬟们便不再说话,纷纷去烧热水,收拾床铺,并从马车上搬下厚实的毯子被褥,重新起炉子,燃香料,不一会儿,简陋的主屋便布置出了些许富贵荣­色­。

……

次日,徐璐对凌家庄子的人事进行了重新安排,安抚了赵姨娘后,便起程回府。

回到华馨苑,已是午后,徐璐匆忙刨了几口饭,填了肚子后,又去了武夫人的安寿堂。

“赵姨娘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想不到,这杨氏,当面一套,背地里居然又是一套,真让我心惊。”对于赵姨娘的遭遇,武夫人表示很沉痛,很震惊,并且非常自责。并且表示,赵姨娘受人作贱,她也难吝其咎,如果她多关心一下赵姨娘,就不会受这么多苦头了。

徐璐也以无比沉痛的语气说:“夫人莫要自责,爷并未怪夫人的。要怪也只能刁奴可恨。不过现在没事了,媳­妇­已狠狠处置了那些刁奴,另外我再派两个下人过去监管着,量他们也不敢再怠慢姨娘了。”

徐璐不会笨得对武夫人说杨氏的坏话,也不会笨到指责武夫人的不是,这事儿,大家心知肚明。

武夫人尽管巴不得赵姨娘去死,但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慈善的主母形像,谴责了杨氏和史丰等人的包藏祸心,褒奖徐璐发现及时,又痛骂了欺辱赵姨娘的赵琴。

“卫所镇抚司?哪个旮旯里出来的?严少秋我还听说过,我与严夫人还有过数面之缘。既然那赵氏敢打着严少秋的名号耀武扬威,少不得要与严夫人说道说道。”

徐璐笑道:“媳­妇­也觉得是这个理。严大人在京中素有清贵名声,若是让小辈给坏了名声,冤不冤呀。”

武夫人明白徐璐的心思,严少秋是顺天府伊,尽管安国侯府不怵此人,但大家都在京里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县官不如现管,还是不要得罪狠了。只需集中火力,对付赵氏就成。

以赵姨娘与赵氏之间的恩怨,只要整治了赵氏,赵姨娘肯定会无比感激武夫人的,应该就会安份下来了。赵姨娘能够彻底安份下来,对武夫人,对凌峰,都是好事一件。

武夫人也乐得替赵姨娘出这个头。

理顺了这里头的名堂和益处,武夫人就吩咐左右:“去给我备马,我亲自去一趟严府。找严夫人说道说道,哼,她家一个无品无秩的小辈,居然敢欺到我家姨娘上头了,当我凌家无人了么?”

武夫人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当下就让人套了马车,直奔严府。

而徐璐要做的事,就是回去睡她的午觉,然后等凌峰回来。她还有事儿与凌峰说。

第38章 凌峰出手

昨晚睡在乡下,睡得晚,又起得早,今日又在马车上折腾了半日,早已腰酸背痛,徐璐回了屋子,一沾上床就睡得人事不知。等她彻底睡饱后起了床,外头天空只见深灰的颜­色­。

徐璐伸了个懒腰,便瞧到凌峰只着中衣盘腿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坐姿更是四仰八叉的,一条腿还翘在椅子的扶手上,极其的狂放不拘。

“醒了?你这一觉可真是天荒地老。”凌峰从书中抬头,看了徐璐一眼,笑了笑,把书合上,丢到一旁。

徐璐再一次伸了懒腰,坐起身,“天都黑了,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我?”

“有些时候了,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

“那爷用过晚饭没?”

“还没,等你醒了一块吃。”凌峰从衣架上拿过徐璐的衣裳丢到她身上,“我叫丫鬟来服侍你。”

徐璐一边穿衣,一边说:“下午夫人去了趟严府,不知现在回来了没。”

凌峰说:“已经回来了。刚才我才去母亲那请安回来。”

“啊,那你也不叫我。”

凌峰笑了笑说,“母亲知道你昨日辛苦了,还特地吩咐我,要让你好生休息。不必去请安了。”

徐璐这才放下心来,穿好衣裳后,问:“母亲的严府之行,应该是马到成功吧?”

凌峰漫不经心地道:“严少秋一向识时务,严夫人又是出了名的贤内助。那赵氏又算得什么?”然后脸­色­就­阴­了下来,冷冷地笑道:“赵氏,好大的胆子。居然欺到我姨娘头上了。这笔账,是该好生算算了。”

徐璐就知道,尽管凌峰并不待见赵姨娘,但总归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自己的母亲被外人欺负了,做儿子的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肯定要算总账的。

于是徐璐笑着说:“若是让姨娘知道,爷亲自收拾那赵氏,想必姨娘会更加高兴的。”

凌峰神­色­复杂,“姨娘在庄子上受苦了。”他一方面怨恨赵姨娘的狠毒用心,居然做了加害嫡母的事。另一方面,看到她在庄子上受苦,被人欺负,让人算计,又觉得对不住她。

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徐璐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轻声道:“所幸发现及时,没有酿成大祸,不幸中的大幸,爷也不要自责了,姨娘也没有怪罪你。经过此番教训,姨娘也想通了,想来日后应该会好好过日子了。”

凌峰怅然道:“希望如此吧。”

所幸凌峰并未养在赵姨娘身边,对亲生母亲并没多少感情,也只是愤怒了一会儿,又恢复如故,甚至还兴致勃勃地问起庄子里发生的事儿。

徐璐觉得吧,这还是她初次以势压人,就取得压倒­性­的胜利,确实需要第三人来分享这一得意果实的,于是毫不保留地道了出来。

徐璐也挺有讲故事的天赋,语气动作,说话方式,更是抑扬顿坐,让人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进去。凌峰含笑地望着神采飞扬不可一世的她,自己也跟着笑了。

“少夫人果真够威风的。”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还不是托了爷的福?若是没有爷,我这威风也使不起来。”

凌峰又笑道:“不错,小小年纪,就把气势练足了。想当年,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只是靠拳头服人的。”

徐璐抡了自己的小胳膊,赶紧摇头,“得了吧,我也是狐假虎威罢了。若身边没人替我壮威,可不会那般从容了。”

凌峰又是一笑,“听说那赵氏被你打惨了。”

徐璐冷哼一声,“谁叫她嚣张成那样?不打她打谁?”

凌峰赞道,“打得好。赵氏以下犯下,你这一手光明正大,正好打的她颜面无存。严少秋自从当了这顺天府伊,越发的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如今也该叫他知道,被牵连是什么滋味。”

徐璐太了解自己的男人了,惊讶道,“爷还要对付严少秋?人家又没惹你。”

凌峰笑得风轻云淡,“他是没惹我,但他身后的人,就让我看不顺眼了。”

“严少秋还有身后人?谁?”

凌峰看她一眼,“忘了告诉你,徐梦雅的母亲,也姓严。”

徐璐先是茫然,然后就想到了什么,双眼一亮,“难不成,徐三夫人,与这严少秋还是兄妹不成?”

凌峰点头,“不错。嫡亲的兄妹。”

徐璐明白了,怪不得徐三夫人明明不是令国公府长房夫人,偏比国夫人还要威风,原来有个厉害的兄长,女儿是侯府世子夫人,儿子又是兵部主事,养子李骏虽然与她没关系了,但李骏要顾及名声,少不得还要敬她尊她。难怪这女人在徐家一呼百诺,敢情靠山强硬呀。

话说凌峰那位大姨母徐夫人,明明是国夫人,可儿女不争气,丈夫虽然是国公爷,可手上没差事,也就是贵而不尊,亲戚倒是有厉害的,可惜让目光短浅的徐夫人给破坏了,以至于无法借助亲戚的力量压制徐三夫人这个妯娌。

“那个,徐三夫人,如今日子应该也不好过吧。”徐璐可记得,叶恒把徐梦雅送回了徐家,估计徐三夫人现在没功夫计较别的事儿吧。

凌峰眉毛一挑,有些不怀好意,“对,趁她病,要她命。”

徐璐狐疑地看着她,“拿赵氏作伐,拉严少秋下马,也还勉强。如何就要她命了?”

凌峰道:“赵氏一无品级­妇­人,竟然殴打朝廷诰命夫人,还指使官差强闯民宅,如此嚣张跋扈,置真正权贵于何地?如此公器私用,置朝廷于何地?赵氏又是严家媳­妇­,这样的把柄递到我跟前,若不拿来好生利用,如何对得起我睚眦必报的名声?”

徐璐忍不住“扑噗”一声笑了起来:“睚眦必报可不是在褒奖你。”亏得他还扬扬自得,真不要脸。

凌峰嘿嘿一笑,“这岂不更好?人人都知道我的­性­子,就更不敢来惹我了。这倒是好事。”

徐璐翻翻白眼。

“明日你派人去好生服侍姨娘,并对外宣称,姨娘受人欺辱,全身都是伤,加上气结于心,卧病在床,正在乡下庄子里静养。”

徐璐了然地点头。

凌峰又继续道,“至于你么,副婆婆受人欺负,你这个媳­妇­自然要去照看一二。恰巧遇上正在呈凶放肆的赵氏,对方还指使顺天府拿人,强闯民宅,也受了惊吓,还受了寒,也卧病在床了。”

真够狠的。

徐璐继续翻白眼,“还有没有?”

“你心中气愤,就上书朝廷,状告顺天府伊严少秋怂容亲戚,为非作歹,欺乡霸邻,殴打恐吓在乡下养病的姨娘,并对你言语不敬,还指使顺天府的人锁拿你。请朝廷作主申饬严少秋。”

徐璐眨眨眼,“这样不好吧?昨儿个就当着周氏的面,就已饶了那赵氏了。如今我再旧事重提,岂不出尔反尔?”

凌峰不以为然,“赵氏一介­妇­道人家,以爷我的眼界格局,还不至于紧揪着一介­妇­人不放。如今咱们要收拾的是严少秋,顺便给他背后的徐三夫人母女颜­色­瞧。懂吗?”

徐璐明白了。明着是告严少秋的状,实际上,也是把赵氏架火上烤。严少秋受了朝廷申饬,他的正敌又岂会放过这一大好机会?肯定会恃机而动,狠狠踩上两脚才成。而始作俑者的赵氏,就有得排头吃了。她一时跋扈,张口闭口把严少秋挂在嘴边。那些言官本来就是闻猎心喜的,有事没事都要搅出十分风浪来,严少秋就算不丢官罢职,也要被言官脱掉一层皮。严少秋本人不好过了,又岂会放过罪魅祸首的赵氏?

严少秋倒霉了,赵氏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而严少秋失势,受影响最深的除了严家及其一­干­姻亲外,就要数徐三夫人了。

徐三夫人靠着得力兄长和得势女儿,在徐家耀武扬威,威风了半辈子,如今女儿让叶家送了回来,正焦头烂额之际,长兄又出了事,相当于自己的靠山倒了半边,也够她手忙脚乱一阵子了。

凌峰这一计谋,非常厉害,真正的一箭三雕。借严少秋的手,收拾了赵氏,又隔山打牛,收拾了徐三夫人,高,实在是高。

只是,严少秋也挺无辜的就是了,只因他有赵氏这样的侄媳­妇­,又有徐三夫人那样的妹子,便让凌峰给盯上了,真是倒霉死了。

大概知道徐璐的想法,凌峰说:“我可没要把严少秋整下台的意思。不过是给他些教训罢了。我最主要的目的只是借他的手整治赵氏。徐三夫人嘛,只是顺便而已。”

徐璐明白凌峰的意思,他堂堂侯府世子,因礼教规矩的束缚,除了能给赵姨娘衣食无忧的日子外。对赵姨娘别的期待要求,也只能装聋作哑。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满足赵姨娘的心愿,让当初曾对不住她的人得到应有惩罚。

凌峰说:“时候不早了,你先睡吧,我去外书房商量些事儿。”

“明日再议不成么?”现在都好晚了,也该就寝了。

凌峰笑道:“弹劾官员,须得越快越好,给他雷霆一击,迅猛之间,把事情闹开来,给对方打个措手不及,使之处于被动之局,方可造就利己之势!若拖延得久了,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徐璐点头,他说的挺满有道理的。也就不再阻拦,给他披上厚实的大毛披氅,并亲自给他系上领结,说:“那爷处理好了就早些回来歇着吧。我让人给你留门。”

“好,不会耽搁太久的。”凌峰低头,在她脸颊上重重印上一吻,并捏了质量她肥嘟嘟的脸颊,带着满足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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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只顾着写情节了,好久都没上过荤了。

明天给大家上盘荤菜。

第39章 识时务的严家人

次日,凌峰拿了已写好的折子,让徐璐盖上自己的专用印章。

徐璐拿出才打造好的印章,在折子上盖上“凌门徐璐”鲜红印章后,大致扫了下,“安国侯世子夫人徐氏上表泣诉:顺天府伊严少秋跋扈,怂容亲戚胡作非为,殴打欺辱安国侯世子姨娘赵氏。”虽写得简单,却是针针见血。徐璐看得沸腾不已,笑问:“这是何人写的?”这么有才。

凌峰说:“自是有人代笔。”

“谁?万一以后也有用得着的,就第一个找他去。”

“染墨。”

徐璐张大嘴巴,居然是他。这小子,也太厉害了。横起来横得有模有样,想不到玩弄起文字来也挺有一手的。

凌峰上朝后,徐璐一整日都是坐卧不宁,她太想知道结果了。只是,朝堂上的事,哪能立马就传出来的,少不得要等到凌峰回来后才能知晓。

而年底的忙碌是所有大富之家通有的,不止安国侯府一家人忙碌,整座皇城里的勋贵家族,无一不忙得团团转。当然,因都是轻车驾熟的事儿,主子只需把任务分派下去,再定时让人监督即可,倒不必事毕恭亲。真正忙碌的,也只是下人罢了。

徐璐把该交代的事儿都交代妥当后,已到下午,总算告了一段落。

晚上凌峰回来,脸上擒着徐璐所熟悉的轻松浅笑。徐璐就知道,成功了。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尽管已猜到结局,但徐璐仍是迫不及待地问。

凌峰微微一笑,“不急,还没吃饭吧,边吃边聊。”

徐璐亲自服侍凌峰,解下玄黑密绣四爪蟠龙披氅,又亲自舀了毛巾,给他抹脸洗手,并端了盅才熬好的热汤递给他喝。

暖汤下肚,驱除了身上的寒意,凌峰舒服地窝在炕上,双腿盘起,捻起炕桌上瓷盘里盛着的淋了蜜汁的雪梨片就往嘴里送。

丫鬟们已有条不紊地端菜送饭,徐璐也不得空闲,亲自执起三羊开泰的酒壶,往他酒杯里倒了自家酿造的梅子酒,并把三镶金的筷子递了过去,笑盈盈地道:“现在爷该告诉我了吧。”

“爷我出马,哪有不成的道理。”凌峰喝了口酒,不可一世地道。

徐璐说:“严少秋眼下想必是焦头烂额了吧?”

“我管他烂不烂额。反正,今儿在朝堂上,言官们可是把他骂得老惨。”

大庆朝的言官之凶猛,徐璐尽管没有真正体会,但也道听徒说过,言官们罗织罪名的本事,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严少秋也就是纵容亲戚胡作非为罢了,但到了言官手头,绝对是祸国殃民,十恶不赦了。

“我想,姓严的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受到攻伐,想必除了茫然惶恐外,也只有装孙子了。”

“那当然。不过,等他回到家中,必定会行大爷的雷霆本事了。”

夫妻二人贼兮兮地相视一笑。

严少秋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为官二十载,居然栽在自己的侄媳­妇­身上。当在朝堂上受言官攻击,又让徐璐上表控诉时,他就察觉不好。也亏得他忍得受得,一概装孙子陪不是,并自检自查。这才躲过了政敌的倾轧。但仍然被言官攻击得体无完肤。严少秋做了一年多的京官,总算让他见识到了言官的凶狠。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朝的,如何回到家的。

混混噩噩地回到家后,严少秋就暴露了起来,暴吼一声,“老大家的三儿呢,叫他给我滚进来。”

严少秋气得不轻,那气得红中带紫的脸­色­,加上跳起脚来的怒吼,下人们也被吓得不轻。

当着自己的兄长侄儿侄媳­妇­,严少春指着严正言怒喝道:“你媳­妇­呢?去哪了?叫她给我滚过来。”

等严家人都知道事情经过后,严少秋的长兄,也是怒气腾腾地对严正言道:“既然是赵氏闯下来的祸,那赵氏是不能再留了。立即打发人去赵家,把话说清楚,不能不撕破这脸了。”

严正言正是赵氏的丈夫,赵氏给他生了两子一女,多年夫妻的感情,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正要求情。父亲严少春却严肃地道:“混账东西。赵氏可是差点让你叔父丢官罢职。咱们家如今不比从前了,你二叔好容易做到顺天府伊这个位置,却让赵氏给毁了。这种搅家­精­,绝对不能再留了。”

严正言也知道,当初叔父为了顺天府伊这个位置,可是花费了巨大代价的。这位置还没坐热呢,差点就因自己媳­妇­而拱手让人。断人官路,比断人财路还要严重。

严少秋见侄子还颇有不舍,冷笑一声:“若赵氏惹的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惹的是安国侯世子。安国侯世子凌峰,那是好相与的?人家不止简在帝心,在朝堂上也是一呼百诺的人物。上有帝后撑腰,下有方阁老林阁老作主。如今又是吏部侍郎,中枢大臣,手握百官升迁大权。我虽然与他平级,但在他面前都不敢放肆。赵氏倒是厉害,仗着我的势,把人家的亲姨娘还有媳­妇­打了,凌峰又岂会善罢甘休?今日在朝堂上,我被言官攻击,凌峰虽没怎么开口,但我知道,人家这是在我等给他一个交代呢。一个满意的交代。”

严少秋心头恨得直咬牙,今日朝堂之事,分明就是凌峰煽动的,安国侯世子夫人徐氏的上表控诉,肯定出自凌峰授意。但知道又如何?人家堂堂正正地状告自己,给他安个纵容亲戚为祸乡邻,为非作歹,公器私用,这罪名可大可小,单看圣上的心思了。但圣上与凌峰私交甚笃,严少秋不敢想像,若不给凌峰一个满意的交代,凌峰会不会赶尽杀绝。

严少秋也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氏,虽然外放了近二十年,近两年才回京任顺天府伊,但对凌峰的大名,还是略有耳闻。能做三朝廷三品高官,严少秋又岂是一般人?家世不硬,就只有积极钻营,外加四方拉拢,尽量少得罪人。官场上,多一条路子多一条路。多树一个敌人,自己就少一条甚至无数条路。

凌峰不一定能够狙击他的仕途,但得罪了凌峰,他未来的仕途绝对不会太平就是了。

严少秋的兄长虽然不从政,却是一家之主,自然想得明白看得远,知道事情利害。恨恨地瞪了儿子一眼,一言拍板说:“赵氏不能再留了,若不给凌峰一个满意的交代,凌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赵氏闯下如此大祸,为着避免凌家的打击报复,总得表个态才是。”

然后,就让人写休书,理由是饶舌,忤逆姑舅。

自从接触了朱三­奶­­奶­周氏后,赵氏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实实在在的高门威风以及权力,她也才刚享受权利带给自己的好处与威风,就让婆家给休了。成了彻头彻尾的弃­妇­。

这个教训很是刻骨铭心。

她堂堂的赵家明媒正媒的长房三­奶­­奶­,还替严家生了二子一女,都敌不过权贵人物的一句话。只因怕安国侯世子报复,自己就被婆家休弃。毫无条件可讲。

严少春才刚写下休书,后脚赵氏就被堵了嘴巴拖走了。

赵氏连哭都哭不出来,就被当作弃­妇­丢入马车,送回了娘家。她从来没有想到,习惯了以权压人的她,也享受着权势带来的好处,到头来,自己也尝到了被权利倾轧的滋味。

而对方什么都没有做,只因为严家怕凌家报复。

赵琴,那个贱人,她一直都被自己踩在脚下,怎么就忽然冒出个无比厉害的儿子?

被捆着四肢堵着嘴巴,送到赵家后,赵氏依然处于不可置信的震惊当中。

“赵琴?怎么可能是她?不可能。那小贱人不是早被我卖给人伢子了么?”看到母亲那震惊而愤怒的脸孔,赵氏心头忽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当年,只有十三四岁的赵琴,让母亲趁着父亲不在家时,把她给卖给了人伢子。三十年过去了,赵琴咸鱼翻身,如今她被休,赵氏直觉认定。这事儿,恐怕还没完。

……

“今儿上午,严夫人亲自登门,不但向我道歉,还说要亲自向爷和赵姨娘陪罪。我回绝了,只说只是赵氏一个人犯了错,又不是严大人亲自授意的。”这日晚上,徐璐对才刚回来的凌峰如是说。

凌峰毫不意外,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喝着茶水,“赵氏被休了吧。”

徐璐点头,“嗯。昨儿个严少秋回去后,赵氏就被连夜送回了赵家。”真想不到,这严少秋,会有着如此雷厉风行的一面。

凌峰笑了笑,“严家人倒是识时务。”

官场上的人,哪个不是识时务的?连那个二百五的周氏都是如此,更何况这严家。

“若是让姨娘知道赵氏被严家休掉,想必姨娘会很高兴的。”

凌峰微扯­唇­角,“那也是赵氏咎由自取,怨不得谁。”他轻敲桌面,沉吟半响,忽然开口吩咐豆绿,“去让人把端砚叫来。”

徐璐纳闷,“这么晚了,爷还有公务不成?”

凌峰淡淡一笑,“私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端砚来得很快,半后也就两盏茶的时光。他进入屋子里来,恭敬地垂着头,束着手。即不行礼,也不说话,就那样沉稳地立在那。

徐璐与凌峰一左一右地坐在炕上,中间隔了个小小的炕几,她一边喝着茶,一边偷偷瞄了端砚,这个凌峰身边的第一大厮,手下统领着十数个二等小厮,二等小厮里头,徐璐所知道的朱小航,染墨等人都是无比机伶沉稳的,能做他们的头头,这端观肯定还要厉害一筹。

“其实没什么大事儿,不拘哪个小厮都能办好。只是这件事儿,有些特殊,我仍是觉得,让你去办我更放心些。”凌峰很懂得说话的艺术,一来就肯定端砚的为人本事。

端砚垂着手说:“多谢爷对小的肯定。爷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小的在所不惜。”

凌峰轻敲桌面,“这事儿其实不难,就是让你去一趟三里屯的赵家湾。有户人家叫赵得柱,其母唐氏。你的任务就是在赵家湾四处散播消息。唐氏的女儿之所以会被夫家休弃,主要还是唐氏自己造的孽。若不是唐氏当年虐待继女,背着丈夫把继女偷偷卖给人伢子,那继女也不会怀恨于心,在三十年后还回来报复。”

等端砚离去后,徐璐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凌峰,“这个法子好,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唐氏惶惶不可终日。”

那个唐氏,区区乡下地主婆身份,以凌峰的本事,捏死她真的太容易了。但凌峰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让人放出风声去。女儿的休弃,已让唐氏心存­阴­影。如今再让人散播有关唐氏继女会回来报仇的谣言,让这唐氏成日处于惊惶当中,也够她受了。

凌峰淡淡地道:“这辈子姨娘是没法子在人前风光了。了却她这场心愿,也是我这做儿子唯一替她做的了。”

确实,赵姨娘虽是诰命夫人,总归只是姨娘身份,不可能外出交际,与各家夫人­奶­­奶­打交道。这对于是一辈子活在最底层的赵姨娘来说,她这个诰命身份,注定只能锦衣夜行。

“对了,严夫人来向我陪罪的时候,我还略略提了徐三夫人。”在凌峰讶异的视线下,徐璐不好意思地道:“只是略略提了下而已。严夫人当时马上就说,徐三夫人虽是严少秋的嫡亲妹子,但她一向看不惯这个小姑子的作所作为,平时候也没怎么往来就是了。”

凌峰哼笑:“她的话你也信?”

徐璐说:“信与不信这又有何关系?人家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对人家说,‘我看徐三夫人不顺眼,你若是识相,就赶紧与徐三夫人离远些’不成。严夫人既然那么聪明,自会作出取舍。我相信,日后她与徐三夫人,应该是真的并无多大来往。”

凌峰想了下,点点头,“你分析得对。”然后面带赞赏,“不错,越发有我的本事了。开始学会剖析人心。”

徐璐白他一眼,“不害臊,人家本来就很聪明好不好?哎,你的手在­干­什么呢?”拍掉了不安份的一双手后,腰间忽然一紧,低头,瞪着缠在腰间的白­色­蛇身,怒道,低吼道:“丫头都还在外头呢,你胆子也太大了。”

凌峰不以为意,“这可是咱们卧室里头,没有吩咐,她们敢闯么?”

正得瑟呢,豆绿就闯进来了,“少夫人,厨房熬得雪蛤粥已经好了……”当看到徐璐身上的蛇身时,许久不曾受到过惊吓的豆绿,心脏猛地一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的徐璐,可与端庄形像挂不上边,衣裳被褪去了一半,蛇身缠在腰间,尾巴则缠着徐璐一条大腿,而凌峰的双手还伸进她的衣服里,这个动作,即暧味,又令人眼红心跳。

凌峰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他到底是放浪惯了的,尽管有被当场捉包的尴尬,但世子爷的威风不是盖的,脸不红气不喘地喝道:“熬好了就端进来。还有,规矩也该好生学学了,动不动就闯主子的寝室。成何体统?”

豆绿闹了个脸红耳赤,赶紧退了出去。

徐璐可没有凌峰的脸黑皮厚,被当场捉包可是让她闹了个大红脸,没好气地用手肘顶了凌峰的肋骨,示意他收起尾巴,“都是你,现在才什么时候,就迫不及待现出你的原形。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亏你还是世子夫人呢?你可知,越是当官的,越要脸厚心黑?”凌峰嘿嘿一笑,尾巴非但没有收起来,反而变本加厉地缠着她,徐璐被他气倒了,“­干­什么呀,快放开我。豆绿一会儿就进来了。”

“她没那个胆子。”凌峰话落,就把她压倒在床上,白­色­蛇尾一扬,紧紧地把她缠在怀中。

豆绿确实如同凌峰所说,果真没胆子闯入主卧,脑海里完全是徐璐被蛇尾缠上身的惊骇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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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荤了……

第40章 凌家的秘密

赵氏母女的事儿,并不在徐璐关心的范围内,但在徐璐派人去乡下告知赵姨娘,凌峰已出手惩治了赵氏母女后,赵姨娘兴奋得几乎要把屋子掀翻。

刘胜好家的说:“赵姨娘对奴婢说,她的心愿已了,以后必安份过日子,不再给世子爷和少夫人惹麻烦了。”

徐璐点点头,赵姨娘过了大半辈子的苦日子,加上被继母虐待的大仇得报,也该收心了。只要她能安份呆在乡下,无论是凌峰还是自己,必不会亏待她就是了。

值得一说的是,因为赵姨娘一事,严少秋虽然被弹劾,不过好歹还是识时务的,又及时弥补。次日,凌峰就在朝堂上替严少秋说了两句好话,这事儿才描补过去。

之后过了没几天,严夫人又登门拜访,这回还带了个年轻媳­妇­来。徐璐纳闷,但仍是礼貌地接待了。

在武夫人的荣安堂,武夫人与严夫人一道在上首坐了,徐璐和严家的年轻媳­妇­打横作陪,武夫人不愧是交际能手,三言两语就拉近了与严夫人的关系。

“……虽说峰儿做事激进了些,可也请夫人体谅峰儿对赵姨娘的一片孝心。赵姨娘虽说做了错事,但到底是峰儿的亲生母亲。自己母亲在庄子上受人欺负,做儿子的哪有置之事外的道理?只是因赵氏一人,却累及了严大人,真过意不去。前儿个,我听说此事后,侯爷特特把他训了一顿。峰儿也知道自己鲁莽了,向侯爷承诺,尽力弥补此事,还严大人一个清白。不知峰儿可有做到。”

严夫人赶紧说:“让夫人­操­心了。凌大人一向公私分明。听外子说,昨儿个在朝堂上,凌大人特地替外子说了好话的,外子这才转危为安。所以今儿个,我特地来向夫人和少夫人谢恩来的。也都要怪我,没有管束好家人,使得小辈们打着外子的名号,在外头胡作非为。还迁连到赵姨娘和少夫人,真真是我们的罪过。而凌大人却不计前嫌,在朝堂上雪中送炭,外子真真是感激不尽。昨儿个外子从朝堂上回来,就要我赶紧来向夫人和少夫人谢恩。”

然后严夫人使了记眼­色­,那年轻媳­妇­子起身,对一个丫鬟模样的吩咐了两句,那丫鬟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婆子模样的进来,手头还抬了两个箱子。

严夫人说,“我知道夫人和少夫人都是见惯了富贵的,指不定还瞧不上我这些东西。不过好歹看在我们一片心意的份上,还请收下。”

婆子打开箱子,有布料,布料鞋帽,动物毛皮,以及滋补山参等。

武夫人嗔道:“真要说起来,赵氏虽受了惩罚,但峰儿也有不对的地方。我还要请夫人原谅呢,哪知夫人倒是与我客气了。”

严夫人赶紧笑着说:“夫人说笑了,这原本就是我们的不是,也亏得凌大人大人有大量。这些也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夫人少夫人不要嫌弃。”

武夫人看着徐璐,“峰儿如今可是有家室的人了,还是你来作主吧。”

徐璐笑着说:“夫人客气了。”然后对严夫人说,“夫人的心意我领了,那我就收下了。”然后让人收下礼物。

见徐璐笑着收下礼物,就代表赵氏一事真的揭过了。严夫人也很是高兴,又赶紧说:“还有一件事,还得感激少夫人。”

徐璐笑着说:“谢我?我有何好谢的?”

严夫人笑着说:“真要说起来,少夫人原是受了赵氏的冲撞,凌大人却不计前嫌,非但没有计较,反而还帮了我家小子一把。昨日里,我家小子收到吏部任命文书,不日就要去兵部报告。”

严夫人的小儿子,自幼不爱读书,偏好武艺,但武艺又只是一般,高不成低不就,靠着严少秋,在顺天府挂了个八品典仪。太平盛世里,武官并不好升迁的,除了熬资历拼出身外,并无他法。严少秋只是文职外官,也无法给从武的儿子太多帮助。

但这回,严少秋的小儿子却收到吏部下达文书,让他直接去兵部报告。要知道,能进入兵部报告的,少不得也是七品以上的武职。这对于严家小儿子来说,也是了不得的喜事了。

徐璐笑着说:“还有这事儿?那恭喜夫人了。”

给了记大­棒­,再给颗甜枣,最是让人心服口服的。凌峰这家伙,玩得得心应手。

严夫人一脸诚恳地说:“凌大人人脉广,本领大。我家小子的差事,还多亏了凌大人。凌大人这笔恩情,我是记下了。婉秋,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替雯儿给凌少夫人道声谢。”

叫婉秋的年轻媳­妇­,也就是严夫人的小儿媳­妇­,严正雯的妻子,赶紧起身,朝徐璐福了身子,“多谢少夫人提携我家相公。凌大人和少夫人大恩,我和相公没齿难忘。”

徐璐摆摆手,笑着说:“七­奶­­奶­不必多礼,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世子爷曾与我说过,虽说赵氏咎由自取,可世子爷也有不是之处,害得严大人受朝廷申饬,世子爷很是过意不去,这才略作弥补的。所以夫人和七­奶­­奶­真没必要如此的。”

但徐璐越是这样说,严夫人越是感激涕零。她也知道,徐璐说得是大实话,但那又如何?权贵人物本来就霸道,收拾了就收拾了,哪还有弥补的。凌峰在京城的恶名,严夫人当然清楚,所以对于凌峰事后还弥补严家的行为,更是特别的感激。这就是所谓的,好人忽然做了件坏事就会让人认定为坏人,而恶人忽然良心发现做了件善事,却会让人认定为好人是一回事。

严夫人对凌峰的感激,看得出来,是出自真心。所以徐璐越发觉得,自己的枕边人,对人­性­的把握,确实是无人能比的。整得人家灰头土脸,还逼得人家休妻背负着刻薄寡恩的名头,事后只稍微微给点甜头,就让人家感激涕零。这样的境界,这样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

“……严夫人来了,除了表示对爷的感激外,还隐隐有靠过来的表现。我觉得,严少秋倒是个可以拉拢的对像。于是就私下作主,收了严夫人的礼,也答应大年去严府作客。”晚上,徐璐一边给凌峰揉着肩膀,一边把白日里的事儿道了出来。

凌峰着雪白­色­中衣,趴在炕上,享受地眯着眼,半响才道:“你做得不错。不过,去那边作客就不必了。严少秋是顺天府伊,主治帝都治安,咱们家即是勋贵之家,我又是吏部官员,太过接近了也不大好。至少不能让外人知道咱们家与严家走得太近。我想想……私下里可以接触,但明面上,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罢。”

“严少秋的父亲,以前曾做过京兆伊,可惜去得早。也亏得严家三兄弟有本事,居然重新熬出了头。这也证明严家的本事不弱。不过严少秋做了顺天府伊,外甥女又是定国侯世子夫人,自己的亲闺女又成为皇后的弟媳­妇­,俨然是皇亲国戚了,少不得生出些许骄横来。”

徐璐恍然大悟,想不到严家居然还这么一层关系在。

“严少秋的女儿,还是皇后娘家媳­妇­?”徐璐讶然,这真的太意外了。她进京后对各家勋贵都有有了解,知道皇后有一个堂兄,一个兄弟。这位兄弟叫杨印鉴。因皇后娘娘的关系,授了四品车骑蔚的勋位,但并无实权。

凌峰淡淡一笑,“只是庶出的兄弟。不过因为鲁国夫人和我娘一样,生了皇后娘娘后,就再无生养。只得靠姨娘生了个庶子。加上鲁国夫人太过软弱,那姨娘又厉害又有本事,那庶子并未养在鲁国夫人跟前。所以在身份上,就有些尴尬。”

“这么说来,那杨印鉴与皇后娘娘感情并不怎么好?”

凌峰点点头,“皇后娘娘与她的堂兄杨印轩感情还不错。杨印轩不但继承怀恩侯侯爵之位,还外放去了云贵任总兵。手握重权,身份显贵。哪是杨印鉴可比的。”

怪不得,严少秋出事后,严少秋的女儿却未能帮上半分忙。原来杨印鉴与皇后娘娘并不亲。严氏也没那个底气依仗皇后就是了。

徐璐松了口气,只是还是不怎么明白,“庶出兄弟与嫡姐感情不好也可以理解,但鲁国夫人百年后,少不得要庶子送终,皇后娘娘就没想到这一层么?”

凌峰笑着说:“皇后娘娘智慧可人,机智超群。杨印鉴的庶母没脑子没眼光,但并不代表别的姨娘没眼光呀。”

徐璐明白了,想来杨国丈应该有不少姨娘的,不拘哪个姨娘生的孩子,随便抱一个到跟前当嫡子来养,鲁国夫人的香火就有人继承了。有皇后娘娘坐镇,也不怕这庶子养不家。

只是可惜了那杨印鉴了,占着庶长子的名头,明明有可能养在嫡母跟前,当成嫡子来养的。可惜有这么个目光短浅的姨娘,平白让别的庶弟占据嫡子的优势,想来也够他吐血了。

别人之鉴,也让徐璐心生感慨,难怪有人说,大富之家娶族­妇­为何非要倾全族力量挑选。门当户对的联姻带来的好处不说了,单说大家子出来的嫡女,想来眼光格局不会太差,在相夫教子方面,肯定有着小家碧玉或庶女们所不具备的优势和长远眼界。

“严少秋的眼光也不怎么厉害呀,女儿别的不嫁,怎的就嫁给了这么个人。”按着官宦家的联姻标准,严少秋这个女儿,确实蚀老本了。一点助力都没有,平白浪费了嫡女的优势。

凌峰哈哈一笑,“所以说,为何严夫人会那么容易就舍弃徐三夫人这个小姑子。”

徐璐眼珠子转了转,“爷的意思是,那严氏嫁到杨家,是由徐三夫人牵的线?”

“那是。这徐严氏也是个目光短浅的,一听说皇后娘娘的兄弟已到娶妻的年纪,只看到那是皇后的兄弟,圣上的小舅子这一显贵身份,又被授了四骑蔚,就眼红心热的做起了媒人,可劲的游说严夫人。严夫人当时也才随严少秋回京叙职,哪知道这里头的名堂,略作考察,就同意了。”

徐璐乐了,想来严夫人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千选百挑的女婿并不会替严家带来助益,辛苦培养出来的嫡女,就那样白白损失了,估计吃了徐三夫人的心都有了。

夫­妇­二人又说了别人家的闲话八卦,徐璐心满意地从凌峰身上下来,但却被凌峰拉住手腕,“小滑头,就这么走了?”

感觉到他身子的变化,徐璐却故作惊讶地道:“时辰不早了呀,我去给爷铺床。”

凌峰放开她,“去吧。被子先不要摊开。”声音­色­­色­的,邪邪的。

徐璐下床的动作迟疑了下,回头瞪了他,叫道:“休想。”

话虽如此,但徐璐知道自己小身子小胳膊的,着实没法子反抗,最后只好从了他。事后,多功用的被子被掀开来,徐璐滚进被窝里,才刚躺稳,就发觉某个地方一凉,赶紧一脚踢了过去,“大冬天的,你消停点吧。”真是的,难道他不知道,他的蛇身在夏季可以消暑,但在冬天,就会冰得浸人么?

“不会,一会儿就暖和了。”蛇尾在被窝里一圈圈地把徐璐的身子缠了起来,徐璐挣扎不过,只好捏紧拳头捶他,恼怒道:“讨厌的家伙,霸道,恶劣。”反抗不过,也只能顺其自然了。只是全身被他的尾巴裹得紧紧的,尤其他的尾巴还特别的不安份,在她身上四处使坏。徐璐恼了,恨恨揪他的蛇身,恶狠狠地叫道:“再敢使坏,看我不拧死你。”

尾巴果然不再动作,但徐璐仍是拼命地挣扎着,“你这样缠着我,我怎么睡嘛,你来睡,你来睡。”几乎是头朝下了,如何睡得舒服。

蛇尾再一收紧,徐璐整个人滚进他怀中,凌峰紧紧地搂着她,像搂婴儿一般把她搂在怀中,“这样不就得了?”还轻轻地拍了她的臀部,一副哄婴儿入睡的姿势。

徐璐哭笑不得,揪了他的胸膛,又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呀,总爱搂着人家睡。”简直拿她当抱枕了。她的一向好睡,但有时候总会被热醒或是被压醒。主要是他总会趁她入睡后,把她搂在怀中,或是把四肢压在她身上。

凌峰越发搂紧她,低头胡乱吻了她的脸,“没办法,谁叫你这么可爱,­肉­嘟嘟的,让我爱不释手。”

她该高兴还是该哭?

徐璐叹口气,其实她也喜欢躺在他怀中睡觉,那样更有安全感,也更温馨。但他身子太硬了,时间一久,枕着一点都不舒服。

摸着她的蛇尾,很奇怪,她居然一点都不怕他了,反而还可劲地摸来摸去,“真是怪了,你怎会有这副蛇身呢?生出来就是这模样不成?”

“是。”

“那生你的赵姨娘,会不会被吓到?”这是徐璐一直存在心头的疑问,直到如今才有机会问了出来。

“她并不知道。”

“啊?”

凌峰­唇­角微弯,“姨娘一生下来,我就被裹着抱走了。接下来,姨娘也只能看着在襁褓中的我。一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我还有一条尾巴。”

徐璐越发奇怪了,“居然还这等事。那其他人呢?”就算凌峰一直被包在襁褓中,但难道就不会有人拆开看?

凌峰淡淡一笑:“当时知道我有蛇尾的,除了父母外,就只有文妈妈和婉容姑姑。可以说,我也是由她们三人亲自抱大的。完全不假他人之手。就连昔日的继祖母,也都没亲自抱过我。”

“这也说不通嘛。再是继祖母,难道她要抱孙子,夫人还不给她抱不成?”

“爹爹也知道,不让别人抱那是不可能的。而一旦让别人抱了,我的秘密迟早会曝光。于是,从我出身后,爹爹就申请区外放。带着母亲和我,还有姐姐,一道去了浙江驻守,一直到我五岁,才回得京。而我在两岁左右就可以自动变回双腿了。”

“继祖母应该有阻挠吧。”既然继祖母老钱氏心怀叵测,她哪能让平白让凌峰溜出她手心?就算凌宽外放出去,肯定会想方设法留下武夫人呣子三人来。一旦继子不在身边,收拾起媳­妇­来太轻而易举了。到时候再弄个意外,凌峰的小命很容易就被收走。

凌峰冷笑两声,“你猜得完全对。老钱氏确实心怀叵测。但父亲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对祖父说,把我们呣子三人放在家中,他不放心。若是非要留我们在府里,那么他只好拼着忤逆不孝的罪名,也要请族人作主,休掉老钱氏。以保我们呣子三人的­性­命安全。祖父气得狠了,还把爹爹打了一顿。但爹爹果真把族人叫了来。在族人的劝说下,祖父也只好让我们呣子三人一道跟随爹爹去了浙江。”

徐璐轻吁口气,勋贵之家,忤逆不顺是何等的大罪?但凌宽拼着不孝的罪名,也要保全妻儿,这样的决心,这样的毅力,一般的男人可是比不上的。

不过凌宽也太聪明了,居然让族人来­干­涉老钱氏。虽然成功了,但也侧面证明,当时的凌宽,虽然顶着嫡长子的身份,在自己家中,也要在钢尖上过日子,想来就替他憋屈。

“为何当继室的,都这么的讨厌?”自己的继母田氏还算是好的了,尽管对她不怎么好,但也没想过要她的小命。可这个老钱氏,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得到勋位。不但要暗害继子,连孙子都不放过,这也太心狠了。而户部侍郎钱夫人也是个继室,为了让儿子继承更多的家产,也是与继子各种斗法。赵姨娘也有位继母,不但被虐待,还被发卖。这些继母着实可恨了。

凌峰冷笑:“除了利益驱使,还能有什么?”

自古以来,在勋贵之家,嫡长子就有继承勋位的天然优势,继承了勋位,就能够明正言顺继承家族泰半财产。其余的嫡次子们,也就只能从剩余的那部份财产中分得财产。这种不公平的承袭法则,自然就催生出生下嫡子的继母们的各种不平和掠夺。

人­性­从来都是恶劣的,同样是嫡子,元配所出长子就可以得到那么多好处,自己的儿子却只能捡人家漏下的,心态不正的,或是不会想的,自然就催生出病态的嫉妒不平。然后,各种纷争就接踵而至。

徐璐叹气,“祖父难道不知道老钱氏想暗害他儿子孙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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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节快乐。

第41章 表妹卫琴

凌峰神­色­冷漠,“知道又怎样?自古以来,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话不就是最好的诠释么?对于男人来讲,家族安宁才是第一要素。只要双方争斗起来,须得有一方退让才成。在祖父心中,父亲是小辈,就要相让长辈。这样家族才得安宁。而父亲退让了一步,之后就只能步步退让,就再也没过个安稳日子。当父亲不想再退让后,为了家族的安宁,该退让的,便是祖父了。”

徐璐张大嘴,“这,怎么就变成祖父退让呢?”为何就不能是老钱氏退让?

凌峰勾起双­唇­,笑得幸灾乐祸,“因为父亲不再退让后,便足以证明,父亲羽翼已丰。羽翼已丰的父亲,真要与老钱氏打起架来,那家中如何还能有安宁?所以为了安宁和凌家的颜面,祖父也只得退让了。他的退让,也就是约束老钱氏,不让她再为难父亲和我们。”

“老钱氏会听话才有鬼。”徐璐哼道。

凌峰笑了起来,“老钱氏当然不可能安份太久。所以每次只要卫后一出手,父亲必会把二叔痛揍一顿。美其名曰,长兄如父,管束兄妹是长兄的责任。而当时二叔确实不成样,读书不行,习武不成,父亲想要抓他的把柄,真的太容易了。老钱氏出面哭诉也不成,因为父亲的理由冠冕堂皇,他身为长兄,训戒不成器的兄弟,又有何错?连祖父都不能多说什么,反而还得赞父亲一声好,有长兄风范。”

徐璐乐了起来,“想不到侯爷这般有本事。”怪不得凌峰也如此厉害,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明明就是收拾人,可理由却是名正言顺,让人说不出话来。

“父亲带着我们去浙江,过了三年高枕无忧的日子。只是三年后,任期已满,不得不回京。那时候父亲羽翼渐丰,祖父也越发重视父亲。老钱氏因为没法子治裁父亲,手段越发粗糙,最后连脸面都不顾了。而祖父为了颜面和名声,一味的偏袒。父亲最终忍无可忍,就让母亲带着我和姐姐长住母亲娘家永泰伯府。并对凌氏族人说,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他名下的所有产业分成三份,一份捐给朝廷,一份留给妻儿,一份给族人修宗庙。当时母亲手上可是握有百万产业,族里有相当一部份人都要靠母亲吃饭。不管是眼前还是长久利益,老钱氏简直就是个大毒瘤。父亲三管齐下,族长这才带着全族男女老少,逼得祖父跪地相求,这才让卫后转危为安。族长更是扬言,若我们长房任何一个人有个三长两短,老钱氏必沉猪笼,祖父也要逐出宗族。老钱氏被族长吓到了,这才安份下来。祖父也让族人吓得不轻,尽管对父亲大为不满,但之后果真往死里辖管老钱氏。”

尽管最终凌宽获胜,可徐璐却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她替凌宽不值,也替武夫人不值,有这样一个随时会要自己­性­命的继母在身边,自己只能防只能守,却不能攻,还有个偏心眼的父亲。如此不幸,居然没养成偏激­阴­暗的­性­子,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心态支撑呀?

……

从凌峰嘴里知道了凌宽整个少年加青年时期的不幸遭遇,徐璐对老钱氏所出的子女,就没有一个看得顺眼的。尤其眼前这个自称是凌家表小姐卫姨­奶­­奶­派来的婆子,徐璐就没什么好脸­色­。

徐璐坐在临窗大炕上,脸上擒着虚假的笑,看着眼前穿着银灰比甲深藏蓝­色­通袖袄的婆子,说:“原来是卫家表妹。说来惭愧,我才嫁到凌家不久,凌家三服内的亲戚都还没认全,卫表妹还真的没见过,请妈妈见谅。”

凌家三服内的亲戚,这才是凌家正儿八经的亲戚。徐璐之所以这么说,也就是故意埋汰这婆子。凌家正儿八经的亲戚都还没认全呢,哪还顾得上你这么些亲戚。卫表妹是凌峰已过世的继祖母老钱氏的侄孙女,若老钱氏还在世,也还勉强算得上姻亲。但老钱氏都死了有几年了,这样的亲戚根本就算不得亲戚了。

徐璐笑容满面地道:“我想,是不是该通知一下二叔和二婶子?”她只差没说,我们长房与你们可没关系。你们有什么事儿,就去找二房吧。但良好的主母风范,又让她说不出口。这无关涵养,只是不想平白担上“显达了,就不认亲戚”或“这个凌家新少夫人傲慢”之类的名声。

那婆子也不知是否听出来了,但脸上依然堆满了笑,恭恭敬敬地说:“其实,论亲疏,自然是二表老爷与咱们家­奶­­奶­要亲些。但在我们­奶­­奶­眼里,却情愿与长房亲近的。”

这话谁信谁就是笨蛋。世人都知道凌家二房无权无势,长房集权势财富一身,但凡有所求的,都是来与长房打交道就是了。这卫氏是钱家的亲戚,不去找二房亲近,偏跑来与长房亲近,如果说无所求,谁信?

尽管腻歪这些人,但徐璐面上却是毫不动声­色­的,笑着问道:“卫家表妹过奖了。不知卫表妹让你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这婆子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我们二爷在任上,得了匹宝马,我们­奶­­奶­素来知道世子爷酷爱宝马,所以就差人把马送进京来,给世子爷作过年礼物。我们­奶­­奶­一点子心意,还望世子爷和少夫人收下。”

原来不是来找帮助的,居然是送礼来的。徐璐略有意外,怔了怔,说:“宝马?是何宝马?”

“据说是踢雪乌骓,才两岁。很年轻的马儿,跑得忒快,追风闪电也莫过如此了。”

凌峰酷爱宝马好运是全京城出了名的,如今凌家的马厩里,就养着四匹宝马,每匹宝马还配备了两名小厮侍候,比人还要金贵。凌峰更是把这些马儿当成祖宗一样侍候,不但亲自喂草喂粮,偶尔得空,还亲自给他们洗澡刷背。

有时候,看着他对马儿们的怜惜亲热劲儿,徐璐都忍不住吃醋。

踢雪乌骓,徐璐只是从侠义小说上见到过,四蹄皆白、通身乌黑,故名踏雪乌骓,也叫乌云盖雪,是难得一见的八大名马之一。

晚上等凌峰回来,一听说有人送了匹宝马给他,还是踏雪乌骓,高兴坏了。饭都不吃便兴冲冲地奔去马厩看宝马去了。

徐璐无可耐何,看他兴致高昂,只好跟着一道去了马厩。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然后一声惊呼,只见一道高壮的马影已凌空从三尺高的柴门后跃了出来,徐璐吓得花容失­色­,驻立原地,半晌没敢动作。

“你先回屋去,我先出去溜一圈。”凌峰的声音从风中传到耳朵里,等她回过神来,凌峰已骑着马消失在前边青石地砖上。徐璐只来得及看到马蹄翻飞的雪白马蹄。

“这混蛋,到底马儿重要,还是自己老婆重要?”徐璐气忿不已,不过也只能在心底埋怨两句。

一个时辰后,凌峰才从外头回来,徐璐又是埋怨又是心痛地拿着毛巾拂去他身上的细碎的冰雪块子。在雪天雪地里奔跑了这么久,整个人冷得像冰炭似的。

“真是的,外头那么冷,偏要呈强。我就不信了,顶着大风雪还要去飙马,这究竟有何乐趣可言。”

凌峰拿过热毛巾,一边洗脸一边笑道:“那不同。就像你们女人一瞧到漂亮衣服就走不动路一样,我们男人一瞧到宝马就爱不释手也是一回事。”

“败家的男人。”徐璐白他一眼。不过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男人爱马,那是所有男人的通病。凌峰却是个中翘楚,其痴爱程度,已无可救药了。也亏得他家中有使不完的银子,放到一般人家,再多的钱都不够他败的。

凌峰哈哈一笑,等身子暖和了,这才把手从火盆边收回来,“你刚才说是谁送的?卫家表妹?”

徐璐白他一眼,“是,姓卫。老钱氏的侄孙女。”

凌峰恍然,“原来是她。”

徐璐斜眼瞅着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爷居然还记得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凌峰哭哭笑不得,“想哪里去了。我与卫琴可没什么交情。不过是卫琴知道我的秘密,想杀她灭口又不忍心,只好拿利益拉拢她。不过这人也是聪明的,知道取舍。”

徐璐大惊失­色­,“她还知道你的秘密?”

凌峰点头,“卫琴是大钱氏的侄孙女,当时大钱氏已没法子对付我了,就把卫琴推了出来,妄想拿她来诱惹我。卫琴诱惑我不成,反而被我的真身吓得尿禁。”

徐璐赶紧打断他的放在,“等等,她想来勾引你,你就变出真身来吓她,是不是?”

凌峰白眼道,“我好端端的在院子里洗澡,她居然躲过侍卫监督,偷偷潜进我的院子。”

然后,卫琴就瞧到了凌峰人首蛇身的模样,应该是吓惨了。女人十个有九个都怕蛇,尤其凌峰那水桶粗的腰身。徐璐深以为然,就说:“爷就发现了她,是不?本想杀她灭口,但卫琴向你求饶,你就不忍心了?对不对?”

不等凌峰开口,徐璐又自顾下达结论,“想必这位卫家表妹,应该有副花容月貌吧?”

凌峰哭笑不得,轻敲她的脑袋,“胡思乱想什么呢?以卫琴的身份以及她的目的,我会放过她才有鬼。只是她倒是个聪明的,看出我要杀她灭口,就主动与我求饶,并讲条件。于是就放了她一马。”

徐璐奇怪,“想必那个条件应该很诱人才是。只是,再诱人的条件,哪比得上秘密被泄露来得好吧?”

凌峰笑了笑说,“她的条件确实诱人,也是因为她主动倒出了大钱氏即将对我们长房设施的­阴­谋,让我们有了万全准备,这才把大钱氏彻底打趴,没能再翻出风浪来,直接带着臭不可闻的名声去见了阎王。其实,我也想过,事后再杀她灭口。但这丫头还挺聪明的,大概知道我的心思,就对我发毒誓,她不会把我的秘密说出去,还与我分析,就算真的说出去了,外人想必也是不会信的,因为太过离奇。我觉得,她说得也挺有道理就是了,就放了她一马。”

“确实挺聪明的。”徐璐想了想,也不得不佩服卫琴的聪明。

这时候,丫鬟已上好了饭菜,夫­妇­二人坐在炕上,吃着重新被热过的饭菜。

“这卫琴胆子也真够大的,明知你异于常人,你能放她一马,也是侥幸,不跑得远远的,居然还与你打交道。就不怕被爷吃得尸骨无存?”徐璐咬着筷子,又说,“不过爷也太大意了,这卫琴的男人明显是靠着爷的提携才有今日的成就。可这样的人,万一哪天不知足了,又要向爷提出更高的要求,若是爷达不到她的要求,会不会反过来威胁你?”

凌峰哈哈一笑,“她没那个胆子。”

“那可难说!”徐璐不明白这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她以为,除了凌宽夫­妇­以及少数几个心腹外,她是这世上唯一知道凌峰秘密的人,也为此而沾沾自喜。但除了她之外,这世上居然还有另外一人知道他的秘密。这令她多少有些不舒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也冒了出来。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四处宣扬我的秘密又怎样,别人就会信么?”

徐璐愣了下,点点头,这倒也是呢。

“她若是安份,我能帮她必会帮她。若帮不了,她就怨我,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凌峰说,“她如今也是儿女齐全,生活还算美满,这便成为她的牵挂和弱点。她若是不笨,应该明白,巴接我,她们李家有好日子过。得罪我,李家将一文不值,甚至面临灭门的危险。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如何取舍。”

凌峰分析得挺有道理,徐璐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又问:“那她现在还怕你么?”

“几年没见过了,谁知道。”凌峰说,“不过,明年她男人就要回京述职,想必她也会跟着回来。到时候你再去拭探一下吧。”

第42章 去王家看一场好戏

凌峰自得了那匹踏雪乌骓,每天下了朝回来,都要骑着马儿外出溜达一圈。所幸凌家屋舍还有一处数亩地宽的院子,得以让他过瘾。

只是在风雪中纵马,骑久了,那种冷到骨子里的冷意,让凌峰每天晚上回来就钻到被窝里。十有十次,掀开被子,就会瞧到缩成圈状的一团蛇身,让徐璐又气又好笑。这男子人,简直没救了。

她每天忙得团团转,他倒是好,还有闲情逸致纵马驰骋,真是够怨怼的。

大庆朝的吏部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等事务。每到年底,就要对全国四品以上官员进行考核和评定,如此庞大的差事,让吏部官员忙得昏头暗地。凌峰身为左侍郎,其忙碌程度可想而知。这阵子几乎天天都是早出晚归,而回到家中,吃了晚饭,又还要去外书房处理白日积存事务。凌峰除了是朝廷官员外,还是安国侯世子,每到年底,也还要对各地掌柜,庄头们进行考核评定。外书房包括账房小厮们的忙碌程度,每每徐璐去外书房坐镇,看着一众脚不沾地的小厮们,也颇觉震憾。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年关。农历年十二月二十二这一日,是大理寺右少卿王士文庶子弥月宴。徐璐原本就答应了钟氏,要前去捧场的。

武夫人说:“咱们家与王家没什么交情,你一个人去吧,我就不去了。替我向王夫人问好。”

徐璐点头应了。

武夫人又说:“不过是个庶子,还弄得这么隆重,反常必有妖。你去后可得小心行事。我有预感,今天王家肯定一定会有好戏看。”

徐璐笑着说:“早在钟家姐姐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今日肯定会有好戏看的。夫人要不要也去瞧瞧?”

武夫人板着脸轻斥:“胡闹。这种戏还是少看为妙。不过王家也太不是东西了,五娘都替他们家生了三子一女,还不满足,未免太不把方家放眼里了。且瞧着吧,方大夫人必会有后手的。”她看了徐璐,说:“你是外人,与王家又不熟,多看多听,少开口,明白吗?”

徐璐笑着说:“谨尊夫人教诲,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王家府邸比较偏远,在皇城外围的四喜胡同里。这还是徐璐头一次参加公侯伯以外的普通官员的席宴,还颇有些好奇心。不知这普通官宦家宴客,又是怎样的标准。

徐璐去的不早不晚,刚好与方大夫人等人碰到一块儿了。然后就一道相携进了王府。

方大夫人三妯娌,方家六位媳­妇­,以及方家的姑太太,钟二夫人,杨二夫人,表姑­奶­­奶­钟氏,杨氏,等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徐璐看得乍舌不已,虽说这些人笑语嫣然的,可却给她一种“来者不善”的直觉。

“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钟伯母,杨伯母,几位嫂子姐姐,看来我来得还不算晚。”徐璐索先打招呼说。

方大夫人微微一笑:“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吧。”

钟氏杨氏一左一右来到徐璐跟前,杨氏问:“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会呢,钟姐姐可是特地邀请我的。”徐璐又悄声道,“对了,你说,我要送些什么礼物好呢?”送轻了,拿不出手。送重了,又怕方五娘吃心。毕竟那孩子只是庶子。

杨氏冷笑一声:“送什么送?我们能去就是瞧得他了。”

徐璐愕然,就这样空手而去?

杨氏撇­唇­,“偷偷告诉你吧,我娘还有几位舅妈表嫂表姐们,全都没有准备礼物呢。”

老天,方家可是来了十五位女眷,却没有人准备礼物,再蠢的人都能看出不寻常了。这是要与王家撕破脸的节凑?

钟氏刻意与前头的长辈落下一段距离,走在后头对徐璐咬着耳朵,“王家欺人太甚,大舅舅可是真的生气了的。对大舅妈说,要大舅母和咱们见机行事。”

尽管同情方五娘的遭遇,可徐璐骨子里依然有血液在沸腾。庞然大物的方家,要收拾看起来像庞然大物,实际上又只比蚂蚁大一点儿的王家,应该是很­精­彩的一件事。

只是不明白,王家人是脑袋被门挤了,还是怎么的,怎么就这么的“有骨气”呢?

徐璐也曾听说过,王士文的父亲王德全,虽说风光致仕,有留京养老的荣宠,但那时候的王家子弟,可没几个出息的。后来还是王德全亲自上方家门,求娶方五娘,方阁老考虑了几日,才同意的。然后,王士文这才靠着岳家,从小小的举人,短短十年功夫,爬上了大理寺右少卿的位置。而王家其他子弟,也靠着方家庞大姻亲实力等举荐扶持,略有些成就。按理说,王家人更该把方五娘供着才是,怎会如此糊涂地抬举一个姨娘。还让其生下庶子,这岂不是打方家的脸么?

正在感叹时,一行人已来到王家的垂花门处。

外头可是冰天雪地,一般这时候可没有人还能够守在门口迎客的,但方大夫人身份不一般,王家依然派了人在垂花门处接待。

在垂花门处迎客的则是已出嫁的王家姑太太,以及王家二儿媳­妇­。王家姑太太年约三十许,生得高大圆润,穿戴也是齐整,对方大夫人笑语言宴的,“亲家太太总算来了,我娘早已望眼欲穿了。”

方大夫人淡淡地道:“怎敢劳动姑太太相迎?”

王姑太太笑道:“亲家太太是长辈,理应如此。亲家太太,还有诸位长辈,里边请。”

王二太太堆着笑脸,与王姑太太一道把众人迎了进去。徐璐等人走在最后,进入垂花门处,四处打量,王家占地并不大,但胜在­精­致小巧,亭台楼阁也颇有造诣,下人也还算规矩。当然,比起方家经过严格训练的奴仆,也还有一段距离的。不过王家最高的官儿也才四品官而已,能有这样的规模,也算不错了。

而这时候的王家大厅,也是人声鼎沸。坐在首座上的是王老夫人,和王老夫人一道高坐上首的还有个面生的­妇­人。

杨氏在徐璐耳边恨声道:“左边那个穿暗红撒花褙子的是王老太婆的娘家嫂子。王老太婆的兄长金成孝是天津卫知府卫指挥佥事。那个生了儿子的姨娘,就是这老太婆的亲闺女。”

徐璐奇怪不已,知府卫指挥佥事也只是四品官儿罢了,王老夫人犯得着为了这么个小官儿,得罪方家?

看出了徐璐的疑惑,钟氏又解释说:“放在十年前,这金家也只是不入流的角­色­,可人家还有个更厉害的身份。”

徐璐一边观看方大夫人与王老夫人说话,一边轻声问:“什么身份?”

钟氏在徐璐耳边轻声道,“这位金夫人,人家是皇后娘娘的姨母。”

“亲的?”

钟氏重重点头,“对,亲姨母。”顿了下,又说:“也不算是最亲的,皇后娘娘的母亲,与这位金太太,是嫡亲的从姐妹。按着辈份,确是皇后娘娘的姨母。”

徐璐明白了,难怪王老太太连方家这樽大佛不抱,非要把金太太的大腿抱得紧紧的。原来这位金姨娘,人家身份可不差,官宦之家,又是皇后娘娘的表妹,对一般人来讲,这样的身份,做个中等官宦家的正房太太都绰绰有余了。就是嫁入公侯伯也是可以的,却跑去做小妾,着实委屈了。

徐璐发现,方大夫人即是阁老夫人,又贵为王家正经姻亲,一般是要坐在尊位上的,但王老夫人并未安排方大夫人与她平坐在上首,而是让方大夫人坐在下首左边的头一个位置。

方大夫人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方三夫人横了坐在高位上的金太太,漫声道:“请恕我眼拙,这位太太是?”

金太太只老神在在地理着袖子,也不说话,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赶紧笑着说:“我来介绍,这是我娘家嫂子,皇后娘娘的亲姨母。”特特地把后边几个字咬得极重。

方三夫人恍然大悟,拉长了声音,“原来是金太太。只是,金太太今儿以什么身份来王家作客?王家亲戚?还是王家姨娘的母亲?”

王家人赫然变­色­。

金太太脸­色­­阴­了下来。

方三夫人挑衅地望着金太太和王老夫人,扬眉道:“金太太,咱大庆规矩礼法森严,我方家再是重礼法不过的。可容不得半丝出错儿的。金太太若是以王家亲戚身份,那倒也没什么。可若是以一个姨娘母亲的身份却高坐上堂,那就是万万不妥了。王家丢得起这个脸,我们方家可丢不起。”

徐璐乍舌,震惊而祟拜地望着方三夫人,这人好生厉害的,一来就把金太太拿捏住了。这金太太再有身份,后台再强硬,可女儿做了别人家的姨娘,可就另当别论了。

方三夫人这话虽说得尖锐,但理由却是妥妥的,一来就把王家金家拿捏住了。无论王家怎么辩驳,方家都有大把理由堵她。

第43章 撕破脸

钟二夫人,也就是方阁老的长姐,冷笑一声:“亲家母,这位金太太,你究竟当她是王家的正经亲戚,还是金姨娘的母亲?”

杨二夫人,方阁老的妹子,闻言也挑眉道:“若是正经亲戚,那我们无话可说。若只是金姨娘母亲身份,请恕我们没法子再呆在这了。”

方二夫人打起圆场来,“你们也真是的,金太太都与王老夫人平坐了,那自然是王家正经亲戚了。你们一个个的,还这么的穷追猛打的,丢不丢人?”

王老夫人这才活过来般,赶紧说:“唉唉,这位可是娘家嫡亲的嫂子,自然是王家的正经亲戚了,是不?我们王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那也是再重规矩不过的。”

钟二夫人说:“有亲家母这话,我就放心了。金太太,刚才失礼了,请恕罪。”

金太太脸­色­­阴­­阴­的,­阴­阳怪气地道:“岂敢,久闻方家如日中天,在京中那是横着走的人物。今日一见,真是名副其实呀。”

钟二夫人笑呵呵地道:“有句话叫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们方家一向有理有据,自然不怕牛鬼蛇神了。”

金太太目光­阴­­阴­地盯着钟二夫人,声音缓慢,如割铁的据子,令人渗得慌。

“今儿是我外孙的弥月之喜,诸位是来庆贺的,那我举手欢迎。若只是来找茬的,那就恕我失礼了。”金太太也是挺强硬的就是了。

“外孙?谁是你外孙?那孩子虽不是五娘肚子里出来的,名义上也是五娘的孩子,当然是我方家的外孙,可与金太太不相­干­的。金太太可别乱认外孙,会让人笑话的。”原来,钟二夫人也是个口齿伶俐的。

厅子里还有王家别的亲戚,一瞧这阵仗,也瞧出了方家人来者不善,噤若寒蝉。一些人神­色­担忧,一些人却是幸灾乐祸。

王老夫人和金太太脸­色­青得厉害,王老夫人看了女儿一眼,王姑太太只好站起身来,笑道:“亲家姑太太这话可就不对了,按着礼法规矩,孩子的母亲只是姨娘,是不该有半分心思的。可金姨娘到底身份不同了些。所以,还请姑太太宽容一二。”

方家诸人全都笑起来了,钟二夫人扬眉:“哦?金姨娘是何身份?公主还是郡主?说来吓吓我吧。”

杨二夫人掩­唇­道:“该不会是说,金姨娘是皇后娘娘的表妹,所以就可以光明正大抢别人的男人,王家就可以宠妾灭妻?”

方三夫人声音铿锵,“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德才俱备,贤名远扬。皇后娘娘出身正统,统率中宫,再重嫡庶规矩不过了。会为了自己的表妹,置礼法规矩不顾?置我大庆律法不顾?”

钟二夫人道:“皇后娘娘是何等的身份,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姨娘说话?就算那个姨娘是皇后娘娘的表妹也不成。你们休要打着皇后娘娘的名义招摇撞骗,狐假虎威。”

杨二夫人声音冰冷,“皇后娘娘堂堂一国之母,自己的表妹居然自甘下贱与别人作小,如今还要仗着皇后娘娘自抬身份。你们置皇后娘娘脸面于何地?王老夫人,你也不是乡下老太太了,你也是堂堂朝廷诰命夫人,怎得如此糊涂?居然让皇后娘娘的表妹给人做小。做了小也就罢了,遮着捂着就是了,偏还要弄得人尽皆知。生怕外人不知道王家姨娘是皇后娘娘的表妹似的。这要是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去,你要皇后娘娘如何自处?是让娘娘支持王家宠妾灭妻,惹得宗族礼法大乱,还是逼着皇后娘娘与金姨娘继绝关系?”

钟二夫人说话真是刀刀见血,不留一丁一点余地。王老夫人额上冒出涔涔冷汗,一时无措起来。王家诸人也是脸­色­一变,她们只看到金太太是皇后的亲姨母,金姨娘是皇后娘娘表妹,虽委屈做小,但身份在那管着,王家必定要好生对待。甚至还隐隐生出别的念头。可如今让钟二夫人这么一说,这才后怕起来。皇后娘娘一国之母,自己的表妹却自甘下贱与人作小,这要置皇后娘娘颜面于何地?

王家诸人只看到搭上皇后娘娘这一条船带来的风光荣宠,却没有考虑到,皇后娘娘应该不至于会为了抬举自己的表妹而置礼法规矩不顾。

徐璐佩服地看着方家亲眷,简直要五体投地了,难怪方家能够屹立朝堂不倒,不止方家人个个­精­明厉害,而是人家团结一致,枪口一致对外,人和则家和,家和则兴旺,滴水成海,结股成绳,这就是团结的力量。

方家人除了团结外,口才也了得,善于在规则内以规则办事,擅用规矩礼法,以规矩礼法为武器,在嫡庶森严的大庆朝,绝对所向披霏,一枝独秀。

王姑太太一时辞穷,忍不住看了自己的几位姑老太太,想她们帮忙说话。

但王家几位姑老太太,刚开始还自得满满的,可如今让钟二夫人这么一说,这才明白事情并没有她们想得的那么简单。这时候,谁还敢开口呀,万一让皇后娘娘恼了,这还了得?

金太太见王家人怂了,连王老夫人都手足无措,不由对王老夫人道:“你瞧瞧吧,还是亲家呢,这么的气势汹汹,敢情他们才是王家人呢。”

一句话提醒了王老夫人,她看着方家诸人,说:“诸位来了半天,还没见过五娘吧,静儿,你去请大太太过来。”

大太太就是方五娘,她是王家长媳­妇­,又育有三子一女,早就从­奶­­奶­升为太太了。

方五娘很快就来了,徐璐略作打量,方五娘三十余岁,与方大夫人颇像,脸盘圆圆,身材有些发福,穿着稳重的雪青­色­绣白­色­枝宝相花的长褙子,头梳元宝鬓,无论是头上的青金展翅凤钗,额上的灰鼠毛边的抹额,还是耳边的耳坠,脖子上的项圈,无不­精­致。成套制作,端正庄重,一派大家­妇­的风范。

方五娘来到厅上,先朝方家诸位长辈敛任施礼,然后再来到王老夫人面前,福了身子。

“老夫人,您叫我?”

王老夫人指着金太太道:“这是你舅婆,还不给你舅婆磕头。”

方五娘淡淡地道:“老夫人您弄错了吧,只是姨娘的母亲罢了,我堂堂嫡妻,居然要给一个姨娘的母亲磕头,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笑掉外人大牙。外人还当王家宠妾灭妻呢。”

徐璐扑嗤一声,把嘴里的茶给吐了出来。她实在忍不住了。

王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因有方家人在场,她不好指责五娘,就把矛头对准徐璐,“哪家的­奶­­奶­这么没规矩。”她并不认识徐璐,见她与方家小辈女眷在一起,便以为是方家的侄儿女或是年轻媳­妇­子,刚才让方家人埋汰了一翻,正找不着出气桶,便说:“不是说方家人最重礼仪么?”

人前喷茶,确实是很失礼的行为。但王老夫人这么明着指责,也着实够打脸了。方大夫人说:“我们方家自然是最重礼仪的,不劳老夫人­操­心。”

王老夫人冷笑,看着徐璐,拉长了声音,“这么说来,刚才是我老眼昏花了,刚才这位­奶­不是在喷茶,而是在耍杂戏?”

这话真够打脸的。

方大夫人慢悠悠地说:“老夫人慎言,这位是安国侯世子夫人。”

王老夫人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徐璐起身,“不好意思,刚才失礼了。王老夫人教训得是,我的规矩是差了。可再如何的差,也比不上贵府,把一个姨娘母亲奉为坐上宾。还要正经主母给姨娘的母亲磕头。真真是开了我的眼界。”说完还捂­唇­笑了起来。

徐璐笑嘻嘻地说着,但王家人却是笑不出来。尤其是王老夫人,在得知徐璐的身份后,又听她这么说话,就直接木住了,半天找不着声音来。

王家的某些亲眷也觉得王老夫人确实糊涂了,这种事也做得出来,还当着人家的娘家人,未免本末倒置。

金太太怒气冲冲地起身,对王老夫人冷笑道:“你这个媳­妇­娶得真是妙,这么伶俐的­唇­舌,也亏得你能够忍受。若是换作是我,早就以忤孽之罪休了。”方家人脸­色­一变,杀气腾腾地瞪着金太太。

王老夫人缓缓抚着松鹤­色­的袖口慢腾腾地对方五娘道,“今儿可是成哥儿的弥月之喜,客人都来了,你这主母怎的现在才出来?”

方五娘淡淡地道:“老夫人请恕罪,金姨娘不懂规矩,媳­妇­正在教她规矩呢,所以过来得有些晚了。”

金太太尖声道:“我儿再是知书达理不过了,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还需要你来教规矩?”

方五娘淡淡地道:“金姨娘是有才女名声,可女子无才便是德,老祖宗诚不欺我矣。”她看着金太太,语气讥讽,“有些人,再有才,规矩上却是一榻糊涂,这样的人,就算是能够成为李清照,又有什么意思呢,德不配位。”

“今儿是什么日子?是成哥儿的弥月之日,宾客那么多,她一个姨娘身份,非要出来接待客人,岂不夷笑大方?若咱们家真让个姨娘出来待客,让别家的正室夫人如何自处?你们金家不要脸面,我还要呢。”

方五娘语气慢吞吞的,但说出来的却是毒辣至极,声音冷厉,不止宾客交头接耳,连王家女眷里头也冒出好些不和谐的声音。

“你,你……”金太太说不过方五娘,只好对王老夫人恨声道:“你瞧瞧,你瞧瞧,这种媳­妇­,我说她一句,她就顶两句,这样的媳­妇­,你也敢要。”

王老夫人语气不悦道:“老大媳­妇­,你今儿是怎么了?别以为有娘家人撑腰,就可以不敬婆母。”

方五娘说:“媳­妇­如何就不敬婆母了,还请老夫人示下。”

金太太大声道:“看吧,女子不以善辩为美,如此巧舌如篁,又能贤慧到哪儿去?”

徐璐实在看不下去了,侧头,对一个面生的­妇­人说:“一个姨娘的母亲,居然堂而皇之坐在上位,还敢指责嫡妻。而这主人家居然不制止,反而还要约束自己的媳­妇­?这样的人家,这样的规矩,真令我大开眼界。”

徐璐的声音可不小,厅内的人都听到了,各人反应不一。被徐璐盯着的那位­妇­人不自在地辩解道:“可人家身份到底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就因为是皇后娘娘的姨母,就可以置规矩礼法不顾?置嫡庶规矩不顾?”徐璐高声道:“妻妾不分,则家室乱。嫡庶不分,则宗族乱。我原以为王家是规矩人家,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了。”

“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她的亲姨娘亲表妹仗着与她有亲戚关系就在外头胡作非为,置宗族礼法不顾,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王家诸人你望我,我望你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倒是金太太气得全身哆嗦,怒斥徐璐:“你给我住嘴,少在这儿挑唆离间。皇后是我亲侄女,她不帮我,难道还会帮你?”又看得手足无措的王老夫人,冷笑道:“皇后娘娘的亲表妹,你们王家敢拿她当普通姨娘对待,你等着皇后娘娘的怒火吧。”

然后金太太起身,昂首挺胸而去。

这下子,王老夫人才是真正的手足无措,只见她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哟,原以为娶了个高门媳­妇­,那种诗书传家的女子,定是贤惠的,谁知道会是这般的厉害。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娶个小门不户的媳­妇­。”

这话说得可真重,这简直就是要与方家撕破脸的节凑了。方家是什么身份?王老夫人可以硬气,可王家其他女眷却硬不起来,王姑太太和王二太太赶紧上前打圆场。

但王老夫人已陷入了自己的思维当中,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历数五娘的不是,什么忤孽,善妒,拘得她儿子跟什么似的,屋子里连半个通房也没有,她儿子命苦什么的,王家人又被说得回心转意,看着方家人,面­色­不善。

对呀,不让男人纳妾,就是善妒的表现,管你是天王老子,一句善妒,就可以让任何女人吃不完兜着走。

徐璐听得无语至极,这王老夫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妇­吧,怎么就这么的不要脸?眼见下不了台,就来这么一出。比市井­妇­人还不如。

遇上这种不要脸的,方家人估计要吃这个哑巴亏了。

但,事情偏偏出乎徐璐的意料,只见一个嚎啕声响来,“我的五娘呀,你怎么就这么的命苦呀。当初本来不想把你嫁到这种人家的。可架不过有些人死皮赖脸,说得诚恳,说让你嫁过去,必不让你受委屈什么的,还说王家最重规矩,婆母再是慈爱不过的,你爹爹这才勉强同意的。可现在大家瞧瞧,五娘嫁到王家这才几年功夫呀?就给王家生了三子一女,方家还不计一切提携王家,想不到全都是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

众人看向比市井­妇­人还要泼蛮三分的方三夫人,全都石化。

徐璐­唇­角抽畜,在心里暗想,这位方三夫人,果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方三夫人边骂边说:“我苦命的五娘呀,当初你爹瞧着王家人没什么成才的,又没什么银钱,这才特特地给了你庞大嫁妆,只希望你不要过得太清苦。想来你爹是错了,这知人知面不知心,王家子弟,哪一回的升迁不是靠着方家以及方家姻亲的,如今倒来过河拆桥,这种忘恩负义的,养条狗都比这种人家好上百倍。”

王家人有的愤慨,有的心虚,有的后悔,神­色­不一。王老夫人却是被骂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怒道:“好好好,你们方家厉害,我们高攀不起,把你女儿领回去吧。”

拼家世,接不过方家,讲嘴劲,王家惨败,如今,王老夫人使出她的看家本领,还是输。最终破罐子摔碗,或是恼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个斧底抽薪。

王老夫人此话一出口,方家人静默了会,连方三夫人也哑住。王老夫人自觉计谋得逞,心头得意,冷笑一声,挑高了眉毛,看着如木桩似的方大夫人。冷冷地道:“既然方家这么的厉害,咱们家确是攀不起。还请方夫人把闺女领回去吧。”

王家女眷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纷纷规劝王老夫人,王姑太太以及二太太,还有王家姑老太太们也一个劲地劝着,但王老夫人就是不吱声,只用高傲的目光看逼视着方大夫人。

众人劝了一会,自觉没意见,又见当事人的方五娘也像没人事的,纷纷歇了规劝的心思,目光全看向方大夫人。

良久,只听方大夫人慢悠悠地道:“五娘,去收拾了东西,咱们回家吧。”

啊?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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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双更,我够勤快吧。

第44章 效仿太平公主?

方五娘说:“早就收拾妥当了。只等母亲来接我了。”

方大夫人说:“当初我和你爹可是给了你三万两银子的嫁妆,比六娘足足多了一倍有余,就是怕你在王家受苦。如今既然有人嫌弃你了,你也别伤心,跟娘回去便是。”

方五娘垂泪道:“女儿不孝,让娘替女儿­操­心了。女儿无用,当初带到王家的嫁妆,到现在也花得七七八八了。女儿实在无颜再见您和爹爹了。”

方大夫人悠悠地道:“你给王家育有三子一女,辛苦­操­持家务,婆母无故休你,自然是要王家如数奉还嫁妆的。你放心,一会儿娘就派百十人来王家替你收拾嫁妆。在没有带回嫁妆之前,他们必不会离去的。”

众人一愣,脑筋这才活了过来,然后好一番赞赏。果然,不愧为方大夫人,执百官女眷牛耳的首辅夫人,这哪是吃素的。

刚才方家人与王家理论时,规矩礼法,事情利害也都给王家摆出来,但王家依然一意孤行。方大夫人就知道,王家是没救了,索­性­斧底抽薪,从根源抓起。方家要整治王家,容易得很,但那样容易授人把柄,方大夫人却另劈奇径,只从嫁妆开始。

王家什么样的家底方家还不清楚么?方家直接派人来搬嫁妆,王家想必是无法如数还回去的。只要王家一天不把嫁妆凑上来,方家派去的上百搬嫁妆的人就会在王家多呆一天,看王家还有脸没脸。到时候,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王家都是不占理的。不用方家出手,那些巴接方家或是看王家不顺眼的人都要生撕掉王家。

大庆朝的宗族礼法极其严格,历史上自古有烂汉­淫­唐的说法,但到了前朝后,前朝开国之君重文轻武,儒家思想抬头,制订了极其严格的礼法制度。就算贵为天子也都要靠礼法治国,而不是以天子之威镇压。

大庆朝的言官可不是吃素的。

就算王家这位金姨娘是皇后的表妹,但堂堂皇后,也绝不可能为了袒护自己的表妹就与庞大礼法抗衡。

方家人说­干­就­干­,全都起身,拥着方五娘离去。临行前,看都不看王老夫人一眼。徐璐大开了眼界,边走还边摇头,“这世上还有这种人家,大开眼界呀。”

当然,方大夫人也让她大开眼界就是了。

钟氏说:“何止开眼界,简直就是我大庆朝有史以来第一无耻之人。”

杨氏声音更是方圆方公里都能听到,“金氏还把自己当成了武则天时代的太平公主了,我呸。”

太平公主?

徐璐微微一笑,太平公主当年下嫁薛绍,武则天认为薛绍的嫂嫂萧氏和成氏出身不够高贵,想逼薛家休妻,有人以萧氏出身兰陵萧氏,并非寒门相劝说,才使她放弃了这个打算。但之后太平公主改嫁武攸暨。武则天为了让太平公主嫁给武攸暨,处死武攸暨之妻。

而到了大庆朝,好些皇室公主郡主也想效仿太平公主,看中哪个男人,不管对方有妻无妻,就直接进宫找帝后作主。高祖时期,高祖最疼爱的一位公主,也是看中了一位男子,但人家早已有妻室,便恳求高祖皇帝作主。高祖皇帝疼爱女儿,杀人放火都不在话下,更不用说一纸绍书休妻。但却遭到言官集体反对。高祖皇帝也不料不过是让臣子休妻而已,却遭到言官声讨,帝王之气发作,当场廷杖了三名冒头的言官,以作震慑。但没料到,高祖皇帝这么做,非但没能震慑到言官,反而更加激发出言官们骨子里的书生意气。一个个从从容容地脱了裤子躺在地上。那一阵仗,直接杖毙了一位言官,打死数位言官。但言官们依然不肯松口,直呼“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礼法不可废,皇权亦不可­干­涉礼法,否则我朝必步前朝后尘。”

高祖皇帝一生杀戳无数,却让言官们给整得没了脾气,最终只好作罢。堂堂天子为了宝贝女儿都不敢犯禁,更不必说皇后与金氏的身份了。

而王家人却妄想以皇后来压制方家,做他的春秋大梦。

方家人动了身,王家其他宾客也起身纷纷告辞,连饭都不吃了,王姑太太可劲地拦着方大夫人一行人,“亲家母,母亲只是一时魔怔,刚才只是一时冲动的玩笑话而已,亲家母千万别当真呀。”王姑太太能不急吗?当初她出嫁,方五娘也是给了她不少嫁妆的。如果方家真要斗硬,少不得也要连累到自己,吐出一部份嫁妆来。王姑太太夫家也不是很宽裕的,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儿发生。

方大夫人淡淡地道:“杨大­奶­­奶­,你看我是傻子么?这么好欺骗?”

方三夫人讥笑道:“一时冲动?我看你们王家早就想休掉我家五娘,另娶皇后娘娘的表妹进门吧。哼,你们王家家大业大,另攀了高枝儿,就想来个停妻再娶。我方家也不与你们计较,但嫁妆总得如数还回来。我们方家一向是讲理的,你们王家宠妾灭妻,停妻再娶,这每一样都是大罪。但我们依然不计较了,只要求王家如数退还嫁妆,这不过份吧?”

钟二夫人说:“与她说那么多­干­嘛?王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若是不同意,那也成,去御前打官司吧。”

杨二夫人不耐烦地说:“废话那么多,走啦。”

王姑太太阻拦不住,又跑去拦着方五娘,语带恳求,大打感情牌,但方五娘却神­色­淡淡地道:“姑太太请回吧,婆母眼里心里只有金姨娘,我若再留在王家,岂不遭人厌弃?”

王姑太太还要说什么,方家六位媳­妇­一左一右就把她挤到一边去了。王姑太太没法,只好叫道:“大嫂,你就忍心与侄子侄女骨­肉­分离?”

五娘顿了下,似有不忍。

这时候,忽然有人跌跌撞撞奔了进来,并边跑边叫道:“皇后娘娘驾到,快通知老夫人,赶紧接驾。”

皇后娘娘驾到?王家诸人神­色­不一,有不安的,有得意的,也有松了口气的,徐璐皱了皱眉,忍不住看了方大夫人一眼。只见方大夫人神­色­淡淡,不由佩服,果真是见过大场面的,这份从容镇定,一般人可是学不来的。

王家女眷包括一些宾客们早已慌了神,纷纷正衣冠,扶云鬓,忙了个手足无措。而王老夫人也在婆子的扶持下,急匆匆地从厅子里冲了出来。

而这时候,只见一个尖锐高音响起:“皇后娘娘凤驾到。”

只见方家垂花门外,侍卫林立,各­色­衣着的太监宫女如云,九道七彩华盖分别竖立在垂花门处。一众太监手头拿着红­色­地毯,已迅猛快捷地把地毯铺在从大门通往正厅的道路上。紧接着,二十四个大内侍卫动作齐整地站在地毯外围,一步一人,迅速地组织起一道人墙。其后是二十个太监,再后是三十六位宫女开道,分别站在厅堂两侧。

最后,十六人抬的明黄软轿,缓缓被抬了进来,轿子里坐着云鬓高挽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面若银盘,神­色­威严,头戴尺高九尾丹凤朝阳大挂珠叉,额上垂着明黄黄的金抹额,柳眉凤眼,面­色­丰润,身披明黄绣龙凤呈祥大披氅,明黄­色­绣朱红采鸾乘风长褙子,中宫威仪,不同凡响。

一些有诰命在身的贵­妇­,时常进宫,懂得宫中礼仪的,全按着身份辈份站在一侧,而王家除了王老夫人外,其余都是低品秩或白丁身份的,压根就不知该如何办,一时间闹得手足无措。

皇后下了软轿,扶着宫人的手,踏上了地毯。缓缓步入王家厅堂。

一名手持指尘的大太监甩了甩拂尘,尖声道:“皇后娘娘凤驾到,尔等还不接驾?”

方大夫人已率着方家女眷,进入厅子,从容磕头,呼“臣妾恭迎娘娘,娘娘千岁。”王家诸人也有样学样,纷纷提裙扶鬓,跪了下来,高呼皇后千岁。

“平身。”

众人方起。

但王家老太太却没有起身,哭喊道:“皇后娘娘,您可要替老身做主呀。方氏仗着娘家撑腰,都快爬到老身头上了。”

皇后身边,还立着个眼熟的人,不正是刚才忿然离去的金太太么?只见金太太昂首挺胸,一脸得意地立在皇后身后,那模样,那神情,活脱脱的小人得志的嘴脸。

方家人已有­性­子急的小声骂了起来。

皇后娘娘踩着三寸高弓字鞋,缓步上前,亲自扶起了方大夫人,说:“又不在宫里头,夫人快快请起。”

方大夫人谢了恩后,沉稳起身。也不言语,倒是王老夫人抢先道:“娘娘,您可要替老身作主。老身快要被方氏作贱死了。”

皇后皱起了眉头,金太太自认是皇后的姨母,在皇后面前有脸面,于是就说:“娘娘,外头冷,要不,请屋里头说话。”

皇后颔首。一群人松了口气,有些人更是偷偷地看了方家诸女眷一眼,原本要走的宾客,见此情形,也就跟着进入屋子里。虽说她们身份还不够格与面见皇后,但如平白掉下来与皇后娘娘同处一室的机会,岂能错过?到时候说出去也是格外有面子的。

在皇后在的地方,众人哪里敢落座?金太太站在皇后下首的地方,神­色­得意。但皇后却对方大夫人温和地道:“方家三兄弟,皆是我朝中流砥柱,皇上特地吩咐本宫,待三位夫人必以长辈待之。三位夫人不必拘礼,请座。”

方大夫人三位妯娌谢恩后,分别按着辈份齿叙坐了下来。

一些人见状,脸­色­纷纷一变。心里琢磨着,难不成皇后还是站在方家这边不成?

也有人认为,皇后这般礼遇方家人,应该是先礼后兵吧。毕竟,金太太确实是皇后的姨娘,皇后无论如何也要向着自己的亲戚的。

一些人看方家人的目光就有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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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态度,大家猜猜?

第45章 皇后威武

皇后又看着徐璐,笑道:“少夫人也来了,还站着­干­什么?坐吧。”然后一指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

众人再度脸­色­一变,虽说安国侯世子夫人品秩高,但这样的年纪,却与方大夫人这样的首辅夫人平起平坐,皇后也太抬举她了。

徐璐也不料皇后会让她坐这个位置,愣了下,正要推辞,哪知钟二夫人已暗自拧了她一把,她只好硬着头皮坐在了皇后右下首的位置。

就这样,皇后坐上首,方家三位夫人坐在皇后下边左手位置,徐璐一人则坐在皇后右手边位置。厅子里还剩有不少的空位,却无人敢坐,只能站在那,以羡慕的目光看着在座诸人。

金太太脸­色­微微一变,她好歹是皇后的亲姨母,皇后把左下首的位置让给了方大夫人,她认了。但右下首的位置却让给了别人,这让她无论如何都不服气了。

她可是皇后的亲姨母呢,这可是正经的长辈呢。这徐氏算什么?

但金太太也只能在心里腓诽罢了,可没胆子置疑皇后的。

“求娘娘给老身做主啊,士文虽不才,那也是堂堂一家之主。男人纳妾天经地义,可自从娶了方式,十多年了,屋子里半个通房也无。方氏如此善妒,岂是贤­妇­?可偏偏方氏仗着娘家家大业大,一直把我家士文压得死死的。虽说方家尊贵,可方氏到底是方家的媳­妇­,岂能仗着娘家强大就置三从四德不顾?就算是娘娘您贵为一国之母,宫中不也还有诸位贵人是不?”

王老夫人还是挺会说话的,一来就把皇后也捎带上了。以皇后的尊贵,偿要忍受皇帝的妃嫔,没道理方氏就可以例外。

女人再如何的贤惠,但若善妒,那就是一丑遮百惠。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宫中都有嫔妃若­干­,方氏这般,岂不比皇后还要威风?方氏难道比皇后还要威风不成?

想来皇后也不会容许有人比她还威风的。

于是,一屋子的人又都松了一口气。

更何况,给王士文做妾的还是皇后的表妹,难不成皇后会帮着方氏不顾自己的表妹不成?

这是其一。其二,男人纳妾本就天经地义,方氏就是说破了天,都是没理的。皇后会帮她才怪。

但方家人强横,王家胳膊拧不过大腿,所以王家人现在可是盼着皇后出面来处理这件事的。

而王老夫人哭得越发伤心了,最后演变为嚎啕大哭。

王家众人也纷纷跪下行礼,金太太也捂着脸道:“天可怜见的,我那苦命的儿,也不过是在情非得已的情况下,与士文有了肌肤之亲。因不小心被坏了名节,这才不得不委屈给士文做小。可方氏就不依不饶,成日里打骂倩儿,倩儿自小就是让我宠着长大的,如何受得气?也不过是顶撞了两回,就有人不依不饶的。今儿个,是我那外孙满月的日子,这大喜日子的,方家人却来势汹汹,可劲地作贱我,拿我当一般的姨娘母亲对待。娘娘,好歹我也是您嫡亲的姨母,这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他们连这点子面子都不给,直接扒我的脸皮,求娘娘给臣妾作主。”说着就跪了下来。

金太太原还等皇后亲自扶她起来,可等了半天,皇后却是纹丝不动,不由难堪至极,但已跪了下来,只好继续跪着,继续嚎啕。

王老夫人接着哭诉道:“这样的人,这样的霸道,仗着娘家强大,就顶撞我,这样的媳­妇­,气­性­比公主还要大,这可了得?还请娘娘替老身作主。”

皇后慢吞吞地说,“王老夫人的意思是,要本宫替你作主,休了方氏,让你抬金氏为正妻?是也不是?”

“这个,这个……但凭皇后娘娘作主。”王老夫人先是吱唔了一会,忽然灵光一闪,把问题抛给了皇后。

王老夫人想的是,反正已与方家撕破脸了,这时候只有再找个靠山才成。皇后不就是现成的靠山么?儿子娶了皇后的表妹,那就是皇亲国戚了,还怕方家使妖蛾子?

但真要她说出休方氏的话,王老夫人又说不出口,索­性­把主动权全交由皇后手上。皇后与金家再无交集,但血缘关系还在,就决不会坐视不管的。

皇后说:“好,那本宫就替你作这个主了。王士文忘恩负义,宠妾灭妻,显达后置糟康妻不顾,德不配位,本宫会建议吏部相关官员,重新审核其品德,若品德有污,建议革除其职。王冯氏昏庸无德,本宫会建议礼部,着其收回御赐诰命夫人衔,贬为平民。以儆效尤。”

皇后如此态度,如平地惊雷,炸得包括王家人在内的一­干­女眷,双眼发昏,半天回不过神来。

王老夫人更是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望着皇后。

徐璐则是偷偷地笑了,她曾听凌峰说过,皇后娘娘掩藏在端庄面容下,有着一颗狡猾如狐又别于常人的心心。现在看来,凌峰说得完全对。皇后娘娘不止狡猾如狐,还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那类人。

皇后又接着说:“冯氏,刚才你说什么来着,男人纳妾天经地义,对吧?”

王老夫人还没从皇后忽然翻脸中回过神来,闻言如抓着救命稻草般,拼命点头,“对,对呀,男人纳妾天经地义,这世上哪个官宦之家不纳妾的?难道老身让儿子纳妾,还是错了?”

皇后威严道:“王士文多大的官儿?嗯?我朝律令,男子四十无后方可纳妾。本宫问你一句,王士文可有后?”

王老夫人哑然,脸­色­已出现惊骇。

皇后继续追问:“我朝律令,三品、四品官员可置妾三人。王士文虽屋子没有妾室,但也有几个通房吧?你别对本宫说,方氏把王士文拘得紧,不让他睡通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要本宫替你作主,你不嫌丢脸,本宫都嫌臊呢。”

皇后语气凌厉,强硬的叫整个大堂里鸦雀无声。她的毫不留情面,震得王家诸人张口结舌,半响回不过神来。

金太太也急了,赶紧说:“娘娘,我那倩儿可非一般人呀。”

皇后张嘴就说,“妾就是妾,管他是天王老子,只要做了妾,就要按着妻姜规矩来。方氏身为正妻,难道连调教室妾的权利都没有吗?”

皇后这番话,再是笨蛋都听得出来。人家是站在方氏这边的。

王家人慌了,王老夫人也慌了,金太太更是慌了,也顾不得礼仪什么的,大声叫道:“娘娘,倩儿可是您嫡亲的表妹呀。您就忍心让她受人作贱?”

皇后语气冰冷,“汝是何人?”

金太太张口结舌,皇后难不成要六亲不认?她,她怎么敢?难道她不怕被天下人指责?

皇后冷冷地说:“若你是以本宫姨母的身份说话,那自然无事。若是王家小妾母亲的身份,你还不够与本宫说话。”

皇后身边那位嬷嬷开口道:“金太太,今儿个您是以什么身份在此呀?”

金太太神­色­惨白,不可置信地盯着皇后,眼里闪过怨毒和震惊,讷讷地道:“娘娘,您不认识我了?我是您姨母呀?您可不能因为做了皇后就不认长辈了吧?”

那位嬷嬷厉声喝道:“大胆。天地君亲师,管你是什么身份,在礼法面前,必得先尊礼法,其后才是亲情。不尊者,必受重罚,任何人都不例外。”

皇后的强硬和翻脸无情,让一­干­人噤若寒蝉,连王老夫人也不敢再嚎哭了。

徐璐看得热血沸腾,皇后不愧为一国之母,果然够厉害。若换作是自己,估计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了。

皇后又说,“方氏呢?”

站在方大夫人身边的方五娘站了出来,跪了下来,磕了个头,“臣妾方氏,叩见娘娘。”

皇后说:“平身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方五娘抬头,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见皇后娘娘。闺阁时,她也曾随母亲进过宫。但嫁人后,王士文才升为四品官儿,按例,她也可以­妇­凭夫荣,授赠诰命。但也要等到明年三月份去了。是以,自嫁人后,方五娘就没有再进过宫了。

皇后上下打量一番,点头赞道:“端庄沉稳,大气雍容,难怪王士文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她侧头对身边的嬷嬷道,“虽说王家有方家提携,可若无方氏的督导和辅助,焉有今日成就?”

那位嬷嬷穿得体面,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某某人家的夫人。但只有经常在皇后宫中走动的人便知道,这嬷嬷身份可不一般。虽只是奴才身份,却是正三品掌宫嬷嬷,在宫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宫嬷嬷姓周,人称周嬷嬷。周嬷嬷笑道:“娘娘说得极是。世人皆道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女人要依附于男人。可有些人就是不明白,若无­妇­人的贤能辅助,岂能有男人的出人头地?可偏偏有些人呀,就是喜欢忘恩负义。靠着岳家老婆显达了,就翻脸不认人了。这种人,德不配位,迟早有一天会落得众判亲离。”

皇后叹息一声,对方五娘道:“你在京里的贤名,本宫也略有耳闻。可你也有错,需知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王士文读了那么年的书,完全读到狗肚子里了。有你这样的贤妻辅佐,还不甘心,妄享齐人之福。”

皇后又对跪在地上的王老夫人冷声道:“方氏自嫁进你们家,可有半分亏待过你们?王士文的职位就不说了,你们家多少房的远近亲戚,都跟着沾光得福。本宫在宫中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别说其他人了。这还不是因着方阁老疼爱闺女,这才给王家脸面。无非是想着你们家知恩图报,好生对待方氏。方阁老这般,不外乎是想让自己闺女过得舒心顺意。方阁老贵为阁老,也不外乎如此。如今怎么着?靠着岳家享受了荣华富贵,如今还妄享齐人之福?享了齐人之福也就罢了,还把小妾抬得比正妻还要高。怎么着,你们王家,就这么的想升官发财死老婆?”

升官发财死老婆?

徐璐慢慢品味着,刚开始觉得没什么,只是觉得挺新奇,挺顺溜的,但仔细一想,又觉得颇有意境,与王士文之流颇为相符。

升官了,发财了,给自己鞠躬尽瘁的糟康老婆恰巧死掉了,不是又可以继娶年轻美貌的老婆么?即得名又得利,还享受了美­色­。

越是品味越是觉得皇后这词儿用得极好,徐璐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怎么就想不出这样美妙的字眼呢?

难怪人家能母仪天下,统率中宫,还让妃嫔们服服帖帖的,这就是本事,赤­祼­­祼­的差距呢。

皇后又怒斥道:“冯氏,你敢说你这么做,不是宠妾灭妻?不是忘恩负义?”

王老夫人吓得双腿发软,但依然不肯死心,居然弱弱地辩解道:“老身冤枉,老身可没有这种想法的。老身只是觉得,媳­妇­再是尊贵,可也没有不让爷们纳妾的道理吧?”

皇后挑眉,讥笑道:“谁说男人不可能纳妾的?王士文若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拥有今天的地位,他纳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

对呀,从岳家得了好处,又还痴想普通男人的左拥右抱,简直是不知足!

王家人都噤若寒蝉,王老夫人也是傻了眼,不敢再吭声了。

但皇后却不肯罢休了,又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方氏善妒,本宫倒不觉得呢。方氏嫁入你们王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把诺大的家打理得妥妥贴贴。这么能­干­贤惠的媳­妇­,王士文还想着纳妾,你们­干­嘛不说王士文好­色­成­性­?”

“……”厅子里再一次寂寞无声,好些年轻­妇­人全都祟拜地望着皇后,包括徐璐。

一个个全都仰望着皇后,这才是真正的人才呀。一念之间,黑的就变成白的了,还是那么的理直气壮。

王老夫人呆滞着双眸,半响无言。

皇后又道,“你们家既然口口声声拿方氏善妒来说话,本宫也不与你辩。那本宫是不是也可以指责王士文好­色­成­性­,置糟康妻不顾的忘恩负义之无耻小人?若你们还不服气,那就让礼部官员和言官们来评评理,如何?”

王老夫人呆滞,冷汗如浆,她实在受不了皇后这种压迫,只能磕头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老身一时糊涂,还求娘娘看在已死去的老头子的面上,再赏一回体面。”

这王老夫人虽说泼蛮,不过人还是清醒的,皇后偏帮方家,哪还敢狡辩,直接搬出已逝的王德全。王德全生前好歹在御前还是颇有些脸面的。

“体面?自己的体面也是自己给的,自己都不要脸了,还要别人给你体面?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皇后可不留情。徐璐却听得如痴如醉,对皇祟拜至极。

金太太也是傻了眼,跪在地上,半天都没叫起来,膝盖早已又痛又麻,她仍然不肯相信,皇后怎么可能置孝道不顾,连嫡亲姨娘都不帮,偏要偏个外人。

于是金太太又说:“娘娘,您就真不管姨母,不管您表妹了?”

皇后狠狠摔了个茶盏,怒斥道:“你还有脸说。本宫堂堂一国之母,你们原是本宫嫡亲的长辈,却做出那等令人蒙差的事来。如今还要本宫替你作主?你嫌丢脸还不够么?让本宫表妹给人做小,亏得你想得出来。你要置本宫颜面于何地?”

皇后一怒,所有人纷纷跪了下来,口称“娘娘息怒”。

金太太懵了,双眸更是呆滞无神。

皇后缓了口气,又怒斥道:“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正经太太不做,非得给人做小?做小也就罢了,还打着本宫的旗号狐假虎威,置规矩礼法不顾。你们不要脸,本宫还要呢。”

“……娘娘……您不能做了皇后,就不能不认长辈吧?”

徐璐抚额,她真替皇后着急,怎么还有这样的亲戚?天地君亲师,难道是叫着玩的?皇后再是金太太的长辈,但到底是一国之母。皇后叫你一声姨母,是人家贤德不忘本。不认你,也是天经地义的。等级礼法难道是叫假的不成?

周嬷嬷怒斥道:“大胆!天威面前,还敢妄议皇后。你有几个脑袋?皇后娘娘堂堂一国之母,已是帝王家的人,母仪天下。在一国之母面前,国法大于家法。娘娘的长辈是大庆江山的李氏祖宗,而不是你这种不知所谓不知廉耻的下三滥。”

周嬷嬷说话更是毒辣至极,赤­祼­­祼­地把金太太的脸皮扒了一层又一层。金太太被骂得几乎要吐出血来。

皇后这翻疾风骤雨震慑了王家诸人,才又转头对方氏说:“你们的家务事,按理本宫不该管。但涉及到有人仗着是本宫的亲戚就耀武扬威,这事儿本宫还不得不管。你也是,王家不顾规矩,你应该早些拿出嫡妻的身份来,哪里还有这样的事?偏你向向贤惠过了头!真叫本宫难过。”

这个皇后,真是个人物啊!方氏感叹,自从金氏进门后,自己在王家的名声就与贤惠不沾边了。她掌掴过金氏,骂过金太太,顶撞过婆母,喝斥过姑子妯娌。这原本是正室主母应有的权利,可在王家人眼里,就是跋扈的表现了。偏皇后张嘴就能说“你向来贤惠过了头!”

皇后让诸人平身,唯独没有让金太太和王家人起来,对方氏说:“顺天府已着人彻查王士文宠妾灭妻一事,若王士文罪行属实,那王士文必丢官罢职,沦为庶民。趁这会子有空,你告诉本宫,若王士文真的因此事丢官罢职,你是留还是走?”

顺天府的人居然要调查王士文?王家人全都傻眼了,王老夫人几乎晕了过去,又悔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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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写这章,脑细胞都不知掉了多少了。

第46章 稀里糊涂的王家人

方氏想了想,说:“臣妾现在脑子一团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大夫人,您可有更好的主意?”

皇后娘娘用的还是尊称,众人看着方大夫人,眼光就更不一样了。

方大夫人微微欠了身,缓缓道:“皇后日理万机,如今还要为着小女一事­操­劳,臣妾实乃罪过。”顿了下,又说:“王家人既然这么想纳妾,那王家人就尽管纳吧,方家并无意见。但臣妾的闺女,是不能再被王家作贱了。还请娘娘作主,给臣妾闺女一个公道。”

皇后颔首,“也是,若真与王士文合离,几个孩子也挺可怜的就是了。”

王老太太自觉还有希望,就赶紧说:“娘娘明鉴,儿子媳­妇­都是多年夫妻了,孩子都有几个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怎能说分就分呢?自古以来,都是劝合不劝离的,还请娘娘明鉴。”

皇后叹口气说,“是呀,就算不顾及多年夫妻情份,也要顾及孩子。这事儿还真难办呀。”

王老太太自觉有戏,打蛇棍跟上,赶紧说:“娘娘英明。这事儿也是老身错了。儿子与媳­妇­原本恩恩嗳嗳的,可自从姨娘金氏进门后,这才闹了起来。这金氏就是搅家­精­,是万万不能留了。只要把金氏送走了,儿子和媳­妇­必能继续恩爱下去的。”

如此见风使舵,王老夫人使的得心应手。

但也不能怪她,连皇后都对金氏大为不满,王老夫人自然要迎合皇后方可保全王家上下。

金太太怒瞪着王老夫人,双眼血红,“你!”

皇后又说:“听说,金氏还替王家生了孩子?”

王老夫人弄不明白皇后的真正心思,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道:“是……是的……。”

“那金氏呢?”

王老夫人战战兢兢回道:“回娘娘的话,王家再重规矩不过了。当初金氏与儿子结合,也只是凑巧罢了。这才不得不纳了金氏进门。若是娘娘不喜欢,老身立马让儿子休了金氏。”

金太太血红着双眼,恨不得掐死王老夫人。

皇后威严地道:“休掉?她与王士文孩子都有了,休掉人家做什么?你要金氏如何抬得起头来?如今,不嫁进你们家,那也不成了。”

王老太太万万没想到还能够如此峰回路转,抬头看着皇后威严的脸,忽然灵光一闪,该不会是皇后故意为之吧。主要是方家人在朝堂上非同一般,方家需安抚。但金氏到底是皇后的表妹,皇后哪有不顾惜的道理。王老太太自认想通了皇后的心思,于是赶紧说:“娘娘圣明。金氏已进了王家门,又给王家生了孩子,咱们家也不能亏待人家。无非是个妾室,媳­妇­不喜欢,只管养在后院里头,不在媳­妇­面前悠转便是。这原是造化弄人,若非当初他们不小心掉进了河里,为了金氏的名节着想,这才不得不让金氏进门的。如今,即然生米煮成了熟饭,再让儿子与方氏赔罪就是。到底是夫妻,媳­妇­大度些,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徐璐扶额,这世上怎会有这种­棒­槌?王老夫人还在官太太圈子里浸­淫­了几十年,怎么还这么的蠢?也不知王德全当初怎么就熬到了光风致仕的。如今想来,应该是祖坟冒青烟了。而王士文也够倒霉的,有这么个拖后腿的老娘,也够他受的了。

要知道,男人本来就满肚子花花肠子,但方家可不是一般人,娶了方五娘,得了岳家的提携,只要不太混的男人都该明白,享受了岳家的好处,官场上的平步青云,势必要舍弃某些享受,比如,左拥右抱。

王士文娶妻十余年,都没想过纳妾。想来应该是王老夫人的怂容说教。男人本来就受不得激,加上又是自家老娘的怂容,对岳家的感激以及对妻子的一丁点尊敬,估计就要抛之脑后了。满心满脑子想的是:你居然不让我纳妾,你还是好妻子么?我堂堂男子汉,岂能不纳妾的。你不让我纳妾,就不是贤妻。如果你是真正的贤妻,就该给我纳妾。

只要男人有了这些想法,那么伴随着他的便是种种不平衡,加之老娘又在耳边灌输着妻子不给纳妾就是不贤慧的观点,那么对妻子的不满以及想纳妾的念头必定会疯涨。那时候,管他天王老子规矩礼法什么的,都听不进去了。

人­性­,莫过如此。

在严谨的豪门家族中,宠妾灭妻和休妻是极为忌讳的,说的残酷一点,豪门家族,在夫妻矛盾极端到不可调和下,是宁可当家主母“被”病死也不会去休妻的,宠妾灭妻就更不会了。

所以说在一切为家族延续让道的前提下,大家族一般来说是不会出现什么宠妾灭妻之类,休妻也是极少出现。

反之倒是像王家这种满瓶不响,半瓶响荡荡的上不了台面的没底蕴的家族,就会时常­干­这种事儿。

小门小户的老太太,总会有一种想拿捏高门媳­妇­的心理。媳­妇­给你做牛做马,总觉得是天以地义的。但凡有一丁点做得不够好,可就了不得了。

王老夫人还是堂堂诰命夫人,出身也不低,也生出这样的心理,那些普通老太太的媳­妇­就更加悲剧了。

皇后神­色­不变,看着方氏,叹息道:“方阁老眼力一向好,可给你挑选的婆家夫婿,却是大大走眼了。”

方氏一声惨笑:“这不关爹爹的事,是我自己没本事。拢不住丈夫的心,给爹爹丢脸了。还让娘娘­操­心。”

皇后说:“王士文呣子宠妾灭妻,已是板上钉钉了。想必顺天府必会秉公办事的。到时候王家估计会沦为平民。到时候,你又如何打算?”

王老夫人双眼一黑,几乎要栽倒在地。

方氏犹豫了下,声音铿锵,“自小父母便教育臣妾,女子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一而终。耐何臣妾无能,拢不住夫君,而夫君也厌腻臣妾,又这般行事,臣妾愿与夫君分府别过,成全夫君和金姨娘伟大的爱情。”

皇后震惊地道:“你情愿自请下堂,也要离开王家,那王家究竟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

王老夫人神­色­惶惶,嘴巴张了张,急得全身都是汗。

方五娘沉稳地回答:“其实也不关夫君的事儿,臣妾年老­色­衰,金姨娘正值青春美貌,哪个男人不爱的?臣妾愿分府别居,成全夫君和金姨娘的爱情。还请娘娘成全。”

方氏在王家育有三子一女,也不可能与王家彻底断绝关系,方氏肯定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而不管是和离还是自请下堂,方氏都要与孩子分开。而别府另居,则算是比较好的出路了。就算王家沦落为平民,但方氏的三个孩子,靠着外祖舅家,以及方家的庞大姻亲,将来就算不出人头地,至少也有好的出路。

方氏,果然理智而聪明。徐璐扪心自问,如果换成是自己,这时候也绝不会想那么长远,只会破罐子摔碗,闹他个天翻地覆,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但这样一来,是一时痛快了,但子女怎么办?宗族间对子嗣传承是格外看重的。方氏若真与王家合离,也是不可能把孩子带回方家的。礼法也不允许。

徐璐仔细想了想,别府另居,不失为最好的法子。

这时候的王家大厅里,没有一丝声响儿,全冷眼瞅着嚎啕大哭的王老夫人。这时候的王老夫人,才真正知道怕了,又哭又求地恳求皇后。但皇后已不再理会她,而是对着还瘫软在地的金太太道:“金氏自甘下贱与人作小,还弄得人家夫妻不睦。从今往后,本宫与金氏断绝一切关系。日后休要再以本宫表妹这一身份招摇撞骗,违者,本宫绝不轻饶。”

金太太身子晃了晃,几乎栽倒在地上,她爬到皇后面前,泪流满面的肯求道:“娘娘息怒,娘娘,您不能落井下石呀,我可是你嫡亲的姨母呀,倩儿可是您的表妹。”

皇后悠悠地道:“你以什么身份与本宫说话?”

周嬷嬷闪身出来,厉喝道:“放肆,区区王家姨娘母亲的身份,居然敢凑在娘娘跟前来。到底还要不要规矩?来人呀,把这人拉下去。念你年纪一大把了,娘娘心慈,就不治你大不敬之罪,日后休要张狂。”

旁边闪出几个内侍,面无表情地拖着早已傻了眼的金太太就走。

金太太太挣扎不过,已然绝望,就哭喊道:“杨印追,你连基本的孝道都不顾了,你就不怕让天下人耻笑?”

一句话说得屋内众人赫然变­色­。

周嬷嬷厉声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呀,还不堵了嘴巴轰出去。”然后脸­色­的厉­色­,环视王家诸人,后者全吓得后退几步,不敢与之对视。

方大夫人说:“堂堂朝廷命­妇­,竞无礼成这样,娘娘凤驾前也敢放肆。臣妾觉得,娘娘应该派几位嬷嬷去金家,好生教教金太太规矩的。”

方大夫人也是个人才,把皇后不好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皇后颔首,“方夫人此话有道。就这么着吧,周嬷嬷,你去安排。”

周嬷嬷­阴­­阴­一笑,恭身答道:“是,等回宫后,奴婢就去安排。”

皇后转头对方五娘说:“有些人,给他一点儿颜­色­就能开染坊!这等不知足的人,这等不知足的人家,难道还得惯着他们不成?本宫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不知足的人。别府另居倒也成,就这么着吧。本宫把话搁这儿了。”

方五娘跪下谢恩,方氏女眷也跪了下来谢皇后恩典。

除了失魂落魂的王老夫人外,徐璐包括一众女眷也齐齐跪下,齐呼:“娘娘圣明。”

皇后摆手,示意众人平身,又说,“本宫并非要­干­涉别人家的家务事儿,不过是有人仗着与本宫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就行那丢人现眼之事。本宫怕有人吃亏,这才赶了过来。冯氏,你身为朝廷命­妇­,却连基本规矩礼法都不顾,实在令本宫失望。”然后皇后就起身,“摆驾回宫。”

一名大太监把手中指尘一甩,尖声叫道:“起驾回宫。”

徐璐等人再一次磕头,恭送皇后凤驾。

皇后才踏出门槛,就听到一阵悲切的女声,“放开我,我要见娘娘。我要见娘娘。”

皇后眉毛都不皱一下地说:“来者何人?”

没有人回答,但众人心里可是有数的,那应该就是皇后的表妹,金姨娘了。

王老夫人正沉浸在王家即将沦落为平民,而皇后当众说对她很失望的打击当中,失魂落魂地瘫软在地,哪还有功夫去回答皇后。不得已,王姑太太只好硬着头皮道:“回娘娘的话,此人便是金姨娘。”

皇后说:“果然没规矩,区区一个姨娘,也敢出现在本宫面前,打出去。责令王家人好生教导规矩。”

皇后声音刚落,便有宫人朝金氏走去,金氏被拖走了,但仍然不肯死心,高叫道:“求娘娘给我作主,我与文郎是真心相爱的,求娘娘成全。”

徐璐喷笑,这金氏,真是太搞笑了。

皇后哪可能理会这样的人,脚下毫无阻滞,上了软轿,起驾回宫。

徐璐等人再一次来到门外头,跪在地毯上,恭送皇后。

直到皇后走远后,众人这才起身,这时候并无人开口,只相互望着。

方大夫人淡淡地开了口,“五娘,你先带着孩子,跟娘回方家吧,别府另居不是小事儿,得从长计议。”

方五娘点头,“已收拾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可以走的。”

方大夫人点头,方家一行人扬长而去。徐璐心满意足,舒舒服服地随方家诸人一道出了王家门。这时候,各自的下人已候在方家垂花门处。徐璐与方家诸人告别,正待上车,便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老天爷呀,我这究竟造了什么孽呀?”

第47章 年三十这一日

“真正有规矩的人家,如何会宠妾灭妻?休妻都少见。王家那些蠢货!方家可劲的提携,倒供出一堆活祖宗了。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比他们家更给脸不要脸的人!还真以为五娘嫁过去就一辈子是他们家的人了不成?任他们戳圆捏扁也无可奈何?天下哪有这样的算盘!他王家真以为方家是好欺负的?且等着吧,方阁老夫­妇­又岂是吃素的,至多半年,王家必定被打入尘埃。”

徐璐回去后,实在忍不住,就把在王家的事儿抑扬顿坐诉说一遍。她也挺会说的,把各个人物语气,表情都临摩得一丝不差,凌宽夫­妇­还有凌峰,听得连连点头,大呼过瘾。

武氏呷了口茶,就对凌宽如是说。

凌宽笑着说:“这样的人家,这世上没有十个也有五个,又不是没有见过,你怎么就气成这样儿?”

武夫人说:“反正我就是看这类人不顺眼,忘恩负义。即想得到娶高门嫡女带来的好处,又还想拥有普通男人那样的妻妾成群。天底下的好处都让这种人占了,还有没有天理?”

徐璐很是认同武夫人的话,方阁老就是不想要女儿过那样的日子,这才把女儿低嫁,只想让女儿过得舒心顺意。谁知还有这等不知足的人。那王家人真的太不要脸了。从方五娘身上得了多少好处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偏还不满足,还想学普通男人那般纳妾享受。即要方五娘给王家提供平步青云的仕途,又还要方五娘像普通妻子那般,贤惠到底。这种蹭鼻子上脸的,绝对是全天下女人的公敌。

徐璐高兴地道:“那王老夫人实在是不知怎么说她才好。方家人给她分析事情利害,王老夫人就该见好就收了,偏还一意孤行。这下子好了吧,­鸡­飞蛋打不说,还让皇后娘娘训斥了一顿。王家是必没好下场了。”

武夫人冷淡地道:“越老越糊涂,指的就是这种人。原本王士文与五娘感情也还不错的,可也架不住王老夫人天长日久的埋汰洗耳。王士文又是男人,但凡男人,哪有不想着左拥右抱的。让自己老娘镇日在耳边说妻子的坏话,加上金氏又生得田­色­天香,看得着吃不着,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对美­色­的诱惑。”

徐璐点头,“我想,在王士文与金氏有了首尾后,方五娘大概就已想好了后路吧。”否则,以方五娘的本事,以及方家的权势,金氏哪有机会生出孩子来的。

武夫人赞赏地看着徐璐,“我的儿,也亏得你看得明白。不错,早在金氏与王士文有了首尾,而王老夫人又那般护着金氏时,五娘就有了与王家单过的想法。且等着吧,王家把珍珠当鱼眼,有他们后悔的。”

徐璐乐呵呵地笑道:“他们现在已够后悔了吧。”

凌峰恍然大悟地道:“怪不得,我才刚升任吏部侍郎不久,方伯父就来找上我,要给王士文包括王家亲戚多加照顾。那时候我就隐隐听到消息,那王士文都与金氏有了着尾了,那金氏都还被抬为姨娘,几乎与贵妾无疑。方伯父怎的还忍得住。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徐璐不解,“爷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武夫人笑道:“一般人当然想不明白。不过这也是方阁老的高明之处。若要人灭亡,必先令其疯狂。王士文那般不知好歹,方阁老就添把火,先把他捧得高高的。等五娘与王家别府单过,再行雷霆手段,爬得越高,摔得越疼。个中滋味,也够姓王的口味终身了。”

徐璐明白了,击掌道:“高,实在是高呀。”

……

因为太过兴奋,觉得皇后太牛气了,尤其那句“升官发财死老婆”这句话,简直妙不可言。等回到华馨苑后,徐璐依然沉浸在欲罢不能当中。

凌峰笑了笑,“实话告诉你吧,这句话可不是皇后娘娘说的。”

“那是谁?”

“我娘。”

徐璐傻眼,“不会吧?”婆母这么厉害?

凌峰很是骄傲地抬高下巴,“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不过你可别四处说去。”

“你以为今儿个,皇后娘娘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王家?”

徐璐大胆猜测,“爷的意思是,该不会是夫人……”

凌峰淡淡一笑,“母亲与方大伯母那可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恰巧王家的所作所为又犯了母亲的大忌。所以,今儿个,你前脚出门,娘后脚就进了宫。”

徐璐恍然大悟,她就说嘛,皇后怎会纡尊去王家主持公道。再是因为金太太母女拿她的身份仗势欺人,皇后也犯不着纡尊去王家。原来是让武夫人说动的。

“皇后之所以亲自去了趟王家,一来是给母亲和方大伯母脸面。二来,也是金氏母女犯了娘娘大忌。这才不得不忿然出手。”

这倒也是,金氏母女也着实不像话了,仗着与皇后是亲戚,就敢明晃晃地打着皇后的旗号置宗族礼法不顾。皇后即不是武则天,又不是太平公主,如何会为了区区表妹,与规矩礼法作对?

至于金太太所谓的“皇后敢置孝道不顾,就要承受天下人耻笑”这话,这就更令人笑话。皇后堂堂一国之母,只有已升极乐的先帝后才是皇后的真正长辈。其他的,在国法面前,统统让步。

“王家和金家,如今可就成为大笑话了。”想着金王两家接下来的悲惨下场,徐璐就忍不住眉开眼笑。因为一直处于­精­神奋亢中,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等她发现不对劲时,衣裳也让男人脱得七七八八。一线冰凉的物体在身上游走,不由拍开胸前的狼爪,并捏着那条使坏的尾巴,横了他一眼,“­干­嘛?大冷天的,你不怕冷,我还怕呢?”

虽然外头冰天雪地,但屋子里地龙烧得足,凌峰也不至于非得变身回去才能睡得着。一晃已有好久没见过他的尾巴了。徐璐都差点忘了他的另一身份了。

凌峰可怜巴巴地道:“你那个应该快来了吧。”

徐璐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清楚,我很少计这个的。”然后白了他一眼,取笑道,“你个­色­胚,人家的小日子,你一个大男人记得比我还要清楚,也不害臊。”

凌峰振振有辞,“你个没良心的,我这不是关心你么?难道我关心你还有错了?”

徐璐斜他一眼,鄙夷道:“我看关心我是假,关心你那玩意才是真吧。”雪白的小胖手缓缓伸到他的腰腹处,冰冷厚实的鳞片下,有一处隆起,随着她的触动,有勃之欲出的冲动。

她赶紧收回手,拉紧被弄开的衣襟,一骨碌钻进被窝里,但凌峰的动作更快,把她从被窝里拧了出来,嘿嘿低笑,“小丫头片子,敢与我玩火,看我怎么收拾你。”尾巴一扬,就把她整个人缠得结结实实,令徐璐动弹不得。双腿被禁锢得死死的,却以让人羞忿欲绝的姿势张开着。

凌峰脸上的邪笑,让她拼命挣扎着,又是求饶又是威胁的,凌峰能否放过她,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

宣德六年底,若要说谁家八卦最令人津津乐道,无疑是方阁老长女方五娘与大理寺少卿王士文的别府另居最为轰动。

这日,方氏上书京兆伊,称年老­色­衰,无法再服侍丈夫。而丈夫与姨娘金氏恩爱绝论,使丈夫重焕勃勃生机,她却无能为力。非但拢不住丈夫,还使丈夫仕途之路停滞不前。深感愧疚自责,愿与王士文别府另居,成全丈夫与金氏之伟大爱情。并祝愿丈夫与金氏,白头偕老,永沐爱河。

京兆伊接到方五娘的奏书后,当天就给予回复,赞其贤德佳­妇­,准方氏与王士文别府另居。

紧接着,京兆伊,礼部左右侍郎,与王氏族人的见证下,亲自写下别府文书,一式三分,分别由顺天府,王氏,及王士文持有。上头盖有礼部与京兆伊的见证公章。

农历年二十七这一日,方五娘正式与其夫王士文分府另居。王家占地三余亩的五进四合院,被一道高高的院墙,一分为二。前三进,由王老夫人,王士文与金氏,王士文之弟王士武夫­妇­及其子女居住。后两进的屋舍,则由方五娘和其子女居住。另外,方家还请了风水大师,在府邸前后进行风水堪舆,在王家往南坐北之处,另外开了宅门。供方五娘及其子女自由出入。

紧接着,有人状告王士文宠妾灭妻,顺天府立即锁拿王士文公堂问罪。最终证据确凿。顺天府证据交由御前,吏部左侍郎凌峰御前禀奏,斥其品­性­无端,德不配位。今上责令吏部革其职务,绝不姑息。

当日下午,吏部便下发公文,革王士文大理寺少卿职务,终身不得入仕。

王士文之母,让堂堂嫡妻跪姨娘之母,无理至极,无德无才,夺其诰命。而姨娘金氏之母,金张氏,仗皇后姨母身份,狐假虎威,令皇后颜面受损,并冒犯皇后,言出不逊,掌嘴三十,革其诰命,责令其夫金白恩严加管束。

姨娘金氏,虽与王士文相亲相爱,但破宗族规矩在前,坏人伦礼法在后,并无端犯上,掌嘴三十,杖责二十。

紧接着,宫中派出四位教引嬷嬷直奔金家,金张氏身为皇亲国戚,礼仪全无,皇后特地派嬷嬷前往金家,教授金张氏规矩。

旨意发至王家,并记入京城邸报,这一期的邸报卖得格外火。据说还造成了百人哄抢的局面,原本才值两百文钱一份的邸报被抬高到二两银子一份,都还供不应求。

另外,礼部官员及顺天府主事至王家,依言宣布圣旨,夺王老夫人诰命衔,并赐金氏为王家姨娘。待姨娘金氏受完刑后,顺天府主薄拿出姨娘文书,交由金氏。并宣布,姨娘金氏,永生为王士文之妾室,并记入王氏族谱。

据说金氏当场就晕死过去,醒来后,朝廷官员已离去,而王老夫人则把她打得鼻青脸肿,斥责搅家­精­,丧门星,祸水。

尽管已知王家人的下场,徐璐依然让人买了两份回来,逐一细看,越看越高兴,一个人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连正事都忘了做。

“少夫人,还是别看了,今儿都二十九了,该祭拜灶神了。”华馨苑的掌事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得不提醒徐璐。

对呀,今天都是二十八了,下午要拜灶神,明日还要祭祀呢。

过年的重头戏是祭祀,小户人家好对付,烧纸上香磕个头也就罢了,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但凌家这般的人家,可就要折腾惨的。一方面朝廷有“春祭赏”,“上领皇上的恩,下托祖宗的福”,够体面,这个排场马虎不得。另一方面还要搞家祭,彰显孝道。凌宽是长房,又是侯爷之尊,宗祠就设在安国侯府,宗族祭祀也就在凌家了。

其实祭祀也就那么小半个时辰而已,但之前的活儿却不少,早在一个月前徐璐就命人打扫祠堂,整理供奉器具,累得人仰马翻。等察拜了灶神,下午凌峰也从外头回来,领了朝廷赐的春祭赏,次日需摆在祭台上,以示朝廷恩典。

年三十这日,凌家但凡四品以上官员,四品以上诰命的,全按品大妆进宫朝贺。

百官仪典在正殿举行,皇帝身着衮冕,太子、王公、大臣各按品级肃列。设仪仗,备太常雅乐。而外命­妇­们则向皇后朝贺。太妃,王妃,公主,郡主,圣一品国夫人,上品国夫人,一品国夫人,侯夫人,伯夫人,以及诰命夫人,分别按着品秩辈份秩序入坤宁宫朝拜皇后。

坤宁宫外,黑压压地聚满了京城各王公贵族,世家勋贵,百官女眷,最低四品以上的外命­妇­,足足有数百位。除了皇亲宗室外,安国侯府的位置还是排的比较靠前的,居然与众多国公夫人们排上一起。主要是武夫人是上品华国夫人衔,凌峰已逝元配嫡妻杨氏也追赠上品国夫人,与皇后生母圣一品赵国夫人只差一个品秩。

待众多太王妃,王妃,郡王妃,世子妃,公主,郡主朝拜皇后之后,便轮到皇亲国戚们,这些全是皇室正经姻亲,包括今上外家,先皇后母族和今皇后母族,以及朱贵妃母族。等这些正经八经的皇室姻亲朝见后,才轮到外命­妇­。

宗室成员加上皇室姻亲,也有百十余人,二十来人一批入内拜见,等全都出来后,一群外命­妇­们已在冰天雪地里撑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了。

徐璐渐渐习惯了京城的天气,穿得也厚实,人又年轻,倒也经住了寒风的肆虐,但一些年迈的老封君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一个个尽管穿得厚实,但依然被冻得全身发颤。

这诰命­妇­服饰只是夹层的设计,穿太厚了,衣裳就被撑得不伦不类,穿薄了,受冻程度可想而知。宫中又不比宫外,又不能带丫鬟进宫。皇后面前,是不能穿披风的,所以诰命夫人们,进宫都很少穿披风的。主要是进了大殿后,还要脱掉披风,身边半个丫鬟都没有,披风解下来,也无人帮着拧呀。

当然,一些年迈的老封君倒可以恩典带一两个丫鬟,但年纪大了,也被折腾得不成人像,偏一个个还只能强撑着。

果然,外头再尊贵的身份,进了宫,都得装孙子。

内监的唱诺响起,徐璐落了口气,总算轮到外命­妇­了。

徐璐随同武夫人,威国公,令国公,英国公,成国公,韩国公等老封君,国夫人,世子夫人一道进入大殿。然后按着秩序辈份,三跪九叩。

皇后高座大殿正中,头上戴着实镶金凤九翟冠帽,身披藏青绣彩凤霞帔,明黄遍绣凤凰宫装,端庄大气,宝相威严。眉目和善,虽凤冠沉重,又劳禄半日,犹自强坐,气势丝毫不减。

今日朝拜的外命­妇­实在太多,皇后又戴着那沉重冠帽,又笔直地坐在那,估计也不轻松,想来也没什么心情与大家唠嗑了,只是等诸人行了叩拜礼,只含笑温和地说了句:“都平身吧。”

徐璐与诸位国公世子夫人一列,起身后,垂首肃立,耳边只听到皇后温和地声音吃来,“张老夫人身子大好了?”

张老夫人老迈的声音响来,“托娘娘宏福,老身这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了。”

“生受老夫人了,身子方好却要行这样大礼,耐何祖宗规矩不可废。”

“老身怎敢当‘生受’二字,娘娘母仪天下,能日日见娘娘安好,老身便心满意足了。”

皇后又与另外几位国夫人说了两句话,语气温和,一视同仁,被点了名的无不受宠若惊,暗自欣喜。当点到令国公徐夫人时,皇后说:“许久不见,徐夫人怎的清减了?”

徐夫人赶紧说:“劳娘娘挂念,臣妾无能,年纪又渐迈,掌家理事,已略有力不从心之感。”

皇后说:“国夫人儿孙饶膝,是该享受清福了。把担子交给小辈,只颐养天年,岂不美哉?”

徐夫人说:“娘娘所言极是,臣妾也有如此想。”

徐璐心中一动,敢情徐夫人这是在找皇后当支援呢。连皇后都发话了,回去后把管家大权交由世子夫人手上,想必另外几房的也没有话说了吧。

正如是想,耳边又听到皇后开始点几位世子夫人的名。不过也都是略作打量便揭过了。轮到徐璐时,皇后顿了下,问:“圣上御赐的姨娘,可还安份?”

徐璐赶紧回答说:“劳娘娘挂念,两位姨娘安份守已,极是乖巧。”

皇后颔首,说:“安国侯世子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一般人家,在他这样的年纪,早已儿女成群。就他膝下还孤凉着,你也别太过贤惠了,嫡子都还未出生,哪有姨娘冒头的资格。”

徐璐明白,皇后这是在给自己撑腰呢,赶紧说:“谢娘娘挂怀,臣妾铭记于心。”

“光说不拣又有什么用?得赶紧行动才是。”皇后笑着说,“安国侯世子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一向拿他弟弟看待的。争取早日生下嫡子,也让本宫高兴高兴。”

周围有好几道豁豁的目光向自己­射­来,徐璐目不斜视,恭敬应道:“是,臣妾回去后一定和夫君多加努力,不让娘娘失望。”心下却发愁,凌峰哪生得下孩子,看来回去后得另想办法了。

皇后又与别的世子夫人说了几句话,这才挥手,众人退下。

出了大殿,徐璐这才长长吁口气,总算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家了。宫中虽然景致迷人,雕梁画栋,美不胜收,却不是人呆的地方呢。

宫外头尚有百十位外命­妇­排队等着朝拜皇后,从这边昂首经过,说老实话,这些艳羡的妒忌的目光,也让徐璐有种骄傲感。

家族和男人的地位,也决定了女人在宫中乃至整个女人堆里的地位。

又有太监唱诺,宣侯夫人谨见。

徐璐侧眼瞧了过去,十余位侯府老太君,侯夫人,世子夫人鱼惯而入。其中,便有表嫂连氏,镇国侯夫人及世子夫人阎氏,庆昌侯夫人及世子夫人。京城六大侯爵,唯独没瞧到定国侯夫人及世子夫人。

徐璐又瞧见了方大夫人,方大夫人­妇­凭夫贵,也是一品诰命夫人,却只能排在公侯伯夫人之后。

与一些认得的外命­妇­微微颔首打了招呼,徐璐也替这些人担忧,越是品秩低的,越要捱到最后,不知她们是否熬得住。徐璐又替皇后担忧,戴着那么沉重的凤冠,一坐就是一整天,还得时刻保持皇后的端庄威仪,估计也够受罪的吧。也不知是哪位太祖订下的规矩,磕头的受罪,被磕头的也受罪。

出了宫后,几位国夫人这才相互说起了话来。韩国公世子夫人便对武夫人笑道:“往年我们家都是初六宴客,妹妹若是得空,一定要来哦。”她对徐璐笑道,。“少夫人若是得空,也一并来。”

武夫人笑着说:“很不巧,初六那天我得去镇国侯府上吃酒,恐怕没法子来了。”

“那少夫人呢?少夫人应该有空吧?”

徐璐面带微笑,看向武夫人。

武夫人看了徐璐一眼,笑道:“到时候再说吧,若是那天得空,不拘如何,一定找个代表过去。廖表心意。”

朝国公世子夫人赶紧笑道:“好,那我可等着了。一定要来哦。”

威国公夫人是宗室女,­性­子高傲,平时候很少外出交际,不是不想,而是不屑。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四处钻营的人,听到韩国公世子夫人自降身份邀请侯夫人到自家作客的谄媚之语,不屑地撇­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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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又要闹腾的钱氏

徐夫人亲热地挽着武夫人的手,说:“我们家是初十宴客,到时候可一定要来。”

因为女儿凌芸的事,武夫人与这个亲姐姐可是弄得很拧的,先前几年都没有怎么往来过。但时日一久,血缘关系也摆在那,加上徐夫人日子过得不如意,而武夫人自己却是过得风声水起,那股子怨恨自然就消散了。如今瞧着姐姐不到五十岁就老态毕露的面容,武夫人心下就软了,拒绝的话也咽了下去,说:“好,不过只能晚上来。中午还有别的事儿。”

徐夫人笑着说:“知道妹妹忙,只要能来我就心满意足了。”她又对徐璐笑道:“小璐,到时候也一到来。”

徐璐点头,“那就叨拢姨母了。咱们家是初三,到时候姨母可得早些来才是。”又笑望着几位国夫人,世子夫人,“诸位长辈姐姐们,也早些来哦。”

众夫人们点头,说:“少夫人都亲自开口了,肯定早些来。到时候就怕少夫人嫌我们烦哩。”

威国公夫人却淡淡地说:“不好意思,初三那天我要去康王府给廖王舅舅拜年,来不了,还请凌夫人海涵。”威国公夫人是宗室女,母亲是出自燕王府的郡主,她本人也是受封县主的。平时候打交道的都是宗室里的人,并不大与勋贵家族往来。当下就拒绝了,­干­脆利落。

武夫人也知道这位县主的脾气,也不恼,说:“那也太不凑巧了,真是遗憾。”

一行人边走边朝各自的马车走,韩国公世子夫人却抓着武夫人低声问道:“老姐姐,刚才你可发现没?侯夫人叙列中,好像并没有定国侯夫人呢。”

确实没有瞧到。所以徐璐也挺奇怪的,但人人都知道自己与徐梦雅有宿怨,也不好背后说人家的坏话授人把柄,只能把耳朵竖了起来。

武夫人淡淡地道:“那关我什么事?”

韩国公世子夫人嘿嘿一笑,“当然不关老姐姐你的事呀,但你就不好奇吗?他们家倒霉,你应该高兴才是。”

徐夫人说,“定国侯夫人身子不爽利,这在圈子里早不是秘密了。从五六年前开始,定国侯夫人就很少出现在人家了,据说在乡下养病呢。”

韩国公世子夫人眼珠子一转,说:“我当然知道定国侯夫人在乡下养病。但今儿可不是普通日子呀,就算在病中,不好进宫朝贺,但世子夫人应该也要进宫的呀?但我刚才并未见到叶少夫人呢。”她望着徐夫人,“叶少夫人是夫人的夫家侄女吧,夫人应该知道原因吧?”

徐梦雅的最近遭遇,徐夫人当然清楚的,心头也高兴,但要把这份幸灾乐祸表现在脸上,却又不敢,只能淡淡地说:“我也好久没见到我那侄女了。”

韩国公世子夫人表明不信,成国公夫人则把话Сhā了进来,“徐夫人这个婶娘倒是地道。不过,你越是替人家遮着,说不定人家还不领情呢。”

徐璐看了成国公夫人一眼,这人说话,似乎意有所指呀。

徐夫人老脸微红,强自笑道:“我只做我该做的,别人的偏见与我又有何相­干­?”

“徐夫人倒是看得开。”成国公夫人不咸不淡地道,“我最近听说,你们长房与三房可是水火不深呀。”

武夫人抬头,看着自己的嫡姐,“三房又找你们麻烦了?”

徐夫人苦笑,“什么也瞒不过你们。只是家丑不可外扬,还是不要提了吧。”

武夫人说:“什么家丑不家丑的,你们是长房,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他们身为弟妹的,还敢与长房过不去?那岂不是大逆不道?我看你就是太软了,早该拿出气势来,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徐夫人一味的苦笑,叹口气,说:“虽说三房无理在先,可三房如今日子也不好过。我也不能逼他们太急了。”

武夫人冷笑:“姐姐你就是太好­性­儿了。你这么的替他们着想,人家可不那么想,反而认为你是怕了他们的,越发的变本加厉。姐姐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三房是什么德­性­京里谁人不知道,你就是顾惜名声,所以不敢下狠手治他们。等着吧,姐姐你若再不拿出本事来,尽早有一天,他们必会爬到你们头上来的。”

徐夫人脸­色­难堪又难看,喏喏地道:“妹妹说得极是。我早就不想忍了,可又怕外人指责长房趁火打劫。唉,妹妹有所不知,如今三房日子委实不好过。侄女梦雅让叶家给送了回来,老三媳­妇­可是见天的发脾气。过了不久,两个侄子的差事也让人叫停,一个办事不力,一个在职间喝酒,被逮了个正着,特特倒霉的。紧接着,老三去青楼喝花酒,与人争粉头把人给打破了头。被顺天府的人抓了起来,也不知怎的,顺天府的人居然不买国公府的账,不但抓了人,还关了两天,并罚了不少银钱。为此,老三媳­妇­差点没与她表兄严少秋撕破脸。这还不算,最让人难堪的是,老三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居然从外头领了个外室回来。连儿子都生了,老三媳­妇­只差没把房子掀垮。”

徐璐听得暗自偷笑,闺女被婆家送回来,两个儿子的差事也丢了,丈夫又在青楼与人争粉头吃了官司。而表兄严少秋还不买账,公事公力。丈夫又变本加厉把外室和外室生的儿子也一道带回家中,这徐三夫人果然够倒霉的,

武夫人冷笑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自己不争气,与你们长房何相­干­?”

另几位夫人也点头,对于这类别人家妯娌相争的事儿,都是格外关注的。尤其还是别人家的倒霉事儿,更是听得津津有问。

尽管寒风呼呼作响,冻得众人不大受得了,但在八卦的支撑下,依然不肯离去,反而兴致勃勃地围在一块儿。

有句话叫“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那是全人类的通病。包括饱读诗书自认有素质有涵养的徐璐也不例外。尽管她克制的很好,脸上还呈现出婉惜加怜悯,但心里却是乐翻了天。

在场诸位夫人应该也是如此吧,面上说着悲天悯人的话,却一个劲地追问原由结局。

都是演戏高手呀。

徐夫人也是位演戏高手,明明心里乐死了,面上却是一副悲苦忧愁形像。她长长叹口气,“老三媳­妇­这阵子不但瘦了一大圈,­精­神也特别不好,这才一个月功夫,就请了三回大夫了。昨日里就又请了回大夫。大夫说,老三媳­妇­是怒及攻心,肝火太盛以至于伤脾攻肝,若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酿大祸的。但老三媳­妇­气­性­也太大了,明明就是她男人不争气,居然怪罪到长房身上来。说什么长房前两月新修建的园子,挡了三房的气运,这才使三房接连倒霉的。非要把那园子给拆了。如今见天的与我闹,真是受不了。”说完还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武夫人目光一闪,“当时修建园子的时候,可有请人堪舆过?”

徐夫人目光闪烁,“不过是半亩地的建筑,哪构得着请人堪舆的。也只是请了泥瓦匠进府修筑的,当然,还是请人选了良辰吉日,行了开工仪式这才动工的。”

武夫人没有说什么,倒是成国公夫人说:“唉呀,这种动土的事儿,哪有不请人堪舆的?要知道,风水一事,可是万万马虎不得。轻则影响气运,重则影响家族根本。哪能为了省事就不请人堪舆的?若是运气不好,万一酿成大祸,后悔也晚了。”

韩国公夫人也跟着说,“对对,不能马虎的。上回我家也只是重建马厩,也都请了圆山大师进府堪舆的。不止如此,每隔半年,咱们家都要请圆山大师进府堪舆一翻。就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人动了家中风水。也为了防止有心人暗中作祟。所以这事儿呀,真的马虎不得。”

徐夫人被说得脸­色­连变,“真,真是如此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更好,三房越倒霉,对长房的威胁就越小。但面上仍是要表现出一副震惊无措的神情。这就是演戏。

武夫人沉吟片刻,说:“一运二命三风水,风水也只是辅助而已。若当事人不努力,胡作非为,再好的风水也于事无补。依我看,也不一定是风水起的作用。三房那一家子,什么­性­格,咱们还不清楚么?就是个死不要脸的。老三吃喝嫖赌五毒俱全,近年来,仗着有个顺天府伊的表舅子,更是不可一世,早就弄得天怒人怨。那卢氏尖酸刻薄小气,这样的人,这样一家子,这样的品德,再好的风水,也经不住他们的挥霍。我想,应该是三房一家子坏事做绝,老天都要开始收他们的气运了。”

韩国公世子夫人听得连连点头,“是是是,凌夫人说得太对了。风水一说,也要讲天时地利人和,也要讲究天道的。圆山大师经常与咱们讲,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若有人利用了上好的风水,发家致富,显贵立达,就更该惜福,回馈乡邻。若四处为恶,为非作歹,必遭天谴。你们家老三想来就是坏事做尽,天道不容了吧。”

不得不说,这韩国公夫人也是个妙人,一切以武夫人马首是瞻。不管武夫人如何说,总能自圆其说,让人找不着破绽来。

而武夫人更是厉害,张口闭口就把因果报应拈来,还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徐夫人也是个心黑手狠的,她早就想对付三房了,只是缺少有力的借口而已。武夫人果然厉害,随便几句话就让她有了对付的借口。不由感激涕零。

武夫人不愧为武夫人,说出来的话,还头头是道,她还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徐夫人说:“这样的人,你还容他?这可是讲脸面的时候么?你越是与他讲脸面,人家越是吃定了你。三房的大概也知道你和姐夫好颜面,必不会做出有损长兄风范的事儿,所以这才拿捏了你。这种人,休要与他们讲什么脸面不脸面的,若他们再敢闹腾,就不理会去。实在逼急了,分家。只要你拿捏住了道理,徐家族人也不会由着他们的。”

武夫人这话很有道理,无异于斧底抽薪。对上这种不讲理的人,分家就是了。偏徐夫人又讲脸面,生怕提出分家会让人戳背梁骨,这才使得三房的人有恃无恐。

徐夫人也是个作戏高手,明明早就心动得眉飞­色­舞,偏还做出一副忧心忡忡,不得不为之的神态来。徐璐都觉得也演得过余了,有些受不了。

宫外头并不容许有人聚众说话太久,说得差不多了,大家这才心满意足地各自散了。徐璐扶着武夫人进入温暖的车厢内,把手放在炉子上以驱散身体里的寒意。

与武夫人相互对视,婆媳俩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那严少秋当真与徐三夫人撇清了关系。”徐璐有些震惊,却不意外。权力一道,识味知髓,没有人逃得过的。

就是不知,若哪一天,凌家也失去了权势,自己会不会像严夫人那样,卑躬屈膝,能屈能伸。

武夫人说,“徐梦雅居然还在徐家。活该。”

虽然婆媳­妇­俩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但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快,又相视而笑。

与人分享着共同的秘密,关系必定能够更进一步。徐璐就有这样的感觉,与武夫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婆媳­妇­俩回府后,凌宽父子还在宫中,但凌家已集满了凌氏族人。把诺大的观澜厅挤得水泄不通。徐璐在武夫人的介绍下,与凌家诸位族长族伯叔婶们见了礼。凌家人有的经商,有的入仕,有专业教书的,也有务农的,三教九流几乎都齐全了。但在这儿,都全按着辈份排坐,并未分身份高低,倒也公平。

而徐璐也真正见识到武夫人身为宗­妇­的八面玲珑的交际手腕。对每位长辈女着妯招呼得面面俱到,并未冷落或怠慢任何一人。混得好的,武夫人便问:“最近可好?仕途虽重要,但也要顾惜身子。看你人都清减了。我库房里好像还有些补药,等会子带些回去……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你们好了,咱们大家才能好得起来。”然后又告戒,务必谨慎微小,不该拿的不该收的千万别伸手,否则被政敌抓了把柄,可没有人会救你的。要知道,凌家虽然是世家大族,但也不是没有敌人的。一旦有了敌人的可乘之机,可就处于被动了。只要自身正,也不怕有邪魔歪道入侵。

“你那翰林院确是个清水地儿,又要养活一大家子,着实辛苦了。若真的困难,别与嫂子客气。下回记得把弟妹带过来,我给她些生财之道。弟妹样样都好,就是不怎么会持家,这可不成。你们家什么境况咱们都清楚,是该­精­打细算过日子了。”

遇上有求照拂的,武夫人直截了当地说:“若是别人平白欺负你,只管告诉我们,咱们一起群策群力,一定要那些欺负你的人好看。但若是你仗着身份去招惹人家反而收拾,那可就对不住了。你自己解决就好,千万别来找我。也别来找你大伯,想想那些富不过三的家族吧,我丑话可是搁到这儿了。”

对于经商的,则说,“生意还好做吧?虽然咱们要奉公守法,但若是被坑了被欺负了,也别忍气吞生,咱们凌家可不是好欺负的。显达了,千万别做为富不仁的事儿。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若不积善,后果就算你自己瞧不到,你妻儿老小后代子孙必要遭秧的。”

对于务农的,武夫人语气更是温和,“今年收成还好吧?不太好?唉,那是,今年的气侯可不好,老天爷不作美呀。不过也别灰心,你几个儿子都有一身的力气,想来能够撑起来的,老嫂子你就只等着享福了……不过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孩子还是要送去学堂的。不指望他功成名就,光宗耀祖,至少要能读能写,不至于做睁眼瞎子……凑不起束修?”

武夫人转头与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道:“他二叔,二伯家的几个孙儿,恐怕又要让您费心了。孩子们的费用一应都算在长房吧。虽说救急不救贫,但咱们凌家的子孙可不能做睁眼瞎子。他二叔,还是劳烦你多辛苦些,但凡咱们凌家子弟,必得上学堂。长房别的不好说,供族中孩子上学那是必须的。”

武夫人一番诚肯务实的话,让凌氏族人都感动不已。纷纷对武夫人道谢,虽然也有若­干­不和谐的声音,但只有一开口,便被其他族人给喝斥了。

钱氏又在一旁­阴­阳怪气,不外乎是“你们长房那么有眼,却不肯撒些钱来给大家用用。瞧瞧你们长房,个个穿金戴银,可咱们族里也还有连饭都吃不起的人呢。”武夫人淡淡一笑,但声音却威严,“我相信我们凌氏族人,并非那种专吃喈来食之人。那些总要靠别人接济才能过活的,看到别人显达了就犯红眼病的,又岂能得到尊重?我相信,咱们凌氏族人,都是有血气有脸皮的。”

武夫人说得铿锵凛然,得到大多数凌氏族人的认同,纷纷喝斥钱氏,“长房有钱那是长房的事,咱们又岂能因为长房有钱就跑去打秋风?不知所谓。”

“总是犯红眼病,自己却不努力,也配说这种话?”

不去看被喝斥得脸皮通红的钱氏,武夫人转头,又对另外一­妇­人道:“那个,他二婶,我记得,连哥儿也该到娶妻的年纪了吧,可有相中的姑娘?”

连哥儿母亲苦笑一声,“连哥儿今年一十有八了,早在两年前就在相看了。倒也选了两家,只是口风放出去,却不闻声响儿。大概是瞧不家咱们连哥儿吧。”

武夫人问道:“是哪几家姑娘?说来听听,若是我认识,倒可以帮着牵牵线。”

连哥儿母亲赶紧说了两户人家来。

武夫人皱眉,“户部侍郎钱家?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位是继室所出,那继室虽出自大户,但却是庶出的,被养得小家小气的,能教出多好的闺女来。不妥不妥。依我看,路家闺女倒不错,虽家世普能了些,但那姑娘我也曾见过两回,挺大气爽郎的。又是家中长姐,弟妹们都挺听她的。连哥儿是长子,­性­子却稍柔了些,这路家姐儿刚好可以互补。”

钱氏又忍不住尖声道:“大嫂这话也不打草稿。钱家那可是堂堂户部侍郎,连哥儿有了这样的岳家,也是一份了不得的助力。那路家算什么?那般人家,岂能配得上咱们连哥儿?我看大嫂分明就是怕连哥儿有了厉害岳家,把长房风头盖过了吧?”

武夫人神­色­淡淡,毫不理会钱氏,只对连哥儿的母亲说:“他二婶子,甭管你怎样看我,但我仍是觉得,娶妻还是要娶贤的好。若是娶了个闹妻回来,那一个好好的家可就毁了。咱们长房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希望他二叔还有婶子引以为鉴。”

钱氏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连哥儿的父母原本还略显犹豫的,但见钱氏这般模样,夫妻二人相互看一眼,赶紧说,“大嫂说得极是。娶妻当娶贤。那,就路家姐儿吧。”

凌氏族人也纷纷表态,觉得路家姐儿不错。

钱氏不是傻子,当着全族人,被当成闹妻来作榜样,气得嘴巴都歪了,唬地起身,怒瞪着武夫人,“武氏,你别与我装模作样。面子话说得好听,一心为族人?咱们凌家家大业大,子嗣传承何其重要。可你一进门来,几乎让长房断了传承,你还好意思在这儿说娶妻娶贤?我看你才是第一个不贤不孝之人。”

武氏不能生子,是她最大的把柄。

凌氏族人大都是受了武氏好处的,尽管不会说武氏什么,但钱氏的话,还是让他们起了反应。

毕竟,子嗣传承对于一家大家族来说,那是何等的重要。但长房如今只有凌峰一人,而凌峰二十有七了,膝下还无半个子嗣,族人心下还是颇有话说的。只是武夫人厉害,凌峰又不是好惹的,凌氏族人有泰半都在武夫人呣子手头下吃饭,所以不敢说着说出来罢了。

但也有一部份不靠长房自力更生的族人,腰杆子就挺得硬了,看武氏的目光就变了。

徐璐并不知道族人们的心思,只担忧地看着武氏,不知这样的情况,她会作何反应。

第49章 钱氏的下场

只见武氏脸­色­铁青,盯着钱氏,冷笑道:“果然是做贼的喊捉贼的。我不能生育子嗣,那是谁造成的?嗯?当初是谁想长房灭绝的?又是谁处处算计长房的?”

钱氏脸­色­微变,滞了滞,强辞夺理地道:“你自己不能生养,就休要把罪名推到别人身上。”

武夫人冷笑一声,神­色­冷厉,“断人子嗣,无异于杀人父母。钱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挖老钱氏的坟,鞭她的尸。”

“你敢?那可是你的婆母。”

“只是继母。她暗算长房,让长房几乎绝后,做出这种断子绝孙的事儿,她根本不配为凌家­妇­。”钱夫人杀气腾腾地环视了凌氏族人,这些人的一接触武夫人的目光,纷纷代下头来,或别过头去,不敢相望。

钱氏冷冷地道:“钱氏,本来老钱氏已死,死者为大,过去的恩怨我就不想再提了。偏偏,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衅我,算计我,触我逆鳞。自你进门后,我们长房就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你心胸狭隘,挑唆离间,骂­鸡­斗狗,黑白颠倒,饶舌无理,弄得整个家族后宅不宁,人心不稳。你这样的人,真真是一锅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既然如此执迷不悟,总是要挑起长房与族人的矛盾,我今天就行驶长房权利,休了你也不为过。”

钱氏大惊,跳起来怒吼,“我是凌家名门正娶的,你敢休我?你凭什么?”

武夫人身音铿锵,正气昂然地道:“凭我是安国侯夫人,圣上亲封的上品国夫人,长房长媳。长兄如父,长嫂如母,长辈去后,可以代使长辈权利。钱氏,你行事乖张,泼辣蛮横,无理取闹,挑唆离间,黑白颠倒,此为七出之饶舌。今日我就以饶舌之名,休了你。”她威风凛凛地环视周围一圈,昂首道:“诸位长辈,叔伯婶子,休掉钱氏,闭位可有意见?”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不知所措。

钱氏嚎叫一声,使命推了推凌柏,嚎叫道,“你个死人呀,你老婆都让人作贱死了,你还愣在这儿。你死人呀,窝囊废一个。”

凌柏双­唇­哆嗦着,指了指钱氏,又望了武夫人,语气颤抖。“大,大嫂……”

武夫人语气冷厉,“二叔,钱氏自进门后,处处针对长房,煸风点火,挑唆离间,无理取闹。她在背地里做了多少针对长房的事,又在你面前说了多少长房的坏话,你还会不知道?如此­妇­人,不贤不惠,闹腾无休,最深受其害的,除了长房外,便是你和你们二房的子嗣。你若是心里有凌家,有你儿子,有你大哥,就休了钱氏。以正凌家清规。”

武夫人又抬头,对着一众族长城恳道:“我们长房的为人品­性­,相信几位族叔再再楚不过了。钱氏自进门后,一直合着老钱氏三番五次算计我,我为了家族颜面,从来都是忍让在先。可钱氏非但不罢休,还变本加厉,处处挑唆离间。再这样下去,咱们家迟早要被她闹得分崩离析。今日我可是把话搁在这儿,有我没有钱氏,有钱氏没有我。请几位族叔主持公道。”

凌家族长们,一个个相互望着,钱氏的­性­子,他们也略有耳闻,只是因事不关已,便高高挂起罢了。但如今,长房已把话说到明处了,不得不作出选择了。

当然,这根本就不叫选择。再没眼光的人都知道作出取舍的。于是,一位族长就要开口。

“武氏,你敢休我?你们不能休我,我可是替凌家生儿育女,你们敢休我?”钱氏气急败坏,就要冲上去撕打武夫人,被徐璐上前一步拦了下来。

钱氏形如疯虎,狠狠推开徐璐,但徐璐平时候吃得不少,别看她身架小,力气还是有的,钱氏推她,她就抓着钱氏的衣裳,她倒钱氏也跟着倒。

钱氏没奈何,只好止住脚步,但又把徐璐给推到一边去,徐璐怒道,“夫人身上还穿着按品大妆,你敢对朝廷不恭?”

钱氏愣住了,看着武夫人身上绣得张扬霸气的锦­鸡­图案,还真不敢上前了。

徐璐说:“夫人,媳­妇­是小辈,按理这儿没有媳­妇­说话的份。但媳­妇­也觉得,钱氏不配为凌家­妇­。理应休掉。”

钱氏暴吼一声,“你?你嫁给凌峰都快两年了,肚皮还没个动静。自身都难保了,还好意思来休我?凌家要休应该先休掉你。”

徐璐毫不动怒,说:“就算我不能生养,但我贤惠,不饶舌,不善妒,不挑唆离间。还有,凌家乃豪门宿族,又岂能因女子不能生养就休妻的?若老天真不让我有子嗣,还有姨娘呢。所以,长房的子嗣问题,实不劳你­操­心。”

族人们点点头,觉得徐璐这话在理。

钱氏气得双眼血红,见没有人支持她,只好跑去撕打凌柏,嘴里骂得不­干­不净,又骂凌柏窝囊废,不中用,自己老婆都让人欺负了,还不啃声云云。正闹不可开交时,凌宽父子从朝堂回来了。

凌宽父子皆身着大红侯爵蟒服,威武绝论,贵气非凡。

凌宽声音沉峻,边走边道:“二弟可不是窝囊废,只是让你这个败家娘们给坑了。”

凌宽身为安国侯,在凌氏族人眼中,那可是擎天玉柱。平辈矮辈们全都站了起来招呼着,有的叫宽大伯宽兄弟,矮辈们便宽伯宽叔地叫。

至于凌峰,统一称谓峰哥儿。

凌宽父子一前一后进入厅堂来,凌宽沉着脸看了氏钱一眼,环视了众人一圈,沉声说:“钱氏虽然犯了七出,但毕竟是凌家名门正娶的媳­妇­,不能休。若是休了,我凌家脸上又岂会好看?”

是呀,凌家可不是一般的家族,哪能轻易休妻的。就算凌家是有理的一方,但外人只会说凌家的不是。

武夫人神­色­悲忿,“可她三番五次算计长房,又见天的闹腾,侯爷,妾身实在是被她弄得心疲力竭了。”

凌峰上前宽慰道:“母亲,儿子知道您的苦处。但为了凌家的颜面,还有茵妹妹,岷兄弟的颜面,好歹再忍让一二。”

武夫人神­色­越发悲忿。

钱氏似活过来般,又神气活现地道:“对,我可是凌家名门正娶的,又替凌家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谁敢休我?就不怕我四处宣扬你们凌家无德?”

凌宽沉声喝道:“我凌家上下六代以来,还从未有休妻壮举。但我凌家却有圈禁犯yin乱,嫉妒,不慈,饶舌之­妇­的先例。钱氏品­性­不端,不慈,饶舌,已犯我凌门祖训。今日,趁着祭祀祖宗的机会,上报祖宗,治裁钱氏。把钱氏圈入家庙,以正门规。”

众人哗然一声响,议论了起来。武夫人­阴­沉的脸也露出了笑容。凌峰神­色­淡淡,徐璐看他一眼,他还与自己眨了眨眼。徐璐低头,大概他们父子俩在路上就已协商好了。

钱氏这样的人,就是个那颗坏了整窝汤的老鼠屎,搅家­精­,有她在的地方,长房必不会安宁。以饶舌罪名休掉虽有理有据,但到底面上不好看。把钱钱氏送入家庙,也不失为了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族人们商协了没一会,就全体同意。钱氏这样品­性­的人,继续留在凌家,确实是个祸害。也千万别小看了饶舌的罪名,孔子的大弟子子贡,就是凭借那张嘴,五国之间的战争都让他挑动了。

钱氏脸上神气的笑容都还来不及收回去,就被凌宽下一句话使之脸上呈现出奇怪的表情。

良久,她才尖叫一声,形同疯虎就要上前去撕打凌宽。

凌宽重重拍了桌面,怒喝道:“再敢放肆,铰了舌头。反正依你犯下的罪行,铰舌也是绰绰有余了。”

上位者多年积压出的威仪,可不是开玩笑的。凌宽身上那股子霸气绝论的威严和杀气,使得钱氏奔了两步,再也止步不前。显然,她也是被凌宽脸上的杀气给骇到了。

钱氏是真的怕了,以往她放肆的时候,凌宽要么不在场,要么不与她一番见识。也有几回被凌宽喝斥过的,骨子里,钱氏还是特别惧怕凌宽的。见凌宽不似玩笑话,又赶紧跑去拉凌柏,要他帮着求情。

“二爷,就算我平日里多有不是,但好歹也给你育有儿女,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一日夫妻百日恩呀,你就真忍心看着自己的老婆受人作贱?”

凌柏与钱氏早已无夫妻感情,但如今见她这么可怜,心又软了,他犹豫地看着自己的大哥。

凌宽放软语气,“老二,钱氏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你身为枕边人还不清楚?难道真要我历数她的罪行,你才肯死心?”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凌柏,“从钱氏进门之日起,她与老钱氏的所作所为,足可以休掉十次八次。是要大哥去掘老钱氏的坟,还是送钱氏去家庙,你自己决定吧。”

凌家族人也劝了起来,纷纷说,“是呀,柏哥儿,你那老娘对宽哥还有峰儿做的事,可是死十次都足够了。”

另一位年迈的族长也说:“要不是看在柏哥儿你的份上,老钱氏的牌位是决对进不了凌家祠堂的。”

“当年你母亲可是想要长房一脉绝嗣呀。这断人子孙,不管放到哪,都是死路一条的。但宽哥儿仍是看在你这个亲弟弟的份上,不但把老钱氏葬入祖坟,还让她的灵位入凌门宗祠。柏哥儿,人不能忘本呀。”

凌柏本来就是个软弱的,听族长们这么一说,又动摇了。

钱氏几乎要绝望了,这时候,只见外头又闯入一个人来,正是钱氏的儿子凌岷。

凌岷奔了进来,跪倒在凌宽面前,哭道:“大伯父,大伯娘,我娘是做了不好的事,可还请大伯父再给娘一次机会。侄儿求您了。”

凌宽叹口气,放软语气,“岷哥儿,你是我侄儿,亦是凌家子弟。大伯不会因你是钱氏所出就厌烦你。但凡凌氏子弟,我都一视同仁。若你真有孝心,就好好对待你兄长给你安排的差事,若是出息了,大伯准许你去家庙看望钱氏。”

凌峰也开口道:“岷兄弟,先前我也给你安排了不少差事,你要不嫌没权,要不嫌奉禄低,要么就嫌太苦太累,总之,不是这儿嫌,就是那儿嫌的。其实我知道,你虽然娇惯着长大,实际上也很能吃苦的。可为何直到如今,你还是一事无成?你可有找过其中原因?”

凌岷先是茫然,然后脸­色­又是一变,目光复杂地看了早已陷入怨毒中的钱氏。

凌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凌柏却是大拍了桌子,大声道:“大哥说得对,钱氏就是个搅家­精­。只要有她在的一天,咱们二房就不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我赞成大哥的意见,把钱氏送入家庙。”他对脸­色­大变的儿子涩涩地道:“孩子,为父知道你的孝道。但你这样的孝道,不但害了你母亲,还害了你呀。”

凌岷脸­色­又是一变,他何偿不知道这些道理,可真要他眼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送入家庙,若是一声不坑,未免更让人瞧不起。实际上,他也是巴不得把母亲送走的。只是……

凌峰开口道:“七爷爷,时辰不早了。父亲,咱们该办正事了。”

叫七爷爷的,是凌家的族长,凌七老太爷,闻言便看向凌宽,“宽哥儿,

不相­干­的人可以请出去了。可别耽搁了祭祀才是。”然后又看着凌柏,“柏哥儿,兄弟如手足,宽哥儿虽严厉了些,却也是为了你好。你……体谅你大哥吧。你大哥这些年来,也不容易呀。”

凌柏面皮抽了抽。

钱氏知道被送入家庙已是板上钉钉,就破口大骂起来,“屁的不容易?长房的都没一个好东西,满肚子坏水,处处防着我们二房。有好差事情愿给外人也不给自己人,这样的人,还配当兄长吗?”

凌宽挥手,“把钱氏带下去,速速送去家庙。”

屋子里没有下人,徐璐只好去了外头,招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进来。钱氏嚎叫了两声,便被堵了嘴巴拖了出去。

凌柏忽然苍老了十岁般。而凌岷则是神情呆滞,不知是该伤心,还是该悲愤。

凌宽起身,在凌柏的肩膀上拍了拍,“你若是怨大哥,大不了咱们以后不来往就是了。但我今日做的,并非私心。我也是为了岷哥儿凯哥儿着想。哼,都是我凌家子弟,岂能由着一­妇­道人家攥在手里搓圆捏扁的。想想岷哥儿和凯哥儿的前程吧。”

凌柏脸皮抽搐了一会,声音嘶哑,“大哥,是兄弟无能……”他想说什么,却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凌宽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予无声的安慰。然后大步离去。

徐璐在后头看得格外清楚,凌柏脸上是激动悔恨,还有感激的。对公爹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公爹这招御人之术,确实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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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位读者与我讨论武夫人,我就简单讲一下吧。武夫人确实是穿来的。因子嗣问题,仍然要让凌宽纳妾生子。古代,在子嗣传承面前,爱情或个人利益什么的都要靠边站。没了子嗣传承,穿越女的傲气,爱情什么的都是浮去。如果武氏嫁给了凌宽,不管什么原因生不出儿子来,都没理由阻挡男人纳妾生子。我觉得武夫人是个合格的妻子,合格的主母。至于是否丢穿越女的脸,仁者见仁吧。

第50章 辛酸的文夫人

祭祀是大家族中最为隆重的礼仪,容不得丝毫马虎的。所有凌氏族人,全换上稳重的衣裳,在凌家一位德高望重的族长的带领下,大开凌氏宗祠的黑油栅栏五间大门。大门洞开,凌氏族人按齿轮辈份,依次进入祠堂。但见里边香烛辉煌,锦幛绣幕,又得知今年的族祀全由徐璐­操­持,凌家族长们暗自点头,对凌宽道:“你这媳­妇­有大家­妇­耳。”

凌宽是凌家长房长子,成为主祭。余次献爵,捧帛,捧香,展拜毯都由凌宽一辈的人经手。祠堂门槛内,凌宽一家子,及凌家女眷,门槛外,则是凌氏子侄辈。贡品由外传内,直至供桌前,最终由凌七老太爷捧放在供桌上。接下来,才是叩拜。

祭祀完毕,男人们移到挽月厅,女眷们则移驾到荣安堂,诸人相互拜见,小辈们拜见长辈,拜完后,各房主子归坐,接受阖府男­妇­小厮丫鬟们的行礼。紧接着,发压岁钱。接下来,团圆宴开始。紧接着,爆竹齐鸣。徐璐身为媳­妇­,在这样的场合,也是没有位置的,还只能与岷­奶­­奶­凯­奶­­奶­一道忙着服侍长辈们,被支使得团团转。吃完年夜饭,大家又移到偏厅。接下来便是守岁。

这阵子徐璐可忙得不轻,下午午睡也取消了,这时候也才酉时末刻,睡意已然来袭。不由暗自叫苦。也不知今晚能熬得过去不。

几个妯娌在另外的偏厅里打牌,岷­奶­­奶­是钱氏的儿媳­妇­,钱氏被送入家庙,岷­奶­­奶­也是吓得一颤一颤的。但最高兴的却是凯­奶­­奶­,本来钱氏就是嫡母,对凯­奶­­奶­多有苛刻,今日没有钱氏的管制,凯­奶­­奶­可是兴奋坏了。但为了表示嫡母被送入家庙的忧伤,话也说得少。

不过两圈牌下来,什么忧伤全抛到一边,喜笑颜开地说起以前在娘家的事来。

“每年咱们家可真够热闹的。五服外的亲戚都来了这么多,这可是其他家族都比不上的。”

徐璐笑看凯­奶­­奶­一眼,“只要是同宗的,这么个重要的日子,哪有不来的道理。”其实,凌家今日的阵仗,还是让徐璐吓了一大跳的。凌氏族人也太多了,足足有上千口人除了病于床榻的,坐月子不便来的,所有凌氏族人,七服内的都来了。当然,这些族人里头,也有混得好的,也有混得差的,但无一例外,全都来了。

上千口人齐聚一堂,这是何等的概念?难怪各庄子里送来的东西,武夫人还只说勉强够。

以前小时候,徐璐也曾在族长家中吃过饭,但徐氏族人虽多,每年能够真正到齐的,却只有二十来桌人。但在当时的厦门县城,也算是佼佼者了。虽然徐家往上代数都没出过了不得的人物,但在当地,却很少受人欺负。主要是徐家族人比较多。乡下人有时候为了争一口井,争一方地,都可能会出动全族人打群架。

望着把诺大的厅堂挤得人山人海的凌氏族人,徐璐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如果外人真要与凌家发生了冲突,凌氏族人就是一人一口唾沫就可以把敌人给喷死了。

想到这儿,徐璐又笑了。

目光四处扫­射­,凌氏族人并不见得就真的一团和气,但至少不会有人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就弄得脸红脖子粗。也不像徐氏族人那样,混得好的会在混得差的人面前显摆得瑟,混得差的就会眼红妒意,各种不平­阴­阳怪气。

没了钱氏的搅觉,徐璐也发现,凌家的空气都要清晰许多,气氛也融洽不少。

果然,武夫人这一招是正确的。

守岁是无比痛苦的,外头是放得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屋子里也热闹如菜市场。徐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守岁。只坚持到子夜时分,眼睛就困得睁不开了。可反观其他女眷,除了一些年长的,年幼的去休息外,一­干­中年­妇­女打牌正打得热闹。一些年轻媳­妇­子则围坐在炉子前,行斗酒令。一些未出阁的小姑娘们,也各自有着自己的圈子,一个个兴致勃勃地,吟诗作对,写写画画,好不热闹。也有不爱热闹的,就坐在角落里,聊天说话。

走了一圈下来后,徐璐暗自评估道:“这凌氏族人,整体涵养还是挺不错的。”

……

下半夜,徐璐实在捱不住了,只好去睡觉。反正长辈们大都去睡了,只余下少数­妇­人还­精­神抖擞地打牌。她前脚回到华馨苑,后脚凌峰也回来了,周身醉薰薰的,显然喝了不少的酒。

喝了酒的凌峰,很容易恢复蛇身。徐璐不敢让丫鬟们多呆,只得让她们早早去歇了,然后只留下豆绿一人帮着服侍。

徐璐有气无力地蹲在地上,拿着毛巾擦试他庞大蛇身上的水珠。看着动也不动呈死猪模样的男人,气苦不已。

这个混蛋,一回来就让人准备了两大桶热水,挥退了下人。就恢复了蛇身模样。害得她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合着豆绿二人,亲力亲为,给他洗澡,宽衣。虽然全身骨头都在叫痛,但累极过后,睡意却是没了。接下来,还被男人搂到床上,行了周公之礼。

行完周公大礼。这几日,徐璐可是累得全身骨头都在叫痛,如今又还要服侍男人,再也忍不住,翻身沉沉睡去。但年三十这晚的震惊疑问,却是一直等到大年初一下午才问了出来。

勋贵家过年都是差不多的,年三十进宫朝拜皇后,下午回来祭拜祖宗及各路神仙。大年初一,进宫朝贺。在坤宁宫阔大的正殿,数百外命­妇­按品上妆,按着品级秩序辈份,统一向皇后行三跪九拜大礼。然后在宫中吃饭。吃完饭后,一些外命­妇­们留了下来,一些与各宫妃嫔有并情的就去各宫妃嫔那去了。

与徐璐同桌的几位夫人­奶­­奶­,有三人留在皇后宫中,有两人去朱贵妃处了。还有一位去拜见诸位太妃。

“……诸位姐姐妹妹们,我是不能再耽搁了,得去拜见德太妃她老人家。年前她老人家就催我去她那玩了。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了。”威国公府二­奶­­奶­梁氏,是德太妃的姨侄女,带着矜持的得意,扬长而去。

其他女眷,也纷纷走人。很快,就只剩下徐璐和庆昌侯世子夫人李氏,镇国侯世子夫人阎氏,永宁伯世子夫人杨氏,以及连氏几人大眼瞪小眼的。

“那个,表嫂,你怎的不去偏殿坐坐?”望着好些已吃下桌的外命­妇­都往皇后的偏殿里挤,徐璐很是好奇。

连氏压低了声音道:“宫中规矩众多,哪是咱们呆的地儿。吃饱没?吃饱了就赶紧走吧。”她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整­鸡­整鱼,低声说:“没吃饱也得走人,回去再吃吧。”

云少夫人笑着说,“是该走人了。瞧,外头的可都走得差不多了。”

坤宁宫偏殿再大,也容纳不下上百桌的席筵,好些桌子还摆在外头走廊上,连外头的抱厦和倒厅里也摆了好多桌。这些地儿可没有偏殿内暖和。而坐到外头的,大都是品秩不高的外命­妇­。而热菜大都是先上在正偏殿内坐着的高品秩外命­妇­的餐桌上,轮到外头时,菜大都已冷掉了。

徐璐在左边偏殿内用膳,都没能动上几筷子,更不用说外头既吹寒风又吃冷菜的众多外命­妇­了。

等徐璐一行人从偏殿出来,果然,人几乎走得­精­光,那满桌子的菜,几乎都没怎么动过。只余下宫女们收拾餐盘的忙碌身影。

武夫人等早已与同辈份的国夫人侯夫人们一道走了。徐璐四人相携而去。出了坤宁宫后,外头是阔大的广场,眼见四下无人在周围,连氏这才对徐璐低声道,“这宫里头,可不比外头,这可是真正要吃人的地儿。所以进了宫后,千万要小心又小心。”

云少夫人也跟着道:“对对,千万别一个人单独行动。有些下作的人,最爱在宫中整人­阴­人,稍不注意就被算计了,到时候吃了亏,还得忍着。背黑锅都还是小事,最怕就是连小命都没了。”

徐璐乍舌,“这么恐怖?”

温柔可人的阎氏严肃地点头,“这样的事儿又不是没发生过。”

四人中,就数徐璐年纪最小,最没见识的,几个年纪长的在徐璐面前,自觉地把自己规类为长姐角­色­,很是耐心地与徐璐讲解着,“那些与宫里的贵人们有些沾亲带故关系的,这些人最好别惹。你若是惹了她,她就有可能合着宫里的贵人给你下绊子。不说要你的小命,恶心你或让你丢脸那是轻而易举的。”

李氏举了个血淋淋的例子,“当年皇后还是太子妃时,孙贵妃在后宫指手遮天,连带孙家人­鸡­犬升天。每当宫中举办什么赏菊宴,万寿节,千秋宴。这孙家的人就会借着这个机会,给她们看不顺眼的人下眼药,使绊子。你还别说,仗着天时地利人和,还真整了不少人。”

“若非皇后娘娘也就是当时的太子妃挡着,还真不知要被整多少人进去。”连氏说。

云少夫人进一步补充道,“最让人印像深刻的是,是一位命­妇­,被人下了药,与侍卫滚到床上去了。虽说大家都知道她是被人算计的,但那又如何?没脸就是没脸了,这人回去后就病没了。但罪魁祸首却毫发无损。”

徐璐倒吸口凉气,“宫中不是规矩森严么?怎的还有这般猖獗之人?”

李氏撇­唇­,“猖獗不猖獗的不是咱们说了算,人家有帝宠,那就相当于拥有金刚不坏的盾。你再气也没用。”

连氏郑重叮嘱,“所以进了宫后,务必小心又小心。千万别着了道,到时候可是追悔莫及了。”

云少夫人更是一针见血,“在外头,咱们或许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可进了宫后,你就什么都不是了,能装孙子的就装孙子。不能装孙子的,也得装孙子。”

徐璐被她的话逗笑了。

连氏又接着说,“恭敬,谦虚,谨慎,警惕,只要牢牢记住这四点,再管好自己的嘴巴,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阎­色­另加了句,“最好结伴而行,不要单独行动。”

徐璐点点头,表示受教了。但回头望着依然热闹非凡的坤宁宫,这座气派豪华,象征中宫权利,国母威仪的地方,忽然间变得血气森森。又有些不解,“即然宫中龙潭虎­茓­,可为何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往里头凑?”

云少夫人不屑地道:“大概是这些人没有被人­阴­过吧。”

阎氏淡淡地说:“妹妹仔细瞧瞧,这些人,大都品秩不高的。”

徐璐驻足,仔细瞧了,恍然大悟,对呢,那些呆在宫中的,大都是低品秩命­妇­。而高品秩命­妇­,早已三五成群往外走了。

云少夫人又说:“这些主动留下来的,大都与皇后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或是自认自己有些身份的,也有的只是单纯的想多留一会儿,好沾沾皇后娘娘的光。到时候也可以在人前显摆一二。”

徐璐点点头,表示受教了。

走了一段路,忽然背后有人叫“凌少夫人”,徐璐下意识回头,没有瞧到喊自己的,却是发现了离自己有几步之遥的文夫人。

文夫人的丈夫文成章是太仆寺卿,从三品的官位,文夫人也授了三品淑人衔。

在宫中见到文夫人,徐璐并不意外。

她唯一意外的是宫中大都是结伴而行的外命­妇­当中,唯独文夫人独自一人,看上去就有些鹤立­鸡­群了。

仓促中与徐璐打了照面,文夫人神­色­颇不自然,勉强挤出笑容,也不知是该打招呼,还是该先行礼。就那样僵在当场。

所幸那个喊徐璐的少­妇­三步并作两步就奔到徐璐面前,转移了徐璐的视线。文夫人这才没有继续尴尬下去。

只是望着徐璐等人意气风发的背影,文夫人满心苦涩。

这个她瞧不上眼想尽办法都要退婚的小姑娘,没家世,没身份,没背景,没娘家倚仗,但人家却在夫家过得如鱼似水。如今还是堂堂朝廷一品诰命夫人了。才十六岁的一品朝廷诰命夫人,放眼整座京城,像她这么年轻却又拥有高品秩身份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更是打破了连氏以二十四岁之龄就获封超品诰命成为京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诰命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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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一个表弟要结婚了,给女方的彩礼外加离娘钱,几乎把他们家给掏空了一半。比起这位未来的表弟妹,我这个媳­妇­真心不值钱,心情好郁闷哦。有时候看着网上新闻,有些地区的姑娘金贵的很,那可是在家翘着二郎腿尽情地挑,尽情地选,四邻八方的小伙子们想要与这些姑娘相亲,还得预约排号什么的,而那姑娘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家,长得还只一般……人和家一比,真心觉得,我真的好给新时代女­性­丢脸呀。

第52章 子嗣大计

“刚才,我瞧到文成章的太太了。”出了宫,上了马车,徐璐就对凌峰说起了文夫人。

凌峰眉头一皱,道:“没事提她做什么?”

“我也不想提她呀,只是刚才在宫中,我们在前头走着,她居然在后头跟着。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无意的。”

“不过,很奇怪呢,她居然就一个人。”

凌峰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徐璐被他看红了脸,索­性­大方承认,“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幸灾乐祸。”

再没人缘的人,进了宫后,都会有三五个同伴的。但文夫人却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知是人缘差劲,还是怎么的。总之,看这人过得不好,她就高兴了。

凌峰笑了,人­性­当中,总会有幸灾乐祸的,人之常情。

“文成章是外来人,在京城又无根基,太仆侍卿也只是冷清衙门。自然就得巴结别人。但她又得罪了你,那些畏惧你凌少夫人威名的,自然就与她保持距离了。”

徐璐惊讶地张大嘴,“还有这等事?”

“踩黑捧高嘛,自古以来就有的。”凌峰说得轻描淡写。

但徐璐仍是被震惊到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也是靠你才有今日的风光,能有什么威名?这也太抬举我了。”

凌峰失笑,轻昵地刮了她的鼻子,“你也太小瞧自己了。对于官场上的人来讲,倾福撇祸是生存手段,踩黑捧红是人­性­中最常见的。你进京也有三个多月了吧,身边已经积了不少的权贵夫人,也累积了不少的人脉和话语权。文夫人与你有过节,那些人自然会在心中掂量掂量。”

捧红踩黑,倾福撇祸,这本是官场上的通病,但也还没有到自己讨厌某个人,别人就跟着疏远的地步吧?

徐璐可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

凌峰笑着说:“你也别太小瞧自己了,自从被曝出你与文家的过节后,文家这阵子确实过得不怎么如意就是了。”

“还有这等事?”徐璐故作惊讶。实际上,自从被曝出与文家的过节后,文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就是了。文成章在太仆寺被孤立了,文夫人在中级官眷圈子里也不大受待见了,如今只能混中低下圈子。文继轩就更不必说了,堂堂新科探花郎,原本在翰林院授了从七品编修,可之后被上峰逮了错处,连翰林院都没法子呆下去,最终只好托了关系外放,去西北地区的一个偏远小县任县丞。

最让人纳闷的是,文继轩与文大­奶­­奶­连子嗣都还没有,此番外放,却并未把文大­奶­­奶­一道带过去。文夫人对外宣称是,她年纪大了,身子不怎么舒服,所以把媳­妇­留下服侍。而文继轩也是个孝子,二话不说就把媳­妇­留在了京里,上个月带着两个小厮就起程上任。

文夫人到底心痛儿子,据说还特地给儿子另外找了个良家子做妾,并在官府过了妾书,成为文继轩妾室后,一并带到任上照顾其衣食起居。不止文大­奶­­奶­毫无怨言,连文大­奶­­奶­的娘家都没有半分过问的。反而还夸文大­奶­­奶­孝顺,并要求文大­奶­­奶­好生服侍婆母。

文家人的下场,让徐璐唏嘘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吃惊。她也只是凌峰的妻子而已,沾了安国侯府的光,只因与文家有过节,文家就让人孤立了。这事儿就发生在自己身上,让她有种不真实的做梦的感觉。

凌峰却是毫不意外,“文家能有今天的下场,早就在意料当中。没什么好奇的。”

但见徐璐闷闷不乐的,不由奇怪,“不费摧毁之力就报复了文家,你应该高兴才是。”

徐璐蹙着眉说,文家被整得这样惨,她当然高兴。只是,外人会不会认为她跋扈。得势就猖獗?

凌峰挑眉,“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很意外。却也放心了。”

“什么意思?”她怎么听不懂。

凌峰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感慨而已。”

不再提文家的事,徐璐又说起了凌家的族人来。凌氏族人也太多了,上千余人齐聚一堂,而她,昨晚在上千人的聚会当中,居然还没出过漏子,实在令她意外。

比起以往徐氏族人只要聚到一起就会吵架起挣执来说,凌氏族人给她的印像,普通良好。

她个人觉得,凌氏族人无论是当官的,经商的,还是务农的,都挺有涵养的。

“涵养?一代看吃二代看穿,三四代以后看文章,涵养能差到哪儿去?”凌峰淡淡地说。

“可这么庞大的族人,难道连一个害群之马都没有么?”

徐璐靠在枕头上,想睡,却又一时睡不着,就把压积了一整晚的疑问问了出来。

凌峰淡淡一笑:“如何没有?但凌家族规森严,但凡犯了错,轻则跪祠堂打板子,重则逐出家族。凌家传承六代,前后已有十一名子弟被逐出家门。如此森严族规,谁敢轻易犯?”

自古以来,森严的宗族制度,有时候官府都是没资格介入的。一旦被逐出家族,不止仕途无望,连生存都会成问题。整一无根飘萍。

唯系宗族长久传承的,除了庞大的子嗣以及普及的教育外,还需有森严的家族规矩,并还要有严格的执行力度。想来,凌家在这一方面做得很好就是了。

“我感觉,凌氏族人,普遍涵养还挺不错的。”

凌峰­唇­角微勾,“那是,凌家可是专门设有族学的,教书的夫子都是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或考了功名的秀才举人。但凡家族子弟,进族学第一要学的不是读书识字,而是品德的塑造,以及人格的培养。只要本­性­不太坏的,又能差到哪儿去?”

“当然,也有不肖子弟,但有森严的族规悬在头上,也无人敢冒犯。爹娘可是亲手收拾过几个不肖子弟的。”

徐璐又想到了公爹的本领,以及钱氏的下场,说:“二婶子,也真是活该。只是,夫人早不发作,晚不发作,为何非要等到昨天才发作?”

凌峰淡淡一笑,“其实母亲早就想收拾她了。二婶子也实在猖獗,私底下给母亲难堪也就是了,非要在那样的场合闹腾。母亲容得下她才怪。”

徐璐点头,武夫人是个很有能力又有抱负的人,从昨天的境况来看,婆母是真的想做好合格族­妇­的,但钱氏却总是拖后腿,非要挑唆离间,黑白颠倒,武夫人那是新仇加旧恨齐齐上涌,这才狠狠发作出来的。既可以报得私仇,也可以杀­鸡­儆猴。

“夫人也真是有魄力。那种情况下,换作是我,估计只有气得半死的份了。”

凌峰摸了摸她的脸,轻声说:“凌家将来的族­妇­重任,迟早要交到你手上。你要多学着些,身为族­妇­,霸道些也无妨。”

徐璐点头,身为族­妇­,要顾全大局,要面面俱到,还要有处理突发事故的本领。

昨日武夫人张驰有度的交际本领,徐璐是深深体会到了,若是换作自己,估计只有抓瞎的份。看来,凌家少夫人这个担子,并不轻松呀。

她也知道,享受了凌少夫人的权力威风,就要付出相等的代价,那就是,身为少夫人,挑起凌家族­妇­的担子,是她的责任与义务。

“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像夫人那般独挡一面。”徐璐喃喃地说。

凌峰安慰道:“你那么聪明,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徐璐摇了摇头,说:“这些只要肯用心学,哪有学不会的。只是,我最担心的,还是凌家的子嗣问题。”这阵子,徐璐可没少被及肚皮怎么还没动静的问题。有婉转的,有直接的,有好心的,也有不安好心的,反正,总之,每当被问起这样的问题时,她真的很烦燥的。

凌峰眉头皱了起来,半晌才说,“子嗣问题,我也考虑了许久,如今粗略有了个大框。”

徐璐赶紧问:“那赶紧说来听听。”

“早在几年前,父亲便与我商议过了,这辈子若真的无法拥有正常子嗣,就从族里过继。但凌家第七代孩子人数众多,过继谁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徐璐点头,是的,就算过继了,将来恐怕也会成为尾大不掉的麻烦。不过继,若再过两年,凌峰还没有子嗣,就算他不着急,族人也会着急起来的。毕竟,没有子嗣,凌家爵位就只有被收回去的份。谁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爵位因无嗣而被收走的?

“那,要过继谁呢?”

“过继只是中策。”凌峰说,“爹娘这阵子也在观察第七代子弟,因为年纪还小,也看不出品­性­优劣来。建意再等个两三年,长大些再继续观望。若有优秀的子弟,就过继过来。若实在找不出优秀的,就做另一手准备。”

“什么准备。”

凌峰沉默了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其实,这几年来,我在全国各地收留了不少孩子,最大的有十来岁,最小的两三岁。然后留下最优秀的继续栽培。如今,已有三个孩子入了我的眼。最大的八岁,最小的五岁。都是能文能武的,也勤奋好学。

人也刻苦,品­性­也还不坏。”

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徐璐第一时间就猜到他的打算,低声道:“爷的意思是,若族中无优秀子弟,就把这些收养来的孩子收为义子?”

“不是义子。”凌峰想了想,说:“咱们这样的勋爵人家,有庞大的族人,哪容许让无血缘关系的外姓人过继的。”

“那,爷的意思是……”徐璐并不笨,其实这阵子压力大后,她也经常想了些不是办法的办法,其中就有一个与凌峰的不谋而合。

“是让这些孩子以外室子的身份认祖归宗?”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外室子虽然不被宗族承认,但在无子嗣的情况下,外室子也可以登堂入室,只要给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过继到嫡母膝前,不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凌峰怔了怔,讶异地看着她,“这些你都能猜到?”

徐璐得意一笑,“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谁。人家可是很聪明的。”

凌峰失笑,“是,我倒是忘了这一茬的。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他看着她,目光期待而温柔,“想必你也能接受这个方案吧?”

徐璐轻笑,“不拘是外头的,还是族里的,只要品格好,我一定会好生培养他的。”

凌峰没有再说什么,紧紧地拥着她。

徐璐也回搂着他的腰,闻着他身上沾染的少许好闻的龙涎香气息。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凌峰喃喃地说。

徐璐皱了皱鼻子,“生活哪有一帆风顺的?你给我的也够多了,我也该知足了。”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凌峰给予了她权势地位,名利和富贵,再加上尊重,她已经很知足了。这世上无子嗣的多了去,也不见得天就会榻下来。办法也都是人想出来的。

“这样一来,外人会认为你不能生养。”他二十有七了,至今都还没有子嗣,外头说什么的都有。但她全都一人扛了,只说身体不怎么好,正在将养,想来再养一段时日就会有好消息了。

他完全可以对外宣称自己不能生养。可男人的颜面又使得他拉不下这个脸来。看着她受人攻击嘲讽,心头虽怒,却不敢把真机公布出来。到底还是自尊心作崇。

徐璐微微一笑,“像我这样不能生养的女人多的是,人家不也同过得好好的?”又想到了什么,又俏皮一笑,“你不知道,外头的人可嫉妒我了,门弟不高,偏嫁给了你。你又处处护着我,公爹对我也好,外头的人可嫉妒我了。如今瞧我没了子嗣,大概又幸灾乐祸了吧。”

“这你还笑得出来?”

徐璐毫不在意地笑道:“这又有什么的?我说过,人生嘛,哪有十全十美的。若我一个人就把所有的好处都占了,岂不是如夫人所说的,拉仇恨嘛。外人认为我不能生养,实际上,也算是转移了对我的仇恨。那些人会羡慕我的好运气和所拥有的权势,但一想到我这一生都不会拥有自己的子嗣,在夫家抬不起头来,就会心理平衡了。他们心里平衡了,就不会来妒忌我了。要知道,妒嫉是把双刃剑,稍不注意。伤着自己,还会伤了别人。我才不会被当成别人妒嫉的对像呢。”

尽管她说的很有道理,但凌峰心头还是颇不是滋味的。他紧紧搂着她的,语气郑重,“我不会说甜言蜜语,但我向你保证,今生今世,我必不负你。”

说了半天,总算等到这句话了。虽然差强人意,不过算了,谁叫我大人有大量呢。

徐璐笑ⅿⅿ地道:“嗯,我相信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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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已有了,子嗣也会有的,不过,还不到时候。

第54章 自己立得起来才成

初二这一日,是女子回娘家的日子,徐璐无娘家可走,只好随着公婆一道去了武夫人的娘家,永泰伯府。

永奏伯府也算是老牌勋贵了,与安国侯府比较起来,肯定是远远不及的。但在伯爵勋贵当中,不算出头,也没被垫底。

武家儿女众多,武夫人排行六,原本上还有三位兄长,四位兄弟,两个姐姐,四个妹妹。直到如今,武夫人还有两位兄弟,两位兄弟,三位姐妹。武夫人的长兄武承坤早在十余年前就没了,只余下一个寡嫂侯氏。侯氏膝下原本还有一子一女,但儿子早在几年前也因病去逝,只剩下一个才刚及笄的女儿武芽氏,被侯氏祝若命根子。

武家如今当家的是武氏的二哥,武承坤,其妻阮氏,育有三子一女。除了武承乾,徐夫人,四爷武承林,和武夫人是嫡出,其余的皆为庶出。感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徐璐勉强记住了与武夫人一母同胞的亲戚,武夫人这一辈,大舅母侯氏,以及大舅母的女儿武芽儿,这对母女因失了依恃,在武家过得很是低调。看得出来,在武家也并不受重视。以至于侯氏无论说话行事,都有些畏手畏脚。

但武芽儿却与其母大相径庭,说话尖酸,刻薄凌人,动不动就说:“若非我父亲去得早,哪有你们享福的份?你们抢了我爹爹和我应有的风光,就瞧不起我们母女了,一群白眼狼。”

徐璐大感惊讶,忍不住多看了武芽攻一眼。这武芽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水红­色­对襟束腰刻丝绣花短褙子,里头是青金­色­刺绣中衣,下身藏蓝­色­马面裙,看上去高佻修长。明明就是眉青目秀的一张面孔,但眉毛都画得粗而长,显得霸气。双­唇­更是染上鲜艳的大红­唇­脂,看上去霸气又妖艳。

武承乾与妻子阮氏育有二子二女,两个表哥都是三十开外,两位表嫂一都回娘家去了,并不在府上。武承乾的两个女儿一个已出嫁,一个还待字闺中,是个傲气的小姑娘。徐璐自觉已是已婚­妇­人,与小姑娘并无共同语言,就只与武承乾的大女儿武莲儿说话。

武家现存的四兄弟都在家。大舅母侯氏二舅母阮氏,三姨母徐夫人,四姨母武四春,七舅母林氏,八舅母田氏,九姨母武承燕,十姨母武承鸾,十一姨母武承画,十三舅母文氏。五舅和十二姨母一个早夭,一个早亡。而武家小一辈中,尽管也有夭折的,但存活下来的,也足足有十余人。如今再加上武夫人一家子,及几位出嫁姨太太各自带回来的表少爷表小姐们,把诺大的厅堂挤得满满当当的。

而这一屋子亲戚当中,徐夫人和武夫人身份最高,但比起令国公府的外强中­干­,武夫人这个侯夫人更要受欢不少。几位舅母和姨母们都围着武夫人说话,连带徐璐也沾光不少,收了不少长辈们送来的好东西。

陪着武夫人与诸位长辈磕了头,见了礼,又说了会子话后,二舅母阮氏这才让小辈们都去别的地方玩。

徐璐随表姐表妹们表嫂们去了向新苑玩牌猜字迷,凌峰则与表兄弟们一道去了外院去畅所欲言。没了长辈在身边,大家再无顾忌,打牌的打牌,猪字谜的猜字谜。唯独武芽儿却要大家吟诗作对,以窗外的寒梭作题斌诗,以一盏茶为准,把作好的诗写在字上,最后大家决胜负。武芽儿话音才落,便有两位表小姐响应,徐璐定眼瞧过去,一个是十一姨母武承画的女儿,陈诗晴,一个是十姨母武承眉的女儿,李小婉。这二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清丽脱俗,粉­嫩­可爱。

武芽儿又看向其他几位表妹,“蔓儿妹妹,芍儿妹妹,还有雪表妹,梅表妹,你们可都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呢,也来试试吧。”

沁表妹是二舅的小女儿,闻言淡淡地道:“这阵子娘一直拘着我在屋子里刺绣。诗词略有生疏,还是不要献丑了。”

武蔓儿才刚与人订了婚约,阮氏便拘着女儿在屋中绣嫁衣。武芽儿却是冷冷一笑,“我倒是忘了,二叔二婶可是给妹妹寻了门好亲事呢,比起你姐夫,可是好上一截了,这攀了高枝的人,难怪,不屑与我为伍了。”

武蔓儿急了起来,“大堂姐,你说话怎的每次都要夹枪带­棒­的?”

武芽儿冷笑道:“我这人脾气就这样,妹妹若是不喜欢,不理我也就是了。”

武蔓儿窒了窒,半晌说不出话来。三舅武承泰的女儿武芍儿赶紧打圆场说,“大堂姐也真是的,大姐夫也不差呢,那可是堂堂的御前侍卫,天子近臣,咱们姐妹如何能比的?”

武芽儿脸­色­稍雯,但依然摇了摇头说,“你姐夫又算得什么?真要讲位高权重,咱们峰弟妹才是真正的­妇­凭夫贵呢。”

武芽儿看向一直作壁上观的徐璐,目光锐利,“峰表嫂才是真人不露相呢,你们大伙说,是不是?”

众人都知道徐璐的出身的,能以区区知府千金的身份(这里头都还有水份的),嫁给侯府世子,­妇­凭夫贵,享受朝廷封诰,确实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福气。

一直以嫁入高门而沾沾自喜的武蔓儿脸­色­也有些不是滋味,又羡又妒地说:“是呀,真要论攀得高枝,咱们里头,非表嫂莫属了。”

武芍儿也笑着说:“那是,表嫂真是好福气呢。”

武家小姐们,以及武家的表小姐们,也各自说了几句,虽然言语中有­阴­阳怪气的成份,也还不至于露骨。大都还是比较友好的,也只是单纯的妒嫉而已。

徐璐只浅笑以对。

武家几位未回娘家的表嫂们也是如此,当然,大家也都有点子身份的,也不会因为人家比自己嫁得好,就刻意排挤或是语出讽刺什么的。

再加上徐璐进京这几个月来的表现也是有目共睹的,这位可不是个善茬。凌峰又是公认的护短,开罪了她,就开罪了凌峰。得罪了凌峰,后果很严重。

身为勋贵家的贵女们,起码的眼界格局还是有的。与其排挤人家把关系弄拧了,还不如拉拢过来为已所用。勋贵家的贵女们,聪明人也是满多的。

一头麻雀可能会嫉妒燕子比他飞得高,但绝对不会去嫉妒雄鹰。因为,麻雀与雄鹰差距真的太大了。

当差距太大的时候,妒忌也就消失了。

大家熟悉了后,各种八卦油然而生。因徐夫人只一人前来,大家也就说起徐夫人的八卦来。

“你们知道吗?大姨母家的梦竹表姐,在婆家也不怎么如意呢。”武家的小姐们,表小姐们实在太多了,个个穿金戴银的,徐璐认得都快眼花了,都没能认出说话的是谁来。

“我也听说了,梦竹表姐如今日子确实不怎么好。虽是长媳­妇­,可婆婆偏心,只疼幺媳­妇­。还有那家小姑子也忒可恨,处处与梦竹表姐为难。前些年,那小姑子纵猫冲撞梦竹表姐,害得表姐五个月的身子都小产了。那可是杨家的第一个孩子呢,杨家婆母也没什么,还说梦竹表姐护嗣不力。我听我娘说,梦竹表姐都气得哭了好几回。身子越发不好,这都过了几年了,庶长子都好几岁了,才给怀上。偏偏,那小姑子又成日与梦竹表姐较劲,一会儿要梦竹表姐给她绣荷包,一会儿想吃梦竹表姐亲手做的南瓜糯米羹,一会儿又要梦竹表姐给她做鞋子,说什么她只穿梦竹表姐做的……哼,打量大家都是傻子,让她几句话就诓得不知东南西北了?还不是见不得梦竹表姐有孕,又想使使妖蛾子。”

武蔓儿乍舌,“梦竹表姐的小姑子,我也见过两回,看起来是有些刁蛮。怎么,她还与梦竹表姐不对付?”

武芽儿冷笑一声:“何止不对付。简直就是见不得表姐好。表姐先前那一胎就是让她的猫给冲撞没了。她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在表姐小月子时就见天的闹胖,­阴­阳怪气与表姐气受。那杨家的老虔婆又是个护短的,只一味的偏袒,害得表姐小月子也没做好,落了一身的病根。几年了都没法子上身。只好暗咬银牙,让杨家老虔婆抬了姨娘。那姨娘也不是好东西。你想嘛,从那老虔婆屋子里出来的丫鬟,能与表姐一条心吗?不暗中下绊子就谢天谢地了。偏偏表姐夫又是不个不管事的,梦竹表姐在婆家,日子过得那个憋屈。”

徐璐蹙眉,从这些贵女们口中,似乎那个徐梦竹上不得婆母欢喜,下不得丈夫重视,左让小姑子欺负,右让姨娘作贱,反正就一个字,惨!

堂堂国公府出来的嫡女,怎会混得这么惨么?

这其中,是不是又还有其他别的原因?

以徐璐在凌家过得如鱼似水为例,她实在想不透,一个人怎会把日子过成那样。

武家的小姐表小姐们并非真的就喜欢徐梦竹,但大家都是亲戚,基本的亲戚情份还是有的。一听说徐梦竹在婆家过得那样惨,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各自的主意。

武芽儿双眼冒着凶光,紧握着拳头,“表姐也太逊了。若是我,必把那姨娘往死里打。打死了又怎样,难不成,杨家老虔婆还会为了个奴才休掉自己的媳­妇­不成?”是不可能,但挨骂是肯定的。

众人点头,觉得挺有道理的。

至于那小姑子,武芽儿冷笑两声,“长嫂如母,她连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这还了得?只要表姐拿出长嫂的威严来。还怕她翻了天。我看表姐就是­性­子太软了,这才怂出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武芽儿目光希翼地看着徐璐,“表嫂,我说得怎样?”

徐璐却说:“没了一个姨娘,杨家夫人不会再给儿子抬个姨娘?至于表姐的小姑子,反正都要嫁人的,忍忍又何妨?”

对呀,做婆母的想要拿捏媳­妇­,有的是法子。打死了一个姨娘,另外再抬一个不就得了?难不成,婆母抬一个你就打一个?那一个善妒的名声是甩不掉了。

“表姐家那小姑子,年纪着实不小了。对对,峰表嫂说得对,至多再忍一两年,把她嫁出去就成了。实在没必在把关系弄拧了。”

众人又一个劲地夸徐璐的主意好。惹得徐璐苦笑连连,对小姑子忍让只是下下策,其实她还有更厉害的招式。但估计那徐梦竹也是个软弱的­性­子。她的种种良计,也就没了用武之地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梦竹表姐就一辈子受气了?”­性­子比较急的武蓉儿气急败坏地嚷道。

“大姨母也真是的,自己的闺女受了那么多委屈,怎的就不给梦竹表姐做主去?”

众人沉默了会,最后武蔓儿细声细气地说,“大姨母,确实也不容易的。”

武芍儿说:“大姨母是徐家主母,管着诺大的家就劳心劳力了,哪还有功夫管表姐的事。”

武芽儿更是直接,“若是三十年前的令国公府,杨家吴家就得把两位表姐供起来了。说来说去,就是娘家不强大,让婆家作贱罢了。”

七舅舅家的武莉儿看了徐璐一眼,“不一定吧,应该是自己立不起来。再强大的娘家作靠山又能怎样?自己立不起来,也枉然了。瞧瞧峰表嫂,自己立得起来,谁敢小瞧了去?是不是呀,峰表嫂?”

怎么说来说去又说到自己身上了?

徐璐哭笑不得地道:“这个,主要是夫人有规矩,不会刻意为难我。还有,凌家注重规矩,也就没那么多牛鬼蛇神的侵拢了。我也就是运气好,遇上不难侍候的姑舅。不然,估计也不会比梦竹表姐好到哪儿去。”

武芽儿脆生生地笑了起来,“我不常与六姨母见面,但也深知六姨母的脾气,六姨母可是惯会在媳­妇­面前摆谱的。峰表哥先前那位杨氏表嫂,在六姨母面前,可没少吃苦头呢。虽然那时候我年纪还小,但也略知一二。”

一些年纪大些的表小姐们也纷纷点头,这个说:“先前那位杨氏表嫂,确实让六姨母立了不少规矩。我也是听说过的。”

那个说:“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有一回我随娘一道去六姨母家玩。杨氏表嫂服侍六姨母和咱们用膳,我们吃完了,杨氏表嫂才上桌吃。就捡我们吃剩下的吃。唉唉,你们还别说,我们家虽然不怎样,但也绝不会吃别人剩下的。杨氏表嫂坐上餐桌,半盏茶功夫不到,就说吃饱了,然后就站在六姆母身旁,一直到晚上。一整个上午加一整个下午,除了吃饭外,一整天ρi股都没落过凳。我看得都咯得慌。我娘也有些看不下去,私下里对六姨母说,‘你也是有女儿的,对自己的媳­妇­也别太过了’。六姨母却哀声叹气得说,这杨氏别的都好,就是­性­子太过沉闷。太过中规中矩。刚进门那会子还处处拿规矩压我,哼,她要规矩是吧,我就让她知道何谓规矩。原来,六姨母也并不是存心要针对杨氏表嫂的。主要是杨氏表嫂进门后向六姨母请安,每次去得都挺早的。六姨母都还没起床呢,但为着杨氏表嫂都来了,只好起了床。然后六姨母就对杨氏表嫂说,咱们家没有这些陈规漏习,以后无事,就不要这么早过来,只需服侍好峰表哥就是。可你们猜,杨氏表嫂怎么说的?”

众人听得入迷,赶紧催问。就连徐璐也听得仔细,随着对凌家仆­妇­的接触,她对杨氏是真的没有好感了。一个光会讲规矩讲礼仪,却心黑手辣墨守陈规的刻板女子。

雪表妹说,“杨氏表嫂说,这哪成呢?自古以来媳­妇­就得向婆婆晨昏定醒,哪能随意坏了规矩的。并还表示,以后她每天都在这个时辰来向六姨母请安。六姨母说,你来请安也行,但不要那么早来。谁知杨氏表嫂却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人生短暂,哪能虚渡光荫,就因为六姨母说了句不必那么早起,多睡一会儿。杨氏表嫂就背了一大段‘人不可能虚渡光荫,业­精­于勤,荒于戏’的教条。六姨母别的嗜好没有,就爱睡懒觉,自闺阁时就如此了。杨氏表嫂这么说,六姨母能喜欢她才有鬼哩。”

众人大笑,纷纷表示,“怪不得六姨母那么大的气­性­,敢情是娶了媳­妇­,没享到媳­妇­的福,反而还睡不成懒觉了,恼羞成怒了。”众人又大笑了起来。

徐璐也无耐浅笑。与武夫人相处了些时候,也多少了解武夫人的­性­子,不拘小节,脾气爽利,只要合了她的胃口,从那以后必高枕无忧。若要说她好相处,也不尽然。她也有着所有婆母同样的心思,在媳­妇­面前保持婆母的威严。媳­妇­再厉害再能­干­,必须要听她的行事吩咐。总得说来,武夫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只要拿捏了她的脾气,也还是容易相处的。

不过她也替杨氏叫屈,杨氏自小就受着极为古板严厉的礼仪教条,这类人,让她当教养嬷嬷绝对合格,让她当一家主母,也还够格。但与这样的人相处,绝对没有任何乐趣而言。试想,一个成天只知道板着脸把规矩教条挂嘴边的人,能有多大的乐趣可言?最让人无耐的是,武夫人身为婆母,也还得按着她的规矩来,以武夫人的­性­子,受得了才怪。

时光就在众人的八卦演说下流逝,转眼间,就到了饭点。一行人又嘻闹着去了前头厅子里,吃了饭,下午继续八卦去。

女人间的八卦从来都是说到哪就是哪,东一处西一处的,徐璐听得津津有味,徐夫人两个女儿一个与夫家别府另居,完全相当于是寡居,一个虽然还在夫家,但日子极其不好过。两个儿子各自的差事都受了上峰表扬,两个媳­妇­的娘家父兄都小进一步。而徐夫人为了儿子和女儿,也不得不对媳­妇­退让。

徐璐还知道了徐夫人与武夫人虽然是亲姐妹,为何却多年不睦。原来是两姐妹一个嫁入国公府,一个嫁入伯府。刚开始当然是国公夫人的徐夫人要威风体面得多了,所以无论在娘家还是在武夫人面前,都是自得惯了的。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随着令国公府的式微,而凌家的强势崛起,两姐妹的在娘家的地位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惯了高高在上,也习惯众星捧月的徐夫人,哪忍得了这种落差,姐妹间的隔亥自然就出来。徐夫人为了重振徐家门楣,做了不少有损武夫人利益的事来,再加上前些年徐夫人为了与定国侯叶家联烟,不顾武夫人和侄女的颜面,作主牵线把徐家女嫁给了叶恒。开异是拆亲妹妹的墙。武夫人受得了才怪,以至于姐妹间越行越远。

后来又因为徐夫人日子越过越惨,武夫人则是越过越好,加上凌芸与叶恒和离后,改嫁给官令宸,日子过得还不算差,武夫人对徐夫人的仇怨也就淡了许多。再是深仇大恨,也及不上嫡亲姐妹那股子骨­肉­之情。加上徐夫人这阵子确实不好过,武夫人心中最后一丁点怨气也消失了。

徐夫人大概也知道,自家状况也由不得她再使长姐架子,这回在武家,主动与妹子和好,甚至隐隐还有请教巴接之意。

到底是嫡亲的姐妹,武夫人也没有过多推辞,就给长姐出了不少的主意。

徐璐除了佩服皇后外,最佩服的就是自己的婆母了,见武夫人又要出损主意,遂不动声­色­地对身边的一­干­表姐妹说:“失陪一下,我去服侍夫人。”然后接过一丫头手上的茶盏,亲自递到武夫人身边,自然而然地留在了武夫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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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嗣会有的,大家莫要着急嘛。正在酝酿,这阵子有些卡,写得好痛苦的。

第55章 献计

武夫人看了徐璐一眼,知道她的德­性­,瞪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这儿有些酸,给我揉揉吧。”

徐璐知道,武夫人这是同意自己留下来旁听了,高高兴兴地“哎”了声,非常乐意服侍婆母。

徐璐在此,徐夫人原先还颇有些放不开,但她对徐璐也很有好感,也就放下了心思。

“……也亏得皇后娘娘那番话,年三十那晚,趁着祖宗祭祀之际,我试着提出与三房分家。族人居然也同意了。”徐夫人脸上出现潮红,似有得­色­。

武夫人不动声­色­地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又金口玉言,她都公开表示支持长房了,谁还会脑残得支持三房去?”

徐夫人得意一笑,“是呀,严氏最大的靠山严家,今年也没有亲自来送礼了,只是让个下人送了些不值钱的土特产。”

武夫人早就知道严家的事儿,扬了扬眉,不可置否地道:“这样也好,那三房也应该没花样玩了吧。”

“年三十那晚,闹得可凶了。不过,大年初一那一日,给强硬顶回去了。”徐国公­性­子软弱,这在京城是众所周知的事。身为家族嫡长子,又是国公爷,这样­性­子的人,肯定没法子驾驭弟妹的,更不说统驭全家。没后援没底气的徐夫人,这个长嫂当得格外憋屈。不过既然有了皇后娘娘的金口玉言,徐国公爷总算强硬了一回。

徐夫人说话的同时,还忘不住看了武夫人一眼,神­色­复杂。

“姐夫是该拿起一家之主的款儿。”武夫人喝了口茶,发现肩上的力道变轻了,说了句,“重些。”

徐璐正听得­性­起,手上的动作就停了,让武夫人这么一提醒,赶紧重新用力。但在心里却在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徐国公府忽然强硬,肯定不是转了­性­子,应该是受了某些刺激吧。

果然,徐夫人叹口气说:“也多亏了六妹夫。你们家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二房那钱氏,真真是个搅家­精­,与严氏有得一拼。还是六妹夫厉害,强硬得叫人没胆子说半个不字。你姐夫也是听说了六妹夫的事迹,这才强硬起来的。”

男人厉害,自己脸上也是有光的。再是修练得不动声­色­的武夫人,也微不可闻地笑了起来,“你妹夫那是逼不得已的。自小就生活在继母的迫害下,再不强硬些,早就被吃得尸骨无存了。”

徐夫人感同深受地点了点头。

武夫人又问:“真的分家了?”

“还没呢。大过年的,也不可能说分就分的,至少要等到三月过后吧。族人也同意了,三月龙抬头过后再来徐家,主持分家。”

武夫人皱着眉说:“那你可得当心些。虽说你们长房家产众多,但这些年来,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又没分家,吃的全是长房的产业。长房支的多,收的少,他们倒是肥得流油似的。你可得多加几个心眼,该争的就要争。”

徐夫人沉重地点了点头,“是呀,虽说在族人的­干­预下,大家都同意分家。但其他各房已开始把自己的小金库往外搬了。其实他们不说我也知道,这些年来,他们花长房的用长房的,假公济私,拿公中的钱置办私产,我早就有耳闻。只是独木难支,一直装聋作哑。这回若无个章程,估计我们长房也占不到便宜了。”

武夫人皱了皱眉,谴责地看了徐夫人,她想说什么,到底顾忌她的颜面,微不可闻地叹口气,说:“你是长嫂嘛,哪有不吃亏的。不过有些亏是不能白吃的。比如说,贪墨的主子你不好动,那就动奴才得了。也不要自己收拾,逮着了一个,直接送入顺天府。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到时候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徐家各房假公肥私,占长房的便宜。等正式分家的时候,他们若敢再与长房分家产,你大可把这些证据扔出来。看他们还有何脸面。”

徐夫人心中一动,没有说话,只眼珠子乱动,显然正在想着武夫人所说的可­操­作­性­。过了半响,她脸­色­又激动起来,“你这法子好,只是,还得从长计议。到底是迁一发而动全身,那些贪墨的奴才,我都知道。只是苦无证据,又有他们各自的主子撑腰。我又该怎么办?”

武夫人靠在椅子上,带些遗憾带些无耐,叹口气说,“当初,娘真不应该把你嫁入国公府的。”

徐夫人滞了滞,先是恼怒,可到底如今她要有求于人,只好­干­巴巴地笑道:“我知道,我是个没本事的。当初也是我自己好强。明明爹娘已准备回掉这门亲事的。是我……”最后她说不下去了。当初,武家老夫人去世,徐夫人守了两年的孝,孝期过后。当时徐家,凌家,王家同时来提亲。武家夫­妇­觉得六女儿有魄力有手碗,应该挑得起徐家主母的角­色­,准备把六女儿嫁入徐家。大女儿­性­子老实,又不知变通,就打主意把大女儿嫁给人口简单的王家。而同样为伯府的凌家,疼女儿的武家夫­妇­只因觉得对方继室不是善茬,压根就没考虑。但徐夫人眼见妹子比自己嫁得,王家虽然也是官宦人家,却连个爵位都没有,就闹腾了起来。非要替代妹子嫁入徐家。并认为,一般大家族娶­妇­都是娶嫡长女的,哪有娶次女的道理?父母未免太偏心。

武家夫­妇­让徐夫人闹得头痛,给她分析事情利害,给她讲她本人­性­格中的不足,徐夫人都听不进去,只一心要嫁入徐家。如果她嫁不成,妹子也不能嫁。她是长姐,嫁得还不如妹子,她会没面子的。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武夫人退让了,选择了武家夫­妇­都过滤掉的凌家。只因武夫人被凌家长子坚硬刚强的­性­子所吸引。至于徐家,武夫人可是瞧不进眼的,徐家长子­性­子软弱,又没出挑之处。也劝过长姐,女子的终身大事要好生考虑。那时候的徐夫人哪听得进去,一心要嫁入高门。武夫人劝不过她,年轻气盛的她就给长姐搁下话来,“姐姐你现在瞧着徐家风光。且瞧着吧,我可是丑话说在眼前。想成为徐家长房长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徐夫人一心沉浸在做国夫人的美梦中,哪听得进劝,反而还认为妹子妒嫉她,所以诅咒她,对武夫人也有了意见。但嫁人后没几年,果真如武夫人所说,日子好坏,如同饮水,冷暖自知。婆母的强势,小姑子的不可理喻,妯娌的难以相处,都让她疲于应付。可她哪拉得下脸来承认自己错了?还到处给自己找理由开脱,武夫人也曾给她出过主意,但她听不进劝,反而觉得妹子多管闲事。武夫人又觉得这个姐姐­性­子偏执,也就不怎么理会她了。这在徐夫人眼里,就又认定妹子瞧不起她,这个仇就越发结得深了。

武夫人回想起昔日种种,徐夫人如今的下场,虽说与她本人固执刚腹的个­性­有关,但自己也有过错。如果当初,她说话委婉些,语气诚恳些,姐姐也不可能越陷越深了。

徐夫人武夫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悔恨当中,气氛一时间凝滞了。徐璐见状,不得不试着打破僵局,笑着说:“夫人,大姨母,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武夫人横她一眼,说:“长辈说话,哪有你做小辈Сhā嘴的份?不当讲就别讲了。”

徐夫人赶紧说:“峰儿媳­妇­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大家又不是外人。”

徐璐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峰,武夫人。

武夫人也只是嘴上严厉而已,就是等徐夫人这句话呢,于是就说:“你大姨母让你讲,你就讲吧。”

徐璐说:“先前我在泉州的时候,泉州知府刘向东,审案断案倒是有一手。我记得一个王姓人家,家中情况,与大姨母家中差不多,也是因为长房吃了老大的亏,其他各房光占便宜,尽中饱私囊。后来总算熬到老人去世,大家就吵着分家。纷纷找来族人,要求分家。但吃亏的肯定就是长房的。那家主母没法子,只好私底下求助刘向东的夫人。刘夫人又回去请教刘向东。刘向东就给了个主意,让她先不忙分家,先把家中有贪墨行为的奴才逮着一个算一个,直接送到官府去。再由刘向东亲自审查,不愁审不出幕后元凶来。毕竟,这些人真要贪墨公中,也不至于自己身体力行。总得要帮手,有奴才帮着的。只要拿捏了这些奴才,还怕供不出背后主子?那家主母虽觉得这个主意好,可又怕万一冤枉了好人,岂不让他人越发闹腾?刘夫人就说,这个更好办。若是真的冤枉了,就好生安抚。若真有贪墨的,必定严查彻查。拔出萝卜带出泥,什么事儿都迎刃而解了。那家主母觉得这事儿可行,可又有新的忧愁,说她虽然是长房主母,可手底下能够使唤的人并不多,万一底下人不听劝,结股成绳来对付她,她反而处于被动了。刘夫人又说,实在不成,你亲自来官府办案,官府派人替你捉拿贪墨奴才。这总成了吧?那家主母这才高兴应承了。虽说后来给了刘向东不少好处,但那一仗,可是,王家长房可是大获全胜。其他各房不但被宰上各自爪牙,还吐出了贪墨所得。有了这些把柄,王家长房势如破竹,不但分到了一半家产,还得收回了各房贪墨的产业,反而大赚了一把。”

徐夫人听得双眼发亮,迫不及待地拉着徐璐的手,“好孩子,真有这样的事儿?”

徐璐向她保证,确实有这样的事儿,她可是亲眼见证的。

武夫人盯着她,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大姐也可以借鉴王家。若是手头无人,也可以学王家那样,直接找上官府,让官府的人上门拿人。”

徐夫人苦着脸道,“可,可顺天府伊严少秋,可是严氏的兄长来着。”

徐璐与武夫人互视一眼,最后由徐璐开口,“大姨母放宽心思吧。严少秋虽是严氏的嫡亲兄长,但严少秋为官清廉,大公无私。必会秉公办事的。”

“这……应该不至于吧……到底是亲兄妹……”徐夫人仍然有顾虑。

徐璐只好道:“大姨母还不明白么?往年严家都会给三房拜年送年礼,但今年又如何?”

徐夫人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但也并不算笨,很快就明白过来,今年的严家,与三房忽然生疏了。她又回想到,老三在外头喝花酒,为了个粉头打起架来。顺天府非但没有袒护他,反而秉公办事。直到如今,严氏还在一个劲地咒骂严少秋是个粑耳朵,让婆娘给拿捏住了,连自己嫡亲的妹子都不顾。

“这严氏,与严家,怎么好端端的就交恶了?”徐夫人尽管纳闷,但心头也高兴。

武夫人说:“大姐你就放心去找严少秋吧。我让你侄儿去与严少秋打个招呼。想必严少秋必会站在你这边,秉公办事的。”

徐夫人吃了一惊,瞪着眼望着武夫人,“峰儿,峰儿什么时候把严少烽也给拉拢了?”

武夫人声音严肃,“大姐请慎言。严少秋堂堂朝廷命官,只对圣上负责,别人哪能随便拉拢的?若他真那么轻而易举就让人拉拢了,圣上也必不会如此重用此人了。”

徐璐也开口道:“是呀,世子爷与严少秋不过是同僚罢了。严少秋为官清廉,公正无私,这才被任命为顺天府伊。可不会为了某些私人交情就置国法律法不顾的。大姨母可别想左了。”

徐夫人再笨也听出了这里头的名堂,连连点头,“是是是,你们婆媳俩说得极有道理,是我想左了。”

徐夫人总算去了心头一件大事,人也活络了不少。与武夫人越发亲热起来。徐璐见没有八卦可听,就主动离去。徐夫人却叫住她,“峰儿媳­妇­,别走呀,就坐在这吧,陪我说说话儿。”

武夫人笑着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交际圈子。咱们都老了,还是让她去找年轻人说话吧,没得拘着了。”

徐夫人不得不放下手,“这倒也是。罢了,你去吧。”

徐璐福了礼,款款离去。

第56章 当家主母

出嫁女是不能在娘家过夜的,在武家吃了晚饭后,武夫人就带着凌峰夫­妇­告辞离去。临行前,也大家又一致协商好,明日去凌家作客。而初十去徐家,初十二一道去徐夫人的二女儿徐梦竹婆家去作客,顺带给徐梦竹撑腰作主去。

徐夫人与武夫人,还有十一姨母,十二姨母一道离去的,临走时,徐夫人握着开夫人的手,说了好一会子的感激话才离去。

因徐璐与武夫人同坐一辆马车,凌峰正好可以骑他的宝马。

“夫人,您瞧瞧吧,没见过这般爱马成痴的,说句不中听的,咱们家养的那些马,简直就是他的第二个老婆了。”望着窗外凌峰抱着马头北昵的动作,徐璐半嗔半怨地说。

武夫人笑望了外头一眼,呵呵地笑着说:“这孩子,打小就酷爱宝马。自七岁时就开始骑马。为了让他爹爹给他买马,还心甘情愿给他爹做了三个月的小厮。长大了能自己作主了,就更了不得了。如今,咱们府里,就光应付他养马的开支,都可以养中档人家一年的开支了。”

养马果然也是门败家嗜好呀。

婆媳俩又声讨了凌峰的败家行径,武夫人也向徐璐倒了不少凌峰养马的种种糗事。说得差不多了,武夫人又问徐璐,“刚才你与你大姨母讲的那个故事,是真的吗?”

徐璐俏皮一笑,“夫人认为呢?”

武夫人微微一笑,“你这个故事,似乎替你大姨母量身定做似的。罢了,真假且不论,要能成功才成。”

徐璐嘿嘿一笑,“一定能成的。”

“这么有把握?”武夫人挑眉,“说句不中听的,你这个故事好虽好,让聪明人施行,问题应该不大。可若是让你大姨母来做,估计就有些玄了。”

意思就是徐夫人脑子不怎么好使,就算明明白白把计谋献给她,也有可能办砸。

徐璐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到时候只能抽个空,与严夫人多加叙叙旧了。”

武夫人点点头,看徐璐的眼光也不大一样了。

快要到家后,武夫人这才回归正题,“明天就是咱们府上宴客。按着往年的规矩,都有三百桌的客人,今年因峰儿也回来了,估计还要增加不少客人。你心头可是有数?”

徐璐点头,“爷早已与我合过了,大概需要增加二十桌吧。另外,爷因为进了吏部,年前就已收到好些吏部官员送来的贺礼。这些人,也必是得请的,总共加起来,总共要增加二十桌左右。”

武夫人点头,“这些客人,就由你接待了。应该没问题吧。”

以前在泉州,过年的时候,徐璐也还是把上百桌客人给办下来了。这区区四十桌客人,应该没问题的。但在婆母面前,话可是不能说得太满,徐璐少不得也要谦虚几句。

武夫人说:“看你长袖善舞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相信你能办好。”

徐璐苦着脸说,“可万一被找茬,怎么办?”

武夫人毫不在意地说,“真正对你好的,你就算给他吃大白菜也不会说什么。而有心找茬的,你就算给他吃龙肝凤胆,也同样会找茬。所以自己想开些就是了。”顿了下,又笑着说:“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够登门吃饭的,也就相当于表明了态度。哪还会不识趣的指责你?”

徐璐深有同感,那些关系不好的,人家才不会登门呢。而登门的,也就证明关系到位了。就算真的出了什么岔子,也不会计较就是了。

徐璐又重拾了信心,又问了过年宴客的注意事项,各家忌讳等等。武夫人耐心解释说,脸上丝毫没有不耐烦。

……

初三这一日,是凌家正式宴客的日子。徐璐把凌峰赶去了书房睡,当晚睡了个饱饱的好觉,清晨特地起了个大早。几名没什么存在感的姨娘也来向她请安,并委婉表示,想替徐璐分些担子。

让姨娘帮忙主持大局?徐璐想都没有想过,一口就回绝,“难得你们有这个心。不过家中别的没有,可供使唤的佣仆还有是的。你们只需好生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就是了。”

被抬了姨娘后,已有整整一个多月没再见过凌峰了,芝兰原本的雄心壮志已被磨得差不多了。她抬起略为憔悴的脸,说:“少夫人体恤婢妾,原是婢妾的福气。可婢妾每日瞧着少夫人忙进忙出,而婢妾却舒服享受,未免过意不去。若是少夫人瞧得起婢妾,何不给婢妾安排些差事。一来婢妾以前也做过迎来送往的活儿,二来,也让婢妾有些事儿做,不至于呆得无聊。婢妾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得想替少失人分忧,还望少夫人成全。”

徐璐看了芝兰,后者面­色­坦­色­地望着徐璐。

徐璐略有意外,一个多月前,芝兰平静面容下还隐藏着汹涌的怨恨不平呢。

“你能有这这个心也是不错的。”对于改邪归正的姨娘,徐璐还是颇给她留面子的,斟酌着字语,慢吞吞地说,“只是,咱们家可是没有让姨娘­干­活的规矩。我知道你也是有本事的。做迎来送往的活儿理适合不过了。我也想让你替我分担一二。只是,咱们家可是有规矩的人家,若是让外人知道咱们家让姨娘主事,未免不好看。”

芝兰脸上闪过一丝痛悔懊恼,当初真是猪油糊了心,只一味的想与主母打擂台。等做了姨娘才知道,手握实权的大丫鬟与姨母之间,可是没得比的。姨娘虽然日子过得舒坦,还有人服侍,可到底只是个闲人,爷们也不多瞧自己一眼,镇日无所是事。习惯了忙碌的芝兰,陡然过上清闲的日子,并未有多少快乐可言,反而觉得在主子眼里,越发被边缘化了。想着昔日在外书房的威风,再瞧瞧现在门庭车马稀,如此悬殊,芝兰说不出的滋味。

芝兰知道,虽然目前来说,做姨娘清闲还轻省,是所有丫鬟梦寐以求的出路。但只有她知道,连戚氏洪氏这两个绝­色­尤物都不受重视,她就更不必说了。她现在也瞧出来了,爷们并不看重自己,如今更是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她这辈子也就没法子指望靠子嗣荣终到老。没了子嗣,又不受男人的重视,便毫无用武之地。凌家家大业大,又岂会养一个无用武之地的闲人?芝兰可以想像,再过上三五年,待主母有了自己的子嗣,腰板子硬了,估计就会拿自己开刀了。而她已是过了明路的姨娘,好些的,这辈子就不咸不淡地老死在凌家后院。差的,被送入庄子里凄凉过完一生。倒霉些的,被主母随便找个由头整死打死或是发卖出去。

昔日姐妹虽然只是奴才身份,可手上揽着差事,在一众仆­妇­面前,也是一呼百诺的威风场景,芝兰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只是凌峰的通房身份,她还是有出去配人的资格的。可一旦做了姨娘,也就把她的出路全给堵死了。

徐璐一向善于察言观­色­,也发现了芝兰是真的懊悔了。对于真心悔过的人,徐璐也不会一­棒­子打死的,但芝兰身份特殊,却是不好破例。

总不至于让她站在门口迎客吧?

于是徐璐就说,“你有这个心,我也是高兴的。不过咱们家规矩不可废,这样吧,从明日起,我也要去别人家作客,你就替我把礼档单子整理出来。你以前也是做这类活儿的吧,相信应该难不倒你。”

徐璐左思右想,对于真心悔过的人,不能一­棒­子打死,但也不能毫无防备地任信她。最终徐璐交给了芝兰她最擅长的活儿,让她负责整理礼档单子。

芝兰脸上有一丝的错愕,但很快就赶紧点头,跪下来磕着头,“多谢少夫人成全,婢妾一定仔细完成少夫人交代下来的事儿。”

戚氏洪氏在屋子里也呆得快发霉了,眼见芝兰有了差事可做,也跟着眼热起来,纷纷眼巴巴地望着徐璐。

先前在泉州的时候就让徐璐收拾惨了。回了京后,她们的靠山朝阳公主也是对她们不闻不问,已让她们灰心丧气。再加上庄子里赵姨娘过着猪狗不如的消息传进来,更是让她们惶恐不已。那还是生了凌峰对凌家有恩的姨娘呢,犯了错都要被送入庄子里看管起来。更不提她们一无子嗣二无恩宠的姨娘了。加上服侍自己的嬷嬷,个个刻板严厉,稍微有些许冒头,就会被收拾。再加上凌峰的不解风情,时日一久,昔日的雄心壮志,早就被现实磨灭得­干­­干­净净。尽管心头还在怨恨凌峰的有眼无珠,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找个有用的差事才成。有差事在身,即可以打发时间,又可以在爷们面前露个熟脸,一举多得。

徐璐就算不知道姨娘们的想法,但最起码的防范还是有的,当下就婉拒了戚氏洪氏。这二人长得花容月貌的,就算把她们当丫鬟对待,那就有时常出入正院的机会。凌峰虽然与自己感情不错,但她也绝不容许让一切不维定因素发生在眼皮子眼下的。

当然,对于姨娘,恩威并施与打拉结合是一回事,徐璐婉拒了二人后,又给了颗甜枣,让人拿出一个陈年账本,让她们帮着清算。其实,这个账本,是武夫人早前交给她的。这是凌峰外出后,外书房的一切开销就由武夫人监督,芝兰帮着打理的。这里头涉及了凌家上百名大小管事,以及人情收支。武夫人交给自己,一来让徐璐了解凌峰外书房的运作,二来也有“亲兄弟明算账”的意思。

而徐璐因为事儿忙,应酬多,人又懒,到现在都还没有把账本看完。而凌峰则说,这账本可算可不算的,武夫人是不可能贪墨就是了,最需要集中火力查的则是替外书房办事的各小厮管事就是了。但年底事务繁多,还真没有腾出手来清账。如今见戚氏洪氏主动要求给差事,徐璐就顺手推舟,把外书房的账本交给她们。

……

凌家家大业大,凌宽父子包括武夫人都是交游广阔之人,虽然也有不少政敌,但因凌家真诚待人,有主见有眼力,主动与凌家交好的人家确实很多。徐璐让人把头发全梳成高鬓,Сhā了枚赤金展翅小凤钗,及六尾展翅珠钗,戴了厚实的免毛镶红宝石抹额,简单庄重又轻省。

凌家的微澜厅两边偏门紧闭,只中间一扇大门蔽开着,厅子四周已摆上十数个三尺宽,两尺高的三足鼎铜炉,里头的无烟炭火正无声烧烧着,丫鬟们不时丢些香块进入炉子中,袅袅香烟令人闻之全身­精­神一震,头脑清晰,四脚轻省。

徐璐就站在门槛处,不时迎着进入的客人。今日要来凌家作客的,大多是凌家武家走得近的亲戚,以及少数公侯伯,官宦人家。而今年,又还多了凌峰在吏部的同僚。徐璐不但要招待好两方的长辈,也还要把这些公侯伯家来的夫人­奶­­奶­们招呼妥当。而官家夫人里头,也有大多数与凌家沾亲带故,这些人虽说朝中品秩不高,但现官不如现管,手上自有不容小觑的力量。这些人也要招待好。而凌峰的同僚女眷就更不用说了。绝大多时候,女人间的外交更能促进各自的男人在同僚中的巨大作用。不说大家能够友好如兄弟,至少不会敌对扯后腿使绊子。

而今天徐璐除了要招待好所有来宾外,凌峰这些在吏部的同僚女眷,也是徐璐首要应付的对象。

当然,花花轿子都是人人抬。徐璐的礼遇周到,这些女眷们自然是感受得出来。加上凌峰的身份及本事,以及如今的官位,也由不得她们摆架子,到了最后,反而是这些人来巴结徐璐了。

总得出来,今天徐璐统筹全局,虽然几乎跑断了腿,但人却是轻松的。确实如武夫人所言,这些人都与凌家走得近,大多数还是凌家的实亲关系。真正与凌家交好的,就算给他们吃大白菜也不会有意见的。而瞧你不顺眼的,就是给他吃龙­肉­也不见得会夸你。徐璐虽然也有遇上找茬的,有说菜式不好,凌家的丫鬟服务不周到什么的,但大多时候,她还没反击,就有人帮着她声讨那人了。

当然,也有不少小Сhā曲,一些客人当中,也有敌对的,碰面后,就吵得不可开交。客人们相劝无果,徐璐赶紧过来,先是自责两句,再说上两句好话,把她们分开也就是了。

遇上一些尖酸刻薄之辈,没什么身份,偏又是长辈身份的,又爱拿架子使威风的,三五不时支使徐璐,支使了不说,还要找茬,这类人无论走到哪都是不受欢迎的。徐璐隐忍无果后,只得把无耐的目光看向那人的长辈或长嫂长姐。

通常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有人站出来喝斥那人。若是仍然无动于衷,那更好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就像此刻,凌峰的姑母,凌七,凌宽的异母妹子。其夫是庆昌侯府杨家旁支,原曾做过兵部主事,后来外放至地方上任卫务镇抚司。其子杨玉强夫­妇­,其女杨玉英夫­妇­也都带来了。如今陪凌七一道的还有儿媳­妇­金氏以及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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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子卡得厉害,痛苦死了,真的好痛苦呀,坐在电脑前,半天打不出一个字来。

第57章 找茬,反击

这凌七一进入厅堂,就高声大气地道:“这就是峰儿新娶的继室?长得还不错。依你这般,嫁到咱们凌家,也是你的造化。只是,你都嫁进凌家一年多了吧,这肚子还没什么动静,是不是该拿出个章程来?”

徐璐对老钱氏所出的子女,没有一个满意的,先前的凌三是如此,这个凌七也是这么的不知所谓。

不过基于来者是客的份上,徐璐笑着道:“这个不劳七姑母­操­心。公婆夫君以及凌家族人都关心着呢。”虽然言语恭敬,但话里的意思,任谁都听得明白,我不能生养,章程需不需要拿出来,也是凌家的当家人作主,你一个出嫁女还没资格过问。

凌七当场就沉了脸来,对旁边的一­妇­人冷笑一声说:“瞧瞧,我这个侄媳­妇­可是有本事的呢。长辈们好心提点,非但不领情,还就这么着的顶我。不愧是峰儿娶的好媳­妇­。”

徐璐淡淡一笑,即不辩驳,也不诚惶诚恐。因为她知道,无论是她辩驳,还是表现得诚惶城恐,就落入了故意找茬的人的圈套中了。

她好歹也是一家主母,再也不是昔日生怕被人捉了错处大肆攻伐的无助小姑娘了。她也有后盾,有靠山,有银子使,这些指责还真不被她放眼里。

凌七见徐璐不辩解,也不像其他受了长辈指责的小辈那般,立时矮上半截身子。就那样站在原地,不卑不亢,神­色­悠然,一时下不了台,越发恼怒,尖声道:“大家瞧吧,我这个侄媳­妇­可是厉害的很呢。去年我三姐去福建后,回来就与我说,咱们这侄媳­妇­可了不得呢。当时我还不信呢,如今亲自见着了,果真名不虚传。”

徐璐说:“说起三姨母,我又想起了三姨夫。三姨母那样的­性­子,她的话,七姨母也信?”

凌七一脸震惊,不可置信地瞪着徐璐,“你,你一个小辈,怎可妄议长辈?”

徐璐沉稳地回道:“徐璐不敢妄议长辈,只是事实就是如此呀。夫人还特地教育我,要以三姨母为鉴,切不可图一时嘴快,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若是连累夫君儿女,那就万死莫能赎罪了。”

凌七说不出话了,三姐夫蒋天宏从侯爵降了伯爵,是因为凌三巴接因孙贵妃而被太子整治,也要怪蒋天宏倒霉,他本就是个闲散侯爷,无官无职的。平时候也就是在家中与丫鬟在后院里风花雪月的。谁知祸从天降,自己的老婆居然与孙贵妃的娘家走得近不说,还特别高调地与以孙家人马首是瞻。孙家倒台后,首当其冲的就是蒋家。从侯爵之位降为伯爵。蒋天宏也被罚到福建一个偏远小镇做了不入流的主薄的官儿。一呆就是整整七年。原本想趁着凌峰主政福建的机会,走凌峰的路子,来个威鱼翻身。哪知,又让脑殊加自以为是的妻子破坏怠尽,得罪了徐璐不说,连凌峰也震怒无比,虽然如他所愿,回到了京城,可伯爵勋位也快保不住了。因为有礼部官员向皇上参了他一本,说蒋天宏“无所是事,德不配位,­阴­毒狠辣,似人命如草芥”,并上书朝廷,要收回蒋天宏仅有的伯爵勋位。而圣上居然准了。

蒋天宏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蒋家的勋位那是不世勋爵,就算不得圣上欢喜,也不能说收回就收回的。后来仔细打听,才知道,一切祸事,又是他的妻子­干­的。

原来,凌三去年在凌峰那没占到便宜,反而让凌峰怒而赶人。蒋天宠眼看希望落空,就把惹事的凌三毒打了一顿。凌三不敢向丈夫发威,只好把气出在曹姨娘身上。偏曹姨娘并非丫鬟出身,而是良家子,加上又有孕在身,就那样被凌三折磨得一尸两命。蒋天宏气惨了,又把凌三痛揍一顿。凌三也不是吃素的,当下就与丈夫­干­了一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有关蒋天宏怂恿妻子草菅人命一事,就被捅了出去。加上蒋家以前得罪过的敌人也趁机踩上一脚,区区一个死去的姨娘,就让蒋天宠丢掉了勋位。蒋天宏受不了这种打击,疯掉了。蒋氏族人无不恨得始作俑者凌三恨得滴血。非要以族规处置凌三。后来还是凌宽出面,与蒋氏族人交涉,凌三没有被蒋家家规处置,也没有被休掉,而是送往蒋氏家庙,递渡出家。长伴青灯古佛。凌三的女儿蒋丽丽,也让族人草草嫁了个外地客商。

只是蒋丽丽才刚出嫁不久,就传出凌三病死在蒋家家庙的消息。

凌三的下场,有一半是咎由自取,一半则是凌峰推波阻澜暗地里下黑手的结果。所以凌七一听徐璐意有所指,凌七哪里还敢造次。凌七的丈夫是杨家旁支,靠着杨家也还是有不俗的差事。但凌家与杨家长房关系铁,只要凌峰动动手脚,也有她的罪受。一想着凌三的下场,凌七再也硬挺不起来。

可让这么一个小辈威胁,凌七哪下得了台,气哼哼地瞪着徐璐,正不知该说什么,旁边又有一个声音杀了出来,“外人都在传,凌少夫人恭谨寡言,克已慧心。可今日一瞧,原来与传闻大都名不副实呀。”

这个声音,徐璐非常熟悉,不正是韩国公府的齐大­奶­­奶­于氏么?

说起这个齐大­奶­­奶­,她出身不低,嫁入显赫,在京城也颇有人缘,待人接物,虽然有傲气,但还在忍受范围内。也曾帮助过不少外来媳­妇­打入勋贵圈子。但不知怎的,她就偏偏看徐璐不顺眼。但凡有聚会的场合,只要有徐璐在,齐大­奶­­奶­必是尖酸刻薄外加无故挑衅。徐璐刚开始就纳闷了,也暗自检导了自己。但她进京时日尚浅,实在不清楚,她哪儿得罪过她。

不过后来她也想开了,得了,合不拢就合拢吧,反正凌家齐家也没什么交集的地步,以后见着就躲远些吧。

原来凌家每年初三这一日的宴客,齐家都未登过门,但今年齐家却主动登门作客。还在大年三十那日由韩国公世子夫人,也就是齐大­奶­­奶­的婆婆在宫门外亲自与武夫人敲定的。

那时候,徐璐还以为既然齐家主动登门作客,想来也是有与凌家交好的念头。那时候,徐璐还天真地想,以后这于氏应该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

谁知,这齐大­奶­­奶­仍是狗改不了吃屎,在这样的场合也要挤兑一番。

徐璐是真的怒了。

凌七是什么样的人,但凡与凌家走得近的人家,哪会不知的。所以刚才凌七指责徐璐的时候,周围可是无人相帮的,连看都不看这边一眼,唯独这齐大­奶­­奶­非要强出这个头。

徐璐目光冰冷冷地盯了过去,声音淡淡,“谁说我恭谨寡言,克已慧心?齐大­奶­­奶­听谁说的?”

齐大­奶­­奶­愣了愣,说:“当然是听外头的人讲的呀。”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如今,整座京城的人都知道,凌少夫人是所有媳­妇­的楷模,佳­妇­典范。就连我婆婆,也时常要我多向少夫人学习呢。只是刚才瞧少夫人对待自家长辈,未免……”

这时候,周围的人才知道,这位韩国公府的大­奶­­奶­与凌家世子夫人不睦的消息,原来是真的,不由侧目,蹙着眉看着齐大­奶­­奶­。

在别人的地盘上故意找茬,是极不礼貌的行为。除了双方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外,就算在政令方面意见相左的人,私底下,也还是维系着表面上的平和。

所以一般情况下,在别人家作客,绝大多数人,就算对主家再不满,也不会主动找茬的。但这齐大­奶­­奶­却反其道行之,显然与徐璐的矛盾是比较深了。就是不知她们之间究竟有何仇怨,让齐大­奶­­奶­连丁点面子都不给徐璐。

还有一点就是,既然她们之间有矛盾,那为何今日齐大­奶­­奶­又要来凌家作客呢?不好好当她的客人,非要找茬,就不怕惹来长辈的愤怒?

徐璐挑眉说:“恭谨寡言,克已慧心,我虽然担不起,但基本的礼貌修养也还是有的。齐大­奶­­奶­是该多向我学习学习的。”

这话说得……

齐大­奶­­奶­当场脸­色­就变了,不过她到底还是颇有理智的,虽然生气,却并未发狂,只是语气冰冷,“是呀,多加学习少夫人如何对待长辈!”她瞟了凌七一眼,冷笑道:“若非我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少夫人对待长辈,是这般模样。”

凌七见有人替她说话,赶紧说:“可不是呢,我这个侄媳­妇­,可了不起的。仗着年轻,颜­色­好,得爷们宠,可就不把长辈放眼里了。这位­奶­­奶­你来评评理,这样的媳­妇­,谁家敢要?”

齐大­奶­­奶­没有吭声,她就是看徐璐不顺眼,但这样的场合,她也不愿把事情闹大,只需稍稍恶心一下徐璐就是了。让外人知道徐璐这副隐藏在“惠心质地”美名下的另一嘴脸就是了。

凌七的大名,齐大­奶­­奶­也略有耳闻。徐璐对她不客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齐大­奶­­奶­之所以还敢这样指责徐璐,也是打着礼教的旗子。

凌七纵然再有不是,也是长辈。徐璐一个才嫁进来的小辈,就这般的不管不顾,顶撞长辈,毫不留面子,就算是凌七无理,这徐璐也要落个“脾气冲,不容人”的恶名。

她笃定,她这样的指责,徐璐是不敢接招的,也接不起。身为媳­妇­,若被安上“顶撞长辈,争强好胜”等名声,那也是极不妥的。要知道,没有哪个婆母会喜欢这样的儿媳­妇­的。

为人媳­妇­的,就要端庄守礼,寡言慧心,就算吃亏也得忍下。忍不下的,就是好强,脾气冲的表现。这样的人,少不得要被调教一番的。

齐大­奶­­奶­做了五年齐家的媳­妇­了,深谙为人媳­妇­之道。所以不管婆母平时候有多无理的取闹,她都能忍则忍。不能忍也要忍。

齐大­奶­­奶­挑衅地望着徐璐,她还巴不得徐璐与她辩驳,与她争辩。然后,她就可以四处诉说徐璐对客人无礼了。

就算是她主动挑起事来,但她今天可是客人身份,你身为主人,却与客人发生冲突,这本就是一道把柄。

再加上对长辈不敬,顶撞长辈的罪名,就算无法打击到她,也能对她完美的名声造成一定的影响。

齐大­奶­­奶­很是从容地望着徐璐,眼里的挑衅异常明显。

“少夫人,不给个解释么?”

周围的宾客略略皱眉,都觉得齐大­奶­­奶­过分了,哪有这样故意找茬的客人的。齐大­奶­­奶­这般明张目胆找茬,可徐璐无论是接招辩驳,还是隐忍,都落了下乘。

这还真是道难解之题。

有看不下去的,就说:“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们外人如何好置评?”说话的是燕家大­奶­­奶­钟氏。

齐大­奶­­奶­的妯娌,也就是出身庆昌侯府二房嫡女的杨氏也跟着道,“大嫂,咱们如今可是凌家的客人呢,做好客人就是了。”齐大­奶­­奶­虽然出身好,又是齐家长孙媳­妇­,但杨氏才不怵她。她的出身并不比这个大嫂差,平时候两妯娌有点王不见王的感觉。在人前,杨氏还是颇给这个大嫂面子。但今日是绝对不能容忍了。她明明知道徐璐与自己私交甚笃,还要当众找茬,这不止是为难徐璐,还是对自己的挑衅呢。杨氏­性­子本来就急躁,能够忍到现在,她自认很给于氏面子了。

齐大­奶­­奶­斜了杨氏一眼,轻轻一笑:“哎呀,既然弟妹都开口了。那我就不说话了。”齐大­奶­­奶­也知道自己犯了众怒,很快就见好见收。

但她知道,就算她一句话不说,徐璐脸上也是无光了。

杨氏怒目而视,她这岂不是废话么?树要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她可是让徐璐脸上无光了,说与不说,徐璐今天都是丢脸了。

徐璐目光冷淡,瞅着得意洋洋的齐大­奶­­奶­,轻冷道:“请教大­奶­­奶­一件事。”

“请教不敢,少夫人请说。”齐大­奶­­奶­愣了下,说。

徐璐­唇­角微勾,“大­奶­­奶­,是不是我抢了你的男人?”

齐大­奶­­奶­脸­色­不好看了,沉声道:“少夫人,女子当端正守礼,贤淑文雅,怎可男人男人的放嘴边?”

徐璐呵呵一笑:“让大­奶­­奶­见笑了。好吧,那我换一种说辞,我是不是抢了大­奶­­奶­的丈夫,或夫君?”

“你,你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只是奇怪,我进京也才几个月,自认与大­奶­­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可大­奶­­奶­却总是与我过不去。等我排除了家族恩怨,个人仇恨,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了。”周边响来扑嗤扑嗤的笑声,徐璐迎着众人的笑声,对脸­色­已青掉的齐大­奶­­奶­淡声道:“大­奶­­奶­,我猜得可对?”

“……一派胡言,乱弹琴,胡说八道。”周围响来的阵阵嗤笑声,使得齐大­奶­­奶­气急败坏,双颊胀得通红,几乎要跳起来了。她指着徐璐,怒声道:“徐氏,你别以为你是朝廷诰命夫人就可以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污人清白!”

徐璐声音淡淡:“大­奶­­奶­,女子当贞静娴雅,温柔婉约。”

意思是,齐大­奶­­奶­这副模样,可与贞静娴雅温柔婉约挂不上勾。

齐大­奶­­奶­脑袋有一会儿的晕眩,也不知是被屋子里浓郁的薰香给薰的,还是被徐璐给气的。只暴跳如雷,眼冒金星。她颤抖着双­唇­,恨不得奔上去撕了她的嘴巴。可理智告诉她,如果真这样做了,她就真的中了徐璐的计了。

齐大­奶­­奶­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可周围那一道道嘲讽看好戏的眼神,让她如坐针钻,头皮一阵发麻。这时候,纵然再有机敏的应变能力,也没了用武之地。她是真的找不到破局的办法了。

直接认怂,丢脸的将会变成自己。与徐璐闹将起来,那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大声辩驳,更是落了下乘。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周围人那看戏的眼神,更是让齐大­奶­­奶­羞愤欲绝,只气得双­唇­颤拌,却又找不着破局的办法。

周围的人却觉得她是咎由自取,徐璐从来就没有惹过她,她偏要处处找茬。如今在人家家中作客还变本加厉,就更不得人心了。而徐璐的反击,也颇为出奇,虽然粗俗了些,但胜在功效奇骏威猛,大杀四方。既破了于氏的局,反击也响亮,又刁钻,成功打击了于氏的嚣张气焰,也把于氏扔过来的石头原原本本砸了回去。

众人品味着徐璐的反击,砸了砸嘴,虽说这个法子无赖了些,可对付于氏这样的人,确是立竿见影。

第58章 握手言和

而凌七见齐大­奶­­奶­被徐璐一句话就打闷了,自觉找到了治约徐璐的把柄,恶气恶气道:“我说峰儿媳­妇­,你这个做主人的可真够可以的,齐大­奶­­奶­可是凌家的客人,你就是这样待客的?还不快与齐大­奶­­奶­道歉。”然后又转头对齐大­奶­­奶­说:“大­奶­­奶­勿怪,这小门小户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您千万别与她一般见识。等会子我告诉她婆母去,是该好生学学规矩了。”

徐璐抿­唇­不语,既不惶恐,也无自得,只淡淡地扫了凌七一眼,似乎对这人是压根不放在心上的,她对周围宾客笑着说:“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

众人呵呵一笑,“没事儿没事儿。”

徐璐又说,“世子爷在吏部的同僚大概也来了,我去迎接一下,先失陪了。”

“少夫人请自便,不必管我们。”众人纷纷说着。

徐璐走后,凌七指责的声音就更大了,“……在座的可有一半以上是你的长辈,这长辈都还没开口,你就走人了?这样的脾­性­,这样的待客之道……”

见徐璐压根就不理她,凌七无耐,只好转头,对众人陪笑道:“哎,也是我们凌家长房家门不幸,居然娶了这么个媳­妇­,上不得台面,还这样的品­性­,实在是……”

一个身穿淡金­色­镶灰鼠毛边的中年贵­妇­,侧头对另一­妇­人低声说:“今儿没么没把你闺女带来?”

“带来了。在后院和小姐妹们一道玩去了。”

“哎呀,可惜了,应该上她过来见见世面的。让她亲眼瞧瞧凌少夫人的本事。”

那­妇­人点头,一脸的赞赏,“那是,凌少夫人确是有本事的,这样的情况,这样的场合,非但没吃亏,反而还破局为胜,真是厉害。若我那丫头有凌少夫人一半的本事,我也不至于把她嫁到她舅家了。”

“女子还是要厉害些才好,不然,什么牛鬼蛇神都要出来兴风作浪。”

这位贵­妇­身份可不低,是前吏部侍郎齐清泉的夫人,如今齐清泉外放至西南地区任封疆大吏。齐夫人放心不下儿女,并未随丈夫去任上,而是留在京中照顾儿女。齐夫人在勋贵圈子里并不显耀,但在百官女眷中,却是非常靠前的。而在这间屋子里的女眷,有勋眷,也有官眷,大都品秩并不高。是以,齐夫人与另一夫人的对话,也让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各抒已见。

凌七再笨也知道,自己受奚落了,而这些人,分明就是故意的,气得嘴巴都歪了。可齐夫人她又惹不起,只能忿忿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也没坐一会儿,就找借口溜了。

而凌七前脚刚走,屋子里的人就更无忌惮了,甚至有­性­子急的还冲着她的背影“呸”了声,“这样的人,谁与她做亲戚谁倒霉。大嫂,你也真是的,你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东西,怎的跑去与那样的人沾边了。这人最爱挑唆着外人与自家人作对,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平白当了这人的马前卒。没得让人笑话。”

说话的是杨氏,她虽然看不惯这个妯娌,今日见齐大­奶­­奶­落了脸面,心头也是痛快无比的。但到底是一家子,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嫂下不了台。

杨氏虽然脾气火爆,但格局还是有的,当下就给齐大­奶­­奶­台阶,把刚才齐大­奶­­奶­对徐璐的找茬,说成是受凌七的挑唆。

有了杨氏的台阶,齐大­奶­­奶­赶紧顺着跳下,不好意思地道:“是我糊涂了。”然后作出悔恨懊恼的模样。

杨氏又说:“大嫂刚才确实糊涂。等会子我随你一道去向凌少夫人赔礼道歉。相信凌少夫人看在大嫂是受人挑唆的份上,必不会与大嫂计较的。”

杨氏给的台阶又宽又大,齐大­奶­­奶­再如何讨厌这个妯娌,这时候也不得不感激地道:“弟妹说得极是,其实我早就后悔了。只是,只是……”

杨氏拍拍她的手,“大嫂不必多说,我明白的。都是那凌七,真够恶心的。大嫂日后另再与她一起了。”

齐大­奶­­奶­重重点头,又愧又疚,“嗯,以后再也不理她了。”

尽管仍是有些不敢抬头,但在杨氏的主动描补下,周围异样的眼神已消失了许多,齐大­奶­­奶­这才偷偷松了口气。但依然有些悔懊难堪,心有余悸,那个徐氏,实在太可怕了。

……

除了凌七和齐大­奶­­奶­给了徐璐深刻印像外,今日的所有宾客当中,就要数这个卫氏了。

娘家早已没落,但丈夫还算出息的卫氏,低调地来到凌家。以她这样的身份,也用不着徐璐亲自接待的。但徐璐却不愿怠慢任何一个客人,依然扬着笑脸,特地拉着卫氏的手,说了一会子话。

这个卫氏,就是已去世的老夫人的侄孙女,与二房有着亲戚关系,但却与长房有着较为特殊的瓜葛。

这个卫氏,是这世上唯一见过凌峰真身却还留有­性­命的。

所以徐璐格外关注她。

卫氏生得不错,娇小玲珑,我见犹怜,却又清丽可人,小家碧玉的温柔再加上真城的笑容,让徐璐实在讨厌不起来。

这长得确实不错,难怪凌峰舍不得杀她,还处处抬举她,给她男人仕途方便。

徐璐心头酸酸地想着。

但在卫氏心口,却是震惊而不可思议的。

凌峰的可怕她是再清楚不过的,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独自一人面对凌峰。当年凌峰娶杨氏进门后,她还不可思议了好一阵子。后来杨氏得恶疾去世,她还替杨氏惋惜的。应该是杨氏也被凌峰的蛇身给吓死的罢。觉得凌峰那样的人,这辈子想要娶妻,只能一直保持着他的人身模样。

后来,凌峰又娶了妻子,卫氏好奇至极,这人嫁给凌峰也快两年了吧,也不知是否发现了他的秘密。

带着这层好奇,卫氏在时隔五年后,再一次踏入凌家。

这位年轻的凌少夫人,长得很好看,脸盘圆润,身子也圆润,但却丰满而不肥胖,肤­色­极好,白晰而透着自然的桃红­色­泽,眉宇间尽是轻松写意,想来小日子过得舒心。而凌峰对她也很好。

就是不知她是否知道自己枕边人是条蛇。如果知道的话,估计就不会有如此写意的神采风扬吧。

看着徐璐明媚清丽又白­嫩­到看不出丝毫瑕疵的脸孔,卫氏有些恶意地想着。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相互捧着对方,然后便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徐璐望着卫氏沉默的脸,卫氏也在打量徐璐白­嫩­的脸庞。一个人在心里想着,这人难怪能逃过凌峰的手段,确实是能屈能伸的。

一个则在心里暗忿,你就得意吧,若哪一天让你知道自己枕边人的恐怖身份,看你还笑得出来。

妒嫉确实是可怕的,徐璐只是比卫氏长得稍微好看些,皮肤好些,日子过得舒适些,卫氏心头就不舒坦了。就想去破坏掉徐璐脸上身上表现出来的这份舒适写意。

各怀鬼胎的二人,在相互客气一番后,徐璐让人领了卫氏去厅堂入座,自己则继续招呼客人。但私底下,依然处处观察着卫氏。

当年,凌峰为什么要放过卫氏呢?

而卫氏看自己的目光,为什么又要带着不怀好意和幸灾乐祸呢?

去别人家吃饭与别人来自家吃饭不同。

去别人家吃饭,只顾着坐下来吃就是了。但自己家请客,就没那么轻松随意了。客人多了,怕桌子不够坐。客人少了,又担心多出来的菜吃不完,浪费。桌上无剩菜,怕客人不尽兴。剩菜过多,又担心厨子做的味道不好,让客人有意见。反正,总之,自己家宴客,每一样都要­操­心。

在吃午饭的时候,徐璐可是挨桌去招呼人的,就算所有客人都坐了下来吃饭,也不敢放松,时不时去过问一下,亲切问侯一下。客人快要下桌时,才是徐璐最放松的时候,这时候,徐璐也才随便找了位置吃饭。尽管肚子早就饿了,可也没心思吃饭,随便刨了几口,就放下碗筷,赶紧去问侯一些年迈的长辈,是否吃饱了,吃得尽兴否。

客人们都下桌了,尽管有人安排午后茶,但徐璐仍然亲力亲为,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亲自端给长辈们。侍候完长辈后,又去招呼同辈份的客人,小姐们去后院赏花叭诗作对。夫人­奶­­奶­们打牌的打牌,品茗的品茗,聊天的聊天,等把所有人安顿妥当后,徐璐又亲自去招呼凌峰的客人。

凌峰的朋友及同僚同在一个偏厅里,女眷们约有六桌人,卫氏也在其中,只是身份并不显,又是独自一人前来。怕她拘束坐冷板凳,所以徐璐就格外照顾她。

众人见徐璐对卫氏分外照顾,自然不好太过孤立她,很快就坐到了一块说话。

与一位吏部右侍郎夫人聊了一会儿,在卫氏的刻意奉承下,倒也相谈甚欢。又因为徐璐的刻意抬举,卫氏倒也认识了不少人,没有被孤立。与众位夫人渐渐相熟后,卫氏看徐璐的眼光也变了不少。

这个女人,虽然比不得杨氏的出身尊贵,却比杨氏会做人多了。

想当年,杨氏还在世的时候,她也曾来凌家做过客,可是坐了不少冷板凳的。

……

徐璐不知道卫氏的心思,但之后她也感觉出了卫氏向她释放出的善意,徐璐心头松了口气,但很快就又自嘲起来,她真是贤慧呀,明明嫉妒卫氏,可为了面子,仍然把卫氏招呼得周到妥贴。

看来,她已有做大家主母的风范。

大家主母嘛,那就是被打肿了脸也要沉着镇定。

沉着镇定颇有大家主母风范的凌少夫人,又特地去了另一个偏厅,让丫鬟上了时令鲜果,瓜子果仁,并一ρi股坐在钟氏身边,揉了揉双腿,“唉,可累死我了。总算可以歇口气了。”

钟氏说:“你们家客人这么多,又全是你一人­操­持,确实够累的。现在总算得了空,去歇一会儿吧。”虽然武夫人才是正主,但今日的武夫人可是高座在厅堂,只招呼亲近的与之身份相等的公侯伯夫人,以及亲戚们。其余的女眷,全是徐璐接待的。

徐璐摇了摇头说:“不累,就是脚有些酸。”说着又揉了揉腿,苦笑着说:“真是好生佩服方家姐姐,那回你们家六妹妹出嫁,那么宏大的场面,也让方家姐姐办下来了。厉害。”

方大­奶­­奶­说:“你怎么不与我比年纪呢?我今年三十有二了。你才多大?整整大你一倍的年纪,再办不好,也只有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方二­奶­­奶­说:“大嫂当然厉害,若要我来办,只有丢人的份。不过凌家妹妹也更让人刮目相看。这么多客人,以你这样的年纪,就能主持大局,还办得妥妥贴贴,除了向你竖根大拇指,还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方二­奶­­奶­的话得到众多的认同。确实,今日凌家的客人可不算少,将近两百桌的客人,几乎囊括了京城所有勋贵,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过来了。无论是身份尊贵的老封君,还是声名赫赫的各世家夫人,手握重权的官眷,上至公侯伯夫人,下至不入流的官眷,都让徐璐招呼得妥当细致。服侍的丫鬟也是周到妥贴,管事们更是安排入微,徐璐居中策应,安排得头头是道,一般人可没这样的本事。

徐璐被夸得不好意思,“真的吗?哎,那我就放心了。”

杨氏说:“凌家嫂子,我虚长你风岁,可也没有像你这般能­干­周到。不过,我大嫂应该与你有得一拼。”她看了脸­色­不自然的齐大­奶­­奶­,说:“不过嫂子也真够可以的,那凌七故意找茬,也亏得嫂子厉害,让她吃了哑巴亏。若换作是我,可就只有生闷气的份。”

徐璐看了杨氏一眼,又扫了齐大­奶­­奶­一眼,挑眉说:“大­奶­­奶­出身显贵,应酬交际自然是轻车驾熟。不像我,半路出家,若非夫人帮衬,还有诸位的宽厚,估计我是没法子办下来的。”

徐璐言语温和,似乎上午与齐大­奶­­奶­的冲突并未发生一般。杨氏心中有了数,就又陪着笑说:“嫂子你也不必谦虚。嫂子今日的表现,无论是诸位长辈,还是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刚才连我大嫂都说,比起嫂子你来,我大嫂也自叹弗如。”

徐璐看了齐大­奶­­奶­一眼,说:“多谢大­奶­­奶­夸赞。”

“少夫人的本事,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我说的可是大实话。”

杨氏的居中描补调解,齐大­奶­­奶­心头还是感动的,也知道刚才不该故意找茬,被徐璐当场弄得了不了台,也够没面子了。但比起面子,她更担心的凌齐两家,会不会因为自己而交恶。所以杨氏适时的描补,加上徐璐似乎也没有继续为难自己的意思,齐大­奶­­奶­胆气壮了些。

但齐大­奶­­奶­骄傲惯了的人,想要她当着众人的面低声下气道歉,她是不可能的。

不过,能让齐大­奶­­奶­说出这样的话,徐璐也觉得不错了,她也不愿与齐大­奶­­奶­交恶。因为那样对她实在没好处的。

官场上,多交一个朋友,就相当于少树一个敌人。

于是徐璐就笑着说:“能让大­奶­­奶­夸赞,我再累也是值得了。”

委婉的马屁拍过去,加上徐璐释放出的善意,齐大­奶­­奶­也不是那种一根筋通到底的人,也是见好就收。

双方都有种刻意的友好气氛。

徐璐也没有继续让齐大­奶­­奶­下不了台,而齐大­奶­­奶­在伸出的爪子被斩了后,也没有像侠义小说上所写的,就会心怀怨毒,然后时时找机会杀害主角,反而还老实了起来。

总得说来,今日徐璐第一次统筹全局的宴客,也还是颇为成功的,宾客们对徐璐的评价非常高。而对徐璐来说,今日也还是颇有收获的,首先,与各世家夫人­奶­­奶­们建立了较为良好的关系。至少,以后不管去哪家作客,不会再坐冷板凳就是了。也不会有人不识相地来踩她。

其次,与齐大­奶­­奶­化解恩怨,握手言和。

晚上,凌峰回来的时候,人已醉薰薰的了,徐璐盘坐在炕上,厌烦地拧了鼻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地吩咐夏荷,“醒酒汤呢?赶紧端来。”

喝了醒酒汤后,又洗了把脸,凌峰这才稍微好过些,挥挥手,让人下去。大马金刀地来到炕上,并把双腿翘到徐璐腿上。

徐璐无耐,知道他的德­性­,任劳任怨地替他解开腰带,剥了深紫­色­藏青八团花抱肚,脱掉厚实的圆领刺绣箭袖长袍,又替他脱掉靴子,并褪下长裤,他双腿立马就变成了长长的蛇尾,把诺宽的炕挤得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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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告饶

“不是说蛇喜­阴­么?”

“蛇也特别怕冷。”凌峰回了句,扯过徐璐刚才枕过的大抱枕,枕在腰下,倚躺在炕上,蛇尾调皮至极地戏弄徐璐。

“别闹。今儿可是累死我了,实在没功夫侍候你了。”徐璐上了炕,一脚蹬掉占据了自己地盘的蛇尾,并把蛇尾圈到一处,形成一个小山丘,然后自己倒在蛇尾上,当起了天然的靠枕。

她从炕上抽出一一套捆得结实的书,丢给凌峰,“明日不是要去参加英王府举办的狩猎么?恰巧要路过四喜胡同,那儿有间书肆,叫张记书肆。爷去的时候,把这套书带上,退了吧,另外再给我选一套读本。”

凌峰接过,看了上头的书名,“,这好像是侠义读本吧?你也爱看?”如今的大庆朝,经济昌盛,大家有了经济条件后,就开始朝文雅方面发展。而各类文学书轩也得到划时代的发展。除了纯文学之类的书外,这些民间文人编写的纯小说读本也格外受人欢迎。前阵子出来的更是火爆,不止进了戏班子,还进了各茶肆里成了说书先生的头道王牌。

徐璐天生不爱看那些情呀爱呀之类的没营养的读本,更没功夫去欣赏所谓的诗词歌赋,唯独爱看这些打打杀杀的侠义小说。这阵子没事时,都是拿出来打发时间的。

“这书的作者实在不知该怎么说他了。这里头的反面人物呀,全是心态扭曲不成形,一个个的鼻孔朝天唯我独尊,与主角稍稍发生冲突,就要把主角往死里整。而主角嘛,如夫人所说,低调起来让人忍不住想欺负,高调起来又让人妒嫉得恨不得他去死。总爱隐藏超高的身世和厉害的武功,总是先吃亏然后再反击。等反派角­色­知道自己惹了多么恐怖的人物,一方面后悔,另一方面又不服气。明明被收拾得那样惨,面上服软,背地里仍然想着报复。然后就又与主角的敌人合在一起,一道算计主角。哓,这样的情节,设计一回两回还有看头。可回回都如此,也看得腻了。害得我一整天都是怨气冲天的。不看也罢,实在看不下去了。”

凌峰没有看过这类小说,正想欣赏一二的,但被徐璐这么一说,也就没了看的心思,把书丢到一边,“怎么,这样的情节不正好么?满足现实中一切不如意的幻想。”

徐璐摇了摇头,“刚开始倒还­精­彩。只是这里头的心态扭曲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个个的就是被不小心撞到也要把人往死里整。尤其明知主角强大到无边的地步,还要不自量力去惹。明知与主角作对会被收拾得极惨,也还要去暗杀呀,下毒呀,唉,看得让人心烦。这不是脑残是什么?”

现实中,哪有这么多的不自量力的人呀?就算有,也只是少数。至少徐璐还没有真正遇到过。她所认识的,全是心思玲珑的。脑残如梁氏,徐璐把她整得身败名裂,燕家人非但没有报仇,反而还要派人来给她赔小心。若换作是作者笔下的,就算家族中一只猫被强大的主角踢了一脚,都要倾全族力量去报复。然后,被主角给灭了满门。一回两回,回回都是如此。她就实在腻歪到不行。就算江湖中人酷爱呈强斗狠,但也不至于眼睁睁地拿­鸡­蛋去碰石头吧?这样的情节设计,她实在看不进去。

“脑残?”凌峰讶异,“这是从哪学来的?”

“夫人呀,夫人总爱把这两字挂嘴边。我觉得挺­精­僻的。就学以致用了。”

凌峰呵呵一笑,“那倒是。最终最­精­典的一句话就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英雄不问出路,流氓不看岁数!”

徐璐轻轻念了一遍,觉得挺有内涵的,也捂­唇­笑了起来。又对凌峰批判了这本书的脑残情节和脑残人物。

徐璐的怨气还真重,拉拉杂杂地就说了一大堆,凌峰静静聆听,等她总算歇了口气,赶紧抓起一旁的茶盏递过去,“口渴了,喝口水润润咙。”

徐璐毫不客气地抓过茶球,咕噜噜地喝了­精­光,抹了抹嘴,又要开口,凌峰赶紧伸手,“今天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不开心?”徐璐摇了摇头,“没有呀。”

平时候妻子可没有这么多抱怨的话的,但今天实在反常。

“是不是有人惹了你,你把他拍了回去。那人没有像书中设计的那样,对你各种报复,反而还与你重修旧好?”

徐璐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凌峰得意地翘了鼻子,“谁叫爷神机妙算来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测正确,“说吧,今儿又把谁收拾了。”

徐璐就把与齐大­奶­­奶­的冲突说了,最后又说:“齐大­奶­­奶­也是个非常骄傲的,又死要面子,这样的人都知道见好就收。没道理那些所谓的百年武林世家会为了面子连­性­命都不顾。”

“这世上,只要不涉及生命危险或生死存亡,确是有诸多不自量力之人。但通常情况下,若一旦涉及到以上两者,必是再识时务不过了。这个作者所写,是过余­阴­暗了。你还是不要再看了,没得看了压抑。”有时候,看轻松愉快的读本,更能保持良好的心情。那些各种残酷虐待,各种报仇复仇之类的,着实压抑就是了。

徐璐点头,“嗯,以后再也不看这类书了。”然后又说起卫琴来,“刚开始对我还挺有敌意的,呃……怎么说呢,有震惊迷惑,有嫉妒,还有幸灾乐祸……不过后来让我诚挚的招待下,被我打动了。临走前特别感谢我的招待。”然后等着男人的夸奖。

凌峰淡淡地笑着,“卫氏这样的人,也就是传说中的盼人无恨人有的心态吧。不过,她到底还算有理智,知道与你把关系弄拧了并不明智。就收起了­阴­暗心思。”

徐璐歪着头,贼兮兮地道:“刚开始的时候,这卫氏可劲得盯着我的脸。我知道我生得花容月貌,所以让她妒嫉了。估计她在想,若是我知道你的秘密后,必不会再这样的高兴得意了。”其实,有几次,卫氏都是张了嘴巴想要与她说什么。但最终似乎又有顾忌,没胆子说出来。应该就是不想让自己好过吧。

凌峰笑望着她,这时候她正靠坐在自己的尾巴上,手上还把玩着自己的尾巴,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的俏皮,不由柔软起来,“你自己看着办吧,若她真想揭露我的秘密想让你不好过,那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徐璐不解,“她的如意算盘必不能成功。我又何必与她见识?”

凌峰神­色­严婵,“退一万步说,你在我的刻意隐瞒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令她妒嫉不平,就想破坏你这份安宁日子,进而把我的秘密告诉你,让你处于惶恐当中。这种盼人无恨人有的心态,谁能容得下?”

徐璐想了想,这倒也是呢,估计卫氏并不知道自己早就知道了凌峰的秘密,又瞧着自己过得比她好,所以心里不平衡了,只想让自己不好过吧。

……

芝兰和洪氏戚氏自做姨娘以来的第一件差事办得非常好,徐璐翻了写得工工整整并一目了然的账本,也不得不夸奖了几句。

“不错,比外头账房的好要厉害。”徐璐看着芝兰,叹息道:“可惜你已是世子爷的姨娘了。不然,必会成为我的左右手。”

芝兰赶紧跪了下来,磕着头:“少夫人,先前奴婢被猪油糊了心,如今老早就后悔了。还望少夫人再给奴婢一次机会……还是让奴婢就做个丫鬟吧。”

做了近三个月的姨娘,虽然衣食无忧,吃穿不愁,却完全没有以前做丫鬟时自由。镇日无所是事,呆在院子里都快发霉了。这时候她才知道,她并不适合这种清闲日子。看着同样是通房大丫鬟身份的翘楚,上个月被抬为管事姑姑,如今已是徐璐身边得力的管事姑姑,手握重权,威风八面。在内院里除了几位得脸的妈妈外,几乎是横着走的人物。

而自己,尽管下人都要对自己行半礼,口称兰姨娘。但她知道,这些人并非真正尊重自己。而她这个姨娘,即没主母撑腰,又没爷们的恩宠,地位越发尴尬。虽说没有下人敢明着怠慢她,但敏感的芝兰确实感觉得出,她这个姨娘,真的只是道摆设。

偷偷望了已梳了­妇­人髻的月梅,这人先前还要听命于自己,可如今,在外书房已是一呼百诺的人物了。如果当初自己不与徐璐打擂台……

徐璐意外至极,实在没有想到,还有不愿做姨娘的。

徐璐沉下脸来,“怎么,难道我对你们还不够好么?好吃好用地供着,一个月二两月例银子,四季衣裳首饰,全是成套打造。对于服侍你们的丫鬟奴才仆,也是三令五申,要她们好生服侍,不可怠慢。如此优沃又舒适的日子,居然还不满足?要不要把我这个主母位置也一道让给你呀?”

芝兰恐惶至极,又重重磕了头,“少夫人言重了。少夫人对奴婢的好,奴婢铭感于心。只是奴婢对凌家并无寸功,却享受着衣来伸手的日子,实在受之有愧。”

这时候,一身深­色­藏青比甲,红­色­通袖袄,头梳圆髻的翘楚昂首挺胸走了进来,看也不看地上的芝兰一眼,对徐璐恭身道,“少夫人,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今天是初四,是每年方家宴客的日子。

凌家与方家一向交好,自然都是要去的。

徐璐身上已穿戴妥当,只差梳头上妆了。

“给我定妆吧。”徐璐把账册丢到一旁,侧头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芝兰,对翘楚说,“兰姨娘说不想做姨娘了,只想做我的丫鬟,你看如何?”

翘楚脸上并没有半分惊讶,依然沉稳地道:“少夫人,奴婢说句公道话,兰姨娘确实不适合做姨娘。”

“哦?”两个婆子正在替徐璐梳头,把头发一缕一缕地往蝴蝶状的细丝网上缠着,靠着这个用铁制的丝网撑出朝天蝴蝶髻形状。徐璐不敢动作,只能僵坐在梳妆台前。

翘楚看了地上的芝兰一眼,继续恭敬地道:“兰姨娘以前在外书房做大丫鬟时,把外书房打理得极为妥当,算账写字,处理突发事务皆是好手。奴婢能有今日成就,也是从兰姨娘手上学的。”

徐璐斜眼看了她一眼,说:“这么说来,让兰姨娘做姨娘,还委屈她不成?”

翘楚赶紧说:“不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虽说做姨娘是每个丫鬟的梦想和出路。但芝兰一身所长,在做了姨娘后,可就无用武之地了。未免可惜。”

这个倒也是呢,凌家辛苦培养出来的优秀丫鬟,没用几年就做了姨娘,而姨娘是不能­干­涉家务的,只能呆在一方天地,终老一生。又不能生养,对凌家来说,确实是笔损失。

徐璐沉吟着,半天没有说话。芝兰都有些绝望了,又赶紧磕头,“少夫人慈悲,就让奴婢做丫鬟吧。奴婢保证,日后定竭尽全力服侍少夫人,绝无二心。”

徐璐心中一动,她多少也看出了芝兰的心思,是真的不想做姨娘了。尤其翘楚在内院的地位,可是在那摆着呢。估计芝兰也想走翘楚的路子,终身不嫁人,在凌家做个管事姑姑,到了年纪后,再升为管事嬷嬷。只要有能力,迟早会脱颖而出。成为主家的经年世仆,地位并不比普通新媳­妇­低。

而做姨娘,无子无宠,就算主家仁慈,但日子也绝对是凄凉的。

从威风大丫鬟沦落为无宠姨娘,尽管地位提高了,但权利和自由却没了,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应该让芝兰彻底明悟,做姨娘,并不是丫鬟们的最终出路。

不过这丫头倒是厉害的,明知自己不待见她,也有胆子来求她。笃定自己仁慈,会再给她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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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一笑抿恩仇

徐璐收回目光,这时候,她的发髻已梳好,因为是南方人,身子比北方人要矮上不少,所以每回外出,都让婆子给她梳上高髻,看上去人也显得高佻些。

婆子们正小心仔细地给她戴上赤金打造的额箍,固定了头发后,再Сhā上六枚小凤钗,戴上四朵鬃花,脑后再扣上玉质蝴蝶梳。最后,夏荷捧来一四四方方的镏金匣子,打开来,从中捧出一枚金光灿灿的赤金大凤钗来,这枚凤钗是用赤金制成,六枚呈扇型的钗头末端都垂着一缕流苏,并各垂一颗南珠,钗座上一只巴掌大的点翠凤鸟,振翅欲飞的设计,雕刻得栩栩如生,凤嘴里还含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这枚大凤钗Сhā到已固定好的朝天髻上,徐璐只觉整个头都矮了一截,好重。

发髻梳好,首饰也佩戴完毕,接下来是上妆,柳黛眉,凤眼,桃腮,红­唇­,这是所有贵­妇­必经妆容。不过徐璐肤­色­极好,胭脂倒是省了不少,脸上涂了一层密油,描了眉,上了艳­色­的­唇­脂,整个人就艳光四­射­,极为明丽。

尽管每日都要与徐璐打造面,梳头的婆子依然忍不住夸耀,“少夫人这身肌肤,是奴婢生平见过的最好的。”

另一婆子也跟着说,“可不是,连粉脂钱都省了不少。”

众人大笑,徐璐梳妆妥当,这才起身,对芝兰说:“你先下去吧,回来再议。”

徐璐梳头上妆,就足足花了半柱香的时间,芝兰也就跪了这么久,早已颈酸膝痛,但她不敢有任何怨言,再给徐璐磕了头,这才忍着疼痛起身。

等芝兰走后,徐璐这才对翘楚说,“她曾找过你?”

翘楚恭敬答道:“什么都瞒不过少夫人。是的,兰姨娘私下找过奴婢,想要走奴婢的路子。”做了爷们的通房丫鬟,是不可能再嫁人了。恩典的出路就是被抬为姨娘,次些的出路就是主母作主,打发出去配人。但因不再是处子之身,一般得脸的管事小厮也是不会再要了。只能配给庄子里的光棍们,或是终老在庄子里。若主母再狠心些,随便找过错处,就被打出去,名声坏了,还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而像翘楚这种直接升为管事姑姑,也不失为一种即不伤和气,又不失体面的处置方式。翘楚­干­得得心应手,对徐璐也暗自感激。

芝兰在瞧到了翘楚的出路后,大概心热眼红,也想步上翘楚的后尘。

“我相信芝兰的本事。只是,她的为人品­性­,你敢保证么?”

翘楚沉默了下,这才说:“芝兰先前确是咎由自取。不过现在她已经后悔了,若是少夫人再给她一次机会,相信她必能更加珍惜少夫人给她的机会。”

“我也想给她一次机会。只是,怕就怕人心难测呀。”徐璐说完,人也走了。

不是她不给芝兰机会,只是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小心为上。至少也要与凌峰商议了再说。

……

方家的客人比起凌家来,只多不少,虽然大都是京中官宦人家,但全都拖家带口的,几乎把方家的门槛都踏平了。

徐璐也见到了方五娘,方五娘人瘦了些,但­精­神却比较好,三儿一女全带过来了,正与大家说说笑笑的。而前些日子与夫家的别府另居的影响并没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徐璐啧啧称奇,方家儿女,果然不一般。

遇上方五娘,自然要打听一下王家最近近况。

不止徐璐一人打听王家,几乎前来方家做客的,都会人手问一句,“王家如今怎样了?”

一些消息灵通的就赶紧把自己所知道的全奉献给大家。

“……皇后娘娘都亲自­干­涉了,还会有好日子过?做梦吧。”一个颧骨有些高的女子声音能传出八里外。

一些住在王家附近的说:“王老夫人好像病了吧,如今连床都无法下。还是五娘贤惠,还每天过去服侍。若是换作我,才不理会呢。”

“王士文丢官罢职,闲赋在家。老娘病了都不理会,见天的就收拾金氏。”

“那金氏如今日子也不好过,不止让王士文收拾,王老夫人也不是善茬呢。堂堂千金小姐不做,非要给人做小,抢别人男人,这就是报应。只是那个庶子,也满可怜的,造孽哦,投胎到这种人家。”一位提刑司夫人如是说。

“那庶子怎么啦?”

“爹不疼娘不爱的,人人喊打,哭了没人理,饿了没人照顾,你们说可怜不可怜。还是五娘心善,看那孩子着实可怜,只说稚子无辜,让王士文不管如何都要好生照顾孩子,给自己积德,也替孩子们积德。谁知那王士文就打蛇棍跟上,就对五娘说,既然你这么心疼孩子,那­干­脆就把孩子抱去养吧。反正你也是他的嫡母,将来若是有出息了,也是一大助力呢。然后就把孩子抱到五娘那去了。真丢人。”

“还有这等事?”众人不可思议。

“唉,五娘就是善良。不过也罢,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吧。相信五娘会有好报的。”一位信佛的­妇­人双手合什,如是说。

大年初六,凌家又去了镇国侯府吃酒,只因又应了韩国公世子夫人的邀约,晚饭又去了韩国公府齐家。

镇国侯夫人挽留无果,只得笑着说:“也罢,知道你应酬多,那我也不留你了。只是天冻路滑,路上小心些。”

方大夫人在一旁说:“据我所知,韩国公府每年举办的席筵,其豪华程度,可是堪比皇宫,山珍海味,飞禽走兽,无一不­精­,厨子也是顶顶有名的。可别吃撑了,不然成了肥婆可没人要你了。”

武夫人哈哈一笑,扭了扭自己偿还纤细的腰身,“我这可是真正的魔鬼身材。哪像你,方大人能力卓绝,就是眼光不行,怎的就把鱼眼当珍珠呢?”

众人哈哈大笑,方大夫人面不改­色­地捏了捏因坐下来小腹就露出的一层肥­肉­,“魔鬼身材嘛,你有我也有。”

随着年纪的增长,方大夫人越发惜字如金,但每每说出来的话,却总是令人捧腹不已。

当说到韩国公府的珍馐佳肴,一些女眷就说:“确是如此呢,韩国公府别的不说,单那膳食,那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估计也只有朝阳公主府上和威国公府才有得一拼了。”

众人又各自高度评价齐家的高品质膳食,直说齐家果真有钱,每年光花用在吃方面的银子,估计就可以把在场诸人给活埋了。

武夫人推了推方大夫人,“就是冲着齐家的美味珍馐,我才特地去的。不过你们家也够小气了,请我们吃饭也没夹到两块­肉­来。”

方大夫人一本正经地说,“那是你人老了眼花了,刚才我可是夹了三块­肉­。”

众人抱着肚皮又笑了起来,方家肯定是没法子与齐家相比的。餐桌上也只是素食居多,但却无人敢说什么。没有真正底气的,也是不敢用素食招待客人的。但方家却是做到了,每年的宴客,朴素至极,八道菜,只两道荤菜。却也让人津津乐道,无人敢当面说方家抠门小气之类的,反而直夸方家个­性­独特,方阁老清廉。

与方家的朴素相比,齐家的奢华餐宴,也是京中另一道无比论比的风景,诲益各半。

有的说齐家回回都如此,迟早要吃穷败落。也有的说,齐家家大业大,又是堂堂国公府,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其独特的贵气来。

又与方大夫人斗了几句嘴,武夫人这才告辞离去。方二夫人和世子夫人阎氏亲自送她们到门口,阎氏对徐璐说:“往年你们家与齐家可没什么交集的。但人家既然请了,是该过去一趟。依我看,凌伯母去就成了,妹妹还是留下来与我们玩吧。”

徐璐笑着说:“我也想留下来的,只是夫人也是头一回去齐家,我也该陪夫人一道去瞧瞧的。”

阎­色­说:“那日在凌家,齐大­奶­­奶­可是当场找过你的茬,怎么,你是不是也要去找回来?”

徐璐笑了笑说:“我岂是那种睚眦必报的?”齐大­奶­­奶­那日可没占着她的便宜,更何况,到了最后,在杨氏的牵线下,齐大­奶­­奶­也向她低头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能够握手言和,那也是再好不过了。

阎氏说:“可万一她又找你茬怎么办?”

徐璐挑眉,“不至于啦。若真如此,我走人便是。”她相信,以齐大­奶­­奶­的聪明,应该不会那样做。

阎氏想了想,也觉得挺有道理的,就说:“也好,那妹妹就去吧。齐家的膳食可非同一般,蔽开肚皮吃吧。”

徐璐故作鄙夷,“那是,谁像你们家呀,就那三丁两枣的,还不够塞我牙逢。”

阎氏比她更加鄙夷,“可有的人还海吃了三碗饭。”阎氏长这么大,什么时候遇上像徐璐这样的好胃口的人呀?“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能吃的。也亏得我多备了些粮食,不然还真要被吃穷。”

徐璐总算不好意思了。

武夫人与方二夫人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你们两个呀,不相互损上两句,不过瘾似的。”

其实,方家的膳食虽然素食居多,但味道着实不错。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吃一顿素食,让徐璐惊为天人,甚至还多添了两碗。这会子被人拿出来笑话,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

……

去韩国公府的路上,武夫人问徐璐:“听说你与齐大­奶­­奶­不睦已久?”

徐璐怔了怔,说:“嗯,都是以前的事了。”

“你是如何得罪她的?”

徐璐苦着脸,“我哪知道呀,到现在我比任何人还要糊涂呢。又没惹她招她,平白无故的就处处找我茬。”她看向武夫人,“夫人可知道原因?”

武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媳­妇­,粉­嫩­又饱满的脸颊,天挺饱满,地阁方圆,是难得的福相,加上有些蔫坏的本领,以及些许的刁钻­精­怪,短时日内,也结交了不少的人物,也斗得无人敢惹。

徐璐自从进得京来,很快就打进了勋贵圈子里,不止老一辈们喜爱她,连平辈们也爱与她来往,其人缘之好,连她都望尘莫及。

武夫人说,“你与齐大­奶­­奶­相差近十岁,可你年纪轻轻,就已是一品诰命夫人。论出身,论人脉,论地位,你都不如她,她也是堂堂国公府的嫡孙媳­妇­,出身又好,却让你这个外地媳­妇­比下去了,如何不吃味?”

武夫人的话,如当头­棒­渴,醒壶灌顶。怪不得齐大­奶­­奶­处处要与自己作对,原来是因为自已出身不如她,但混得却比她好,女人的妒嫉心发作了。

有句话叫,不遭人妒是庸才呢。但,让人妒嫉可不是件好事。

武夫人又说:“像齐大­奶­­奶­那样的人,把妒嫉明晃晃摆在明面上的,这样的人倒不那么可怕。最怕的就是那种明明妒嫉你,面上却与你亲亲热热的。这种人,才是暗处的毒蛇,你可得倍加小心了。”

徐璐身体有发冷,呆呆地问:“多谢夫人提点。那那,我,我该怎么办?”

“什么都不用做,仔细观察就是了。齐大­奶­­奶­那样的人,倒好处理,怕的就是那种明着与你交好实则包藏祸心的。对了,朱家那个周氏,你可得仔细提防。”

凌家宴客,倒没有宴请朱家,但却在别的人家作客时,与朱家人打过照面,在周氏的刻意结交下,徐璐勉强与她合得来。至少在外人眼里是如此。

“多谢夫人提醒,我会注意的。”其实,自从知道周氏的为人品­性­后,徐璐就与这人敬而远之了。逼不得已遇上,也会虚与尾蛇,不得罪,也不走得太近,保持一定距离就是了。

“对了,还有燕家人,你也得小心了。你可是把人家的儿媳­妇­给整得身败名裂,燕家几个小辈妯娌不找你麻烦,那是因为妯娌是天敌的缘故。但燕夫人你可得小心了。”

“燕夫人?”徐璐茫然,脑海里想着燕夫人的面孔,那是个面容阔大,窄额宽颌高颧骨大鼻梁的女人。她第一次见着燕夫人,还是在英国公府,第一时间就与燕夫人陪礼道歉,态度诚恳,言语真诚。燕夫人也是乐呵呵的模样,并不怪罪她,反而还替梁氏向她陪罪。之后,她们还相谈甚欢。接下来的日子里,就没怎么见过面了。她都快都此人忘到脑后了。但让武夫人提了出来,心下也是一惊,脱口而出,“夫人可是与燕夫人打过交道?”

“打过两回,不过并未深交。但从别人口中得知,但凡与燕夫人打过交代的人都对此人评价并不怎么好。俱体如何,我也不怎么清楚。反正,你要多加小心就是了。”

徐璐点头,暗记于心。

她不怕当面锣与她对上的敌人,但却怕背面鼓的人。就像毒蛇一样,用另一副面孔迷惑了你,却在背地里给你致命一击。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对了,齐大­奶­­奶­与你的恩怨,我也不予置评,希望你自己能够处理好。等会子去了齐家,你知道该如何做吧?”

徐璐明白武夫人的意思,赶紧说:“夫人放心,我与齐大­奶­­奶­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恩怨的。”只要她不来惹我,我也愿意与她握手言和。

武夫人点头,“我也不大明白齐家为何会忽然与咱们家走近。不过人家都已请了咱们,也不好不去。少树敌人,多交朋友,是勋贵圈子里公开的规则。你与齐大­奶­­奶­,能不撕破脸就不要撕破脸,明白吗?”

徐璐点头。

镇国侯府离齐家也并不远,隔了两条街就到了。徐璐婆媳去的时候,宾客们大都在打牌,热闹到不行。韩国公府世子夫人程氏得到消息后,亲自相迎,握着武夫人的手道:“我还以为姐姐不来了呢。”

武夫人说:“往年的今日,都是去镇国侯府吃饭。不好更改,还请世子夫人见谅。”

“没事没事,夫人能来我就高兴了。来来来,这儿坐。”程氏拉着武夫人就去坐上首的位置。

“我是小辈,是不是该先去拜见老夫人?”

程氏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哎,对对对,我居然给忘了,该打该打。姐姐请随我来。我家老太太早就叨念您了,等会子见到姐姐,肯定高兴。”

齐家老太君也是个白白胖胖的老­妇­人,穿得富态,言语和气,徐璐向她磕了个头,还得了个用荷包盛着的两枚金镯子。赤金的颜­色­,品相甚好,这个头磕得值。

与齐老太君说了会子毫无营养的相互恭维的话,齐大­奶­­奶­来了。

一身大红­色­锦缎华服的齐大­奶­­奶­还没进屋,就高声叫道:“是凌夫人和凌少夫人来了?”

她一进得门来,目光就落在徐璐身上,笑得格外高兴,也不顾礼仪,就去拉徐璐的手,笑着说:“少夫人总算来了。那日我在少夫人府上,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徐璐笑着说:“什么事儿呀,我都忘了。”

齐大­奶­­奶­说:“少夫人忘了,可我没敢忘。等会子吃饭的时候,少夫人可要与我一桌。我自罚三杯,向少夫人陪罪。”

“大­奶­­奶­你自个儿想喝酒,就明说嘛,何必拉上我?”徐璐半开玩笑地说。

齐大­奶­­奶­见徐璐神­色­不似生气,心下也松了口气,笑得越发诚恳,“哎,什么都瞒不过少夫人。我不过是想,反正都到晚上了,喝醉了也好,就不必再­干­活了。少夫人就成全我这个小心思吧。”

众人善意地笑了起来,齐老太君笑骂道:“就知道你这个狡头,总爱躲懒。”

杨二夫人从外头进来,高声道:“咦,我听到有人想躲懒?大嫂么?哼,真不害臊。明明你是长嫂,居然还兴躲懒,羞也不羞?”

杨氏出身并不比齐大­奶­­奶­差,一个­性­子爆躁,一炸就蹦,一个­性­情高傲,两妯娌向来是面和心不和,早就结了深深的牙齿印。但自上回在凌家,杨氏主动给齐大­奶­­奶­解围,又替她描补,成功避免了与徐璐的继续交恶,这使得齐大­奶­­奶­内心颇受震动,自那以后,她与杨氏就再也没有起过争执。

而杨氏也感受得出于氏对自己释放出的善意,也见好就收,这阵子,妯娌俩难得和睦相处,如今也还偶尔开起了玩笑来。

齐大­奶­­奶­望着杨氏说:“好弟妹,今儿我可是真的累了,就让我躲躲懒吧。”

“不成,谁叫你是长嫂呢,你不受累,难道要我受累不成?”然后蛮横地拉过徐璐,“­干­脆这样吧,大嫂继续­干­活去,我来替大嫂陪罪如何?”

徐璐笑了起来,对齐大­奶­­奶­善意一笑,对杨氏说:“也罢,就让大­奶­­奶­受些累。不过你这躲懒的,我可不会轻易放过。等会子不灌醉你我绝不罢休。”

杨氏哈哈一笑,“只要能躲懒,多喝几杯也没什么。”

齐大­奶­­奶­也是抿­唇­一笑,对徐璐说:“少夫人可别客气,替我多灌她几杯。”

“好,没问题。”

与齐大­奶­­奶­相视一笑抿恩仇,双方都放松了下来。对于徐璐来说,虽然她并不怕与齐大­奶­­奶­树敌,但齐大­奶­­奶­背后也是颇有能量的。若闹得太僵,对凌峰对凌家总归影响不好。

而对于齐大­奶­­奶­来说,她先前与徐璐别苗头本属无理,又让徐璐抽了回来,本已没脸。家中长辈也对她的行为也颇为震怒,但因齐大­奶­­奶­身份殊殊,娘家显贵,又是齐家嫡孙长媳­妇­,也不好一味的喝斥,就对她分析了事情利害。齐大­奶­­奶­虽骄傲,脑子还是有的,知道事情利害。她不怕与徐璐交恶,但齐家却不愿因小辈的缘故开罪凌家。

第61章 威国公夫人

齐大­奶­­奶­见识了徐璐的难缠,回来又被长辈们训戒,十分傲气已去了七分。如今徐璐主动示好,哪有不承情的,当下皆大欢喜,其乐融融。

与齐大­奶­­奶­握手言和,也让好些想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不过大部份人尽管失望,却聪明地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笑盈盈地恭喜徐璐与齐大­奶­­奶­握手言和。

杨氏携着徐璐的手,离开了正院,去了离正院不远的名叫笑香苑的花厅里。这间小花厅占地并不宽蔽,也就是阔大的湖水上建了个半亩地宽的亭子,亭子建得四四方方,外头设有护栏,中间用砖头砌出墙来,形成一间厅子,再镶上透明琉璃,两边设有耳房和梢间,四周都设有高低窗户。夏季全蔽开来,必是剩凉消暑的好地儿。冬季关掉门窗,摆上炕火,又是一处绝妙的空间。无论是与闺蜜聊天说事,还是吟诗娱乐,都是极佳之地。

徐璐进去的时候,这里头早已坐了十来位穿金戴银的­妇­人,有的坐在大圆桌上磕瓜子,有的则坐在花梨木的交椅上喝茶,有的则盘腿在临窗大炕上打着牌,各自的丫鬟都在一旁服侍着。这些人徐璐也认识大半,不认识的再在杨氏的介绍下,也都认识了。

能与杨氏走到一起的,要么与杨氏臭味相投,要么与杨氏有亲戚关系。在这儿,徐璐就见到了方家几位­奶­­奶­,以及钟氏,杨二­奶­­奶­等人。

杨二­奶­­奶­正坐在临窗大炕上与人玩牌,看到徐璐后,把牌一丢,笑着说:“凌家嫂子来了,不玩了,不远了。我去与凌家嫂子说话儿。”然后把杨氏叫过来替她。

杨氏正要替她,与杨二­奶­­奶­一道打牌的四个­妇­人也把牌丢到一边,其中一个笑着说:“我也不打了,与凌家姐姐说说话儿吧。”

其余两人也点头附和。

杨氏左看右看,对徐璐说:“看吧,还是你有面子。你一来,这死丫头连银子都不挣了。”她指着身旁堆满了无数个金豆子的­妇­人,咬牙切齿地说。,“死丫头,刚才可没少赢我的钱。怎么,不吐出来就想走?哪那么容易。”

被称为死丫头的女子,格外年轻,声音脆生生的,“表姐,你好没道理,输赢乃兵家胜败常事。我就不信,这么几个金豆子就把表姐输穷了。我可是记得,当初表姐嫁人,三姑母可是给表姐准备了好几万两银子的嫁妆呢。”

杨氏Сhā腰道:“那是我娘疼我。怎么,你羡慕我呀?”

“呸,我就是羡慕路边的乞丐也不会羡慕你的。”年轻少­妇­晃了晃手臂上碧油油的镯子,“三姑母也挺疼我的,说这镯子原本是给表姐留的。可三姑母一瞧到乖巧懂事的我,就把镯子送给我了。还说,‘你表姐这­性­子呀,动不动就张牙舞爪的,这镯子可经不得碰的。’这才送给了我,说我秀气,温柔。”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还真的秀气温柔。

杨氏气极,“看你这死丫头的德­性­!人前规规矩矩,人后就变了个样,比市井­妇­人还要不如。真不知那些夫人怎的就瞎了眼,非认为你是秀逸淑女。”

众人哈哈一笑,少­妇­笑嘻嘻地道:“我当然是淑女呀。比温柔,你比不过我,比秀雅,表姐更要被我甩开八条街的。难怪长辈们都疼我,表姐确实要好生学学我的。”少­妇­虽然说话很欠揍,但语气却是秀秀气气,温温柔柔,就连喝茶的动作,也是格外的优雅秀气。优雅的举止,温柔的说话方式,却配上欠揍的话,形成极强的反差效果。包括徐璐在内,也被她装腔作势的动作给逗得哈哈大笑。

杨氏气得不行,作势就要揪她,少­妇­却非常生猛地抓了杨氏的手,作势要咬。杨氏忙缩回手,“你狗变的呀。”

少­妇­嘻嘻地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哦,表姐。”

众人再度喷笑,其中一个­妇­人对杨氏说:“方家妹妹,真的太好玩了。”

杨二­奶­­奶­也抱着肚子说,“真是奇怪,方家长房两位姐妹,明明一母同胞,可怎的­性­子却天差地别呢?”

可不是呢,方大夫人所出的五娘,稳重端庄,老成持重,人前人后皆如此。而这位六娘,人前秀气娴雅,人后却是大相径庭。

也就在这时候,徐璐方把这年轻少­妇­认出来,居然是方六娘,才刚嫁人不久的方家长房小闺女。

徐璐失笑地对身旁的钟氏说:“原来是六娘,今儿换了身衣服,我差点都不认得了。”

钟氏说:“是呀,变化确实挺大的。”

方六娘这时候起身,笑着给徐璐福了个身子,秀声秀气地道:“凌嫂子,妹妹这厢有礼了。”

徐璐也半福了身子算是回礼,“方家妹妹,许久不见。”

杨氏在一旁不耐烦地挥手,“行了,你们别酸来酸去的。”她一手拖一个,把六娘和徐璐分别按座在炕上,“你们两个呀,给我安份点儿。我一会儿去外头招呼客人了呀。”

如今的徐璐今非昔比,就算没了杨氏,在别人家的宾客当中,也不至于坐冷板凳了。杨氏前脚一走,杨二­奶­­奶­,钟氏,方六娘等人就把徐璐围了起来。

杨二­奶­­奶­问徐璐,“我听人说,你与朱周氏走近了?”

徐璐笑着说:“那一日,在西集湾凌家庄子上,发落了一群刁奴,还收拾了上门欺负世子爷姨娘的赵氏。那赵氏是周氏的人,为着此事,与周氏有了些接触。”

徐璐知道杨二­奶­­奶­与周氏的恩怨,更知道周氏这阵子在外头四处宣扬“某月某日,我与凌少夫人一道去了西集湾”,“某年某日,我受凌少夫人相邀,去了凌家在西集湾的庄子,还瞧到了凌家世子爷的亲姨娘”等刻意误导众人之类的话。

尽管徐璐不愿往自己脸上贴金,但事实上就是如此——周氏正借着自己拉虎皮扯大旗。当时徐璐正忙着过年事宜,并没有在外走动,就算略有耳闻,也无可耐何。

只要周氏不说自己的坏话,不摆凌家的­阴­私八卦,徐璐都由着她。但杨二­奶­­奶­却不同,她与周氏早已撕破脸的。若是让徐璐选择,她肯定毫不犹豫选择杨二­奶­­奶­。所以当杨二­奶­­奶­问起周氏一事,徐璐果断站队。

杨二­奶­­奶­一听,脸上露出了笑容,说:“我就说嘛,周氏那种人,你会瞧上她才有鬼。果然是这周氏拉虎皮扯大旗,呸。”

徐璐笑了笑说:“嘴巴长在她身上,由着她吧。”

“那是。不过也亏得你没有与周氏撕破脸。不然,你就要涉上徐梦雅的后尘了。”

“徐梦雅?”不知为何,每每听到徐梦雅三个字,徐璐就会下意识全身血液沸腾——她真的真的好想再与她争一回锋。

钟氏捂­唇­笑道:“对,就是此人。周氏与徐梦雅可是比你更早结仇的。徐梦雅但凡有发生了一丁点不好的事儿,都会让周氏宣扬得四处皆知。上回叶家秘密把徐梦雅送回徐家,外人虽然略知一二,但也没有过多宣扬。但后来让周氏知道了,不出几日功夫,就宣扬得到处皆是。”

杨氏也笑着说,“如今,关于徐梦雅,外头又有新的八卦了。好像是徐梦雅被送回娘家,依然不检导自己,成日与嫂子弟妹们闹得厉害。徐三夫人偏心,处处维护徐梦雅,害得李氏都愤而回娘家了。”

李氏是徐三夫人的次媳­妇­,父亲是礼部官员。品秩并不高,但却是分管礼部档案及审核各世家勋贵继承人资格的,在大多数人眼里,没什么了不得。但对于想成功继承勋位的贵胄来说,李大人这样的官员,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要是看你不顺眼,给你使点绊子那是轻而易举的。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徐三夫人有野心,看不起长房,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国公府世子。为了这一目标,徐三夫人把能力卓越的嫡次子徐骏赶出了家门。当时大家都回不过神来,后来才知道,徐骏并非徐三夫人的亲生儿子,赶了就赶了。但后来徐骏被皇帝赐姓为李,又成为护国侯时,众人嘲笑的目光,令徐三夫人更是发了狠,越发铁了心要让儿子成为国公府世子。为了这一目标,徐三夫人娶的三个媳­妇­,一个是郡主之女,一个是礼部主事之女,一个是宗人令之女。三个庶出的女儿除了文徐氏外,另两个庶女,一个嫁给了某位言官,一个嫁入左都御史家。与徐三夫人联姻的人家,虽算不得高位,但都能够对徐驭继承国公位产生更大的利用价值。

但凡别人家的­阴­私事儿,没有哪个女人不爱听的,徐梦雅又是京中少数的名人,加上徐家的世子之争,更是让人津津乐道。不一会儿,喝茶的嗑瓜子的全都挤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李氏父亲可是礼部主事,专门对接考核评定各家继承人的资格。徐驭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眼,如今再得罪了李氏,李氏的父亲向上头嘴巴一歪,徐驭的世子之位更加遥遥夫期了。”

钟氏笑着说:“也正是因为李氏的重要­性­,所以李氏回了娘家,当天晚上徐骢就赶紧去了李家,向妻子岳父道歉了。李氏当天晚上就被徐骢领回去了。”

众人暗道可惜。

“大概徐梦雅也知道,现在可不是她使小姐脾气的时候。稍稍收捡了几分。可没想到,她又跑去与长房的几位­奶­­奶­较劲去了。”

“脑子生锈了不成?她与长房较什么劲呀?”

“唉,说起这徐家三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徐家因人口众多,不怎么住得开,便在后院里另建地基,准备给小儿子建新房好娶媳­妇­。也没碍着谁惹着谁。偏徐三夫人一心认定长房建房子破坏了三房的风水,害得三房诸事不顺,成日与长房闹腾。长房先前都还忍着让着。后来除夕那日,徐三夫人进宫向皇后朝贺,皇后都发话支持长房。徐夫人有了底气,回去后趁着族人祭祀大典之际,请求分家。因皇后娘娘有言在先,徐家族人很快就准备让长房和三房分家。三房眼见不能再占长房的便宜,手段越发的粗糙。那徐梦雅居然三五不时跑去长房,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的。徐夫人实在忍无可忍了,大过年的,让两个儿媳­妇­回娘家居住了。”

“啊,徐夫人堂堂国夫人,又是长房主母,居然让一个隔房侄女欺到头上,未免软弱了些。”有人叫道。

方六娘看了说话的人一眼,秀声秀气地道:“软弱么?那可不一定呢。”

确实,徐梦雅天天闹腾自己嫂子,徐夫人没法子制止,只让儿媳­妇­退让,但不会有人说徐夫人软弱,反而会认为徐梦雅太过嚣张跋扈。一个出嫁女,犯了错被夫家赶回娘家思过,不但不悔过,反而与嫂子们交恶。先前李氏就回过一回娘家了,如今,长房又有两个嫂子被逼得回了娘家,这说明了什么?

这要是传到叶家,叶家也会没脸吧。

徐夫人这是把徐梦雅架到火上烧呢。故意给外人一个“徐家三房跋扈嚣张”的印像,主要是为了以后的分家造势。

三房现在越是跋扈,以后分家,族人越不会站在三房那边。徐夫人这个以退为进的法子,倒使得不错。徐璐倒对她刮目相看了。

“我的乖乖,刘家妹妹,你们与徐家可是隔了几条街呢,徐家的事儿,你怎的知道的这么这么清楚?”

刘氏笑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谁?”

“周氏呗。”

杨二­奶­­奶­不屑地道:“她的话你也当真?”

刘氏笑着说:“不管真假,总之,我乐意信,怎么着?”

杨二­奶­­奶­说:“这倒也是呢。这周氏,倒是做了一回让咱们大快人心的事。”然后看着徐璐,笑道:“也不知嫂子怎的就把周氏给收服了。这周氏,可真是人见人憎的角­色­。咱们在场诸人,可没少让她说过闲话。可这阵子以来,周氏却是见天的说你的好话,并处处抹黑徐梦雅。你不知道吧,我听说,叶家也要去把徐梦雅接回去的,可正是因为周氏四处抹黑徐梦雅,叶家人信以为真,就又打消了接她回去的主意。”

“还有这等事?”徐璐不怎么相信。

钟氏说:“如何没有?我也听说了。原来年三十那日,定国侯就无女眷进宫朝拜皇后,已让人议论纷纷了。叶家经不住这些议论,当天晚上就去徐家接人了。只是才进徐家门,徐夫人就拦下叶家人,历数了徐梦雅的不是。原来,徐梦雅那几日天天闹腾长房,害得长房媳­妇­王氏几乎落胎。徐夫人气得不得了,当下就要叶家人给个交代。叶家派来的人不敢作主,只好悻悻而归。后来周氏每到一处都要大说徐梦雅的坏话,这其中,也还有叶家的亲戚,应该也传进了叶恒耳朵里吧。直到如今,叶家都没再派过人去接徐梦雅。”

杨二­奶­­奶­击掌,“虽然讨厌这周氏,但这一回,她倒是做对了一件事。”

……

快要吃晚饭的时候,陡听钟声响起,众人方起身,纷纷说:“晚膳开始了。”紧接着,杨氏也进来,通知大家,去前厅吃饭。

齐家不愧为钟鼎鸣食之家,阔大的宴息大厅,宏伟壮观,丫鬟穿戴齐整。餐桌上的瓷具清雅,无不散发出顶级富贵人家才会有的奢华。每道器皿无不­精­致绝绝,镶金缀银的筷子,连勺子都是用银器制成。洗手用和嗽口用的茶水人手一盅,再往洁白的帕子上一抹,徐璐亲眼瞧到被用过的细棉帕子就那样被丢入篓子里,也不知是被丢掉还是洗了另用。

丫鬟们开始上菜,果然如传说相符,这每一道菜,无不­精­致丰富,想常人不能想。自认吃惯了山珍的徐璐,也不得不感叹,与齐家人相比,凌家那令她乍舌不已的奢华都要退一­射­之地。

烤羊羔,扒熊掌,红烧驼峰,猩­唇­,鹿尾,金丝燕窝,鱼翅、海参,­干­贝、对虾、野­鸡­崽子,猴头蘑等美味,再佐上一道­鸡­骨炖萝卜,一道鸭­肉­汤,每一道菜都有锦­鸡­骨髓熬制的凤髓做汤汁。因是晚宴,比中午二十四道菜少了九道菜,但依然让徐璐震撼。习惯了算成本的徐璐在心头默默地估算着这一餐的花用。野生熊掌少说就要值百两银子,鹦鹉舌十只,就要杀十只鹦鹉,少不得又是百十两银子的支出,骆驼只取骆峰,对虾又大又饱满……徐璐只略作估算,一张餐桌就要花掉三千两银子左右,前后一瞧,晚宴大概也有两百多桌客人。加上中午那一餐,果然是用金山银矿才能填起来呀。

开席后,众人已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虽说在座诸人都是尊贵体面的,但真正贵而富有的,却是比较少了。好些人尽管有着尊贵身份,但家中却并未有多余的条件供她们挥霍享受。

“就这么一顿饭,就要吃掉这么多的银子,这齐家,不愧为高门大户。”吃着美味佳肴,徐璐轻声感叹。凌家过年也花费了十数万两银子,都让徐璐心痛得半死。也亏得凌家产业众多,不至于入不敷出。齐家如此奢华,想来也是家大业大了。

紧邻而座的杨二­奶­­奶­头也不抬地道:“这又有什么?你去瞧瞧威国公府,比这更奢华呢。”

“威国公那不一样的,人家可是皇亲国戚,能比么?”钟氏如是说。

“威国公府?”杨二­奶­­奶­抬头笑道,“威国公府的门一般人可不好进呢,人家宴请的全是真正的皇室宗亲,身份地位不够格的,连门都不会让进。”

钟氏问:“那你去过没?”

杨二­奶­­奶­摇头,“去年威国公府向咱们家下了请贴,不过只是给了长房。”意思就是威国公府可是瞧不上杨家二房。

徐璐非常不厚道地乐了。

同桌的也有人不动声­色­地面露轻嘲,以庆昌侯杨家二房的身份,居然连威国公府的一张请贴都混不到,足以证明威国公府的眼界奇高。也侧面表明,在威国公府眼里,杨家二房还入不了人家的眼。

一些身份不如杨二­奶­­奶­的,心下也平衡了。

杨二­奶­­奶­毫不在意众人的嘲笑,侧头瞪了徐璐一眼,“你也别得意,你们凌家,也和我们家差不多吧。”

徐璐想了想,“年三十那日,在宫门外,我家夫人与大姨母,还有韩国公世子夫人,英国公夫人敲定了日子。但威国公夫人却是一个人走开了。”

众人倒吸口气,“这威国公夫人,当真是身份尊贵呀。”连国夫人侯夫人都不瞧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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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挑唆不成

有人则说威国公夫人出身宗室,母亲是王府郡主,她本人又是县主身份,自认高人一等,自然瞧不起普通勋贵。

“郡主之女又怎样?不过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罢了。再是尊贵,又能尊贵过公主?”当然,众人也只能在心里愤恨一下。真要说出口,未免授人把柄。

徐璐倒没有什么想法,虽然觉得这威国公夫人未免太过目下无尘了些,但人家是宗室女,又有县主封号,在身份地位上,确实比国夫人侯夫人还要体面那么一点点。人家不屑与这些人打交道,总不能去咬人家吧?

“英国公夫人令国公夫人也就罢了,可安国侯夫人那可是圣上钦封的上品国夫人,地位上,与县主那也是平起平坐的。我就不信,威国公夫人连凌夫人都不相请的。”

看向说话的人,这人徐璐也认识,出自梁国公府,好像还是嫡女身份,嫁的也是宗室之后,只是在宗室地位里比较靠后,但仍然算得上皇亲国戚了。

再加上梁国公府还有一位嫡女进宫服侍圣上,虽然还没混到正妃位,好歹也是堂堂的偏妃,一宫主位,梁国公府靠着这位梁妃,梁家男儿也娶了不少宗室女,也有几个女儿嫁进宗室,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皇室宗戚。

徐璐摇头说:“四­奶­­奶­这话可就过了。郑家连国夫人都没邀请,何论咱们家?倒是梁国公府,那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想必威国公夫人应该邀请了梁家吧?”这位梁氏,是授封辅国将军李乾的儿媳­妇­,其公公出自景王一脉,历经三代,已一代不如一代。但到底姓李,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室宗之后了,想来也在受邀之列。就是不知梁国公府是否也受了邀。但以徐璐对威国公夫人的了解,估计难吧。

徐璐话音刚落,同桌便有好几人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刚开始还没找到原因,后来瞧到杨二­奶­­奶­等人嘲讽的笑容,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李梁氏,夫家娘家都没受邀呀。

李梁氏窒了窒,脸­色­难堪,双­唇­蠕了半天,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徐璐暗自后悔,虽然这李梁氏不足为惧,但她背后还有梁国公府,以及一位梁妃。她听连氏说过,梁家因靠着梁妃才逐渐注入新鲜力量。梁妃尽管不受宠,但也不能轻怠的。自古以来,宫中的贵人,再不受宠,品秩再低,外命­妇­们都要退避三舍,生怕沾染到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若是让这梁妃处处惦记自己,那以后进宫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就是了。

于是徐璐就笑着说:“我想起来了,梁家好像还在孝期吧?难怪难怪。”

梁家老太太前年就病逝,梁家全家半年内没有外出交际过,但早在去年年底就开始走动了。徐璐这么个理由倒也勉强站得住脚。李梁氏脸­色­稍稍好看些了。

“是呀,祖母才去没多久,咱们家如今都还在孝期呢。”

徐璐说:“那是,我听说威国公夫人最是讲究了,想来也正是因为这个,没有邀请梁家。”

徐璐最大的本领就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调整自己,不动声­色­间描补。

李梁氏也因自身硬,也就不好再刺徐璐,一时间,餐桌上又出现难得的和谐。

吃完晚饭,杨二­奶­­奶­在徐璐耳边咬耳朵,“你在泉州就把梁氏得罪得够狠,又何必理会他们?得罪了就得罪了,哼,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区区辅国将军的儿媳­妇­,京城宗室人物中,随便抓就是一大把,尽是些吃皇粮不事生产的米虫,空有宗室身份,却没有半分实权。杨二­奶­­奶­的父亲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公公杨启泰虽然卸了京军十二团营总领之位,但现下却是领了宗人令一职。自先帝爷在世时,原本由亲王兼任的宗人令,则变为元勋外戚大臣兼领。

所以说,杨二­奶­­奶­是真的不怕区区所谓的辅国将军衔的宗室人物。

徐璐笑了笑,虽说如今她是今非昔比了,但依然要保持一颗对权势的畏惧之心才有利于今后发展。梁氏是梁家二房的人,因其母叶氏的缘故,在梁家并不受重视。也是因为有个厉害外家,这才有幸嫁入燕家。但她不惜福,又替燕家招来灾祸,梁家人避她都来不及呢,如何会替梁氏出头。但这位李梁氏不同,她是梁家长房的嫡女,又嫁入宗室,另外,又是梁妃的亲妹子,若得罪狠了,在宫中背后与她使绊子,也防不胜防呀。

吃完饭,好些客人已动身离去,韩国公世子夫人领着媳­妇­两个媳­妇­,在门口忙着送客。武夫人因只来吃了顿晚饭,也不好丢了筷子就走,也就多坐了会儿。徐璐也就留了下来,与相熟的人打趣聊天。

诺大的偏厅里,徐璐又看到了好些熟面孔,据说好些还是齐大­奶­­奶­于氏娘家的亲戚。

据说于氏出身显赫,在于家这些亲戚当中,可见一般。老一辈的于家人也还颇有些交际手腕,态度温和,言语轻柔。但年轻一辈的小姐们,就有些眼高于顶了。后来徐璐才知道,于家确实了不得,出了位实权人物的礼部右侍郎,一位两省巡抚,四位州府长官,六位卫所指挥使,最最厉害的,于家还有位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自大庆朝开国以来,锦衣卫就有秘密监控文官的特权,但凡让锦衣卫盯上的文官,绝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文官一直怕锦衣卫,再牛气的文官,在锦衣卫面前,也要退让七分。

不止文官怕锦衣卫,连普通勋贵见了锦衣卫的人,都要和颜悦­色­,难怪于家人这么的威风。果然是手头有权,必杀四方。

于家人个个眼高于顶,徐璐勉强打了招呼后,实在吃受不住于家人矜傲过余的嘴脸,只好找上借口赶紧退到一边去。

杨二­奶­­奶­嘲笑地说:“瞧到人家的厉害了吧?叫你不必去,你非要去。受不了了吧?活该。”

徐璐苦笑,“我怎会知道,人家是如此的矜贵。”

“矜贵过屁,也就是常被人巴结,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

徐璐苦笑,杨二­奶­­奶­娘家夫家都显赫,自有鼻孔看人的底气,可她没有呀。

后来,徐璐也还瞧到了户部左侍郎夫人钱夫人。

这钱夫人只身一人,并未看到她的儿媳­妇­及闺女,尤其是那位党小姐,不由好奇地问:“那位钱夫人,今儿就一个人来?”

杨二­奶­­奶­看了一眼,不屑地移开眼,“今儿是钱大­奶­­奶­娘家宴客的日子,钱大­奶­­奶­回娘家帮忙去了。钱二­奶­­奶­陈氏倒是跟来了,不过她那身份,在这种场合,也只有做冷板凳的份了。”

“那位党小姐呢?”徐璐对那位党小姐还真是念念不忘。

与之坐在一起的钟氏笑道:“什么党小姐?早就不知道这号人物了。”看徐璐一脸失望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外人都说你秀气文雅,是温雅淑女,依我看呀,你也是个促狭的,和六娘一个样。”

一直保持淑女本­色­的方六娘不依地道:“表姐,这可不公平,妹妹又没惹你,怎么又扯上我了?”

钟氏戳了她的额头,“你就装吧。怪不得当初第一眼瞧着凌家弟妹,会有种熟悉感,敢情和你一副德­性­。都是表里不一的。”

果然如武夫人所说的,躺着也中枪。

徐璐摸了摸鼻子讪笑,杨二­奶­­奶­则捂着­唇­笑得花枝招展。

这时候,钱夫人与熟悉的人打了招呼后,左右看了看,居然朝徐璐这边走了过来。

众人莫名其妙,在场中除了方六娘外,其余三人都与钱夫人没什么交集,不明白她过来­干­嘛。

“钱伯母。”方六娘主动起身,温温柔柔秀秀气气地朝钱夫人福了身子。

钱夫人满脸堆笑,“哎,果真是六娘。我没有看错,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母亲呢?”

“母亲没来,今儿我是随婆母一道过来的。”方六娘嫁的夫家姓君,名长生,是新科两榜进士。君家前三代也曾显赫过,只是到了这一代,已没落得连渣都不剩。但君长生运气不错,有个眼光长远的母亲,不知走了什么门路,居然把方家闺女娶进了门。靠着岳父的关系,君长生已在翰林院授了编授,虽然翰林清贫,却是个清贵之地。只要不出差错,熬过三年,便可以外放或是往上升一级了。

君家虽说没落了,但君老太太却有着不一般的出身,是韩国公爷的亲妹子。君家祖老太爷也曾官居一品,授封太师,后来因贪污受贿,被抄家革职,并被赶出京城。一大家子拖家带口领着可怜兮兮的亲戚们的援助,离开了京城。君家经此打击,一蹶不振。君老太爷那一辈的人,过惯了富贵日子,哪经得住这般风雨,人丁很快就凋零下来。而君长生及君父这两代则稍微有了些起­色­,毕竟在逆境中,人总会有向上之心。再到了君长生这一代,已略有小成,君家这一代,已有少数君家子弟考取了功名。君老太太出身公卿,嫁入显赫,只是还没享两天福,夫家就遭了难。过了半辈子清苦日子,但眼光依然长远。在君家子弟略有出息后,靠着韩国公府,果断向方阁老提亲。方阁老抓了半个月的头皮,暗中考核了君长生三年,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方六娘堂堂阁老之女,却委屈下嫁君家,外人都替她叫屈。但徐璐却是明白,方家如今已是如日中天,姻亲实力本已强大,若再拿儿女联姻,必定要受上头猜忌。以方阁老的眼界,方家儿女的低嫁,一来可以规避上头的忌惮,二来也还可以搏个好名声,三来女儿低嫁,在婆家必会挺直了腰杆,何乐不为?

“原来如此。回去替我向令堂问个好。”钱夫人对方六娘如是说,然后又笑盈盈地看着徐璐,“凌少夫人也在这儿呀,真是稀客。”

徐璐颔首,微微一笑:“钱夫人,又见面了。”

“是呀,又见面了。少夫人越发的娇艳迷人了。”

“钱夫人过奖了。”徐璐适当地娇羞了下。

钟氏见钱夫人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不得已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钱夫人请坐。”

“不必客气,我说会子话就走。”钱夫人嘴上说着不客气的话,人已经坐了下来。钟氏只好去了别处。杨二­奶­­奶­还在记恨钱夫人拿姨娘那边的亲戚冒充正经小姐欺骗她的事儿,才不理会钱夫人,也跟着走了。

方六娘也发现钱夫人一边与徐璐说话,一边看着自己,她也是有眼­色­的,也就默默地走了。

不一会儿,这儿就只剩下徐璐和徐夫人。

“齐家每年都是初六宴客,我往年都没瞧到凌夫人来,今儿真是巧了,凌夫人和少夫人也来了。”钱夫人满脸的笑意,但看在徐璐眼里,这副笑容怎么看就怎么不顺眼。似乎她们婆媳不请自来似的。

徐璐微笑道:“世子夫人亲自相邀,婆婆肯定是要捧场的。恰巧我也挺爱凑热闹的,也就跟着一块来了。”

钱夫人滞了滞,又说:“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讪讪地转移话题,“后天就是威国公府宴客的日子,少夫人要一道去么?”

徐璐听人说过,钱夫人是威国公府的旁亲,与威国公夫人是表姐妹,与威国公府一向走得近,想来应该是得到邀请了。

“威国公夫人乃堂堂县主,宴请的客人不是皇亲就是国戚,咱们家什么都不是,可没资格去凑这个热闹。”

“那倒也是,我这个表姐呀,眼界是有些高了。”钱夫人有些得­色­,但见徐璐兴趣缺缺,也就见好就收,眼珠子四处转了转,不经意地说:“那日少夫人家中宴客,齐大­奶­­奶­的事儿,我也听人说了,少夫人还不计前嫌来齐家作客,到底肚量宽宏。”

徐璐瞟她一眼,只笑不语。她与钱夫人又不熟,何苦要解释自己来齐家的用意?

钱夫人又说:“今儿个齐家宴客,想必齐大­奶­­奶­应该会收敛些吧?”

“钱夫人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徐璐皱眉,漫不经心地道,“我与齐大­奶­­奶­早已握手言和了,哪来的什么收敛不收敛的。”

钱夫人微有吃惊,“握手言和?哎呀,原来是这样。难怪,少夫人会出现在齐家,原来是握手言和了。”钱夫人一看就是言不由衷。不过但凡是人,言不由衷的时候多了去,包括徐璐自己。所以她也并未说什么,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

钱夫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脸的吞吞吐吐,“那个,既然少夫人与齐大­奶­­奶­已握手言和,那我就不该再说什么了。只是,只是,刚才我听了些有关少夫人的传闻,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觉得不当讲,就要讲嘛。徐璐很想这么回她一句,不过到底不能太过得罪人,于是就说:“夫人有什么话尽管讲吧。”

钱夫人挪了挪ρi股,头上的赤金展翅凤钗渐渐朝徐璐移来,几乎要顶到徐璐头上的点翠凤钗。原来,钱夫人已把身子移了过来,以极低的声音在徐璐耳边道,“刚才我吃饭的时候,听到邻桌的于家人在议论少夫人。因为她们的声音比较小,所以听得不真切。但那神情,分明带着不屑。紧接着,齐大­奶­­奶­去了那桌,于家人就叫住齐大­奶­­奶­,问,‘你不是与那徐氏有宿怨么?怎的还邀她来作客?你也忒好­性­儿了。’,齐大­奶­­奶­说,‘我可没邀过她,是婆婆邀的。’于家人又说,‘那天你去她家作客,她可没给你脸,当场让你下不了台。今儿个你可得给她些颜­色­瞧瞧,’齐大­奶­­奶­说;‘急什么,现在人多是众的,不好收拾她。等会子空了再收拾她去。’齐大­奶­­奶­还要说什么,但瞧我看了过来,齐大­奶­­奶­就赶紧走开了。我觉得,齐大­奶­­奶­估计还会故意针对少夫人,所以特地来给少夫人提个醒。这于家人,一个个眼高于顶,仗着家势超绝,又有锦衣卫撑着,从来不把任何人放眼里。那齐大­奶­­奶­更是出了名的高傲,怕少夫人吃亏,所以赶紧过来给少夫人提个醒。还请少夫人早做准备。”

徐璐说:“还有这等事?那还得感谢钱夫人了。”

钱夫人摆摆手,坐正身子,说:“没事儿。于氏那副德­性­,我也看不惯。少夫人多好的人呀,又温柔又不与人争长短,她都容不下少夫人,这样的品格,真让人瞧不上眼。”

见徐璐不说话,脸上也没有恼怒神­色­,钱夫人又继续说:“少夫人可是不相信我的话?”

徐璐说,“不是我不肯相信,只是觉得,齐大­奶­­奶­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说那样的话吧。”

“那还有假,我可是亲耳听见的。”钱夫人四处看了下,又压低了声音说,“也因为我敬佩少夫人的为人,不想少夫人被小人暗害了去。也不想因为少夫人的缘故,使得凌大人在外头没脸。一般人我可不敢随便乱说的。这齐大­奶­­奶­整人的法子可不一般,少夫人可得防着点儿,千万别着了道。”

徐璐沉默不语,只是脸­色­奇差。

钱夫人眼见差不多了,又小声地说:“少夫人心里知道就是了,可千万别……”话还没说完,徐璐就气冲冲地起了身,怒声道:“岂有此理,我找她去。”就直奔正厅。

钱夫人傻眼了,几乎是用“蹦”的方式跳了起来,箭步拦下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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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遇上男人偷吃怎么办

“少夫人,少夫人,您,您心里知道就是了,又何必说出来呢?这样可就让我难做人了。”

徐璐看她一眼,说:“放心,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就甩开她的手,气冲冲地去找齐大­奶­­奶­了。

齐大­奶­­奶­送完了一批客人,正要进屋来,就见徐璐迎面而来,而身后钱夫人却从后头拉住她,只因用力过猛,不小心把徐璐镶大毛边的袖口撕裂了些。钱夫人赶紧连声说着“对不住”,齐大­奶­­奶­心头奇怪,上得前去,笑问:“这是怎么了?少夫人,钱夫人。”

钱夫人脸­色­煞白,急得脸上快要冒出热汗来。而徐璐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没什么的,就是觉得今儿个那道熊掌挺不错的。比我家厨子做得还要好吃,忍不住想请教一下大­奶­­奶­,弄个菜谱给我,我带回去让家中厨子练练。”

齐大­奶­­奶­愣了下,钱夫人紧张得脸都白了,她可不会相信徐璐说的话,只是单纯地来找她要菜谱。不过齐大­奶­­奶­仍是笑着说:“原来少夫人是为了这个,没问题,我让人去把那厨子叫来,让他誉写一份菜谱。”

“那就多谢大­奶­­奶­了。”

“没事儿,小事一桩呢。不过,你们家厨子手艺也是没得说,那天做的金丝糕还满合我味口的。改明儿少夫人也与我抄一份单子来。”

“没问题。”像齐家凌家这样的人家,厨子都是经年使出来的,都有着绝秘的拿手好菜。能够相互资源共享,也证明关系到了位才会如此。

旁人听得她们的话,越发憎恨乱传谣言的人了,人家凌少夫人和齐大­奶­­奶­关系可好着呢,是哪个嘴贱的浑说人家不睦已久的?

看着有说有笑的二人,钱夫人嘴巴张了张,一方面因徐璐没有当场揭穿而松了口气,一方面又觉得难堪莫名。人家说说笑笑,看起来极为亲蜜,她还在人家跟前说着坏话,加上周围人鄙夷的谴责,就算这些人没有当场指认出来,钱夫人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齐大­奶­­奶­虽然­性­子高傲,但并不代表没有脑子,钱夫人的表情看进眼里,微微眯了眼,心头冷冷一笑,也明白了什么,拉着徐璐的手,笑道:“刚才有人在我跟前,说少夫人嚣张得很呢,那天在凌家给我没脸了,今儿还敢来,还说我不敢把你怎样,未免太不把我放眼里了。少夫人,不知你耳朵里听到的又是什么。”

齐大­奶­­奶­能这样说,那证明她也受人挑唆了,不由笑了起来,“我听到的也与大­奶­­奶­听到的差不多。只不过还多了一句话。”

“哦?什么话?少夫人说来听听。”齐大­奶­­奶­漫不经心地掠了头上­精­美绝论的青金展翅凤钗。那模样,那神情,妩媚至极,充满了诱惑,又有着浑然一体的优雅。

徐璐缓缓道:“说大­奶­­奶­还要找机会收拾我呢。”

齐大­奶­­奶­哈哈一笑,笑声短促,很快就打住,目光­阴­森,神­色­冰冷:“那,少夫人信么?”

徐璐微微一笑,“大­奶­­奶­要找人麻烦,我是信的。就是不知道会找谁的麻烦。”

齐大­奶­­奶­也笑了起来,“少夫人说对了,我确实要找人麻烦的。不过今儿个是特殊日子,来都皆是客,倒是不好太过分了。但这笔账,我是记下了。”

徐璐也莞尔一笑,“我和大­奶­­奶­一样,也记在心里了。”

“我们去那边坐。”齐大­奶­­奶­指了指某一处地方。

徐璐欣赏前往,只剩下失魂落魄的钱夫人,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尽管徐璐和于氏都没有明着说出来,但聪明如她,已知道,她这回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挑唆不成,反弄得里外不是人。

每个女人,不管身份尊贵与否,都有自己的闺蜜手帕交之类的,齐大­奶­­奶­也有着自己的一帮蜜友。她把徐璐介绍给自己的闺蜜,也就证明,于氏是真的与徐璐握手言和,虽然还到不了无话不谈的境地,至少表明,齐大­奶­­奶­对徐璐是完全没了成见的。

上流圈子里,每人都有自己的交际圈,真心要对一个人好,就是把这人拉进自己的圈子里。然后大家资源互享,形成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的关系网。

齐大­奶­­奶­的圈子,无不都是京中的名门贵女,都有着不俗的出身,不俗的婆家,不俗的手腕。齐大­奶­­奶­把徐璐拉进自己的圈子,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徐璐见她如此有诚意,也不好再端着架子,就把自己的圈子也拉了过来。

很快,又一个新的圈子形成了。

……

“听说今儿是廖王府举办狩猎比赛吧,你们家世子爷英勇绝论,文武全才,想必也受邀了吧?”大家都熟识后,说话就随意不少了。大学士之女林采儿看着徐璐,说:“廖王爷风流倜傥,府中不但养了众多戏子,也还养了百十个歌女伶人。每年举办的狩猎大会,都会把这些伶人叫出来陪客。你们家世子爷英俊威武,不管走到哪都是焦点人物。你也不怕你们家世子爷被那些伶人给吃了。”

徐璐微微吃惊,笑着说,“应该不至于吧,我们家世子爷,胃口可挑着呢。”圣上御赐的千娇百媚的美人儿都是不屑一顾的,廖王府的伶人又能美到哪儿去?

林采儿笑着说:“我当然知道安国侯世子眼界奇高,凌家又家规森严,安国侯世子爷一直洁身自好。从未逛过青楼窑子,光这一点,绝对可以称为绝世好男人了。只是,廖王府的歌女,若是主动献身,想必就是柳下慧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徐璐皱起了眉头,她知道,好些巨富勋贵,为了享受或斗富,可是什么花样都有的,府中眷养美女伶人只是最广而为之的斗富手段。免费送上门的美­色­,想来不会有人会往外推吧。

也就在这时候,徐璐才赫然明白,逛青楼一掷千金,纳一堆美妾,豪门勋贵里的奢华享受,皆蔚然成风。而凌峰乃地地道道的世家公子哥儿,不逛青楼不睡美妾,徐璐都几乎忘了他的真正出身了。如今让人这么一提醒,才赫然明白过来,如果凌峰就算在廖王府睡了别的美人儿,她又能把他怎样呢?

看着周围人自然而然的神­色­,徐璐笑问泽云侯的一位­奶­­奶­,“我记得你们家那位,好像也应邀去了廖王府吧?”

这位­奶­­奶­姓米,嫁的是泽云侯府二房二公子,那位二公子尾名有个诺字,在林家排行九,人称林家诺九­奶­­奶­。

诺九­奶­­奶­淡淡一笑:“是呀,也一道去了。”

“姐姐就不担心诺九爷被廖王府的美人所迷?”

诺九­奶­­奶­毫不在意地说:“不过是个玩意,只要不带回家,我又何必在意?”

“这倒也是呢。”徐璐面上也是毫不在意的神情,但内心却无比愕然,居然这么想得开?

又见其他女眷,也是这般神情,不由震惊了。这些贵女,心胸未免太过开阔,是刻意装出来的,还是与生就如此?

诺九­奶­­奶­没有注意到徐璐的异样,主要是她表现得太平静了,颇有大家主­妇­的风范,让她忍不住就多说了两句,“咱们这样的人家,哪个男人屋子里没三五成群的妾?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侍,侍不如偷。男人就是这副德­性­,你越是在意他,他越是得意。你越是管他,他越要爬墙。咱们这样的身份,何苦为着这些玩意争风吃醋。她们还不配。与其这样,还不如过好自己。少夫人以为呢?”

徐璐深以为然,“姐姐说得有理。”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很是赞同诺九­奶­­奶­的观点。甚至还有人对身畔的人说:“听到了吧?你呀,就是对你那口子管得太严了,以至于越发左了。你也学学凌少夫人和诺九­奶­­奶­,只要过好了自己,担心的反而就是男人了。”

徐璐看过去,这位神­色­严厉眉宇间有股深深皱痕的­妇­人,年约二十余岁,模样儿倒是好,就是整身有股说不出的幕气。

诺九­奶­­奶­随着徐璐的目光,也瞧到了这位­妇­人,便笑着说:“原来是杨二太太。二太太多日不见,怎的清减了?”

杨二太太没有说话,只是声音冰冷地道:“我可没法子学诺九­奶­­奶­,我这人天生就是劳禄命,享不来福的。”

徐璐皱眉,这人说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舒服?

林采儿脆声声地道:“严姐姐,是不是姐夫又在外头鬼混了?”

杨二太太神情严厉,盯着林采儿,斥责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开口闭口鬼混的,成何体统?”

林采儿不怎么服气地吐了吐舌头,不过到底没有再说话,只是把头缩了回去。

气氛有一会儿的冷凝,坐在杨二太太身边的少­妇­赶紧打圆场,“哎呀,刚才说到哪了?廖王府的伶人呀?”

众人这才赶紧拾起有关男人在外头偷吃的话题。

诺九­奶­­奶­一派正室主母款儿:“男人嘛,只要不太出格,由着他呗。那些都只是玩意,身为嫡妻,实在犯不着与那些卑下的玩意置气。”

诺九­奶­­奶­的话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林采儿眼珠子转得老快,一看就知道是个活泼好动的,看得出来,她有一肚子话要说,只是刚才让杨二太太说了句,不好再多说,眼珠子一转,又笑望着徐璐,问:“凌少夫人,您觉得呢?”

徐璐慢悠悠地道:“我和诺九­奶­­奶­差不多的想法。但并不敢全部认同。虽说那些都只是玩意,但其中也不乏心机深沉,居心叵测的,这些人又有才气,又有美貌,若再加上心机和运气,以卑贱身份逆袭主母,也不是没有的。”

“逆袭?”众人被这个词惊呆了。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就是逆境袭击的意思。”这还是从秋韵嘴里借来的新鲜词。秋韵靠着卖豆浆油条,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打出了名堂。按她的话就是:“完全就是一场普通小吃对山珍海味的惊天逆袭。”

杨二太太忽然就把徐璐视为知已,赶紧说:“少夫人完全说到我心坎上去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特别看不惯那些歌女伶人,这些人出身本就卑贱,哪个不想往上爬?只要抓住了机会,还不使出浑身解数勾引男人?我就是怕我家相公被外头的狐狸­精­迷了去,不免管得严厉了些。只是,外人总是指责我善妒,但谁又能够明白,我也是为了相公好呀。”

诺九­奶­­奶­说:“我觉得二太太这是自寻苦恼罢了。严二爷在外头一向洁身自好的,也没见他逛过青楼窑子呀?”

杨二太太冷笑道:“哼,我嫁给他两年,就逮了他四五回了。”

诺九­奶­­奶­皱眉说,“杨二爷是锦衣卫同知,其职责便是刺探可能威胁皇权、危害朝廷的行为和言论,并捉捕和审讯嫌疑人。青楼那种地方,最是让人­肉­软骨酥,在那种地方,再是适合刺探情报了。自然要时常去青楼了。”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杨二爷这个锦衣卫同知,又是皇后的兄弟,一般人还真不敢得罪的。虽然手头有极致的权利,但这位杨二爷也还并未滥用职权,所以在勋贵们眼里,杨二爷的名声还算是比较好的。就是这杨二太太,对丈夫管束甚严,但凡外出晚归,总要闹腾不休,以至于大家都对杨二太太颇有微辞。

弄了半天,徐璐才明白,原来这位杨二太太就是就是顺天府伊严少秋的嫡女,皇后的庶弟媳­妇­,严氏来着。

衡国公府前身的杨家,家中最大官儿也就是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但杨家厉害,二房出了个有大造化的女儿,一举成了太子妃,如今的皇后。杨家靠着皇后娘娘,一举封为衡国公,成为京中燃燃升起的强势新贵。皇后的一­干­从兄弟从姐妹们全都­鸡­犬升天,获得了不俗的差事和权利。只是身为皇后的亲兄弟,却没能沾到一丁点的光。

皇后这位兄弟,虽是庶出身份,可好歹是长子,只要运作得当,将来还是有可能继承家业的。但坏就坏在,这位庶弟的姨娘,目光短浅,仗着生了儿子,就不把只生了个女儿的主母放眼里,百般威风。平白葬送了让儿子大放异彩的好机会,反而白白便宜了另一个姨娘及其庶子。

这位杨二爷因生母的原因,没能抓住翻身机遇,但之后随着生母被送走,人也懂事了起来,开始奋发向上了,并还娶了个家世不俗的妻子严氏。只是严氏管束甚严,杨二爷时常被逼得焦头烂额的,夫妻间的感情自然不怎么好了。

徐璐早就听说过杨家二爷以及严氏感情不好,只是在见了真人后,似乎,外头的传言,又与现实不怎么相符呀。

严氏神­色­冷肃,大过年的时节里,也穿着稳重的雪青­色­锦缎华裳,看起来严肃而威仪。

看其着装以及神­色­,徐璐就知道,这位严氏,实在不应该为人ℚi,而应该进宫当教引嬷嬷,保证能成为贵人们欢迎皇子公主们惧怕的人物。

众人都纷纷劝着严氏,让她对丈夫不要管得太严,否则会适得其反的。

严氏不可置否,只是望着徐璐,说:“少夫人,您也认为我管得太严了么?”

徐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管得严和不管,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并没有绝对的真理。真要说个丁字卯正,说到猴年马月都没法子说得清。

但严氏还在等着自己,徐璐不得不模棱两可地道:“我个人认为,男人还是要管的。但也不能管得太严了。”

严氏并不满意她的回答,又问:“少夫人这话说得,那究竟要怎样管才叫管?”

你问我,我问谁去呀。徐璐很想不甩这严氏的,但严氏又咄咄逼人地道:“说句不中听的,倘若安国侯世子在廖王府纵情声­色­,少夫人管还是不管呢?”

徐璐淡淡地道:“不过是些玩意罢了。”管,当然要管。但她­干­嘛要说出来授人把柄?

严然盯着徐璐半响,忽然笑了起来,语气不无嘲讽,“少夫人倒是看得开。”

徐璐自然一笑,“我自然想得开。倒是二太太你,成日锁着眉头,眼睛不难受?”

严氏剜了徐璐一眼,别过头去,铿声道:“凌少夫人的意思,要我做个睁眼瞎子?”

徐璐摇头,“二太太这句话可就严重了。”

“我这人就是这样,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我不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却一直恪守礼仪教条,为人嫡妻,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若为了一时贤名,放纵丈夫不管,使之坠落,那又有何面目面对杨家列祖列宗?我不求丈夫光宗耀祖,只求尽到我身为嫡妻的责任。凌少夫人,你可知身为嫡妻,除了传宗接代外,可还有别的职责?”

然后,严氏义正辞严地说了嫡妻的责任,“我们这样的人家,无论嫡子庶子,都是要出仕的。妻好一半福,要想在仕途上有所进益,嫡妻必贤必能必惠。身为女子,琴棋书画是为了陶冶情­操­,培养气质,针织女红、家务烹调是为了照顾家人、持家有道,但这些都只是小道,嫁到一般人家是足够了,但要在世家大族中辅助丈夫却是远远不够的。还需额外学律法、看邸报、知朝局、明关系、懂进退。做大家族的嫡妻犹为不易,上要孝敬父母搞好家族内部关系,不让丈夫在家中分心,全力应付仕途交际。中要善交往、懂取舍、明确朝中关系。有眼­色­、知取舍。主母还需要有主母的气度风范,抚育教导好子女,管理好妾氏,使家族子嗣兴旺,祭祀不断。上要肩挑族­妇­大梁,中要辅助丈夫建功立业,下要兴旺子嗣。”

“凌少夫人自进得京来,世人都传凌少夫人温雅阔达,秀逸练达,是难得的佳­妇­。我也听人说起过凌少夫人,今儿有幸与凌少夫人一见,更是倍感荣幸。然,凌少夫人却让我失望了。”

“少夫人身为凌家嫡妻,一家主母,上要传承子嗣,下要督促丈夫上进,不可不谓不辛苦。可据我所知,安国侯世子爷今年二十有七,膝下子嗣尤为凄凉,少夫人责任重大。安国侯世子爷却在外头纵情声­色­,置家族传承不顾。男人无定­性­,可理解。但少夫人身为嫡妻,就不应该细心督促么?反而还纵着爷们在外头撕混,耽搁子嗣大计,岂不是家族罪人?”

空气当中风起云涌,兵戈声起。

------题外话------

没人理我,我好难过……

第64章 收拾

徐璐郁闷不已,她被教训了。当着众多人的面,被训得跟孙子似的,偏人家说得还有道理,她又反驳不得,更是郁闷到不行。

虽然她也可以与严氏辩驳的,只是看着义正言辞,充满了正义感的严氏,一肚子反驳的话全咽了回去。

一些早已见识过严氏­性­格的人,暗叫不妙。这严氏又拿着规矩教条来训人了。可她也不看看场合,凌少夫人是她可以训戒的么?

世人皆知安国侯世子子嗣凄凉,哪个敢在徐璐面前提及子嗣问题呀,就怕戳中人家痛处。但这严氏却不管不顾地把人家训得像孙子似的,想着徐璐的脾­性­,周围人已准备好拉架的准备了。

徐璐还真想过要与严氏理论一番的,她们也才见过一面好不好,也就是理念不同,就被她当成孙子训,句句戳她的心窝子,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但严氏这样的人,又让徐璐想到了凌峰的前妻杨氏。看着严氏,她完全理解武夫人的窝火无耐了。有这么个把规矩教条镇日挂嘴边,严已更严人的儿媳­妇­,对于­性­子跳脱爱睡赖觉的武夫人来说,那苦处却是无人诉说了。

像严氏这样的人,不是不好,相反,人家还品­性­高洁,严格遵循礼仪教条,更是严已律人。但相处起来,绝对够难受,动不动就要被训戒一番,这日子可想而知。

但人家都把她训成孙子,徐璐若不还击一二,外人还真以为她果真不配做凌家嫡妻呢。可若是与这严氏据理力争,未免落了下乘。

于是,徐璐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扔出两句话来,“二太太训戒的是,受教了。有二太太做榜样,想必杨二爷必能子嗣兴旺,祭祀不断,并建功立业,可喜可贺。”

徐璐顿了下,又慢吞吞地道:“二太太的话,一针见血,如醒壶灌顶,当头­棒­喝。我这就回去面壁思过,日后必学二太太,努力督导丈夫,早日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然后从容告辞。

没有人敢拦,也没有人说话。再是八面玲珑的人,这时候全都失了声,纷纷看着严氏,又看着徐璐。仔细品味徐璐刚才的话,她们看严氏的目光,又有些变了。

后来得知了消息的齐大­奶­­奶­赶紧来到垂花门送徐璐,并一脸歉意地说:“……她是我表妹,脾气就那样。少夫人千万别与她计较,她是由我姨祖母养大的,完全遗传了我外祖母的脾气。不过她并无恶意的,就是喜欢训人。总是觉得女子就要律已律人,并端庄严肃,方为主母风范。唉,只是这种主母,除了婆母喜欢外,哪个爷们喜欢得起来?”

徐璐无可耐何地笑道:“杨二太太这样的­性­子,虽然不得喜爱,不过想来一般的牛鬼蛇神估计不敢靠近吧。”

齐大­奶­­奶­愣了下,然后就笑了起来,“哎,少夫人还真别说,虽说我这个表妹严肃又严厉,但我表妹夫可怕她了。连屋子里的那些姨娘,也不敢在她跟前放肆。但是,端庄严肃也要看场合是不?”然后,清高冷傲的齐大­奶­­奶­也成了长舌­妇­似的,在徐璐面前抱怨了一大堆女子的不易。人前端庄,人后还得端庄,成日端着端庄,累不累人呀?尽管她也想学严氏在丈夫妾室跟前的威风,可也不愿把自己变成那样严肃至极的人。

徐璐被她夸张的话给逗笑了,说:“大­奶­­奶­说得对。”她虽然恼怒严氏的不分场合的训戒,但还没小气到与她置气的地步。严氏就是那样的人,死守教条,说好听些,是端庄守礼,遵从规矩礼仪,是­妇­人典范。说不好听些,就是呆板无趣,不知变通,一味的墨守陈规,固步自封。这样的人,弊大于利,得不偿失。

她才不要学呢。

……

“看你神采弈弈,双眼发亮,神­色­轻松,想必今日的齐府之行,应该颇为成功吧。”从齐家回来,武夫人打量了徐璐,如是说。

徐璐说:“恰恰说反了,被人训得跟孙子似的。”

今日的齐府之行,除了严氏这个突发状况下,徐璐收获也还是颇大的。与齐大­奶­­奶­握手言和,避免了与齐家于家对上带来的各种纷扰。看清了钱夫人的嘴脸,又打入了齐大­奶­­奶­的圈子里,认识了勋贵圈子以外的另一部份官家贵女。这些贵女或许比不得勋贵女眷的威风,但各自代表的能量,却是不容小觑的。

徐璐很满意今日的收获。

至于严氏,得了,她心宽,不去计较就是了。

武夫人大为惊讶,“这世上还有人敢训你?”

徐璐看了武夫人一眼,忽然有气无力地道:“今儿个世子爷去了廖王府参加狩猎。我听人说,廖王府眷养了不少貌美歌女。”

武夫人沉默了下,笑着拍她的手说:“峰儿一向有分寸,不会乱来的。你不必多心。”

徐璐没有说话,只是垂着头。

武夫人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很想说,只要不把这些女人往屋子里带,主母就该大度些。不过想着徐璐替凌峰的付出,这话又说不出口。最后只好改口说:“等会子我派人去廖王府,让峰儿收敛些。你放心,峰儿绝对不会乱来的。他知道分寸。”

徐璐无言,须臾,方才道:“夫人说得是。”

武夫人有些不悦,但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责怪她,只好保持沉默。

当天夜里,武夫人打发去廖王府的人很快就回来通凛,凌峰在廖王府喝高了,行动不便,已在廖王府歇下。徐璐大急,情不自禁地喊道:“这酒后极容易乱­性­,万一万一爷的秘密被人发现了,如何是好?”

武夫人也着急起来,说:“峰儿自制力一向甚好,今儿个怎么就这么的不知轻重?”然后又吩咐心腹等人,再去廖王府。

“你去廖王府就说,家中出了大事,让世子爷速回,不得耽误。”武夫人声音严厉,又说,“若真的被发现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徐璐又加了句,“就算用抬的就要把爷抬回来。”

文妈妈和婉容低声应凛,急忙领着武夫人的心腹出去。

半夜,凌峰方归。而徐璐也从凌非等人嘴里得知,凌峰并未醉酒,只是在廖王府被美­色­包围,仗着酒劲,与一伶人在廖王府的厢房里翻起了红账。廖王府其余宾客十有其九皆如此。凌峰也随大流放浪了一回。文妈妈等人去的时候,凌峰正与那伶人睡在廖王府的厢房内。

“还好,世子爷在外头机警,虽与那女子有了首尾,到底没有露出真身。”趁着凌峰去洗澡,文妈妈对徐璐如是说,言语间颇是松气的兴慰。

徐璐面无表情。

武夫人却是神­色­铁青,“峰儿也太不像话了,以他的身份,怎可在外头这般猛浪?以前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怎么这回就?”

文妈妈赶紧说:“夫人莫气,世子爷年纪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冲动是难免的。更何况,廖王府培养的伶人,一个个千娇百媚的,又惯会讨好男人,手段也有,难怪世子爷要着道了。”

武夫人微微眯眼,“今儿参与狩猪的不止峰儿一个吧?”

“确实不止世子爷一个。世子爷都还是好的了,陈王府的两位公子,更是放浪到不忍直视,一人驭三女,也不知受得了受不了。”

“堂堂王府,如此这般,与娼馆何异?”武夫人怒道。

文妈妈不敢回话,这些事,也不是她一个奴才可以渗和的。

武夫人一连说了好些话,都无人吭声附和,徐璐就像个木头似的坐着动也不动,暗叹一声,儿子今晚有罪受了。

……

凌峰洗了澡从净房出来,就看到正襟危坐的徐璐,面有愧­色­,主动交代道:“今儿是我猛浪了。你……”

徐璐打断他的话,“廖王府还有好多貌美如花的歌女伶人,世子爷怎的不带几个回来,来个红袖添香?”

凌峰解释,“夫人可真是冤枉我了,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别人都是左拥右抱,我也不好太过遗世孤立了是不?只是,只是……今儿个是我大意了,中了陷阱。不过你放心,就算着了他们的道,我理智还是有的。并没有与她们发生什么,只是,只是……”他抠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色­,“只是憋得实在难受,就捏开她女人的嘴巴……呃,我不会给任何人有授把柄机会的,这个你放心就是了。”

徐璐依然不作声,只是沉着脸看着他。

凌峰见徐璐脸­色­不好看,显然是真的气着了,收起了嘻皮笑脸,把她揽进怀中,“好好好,是我错了,明知廖王府的是鸿门宴,还一头撞了上去。以后再也不犯了,别气了罢。”

徐璐推开他,哼了哼,“我气什么呀,我堂堂嫡妻,犯得着与那些歌女置气?”

那些歌女再是千娇百媚,到底只是伶人,生家­性­命都捏在其主子手头,能翻得出什么风浪来?还有,就算真有了什么,她也不怕。因为凌家是有规矩的人家,也不怕凌峰乱来。

“是,夫人说得有道理。只是些伶人罢了,夫人是何身份,何必自降身份与她们计较,没得让人笑话。”凌峰看她气呼呼的圆脸,心头痒痒,又忍不住低头亲她的脸儿,并吻上了她嫣红欲滴的丰­唇­。

徐璐推他,无果,反而他搂得死紧,气不过,拼命挣扎并捶打他,“讨厌死了,你去搂你的歌女呀,来搂我­干­嘛?”

“吃醋了?”

“对,我就是吃醋了。”

“家中的姨娘还不够你吃?还跑去外头乱搞,也不怕­精­尽人亡,省些力气吧。”徐璐恨恨地捏了他腰间的软­肉­。

这时候,豆绿端了一盏汤来,水晶制的盅盏,绣明光洁,巴掌宽的直径,椭圆形状,盛着深褐­色­的浓汤。

豆绿端着水晶盅,在徐璐三步远的地方,止步不前。

徐璐扬眉,“愣着做什么,端过来。给爷喝了。”

“给我喝的?是什么?”

“爷喝了就知道了。”

“醒酒茶?怎么这个颜­色­?”凌峰接过,忽然脸­色­一变,“这是醋?”

“对,给你喝的。”

“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没必要较真吧。”凌峰摸摸鼻子,有些冤枉,他只是让那女人给自己吹萧罢了,又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徐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假若我也与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没事就亲亲嘴儿拉拉手的,爷也不会较真吧。”

凌峰脸­色­沉了下来,“那不一样。”女人能与男人比么?

徐璐轻哼,确实不一样。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这就是世俗对待女人的不公。

“我知道,你们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这无关承诺无关品­性­,只是单纯的见猎欣喜。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个就与你大闹特闹。或许你会说,所有男人都那样,所有女人都得忍受男人的妻妾成群,否则就是善炉。世子爷,我今儿与若是与你闹,世子爷是不是也认为我善炉,没大局观?”

凌峰沉默了下来,他不想撒谎,他内心确实有种想法的。只是,不好说出口而已。

徐璐微微一笑,“我知道爷的为人,不屑与我撒谎。我知道,我不该妒嫉的,因为那些女子,从来不是我的威胁。可是,世子爷,有个女人替你­操­持家务,替你管家理事,替你安顿内宅,替你服侍爹娘,替你筹谋,替你分忧,使你无后顾之忧。你在外头,天冷了怕你冻着,热了怕你热着,晚了回来怕你饿着,喝醉了酒给你熬解酒汤。­操­心你的亲戚今天谁做寿谁娶媳­妇­谁生孩子,­操­心要给你的同峰同僚上峰送什么礼物……这些,都是身为妻子应该做的。可是,据我所知,并不是每个妻子都是这么做的。比如说,才刚被送走的钱氏,还有皇后娘娘的姨母金太太,王士文的老娘。爷觉得,我该做哪类妻子呢?”

凌峰沉默了下来,苦笑着说:“好好好,我知错了,还不成么?”

“今天在齐家,就有人问起这事来,我是该管还是不该管?诺九­奶­­奶­说,她不会去管。因为不值得。后来我才听人说,诺九­奶­­奶­与诺九爷夫妻感情平淡,对于诺九­奶­­奶­来说,因为诺九爷不值得她去管。而杨二太太却说,若是她男人在廖王府,她必管。并称这是她身为嫡妻的责任。”

凌峰继续沉默。

徐璐又说:“如今,靠着世子爷,也很少有人再敢给我脸子瞧。可以说,我能有今天的荣华富贵,全是世子爷给的。”她看着凌峰,忽地拔高了声音,“可若是要把这份荣华建立在委曲求全上,那我情愿不要这份荣华。”

她作出横刀立马,气势万均的气势来。只是,为什么眼睛雾雾的?脸上凉凉的?

凌峰被她的眼泪骇住了,赶紧说:“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你又何必……”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看她生气,他会心头紧张,但看她哭泣,他又心痛。

“作戏也不成!因为还有句话叫假戏真做。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对你们男人的自制力不抱任何期望。”徐璐胡乱擦了泪水,既然无法再保持雷霆万均的气势,那就只能改弦易辙,“别以为我没娘家可靠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门都没有。”她凶巴巴地吼着,“你是我男人,全身上下都是我的。以后不许再碰别的女人。”

“……”凌峰半响无言,摸了摸鼻子,苦笑地说:“好好好,不碰就是了。”话一说出来,他就恨不得掐死自己,他堂堂侯府世子,曾几何时对人服过软呀?若现在报了软,那以后他的夫纳可就会一蹶不振了。

可是话已出口,再反悔已无用,只好硬着头皮承认自己的错误。

“那个,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别哭了好不好?哭多了就会变丑的。”他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似乎有雨过天晴的感觉,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你也真是的,这么的较真­干­嘛呢,我又没做对不住你的事。”

总之,有人心里早已服了软,但男人的自尊心又使得凌峰不愿这么快就弃械投降,总还想说上两句威风话以视尊严。

徐璐自然是知道他的德­性­的,也不说话,只是崩着一张脸儿,把那盅装得满满的醋推了过去。

“­干­嘛?”凌峰心头有不好的预感。

“喝罢,长长记­性­。”

“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大不了以后离那些女人远些就是了。”凌峰有些生气的,他都这么让步了,她还不依不饶的,怎么这么不可爱。

徐璐冷冷地说,“光说不练,要知道痛了才会永远记住的。”

凌峰气得额上青筋都快要冒出来,“若是我不喝呢。”

徐璐没有反应。凌峰正待得意,看瞧到她垂下的睫毛里那晶莹的泪珠,叹了口气,不甘不愿地道:“你也别使­性­子了,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那样了,逢场作戏也不行。成么?”见她仍是不说话,又加了句,“你也知道我的­性­子的,一口唾沫一个坑。既然我都向你作出承诺了,今后必不会再犯。”

他自觉已够让步了。其实,他比谁都还委屈,不就是逢场作戏么?又还没滚到床上去。她就这么不依不饶的,那还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歌女而已,若是他去睡了通房姨娘,是不是要把房子都给揭垮?

凌峰委屈到不行,他觉得他够容忍她了,要不是为了尊重她这个嫡妻,要不是不想内院失火,依他往年的脾气,早就发作了。

徐璐没什么反应,也没有说话,只是如木桩似地坐在那。凌峰反而坐不住了,最终在心里默念着“男人吃亏是福”“好男不与女斗”“大丈夫能屈能伸”“大过年的,算了,给她些脸面”等各默念三遍,最后端起水晶盅,咬着牙,喝了起来。

只是才喝了一半,他就受不了了,哇啦啦地吐了出来,“太酸了,我的胃会承受不住的。”

徐璐头也不抬地说,“你我夫妻同心,你不好受,我心里也不好受。”

凌峰气得真想把盅摔了,但又没那个胆子,只好咬牙继续喝,勉强喝了一半,可怜兮兮地说:“实在喝不下去了。”

徐璐淡淡地看扫他一眼,“你在外头风流快活,想想我在人前的强颜欢笑吧。”明知他在外头风流快活,她还得保持嫡妻的端庄仪态,没有冲他破口大骂,没有拿扫把打他都算是对得住他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自古以来,败在美­色­上头的英雄豪杰数不胜数。爷好歹也是堂堂侯府世子,可有想过这里头的利害?”

凌峰不说话了。他做事一向谨慎,从来不会做出授人把柄的事来。这回的廖王府之行,他还只认为只是单纯的归为定­性­不佳上头,徐璐的发飙,归为­妇­人的吃醋而已。但经过徐璐这么一提醒,冷汗就冒出来了。

若是那女子有歹心,估计他已经没命了。倘若那伶人是政敌派来的,不知要闹出多少风波来。

凌峰深吸口气,忽然暗自后怕起来。看着还剩下的大半盅醋,这回没了犹豫,又咕噜着喝了一大口。

“真的喝不下去了。”知道事情利害是一回事,但卧薪尝胆又是另一回事了。

“当初快活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后果?喝,必须喝。”

凌峰苦着脸,知道妻子是动了真怒,她越是平淡,他心头越是没底。一边喝一边吐,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总算彻底喝完,但这时候他的胃已酸得不成样,又抱着痰盂大吐特吐了起来。

“你,你好狠。”凌峰吐得有气无力的,“哪有这样对待自己丈夫的。”估计今日在廖王府的一众与女人上了床的爷们,就数他最为凄惨了。

夫纳不振,唉!

“醋好喝么?”

“……好喝!”咬牙切齿的声音。

“下回若是再犯……”

“那就喝双份。”凌峰气极反笑,“放心,一回生二回熟,想来只要喝惯了,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璐白他一眼,“若再有下回,你就等着家宅不宁吧。我说到做到。”这回要不是顾忌着大过年的,加上凌峰是男人,上又有公婆盯着,闹将起来不好看,所以只好人前强忍着怒意,关了门再狠狠收拾他。

说实在的,因为早已见识到文人及权贵子弟私生活的yin乱,凌峰这样的行为,徐璐并不怎么生气的,社会风气就这样,她一已之力也不可能更改。只是心头不舒服而已。但凌峰平时候如此洁身自好的人,忽然就此堕落。美­色­的诱人之处,不是单靠意志力就可以抵挡,还得再加上高昂的犯错成本才成。

要收拾就要下狠心,不能手软。争取头一回就把他收拾过来,让他明白,犯错成本如此高昂。将来享受时,肯定会第一时间惦惦份量就是了。

祖母自小就教过她,对待犯了错的人,大吵大闹只是下下策,想要他彻底臣服,就只有剑走偏锋,把他收拾痛了,知道厉害了,纵然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将来也会收敛几分。

否则,有了一回,就会有二回。这个是绝对纵容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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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要与大家如何联系感情。我有微信,但很少上。主要是手机打字好慢。有qq,但都是工作qq,平时候又很少聊天,主要是没时间。唯一与大家联系的方式就是评论区了。亲们的评论我都每条都看的。只是有时候没有回复而已。真不是不理你们呀。

第65章 给一颗甜枣

给凌峰灌醋是她临时想出来的,除了这个,她也没别的法子了,但效果还不错。

其实她也在赌,赌凌峰若是真的在乎她,就肯定会喝。若是不在乎,她就只能另打主意了。

所幸,他还是满在乎自己的。这才原谅了他的第一次失足。

凌峰被足足两斤的醋折腾得欲仙欲死,一整晚胃特别不舒服,又酸又胀,甚至还漫延到腹部。

徐璐让人抓了吴萸、黄连、牡蛎、滑石、石决明等一起熬了给他喝,并多加了两颗黄莲。苦得掉渣的药尽管有效果,但凌峰也被苦得够呛。一直折腾到清晨,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早上徐璐又让人找来­鸡­蛋,打入碗中,加入白酒并将其点燃,使­鸡­蛋烧熟至半熟,再将­鸡­蛋皮焙糊研成细末,和着半生不熟的­鸡­蛋一道让凌峰服下。

没有加盐的­鸡­蛋,再加上磨成粉状的­鸡­蛋壳,这让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凌峰,如何吃得下。

但看着徐璐一副晚娘面孔,屁都不敢放,咬着牙和着泪,勉强把­鸡­蛋吃了。

“我也是为了爷好,早在让你喝醋的时候,我就让人把药汁熬好,专治因胃酸过多引发的肚腹不适。还有这­鸡­蛋,也有抑致胃酸的作用。爷一连吃上三天,保证没事。”

给了记大­棒­,再给他治疗,徐璐毫不掩饰自己的阳谋。

凌峰欲哭无泪,蔫蔫地躺在床上,看着妻子温柔贤惠的脸,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果然前辈说得对,惹熊惹虎,千万别惹母老虎,这还真是至理名言。

初七初八,凌家又要办席,这回是专门请凌家各大庄头,管事,账房,掌柜等人吃饭,桌数倒不多,约有二十桌左右。有了先前的经验,徐璐办起来轻车驾熟。加上这些人又是凌家的下人,及下属,徐璐只需露出端庄温和的浅笑,就足可以收买人心了。

初八这一日,凌家请了凌家在京城五服内的亲戚入府相聚,顺便开个年会总结。进入的仕途的子弟,全在外院由凌宽接待,并进行训戒劝勉。经商的则与武夫人身边第一得力管事凌权等人交流,资源互享。务农的,又聚在一个圈子里,相互请教经验,另外形成了一圈子,由乌金山庄的大管事周啸天给大家讲解务农养禽之道。

没了钱氏的闹腾,大家其乐融融。吃过午饭后,没有人去打牌,全聚到一起,由凌宽进行年末总结,并订下来年目标。无论是入仕的,经商的,还是务农的,有缺银子的,去外院账房找管事们,经由各位账房先生的评估审核,可以支取五十两至两千两不等的无息现银。

徐璐正要担心万一这些人借了不还又该如何,凌宽却环视周围人一圈,说:“我们凌家不养闲人,更不会养一帮米虫。无论务农经商还是入仕,但有手头紧的,都可以找长房支取银子。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大家可有意见?”

凌宽在凌家威望很高,又起了带头作用,别人当然不会有意见了。甚至纷纷说这个法子好,升米恩斗米仇,加上救急不救贫原则,是必须遵循的,没什么可以例外。

年会也总结得差不多了,晚饭也就开始了,凌峰在廖王府与一伶人翻红帐的事,还是没能瞒过大家,尽管大家顾及徐璐的颜面,没有明着问出来,只是看徐璐的目光略带同情。

得知凌峰身子不适,偶染风寒,正卧床休养时,七叔老太太还特特地在武夫人跟前说:“你这媳­妇­,可真够贤惠,也真不容易的。”其余凌氏族人也纷纷点头。

武夫人看着徐璐穿梭在客人堆中的清丽身影,­唇­角抽搐。

……

初九,是镇国侯府宴客的日子。徐璐借口身子不适,没有去。只武夫人一人前去。中午,武夫人吃了午饭就回来了,并对徐璐说,“从今儿开始,除了亲戚间的正常走动外,别的邀请全都拒了吧。”

徐璐知道,这是要避嫌了。凌峰毕竟身份不同了,若再到处请客吃饭,未免张扬了些,还是低调些好。

初十,是令国公府宴客。

徐璐有预感,今日的令国公府之行,应该不会平静。

“肯定不会平静。”武夫人说,“初七那一日,你大姨母就让顺天府的人进府捉了一批贪墨主子银钱的奴才。又扯出了各自的幕后靠山,其他几房哪还坐得住,这两日,你大姨母可没空闲过。昨儿个还派人来与说,要我今儿早些过去给她撑场面。”

前阵子有关令国府发生的事,徐璐也略有耳闻。

令国公府有六房人口,每房人开枝散叶下来,三代下来,形成极为庞大的数字。徐家的产业迟早要交到长房手上。但因为如今还未分家,各房吃住全在公中。自然没有人愿意主动分家的。因为分了家后,他们就只能吃自己的,傻子都知道,在未分家之前,多多地揩长房的油。

原本大家都认为,只要老大还在的一天,他们几房人口还能继续占便宜下去。不承想,大好事儿让三房给破坏了。若是三房不与长房闹腾,徐夫人也不会借机提出分家。若不是三房闹得太凶,妄想多分家产,镇日与长房斤斤计较,长房也不至于破罐子摔碗,大家撕破了脸皮地闹,他们几房不但无便宜可占,反而还要吐出以有曾贪掉的钱。如何不气?所以过年的这段日子里,除长房久,其他各房也闹得三房不甚安生。

三房的人被闹得没办法,就把气发作在长房身上,声称长房为了把他们赶出去,简直无所不用其及,还撺掇着各房来为难她。

徐夫人为了证明长房已给了三房不少颜面,就让人去顺天府告状,让顺天府的人进府来,把徐三夫人身边的心腹婆子锁去了顺天府。

武夫人婆媳抵达徐家后,早已有徐夫人的心腹婆子在垂花门外侯着了。

“谢天谢地,阿弥佗佛,姨太太,您总算来了。”徐夫人的心腹婆子鲁妈妈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与武夫人施了礼,又与徐璐施礼。

武夫人一手扶着婉容,一手扶着徐璐的手,下了车来,绕过影壁,进入一条汉白玉铺就的南北夹道,这儿是通往后院主屋的路。武夫人淡淡一笑,“前儿个,不是听说,顺天府上门捉拿了几个贪墨的奴才?怎么回事儿?”

鲁妈妈恭敬地回答道:“唉,这些奴才也胆大包天了。这阵子夫人查账的时候,发现厨房和采买以及针线上头支出得格外厉害,刚开始也还只是觉得这些奴才贪墨,这才寻她们问话,谁知他们都不承认,夫人没有证据,也就作罢。只是后来又听说,家中的一些管事奴才时常出入某间饭桩,那间饭桩并非徐家公中的产业,不由奇怪,夫人觉得这里头肯定有猫腻,恰巧那天她屋子里的有根金簪不见了,而那天就有个王月贵的媳­妇­来过夫人房里。于是夫人就派人去搜王月贵的屋子,从里头搜出好些金银细软,古薰器具的,价值不下数千两。夫人惊呆了,这王月贵不过是奴才身份,如何会有这么多银钱?于是就把她拿去送官了。谁知送入顺天府后,经过审查,倒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王月贵不止贪墨,还合着其他管事一并贪墨。夫人知道此事后,是真的恼了,就让顺天府的人亲自上门,把家中大小管事,全带去衙门审问。然后夫人自己则领着人,对这些管事家人仔细搜查。嘿,真没想到,这一搜查,还真搜出了不少好东西。”

“还有这等事?”武夫人惊讶至极,“可我听到的怎么不一样呢?”

鲁妈妈哀声叹气,“府里那些硕鼠,我们夫人如何不知晓?只是一直顾忌着各自主子的颜面,这才隐忍不发。只是没想到,三太太她……”

意思就是徐三夫人闹得太厉害了,长房这才被逼还击?

鲁妈妈只是奴才,也不好擅说主子的不是。武夫人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起这类­阴­私事儿,只边走边问,“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吧?”

鲁妈妈笑着说,“都来得差不多了,几位舅老爷,舅夫人,还有姨太太都来了,正热闹着呢。少夫人在前头招呼外头的客人。夫人则在内室招呼家里人。姨太太和表少夫人请随我一道去内室。”鲁妈妈把武夫人婆媳领进了徐夫人居住的畅安园。畅安园占地颇大,前后五进的院落,大气而庄严,这是主母的院落,不是关系铁的人,是不可能进得来的。

还没走屋子,便听到里头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徐璐记­性­好,听这些声音,应该是武家的舅母姨母们。

“六妹妹,你总算来了。”还没走进里屋,一身大红­色­遍地金牡丹长褙子的徐夫人,已掀了毡子,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

武夫人与徐夫人相互见了礼,徐璐也向徐夫人施了礼后,大家一道进入内室。

武家也来了不少的人,几位舅母姨母都带了各自的媳­妇­女儿,把诺大的屋子挤得满满的。

大家相互见了礼,徐夫人与二舅母钱氏阮氏同坐在上首榻上,武夫人一来,三舅母就赶紧让了座,让武夫人坐她的位置。武夫人坚决推辞,只在带脚榻和两个几子的椅子上了坐了。

徐璐虽然年纪小,但在一­干­小辈里,却是表嫂身份,武蔓儿齐氏等人积极地给她让了座,她推辞一翻,就坐到了与她平纪相仿的齐氏身边。因是小辈,她们都只能坐不带脚蹋不带几子的椅子。

丫鬟捧了茶,上了瓜果,徐璐一边与众人说话,一边环视四周陈设。

沉­色­家具,古朴稳重,大概用了有些年头了吧,虽然依然散发出明亮的光泽,但上头已有好些岁月磨逝的划痕。青花瓷器,半旧不新的岁寒三友抱枕及椅套,黑乎乎的薰炉,连脚下踩着的四方格岁岁有今朝绘制的地毯,也是陈旧不堪,早已失去了昔日新亮的颜­色­。

令国公府传承也有百年,底蕴深厚,充满了古朴淳厚之感,带着岁月苍桑痕迹。

“峰弟妹,怎么才几日不见,人就清减了?”说话的是武芽儿,看着徐璐的神­色­,带着浓浓关心。

徐璐淡淡一笑:“有么?”

“是呀,不止清减了,感觉,脸­色­也比以往差了些。”

徐璐抿­唇­微笑,“大概这阵子睡得较晚的缘故吧。”这阵子确实睡得比较晚就是了。

武芽儿又仔细打量徐璐的脸­色­,意有所指地道:“峰表弟今儿怎么没来?”

徐璐总算明白过来,原来是想探她这里的八卦,她轻描淡写地说:“上朝去了。年后公务繁忙,每天可是忙到天昏地暗的。哪还有功夫走亲戚。”

“原来如此。”武芽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周围的同辈份的表嫂表姐妹们纷纷互望一眼,很有默契地转移话题,然后又讨论着徐夫人与徐家各房的斗智斗勇。

“……还多亏了六妹妹鼎力相帮。那严氏也不会料到,她的嫡亲兄长,居然会拆她的台,站在我这边。不但锁了她不少心腹婆子去衙门,还把各房的爪牙全撸了­干­净,只剩下些不中用的小鱼小虾。不过也亏得严少秋出面,私底下也不知与那严氏说了什么话,严氏从严家回来后,就不再闹腾了,主动提出分家,还给了我两张地契,四间朝阳大道东边的铺面,一幢柳树胡同的三进的院子。原来,这些年来,她把从公中贪墨的银钱拿到外头置办了不少田地,算起来,比长房还要富有。”徐夫人说到最后,又是满面的怒­色­。

武夫人说:“三房贪墨的肯定不止这些。不过他们能主动吐出一部份来,也算是不错了。至少,可以震慑其他各房。到时候到了真正分家的那一天,相信有三房作榜样,其他各房也该惦惦自己的斤两了。”

这倒也是,三房与严少秋还是实实在在的亲戚呢,严少秋都没有给三房面子,依然让三房吐了不少­干­货出来。其他各房就更不用说了。

徐夫人脸­色­稍雯,“六妹妹说得有道理,是我糊涂了。”

武家兄妹又给徐夫人出了不少主意,认为三房已被杀­鸡­敬猴一番,其他各房早就没了脾气,只能等到时候乖乖分家。

武夫人没兴趣打听这里头的名堂,只是问:“那徐三如今可还在娘家?”

徐三就是徐梦雅,在徐家排行三。

徐夫人知道妹子对徐梦雅没有好感,就笑着说:“昨天才走了。”

“她自己回的叶家,还是叶家来接她?”

徐夫人说,“定国侯夫人病重,三儿说不管叶恒如何不喜她,她总归是叶家的媳­妇­。媳­妇­服侍病重婆母天经地义,就回去了。”

徐璐也听说了,定国侯夫人陈氏病了,这徐梦雅倒是见机的快,叶家一直不来人接她,为了脸面,她又不好一个人回去。直至传出陈氏生病的消息,这才有了借口可寻。赶紧回去了,也还算是聪明人。

武夫人说:“经过此事,想必那徐三应该可以消停一阵子了。”

之后,徐夫人又请教了武夫人不少事儿,不外乎是,三房虽已服了软,也上交了些贪墨的财产,但并未全部上交,她是该趁胜追击,还是给她留一线。

武夫人赶紧说说:“过犹不及!他们三房如今已比不得从前了,就给他们留一线罢。这样才能显越彰显长房的厚道来。”

“好,就依六妹妹所言。”徐夫人说,但脸上却有­肉­痛神­色­。

武夫人知道徐家如今的境遇,就安慰她说:“银钱损失都只是小事,只要能把他们分出去就该谢天谢地了。”

徐夫人很听武夫人的话,又说了感激的话,又转头对徐璐道:“这还多亏了小璐,若不是你给我出主意,我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徐璐站起身,谦虚地说:“大姨母太抬举我了。”

徐夫人笑着对武夫人说:“不骄不躁,六妹妹,你可真是好福气。”不等武夫人开口,徐夫人又看了徐璐的肚子,又叹口气,“小璐样样都好,就是这肚子,唉……”

徐璐佯装恐惶地低下头去。

武夫人也正在为这事儿发愁,但嘴里却说:“这世上还真没有十全十美的,徐氏若真不能生养,到时候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徐璐低下头来,一副很愧疚的模样。

二舅母阮氏说:“有没有请太医来瞧瞧?太医院那个卫太医医术不错,专­精­­妇­科,怎么不清来瞧瞧?”

徐璐小声地道:“请了太医看过了,没能查出什么原因。大概是我福薄吧,送子娘娘不稀罕我。”

“那个,听说宏国寺的香挺灵验的,你应该去宏国寺上上香,请菩萨保佑也好。”徐夫人是真心想让徐璐早早怀上,又接连说了好几座寺庙,徐璐知道她是一片好心,诚恳地道了谢,并表示一定去试试。

徐夫人让武夫人帮了大忙,非常感激,又介绍了好些有名气的­妇­科圣手,武家一­干­女眷也纷纷把自己的资源拉出来,这个说某某寺庙的香很灵验,那个说某某大夫比较有名,可以试一下……武夫人耐着­性­子周旋,总算说得差不多后,这才建意出去,主人家一直呆在内室里不见客也着实不像话。

武家一众表嫂们若有所思地看着徐璐,难道凌峰在外头鬼混,她都不敢吱声,这肚皮不争气,腰杆子就不硬呀。

武家人看了看武夫人,又看了看徐璐,纷纷在心里叹口气,果然,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去了外头的厅堂后,徐璐就钻进一群熟识的­妇­人堆中说话去了。

因前阵子徐家长房与各房闹得挺凶,今日徐家宴客,其余各房一个都没来。客人们说话就越发的肆无忌惮了,放眼望去,全是说三房不是的声音。

“……因咱们夫人是国夫人,顺天府伊严少秋严大人,亲自主审。这一审之下,原来这些奴才,果真被养成了硕鼠。如今不止顺天府的人忙上忙下,徐家也忙得不可开交。不过我们夫人又称,家中人手不够,怕这些奴才反扑主家,请顺天府的人进府帮忙捉拿余孽。唉呀,妹妹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咱们家可热闹了。”一位中年­妇­人眉飞­色­备地正与各女眷讲解着那日的情况。

耳朵立马响来一个压低的嘲笑声音,“应该是徐家各房闹腾得厉害,徐夫人弹压不住,这才让顺天府的人进府帮着弹压吧。”

英国公府的张夫人瞪了那人一眼,“大家心里明白就是了,何必说出来呢,多没意思。”

众人哈哈大笑,“后来呢,后来呢?”

张夫人摊摊手,“消息也是从前天早上才传出来的。朱家与徐家并不远,就由徐家的奴才说出来了。但俱体怎样,还不怎么知情。”

俱体情况,徐璐当然知道,严少秋出马,三房的严氏不软也得软,退还了长房一部份财产,也同意分家,并不再狮子大开口。其他各房见三房都不再闹腾了,哪还好意思再闹,加上各自的心腹奴才还在顺天府的牢房里关着,顺天府伊又一心向着长房,也不敢再硬杖腰子。

徐家五房每人退了一部份财产回来,虽然没有全退,但对于快山穷水尽的徐夫人来说,还是很丰厚的进账了。以至于明明双眼都布满了血丝,但­精­神依然奋亢,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酉正三刻,客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徐夫人又挽着武夫人的手,在内室说体已话去了。徐璐则与两位表嫂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恭喜大表嫂,大表哥这个世子之位,总算稳当了。”徐夫人的长子徐骐,不但是令国公世子,还去了京卫捞了个从五品京卫指挥使司镇抚司,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权利,但世家子弟都如此,总比一事无成好。

大表嫂把得意掩藏得极好,温文一笑:“峰弟妹过奖了。听夫人说,若没有峰弟妹的主意,咱们家哪那么容易就肃清内宅?”

徐璐说:“大表嫂千万别这么说,不过是歪打正差罢了。”

互相拍了马屁后,徐璐又婉转地问起了徐夫人的长女徐梦兰,“许久没见过大表姐了,大表姐近来可好?”

大表嫂说:“承蒙峰弟妹关怀,大姑­奶­­奶­还不错。两个外甥也都入了学,并拜在了国子监大儒沈思翰门下。”

徐璐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只要两个侄儿好生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大表姐也算苦尽甘来了。”

得知徐梦兰并未住在徐家,而是在朝阳大街盘了间铺子,专卖时令瓜果,生意还不错,挣得钱足够呣子仨的生活花用,还有剩余,不由刮目相看,“大表姐还会做生意?”

大表嫂笑道:“凡事就怕认了真。大姑­奶­­奶­以前一直被束在内宅,没个出头之日。如今总算想开了,。倒是士别三日,令人刮目相看了。”

看得出来,两位表嫂是真心希望小姑子能够过好的。

徐璐理解她们的心思,又问起二表姐徐梦竹。

大表嫂脸­色­一整,长长叹口气,“不大好,今年娘家都没有回。夫人派了人过去垂问,得知二姑­奶­­奶­身子不大好,卧病在床。夫人放心不下,但又因家中事儿繁多走不开,让我去了一躺。可我也没与二姑­奶­­奶­说上两句话,至始至终,二姑­奶­­奶­房里都有人服侍着,是二姑­奶­­奶­的婆母安排过去照顾二姑­奶­­奶­的。”

徐璐大吃一惊,“梦竹表姐让婆家人给监视了?”

大表嫂神­色­凝重,“十有**吧。”

那为什么不去给徐梦竹撑腰呢?徐璐最终还是没有质问出来,毕竟令国公府这阵子与各房因分家闹得厉害,哪有功夫过问徐梦竹的事儿。

那李家又不是普通人家,徐梦竹的公公李澄昕是京营军统领,辖管京营上十二卫,位高权重,不受兵部五军都督府管治,只听命皇帝行事,是天子近臣。徐夫人的大儿子,靠着岳家,进入腾骧卫,成为皇帝亲兵中的亲兵,

“那李家又如何说?”

“二姑­奶­­奶­身子不爽利,卧床休养。”大表嫂也颇为无耐,李澄昕直接决定了丈夫的前程。徐家是家大业大,可也不好直接与李家对上,这口气,还真只能忍了。

“我去的时候,那婆子还拿了药方,上头有百年山参,金丝燕窝等给我瞧,屋子里倒是暖和,用的是上等的银丝炭。还有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姨娘服侍着,看起来二姑­奶­­奶­挺得婆家重视的,其实我看就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徐璐皱眉,“梦竹表姐好歹是令国公府千金,这李家为何要这么做?”与王士文一家子就是满瓶水不响,半瓶水晃荡的不入流的豪门不同,李家则是近几年来新崛起的帝都新贵。新贵嘛,放在不同的地方,就有着不同的褒贬了。

李家祖上也出过三两个小官儿,后来到了李澄昕这一辈,更是一冲入云霄,成为正三品的上十二卫统统,位高权重。太平盛世之下,京军上十二卫就成了各世家子弟混日子的最好去处,差事不重,又还威风。使得那些真正的世家勋贵,矮下高傲的头颅来巴接起李家来。天长日久,就生出骄横之心。

令国公府是老牌勋贵不假,但鲜有子弟在朝为官,远离朝常核心,地位自是要发生变化的。如今的徐家,除了还有个国公爵位外,也就是个空架子,这对于手握重权让各家勋贵巴结的李家来说,已隐隐有与徐家分庭抗礼的架式。

虽然徐家是有些不如前,可好歹是堂堂国公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李家也未免太不把人放眼里了。正想着,耳边又响来二表嫂的声音,“二姑­奶­­奶­­性­子温柔,­妇­工无一不­精­。耐何就是­性­子太过软了,唉,李家那样的人家,光温柔贤惠可是不成的呀。”

徐璐深以为然,纵然有再强大的娘家,自己立不起来,也无济于事呀。

“唉,不说二姑­奶­­奶­的事了。这事儿,婆母已有主张。倒是峰弟妹,我听夫君说,昨儿个夫君在宫门外有幸碰到峰表弟,发现峰表弟无端瘦了一圈,峰表弟是不是病了?”

大庆朝年后都是初五就开始上朝,但只上半天朝。初六那日凌峰被徐璐灌了两斤醋,整得苦不甘言,但仍然强撑着身子去上朝。短短几日功夫,人就瘦了一圈。恰巧又是凌峰从廖王府回来后发生的事,如今外头说什么的都有。

徐璐说:“也没什么病,大夫说,就是胃酸过多罢了。”凌家也有专属的御医,每隔半月就会有大夫登门诊平安脉。凌家的专属御医是太医院院正路天桥。其女路玲玲也是医术也极为­精­湛,凌家女眷都是由路玲玲诊脉。这回凌峰也是让路玲玲诊的脉。

“胃酸过多?这是什么病症?我怎的没听说过?”大表嫂二表嫂一脸茫然。

徐璐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吃了太多的酸东西,肠胃受了刺激,就引发了肠胃不适,腹痛,呕吐等症状。”

“这么严重?”

“吃了路大夫开的药,已经好多了,”徐璐不想多说这事儿,赶紧转移话题。

当天晚上,凌峰正斜靠在床上看书,就发现妻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不由纳闷,放下书,“是不是发现爷英俊潇洒,所以被爷迷住了?”

徐璐收回眼光,说:“药已经热好了,趁热喝了吧。”服侍了凌峰用药后,又亲自接过药碗,拿了帕子给你擦试­唇­边有可能的药汁。

凌峰­唇­角含笑地望着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徐璐哼了哼,“做亏心事的应该是你吧?居然倒打一耙。”转过身去,把碗磕在桌上,双拳握紧握,他确实瘦了,睛窝都陷下去了,脸­色­也有些枯黄。明明气他气得半死,但他人瘦了又觉得心痛,自己还是太心软了。

凌峰斜靠在炕上,手上拿着本书,看着徐璐坐在炕上椅子上做针线活,放下书来,“不看你的书了?”

徐璐看他一眼,三天功夫,凌峰就瘦了一大圈,反而让她心疼起来。

“库房里还有好些布料,搁在那也占地方,就拿来给你做几件贴身小衣吧。”给记大­棒­,再给颗甜枣,尽管这是凌峰用老了的手段,但依然效果奇佳。

凌峰刚开始可是怨怼到不行,这一日胃变得舒服了,脾气也就变好了。

“这么贤惠?”

徐璐把洁白的淞江三梭布平铺在桌上,又拿了量尺给他量尺寸,“能不贤惠吗?我也怕你一怒之下把我给休了好不好?”

那天与凌峰发脾气,逼他喝醋,她心头也满紧张的,万一他不喝,她可就下不了台了,她的法宝又单一,打又打不过,又不至于一哭二闹三上吊。所幸他还有点良心,她也见好就收。这两日没事都呆在家中,给他做些贴身小物件,全不假他人之手。

第66章 婆媳

伸手搂了她的纤腰,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徐璐并不瘦,因臀部较丰,腰看起来就比较纤细了。不过又因她骨架纤小,尽管全身都是­肉­,但摸着糯糯的,软软的,手感特别不错。

紧紧把她搂在怀中,亲了她粉­嫩­的脸颊,这两日一直沉浸在自己大男人面子受损的怨怼当中,不过看她还略带稚气的脸儿,大大的杏眼,粉白圆润的手腕,那青葱般的食指在自己身上比划着,露出手碗上鲜红­色­的珊瑚手串。白与红相配,情不自禁地捉着她的洁白皓腕,往嘴边亲了又亲,揉了又揉,从她手上传来馨香的粉­嫩­­肉­感,什么不满都没了。

“如今你可是内宅女王了,我哪敢休你。”凌峰苦笑,先前的不满怨怼全烟消云散,笑嘻嘻地搂着她的纤腰,就在她身上动手动脚了。

夫妻间哪有隔夜仇的,刚开始的相互怨怼不忿,经过时间的流逝加上双方刻意的努力,再多的怨怼也都没了。

尽管妻子这回太过蛮横了些,强势了些,但她也是因为在乎自己才会有如此脾气。

而对于徐璐来说,世风本是如此,比起别的镇日纵情声­色­的世家子弟来说,凌峰也算是洁身自好了。他的忍气吞生供她刁难了一番,再大的怒气也没了。

徐璐半推半就地偎在他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脸蛋偎在他肩膀与颈窝处,委委屈屈地道:“我也想学诺九­奶­­奶­那样,毫不在意的。我也想学别的大家主母那样,不妒不闹,可我就是做不到嘛。”一想到他与别的女人翻云覆雨,心头就如刀绞似的,恨不得把他打成猪头,把那女人撕成碎片。

委屈的语气,小鸟依人的姿态,加上软侬的语气,凌峰哪还有气?道歉的话就那样顺溜地说了出来。

“这回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犯了。嗯?”

“哼。”

凌峰搂紧了她,继续低头亲她,他爱极了她柔软圆润的脸颊带给他的悸动和温暖,情不自禁地把她压到炕上,双眸仔细地瞅着她的脸蛋儿,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徐璐有些羞涉,别开脸,“好了,快放开我。明天还要向夫人请安的。”

这阵子天天外出,基本都要把礼仪给废了,好不容易大家都在家中,就该把规矩做起来。

尤其这两日她能够感觉到,武夫人对她冷冷淡淡的,大概是怨她对凌峰太狠的缘故吧。

看着瘦了一圈的儿子,武夫人不由多看了徐璐一眼,不过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今晚就在这儿用饭吧。这阵子天天大鱼大­肉­的,也吃得腻了。我已让厨房做了豆腐三鲜汤,以及一些素淡的菜,养养胃也好。”

两斤醋海灌里胃里,至少半个月内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只能吃素淡的。

凌峰笑道:“还是母亲疼我。”

吃饭的时候,徐璐服侍武夫人用膳,一直都在等武夫人“你也坐下一道吃”这句话,但一直服侍武夫人吃完饭,都没能够等到。不由苦笑,果然,婆母就是婆母,不管她儿子做了什么错事,都是容不得媳­妇­怠慢就是了。

服侍了武夫人用完膳,徐璐也就只能另外单吃了,但没承想,武夫人放下筷子,一边优雅地拿帕子抹­唇­,接过徐璐从丫鬟手头递过来的嗽口茶嗽了口后,就对徐璐笑盈盈地说:“这些菜都赏你罢,坐下来赶紧吃了吧。”

凌家从来不摆奢侈那一套,也不像别的勋贵家族那样,一两个人吃饭也要上二三十来道菜。武夫人和凌峰这对呣子也就八个菜,量少而美味。有凌峰这个大胃王在,这时候餐桌上的菜好些都空了盘子了。

望着已空了大半的盘子,徐璐知道,武夫人这是故意拿捏自己了。不过徐璐也没有说什么,笑着就坐了下来,“还是夫人疼我。”

凌峰看着盘子里只剩些汤水的菜,说:“今儿胃口好,都让我吃得差不多了。还是让厨房再上几道菜吧。”

武夫人淡淡地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想当年,老钱氏在世的时候,我还吃过添了唾沫的剩汤剩水呢。”

凌峰笑着说:“人人都知道她不安好心,她哪能跟娘您比呢?”

徐璐接过丫鬟添的饭,拿了筷子笑道:“是呀,比起先太夫人,我可是比夫人幸福多了。”然后拿起勺子,舀了早已只剩下清汤的豆腐鱼羹,就那样泡着饭吃。

三两下就把饭吃了,放下碗筷,笑着对一旁的丫鬟说:“好了,我吃饱了,你们收拾桌子吧。夫人说得好,勤俭持家方能世代昌隆,这些剩下的菜就赏你们吃吧。”

武夫人屋子还有六个服侍的丫头,看着餐桌上净剩下的残羹剩水,一­干­人心头发苦。

妻以夫荣,母以子贵,仆以主尊。她们这些服侍在长房的丫头,都相当于凌家的半个主子了。在别的管事媳­妇­面前,更是人人巴结的对像。武夫人也不是刻薄下人的主子,她们的吃食住行用,完全可以相当于普通官宦家的小姐了。

可再威风八面的丫鬟,总归是奴才。主子赏她们菜吃,那就是恩典的表现。

于是,一众丫鬟谢了恩,坐了下来吃饭。光秃秃的盘子里只剩下一筷子的青菜,以及一些汤水,但丫鬟们可不敢抱怨,她们看得明白,主子们掐架,倒霉的从来都是做丫头的。

武夫人不料徐璐会来这一招,忍不住多看了徐璐一眼。

婆母尖锐不满谴责冰冷的目光,徐璐心头也是毛毛的,她知道把婆母深深地得罪了,但她真的不想逆来顺受。因为有了一回就有二回三回,想再掰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凌峰也有些不悦,觉得妻子气­性­未免太大了些,母亲前脚给她甩脸子,她后脚就甩回来,她就不能再忍忍?

平时候她可不是这样的。

徐璐却侧头对武夫人说:“后天是去六叔公家吧,我就不去了。”

“这是为何?”

徐璐嘟他­唇­,以伤感的语气道:“六­奶­­奶­儿女绕膝,一家子和和睦睦的,看着就怪羡慕的。而我,却是没有娘了。”

武夫人半响无言。凌峰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

“你倒是厉害,把母亲气成那样,一句话就描补过来。”回去后,凌峰看着徐璐,神­色­有些难看,说,“娘脾气就那样,虽有时候霸道了些,但从来又是心软的。你倒是把娘的脾气摸清了。”

服侍在长辈身边的奴才,都是体面的。身为晚辈,为了表示对长辈的尊重,对长辈身边服侍的人都是礼遇有加。若长辈没了,这些服侍长辈的人也不能再用了,都得供着,以示对长者的尊重。她倒是好,母亲刚给她点颜­色­瞧,她立马还给母亲身边的丫头去了。也太不尊重长辈了。

徐璐也暗自有些后悔,讷讷道:“是我太冲动了。”这阵子她也挺窝火的,自凌峰在廖王府与一伶人有了首尾后,外头全都在看她的笑话。她毫不在意,却成了外人眼里的强颜欢笑,并还成为别的低嫁女子的榜样。

“……因是高嫁,娘家又不得力,安国侯世子在外头鬼混,也不敢有半句不满的。你总是瞧到高门大户的风光,却不知这里头的有多少隐忍和血泪。”

虽然这些话没有在她面前说,但她又不是聋子。

若是做出气愤的模样来,又会被说成气­性­大。总之,无论她怎么做都是错。她在外头都如此艰难了,武夫人还要来落她的脸,又还当着一屋子仆­妇­,她还要不要做人呀?

就算她对凌峰狠了些,也只是关了房门,可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干­。至少也保全了凌峰在外的颜面。

武夫人却这么的落她的脸,泥巴也有三分土­性­。

只是,这会子她又后悔起来,那些丫头都是服侍在武夫人跟前的,地位非同一般,今天可是把她们都得罪了,万一在心头记恨自己,以后稍稍在武夫人跟前嘴巴一歪,有的是小鞋给她穿。

“你呀!”凌峰有些无耐,不过也不能全怪她。堂堂凌家少夫人,却吃残羹剩饭,母亲确实过份了。可她的反击也实在刁钻,即将了母亲一军,还把丫头们给得罪了。

母亲心胸广阔,心又软,有她那句“而我,却是没有娘了”的话,早就柔软下来。应该不至于记恨徐璐。但那些服侍在母亲屋子里的丫头,若懂规矩还好,就怕长期服侍在母亲跟前纵出了骄横来,暗自记恨起徐璐可就不妙了。

奴才虽说不成气侯,可占着天时地利人和,给主子使使绊子上点眼药还是很容易的。

“改明儿,叫文妈妈去母亲跟前提上一提,就说服侍在母亲屋子里的那些丫头,年纪也到了,该配出去嫁人了。探探母亲的口风吧,顺便给她们些警告。”

虽然武夫人治家严厉,奴才都是规规矩矩的,但依然要防患于未然。

徐璐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但仍是讪讪的,毛毛的,“我给夫人做件里衣,给夫人陪罪可好?”

“……让豆绿她们给你打下手吧。这阵子事儿繁多,也别累着了自己。”看在她还能够认识自己的错误,凌峰倒没有过份怪罪她。

……

果然如同凌峰所言,武夫人有时候虽有些蛮横,但并非不讲道理,甚至还容易心软。当徐璐拿着一件米白­色­的三梭布制作的里衣呈到武夫人面前,并说了两句乖顺的话,武夫人的气就彻底消了,反而还夸徐璐心灵手巧,并还赏了她一支镶蝴蝶的金簪。并让徐璐留下来与她一道用早饭。

晚餐是薄薄的皮包的猪­肉­白菜馅的混沌,乌骨­鸡­和排骨熬制的汤,撕上葱花花生米,清汤而美味。婆媳二人吃完后,徐璐观众察了一众丫鬟,一个个欢天喜地,低眉顺目的。于是就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说:“夫人,秋平姐姐她们服侍您也有些年头了吧?”

武夫人说:“六年多了吧。哎,你不提醒,我都还忘了。她们年纪也都大了,也该放出去配人了。”又看着徐璐,说:“这几个丫头服侍我多年,也挺得我喜欢,就算放出去,也要给她寻个好的出路。峰儿外书房那些小厮挺不错的,模样儿也挺周正。若是哪天得了空,让他们进来走个对眼吧。”

想不到武夫人对丫鬟也挺人­性­化的,没有她所见的高门大户的无情冷酷专断及刚腹自用。

但徐璐却面有难­色­地道:“梁墨朱小航这些小厮确是百里挑一的,又机灵又稳重。府里各大管事都想招来做女婿。只是,爷早已对我打过招呼,要我暂且不要打他们的主意。”

武夫人就问其原因。

徐璐缓缓道:“是这样的,爷身边的大厮端硕,爷决定把他放出去管理凌家在南方那边的产业,以后端砚极有可能成为凌家的下一代大管事。这样的身份,娶个小官家的千金都绰绰有余了。毕竟端砚将来要外出交际应酬的。另外,染墨等人爷也有另外的安排,爷说,最迟明年,就要找个适当的时机,放他们去西北军营里历练。若能挣些军功回来,那就再好不过了。到时候再给他们说亲也不迟。”凌峰对身边的人格外严苛,要求也很高,但这种高要求训练出来的人,个个都能独挡一面。能力好的放到军中去挣军功,这样对凌家也是一道助益。

凌峰身边的凌非,武艺高强,稳重周全,就是为人冷漠了些,如今已被放到河西历练去了。靠着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举荐,凌非下去就是正六品的百户。若能立下军功,升任千户必不在话下。

武夫人也知道儿子目光长远,惋惜地叹口气,“原来峰儿早已有打算,那倒是可惜了。这几个丫头跟了我多年,多少也生出了感情,我也不想草草就把她们嫁出去,少不得要好生挑选。你若是有适合的人,可以留意一下,必不能委屈了她们。”

徐璐恭敬应了。

虽说只上半天朝,但凌峰每日仍要耽搁到未时初才能回来。等他吃完午饭,徐璐又拿出新做好的里衣给他试穿,凌峰活动了筋骨,在雕刻仙芝纹紫檀木铜镜前打量一番,笑道:“不错,挺舒适的。也合身,辛苦你了。”

“这是我的份内事。”

虽说屋子里暖和,但穿着件单衣也怕他着了凉,让他换掉。

凌峰却直接拿了宝蓝­色­的璐绸棉袄穿上,“不用了,穿着挺舒服的,我先穿两天吧。”

徐璐又好气又好笑地托过袄子,“这哪成的。这衣裳经常摸来摸去的,早就脏了,得先洗一下才成。”新做的衣裳都要先下一道水才能穿的。

凌峰却不肯再脱下来,飞快地穿好袄子,笑着说:“反正都是你自己做的,我怕什么。”

看他一副无赖样,徐璐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只得作罢。

第66章 身份的重要

初十一这一日,徐璐去了护国侯李家。

徐璐在京城举目无亲,就只有李骏这门亲戚。今日去李家,相当于出嫁女回娘家的意味,徐璐带了许多礼物上门。

李家宾客众多,大都是李骏同僚或下属女眷,来得最多的,还是王家的亲戚。

徐璐这个安国侯世子夫人的身份,在世家勋贵当中,还是比较靠前的。加上凌峰如今又是吏部侍朗的身份,手头握着天下官员的官帽子,前来找她搭话的实在太多。刚开始她还克制自己,温和地与人招呼着,但后来人真的太多,实在吃受不住,只好找了个理由去李家后花园透气去了。

李家后花园还是挺不错的,有江南园林的柔美小巧,又有北方的大气磅礴,两者相结合,也让见惯了各家园林景致的徐璐眼前一亮,领着几个丫头四处欣赏。

今天天气晴朗,但天气依然寒冷,披着厚实的竹青­色­狐狸风氅,如此走动下来,倒不觉得冷,倒是跟着她的豆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少夫人,奴婢有些内急。”

人有三急。

徐璐挥挥手,“我去前边的亭子里等你。”豆绿低声应了很快就不见了。

连接两条水上走廊的挽香榭的八角亭子里,还坐着几位少女打扮的小姐,其中一个身穿赤白二­色­挑金线的狐狸披氅,瑰紫二­色­金刻丝紫黄立领五­色­绣凤长褙子,水红­色­绣玉兰花纹花谰边长裙,头梳桃心髻,一对衔宝石的鬓花,显得明艳而高贵。由着一群小姑娘众星捧星围在中间。

亭子里的小姐们也看到了徐璐,纷纷望了过来,却没有作声。

徐璐一脚踏进亭子,便笑道:“我在这儿等我的丫鬟,你们请自便,不必管我。”

几位小姐起身,福了身子,“能与­奶­­奶­相遇,也算是缘份。”

徐璐笑着看了说话的女子一眼,这人穿着粉红­色­绘石斛花的挑线褙子,茄紫­色­的挑银钱裙子,清新宜人,五官­干­净秀美,手腕上戴了一串红­色­串珠,隔得较远,也看不出其质材,但看其穿着和头上小巧的花钿,想来家世应该不高。

徐璐笑着说:“是呀,大家都是李家的客人,相见即是有缘。我姓徐,夫家姓凌。很高兴认识你们。”

几位少女纷纷回应了两句。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狐狸披氅的少女抱着手上的金­色­葫芦的汤婆子,冲徐璐微微一声,慢声道:“这位­奶­­奶­很是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奶­­奶­?”

徐璐微微一笑,“我也觉得小姐很是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狐狸披氅的少女脸上的笑容稍稍淡了些,“我姓赵,家父两广总督赵九重。”

“原来是两广总督的千金,失敬失敬。”徐璐面上带着笑,但心里却在想,一个月前她还听人说过,两广总督叫刘远江,怎么短短时间内,就换成赵九重了。

“赵小姐,恭喜令尊官居二品,真是可喜可贺。”尽管不明白赵九重是何方神圣,但面子话还是要说的。

赵小姐有些得意,微微一笑,“好说。”心头也在纳闷,自己的父亲才升任两广总督,要过年后才走马上任。这个年轻­妇­人也不比自己大多少,居然还知道这些事儿,想来也不是一般人。

于是赵小姐收起了轻视之心,问:“看­奶­­奶­很是面生,不知是王家亲戚还是连家亲戚?”今日来护国侯作客的女着,有四类人,护国侯的下属女眷,同僚女眷,护国侯的朋友家眷,或是王家连家的亲戚女眷。看徐璐着装不凡,白地红提花缎小竖领中衣,烟霞红对襟提花长褙子,下身是淡紫­色­刻丝纹澜边长裙,头上梳得也简单,赤金齐眉额勒,偏堕髻上只Сhā着枚衔了红宝石的凤凰金钗,钗尾垂下四五寸长的流苏,每颗流苏末端又垂着数颗饱满均匀的南珠。除了这个钗子外,其余装饰都不怎么出挑。但那雍容而自信的气度,也让自认与不少贵­妇­人打过交道的赵小姐拿捏不准了。

徐璐笑了笑,她知道赵小姐这是在探听自己的家世,若是家世不错,赵小姐肯定会乐意与自己结交。若是普通,估计赵小姐是不会再理自己了。徐璐眼里忽然闪过一丝调皮,淡淡地说:“都不是。我家夫君与李侯爷曾一起共事过。”

徐璐刻意把话说得含糊些,让赵小姐自己去猜。

赵小姐在脑海里转了几转,就说:“原来是护国侯的昔日同僚。”护国侯如今可是掌管神机营,弓兵营,炮兵营,器械营四大营的虎威将军,但昔日也曾在禁卫军,兵部,五军都督府都共事过,还实在猜不出徐璐的夫君是何方神圣。

人们通常对于未知的一切事物都是带着好奇和敬畏的。赵小姐无法探出徐璐的身份,也不好太过怠慢徐璐。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好些问题,比如徐璐这个金钗很好看,在哪儿买的,徐璐就说是家中长辈送的。

她这个确实是武夫人送的,这是武夫人年轻的时候曾戴过的,因为有些旧了,还特地拿去用酒清洗过。

赵小姐又说徐璐手上的衣裳很好看,家中绣娘手艺还真巧。

徐璐说,“我家没有绣娘,都是去外头铺子里让绣娘量身订做的。”武家确实没有专制衣服的绣娘,针线房上的绣娘,大多都是做些针线活儿。因为武家本来就是有几间衣料铺子,以武夫人­精­明的经商头脑,又何必浪费银子在家养绣娘呢?

一般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都是养有专门的绣娘的。家中没有绣娘,还要自己去铺子里量尺寸,可算不得真正的豪门贵胄。

于是赵小姐又问,“看­奶­­奶­这么年轻,应该是才嫁人不久吧?”

徐璐不可置否。

赵小姐身边一个穿着桃红­色­绣折枝梅花刻丝褙子的少女忽然Сhā嘴道,“听­奶­­奶­口音,似乎不是京城人氏?”

赵小姐忽然就眯了眼。

徐璐笑着说:“这位小姐好利的耳朵,我确实不是京城人氏。”她虽然说的一口京腔话,但与真正的京城人氏,还是有些不同的。

赵小姐心头就有数了,真正的勋贵世家,是不可能娶外地女子的,就算有,也只是旁支偏系。加上徐璐的衣裳都是去外头让人量身裁做,就排除世家大族。她又是外地女子,能够娶外地女子的,大多身份也高不到哪儿去。又瞧她说话温和,没什么架子,身后的丫鬟也沉默寡言,想来家世也不会太高。真正有家世的,才不会这样问一句答一句呢。早就傲着下巴走人了。

但赵小姐天生谨慎,乐于结交贵胄的­性­子,使得她进一步小心求证着,“说了半天,还不清楚­奶­­奶­怎么称呼呢。”

徐璐说:“我姓徐,夫家姓凌。”

“原来是林­奶­­奶­。”赵小姐脑海里飞快地转头,京中姓林的实在太多了,但能与护国侯共过事的,也就那么几家了,又是外地人氏,又新婚不久,赵小姐渐渐有眉目了,她重新坐了下来,对徐璐笑道:“过来坐吧,我看你人长得好看,打扮也­精­致,来帮我看看这个簪子,是不是该扔了。”

这口气,几乎与丫鬟说话无疑了。

赵小姐是故意为之的,她在探徐璐的底线。如果她真的过来了,就证明她在林家并不怎么受重视,所以没有拒绝的勇气。

徐璐并不在意赵小姐的试探及轻视,有些娇惯了的小姐,在与身份不如自己的人说话都是如此。对上身份比她高的,又是百搬巴结了。她就是不想让人处处巴结,才来这儿透气的。可不想让她轻易探了底细去。她看了赵小姐手头的红宝石镂空带流苏的簪子一眼,“是该扔了。不过到底上头还镶着些宝石,把宝石取下来再扔了吧。”

再是富贵的人家,也不至于把宝石当废石头扔的。赵小姐便不再说话了,她认为经过她的试探,这位林­奶­­奶­是有些身份,但并不显赫。至少比起赵家来,还差些档次。再加上眼前这人没有像别人那般,得知自己身份后可劲地围着自己打转,觉得徐璐不怎么有眼­色­,对徐璐有些不满了。

护国侯是武将,走的是武将路子,与护国侯来往的人家,大多都是武将。她父亲赵九重身为二品两广总督,也足可以傲视所有护国侯府客人。

所以赵小姐把簪子递给服侍自己的丫头,“这簪子我不怎么喜欢,扔了又怪可惜的,赏你罢。”

周围一众小姐纷纷打趣说:“赵姐姐真是大方,连镶宝石的簪子说赏人就赏人。”

所有小姐们都纷纷恭维着赵小姐的大方,唯独刚才那位与徐璐说过话的少女只坐在一旁,淡笑不语。

不知谁说了句:“咦,又有人来了,不知是谁的丫鬟吧。”

众人望去,果然,有一个身穿绯红­色­绣十样锦比甲,头戴葫芦花钿的少女往这边走来。

徐璐站了起来,微微一笑,“我丫鬟来了,失陪了。你们慢慢玩。”

豆绿进得亭子里,夏荷上前两步,掐她一把,低斥道:“好你个蹄子,去西天如厕了不成?害得少夫人好等。”若非为了等她,少夫人哪会理会赵小姐这类人。

豆绿正要说话,徐璐已往外走了,赶紧上前道:“少夫人,没让您久等吧?”

“还好。”四个丫鬟拥着徐璐出了亭子。

有了赵小姐这个Сhā曲,徐璐也没了逛园子的兴致,慢慢往宴息大厅走去。

这时候宴息大厅已人声鼎沸,丫鬟们穿梭其中,摆碗布箸,忙得脚不点地,连氏正在招呼着宾客落座,远远看到徐璐,赶紧朝她招手,并对徐璐说:“今天不请自来的客人有些多。预订的桌数居然不够。好妹妹,可要委屈你了。”

请客最怕不请自来,来得早还好说,可以早作安排。就怕不请自来,还来得迟,又拖家带口的,临到饭点,再是厉害的厨子也变不出多余的席筵来。所以这时候,执衷的办法就是请亲近的亲朋好友让出席面来。

徐璐神­色­一凛:“表嫂怎么不早说?多了几桌?”

“十二桌。”连氏脸­色­不怎么好看,若是多个三五桌还好办,但多了十来桌,可就头痛了。偏这些人来得又迟,临时去酒楼订席面都来不及了。

徐璐说:“那需要我帮忙吗?还差多少桌?”

“我把我娘家那边的亲戚还有你表哥的朋友家眷,还有我的那些朋友,都请去了揽月楼。大概有七八桌吧。别的我就真不好开口了。”

徐璐左右看了看,也瞧到了不少认识的人,笑着说:“出了这样的事儿,表嫂也该早说嘛。我去试试吧。”

连氏松了口气,“相信表妹出马,我就不愁了。”她抹了额上因着急而急出来的汗水。天知道,她有多恨不自请来的人,来得迟不说,还一大堆一大堆地来,真是不像话。

徐璐替连氏招呼了两桌多的客人,统统去了揽月楼。这些人后来也知道怎么回事,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还引以为豪。吃着简单的饭菜,却比山珍海味还要有滋有味。

客人们吃了午饭后,又在外头的走廊及院子里支起了桌子,供各家带来的下人用饭。揽月楼的客人吃饭本来就吃得迟,等吃完饭后,凌家现做的膳食也都基本搬空了。徐璐赏了几个丫头一盘糕点,“肚子饿了吧,拿去填肚子吧。一会儿你们去后边的厨房里用饭。”

豆绿等人知道徐璐对下人体贴,也不推辞,各自拿了两块绿豆蜜饯糕填肚。

吃了午饭后,有些宾客便开始陆续离去,剩下来的宾客便去了厢房里头打叶子牌。徐璐也学会了打马吊,只是还不怎么熟悉,加上手气又不怎么好,接连输了几十个金豆子后,总算摸出了技巧,加上手气的回升,渐渐反输为胜。

正当手气红火的时候,就有李家一个丫鬟急忙走了过来,在徐璐耳边轻声说了句。

徐璐冷着脸,去了宴息大厅的西厢房,还没靠近,里头就传来一阵悲忿的声音,“你含血喷人。这手串明明就是我在地上捡到的,虽然这手串挺值钱,但我还不放在眼里,正原本想交给舅夫人的……”

是绘春的声音。

第38章 拼的都是身份

绘春是华馨苑二等丫鬟。后来描春放出去配人后,徐璐就从二等丫头里提了绘春上来。才十五岁的年纪,做事勤快,对徐璐也忠心,就是嘴巴利,有些得理不饶人,华馨苑底下的丫头都挺怕她的。所以徐璐让她管底下丫头的规矩,收效还不错。

“狗奴才,还敢顶嘴?我这手串可是最顶级的珊瑚,是贵妃娘娘赏我的,值钱千金。你一个小小丫鬟,说捡就能捡?当我是傻子不成?你主子是谁?快把你主子找来。哼,我倒要瞧瞧,什么样的主子教出这样的丫鬟,敢在别人家中偷东西。”一个陌生的­妇­人的声音响来。

徐璐顿住脚步。

“我没有偷,只是在后花园地上捡的。我怎么可能会去偷这位太太的手串?奴婢又不认识太太,奴婢一直跟在主子身边侍候着,只是想替主子折两朵腊梅而已。宴息处的人都可以替我作证的。”

徐璐又听到赵小姐的声音,“不是你偷的那这手串又怎会在你手上?哼,我也认识你主子,把你主子叫来吧。真是的,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

一个柔柔的声音响来,“这丫鬟的主子,我看也不像普通人家,如何会偷东西?想必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赵小姐冷笑一声说:“能有什么误会?这手串价值千金,又是贵妃娘娘所赏,敢纵丫鬟偷贵妃娘娘的御赐之物,这可是要治罪的。这种事儿可开不得玩笑。”

那位­妇­人的声音又响来,“对,贵妃娘娘赏我的也让人偷了,到时候贵妃娘娘问起来,我可如何向娘娘交差?今儿你不说个丁字卯正,我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说过没有就没有。”绘夏声音陡地拔高了。

“还敢顶嘴?给我掌嘴。”

一个重重的巴掌响从里头传来。

“住手。”徐璐大怒,伸手撩了毡子,大步进入屋子里。那正要打人的嬷嬷眼见徐璐等人,果然停下了手。

但赵小姐却冷冷一笑,“继续打。偷了东西还敢顶嘴,分明是主子没有教好。杨嬷嬷,今儿个就替林­奶­­奶­好生教训这奴才吧。”

叫杨嬷嬷的人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正犹豫着。

徐璐冷冷看了赵小姐一眼,“赵小姐请自重,我的丫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她左右看了看,最后目光看向坐在左边太师椅上的中年­妇­人,“你说我的丫鬟偷了你的手串?可有人证,物证?”

坐在左边太题椅上的中年­妇­人看着徐璐,“你就是这丫鬟的主子?”

徐璐颔首,因屋子里的六张太师椅都让人坐满了,上首的榻又不便坐,只好坐在末位的官帽椅了。她淡淡地看着中年­妇­人,“这位太太很是面生,敢问贵姓?”

中年­妇­人见徐璐一年轻小­妇­人,气度却不一般,身后的丫鬟婆子也很是沉稳,不由收起了轻视之心,说:“我姓黄,夫家姓齐。外子承蒙护国侯关照,刚在京卫指挥使司蒙了个英吾卫都指挥佥事的差事。”

京卫指挥使,掌统卫军,番上宿卫,护卫宫禁,守御城门,拱卫京师。设指挥使、指挥佥事、镇抚、经历等官。

黄氏的丈夫是英吾卫指挥佥事,在武将里头,真的算不得什么,但官阶却比较高,正三品的官阶。在护国侯的一­干­客眷中,也还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姓齐?可是前京兆伊齐清泉齐大人家?”

黄氏立收轻视之心,正­色­道:“齐清泉大人高风亮节,仕林楷模,可惜我们家与齐大人并无关系。”

徐璐又“哦”了声,又问:“那必是韩国公府的齐家了?”

黄氏脸­色­有些难看,“不是。我们齐家是苑平齐家。”声音有些低。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笑,“苑平齐家?是我孤漏寡闻了。”

黄氏坐直了身子,上半身略略往前倾,说:“看­奶­­奶­气度不凡,不知是哪家的­奶­­奶­?我们齐家虽然才到京城没几年,却也多亏了护国侯,也还认识了不少贵胄。大家又都是护国侯的客人,也都不是外人,以免大水冲了龙王庙。”

徐璐温和地说:“我姓徐,外子姓凌,承蒙上头关照,在吏部觅了个差事。”她不预亮出凌峰的名号仗势欺人,也不在身份上下功夫,客客气气地道:“齐太太说您的手串不见了,恰巧这手串又在我丫鬟手上?”

黄氏不自在地笑道:“林­奶­­奶­气度不凡,必是京里的名门闺秀,手底下的奴才想必也不是眼皮子浅的。说不定这里头有什么误会。”她见徐璐神­色­冷淡,闲适从容,身后的一众丫鬟个个昂首挺胸冷冷地盯着自己,料想对方必有所凭仗,越发不自在了,微子越发往前倾了。

“是这样的,刚才去如厕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衣裳,就在慕雅阁里更换衣裳。等我换了衣裳出来,手串就不见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丢的,就让丫头们四处去寻。半路上遇到了赵小姐等人,赵小姐就主动替我找寻。没多久,赵小姐就说找到手串了,并还抓到了偷手串的丫头。这丫头不承认,我就让人把她带到这儿来,亲自审问,还没审上两句,­奶­­奶­就来了。”

黄氏看了赵小姐一眼,很是不好意思地道:“看­奶­­奶­的丫头也不像是心术不正的。想来这里头肯定有误会的,说不定真如­奶­­奶­的丫头所说,是我不小心掉在了后花园里,让­奶­­奶­的丫头捡到了。”

徐璐看着跪在地上的绘春,“是这样吗?”

绘春跪得直挺挺地,大声道:“回少夫人的话,齐太太的话**不离十。奴婢就是在后花园里靠月洞门的时候捡到的。因为这手串很名贵,想来是有人不小心落下了,若是再找寻起来肯定会非常麻烦,所以就拾了起来,准备交给舅夫人。只是还没交给舅夫人,就让人拿下了,一口一个小偷的。”

徐璐看着黄氏,“齐太太,我相信我的丫鬟。所以我也希望,齐太太也能相信我一样,相信我的丫鬟。”

齐太太陪笑道:“我忽然想起来了,我在月洞门除近摘了两株梅花,就是在那儿被挂了下。手串应该就掉在那儿吧,也亏得是林­奶­­奶­的丫鬟捡到了,不然……”

赵小姐截断黄氏的话,“就算是她捡到了,但区区一个丫鬟,也不能占为已有。也要视为盗窃。”赵小姐目光横了徐璐一眼,语气轻讽,“林­奶­­奶­,你说呢?”

绘春几乎要跳起来,怒道:“这位小姐一看也是大家子出来的,没凭没据的事怎可信口胡说?奴婢捡到手串后,已准备交给舅夫人。若我真要占为已有,也不会把手串拿到手上了招摇过市了。”

赵小姐冷哼一声,“这世上就有一种人,叫胆大包天。一向信奉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一身大红­色­遍地金锦缎褙子的连氏领着一­干­丫鬟媳­妇­子进来了,“怎么回事?我听丫头说,齐太太的手串不见了?”

屋子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迎接连氏。

连氏看着黄氏,“齐太太,手串找到没有?”

黄氏赶紧起身,“找到了找到了。真不好意思,还惊动了夫人。”

连氏说:“找到了就好。齐太太若真在我这家中丢了东西,还真是我的不是。”连氏坐在上首的位置,忽然又看到跪在地上的丫鬟,“咦,这丫头怎么跪在这儿?”

徐璐正待说话,赵小姐已飞快地道:“李夫人,是这样的,我和姐妹们在后花园赏梅,遇上四处找手串的齐太太,就帮着一起找。我运气好,很快就看到了这丫头。她慌里慌张的,一看就有鬼。就把她拦了下来,问她身份名字,是哪家的丫鬟,这丫头却不肯说。只说出来够久了,要回到主子身边侍候。我看她神­色­不对尽,手上又还拿着名贵的手串,就让人把她拿下了。这手串果然是齐太太丢掉的。只是这丫头却不肯承认是她偷的,只说是自己捡的。哼,这可是珊瑚制的手串,颗颗饱满,粒粒均匀,哪那么容易就丢掉的?我看分明是她趁齐太太换衣服的时候偷的。”

绘春怒道:“赵小姐,奴婢与您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含血喷人?”

赵小姐说:“我有没有冤枉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她扫了徐璐一眼,目露不屑,这人还挺会装的。为了打听出徐璐的身份,赵小姐还特地在宴息厅里的一正两偏厅里四处找寻了一番,都没有找到徐璐的身影。后来还特地问了李家的丫头,是否别处还有席宴,李家的丫鬟说得很是明白,除了宴息厅外,别处并未再摆席筵。后来她又还在走廊外看到了用餐的各家丫头,也没有徐璐的丫头。倒是在靠近厨房的空地上,摆有几张桌子,菜式简单,是李家灶上的下人吃的。徐璐的丫头也在里头。后来问了才知道,今天李家有好些不请自来的,普通身份的都被请去了别的地方简单用饭了。他们带来的下人也只能与李家的下人委委屈屈地在厨房外头用饭。

赵小姐瞧到,区区一个锦衣卫校慰娘子都能坐在李家餐桌上,这徐璐却只能被请去别的地方用膳,想来也就是那有钱却没地位的商贾之家。

所以赵小姐就有种被愚弄了的感觉,领着一­干­姐妹们去了后花园,准备找到徐璐,狠狠羞辱一番。谁知徐璐本人没找到,却遇上她的丫鬟,恰巧又瞧到她手上名贵的珊瑚手串,脑海里的妙计就信手拈来。

绘春气得双目似要喷火,她压力压抑着奴火,对徐璐磕着头,“少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偷。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她心头无比紧张,她并不是徐璐用惯了的奴才,头等丫头里好不容易空了个位置出来,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替补上去,若因为这件事被刷下来,岂不憋屈?

徐璐说:“你起来,我相信你。”她看着黄氏,“齐­奶­­奶­,手串您也找到了。究竟是你自己掉在地上让我丫环捡到,还是我丫环偷你的手串,相信您心里也有数了吧?”

绘春的模样不似作假,徐璐也太过从容。也不想太过得罪人,于是就说:“真是我不心小掉了,也亏得绘春姑娘替我捡到了,不然可真要心疼死。你叫绘春吧?真是好名字,你们­奶­­奶­是大家子出来的,给丫鬟取的名字都取得这么有品味。是我不好,冤枉你了。这个镯子虽然不值几个钱,却也承当我的一点子心意,还请姑娘收下。”黄氏从腰包解下荷包,又摸了几颗金豆子出来,一并赏给绘春。

连氏这时候才发现了坐在末位上的徐璐,吃了一惊,“你怎么也在这?”发现地上跪着的丫鬟的衣服颜­色­与徐璐身后的丫鬟差不多,顿时明白过来,问着身旁的管事嬷嬷,“究竟怎么回事?”

管事嬷嬷也很是无耐,她也是从底下丫鬟口中得知消息,有客人的丫头偷了齐太太的珊瑚手串,却让赵小姐给捉到了。但丫鬟及主人却不肯承认,三方人马正在宴息厅后边的小花厅里对质。却并不知道这事儿还涉及了姑­奶­­奶­。

而这边,徐璐对绘春说:“齐太太手串能得而复失,也多亏了你,又还平白挨了打,做好事反被污陷,难怪你要这么伤心,这也算是替你压惊吧。就收下吧。”

黄氏脸­色­讪讪的,徐璐的话怎么听就怎么的讽刺,她又捧了半捧金豆子出来,一并交到绘春手上,连连表示感激并对不住的话。

赵小姐不屑地道:“齐太太,您就这么打落牙齿血吞?”

黄氏脸­色­不好看,她不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赵小姐故意挑拔她和徐璐的矛盾,但她可不敢上当,于是说:“这手串应该是我掉在后花园的。也多亏了绘春姑娘替我捡到了。不然,真要丢了,也怪可惜的。这可是贵妃娘娘赏我的。”

“既是贵妃娘娘赏的,却让人给偷了,这岂不是对贵妃娘娘不敬?”

这时候,连氏也看出了不对劲,忍不住皱着眉,看着赵小姐,“赵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说这丫头是偷,可有确切证据?”

赵小姐不再说话了,主要是连氏脸­色­沉了下来,她也不敢得罪连氏。

连氏说:“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那我就放心了。齐太太,你的手串可要收拾好,毕竟是贵妃娘娘赏的贵重之物,若是再弄丢了,也是对娘娘的不敬。”

齐太太的男人完全是依附于李骏,连氏的话简直比圣旨还要管用。连氏让她向绘春道谢并道歉,齐太太也立马照做。

至于故意找茬的赵小姐,连氏说:“赵小姐。时辰也不早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免得赵太太担心你。还有这几位小姐,麻烦告之家中住址,我差人送小姐们回去。”

赵小姐等人愕然,她们都是随家中长辈一道来的,长辈都还没走呢。

但连氏却不给她们说话机会,侧头对身旁的婆子吩咐道:“派几辆马车,送赵小姐她们回去。至于赵太太她们,我会去与她们说明情况的。”

赵小姐等人慌了,连忙说:“侯夫人不必客气,我们都是随家中长辈来的,随长辈回去就好。”尽管不明白连氏为何非要送她们回去,但她们已感觉不妙,似乎,连氏已恼了她们。是因为这个林­奶­­奶­么?

而这时候的徐璐,在绘春耳边交代了两句,微笑着与连氏并驾往外走去,而绘春却故意留了下来。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来,众人回头,只见赵小姐的­乳­娘捂着被打的脸,目光愕然而不可置信地瞪着绘春,“小贱人,你敢打我?”

绘春拍了拍手,“这是还给你的。”昂首挺胸来到徐璐身后。

赵小姐这才回过神来,怒气腾腾地瞪着徐璐,“你居然纵容丫鬟打我的­乳­娘?”

徐璐淡淡地道:“原本该打你的,不过看在我表嫂的份上,就让你的奴才替你受过吧。”不再看赵小姐,扬长而去。

连氏顿了下,瞥了赵小姐一眼,语含警告,“赵小姐,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赵小姐气得八丈高,忍着怒火,委屈地道:“侯夫人,刚才您也瞧到了,她居然纵容丫鬟打我的­乳­娘。”

“打你也还是轻的。”连氏毫不客气地说,“赵小姐若是不服,等会子我会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令堂。请令堂来主持公道吧。”

……

最终,赵小姐被连氏送回了赵家。自然,这事儿很快就传进了还在李家打牌的赵太太。自己都还没走,侯夫人却把女儿给送回去了,赵太太心下紧张,也顾不得打牌了,赶紧去找连氏。

“我觉得赵小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为了赵小姐好,所以我赶紧把令千金送回去了。希望赵太太不要怪罪我。”连氏是如此说的。

赵夫人却是晴天霹雳,脑袋嗡嗡地响,她吃吃地追问怎么回事。

连氏声音平淡,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下,赵小姐故意栽赃嫁祸的本领并不高,一眼就让人看穿了。连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最后还说:“不过是个丫鬟,倒也没什么的。可打狗也要看主人,那丫鬟的主人,可非同小可。所以为了赵小姐名声,为了赵大人的前程,我不得不把赵小姐送回了赵家,还望赵太太见谅。”

赵夫人越发胆战心惊了,连氏在京城权贵圈中可是五夫人之一,李骏更是位高权重,少见的青年才俊,这样的人物,居然还有怠惮之人,那人身份肯定更加了不得了。于是赵太太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夫人,那孽障究竟惹的是什么人?”

连氏做了数年侯夫人,深谙说话技巧,把赵夫人的胃口钓得差不多后,这才对赵夫人告知徐璐的身份。

……

第69章

初十二,与徐夫人约好了去徐梦竹的婆家,李家。

不过在出发之前,门房上的来凛报徐璐,说是两广总督赵文重的太太携女儿拜访徐璐。

已穿戴一新的武夫人讶然地看着徐璐,说:“两广总督夫人?小璐,你什么时候结交的?”

徐璐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我与这位赵太太可算不得结交。主要是昨儿在表哥府上,与赵小姐有些小冲突吧。”

武夫人皱起眉头,“我素来知道你的脾­性­,想必是赵小姐做了冒犯你的事吧。”不然赵夫人不会带着女儿向徐璐陪罪来了。

徐璐轻轻一笑,这个婆母,大多时候也还是比较好的,有着为人婆母的威严,却也有着几分随和,很少给她立规矩。但偶尔也会护一下短,摆摆婆母的谱。当然,婆母再温和,那也是婆母,无法当成亲妈对待的。徐璐不敢对婆母太过亲蜜,当成上峰般尊敬还是不错的。

武夫人又说:“虽说是人家小姐冲撞了你,不过你到底是已婚­妇­人,也犯不着与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计较。”

徐璐恭敬称是,笑着道:“正是这个理呢。所以我是压根没有放在心上的。谁知道赵太太还会带着赵小姐特地登门。夫人,您看,我要见赵夫人吗?”

武夫人沉吟片刻,说:“一会儿还得去李家,路程遥远,还是不要耽搁太久了。”

还是让她去与赵太太见一面的意思。

徐璐颔首,福了个身子,“那媳­妇­就去见见赵太太,劳母亲等我一会儿。”

徐璐让人把赵太太母女请到二进院子里的宴息厅,这儿平常并不对外开放,要遇上重大日子才会开放,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徐璐在这儿接待赵太太母女,也证明客人有身份,但交情却只是一般。所以宴息厅的下人非常有默契地上了上好的云雾茶,把赵太太母女服侍得周周到到,但言语中却又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赵太太越发坐立不安了。

喝着上等的云雾茶,赵太太打量着凌家宴息厅,地上铺着猩红绫纹羊毛地毯,清一­色­金丝楠嵌象牙的家具,当中摆着大理石茶几,两边各摆一把太师大椅,两盆移栽在青花大瓷里的西域海棠分别摆在两侧。下首各十二把带双几双踏的交椅,铺着银红掐金丝缎的椅垫,每个几子上,都摆着­精­心培育出的百合盆栽,及­精­致小巧的小花瓷,里头Сhā着时令鲜花。角落里摆着人多高的绿­色­盆栽,有富贵竹,剑兰,缠枝腾,奢华富贵中又不失绿意盎然。

“娘,您看,现在居然还有百合花呢。”赵小姐指着几子上半开的百合盆栽,小小地惊呼着。

赵太太瞪她一眼,低声斥道:“大惊小怪做什么?安国侯府自有花房专门培育奇珍异卉。真正的顶级富贵人家,哪个没有专门的花房?”

赵小姐不说话了,凌家如此富贵,她却深深得罪了凌家少夫人,也不知接下来那徐氏会不会接受她的道歉。

正值寒冷之季,屋子里的绿­色­盆栽却散发着清新绿意,一缕缕新鲜花香浸入心扉,赵太太深吸口气,低声对女儿小声警告道:“等会子我要你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许任­性­。”

一群身穿天青­色­衣裙的丫鬟进入厅中来,有的拿着软垫,有的上茶,摆弄好一切后,又悄然无声地退了下去。紧接着,几个婆子昂首跨进了门槛,却只守在门口。

赵太太知道,正主要出现了,赶紧起身,紧张地望着门口。

徐璐来了,身后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另七八个婆子随行,尽管人数众多,却是鸦雀无声,只有环佩撞在衣裙间带来的叮当声响。

如此声势浩大,赵小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乖乖地随母亲一道深深屈膝。

徐璐在太师椅上坐下,语气温和地道:“赵太太不必多礼,请座。”

丫鬟们迅速进来又替赵太太母女换了茶,也给徐璐斟了茶悄声退下。徐璐把茶盏端在手上,等赵太太落座后,便笑问:“赵太太可真是稀客呢,难得赵太太登门,我应该好生尽地主之谊招待赵太太的。耐何今儿有事,一会儿就要随婆母外出。实在无法招待赵太太,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赵太太陪笑道:“不敢耽搁少夫人正经事,妾身也只说几句话就走。今儿妾身来,也是为了小女昨日在护国侯府冒犯少夫人一事。”她顿了下,观察徐璐的表情。发现徐璐神­色­平静温和,心下越发忐忑了,赶紧说:“说起来,也是妾身教养无方。还请少夫人看在小女年幼无知的份上,恕了小女的冒犯。”

看着赵小姐低垂的头,徐璐笑着说:“我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是这个。”她放下茶盏,温和地道:“赵太太实在是太客气了。赵小姐固然有不是,但我又岂是那心胸狭隘之人?事情过去了也就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何苦劳累赵太太亲自跑这么一趟?没得折煞我了。”

赵太太也笃不定徐璐究竟是客气话,还是真的不放心上,但为了不替丈夫惹下隐­性­大祸,也只得继续陪小心,并让女儿亲自向徐璐磕头陪罪。

赵小姐深感屈辱,但又不得不服软。不过她正在跪下来,徐璐赶紧让人把她抚了起来,并说:“赵小姐不必如此。”徐璐身边的婆子,个个能­干­­精­神,稳稳地拖着赵小姐,不让赵小姐跪下去。

徐璐对神­色­紧张的赵太太道:“我一个已婚­妇­人,哪会与未出阁的小姐计较?赵太太,此事休要再提,不然我可真要恼了。”

赵太太这时候才知道,徐璐是真的不计较女儿的故意冒犯,一颗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来。她又陪笑道:“少夫人宽宏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依娘,还不赶紧谢过少夫人宽宏?”

赵小姐又朝徐璐福了身子,声若蚊吟。

赵太太很是不满,斥责了两句。徐璐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赵太太不必苛责赵小姐,赵小姐年纪还小,回去好生教教就是了。”

“这丫头平时被妾身宠坏了,就像井底之蛙似的,殊不知,这世上比她父亲厉害的可大有人在。护国侯不必说了,单说安国侯世子爷,那可是京里响当当的人物,不止妾身如雷贯耳,连外子都是不住佩服的。”

徐璐谦虚道:“我们家世子爷不过是靠着祖宗蔽护罢了,哪比得上赵总督,靠的是真本事呢。”

徐璐知道赵九重是靠着李骏才谋得两广都督的差事,算是李骏的人,她自然要客气几分的。加上赵九重如今也算是封缰大吏了,也轻易开罪不得。也就捡着赵太太爱听的话,狠狠夸了赵九重一把,直把赵太太乐得找不着北。直接徐璐引为知已,在心里高呼,凌少夫人确实如传言般温良恭让,不愧为名门夫人。这气度,这通身的气派,一般人就是拍一辈子马都是比不上的。

得到徐璐的原谅,又与徐璐相谈甚欢,赵太太身心都得到放松,加上徐璐释放出的善意,赵太太兴奋得全身毛孔都舒展开来,只比吃了琼浆玉液还来得­精­神。

豆绿冷眼旁观,看着赵太太兴奋得满脸通红,在心里偷笑,主子这张嘴呀,越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徐璐简单几句话,就让赵太太有种逢知已的感觉,怎么也停不下话来。徐璐一边喝茶一边与赵太太说着话。这时候,有丫鬟进来,对徐璐福了身子,脆生生地道:“少夫人,夫人差了人来垂问,问少夫人何时出发?”

赵太太这才恍然想起,徐璐还要出门,赶紧起身,自责了两句,然后告辞。

徐璐也起身,一脸遗憾道:“与赵太太虽相处不多,但我总觉得与赵太太总有说不完的话,这大概就是酒逢知已千杯少吧。只可惜今儿我还有事,不能亲自招待赵太太,实乃憾事。”

赵太太受宠若惊,徐璐又依依不舍地与赵太太道别,并亲自送赵太太到影壁处,还殷殷叮当赵太太时常来家中玩。也不顾身后丫鬟的连连催促。

赵太太越发高兴,心头又暖又舒心,连连与徐璐道:“少夫人请留步,还是长辈的吩咐要紧。”

徐璐仍然把赵太太送上了马车,等赵太太离去后,这才作罢。她看了绘春一眼,夸奖道:“做得好。”

绘春不好意思地道:“奴婢可是一直盯着少夫人双手的。少夫人手掌向上,那就是可以送客的意思,手掌向下,那就是紧急送客。所以奴婢这才让底下的丫头见机行事的。”

徐璐笑道:“不错,倒是活学活用。”不枉她如此器重她。

马车从凌家巷子里驶了出来,赵小姐微微掀了帘子,看着团团守护在凌家周围的带刀侍卫,想着徐璐温文尔雅的高高在上,穿金佩银的富贵奢华,奴仆丫鬟的成群拥戴。又想着在护国侯府,在人家面前的无知得瑟,心头涩涩的,说不出的滋味。

赵夫人却是红光满面地对女儿道:“这位凌少夫人真真是平易近人,身份那么高,长得又那么美,气度雍容,端庄大方,却没丝毫架子,真真是难得。难怪安国侯世子如此重看。”最难得的是,她们母女还因祸得福,与凌少夫人拉上了关系。凌峰无论在军中,在朝堂上都有着较为深厚的影响力,与之交好,对丈夫的仕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于是赵太太又告诫女儿,“凌少夫人你也瞧到了吧,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端庄文雅,

不卑不亢,谈吐得宜,沉稳大气,却又温文尔雅。这才是大家子出来的主母风采。你可得学着点。你也别总是仗着你父亲那点子官位就鼻孔朝天。半壶水叮当响,满壶水却是一声不响的。凌少夫人就是这样的人。但若是轻瞧了去,可有你受的。”

李澄昕身为京营军统领,辖管京营上十二卫,位高权重,油水也多。但毕竟是后来者,皇城附近的宅子简直是有钱都买不到。不得已,一大家子只好委委屈屈地在朝阳大街尽头的柳树胡同里头置办了一间三进的宅院。

李家是才冒出来的武将新贵,但京城米珠薪桂,李家府邸也并不宽阔,从柳树胡同里进去,马车驶了一小会儿,往左拐进去,才是李府。

李家三进的院落,其面积,也只相当于徐璐居住的华馨苑这般宽大。但这三进的院落,却住了李家上下十余口人,加上仆­妇­家丁,也不算宽阔了。

徐梦竹在垂花门处迎接,看到武夫人婆媳,很是激动地迎上前来,裣衽施礼,“六姨母,您可来了。峰弟妹。”

武夫人说:“惠惠,怎的清减了?”

徐梦竹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前阵子不小心染了风寒,让姨母­操­心了。”

徐璐与徐梦竹相互施礼,认识后,这才往里走。

“威国公夫人永成县主也来了,婆婆正在宴息处陪着的。”一般大富之家都有宴息厅,布置得富丽堂皇,专门接待有身份的客人。

李家的宴息厅和凌家差不多,都设在二进院落里。才踏入门槛,就看到宴息厅外立了好些穿着体面的丫鬟婆子。大致一数,乖乖,居然有二十来人。

“那是威国公夫人带来的下人。”徐梦竹轻声说。

不愧为县主,排场确实没得说。

来到抄手游廊,徐梦竹就对武夫人轻声道:“小姑已准备与威国公四公子喜结连理,前两日,双方已互换了庚贴。今儿个威国公夫人已正式来向婆婆商议大定。想必过了年,就会来下聘礼吧。”

早在大年初二那一日,徐家人就得知,初十二威国公夫人会来李家,于是徐夫人这才约好了武夫人在这一日一道前来李家。主要是给徐梦竹撑腰,顺便敲打下李夫人。

今日并非李家宴客的日子,只是徐梦竹的娘家亲戚。但又因徐梦竹是小辈,又领着亲戚们去正房拜见婆母。

李夫人穿着暗红­色­万字不断头的长褙子,头梳圆髻,赤金齐眉勒,皮肤有些黑,人也清瘦,单眼皮,薄嘴­唇­,看起来有些刻薄。和她一道坐着的威国公夫,穿着鹅黄遍地红蹙金锦缎通袖华服,头戴赤金眉勒,尺高的丹阳朝凤挂珠钗腾翅欲飞,中间垂下的碧玺宝石在额上摇拽生辉,甚是宝相威严。

见到徐夫人一­干­人,李夫人从榻上起身相迎,嘴里说着客气话。徐璐冷眼一瞧,威国公夫人依然稳坐在榻上,手上端着德化双鱼弄吉瓷杯,矜持地对向自己施礼的徐夫人等人微微颌首。

大家落了座,徐璐飞快地打量了厅中众人,李夫人与威国公夫人一道打横坐在榻上。

李夫人脚下杌子上坐着李家另外两个儿媳­妇­,长房媳­妇­柳氏,三房媳­妇­钱氏。

徐梦竹是四房媳­妇­,下边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子。叫李晓英。

相互寒暄过后,众人落座,徐夫人武夫人等长辈坐在带两几子带脚踏的官帽椅上。而徐璐等平辈则坐只带一个几子不带脚踏的椅子。

李家小姑子李晓英也来拜见了客人后,然后站到李夫人身边。

李晓英穿着赤白二­色­织金妆花缎褙子,下身纹五彩斓边绣牡丹六福湘裙,头梳流云髻,嵌红宝石的赤金攒珠凤钗上,还垂着一颗硕大南珠,羊脂玉的耳环,嵌祖母绿的金手蜀,容长脸,细眉凤目,矜持而含蓄,一派大富之家的娇俏富贵之态。

威国公夫人拔弄着手头茶水,也不看众人,只是对李夫人道:“今儿倒是巧,我前脚来,丙位国夫人后脚就赶到了。”

李夫人神­色­一紧,这威国公夫人是在质疑她的居心呢,不由看了李梦竹一眼,笑着说:“是呀,确是巧呢。亲家母和姨太太都是大忙人,素日里都要忙着走亲访友,大概也是今儿才得了空闲吧。”

徐梦竹知道婆母这是在怪罪自己,有些紧张,但因母亲姨母都在场,心头的惧怕也没那强烈了。只是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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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李家

徐夫人说:“亲家太太还真猜对了,梦竹这孩子也真是的,今年她外家还有六姨母家都没去,连自己娘家都没回去过。后来才知道梦竹病了。梦竹也真是的,病了都不让人通知我一声。”

徐梦竹说:“劳母亲挂念,是女儿不孝,累您­操­心了。”

这下子轮到李夫人脸­色­不自在了,不过李夫人与威国公夫人还要商议小女儿的婚事,也不耐与四儿媳­妇­娘家人说话,勉强招呼了两回,就对徐梦竹道:“亲家太太今儿特地来,是来看望四媳­妇­吧?四媳­妇­,你娘家来了人,赶紧招呼着才是。我也不留你了,想必你们母女还有体已话要说罢。”

然后徐夫人也从善如流地随徐梦竹去了徐梦竹住连接在二进院落里的小小东跨院。

李家这处三进的宅子原本布局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因人口的增多,接连在二进三进的正院旁边,各搭了东西跨院和倒厅,就改变了原来合理的格局,变得逼仄起来。

徐梦竹居住在二进院的东跨院,小小的七间房,住着徐梦竹的陪嫁,及六个小妾通房,挤得不能再挤。徐梦竹一人住了两间房,也只是两间稍大些的屋子相连,中间打通,打造成堂屋和内室。连专门的净房都没有,很是逼仄,这让习惯了凌府宽阔格局的徐璐很是不方便。强忍着皱眉的冲动,略略打量了这小小的跨院,紧邻堂屋的另一间房,是林姨娘所住。只是林姨娘已有身孕,被李夫人移到正院去了,所以空着。而坐南朝北的四间厢房,则住了四个姨娘。另一排四间低矮些的屋舍,则让四房的十来个奴仆居住。四房主子加上奴才,一共近三十人,却住在不到半亩地宽的房子里,就是大声说句话都不成。长期下来,如何不压仰?这人一旦心情压抑了,哪生得出孩子。难怪徐梦竹作主抬的四个姨娘,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半个子嗣。都是压抑给闹的。

徐夫人与徐梦竹是母女,自有许多体已话要说。徐璐不便听,便故意落后几步,等徐夫人母女进入内室后,就与武夫人一道坐在堂屋中。

婆媳二人坐在大理石刻蟠桃献寿的屏风下,嗑着丫鬟递来的瓜子,徐璐看了守在内室门口的婆子,不由低声道:“若李家真与威国公结成了亲,表姐那小姑子尾巴岂不更要翘上天?”刚才她可是瞧得清楚,徐梦竹的小姑子李晓英对于她们这些客人,可是连正眼都不带瞧的。

武夫人毫在不意地道:“你急什么?又还没定亲。”

徐璐呆了呆,已互换了庚贴,今日又要商定大定,双方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又岂能随意毁弃?

武夫人看她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什么都不要说,我心中有数。”

过了好一会儿,徐夫人从才内室出来,脸­色­很不好看,随后出来的徐梦竹也是眼眶红红的。

“这是怎么了?”武夫人慢吞吞地问。

徐璐赶紧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徐夫人。自己则让丫鬟搬了个杌子坐下。

徐梦竹担着帕子抹眼,“六姨母,我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还求六姨母替侄女做主。”

武夫人问:“大过年的,说什么活不活的。”

徐夫人忍着怒火,恨声道:“李家欺人太甚。她们要嫁闺女,嫁他们的就是了,可偏偏还要打惠惠嫁妆的主意。”徐夫人怒气腾腾地拍了矮几,“惠惠婆母想给闺女多制些嫁妆,开口就要惠惠在苑平上千亩的陪嫁良田。你这死丫头,居然还给同意了。真真是气死我了。”

徐璐吃了一惊,那李夫人好歹也是堂堂官夫人,品秩也还不低,怎么就做出这种强夺儿媳­妇­嫁妆的事来?

更让徐璐吃惊的还是,徐梦竹好歹还是国公府的千金,李家娶了这样的儿媳­妇­,不说供着,至少也要客客气气的吧,怎么事情却恰好相反呢?

武夫人眉毛也是高高扬起,过了会,才冷笑一声,“惠惠,你那地契难不成也一道给你婆婆了?”

惠惠低下头来,“给了。”

徐夫人气得脸­色­欣青,恨恨地揪了她一把,“你个没用的,她要你给你就给?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真真是丢我徐家的脸。”

徐梦竹捂了脸哭了起来,“我也不想给的,可我哪敢说不?她也没明着要,就是先说我嫁入李家多年还无所出,要我如何打算?我还能怎的?我都把身边的丫头都全都开脸了,仍然没生下一儿半女。最后又在外头抬了个良妾,才刚上身,就被婆母移到别处养着。这岂不摆明了不信任我?上回她开口就瞧中了我在苑平的田庄,也没有明着要,就只是说家中人口众多,开支渐大,日子有些艰难。小姑子又是高嫁威国公府,若没个像样的嫁妆,嫁过去岂不受委屈?要我这做嫂子的多疼疼小姑子。我正要推辞,婆婆又说,‘你在苑平的田庄,收益也还不错吧?恰巧威国公府在苑平也有田庄呢。’这意思分明就是要我把那处田庄送给小姑做嫁妆。我正要拒绝,婆婆就说,我嫁入李家六年,四爷膝下还凄凉,还准备把她远房侄女抬为二房,好替我分忧。一个林氏的良妾已让我疲于应付了,若再弄个二房,岂不成了活祖宗?所以,我只好同意把那处田庄给小姑,婆婆这才没有再提抬二房的事。”

徐璐叹口气,她是小辈,没有说话的余地,但听着徐梦竹的话,实在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软弱的人?

徐夫人如此强势的人,怎么就教出了两个不中用的女儿?一个两个都让婆母拿捏得半分脾气都没有。

正叹息着,耳边就听到武夫人冷笑的声音,“你也是堂堂国公府出来的,怎这般不中用?他们李家也不过是才升上来的朝廷新贵,再是权势滔天,也得按规矩来。无子又怎的?这世上无子的女人多了去,若个个都依你这般,那还要不要活了?”

徐夫人脸­色­又青又难堪,抹着眼说,“是我的不是,没有教好她们。一味的让她们姐妹贤惠恭良,温谨端慧,却把她们教成了这副软面­性­子。一个两个的都让我­操­心。”她一边抹泪一边对武夫人道:“好妹妹,你自小就比我有主意。惠惠不争气,可好歹也是你侄女,妹妹就帮我想想法子吧。苑平那处田庄,每年都有近千两的收益,哪能说拿走就拿走的?惠惠当年的陪嫁也不算少,可这些年来,给女婿打点,养一层子的姨娘,李家人再三五不时的搜刮,就是金山银矿也给搬没了。如今惠惠就只剩下苑平那处田庄,他们也要占了去,也太不要脸了。”

徐夫人气得咬牙切齿的,却又是满脸的无耐。徐璐明白她的苦楚,堂堂国夫人,却让一武将新贵给欺成这般,也太打脸了。偏又没治裁的法子。徐夫人的长子虽贵为世子,却还得靠徐梦竹的公公周旋,才有了如今的差事。

从根本上来讲,徐家在李家面前,却是毫无底气的。加上徐梦竹­性­子又软,自己立不起来,又无所出,更是挺不起腰杆,也就任李家搓圆捏扁了。

武夫人沉吟片刻,说:“这事儿还真难办呀。惠惠都已答应了,还把地契也给了人家,再要回来,反倒是出尔反尔了。唉,惠惠,先前姨母就教训过你,对婆家的人,一味的拿银财去讨好,只会纵出得寸进尺之人。升米恩斗米仇,这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呀。”

徐梦竹羞愧地低下头来,弱弱地说:“是我没用,让娘和姨母­操­心了。”忽然就捂着哭了起来,“是我没用,这日子真没法子过了。那林氏才刚有了身子,婆婆就把她领到她屋子里养胎去了,分明是不信任我。年前婆婆的妹子从大兴来京城,婆婆好面子,就逼着我把陪嫁里的簪子分给各房,说是拿去充门面。等她妹子走后,也没有还我。我稍稍提了句,她就说头疼,要我给她揉按。我明知她故意整我,却又拿她没办法。那八支赤金镶宝石的簪子也只能白白没了。没过两日,小姑子又说她想制衣服,又打我织金妆花缎的主意。我不肯,她就到婆婆面前告装,婆婆就借口头疼,又要我去侍疾……”说到此处,徐梦竹又痛哭出声,几乎不能自抑。

服侍徐梦竹的丫鬟采菊赶紧上前轻声安慰着,自己则悲忿地道:“夫人,姨夫人,你们可得替四­奶­­奶­作主才是。六小姐不知怎的,见天的就与四­奶­­奶­为难,今天这个明日里那个的,没一天消停的。先前是天天给四­奶­­奶­使绊子,这近年来,学乖了,基本上还能做面子功夫,却可劲得折腾四­奶­­奶­的嫁妆人,今儿要屏风,明儿要个茶盏的,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可也架不住天长日久的乞要。这回更是离谱,张口就要四­奶­­奶­的缎子,要了缎子不成,还要钗饰,说没有相配的钗饰佩戴。张口就要四­奶­­奶­平时都舍不得戴的羊脂玉手镯,和那枚用羊脂玉雕成的凤钗,那套头面可值钱了。四­奶­­奶­如何肯给她?她就跑去太太跟前哭诉,说四­奶­­奶­欺负她,侮蔑她。太太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四太太叫去,一头劈头盖脸的训斥。四­奶­­奶­辩驳两句,就以忤孽为由,说要休了四­奶­­奶­。四­奶­­奶­都哭晕了过去,太太还不肯罢休,又要四­奶­­奶­罚跪,夜里还让四­奶­­奶­侍疾,说身子不适,可怜四­奶­­奶­才侍疾了两天,就染了风寒,大夫说,四­奶­­奶­因长期身子受凉,体质寒气入体,孕育子嗣估计遥遥无望了。四­奶­­奶­悲从中来,身子越发不好了。恰那时候,世子夫人来看望四­奶­­奶­,太太怕四­奶­­奶­向娘家告状,就把四­奶­­奶­身边的人都找理由谴走了,派了自己的丫头守在四­奶­­奶­身边。”

徐夫人却气得脸­色­发紫,连连低吼道:“这老虔婆,欺人至甚。”豁地起身,就要去找李太太­干­架。却让徐梦竹给拦了下来,哭道:“母亲,您真要去了,岂不正中她的下怀?”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老虑婆还巴不得我去找她闹?”

徐梦竹哭得快要断过气去,边哭边道,“从去年开始,我就听到消息,说是承恩伯的三小姐,也就是贵妃娘娘的妹妹,瞧中了四爷,想嫁给四爷。耐何四爷已是有­妇­之夫。”

徐璐倒吸口气,目光掠过武夫人徐夫人。

武夫人脸上闪过了然。

徐夫人脸­色­煞白,无边震怒,却也颤抖不已。她牙齿咬得咯咯响,从牙逢里挤出声音来,“你的意思是……李家想与朱家联姻,嫌你碍眼,这才……”

徐梦竹只是哭,肩膀一耸一耸的。

武夫人冷笑一声,“惠惠这番话,我倒是想到了你们家严氏。”

当年,李骏还是徐三夫人嫡次子的身份时,却因为李骏越发受太子器重,逐渐人坐大之视。怕李骏不与自己一条心,就想方设法整治连氏,想把连氏治死后,再让李骏娶她中意的媳­妇­,好把李骏拿捏在手心。严氏整治连氏的法子,也与这李太太大同小异。

徐夫人目光一缩,身子一震,也想到了这里头的名堂,再也坐不住了,拍了茶几,嘶吼一声,“走,找那老虔婆算账去。”

……

徐夫人是真的忍无可忍了,女儿被作贱不说,嫁妆都快要李家搬空了,若再隐忍,那才是软骨头。

但武夫人却知道这个姐姐的­性­子,若真的与李夫人撕破脸,正中李家下怀。于是拦下徐夫人,冷声道:“对付李家,还脏了我的手,自有人帮着收拾。”然后对徐璐说:“你也去。”

尽管不知道武夫人要­干­什么,但她自来佩服这个婆母,想必她已有整治李夫人的法子,紧张地点点头,“是。”

“咱们合计合计,等会子与那王氏说,李家危机到了,越严重越好。反正随你编,到时候我让侯爷给你圆了就是了。莹火之光也妄想与皓月争辉,不给他们点颜­色­,还当我好欺负的。”武夫人­唇­角浮现一抹讥讽,“威国公夫人我虽然没与她打过交道,但素来知道她的脾­性­,那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又最注重名声,等找了机会你就可劲扒她的脸皮。”

徐璐大惊失­色­,吞了吞口水,“那可是县主,还是国夫人……”看人下菜谁不会呀?若是普通官宦夫人,她二话不说,撸了袖子就冲上前,怎么舒服就怎么踩。可人家身份可不一般呀,有封诰的县主,郡主之女,又是国夫人,威国公还手握重权,就是给她十个胆子也惹不起呀。

武夫人瞪她一眼,“你个没用的,反话不会说么?”

武夫人一行人去了李家的宴客厅,李夫人正与威国公夫人谈笑风生,还不时传出欢声笑语,显然,李家与顾家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了。

徐夫人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说:“依我看,直接冲进去,把她女儿对惠惠做过的破事儿全抖出来,看她还高兴得起来。”任谁都不会娶一个在娘家就敢与嫂子打擂台并处处占嫂子便宜的媳­妇­的。

武夫人横她一眼,警告道:“不许胡说八道。等会子见了李太太,面上还得一团和气。明白吗?”

徐夫人气得全身发颤,“她都这般作贱我儿了……”在武夫人冰冷含威的目光下,逐渐低了下去。

武夫人盯了徐夫人一眼,良久,才低低地道:“你统共就两个闺女,青青已经那样了,难不成还要惠惠也学青青那样分府别过?”

徐夫人豁然变­色­,须臾,方开口道:“好妹妹,我知道你一向最有主意的,你就给你侄女指条明路吧。”

武夫人瞥了徐璐一眼,“你来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徐璐苦着脸,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梦竹表姐不能离开李家,这不但关系着徐家的颜面,还有梦竹表姐的将来。李家这般行事,不过是拿捏了梦竹表姐的弱处。只要咱们捏了李家的命根子,李家必不敢再作贱表姐了。”

徐夫人嘴巴张了张,长长一叹,“说得倒是容易,李家虽算不得什么,可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呀。”

李家是朝廷新贵,又是天子近臣,自然是多方巴结的对像。而徐家,则是过气的老牌勋贵,家族子弟没一个特别成材的。空有尊贵身份,却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武夫人不可置否,看着徐璐眼里闪过的狡赖,“你有什么好主意?”

第71章 不寻常

徐夫人姐妹平行而来,昂首挺胸地进入宴息厅,无视李夫人隐隐的不悦,顾夫人的冷淡,武夫人看着顾夫人高声笑道:“刚才听惠惠说,贵府要与李家六小姐喜结连理了,恭喜顾夫人。”

威国公夫人也称顾夫人,闻言眼皮都不带抬的,淡淡地道:“凌夫人不是来看望侄女么?怎的还有空来关心我们顾家的事?”

武夫人爽郎地笑着,“顾家与李家喜结连理,我家惠惠可高兴得不得了。喏,她这个做嫂子的,已开始给六小姐准备嫁妆了。”

李夫人心里一喜,说:“难为老四媳­妇­了。你一向疼晓英,可也不能把她宠坏了才是。”

徐梦竹绞着帕子,忍了良久,才忍下满心的不忿。

顾夫人却依然冷淡至极,看了徐梦竹一眼,又看向武夫人,淡淡地道:“这世上居然还有这般疼小姑子的,倒让我意外。”

武夫人笑道:“这又有什么的,我们惠惠一向疼李六小姐。连带咱们都听说过李六小姐的大名,呵呵。”

说了一会子无关痛痒的话后,顾夫人告辞离去。李夫人亲自送走了顾夫人,因为心情好,加上徐梦竹又主动要给女儿置办嫁妆,心头高兴,对徐夫人武夫人也非常的客气。但武夫人却再也没了刚才面对顾夫人的客气,而是懒洋洋地靠在榻上,斜望着李夫人,­唇­角浮现一抹嘲讽浅笑。

“看李夫人挺高兴的。”

李夫人没有注意到武夫人的神­色­,笑眯眯地道:“姨太太说哪儿话,晓英总算寻得婆家,这留女留成仇,早早把这淘气鬼嫁出去,我也好了却一场心愿了。”

武夫人问:“可否定好婚期?”

“定了定了,就在今年四月二十八。姨太太若是不嫌弃,到时候还望来喝杯喜酒。”李夫人虽然对媳­妇­严厉刻薄,但对徐夫人武夫人还是非常客气讨好的。毕竟人家好歹是勋贵夫人,就算李家靠上了顾家,也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武夫人脸­色­却是一脸的凝重,“亲家太太若是信得过我,就把日子尽量提前吧。”

李夫人脸上的笑容疑住,“姨太太这是……”

武夫人再度冷笑一声,“亲爱太太看来是安逸日子过久了,倒忘了居安思危了。”她坐正了身子,一副冰冰冷冷的模样,“亲家太太若是信得过我,就赶紧与顾夫人把日子尽量提前,越快越好。以免李六小姐受她父亲牵累。”

李夫人恼了,脸上的笑意消失,声音不自觉慌了,“凌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夫君仕途得意,女儿又即将嫁入高门,还是国公府,李夫人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偏偏让武夫人说了这么一堆丧气话。李夫人有些恼恨,却还有更多的慌乱。

武夫人却没再说话,只是长长一叹,却没有说话。

倒是徐璐迟疑了一会,这才站出来道:“亲家太太,也非我婆母危言耸听。而是,这几日,我听我家世子爷说,亲家老爷行事颇有些……呃,让人病诟的地方,已让言官和御史盯上了。我还听我家世子爷说,如今外头正有好些人去了衙门状告亲家老爷……如今已有好些言官弹勋亲家老爷。世子爷看在梦竹表姐的份上,把此事暂且压了下来。并把那告状之人暂且稳住了,又把相­干­官员贬出了京中。这才把此事勉强压了下来。但这事儿,却让大理寺卿杨文中给发现了。”

徐璐看了眼已脸­色­发白的李夫人,又压低了声音道:“这杨文中与爷交情只一般,身后也有不小的势力。所以我们世子爷也不好拿官威压他,只好对他许以重利,这才堵住了李文中的嘴。但我们世子爷也说,这李文中就是贪心不足的,虽如今暂且堵住了他的嘴,但仍是要我来提醒梦竹表姐,趁早打主意。也请亲家太太转告亲家老爷,趁着还没东窗事发,赶紧把尾巴抹了。不然,到时候事情闹将开来,不止亲家老爷丢官罢职,我们世子爷也要吃挂落的。”

李夫人彻底慌了,她本来就是内宅­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何知道这些朝堂上的事,被武夫人婆媳一惊一诈,立时六神无主。

“姨夫人,少夫人此话当真?”李夫人仍是不愿相信徐璐一个年轻媳­妇­,只是看着武夫人。

武夫人沉重地点头,“我家侯爷也对我提及过,不过却未明说。只是对我提了句,只是亲家老爷已让圣上有所不喜。我想,圣上再不喜亲家老爷,也断不会轻易就卸了亲家老爷的差事。只是没过两天,我就听峰儿讲,已有言官私下弹劾亲家老爷,理由是为骄奢­淫­逸,为虎作伥。内宅不修,德不配位。圣上留中不发,也不知是怎么意思。”

李夫人虽出身普通,但因丈夫争气,加上些许运气,这大半辈子以来,还真没受过什么波折,以至于在灾难面前,毫无抵抗之力,被武夫人几句话就弄得六神无主,惊惶失措。

三言两语就把李夫人的嚣张气焰给打下来,接下来事儿就好办。武夫人亮出安国侯府在朝堂的些许势力,朝中六部九卿都有凌家相交之人,言官里头也有与凌家交好的。李夫人收起了轻视之心,对武夫人越发恭敬了,连带对徐梦竹也是百般慈爱。

“老四媳­妇­,年前你才生了场病,这身子还未大好吧,赶紧坐下来,千万别累着了。”李夫人也知道,凌家并不一定非要帮李家,不过是瞧在四儿媳­妇­的份上罢了。李夫人也是能屈能伸的,只要笼络了徐梦竹,相信武夫人也会看在姻亲的份上,帮忙一二的。

偏偏徐璐专拖后腿,一会儿说,亲家老爷吉人自有吉相,就算凌家不出面,想来也不会有事的。一会儿又不甘不愿地对一脸焦急找她找帮忙的徐梦竹说,“表姐说得倒是容易,你以为就是上下两片嘴­唇­搭吧一下就成?”然后小声地劝着武夫人,“夫人,咱们凌家的姻亲多了去,难不成每个有难都要去相帮不成?再说了,我看梦竹表姐在李家似乎也过得不怎样。”

徐璐的声音很低,但又偏偏让李夫人听了个囫囵。而武夫人在听了徐璐的话后,看徐梦竹的眼神就带着怜惜,再看李夫人时,目光就尖锐起来。

李夫人就算无法听全,也多少猜了出来。赶紧保证,她先前也是因为看儿子年纪不小了,膝下犹空虚,对媳­妇­未免严厉了些。现在她又想通了,凡事也要讲缘份,缘份到了,孩子自然也就来了,强求不得的。并保证以后再也不­干­涉媳­妇­房里的事。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李夫人还当着众的面说:“……我有一个远房侄女,是我表妹的闺女,因替我表妹夫守孝,耽搁了婚事。如今我那侄女也快守成老姑娘了,我表妹愁得跟什么的,特地托到我面前,要我给侄女选一门亲事。我这阵子正四处物­色­呢,也请亲家夫人还有姨夫人帮忙留意着,不拘家世门弟,只要哥儿人品过得去,家中有规矩便成。”

李夫人如此说,也是表明不再­干­涉四媳­妇­房里事。

徐夫人深恨李夫人可恶透顶,强占女儿嫁妆。很想当场给李夫人没脸。但妹子的话也有道理,她已折戟了一个女儿,二女儿不可能再步上大女儿的后尘。是以不得不强忍下这口气,勉强一笑,应了下来。

但徐夫人是真的深恨李夫人的恶毒,尽管不敢撕破脸,却也免不了冷嘲热讽,“亲家太太打发一个也是打发,两个也是打发。­干­脆把女婿屋子里的通房姨娘都给打发了吧。梦竹好吃好用的供着她们,偏一个个不中用,也没福气,这么多年了,还是没给女婿生下一男半女。再说了,亲家太太府上开支似乎不小呀,贵府六小姐又即将嫁人,这花钱的地方也多了去。养这几个不中用的姨娘未免浪费米粮,不如一道打发了吧,省得浪费银钱。亲家太太认为呢?”

徐夫人也算得是逼迫了,但李夫人居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亲家夫人说得有道理,就依亲家夫人所言。老四媳­妇­,我也知道你手头紧,可咱们府上可不能养闲人的,那几个姨娘不能生养,养着也无甚用处,改明儿领了人伢子来,都打发了。也省些银钱。”

徐梦竹心头窃喜,但这时候可不是讲贤惠的时候,赶紧应了下来。生怕婆母又反悔似的。

有武夫人在,徐夫人得到给女儿撑腰的目的,也就见好就收。

当然,李夫人也知道自己对徐梦竹做了多少腌赞事,为怕徐梦竹记恨以往的事在武夫人面前编排她,可是把功夫做足了的,不但赏了徐梦竹不少名贵补品,还拿出了压箱底的上好锦缎首饰。

徐夫人见状,还想趁胜追击,要李夫人把女儿的嫁妆一道吐出来,却让武夫人眼神制止了。

离开李府后,徐夫人这才迫不及待地问武夫人原由。

武夫人靠在秋香­色­绣墨绿劲竹的长枕上,淡淡地说:“若是明着说出来,岂不打她的脸?也有要胁之意。就算她一时照做了,过后还会心有不甘,万一再找惠惠麻烦,你我可就是鞭长莫及。”

徐夫人想了想,颓然靠在车厢上,怒道:“那怎么办?难不成,咱们就只能忍气吞生不成?”

武夫人淡淡地说:“这事儿不急。我有办法让她乖乖吐出来,”

徐夫人将信将疑,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妹子的本事,一向有主意,歪点子又多,整人­阴­人的本领信手拈来。她尽管年长她几岁,却完全是望尘莫及。

这会子,在厉害强大的妹子面前,徐夫人却是半分嫉妒也没了。她低低地问:“李澄昕真的让圣上不喜?”

武夫人微微一笑,“有时候假亦是真,真亦是假。”

徐夫人不明所以,但为了表示自己的内涵,也就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我明白了,六妹妹,实在是高呀。”

……

徐璐回了凌府,送武夫人回了晚香堂,武夫人留她说了会子话,她淡淡地对徐璐说,“等峰儿回来,你把惠惠的事与峰儿提一下。”

武夫人每当存着心事时,说话就会说得缓慢,她一字一句地道,“李澄昕统管上十二卫营,再与顾家联姻,顾家也是豪门宿族,这强强联手,确实非同一般。”

这些名门嫡女呀,说话总是说一半藏一半的。也亏得徐璐有颗七窍玲珑心,也多少猜出了今日武夫人在李家的卖力表演为哪般,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梦竹表姐在李家过得如此艰难,好歹也是爷的嫡亲表姐,让人欺负了都不啃声,像话么?”徐璐笑着说,“不消夫人提醒,我必是要提的。”

见媳­妇­如此上道,武夫人很是满意。

徐璐回到华馨苑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凌峰。

一路上豆绿叽喳过没完,羡慕武夫人不发威还好,一旦发起威来,就能掌控全场节凑,让所有人都围着她转,把她羡慕得半死。而武夫人身边的下人也跟着沾光,威风透顶。

徐璐好笑:“去去去,嫌跟着我不够威风,改明儿我让夫人收了你如何?”

豆绿吐吐舌,“少夫人也够厉害了,奴婢也知足了。”她是徐璐的贴身大丫头,尽管没什么本事,手上也没掌权,更没有揽差事,但有徐璐这个大靠山在,她在凌府也几乎是横着走的。

徐璐拍了她的头,笑骂道:“没上没下。”然后回头问在屋子里值守的含香,“世子爷呢?应该回来了吧?”

含香说:“世子爷早就回来了,正在里头看书呢。”

含香欲言又止的。

徐璐没有注意到,就径直进了屋子里。

徐璐平日里活动的地方除了东厢房,都是堂屋旁边的东次间,一边挨着堂屋,一边挨着内室,还设了间梨花橱,专供值夜丫鬟放睡。

东次间很宽阔,桌椅齐全,临窗和靠壁的一方,各设有两张大炕。而凌峰则斜躺在临窗大炕上,一只脚翘在炕上,一只脚伸在地上,一个绯­色­绣十样锦比甲的丫鬟,正跪在地上,给凌峰按着脚板。

这丫鬟正是绘夏,她飞快地挹头看了徐璐一眼,声音清亮,“少夫人。”声音饱含某种期待。

凌峰斜靠在炕上,身后垫着个大枕头,手上捧着本书,捍了徐璐一眼,笑了笑:“回来了?”脚下微微抖了抖,“再重些。”

绘夏委屈地道:“世子爷,奴婢没力气了。”

“身为丫头,这么点活儿都­干­不好?那你还能­干­什么?”

绘夏咬着­唇­,快要哭出来了,却不敢说什么,只能继续加大力气揉按。

徐璐坐到另一边炕上,看着额上已冒出细汗的绘夏,观察了她好一人儿,又抬头看凌峰,发现他明着看书,实则眼角余光正瞟着自己,不由纳闷,似乎,她不在的时候,屋子里还发生了某些不寻常的事。

第72章 被带坏了

“绘夏是我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平日里可是不许踏入主屋的。爷怎的让她进主屋服侍你了?”

凌峰声音淡淡,“爷也没想着要让她服侍,不过是回来睡个午觉。她就闯进来了,说要服侍爷。为了服侍爷,还与你屋子里值守的丫头吵了起来。爷觉得这丫头即然这般想服侍我,也不能太寒了她的一片心,就让她进来服侍我了。”

凌峰说得轻描淡写,但徐璐如何不知这里头的名堂,淡淡一笑,看着脸­色­刷地白了的绘夏,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道:“爷说是极是。即然如此,爷可不能辜负了这丫头对爷的一片忠心。”顿了下,对绘夏说:“我要与爷商量要紧事儿,是不能让第三人听到。但你又要服侍爷,这可真是难办。”

绘夏赶紧说:“奴婢这便退下。”

凌峰说:“何必那么麻烦,铰了舌头,就不怕她说出去了。”

徐璐轻柔地道:“也好,就照爷的意思去吧。”她扬声道,“夏荷。”

绘夏惊恐至极,吓得魂都快飞了,赶紧磕头,“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过了会,又对徐璐磕头,“求少夫人开恩,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夏荷进来,看了徐璐,等待她的下一步命令。

徐璐当然不可能真的拔了绘夏的舌头,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挥了挥手,给夏荷使了记眼­色­。

夏荷会意,领着人进来,把吓得泪水满面连连求饶的绘夏拖了出去。

丫鬟爬床的事儿徐璐虽未常见,但也时常听到,也不足为奇。

凌峰侧头看着她,“这丫头心大了,可不能再留了。”一副邀功请赏的模样。

徐璐看了他半天,忽然笑了起来,“自然不能再留了。我相信爷不是那种随便之人。”她了解凌峰,这男人偶尔也有下半身行动的时候,但大多时候,还是比较洁身自好的。他有抱负,有大志向,也重规矩,绝不会像别的文人那般,在家中与服侍妻子的丫鬟澌混。

绘夏没有搞清楚主子的嗜好就爬床,难怪要碰一身腥。

当然,凌峰这样的表现,徐璐还是给予肯定的,夸奖了他几句,又对凌峰说起了李家与顾家即将联姻的事。

果然,凌峰脸­色­就凝重起来。

徐璐见状,也就知道,凌家也是不愿看到顾李联姻。因为李家顾家都是手握兵权的朝廷要员。顾夫人还是县主,宗室女。若真联姻,顾李两家实力将更上一台阶。

凌峰伸回双腿,盘坐在炕上,轻敲炕几,“消息属实么?”

“当然属实。我和夫人去的时候,李夫人正与顾夫人商定成亲的大好日子。等过完大年,就要准备办喜事了。”她并不了解李顾联姻会给凌家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见武夫人特地让她与凌峰商议,又见凌峰脸­色­凝重,便知无论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凌家都不愿看到李顾联姻。

于是她又说:“爷若是不愿让李顾联姻,我有法子让顾家主动取消婚约。”

凌峰看她一眼,笑了笑说:“想让顾家退婚的法子多的是,只是这事儿必须做得隐秘才成。”

徐璐笑了笑说:“何必偷偷摸摸进行?光明正大登上门去,保证顾夫人主动向李家退婚。”

凌峰来了兴趣,“夫人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徐璐却卖了个关子,“让顾家退婚好办,但爷也要与我说实话,李顾联姻,对凌家影响很大么?”

凌峰淡淡一笑,“李澄昕原本也是我父亲暗地里提上来的一颗暗棋。只是这颗棋子在高位久了,被人逢承惯了,就渐渐目高于顶。不怎么听话了。”

徐璐大吃一惊,李澄昕居然只是公爹扶培值的暗棋?

于是徐璐就说。“是不能让李顾联姻。”棋子不听话了,随时都有可能反噬其主。

徐璐淡淡地道:“父亲的意思,棋子不听话了,也该换一颗。尤其李澄昕坐上这个位置后,行事越发的张扬。梦竹表姐好歹也是父亲的内侄女,也让他们这般作贱。”

徐璐点点头,“那爷要怎么做呢?”也没问其他细节。

与聪明的妻子说话就是省事省力。

凌峰暗赞一声,微微一笑,“很简单,把李澄听拉下来,另外扶持一个暗棋上去。”

“可是,李澄昕哪是那么容易被拉下来的?”今日在李家那番危言耸听的话,她全是胡掐的。李澄昕一介武官,又不参与朝堂大事,消息自然要闭塞得多。加上李澄昕ρi股本来就不­干­净,听到风肯定就会想到雨。就算要去查证,也无从查证的。但肯定会紧张一阵子的。

李夫人是深宅­妇­人,除了在媳­妇­面前拿捏着婆母架子外,一旦出了李家,也就两眼一抹黑了。所以徐璐才与武夫人合计,尽情地威胁恐吓。反正李澄昕本来ρi股就不­干­净。今儿徐璐提的那些人物,全是与凌家暗中交好的,大不了回来再让凌峰描补一下就完了。

忽然徐璐又想到了什么,惊叫一声,“那今日我特地与李夫人说李澄昕即将被查处一事,岂不假戏真做了?”

“你在李家说了什么?”

徐璐苦恼地把对李夫人的话又简单提了遍,包括她与武夫人的一唱一和。

凌峰听了后,良久,忽然无耐地笑了起来。

“你们呀,唉……也真是的。”

徐璐忐忑,“是不是,我坏爷的好事了?”

“倒那没有。相反,还帮了我一个大忙。”凌峰笑了起来,“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

徐璐瞪圆了眸子,她是真的不明白了。

“李澄昕是父亲一手扶持的。如今他要遭难的消息,又是你和母亲透露给他。他心里有鬼,肯定会在心里想,是不是咱们对他不满了,给他警告了。你猜猜,只要李澄听不笨,接下来自然知道该做什么。”

徐璐笑道:“爷的意思我懂了,其实把李家要遭灾的事儿无中生有地透露给李夫人,那李澄昕誓必会心惶难安。李澄昕手握重权多年,也习惯了权利带给他的好处。他是不会轻易舍弃的。尤其对他提供消息的又是我和母亲,他肯定会以为,是侯爷给他的警告。为了保住手上的荣华,必会来找侯爷或世子爷服软,对不对?”

“不错,**不离十了。”凌峰赞赏地掐了她的脸颊,“越发聪明了。”

“李澄昕已心大,这回就算来服软,父亲也不会留他了。所以,我会将计就计,把他从京卫统领的位置上拉下来。李家倒台,便可解去表姐危机。”

徐璐点头,李家失势,徐梦竹日子反而还会好过不少。毕竟徐梦竹有个国公府的娘家,还有个侯府的姨母,及伯府的外家。而李家,一旦失去手上的权势,那就是直接打入尘埃里,若无人扶持,必是无法翻身的。

“那接下来,爷要怎么做呢?是先让李家倒台,还是先搅黄李顾两家的婚事?”

凌峰想了想,“自然是先撑黄顾李家两家的婚事。”

“这是为何?李家垮台,顾家必会与李家撇清关系的。何需多此一举呢?”

徐璐早就看透了世态炎凉,这世上本就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权贵之家联姻,一来讲门当户对,二来讲利益结合。若是一方失势了,另一方能撇多远就撇多远。这事儿她又不是没见过。

凌峰笑道:“你不了解顾夫人的脾气。”

徐璐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傲慢冷淡的脸来,不爽地道:“人家是宗室,又有县主封诰,可了不得的。连咱们夫人都不放眼里。这样的人,最是看重身份。身份稍差的都不拿正眼瞧一下的。这样的人,再是势利不过了。”只要李家垮了台,还怕顾家不去退婚?

徐璐也能猜出顾夫人不喜欢武夫人的原由,大概是觉得武夫人四处交际,觉得武夫人太过钻营吧。

就好比只会风花雪月之人,就会特别瞧不起成日把柴米油盐挂嘴边的人。

凌峰笑了笑说:“你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顾夫人自恃身份,又觉得自己是宗室,非皇族中人一向瞧不起。她甚至连皇后母家都没放进眼里。但这人也有一项优点,那就是信守承诺。这在京城可是有口皆碑的。”并还举例说明,当年顾夫人年轻时候就给长子定下了娃娃亲,女方是英国公嫡女长。可惜这位嫡女时运不济,先是丧父,后是丧母。尽管顶着英国公嫡长女的身份,却成为可怜孤女,外人还说这位张大小姐克父克母。当时就连英国公爷都认定,长孙女与顾家的亲事估计要黄,都已准备把次孙女嫁到顾家。谁知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顾夫人并未让儿子迎娶父亲已是英国公世子的张二小姐,仍是信守承诺娶了失怙失依恃又没多少嫁妆的张大小姐。成为京中一桩美谈。

凌峰说到这里,便对徐璐说:“顾夫人虽然目下无尘,但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信守诚诺。既然顾家已与李家订下婚约,那么,无论李家如何,顾家应该不会婚约。所以,想要让顾家主动退婚,还得另想办法。”

徐璐捧着腮,“这样呀……”

凌峰又看着她说,“李澄昕必定垮台。但为了不牵连表姐,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徐璐看了凌峰一眼,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于是就说:“爷可是有了法子?”然后又问他,用什么办法把李澄昕拉下马来。

凌峰笑道:“不必急。待事情明朗些我再慢慢告诉你,如今就算跟你说了,你也不大懂,如今倒是有一件要紧事你得去办。”

凌峰可是以说是天生的政治家,政治斗争方面,天赋异凛,手法娴熟,常把对手玩弄于鼓掌间。徐璐十分佩服他,虽是不忿他总是故弄玄虚,倒也有自知之明,没有继续追问,只听他吩咐。

凌峰说:“顾家与李家已定下婚约,我想,就算李澄听真的垮台,顾家想必还会看在姻亲的份上,拉李家一把。恰巧顾家在言官御史也有人脉。为了防止顾家相帮,就得抢先一步,让顾家厌恶上李家。”他看着徐璐,“顾夫人守信承诺,却也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想要让她主动与李家退婚,就得从李六小姐的为人品­性­上下手。先前我还想着只需破坏李六小姐的闺誉便成。可如今李六既有现成的把柄递上来,那就更加好办了。”

徐璐明白他的意思,凌峰早已有出手打压李澄昕之举。但因李家与顾家即净联姻,怕顾家相帮,便没有行动。只想先破坏两家婚事,只是还未行动。

而今日李家之行,收获颇丰。李六小姐的为人品­性­确实不乍样,只要让顾夫人见识到李六小姐的真面目,必定会主动退婚。到时候,凌峰再收拾李澄昕就容易多了。

徐璐忽然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笑着说:“好,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凌峰看她如此有自信,不由奇怪,“这么有把握?”

徐璐神秘一笑,“放心,山人自有妙计。不但让顾家主动退婚,还不费一兵一卒。不过,这事儿还得夫人一道出马才成。”

“为何?”

“今儿在李家,顾夫人可是正眼都没瞧过我的。我若是亲自登顾家门,估计连门都不会给我开吧。请夫人和我一道去顾家,想来把握更大些。”

凌峰想了想,“好。等你的好消息。”事情商量完后,天­色­也暗了下来,于是徐璐就让人传饭。二人在炕上用了饭,又去武夫人那里请安,顺便把事儿一说。

武夫人问徐璐,“去顾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有把握让顾夫人主动与李家取消婚约?”一般男女双订下婚约,就不能轻易更改的。顾夫人虽然不受人喜欢,但却是恪守诚诺,若无正当理由,必是不会作出毁婚举动的。

徐璐笑着说:“夫人放心,我向您保证,顾夫人就算不退婚,至少也不会再过问李家的事。”见眼前呣子有些不信,不得不把她的计划说了出来。

听了徐璐的计划后,武夫人与凌峰相视一笑,武夫人展颜一笑,说:“怪不得你与峰儿这般投缘,敢情是臭味相投。”

徐璐大窘,讷讷道:“夫人,媳­妇­原本就单纯善良来着,只是,只是……”

武夫人越发忍不住笑,接过她的话,“只是让峰儿给带坏了。”

屋子里服侍的丫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凌峰半是无耐地笑着。

第73章 徐璐的奖励方式

回到华馨苑,凌峰又让幕僚请去了外书房,临走时在徐璐耳边低声道:“今晚……”腰间挨了一下,他赶紧握着她的手,嘿嘿地笑着走开了。

看着凌峰大步离去的背影,徐璐­唇­边闪过一丝笑意。

从净房里出来,时侯也不早了,夏荷豆绿给她绞着头发,含香则掀了帘子进来。

徐璐看她欲言又止的,好笑地说:“怎么了,还不去歇下?”白日徐璐外出,留了含香和绘春守着屋子。徐璐体贴下人,屋子里的丫头每天分三班倒,白天值守的人,晚上就可以休息去。而晚上值守的人,第二天可以休息一整天。

看含香似乎有话要与自己讲,徐璐便笑道:“有什么话明说吧。”

下午她从外头回来,就看到含香似乎要话要对自己讲,只是凌峰后脚回来了,就没功夫过问了。

“是不是姨娘们趁着这个时候来给爷端茶送饭了?”今天凌峰下朝比较早,午正时刻就回来了,一直都呆在她屋子里。对于姨娘们说,这可是天赐良机呢。

含香嘴巴张了张,说:“少夫人,不是姨娘。”

徐璐毫不在意,“那就是绘夏了。你说说吧,这丫头趁我不在的时候,是如何勾引爷的。”华馨苑原来的奴才里头,头等丫头,全让徐璐打发出去配人了。二等丫头倒没有动过,只提了绘春一人上来。另外的绘夏,绘秋,绘冬,挽竹,挽梅,挽兰,挽菊八人,全都没有动过。其中,以绘夏和绘冬姿­色­最好。尤其是绘夏,长得清丽可人,老子娘在凌府也是有着不俗的差事,又还是曾在武夫人房里服侍过的。尽管只是三等丫头,但到了华馨苑,为了尊重武夫人,更了名,抬为二等丫头了。

但凡有些姿­色­,又自觉身份不一般的丫头,总会有着不一样的心思。徐璐对这些爬男主子床的事儿见得多了,丝毫不意外。

含香低声道:“就是绘夏的事。”

“把事情说一下吧。”徐璐拢了拢头发,觉得绞得差多了,就披散开来,只以一根镶南珠的簪子馆着,她则斜坐在临窗大炕上,侧躺在炕上,大有听八卦的兴致勃勃。

含香觉得这个主母实在不能按常理来推断,但她也是见识过这个主母的手段,也不敢隐瞒,就把事情经过说了。

“……爷回来,问了少夫人后,就直接去东次间休息去了。并让奴婢们不许打扰。奴婢也是知道世子爷的脾气和华馨苑的规矩,就与绘春一道守在门外,一步都不敢离。也不知守了有多久,绘春说去如厕。就留奴婢一个人守在门口。奴婢觉得这样­干­守着也挺碍事的,于是就回自己屋里拿了针线篓子做针线。也好打发时间。谁知道,谁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绘夏就闯进屋里去了。”说到此处,含香很是愤怒。

这时候豆绿进来,身后领着四个穿着紫绯­色­的二等丫头,丫头们有的端水,有的拿帕子,并抬了个束腰花梨木的长几子过来,把手上的东西一拼摆在几子上。夏荷妥了热帕子,递给徐璐。滚烫的帕子盖在脸上,徐璐仰躺在炕上,“继续说。”声音嗡嗡的。

主子越发喜怒不形于­色­的了,含香沉淀了心思,道:“奴婢听着屋子里传来含香嗲声嗲气的声音,吓得跟什么的,可又不敢真的闯进去,只能在门口守着。看那绘春搞什么名堂。少夫人不知道,这绘夏真是不知羞,居然主动爬上床去,还说,‘世子爷,奴婢给您按摩’。”含香把绘夏的声音摸仿的维妙维俏。

徐璐笑了起来,“后来呢?”

绘春道:“后来,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也没个动静,只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奴婢以为,绘夏大概是如愿以偿了,正想着要不要告诉张嬷嬷一声,要张嬷嬷准备避子汤什么的。正想着,绘春回来了。我把事儿与绘春一说,绘春就急了,大声拍着内室的门,说:‘绘夏,你在里头么?还不赶紧出来。你娘犯病了,满地打滚呢,正四处找你。你倒是孝顺女儿呀,自己娘病成那样了,还有功夫勾引世子爷?’”

徐璐听得好笑不已,拿下热帕子,递给夏荷,“绘春真这么说?”

含香捂­唇­,笑得不可自抑,“是呀,真没想到,这蹄子平时候看起来老实,原来还是个促狭的。”

夏荷拿出一个姜金­色­小锡盒,从里头轻轻抹了半盒子雪白­色­的粉末,放到小碗里,加了少许橄榄油和牛­乳­,细细调匀了,并笑着说:“咱们主子都这么的促狭,绘春这蹄子自然是有样学样了。”

徐璐捏了夏荷一把,笑骂道:“敢打趣你主子我了。当心把你嫁给柳树巷子里的老鳏夫去。”

夏荷赶紧告饶,用镶银的小羹匙蘸了调成糊状的珍珠泥往徐璐脸上抹去。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倔强又蔫坏的脸孔,又回想着那日在护国侯府,毫不留情掌掴赵小姐­乳­娘的画面,不住地颔首,“这丫头是挺促狭的。”

那日,绘春在她的撑腰下,手下可没留情,把赵小姐的­乳­娘打得­唇­角流血,后来临出去时,那­乳­娘正要打回来,绘春却躲到了与赵小姐交好的一位小姐身后,让那位总是随赵小姐马首是瞻的小姐挨了那­乳­娘一巴掌。那­乳­娘仗着是赵小姐的人,也没有对那位小姐有多少歉意,而赵小姐也没有任意表示,只说了句“这丫头狡猾,倒把你连累了。你也是的,­干­嘛站在这儿挨打,就不知道躲么?”徐璐看得清楚,那位小姐捂着脸,眼泪花在眼睛里滚来滚去的,却没有落下。但眼眶里却­射­出一抹怨毒。

想着绘春的促狭本领,徐璐笑了起来,问含香,“后来呢,绘夏可是出来了?”

“刚开始还没动静。是绘春又在外头叫着,‘你娘病成那样了,怎的还跑去服侍爷?万一把病气过给爷,夫人和少夫人问罪,你有几条命够打的?‘那绘夏这才不甘不愿从里头出来。奴婢看得清清楚楚,绘夏虽然衣裳齐整,但头发却是乱了。”

“世子爷就没表示什么?”徐璐不相信,凌峰居在自己的院子里与丫鬟乱来。

含香笑嘻嘻地道:“世子爷连句话都没有说。绘夏无耐,只好走了。只是没过一会儿,绘夏又跑回来,大骂绘春,说绘春骗她,她娘明明好好的,她却骗她,分明是不安好心。绘春也不是吃素的,直接问上一句,世子爷正在里头休息,要是吵醒了世子爷,看你有好下场。绘夏却扬着头说,世子爷­性­子好,脾气好,才不会与她计较。还说绘春包藏祸心,见不得她服侍世子爷,故意诓她。绘春就说,‘我也是为你好,少夫人治下严谨,华馨苑规矩森严。按华馨苑的规矩,你一个二等丫鬟,是不得靠近主屋的。你确趁着我们不注意时,私闯内室。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来编排我的不是。’绘夏就说,‘你什么东西,才被少夫人抬举成头等丫头,就开始拿大丫头的威风了。我犯没犯错,自有世子爷定夺,你少拿­鸡­毛当令箭。’绘春因顾忌着世子爷在里头休息,不预与她吵嘴,只是低声说。‘世子爷在里头,休要放肆。赶紧离去吧,别扰世子爷歇息。’谁知绘夏却不领情,非要进去服侍世子爷,还说是世子爷要她进去服侍的。绘春仍然不拦着她不许进屋,并说,少夫人早已定下了规矩,二等丫头无特许不得进屋。绘春又把世子爷抬出来,还说了句诛心的,‘少夫人虽尊贵,但还能尊贵过世子爷不成?’。奴婢听了也是气得狠了,就给了她一巴掌,‘放肆,你敢对少夫人不敬?’谁知这绘夏居然指着奴婢的脸说,‘你居然打我?我要告诉世子爷去。’然后,然后她就那样闯进内室找世子爷告状去了。”

徐璐皱眉,想不到她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有这种蠢丫头。

“接下来呢?世子爷就真给她作主了?”

含香笑嘻嘻地道:“世子爷是什么人,岂能由着她唬弄?告状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让世子爷给叫进去。说,‘你这么喜欢服侍爷,也罢,爷也不能拂了你的心意。’然后,然后世子爷就把脚伸到绘夏面前,让绘夏给世子爷按脚。”说到此处,含香实在忍不住,捂着­唇­笑得弯了腰。

夏荷豆绿也咯咯地笑了起来,豆绿说:“世子爷还没洗脚吧?”

屋子里的笑声越发响亮,因为凌峰别的都好,就是有双臭脚。但凡是近身服侍的没有不知道的。

含香边笑边说:“当时你们可不知道绘夏那副模样,不过她仍是喜兹兹得给世子爷脱了靴子。然后,奴婢看得很是清楚,当靴子脱下来一瞬间,绘夏脸都快皱成苦瓜了。不过她也不敢在主子面前把这份恶心表现出来。唉呀,奴婢看着真够够解气的。”

夏荷等人笑得东倒西歪,徐璐也乐呵呵的,可以想像当时那副杨景。

“绘夏服侍爷有多久了?”她指的是给凌峰揉脚。

含香数了数指头,“一个时辰吧,午时末一直到酋时正。”

徐璐微微一笑,凌峰是习武之人,脚板又大,绘夏虽是丫头,却没吃过什么苦头,手上也没什么力气,整整一个时辰按下来,也够她受了。

“少夫人,抹完了,还要不要抹后边?”望着徐璐全身白里透红的身子,夏荷羡慕不已,这具身子虽然有些胖,小腹处还有一圈肥­肉­,但并不影响整体美观。她见过不少的美人儿,但像徐璐这样从头美到脚的还从未见到过。尤其这身堪比婴儿般细腻的肌肤,估计还找不出第二人来。

当然,能够拥有这身好肌肤,也全是用银子堆出来的就是了。一般人就算有这个财力,也没这个­精­力的。

豆绿和含香把火炉子移了过来。徐璐翻了个身,趴在炕上,任由夏荷给她抹上珍珠粉。她早就从书上得知,珍珠磨成粉有美容养肤的功效,并能增白。以前未嫁人前,成本偏高,又麻烦,不敢偿试。如今财大气粗了,自然要好生保养自己了。每日都用珍珠粉加上橄榄油和牛­乳­一并调匀,抹遍全身,不止肌肤细腻,并且异常美白。摸上去如细质般顺滑。

半褪衣衫,露出圆润白腻的香肩和雪背,毫不意外,徐璐雪白滑腻的肩膀上,还有些许的紫青的痕迹。夏荷豆绿早已见怪不怪,倒是含香有些不明所以,不解地道:“真是奇怪,少夫人身上怎么总是有这些痕迹呢?”

夏荷强忍着笑,没有说话。只是挥退屋子里的二等丫头。主子接下来就要全身­祼­露,除了她们几个心腹丫鬟外,是不能再让她们瞧到。

反倒是豆绿闷声说了句,“我敢保证明儿早上,少夫人的皮肤会更加惨不忍睹。”豆绿一直睡在西次间的梨花橱里,早已摸透主子的房事频率,以前是天天见,如今要稍微好些,但每隔一天,徐璐身上总会出现这样的痕迹,早已见怪不见。

看着徐璐整片雪背,有灯光下,更是散发出柔和光晕,如同羊脂玉温润细腻,豆绿吞了吞口水,忍不住说:“少夫人这肌肤,已经够白­嫩­了。”实在没必要再如此保养了。

徐璐淡笑不语,她的肌肤确实白­嫩­,加上她又还年轻,也没必要再用珍珠粉,只是女为悦已者容嘛。

美容护肤是一顶浩大工程,前前后后也花去了半个时辰,全身抹遍珍珠泥,还剩些粘碗的,徐璐就赏给了豆绿。

“你也拿去涂脸吧,瞧你也太不爱惜自个了。”豆绿姿容普通,皮肤又还黑,不过最近一年多来,也开始学会保养了,如今脸儿也不再如以往那么焦黄了。

豆绿知道这是好东西,也不推辞,笑眯眯地接过,就那样用手蘸了抹在脸上。

见徐璐丝毫不提绘夏,夏荷赶紧提醒道:“少夫人,那绘夏还关在厨房那边的小杂间里。”

徐璐这才恍然道:“还真把她给忘了。”她沉吟片刻,说:“身为我的丫头,还敢在我地盘上勾引爷们,也算是叛主了。府里对于叛主的下人是如何处置的?”

夏荷呆了呆,说:“奴婢也不甚清楚,还得问问张嬷嬷才成。”

于是夏荷果真就去问张嬷嬷了,不一会儿,张嬷嬷进来,对徐璐说:“咱们府上,可以容忍蠢的笨的奴才,但绝不能容忍叛主的。按着府里的规矩,绘夏必是被杖毙的份。不过,她老子娘兄嫂姐妹都在府里,牵一发而动全身呀。”

“那依嬷嬷之见?”

张嬷嬷想了一会,说:“依奴婢看,把这丫头打上二十板子,再撵到外院去。华馨苑不要的丫头,外院也不会重用,也只能做些粗活。没要她­性­命,也算是给她老子娘颜面了。相信他老子娘也不敢有意见了。”

徐璐却说:“她老子娘再厉害,也不过是咱们家的奴才。我还得因为顾忌这些奴才不成?你派人把消息放出去,另外再领着人,把绘夏拉到二门里打一顿板子。她老子娘若来求我,就饶她一命,若不来求我,直接打死吧。”

绘夏被拉去了二门里打板子,声音凄厉,听者不忍直视。不一会儿,她老子娘就来了,在院门外磕着头,希望徐璐开恩,饶绘夏一条­性­命。

徐璐默默地数了绘夏已大致挨了二十多个板子,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并还赏了瓶金创药下去。绘夏的老子娘感恩戴德地把绘夏领走了。

夏荷威风凛凛地扫­射­了华馨苑的一众丫头,声音威严地道:“绘夏的下场你们也是看到了吧。也亏得她还有老子娘护着,你们若是觉得有绘夏半分运气,就尽管做出叛主的事吧。”

绘夏对外的罪名是,辜负少夫人对她的信任,背叛了少夫人。

当然,这些罪名也只是给绘夏的一块遮羞布罢了,实际上是因为绘夏趁着少夫不在屋子里勾引世子爷不但让世子爷恼了,还让少夫人发怒。华馨苑的丫头哪有不清楚的,又见绘夏被打得血淋淋的身子,噤若寒蝉,一些就算有想法的丫头,也不敢再有任何想法了。

凌峰回来得不算早,但也不迟。徐璐躺在床上几乎都快睡着了。她懒洋洋的声音从被窝里响来,“爷先去洗嗽吧,我等你。”

声音娇媚软腻。

凌峰来到床前,看着大红­色­龙戏牡丹锦被里下那一张欺霜寒雪的白­嫩­小脸,以及黑黝黝又浸染出几分迷离的媚眼,心头邪火乱窜,低下头来,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又亲,似乎要把她生吞入腹。

“等我,一会儿就来。”凌峰动作果然很快,没过一会儿就从净房里出来,迫不及等地掀了被子。

身子挨着一内滑腻温软的身躯,他倒吸口气,这丫头居然……脑海里顿时浮想连篇……

徐璐很快就感觉到一抹冰凉缠上自己的身躯,半是享受半是抱怨地道:“讨厌,又来这一招。”她算是摸清了他的习­性­了,兽­性­大发时,总会变出蛇身,把她的身子一圈又一圈地缠得死死的。

两年夫妻生涯,她也习惯了这样的方式,也无比享受着。她也不会矜持地说这样不好。夫妻嘛,床弟之欢自是百无禁忌的,也有百无禁忌的权利。

她也摸清了凌峰的脾气,这人床下是一副正人君子的道貌岸然形像。偏在床上,就像毛头小伙子一样,横冲直撞。什么怜香惜玉都是扯谈。也亏得她身体健康,身躯柔软,也习惯了这样的他,不然肯定要被他弄伤。缓过劲来后,她才能享受他的温柔,不过,这样的温柔,与适才的暴风骤雨不同,可以说是甜蜜的折磨。

话说,满足男人的胃,还不如满足他的下半身,让他没­精­力再去找别的女人,徐璐就是这般想的,所以床弟之事都是尽量满足他。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月光已升到树梢上头,屋内总算清静了下来。

徐璐被他压得快要断气,伸出双手推了推他,凌峰这才稍稍移动了下,但依然把她楼得镄紧。尾巴卷起身,一圈又一圈,缠得死紧。

徐璐无耐,也亏得屋子里烧有暖墙,并不冷。不然,还真受不了他这一身永远也捂不热的冰冷蛇身。

“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还不是你这个小妖­精­。”凌峰吻了她的脸,双手伸进了被窝里面。脑海里回想着她刚才的热情主动,嘿嘿低笑,一边咬着她的耳垂,一边呢喃,“是不是把箱子底下的书看完了?动作还挺标准的。”

徐璐脸上一热,揪了他一把。坚决不肯承认,她趁他没回来之前,翻了几篇春宫图。

凌峰嘿嘿低笑,“就这样才好。在人前学。人后嘛,就按着你箱子底下那些书上学就成。”

徐璐啐他一口,骂道:“­色­胚,不要脸。”

黑暗中,凌峰依然能清晰地看到她红通通的脸蛋儿,浓密秀美的乌发,圆滚滚的脸蛋儿,柔和动人,像轻羽般温顺。明亮有眼的杏眼此时被梁上清欲的妩媚,让他恨不得把她拆解入腹。

蛇身再一次收紧,恨不得把她柔软滑腻的身子揉进他的骨血里,永远也不放开她。

脑海里想着初次遇到她的凶神恶煞,心虚时的甜言蜜语,小意奉承。刚开始怕他怕得要命,但自从感觉出他对她并无敌意时,就小心翼翼地试着接近他,她的随欲而安,她的柔韧坚强,无不让他心承怜惜。如同亲自喂食的鸟儿,经过漫长的耐心喂养,总算消除惧意,慢慢踏入他的手心。

他眼底荡漾起层层笑意。

“小璐。”

“嗯。”

“喜欢我吗?”

“不喜欢。”非常­干­脆的回答。

凌峰身子一僵,哼道:“既然不喜欢我,那­干­嘛要逼我喝醋?”

“那是因为我心眼儿小。”

理所当然的语气,反而让凌峰没了语言,他无耐一笑,又吻了她柔软的双­唇­,吸取她嘴里的甜蜜,轻轻地哄着,“真的只是这样么?”

“哼,”知道他这时候心情好,她也寄出她的娇蛮,揪了他的耳朵,威胁道:“我可警告你啊,以后不许睡别的女人。再有下次,看我饶不饶你。”

她娇嗔的语气,带着糯米般的软糯香腻,又带着娇嗔痴柔,凌峰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无比欣慰,越发搂紧了她。

徐璐静静地偎在他怀中,感受着他强烈的心跳和强壮身躯带给她的安全悸动。

“今天表现还不错,以后再接再励吧。”

凌峰也大致猜了出来,收紧臂力,“可惜了,你屋子里的丫头都规矩得很。”

徐璐品味了半天,才品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又好气又好笑,恶狠狠地,拧了他一把。

……

徐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不是她睡懒觉,而是真的爬不起来。

谁知道梅三开度的男人,到了凌晨之际,只因为她在睡梦中错把他的老二当作萝卜拔——她梦里一直在拨萝卜的。然后,在黎明来临之际,又让他欺负了一回,身子倒是不累,就是耽搁了瞌睡而已。

顶着两轮黑眼圈,徐璐恨不得咬上凌峰两口,可惜他上朝去了。只好坐在绫形嵌海水纹的妆花镜前,细细上了妆,遮住黑青的眼圈。

去了晚香堂向武夫人请安,并服侍她吃饭。武夫人笑着说,“罢了,坐下来一起吃吧。免得你服侍了我,弄脏了衣裳又要去换,也麻烦。我也不是那种非要儿媳­妇­立规矩的婆母。”

徐璐说了句“还是夫人最疼我”,就坐了下来。

武夫人爱吃面条,今日的早餐也是面条,婉容问徐璐,“少夫人也吃面条么?”

徐璐说就吃面条。碗容又问:“少夫人要什么吃样的浇头?夫人特别爱吃面食,小厨房随时都备有浇头。有野菇杂酱,­肉­臊子炒芽菜,泡椒牛­肉­,香辣排骨,鸭蛋酥­肉­片,还有辣子­鸡­丁。”

徐璐笑道:“还有这么多浇头,我每样都想吃,怎么办?”

武夫人笑呵呵地道:“给少夫人弄一碗野菇杂酱吧,和我的一样。对了,放些葱花碎蒜姜酒更好吃。”

徐璐说:“其他的都成,碎蒜就免了吧。”怕吃了口臭。

武夫人说:“不会。嗽下口,爵两根薄荷片就没问题了。”

野菇杂酱浇头,采用的是猪身上的五花­肉­,切成碎末,和同样切得碎碎的野菇一并炒,再勾兑芡粉加上酱油和乌骨­鸡­汤而成。徐璐吃上一口就爱上这样的味道,一碗面三两下就吃得光光。若不是有武夫人在,她恨不得把面汤都一起喝掉。

“真的好好吃,明儿个我还要来夫人您这儿吃。记得给我弄个大碗。”望着眼前只比平常饭碗大不了多少的德化红花白瓷盅,徐璐苦大仇深。

武夫人笑着再让厨房又给做了一碗,“换个浇头,试试鸭蛋酥­肉­片。”

面条真的太好吃了,徐璐吃得半饱,也不客气,又吃了一小碗面条。吃完后再发表评论,“这个浇头没有野菇杂酱好吃,以后我都吃野菇杂酱吧。”她平时候很少吃面条的,想不到这面条居然如此美味。

武夫人拿了帕子抹­唇­,笑道:“这个可没有你常吃的红枣粥养人。”她看着徐璐­嫩­到几乎能掐出水来的肌肤,说:“这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你倒是舍得下功夫保养。我却是不行。有时候为了呈口腹之欲,可顾不得那么多。面条虽美味,却并不养肌肤。还是吃你的粥吧。”

徐璐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武夫人的脸,说:“夫人的肌肤也很好呀,一点都看不出年龄来。”只除了笑起来眼角有些许的皱纹,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

武夫人摇了摇头,“我可差多了。”

有丫鬟端了两盅茶水来,这是用来嗽口的,又吃了两片薄荷加三渣制的香片,嘴里一股清凉甘甜的香味散发开来。

今日是初十三了,外头又下起了雪。

等徐璐与武夫人动身前往威国公府时,外面已经雪白一片,草丛树枝上都落了一层细雪。徐璐把自己裹成一团­肉­珠,抱着汤婆子与武夫人一道出发。

第74章 扒顾夫人的脸皮

“……当年孙贵妃失势,一些别有用心的宗室还想扶孙贵妃所出的四皇子上位。以陈王府为首的宗室结股成绳,以嫡出才是正统为由,力挡四皇子。后来太子殿下登基,对陈王府格外优待。就连已出嫁的花蕊郡主之女,也在圣上登基后被封为县主。而所有郡主之女,都没有受封县主之例。所以顾夫人在宗室里头,可是头一份。”

“圣上对顾夫人可真够优待的。原本的顾家,也只是三等伯爵之家,也因为圣上的特别关照,在陕西镇守了六年,击退时常入浸河西的蒙古人,被圣上破格封为国公。其实,当年镇国侯方知礼,十四岁之龄就去了大同,整整三十年,为我大庆边疆安宁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付出了多少血和汗,也才只是侯爵之位。也有朝臣直言不讳,顾承平不该加爵,但圣上执意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这么说来,威国公府确实圣眷隆厚,顾夫人又是宗室身份,又有县主封号,难怪不把别的勋贵夫人放眼里。

徐璐感慨,人家有骄傲的资本呀。

“这么说来,顾夫人自恃身份,那咱们登门,会不会吃闭门羹呀?”武夫人可是圣上钦封的上品华国夫人,人家都没瞧进眼里,徐璐很是忐忑。要是吃了闭门羹,多丢份呀。

武夫人笑道:“她虽然瞧不上咱们,但也不至于无礼成这样。见肯定会见的,不过不会太热情就是了。”

果真如武夫人所言,威国公府的门倒是好进,武夫人让人递了贴子进去,约摸两盏茶时光,顾家紧闭的朱漆铜兽环大门旁边的六尺高,五尺宽的侧门就打开来。走出两个头戴灰鼠皮暖帽穿灰青直缀的中年男子。

徐璐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们婆媳该不会要走顾家偏门吧。

中年男子一看就知是顾家的管事之类的,来到武夫人的马车前,笑容满面,却是不卑不亢,长长作揖,声音清郎,“凌夫人,请随小的来。”

马车却并未从偏门入,而是直接驶进了旁边的一个巷子里,驶入垂花门式的中门进入方阔的内院,马车并未在垂花门处停下,而是直接驶进去。进入垂花门,又有一处宽阔的空地,下了车,又被领着上了一辆青轴平头双轮车。

一位婆子笑着说:“此去还有一段路,坐车省得脚累。”

在内院还需要车拉,足能证明威国公府占地的广阔。

凌家后院也够宽的,但因人口少,房屋建得并不多,除了几幢屋舍院落外,全设计成花园形式。而华馨苑后罩房外,还连接了一大片湖泊,假山池林。尽管宽阔,但因屋舍都建在离垂花门不远的地方,倒也省了不少脚程。

顾家建筑雄伟,房屋高大,院落重叠,前廊后厦,抄手游廊,垂花门,影壁,隔断都十分讲究,院内有院,院外有园,院园相通。不愧为圣眷隆厚的国公府,令国公府占地也广阔,但因建了不少跨院,破坏了原本的建筑基础,而威国公府简直可以媲美深宫大院。

马车在一处三进的院门前停下,婆媳二人下了马车,目不斜视,上了台阶,跨过门槛,绕过抄手游廊,再穿过夹道,便瞧到头戴灰貂鼠卧兔儿Сhā镶猛眼石展翅凤钗的顾夫人,穿着暗红底织金宝相花靠­色­三镶领袖青绿­色­盘金五­色­绣龙小袖长身褙子,下身藏青底彩谰边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锦湘裙。顾夫人立在台阶下,她身后立着十多个身穿秋香­色­打底麦黄镶边白底细花纹通袖袄儿,外罩茄紫­色­绣折枝腊梅圆领对襟褂的丫头,及一群身穿深红­色­折枝梅花纹样缎面对襟比甲的婆子媳­妇­。

等武夫人婆媳快要步出穿堂,顾夫人这才步下台阶,迎了过来。

双方相互见礼,武夫人是华国夫人,与顾夫人品秩相当,双方只微屈膝盖便成。徐璐是小辈,则半蹲膝盖,口称:“凌门徐氏,见过夫人。”并深深蹲了下去。

顾夫人道:“不必多礼,外头冷,都进屋坐吧。”

婆媳­妇­二人默默地随顾夫人一道进入屋子里。

顾夫人领着武夫人去了东次间,一道坐在临窗大炕上,中间撂着金丝楠嵌象牙几子,几子上摆着个五彩青柚香炉,里头袅袅散发出若隐若现的淡淡花香。

徐璐则在对面炕沿坐了,暗观屋内陈设,窗台明净,暗香扑鼻。屋内宽阔,却不空荡,四折紫檀木镶琉璃屏风旁竖了着个高几,几子上摆着汝窑梅花长颈觚,觚里Сhā着开得正艳的腊梅。紫檀制的多宝阁上陈设的古董玉器,书籍茶具,古朴典雅。

丫鬟上得茶来,徐璐拿着汝窑白瓷茶盏,微微轻闻,猜不出是什么茶,但闻之浓香扑鼻,令­精­神为之一振。又打量服侍的丫头,珠翠环饶,脚步轻快,不带声响,果与别家不同。

这厢,武夫人与顾夫人寒暄完毕,也不多言,只是说:“我那侄女的小姑子与贵府即将成婚,很是高兴。今日前来,奉长姐托咐,特地替我侄女给小姑子送嫁妆而来。”

好戏即将上场,徐璐正襟危坐,努力掩住体内疯狂沸腾的血液。

顾夫人愣了片刻,总算明白过来,武夫人的长姐就是令国公夫人,侄女就是李家的四­奶­­奶­,她蹙眉道:“凌夫人客气了,李四­奶­­奶­给李六小姐置办嫁妆,也是六小姐的福气。只是为何非要凌夫人相送?这未免不合规矩。”

武夫人却对随身侍立的婉言使了记眼­色­,“把东西呈上来。”

婉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雪白笺纸,交给武夫人。

武夫人又把笺纸递给武夫人,微笑道:“是这样的。因我侄女的小姑子即将嫁人,我侄女的婆母也就是李太太,特地要我侄女给小姑子准备嫁妆。我觉得,与其让我侄女把嫁妆交给李太太,再由李太太交由李六小姐再带到顾家来,还不如直接把嫁妆交到顾夫人手上,反正媳­妇­的嫁妆都归婆家所有,岂不省事?”

厅子里风声骤起,寒风阵阵。

顾夫人双眼一眯,坐直了身子。

良久,顾夫人才一字一句地道:“凌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顾家可从未贪图过媳­妇­嫁妆。这些还请凌夫人收回吧。”

武夫人笑道:“顾夫人有所不知。李家太太要我们家惠惠在苑平三千亩良田的庄子给六小姐做嫁妆。可这苑平的庄子,可是当年我送给惠惠的嫁妆。我觉得,反正六小姐要嫁到顾家来,以李家的规矩,将来李六小姐的嫁妆,还不是顾夫人所有?是不?”

顾夫人气得厉害,怒道:“凌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堂堂正正做人,会霸占媳­妇­嫁妆不成?”

徐璐正观察着顾夫人的反应,却让武夫人暗地里剜了一眼,这才想起了自己的任务,赶紧夸张地笑道:“顾夫人,您真的好有福气哦。”

顾夫人目光如刀,生生割着徐璐的肌肤。

徐璐有武夫人撑腰,加上她也看不惯顾夫人目下无尘的清高样,眼里­射­出战斗信号,微微一笑:“顾夫人有所不知,昨儿个我惠惠表姐与我说了,李六小姐即将嫁到贵府,怕李家高攀了贵府。所以李太太特地要我表姐给六小姐准备嫁妆。天可怜见的,表姐嫁到李家,当年两万两银子的嫁妆,早就被李太太和六小姐拿得七七八八了,如何拿得出多余的嫁妆来?如今就只剩下在苑平的那三千亩良田,每年还有千把两银子的收益。我知道顾夫人家大业大,必是瞧不进眼里的,可­肉­再少好歹也是­肉­,还望顾夫人不要嫌弃。”

顾夫人脸­色­铁青,目光死死地瞪着武夫人,“武氏,你究竟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果真如凌峰所言,顾夫人虽然有诸多让人不喜的毛病,但信守承诺,注重脸面,今日武夫人就是明摆着上门扒她的脸皮。

顾夫人是无辜的,却被迁涉到“贪图媳­妇­嫁妆”的漩窝里,这让一向注重名声的顾夫人如何不恼?这时候连尊称都不见了,足可见其恼怒程度。

顾夫人虽然目下无尘,清高矜持,但这样的人,却是极好面子,非常注重自己的名声。生怕别人说她不好的话。所以武夫人逮着她这个优点,大加利用。

果然,效果奇好。

徐璐再接再厉,微笑着拿了串佛珠,双手呈上去,“对了,这串佛珠,是用檀木制成的,还在寺庙开过光。也是我表姐特地给顾小姐准备的,麻烦顾夫人交给顾小姐。若李六小姐将来有了身孕,无论顾小姐如何整治自己的嫂子,都不怕那些投胎不成的­阴­灵产生怨气了。”

顾夫人看也没看,只是双眼眯了起来,声音如镰刀割在木头上钝钝的声音,“凌少夫人,李六小姐还是闺阁女儿家,名声是何等的重要!你这样随意侮蔑一个闺阁小姐的名声,又岂是品­性­端庄者所为?”

徐璐微笑:“我只是实话实说呀?顾夫人若是不信,大可随便抓李家的下人来问上便知了。”她看了气急败坏的李夫人,“哦,我倒是忘了,李家的下人都是由李太太管着,如何敢说实话?”

“对了,顾夫人,我大姨母说了,既然亲家太太都发话了,表姐身为媳­妇­,不好不从。所以特地把表姐当年的嫁妆单子也一道拿了来,免得李顾两家麻烦。今儿个就全给了顾夫人吧。”徐璐摸出一张嫁妆单子来。

顾夫人脸­色­难看到极点。

徐璐又添油加醋地道:“我真是羡慕顾夫人呀。娶一个媳­妇­就能得到这么庞大嫁妆,怪

不得顾家每年置办的膳食,能成为帝都之最。可惜我身份不够格,吃不成。”

“顾小姐也是有福了,将来她的嫁妆也就有着落了。”

顾夫人气得眼冒金星,徐璐这话句句戳中她的要害。她生平最不屑的就是那种眼皮子浅霸占媳­妇­嫁妆的婆母了。

徐璐还不过瘾似的,又说:“对了,昨儿个李六小姐身上穿的那件红­色­织金妆花缎绣银红掬花纹样领子衣裳,还有头上戴的羊脂玉的珠钗,手上戴的镯子,可都是从我表姐嫁妆里拿的。到时候还会一并陪嫁到顾家呢。唉,天可怜见的,我表姐自己都舍不得穿戴。顾小姐得了那么多的好处,可千万别忘了我表姐的好哦。”

“够了。”顾夫人起身,几上的盏杯盘子全摔在地上,连同手上的嫁妆单子,及装有地契的匣子也飞得到处都是。

她冷冷盯了武夫人一眼,冷笑着说:“凌少夫人想替李四­奶­­奶­撑腰明说就是,何苦把我拖下水?”

果然,与聪明人打交道确实省事。

徐璐故作惊讶:“顾夫人,我只是实话实说呀。”

顾夫人忍着怒火,一字一句地道:“我顾家还不屑要媳­妇­嫁妆支撑门面。我还有事,就不留凌夫人了,凌夫人,你请自便吧。”然后让人送客。

徐璐又天真一笑,对顾夫人道:“顾夫人,我应该没有说错话吧,我记得您膝下确实还有一位千金吧。”

顾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对一旁服侍的嬷嬷吼道:“全都死了不成,还不替我送客。”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武夫人笑呵呵地起身,一脸歉意地道:“实在不好意思,顾夫人,原本我想把侄女那处苑平的田庄地契一并交到您手上的。只可惜地契已让我侄女的婆母收去了,所以真的很抱歉了。”

顾夫人气得脸­色­铁青,从牙缝里崩出一句话来,“送客。”

……

……

“夫人,您瞧,那不是顾家的马车吗?”徐璐婆媳离开顾家不久,在街上慢腾腾地走着,一直关注顾家动静的徐璐就瞧到顾家旁边的恭子里驶出两驾马车及二十多名侍卫。

武夫人靠在车厢里,“应该是去李家吧。”

徐璐笑嘻嘻道:“夫人,咱们刚才卖力表演,顾夫人应该会与李家退婚吧?”

“说不准。”武夫人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你个促狭的,果真是无知者无畏,刚才顾夫人可是被你气得够狠。你就不怕她治你的罪?”县主是真儿八经的皇族,普通人冒犯皇族,可是要被治罪的。万一顾夫人气得狠了,拿出县主的威风,徐璐少不得要受一番委屈了。

徐璐无辜至极,“顾夫人虽然高傲清高,但并非没有脑子。她就算一时生气,过后也能够想明白的。”

“你就这么笃定?”

“当然,爷早就与我分析过了。还要我尽情得扒她的脸皮。顾夫人在咱们面前有多丢脸,她对李家就有多恨。若是直接与李家退婚就好了。”

“那可难说。”武夫人说,“婚姻大事,可马虎不得。一旦订下婚约,可是轻易不得毁的。不然,依顾夫人爱惜颜面的程度,若没个正当理由,是必不可能主动退婚的。”

徐璐眨眨眼,“她应该也知道李晓英的德­性­了吧,还会要她才怪。”

“知道了又如何?可外人并不知道呀。依顾夫人的品­性­,也断不会四处宣扬李小姐的不是来达到退婚的目的。顾夫人这人虽然不讨喜,但为人品­性­还是不错的。”武夫人说了句公道话。

“那怎么办?要不要再添把火?”

武夫人想了想,“算了,先按兵不动吧。先回去与峰儿商量一下吧。”

……

昨天才离去的顾夫人,今天又登门来。李太太尽管惊疑,但仍然热情接待了。只是瞧着顾夫人一副来着不善的模样,心头也隐隐打鼓。

“顾夫人,今儿来,可是有指教?”从昨天武夫人离去后,李太太心头就一直七上八下了。她丈夫确实ρi股底下不­干­净,并且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的丈夫之所以能从普通人身份一路平步青云攀到今日的一品大员,原来全靠安国侯府暗中提携。可她非但没与凌家交好,反而还处处刻薄人家的侄女,想着昨日武夫人的态度,李太太心头就直打鼓。

而今日丈夫就去了凌家,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偏顾夫人又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李夫人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

顾夫人拿出一串赤金打造的佛像,“这是特地请高僧开过光的佛像,可以保估女子平安。不受邪灵侵害。听闻李六小姐手上曾有过人命,怕李六小姐受­阴­灵侵害,特地给李六小姐求了个佛象,麻烦李太太给令千金戴上吧。”

“多谢顾夫人。顾夫人这真是……啊,您,您说什么?”李夫人忽然大变。

顾夫人一直盯着李太太的面容,冷冷地道:“我听人说,李六小姐手上曾出过人命,应该有这回事吧。”

李太太脸­色­猛地一变,“顾夫人这是听谁说的?我家英娘一向规规矩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何会害人­性­命?是谁造谣生事害我英娘名节?顾夫人告诉我,我必把他碎尸万断。”

顾夫人盯着李太太,一字一句地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听说,李六小姐曾经让贵府四­奶­­奶­没了孩子。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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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一更,补上昨天的。

第75章 秋韵

李太太心头咯噔一声响,她忍下心头的不安,急忙地解释说:“顾夫人这是打哪听来的?老四媳­妇­以前确实怀过一胎,只是她自己没用,不小心滑了胎。这如何与英娘相关?”当年女儿不小心弄掉徐梦竹孩子的事,估计已让顾夫人知道了,李太太又赶紧说:“当年英娘也只是不小心,地上滑,不小心摔了一跤,连累老四媳­妇­滑了胎。那真的只是意外,直到如今,英娘都还在耿耿于怀。顾夫人,英娘是什么样的人,您难道还不清楚么?”

顾夫人冷冷地盯着李太太,“这么说来,李六小姐确实害了一条人命。”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

“我还听说,李太太为了给李六小姐准备嫁妆,都把主意打到儿媳嫁妆上?”

李太太心头一跳,强笑一声说:“顾夫人这消息打哪听来的?媳­妇­的嫁妆是媳­妇­本人的,她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可是从来不管的。不过英娘几位嫂子向来疼惜英娘,主动给也添妆罢了。”

顾夫人盯着李太太,冷笑道:“添个妆,还能把三千亩的良田一起送给小姑子?哪家的媳­妇­这么大方?我倒是前所未闻。”

李太太又惊又惧,她强自镇定,“顾夫人,这是没有的事。您哪听来的这么知七八糟的消息?”

顾夫人何许人矣,李太太的紧张和强自镇定,以及牛头不对马嘴的说辞,已让她明白,武夫人婆媳反馈给她的消息,十有*是真的。顾家是什么身份,媳­妇­不说出身名门,至少品­性­要过关。

顾夫人心头失望,她原本对李英娘的印像非常好的。

连哄带骗地把顾夫人哄走后,李太太就变了个人似的,周身­阴­气森森的,她狰狞着脸,对贴身心腹婆子吼道:“去让徐氏立刻给我滚过来。”

……

徐璐送武夫人回了晚香堂,便回到了华馨苑,这时候已过了午饭时辰,但凌家的厨子依然动静迅速地整了几样小菜端上来。

徐璐在东次间吃了午饭,看了会儿账本,处理了些华馨苑的事务,就大打着哈欠,准备去睡会儿午觉。

这时候张嬷嬷就进来说:“少夫人,门房上的来说,有个叫梁秋韵的人要见您。少夫人要见她吗?”

梁秋韵?

徐璐说:“让她进来吧。”

梁秋韵是徐璐在泉州的时候,一时好心救下来的女子,只是规矩太差,思想太过古怪,年纪老大了还不肯嫁人,非要折腾着做生意。徐璐见她虽然­性­格古怪,但见她挺有拼搏­精­神,也就同意了给她做生意的机会。短短几个月时间,还真让她闯出了些成就。如今在朝阳大街租个专卖油条豆浆的早餐铺子,生意还挺红火的。

秋韵每个月月底都会来找自己,头一个月给了五两银子的分红。第二个月二十两,第三个月给了二十八两银子,并把账本呈给了她。一次比一次自信,有着舍我其谁的气势。

秋韵今年也有二十岁了,穿着秋香­色­绘紫­色­缠枝花短袄,下身紫­色­马面裙,头梳圆髻,身上并无多少珠饰,看起来非常朴素。

让丫鬟抬了个杌子,让她坐下。

“是不是又遇到麻烦了?”徐璐轻声问。

秋韵讶然抬头,吱吱唔唔地道:“少夫人,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徐璐淡淡一笑,“因为还不到月底。”

秋韵每到月底就会进府来找她,交账本,并给分红银子。现在还不到月底就登门,显然就是遇上麻烦事。

朝阳大街是京城繁华中心大街,附近住的都是皇亲国戚,勋贵名门,治安一向良好,官兵隔三岔五地巡逻,倒不怕地痞牛氓去闹事。但运气不好的,就会遇上些吃霸王餐故意找茬的客人。遇上这样的人,报官也是无用,因为人家也是有背景的。除了陪笑脸打落牙齿血吞外,也无别的出路。

秋韵也曾遇上这样的情况,以前就曾来找过徐璐,徐璐让人持了凌峰的贴子,去顺天府走了一遭,倒消停了一段时日。

这一回应该也是遇上麻烦事了吧。不然,她进来的时候,下巴应该是昂着的,而不是此刻的低眉顺目。还特地与她行福礼,尽管这个福礼并不标准。

秋韵面­色­讪讪的,绞着手指头道:“什么都瞒不过少夫人。”望着徐璐,秋韵心头说不出的滋味,这人比自己还要小上两三岁,却比自己有气势,有范儿。不但模样比她生得好,这身肌肤也越发的细­嫩­光滑,不像自己,明明还是如花般的年纪,可在人家面,平白老了好多。

“说吧,又遇上什么事儿。”秋韵的早餐铺子,徐璐可是占了七成的份额,尽管每月的分红银子还不够她一件衣裳的钱,但仍是挺上心的。毕竟她的陪嫁产业少得可怜,除了几间铺子出租外,就只有田庄。铺子出租虽然一本万利,不费神,但总比不上做生意让银子来得快。

秋韵一脸气忿,“是一个叫王如海的人物。他来我们店里买油条,瞧上我店里的服务……小丫头芸娘,就调戏芸娘,我看不过,就推了这姓王的一把。这姓王的就让人砸了我的店子,还扬言,乖乖地把芸娘洗­干­净了送到他府上,不然与我没完。”秋韵气得全身颤抖,双眼似要喷火,“这姓王的真是欺人至甚。我也知道,京城的权贵如云,想要平安做生意,只能和气生财。所以我从来不与客人起冲突。就是遇上那种无是生非的人,也是能忍则忍。谁会想到这姓王的这般可恶,当街强抢民女的事也­干­得出来。还把店子全都砸了。”

“那你报官没?”徐璐静静地问。

秋韵咬着­唇­,小声道:“报了,报给顺天府,顺天府的人一听是王如海,就不肯替我作主了。说那王如海是上十二卫统领的内弟,不归他们管,要我去五城兵马司报案。我……我又去了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那倒是讹了我不少银子,却一句‘这事儿不归他们管,要我们去京兆伊报案’,我就这样被他们踢皮球,踢来踢去的,银子花了不少,却连半分进展都没有。只好,只好厚着脸皮来找少夫人了。”

秋韵声音越说越小,到现在她才知道,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若无过硬的靠山背景,一个女子想要做生意谈何容易。

这时候,绘春又端了一个镏银红花填漆盘进来,里头雪白小盅碗里盛着银耳羹,以及一盘栗子糕,一盘子切得薄薄的苹果片。

每日饭后一个时辰徐璐都会吃些水果糕点。今天睡不成午觉了,也只能吃些东西解困。拿了银签,刺了苹果片,徐璐接连吃了几片,这才道:“你说,那王如海,是上十二卫统领的内弟?”

秋韵一直注意着徐璐的动静,看着屋内豪华陈设,徐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贵日子,眼热不已。

“是,五城兵马司是这样说的。说他们管不着,也不敢管。”看着徐璐白­嫩­细腻的青葱十指,再瞧瞧自己尽管不算差却粗糙的手掌,秋韵心头苦涩至极。这人比人,真要气死人。

“……顺天府的人也是欺软怕硬的,气势汹汹的来,一看是那姓王的,就与那姓王的作揖陪笑脸,显然是认得的。那些官差还要我和气生财,说误会什么的。我也看出来,这姓王的身份应该很不一般,原想着吃这个哑巴亏就是了。反正也没多少损失,只是这姓王的却说,他愿出二十两银子,让芸娘给他做姨娘。我自然不肯,这人就满嘴的污言秽语,还威胁我,说我若是不答应,就要我在京里无法立足。还要把我们都卖到窑子里去。说给我们三天时间。也亏得有官差在一旁说好话,不然,姓王的当场就要指使家丁把芸娘带走了。少夫人,我……奴婢实在没办法,只好……只好来请少夫人替奴婢作主了。”

尽管这秋韵说话三不着调,但徐璐仍是听了个大概。王如海仗着有个厉害的姐夫,就作威作福,欺负老百姓,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都不敢管。秋韵没办法了,才求到她这儿来。

这事儿要不要管呢?

肯定要管。

只是要如何管,怎么样,管到什么程度,徐璐一介内宅­妇­人,可拿不定主意的。

于是徐璐就说:“好了,我知道了。”

外头有丫头叫道:“世子爷回来了。”

厚实的羊毛毡帘子被挑了起来,身着玄­色­绣金蟠龙鹤氅,身穿正三品官员方穿的绯­色­官袍,黄、绿、赤、紫织成的云鹤花锦绶,金带佩玉,下结青丝网,金绶环的凌峰进来了,身上还带入一股寒气。

徐璐赶紧从炕上起身,笑盈盈地迎了上去,并自接过他解下来的鹤氅,及手上递过来的乌镶金的马鞭,不由嗔道:“爷又骑马上朝。”

凌峰呵呵一笑,“我就喜欢骑马。”

把马鞭交给丫鬟,徐璐说:“如今您可是文官了,也不注重影响。”只有武官才会骑马上朝的。文官都是斯斯文文地坐轿子的,马车都很少坐。

凌峰笑道:“这倒也是呢,从明儿起,我还是乘轿上朝吧。”撩了袍子,坐到徐璐坐过的炕上,拿起桌上的苹果片就往嘴里送,犹不解渴,又端过徐璐才喝了一半的银耳羹,呼噜噜地就喝得­精­光。把空枕递过去,“还有没?再盛一碗来。”

徐璐无耐,“这是人家吃过的。”

“你我夫妻,还讲究那么多­干­嘛。肚子有些饿了,去厨房弄点吃的来。”凌峰大概是真的饿了,又捻了块栗子糕往嘴里送,只是力道用得太大,酥软的栗子糕手上一半,却掉了一半到衣裳上。

徐璐赶紧拿着随身绣帕替他试着袍子上的糕屑,“饿死鬼投胎不成?”

“你还别说,今儿可真够惨的。早朝一直到午时末才散去,我早上也没吃多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好不容易等到退朝,偏朝阳大街南段又遇上个纨绔子欺压良民的事,把诺宽的马路都堵了起来。爷看不过眼,抽了那挡道的纨绔子两鞭子,那纨绔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又纠集了家丁要我好看。让我的护卫打得落花流水,那厮忒是个横的,又去叫了五城兵马司的人,都让爷一人一马鞭抽得脸上开花。那时候爷可是饿得眼冒金星了,这帮人还挡着我的道,所以也没客气,让护卫把这些人统统捆了起来,让严少秋和张金明头痛去。”

严少秋是顺天府伊。而张金明,则是北五城兵马司指挥史。

凌峰一边说,一边抓着盘子,几块淡黄­色­的栗子糕已全落入他的肚子。

徐璐生怕他噎着,又赶紧捧了杯热茶递了过去。他也毫不客气,捧着茶杯又咕噜地喝了大半。肚子被填得差不多后,这才重新活回来般,捧着肚子道:“今儿去顾家收获如何?”

徐璐看了秋韵一眼,笑道:“顾家的事儿暂且不论,如今李家又有新的把柄了。爷要不要听听?”

“什么把柄?”苹果片上没有削光的苹果壳卡进了牙缝,凌峰就着牙签毫无形像地剔着牙,忽然瞧到了屋子里还有个面生的女子,当下就把翘到炕上的腿放了下来,牙也不剔了,正襟危坐起来。

徐璐偷笑,这个道貌岸然死爱面子的家伙。

凌峰从粗俗毫无形像再到翩翩优雅世家公子哥的改变,完全是一气呵气,毫不堵滞。

秋韵看得一愣一愣的。

许久不曾见,这男人还真是越发迷人了,全身上下散发出致命的诱惑,一种令人仰望的威严气息。冷峻英挺的面容,棱角分明的脸庞,养尊处忧散发出的贵气,习惯了发号施令带来的上位者的威压,组合成致命的吸引力。刚才还是不拘小节的狂放,转眼间就成为优雅迷人的贵族公子哥。

如此转变,却毫不托泥带水,毫无违和感。

秋韵低着头,却趁人不注意时,不时偷看一眼。

这男人真的太好看了,简直是魅力无敌。

“这位是……”凌峰完全恢复了人前的高高在上及淡漠疏离。

秋韵早在凌峰进来时,就站了起来,让凌峰盯上,不免局促,这男人眼神太利了。她完全不敢直视他的脸了。

徐璐赶紧说:“忘了与爷介绍了,这就是秋韵。如今在朝阳大街租了个铺子,专做早餐生意的。”然后又把事儿简单一说。

得知秋韵只是徐璐的丫头,凌峰又放松下来,一条腿盘在炕上,指头轻敲着茶几,笑了起来,“还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

“什么意思?”秋韵满脸的迷惑。

徐璐却是再明白不过了,一脸邀功的模样,“以爷的本事,应该又有了新的主意吧?”

凌峰笑道:“不错,你们先退下,容我想想。”

徐璐知道他要借着王如海的事大做文章,也不打扰她,领着秋韵等人一道出了东次间。来到西次间里,徐璐问了秋韵生意上的一些事,又安慰了秋韵一番,让她回去继续开店,若是王如海再来找麻烦,只要保证了自身安全,尽管让他闹。闹得越凶越好。

秋韵沉默了会,细声问:“少夫人的意思我就不明白了。”

徐璐也不需要她明白,只是淡淡地道:“你照做就是了。他若是再来,你还可以故意激他。若是他要来动你,你就赶紧往外跑,并大叫,上十二卫统领的内弟当街行凶,仗势欺人。反正,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能做到吗?”

秋韵也并不是笨蛋,也明白了眼前这对夫­妇­,似乎要对王如海进行钓鱼执法。

徐璐又向她保证,会派两个护卫保护她,不让她吃亏就是了。

秋韵点头,“可是,那店里的损失怎么办?”这可是她的全部心血呢。

徐璐毫不在意地道:“放心,到时候会让王如海加倍偿还你的。这绝对是笔划算的买卖。”这世上,有谁挣钱能比得上敲诈勒索?

这还是正大光明的敲诈勒索呢。

徐璐又交代了些俱体事项,又问起了秋韵的终身大事。

“……你年纪也不小了,一般女子到你这年纪,早就生儿育女了。有没有考虑过嫁人?若是有喜欢的,尽管与我道来,我替你作主。”秋韵是签了卖身契的,她的终身大事也归徐璐过问。

秋韵绞着手指头,忍不住望向门口,小声道:“劳少夫人关怀,我暂且还不想嫁人。”

徐璐皱眉,严肃地说:“这怎么成?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若不嫁人,背后会受人非议的。”秋韵却不再吭声了,表明了不想嫁人。或是眼界奇高,不想屈就。

徐璐还想与她分析女子年过二十不嫁人的危害,秋韵却生硬地提起了洗头的事。徐璐生生忍了会儿,这才道:“还成,丫鬟们都会洗头了。你的法子很好。”

秋韵赶紧说:“我还会­干­洗。­干­洗比湿洗更轻便,要不要我再教大家­干­洗?”

徐璐沉默地看了她,似要把她的灵魂看穿。

秋韵讪讪地低下头来,有种心事被看穿的尴尬。

这人虽然有那些心思,到底不常在府内,倒也没甚威胁。徐璐垂眸,淡淡地说:“­干­洗就不必了,我觉得湿洗就好。”

秋韵似乎没有听懂似乎的,眼巴巴地说:“­干­洗真的比湿洗舒服的。要不,少夫人就让我试试。放心,我的手艺很好的。一定让少夫人舒舒服服的。”

徐璐说:“不了,我等会子还有事。”然后端起茶喝了口,但见秋韵毫无表示,不由苦笑,这秋韵看起来挺聪明的人,可怎么就不会察颜观­色­呢?居然看不懂她的逐客令。

不得已,徐璐只好说:“我还有事,也不留你了。我让人送你出府吧。”

秋韵赶紧站起来,她其实并不愿走的,但又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来,只好依依不舍地出了西次间。路经厅堂时,还忍不住望了东次间一眼。

夏荷等秋韵走后,说:“这秋韵太没规矩了。”

徐璐笑了笑,这种长大成人后方卖身为奴的,能有多少规矩可言?规矩差些都无所谓,只要品­性­过得去就成了。

夏荷又说:“她那点子心思,打量咱们是笨蛋,瞧不出来?哼,肖想世子爷,几乎都明晃晃写在脸上了。”

徐璐瞥她一眼,“别胡说。”

秋韵的心思不难猜,但只要还未点破,她就不会把这份喜欢摆在明面上。只要她不做太出格的事,她乐意睁只眼闭只眼。谁叫凌峰偏生长着张迷惑女人的脸呢?

……

徐璐来到东次间,凌峰正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她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不得不承认,凌峰确实生得好看,身材挺拔高大,气势摄人,英挺又冷峻的面容,加上养尊处优形成的强大气场,着实令人移不开眼。

徐璐看得目不转睛。

凌峰发现了门口的徐璐,停下脚步,互着双手,“忤在门口做甚?”

徐璐踏进屋内,在他面前停下,仔细看着他的面容,长长的剑眉,狭长的凤目,挺直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双­唇­,一张国字脸,居然也能生得如此好看。

第76章 妒嫉

徐璐笑眯眯地道:“我忽然发现,我的男人真的好好看,每天看着真是爽心悦目。唉呀,没有人比我更幸福了。”

凌峰微怔,哭笑不得。

“我的媳­妇­也很好看,每天看着也是爽心悦目。”凌峰学着她的语气,捏了她的脸蛋儿。

她捏着他的袖子,笑得­色­迷迷的,“那我们就相互欣赏罢。”

凌峰一脸坏笑,“那当然。只是,你确定要现在欣赏?”

听出他语气里的蔫坏意味,徐璐赶紧说:“白日宣­淫­,有违圣人之道。”然后离他远远的,生怕他兽­性­大发。

“还是谈正事要紧。”徐璐正襟危坐到炕上,双手交握于膝前,肩背挺得笔直,目光微垂,挺胸收腹,一副大家闺秀模样。

凌峰无耐一笑,被她这么一搅和,心情也放松下来,与她一道坐在炕上,“先说下你去顾家的事吧。”

看他坐没坐相,但却毫无半分粗俗状,果然,长着一副耐看的脸,就是不吃亏。

徐璐笑道:“幸不辱命,我们前脚一走,顾夫人后脚就去了李家。就算不当场退婚,至少钉子也埋下了。顾夫人对李家应该无好印像了。”

凌峰歪在金线大蟒枕上,微微阖眼。

凌峰缓缓分析着:“以顾夫人的脾­性­,应该会直接质问李太太,应该不至于当场退婚。只是顾夫人走后,李夫人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在表姐头上。”

怎么她就没有想到这层呢?

徐璐赶紧说:“对呀,那李夫人可不是善茬,她肯定能够猜到是咱们在背后搞得鬼。就算一时猜不出来,至少也能断定这事儿与梦竹表姐有关。李夫人那样的人,可不会放过表姐。这可怎么办?我只是想恶心一下李夫人,替表姐出口气而已,顺便让她闺女嫁不去顾家,可没想过把表姐牵扯进去。”

凌峰看她一眼:“我猜你也想不到这么多,横竖你闹你的,我自然得替你收拾就是。”

徐璐就甜蜜蜜地摇着他的手,讨好地笑道:“就知道爷对我好,不然我也不会那样恶心顾夫人了,横竖有爷替我撑着。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凌峰说:“什么都不必做。李澄昕才从咱们家回去,就算李太太想整治表姐,李澄昕也会阻拦的。表姐今日应该是有惊无险的。”

“这倒也是呢。只是,王如海一事,爷要如何利用?”

这丫头一向能屈能伸,放得下身段,凌峰非常享受她的撒娇和讨好,不由笑道:“这事儿也简单,如今有了顾夫人这么一闹,砸实了李家霸占儿媳­妇­嫁妆的意图,自然有言官风闻上本,参李澄昕一本。”

“参他夺媳­妇­嫁妆?可是李澄昕并没有出面啊,这也能参?”徐璐迷惑不已,“更何况,媳­妇­是自己家的,媳­妇­的嫁妆本来就归婆家所有,言官会管这些事?”

徐璐只要面露迷惑时,眨着一双水汪汪的迷惑杏眼,再加上­肉­嘟嘟的粉颊,甭提有多可爱。

凌峰情不自禁地把她拉到怀中坐了,爱怜地在她脸上亲了又亲,“言官本就风闻奏本,是不需要真凭实据的。且李夫人确实霸占了表姐的嫁妆,这是事实。加上表姐在苑平的庄子,确实在李夫人手上,婆婆霸占媳­妇­嫁妆的罪名也成立。李夫人是李澄昕的夫人,言官犯不着与内宅­妇­人计较,自然要算在李澄昕头上。这是其一。李澄昕被这事儿一闹,回去肯定要收拾自己老婆。为了去掉这个把柄。必会逼着李夫人把嫁妆如数还给梦竹表姐。到时候,大姨母再去李家闹上一闹,说不定还能收获颇丰呢。”

徐璐说:“这倒是好主意。李家退还从梦竹表姐那霸占来的嫁妆。但,这样一来,李澄昕也就没把柄可抓了。”

“他的把柄多的是。”凌峰说,“言官前脚参李澄昕纵­妇­人霸占媳­妇­嫁妆,后脚就会有人状告李澄昕纵容姻亲仗势欺人,欺压百姓,与民争利,强抢民女。”

徐璐微微一想就明白了,“王如海?”

凌峰点头,“对。这李澄听倒是个人物,懂得能屈能伸,昨儿个你和母亲一番危言耸听,今日李澄昕就登门告罪。父亲已打发了他。”顿了顿,又面露嘲讽,“可惜,他来得晚了。表衷心也表迟了。”

徐璐好奇不已,“若是没有王如海一事,那爷准备要如何对付李澄听?”

凌峰笑道:“原本已搜集了李澄昕贪赃枉法,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罪证,只是还没找到契机呈到御前,就出了王如海这事儿。咱们就以王如海为导火线,完全可以把李澄昕拉下马来。还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改明儿,可得好生赏赐那秋韵。”

徐璐说:“原来爷是想借王如海造势!”果然够厉害的。

只是她还有些没弄明白,“李澄听被弹劾,为了消除这桩影响,说不定还会压着王如海去向秋韵赔偿。另外,还会逼着李夫人把嫁妆如数还给梦竹表姐,真是一举两得。只是,光这两件事,还不至于把李澄昕拉下马吧?”

“猜得不错。”凌峰颇为赞赏,手把手教她怎样对付敌人,“有的事需细水长流慢慢儿筹划,有的事就得雷霆一击,迅猛之间,把事情闹开来,不给对手丝毫反抗之力。此事便是如此,先有李夫人霸占媳­妇­嫁妆,再有王如海仗势欺人,强抢民女。这时候,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再上奏本,称李澄昕怂恿姻亲,多有不法之举。如此双管齐下,圣上天纵英明,他不会偏听偏信,必会让人亲自去证实。李澄听本就ρi股不­干­净,如此一来,圣止亦不会再眷顾他。那么他这个位置必得拱手让人了。”

果然,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也亏得是凌峰出手,若是换作是自己,至多就是持了凌峰的贴子,去与那王如海来一场权利与权利的对碰,拼谁的官帽子大。但这事儿交到凌峰手上,凭着小小的一件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纵横捭阖,眨眼间就能把对手打趴在地,端得威力强大。

想着秋韵的愤怒,徐璐感叹,百姓之难,可见一般。秋韵被欺负了,却是上告无门。就算告官,王如海自然有本事捂住。只怕还能会反打一耙。随便捏捏指头就可以解决她。可是此事落在凌峰手头,稍为策划运作,不但把王如海打入尘埃,连他的靠山也一并敲掉。

京里多的是仗势欺人的纨绔膏梁,对于凌峰这样的人来说,这真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能让他擅加运用,这样的运作手法,已使得炉火纯青。

徐璐叹为观止。

凌峰被她崇拜的目光弄得飘飘然,尤其她那吹弹可破,美玉生辉,似要掐出水来的脸蛋儿,即矜持娇­嫩­,又娇憨灵动,却毫无扭捏作态。某处地方又蠢蠢欲动起来,当下就抱起了她往内室走去。

……

接下来数日里,徐璐开始留意京城邸报。尽管上元节来临,凌家又有得忙,但徐璐依然每天抽出了点点时间关注朝堂风向。

果不其然,初十四这一日,就有言官胡上十二卫统领李澄昕,私德不休,治家不严,纵妻强占媳­妇­家同,证据确凿,一张李徐氏在苑平的三千亩陪嫁良田地契,前不久才被更名为李家的名字。而顺天府主管户籍田地的主薄也亲自证实,农历年初十那一日,李澄昕家管事,确实持有李徐氏户籍文书,把写有李徐氏名字的地契,更改为李氏六女晓英。

媳­妇­陪嫁,怎么会说就就送?还送给小姑子?一些有先见之明的言官就以不屑的口吻道:“……千万别与老夫讲,那李徐氏主动给小姑子的嫁妆。三千亩良田,亦非小数日。李徐氏再是财大气粗,也断不会如此大方。分明就是李王氏仗婆母身份,恶意抢夺媳­妇­财产给女儿当嫁妆。”然后,又有言官称,“婆母霸占媳­妇­嫁妆者,视为抢夺他人财产,按大庆律,斩左趾,流放三千里。”

对于专门玩笔杆子的言官来讲,他们最拿手的就是靠着一张嘴,把白的说成黑的,更是把黑的说成臭的。引经据典,虎虎生威,果有笔扫千军之势。

也有人觉得,就算消息属实,那也是内宅­妇­人目光短浅行为,还拿到朝堂上来说,岂不儿戏。此人话音刚落,就又有言官上奏,称李澄昕怂恿包敝姻亲仗势欺人,强抢民女,欺压百姓,胡作非为。并有顺天府及五城兵马司衙役为证。

自古以来,就有纨绔子弟仗着朝中有人,而行鱼­肉­百姓之事,这事儿朝臣们早已习以为常。但若要以此为罪名,拉人下马,运作得当,成功率还是颇高的。一些有先机之明的官员便察觉此事有异。一个两个状告李澄昕也还无可厚非,但一群言官都站出来,可就有问题了。还把证据都呈交御前。什么时候言官弹劾官员也讲证据了。

要不,有人看李澄昕不顺眼。要不,李澄昕挡了某些人的前程,要把他踢开。

一些眼光毒辣之人,眼见言官御史顺天府五城兵马司齐齐出动,就知这背后之人能量颇丰,哪还敢替李澄昕说话。一些与李澄昕交好之人也开始落井下石,又抖出了李澄昕不少肮脏事儿。

圣上留中不发,只让锦衣卫彻查此事。

尽管没有确切消息,但徐璐也满足了。

至少,李澄昕如今已处于被动,想必他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是让老婆内侄赶紧去掉手头祸根。

被派出去打听李澄昕府上动静的探子回来禀报:“李夫人挨了李澄昕一顿狠揍。然后,李夫人果真把地契还有好些金银头面布料等还给了表姑­奶­­奶­。还免了表姑­奶­­奶­每日的晨昏定醒。甚至又还赏了表姑­奶­­奶­不少头面珍贵名玩。”

紧接着,第二日秋韵也登门来。

“那王如海来找我了。说要赔偿我的损失。”秋韵只是普通老百姓,哪里知道近两日朝堂上发生的事,她早就差人打听过,京军上十二卫营录属皇帝,位高权重,地位超然,属天子近臣。又是朝廷一品大员,非常了不得的大官。但短短两日功夫,这王如海却鼻青脸肿地来找她,不但赔礼道歉,甚至还提出要数倍赔偿她一切损失。当时她可是吓着了,因为见识过王如海的嚣张,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都要退避三舍,客客气气。可她只是来了凌家一躺,王如海就乖得像哈巴狗一样,鼻青脸肿不说,还在她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这令秋韵无比震憾。

自从进京后,她才知道凌峰这对年轻夫­妇­身份不一般。可没有想到,居然是如此的厉害,转眼间,堂堂朝廷一品大员都要退避三舍。

徐璐坐在炕上,淡淡地说:“既然他要赔你,你直接报个数就是了。”

秋韵坐在小杌子上,有些局促,又有些妒忌地望着眼前一身华贵的年轻少­妇­。

与前天所见不同,今日的徐璐穿着玉白­色­淡紫折枝梅花刺绣立领中衣,金紫二­色­洒金缕桃花纹锦盘领上衣,姜黄底云纹西番莲连珠孔雀纹锦夹棉湘裙,渐宽式上衣,并无束腰,却越发衬出徐璐的苗条体态。圆髻上盘着八宝攒珠髻,馆着五凤大珠钗,以赤金攘宝石眉箍固定,那五凤挂珠钗设计得很是张扬,即奢华又­精­美,两边分成两条灵动的凤口,各垂下一缕流苏,分别垂在颊边,中正又支出一缕流苏,挂着颗硕大的南珠,刚好垂在额头处,越发衬得脸儿娇艳迷人。

白石嵌宝石的耳坠,手腕各戴两枚龙凤纹的金镯子,看起来通身富贵。

大富人家的夫人­奶­­奶­们,果真会享受。衣饰头面一天一换,少有重样的。

再对比自己从成衣店买来的衣裳,虽然合身,料子也还不算差,可与徐璐一比,立时被衬得面目全非了。

秋韵紧紧绞着手指头,望着徐璐五彩谰边湘裙下隐隐若现的遍镶珍珠的红­色­绣花鞋,又抬头看着徐璐白里透红的脸蛋儿,忍不住问道:“那依少夫人之见,我该让他赔多少适合?”

美人儿人人都爱,秋韵总觉徐璐总是看不够似的。实在难以理解,凌峰都有了如此美貌如花的妻子,怎的还会养通房姨娘。难道她不吃醋么?

正胡思乱想之际,头顶又响来徐璐特有的温和甜糯的嗓音,“随你吧,狮子大开口也成,这是难得的机会。一切看你如何去编排了。”遇上能说会道的,就是敲他个十倍百倍的银钱也不在话下。就怕老实本份的,笨嘴拙舌,大好机会送到面前,都没法子把握。就不知秋韵是哪种人。

第77章 为富不仁

上元节的到来,又让徐璐狠忙了两日,接下来,又是四处请客吃饭,不是她去别人家,就是别人来她家,一直把正月过完,才逐渐轻松下来。大部份人家,在这太平盛世里,都过得充实而满足。唯独李澄昕一家子,却是憋屈而人心惶惶。

李夫人肿着一双核桃眼,一边抹泪一边对丈夫控诉,“……天可怜见的,我早已把嫁妆还给了徐氏,这徐家偏还不依不饶。这些人也太得寸进尺了。老爷也不管管,还要拿我撒气,还有没天理?”

今日,徐夫人登李家门,好一副兴师问罪。李夫人觉得,她早已把嫁妆退还给了徐氏,也就不存在什么婆婆霸占媳­妇­嫁妆的事儿,所以腰杆子挺得笔直,对徐夫人也没客气。并还指责徐梦竹不能生养的事,且威胁徐夫人,李家不会要无子的媳­妇­。只是这句话让李澄昕听到了,当场就给了李夫人一巴掌。当着徐夫人的面,李夫人一张老脸下不了台,等徐夫人走后,就与李澄昕闹了起来。

李澄昕瞪着她,怒道:“收起你那拿捏人的一套。还有,对徐氏好一些。要是再敢拿捏徐氏,看我不收拾你。”

李夫人忍了半日,实在不可忍,悲忿道:“我对她还不够好么?几乎把她当祖宗供着了,老爷还要我怎样?”她是婆婆,拿捏儿媳­妇­,天经地意。

她平日里霸占媳­妇­嫁妆,早就做得轻车驾熟,抓了媳­妇­的错处,让她站着不敢坐着,要她往东不敢往西。但霸占媳­妇­嫁妆会受指点,严重的还要吃上官司,所以李夫人从来都是一边拿捏着媳­妇­的错处,一边让媳­妇­乖乖吐出嫁妆来,屡试不爽。谁知这回­阴­沟里翻船,居然让人把事捅到顾夫人处,不但女儿的婚事有可能要黄,又让言官给知道了,如今弄得蜡烛两头烧,顾头就没法顾尾。

“事情好端端的,怎么就让言官知道了?这些言官也是吃饱闻撑着不成?我霸不霸占媳­妇­嫁妆,与他们何相­干­?居然还闹得人尽皆知。那徐氏也可恶,仗着这事儿被闹将出来,居然也敢在我面前硬仗腰子了。哼,等着瞧,等风波一过,看我怎么收拾她。”李夫人已想了无数种让徐梦竹有苦说不出的拿捏法子。

李澄昕却瞪一眼,“胡闹。若不是你做得太过,如何会被言官抓着把柄?还牵累我。你给我记住了,如今可是多事之秋,少给我惹麻烦。你那内侄,我是没办法救了,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李夫人大惊,“那可是我王家唯一独苗呀,老爷,您不能见死不救呀。”

自从被曝出王如海强抢民女欺压百姓的事后,李澄昕就责令王如海赶紧去把这事抹平,陪了两千两银子,总算得到了受害者的谅解。只是还未松口气,王如海又被别的受害者告了。如今,顺天府已堆积了十来个苦主,全是结伴状告王如海。刚开始李澄昕还免不过样,去衙门里走了两趟,却让严少秋给劂了回来。

因王如海非官身,又没有功名在身,也不算是民告官。以至于一有人状告王如海,顺天府就把王如海打入大狱里。这混蛋也是个不中用的,被下大狱后还不知死活,叫嚣着“我姑父可是京军统领,你们敢碰我一根毫毛,看我姑父怎么收拾你们。”这句话可是捅了马窝蜂。又传到言官耳里,那更是了不得,一时间,弹劾他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往圣上御案前。

虽说圣上留中不发,但圣心难测,谁能保证,出了这样的事后,圣上还能够一如以往地重用他?

李夫人见丈夫不说话,又寄出她的老本行,撒泼。

“如海好歹也叫你一声姑父,你不能见死不救呀。不然,我要以何面目见我兄嫂?老爷不能不管他的,不然,我与你没完。”李夫人仗着替李家生了四个儿子,也相信丈夫不会真的坐视不管,又是威胁又是利诱。却是不知道,丈夫自身都难保了,如何还能保得住侄儿?

李澄昕失望地看了妻子一眼,眼里带着浓浓的厌烦,最终一言不发,大步离去。

……

“表嫂,今儿公公找我谈话了。要我来找六姨父。请六姨父看在往日的情份上,给他留一条活路。”这日,徐梦竹来找徐璐。向徐璐透露了李家的近况。

“婆母与公公闹得很凶,因婆母的内侄被顺天府判了斩立决,是秋后处斩。婆婆天天与公公闹。不过后来又听说公公即将官位不保,这才消停了下来。如今正四处找关系,不过都吃了闭门羹就是了。”

徐梦竹穿着绿­色­折枝梅花刺绣淡黄褙子,下身浅紫­色­马面裙,看起来飘逸而柔弱。气­色­比先前要好些,但仍然很瘦。

“……公公最近也苍老得厉害,每次回到家里,不是与婆婆置气,就是与奴才发火。我们都不敢惹他。今儿个早上,公公忽然把我叫到书房去,要我来求求六姨父。请六姨父看在我的份上,放过李家。我觉得挺奇怪,不过也没敢多问,只好来了。只是六姨父不在家,六姨母又说与她无关,要我来找表哥。表哥又上朝去了,只好来找表嫂了。”

徐梦竹并不知道,暗中整治李澄昕就是凌峰父子在搞鬼。不过徐璐也不会明着说出来就是了。

徐璐看着她,“你的意思呢?”

徐梦竹低着走,想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若是我自己的意思,那我觉得顺其自然就好。”她自嘲一笑,“婆母已把先前霸占的嫁妆如数还给了我,也不再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事儿,更不敢给我立规矩了。不过我看得明白,李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她不敢得罪我。一旦李家渡过了这场灾难,我的好日子恐怕又要到头了……所以,我……”徐梦竹到底还是国公府出来的嫡女,她什么都看得明白,只是天生养成的贤惠­性­子,使她生不出反抗婆母的心思罢了。

徐梦竹也想得明白,李家万一真的倒了,于她也没什么影响,她还有不弱的嫁妆,还有长辈,让亲戚稍微帮辅一下也就能过去了。她甚至还有种不孝的想法,巴不得李家倒掉,看婆婆能否还抖得起来。

徐璐淡淡地道:“你表哥曾与我说过,他可没那么多同情心。不过看在亲戚的情份上,他也只能保证不牵累表妹和表妹夫就是了。至于旁的人,看造化吧。”

徐梦竹抬头,看了徐璐一眼,神­色­复杂,双­唇­蠕动,最终却又低下头来。这个家世不如自己,连个依靠的娘家人都没有,却混得比自己还要好的表嫂,徐梦竹心头不是没妒意的。

不过她很小心地把这份妒意掩藏在心底,

农历年二月初过后,言官们对李澄昕的弹勋已渐尾声,从开始的气势汹汹再到如今的平淡无奇,但朝堂上却涌入一股汹涌的暗潮。一些熟悉圣上­性­格的大臣已意识到,李澄昕绝对要倒霉了。

目前李澄昕即未罢官,也未免职,但如今大理寺,都察院,锦衣卫已密秘行动起来。

再一次从凌家出来的李澄昕面­色­如土,回去后,在书房枯坐了一夜,次日,忽然进宫面圣。当日下午,从宫中传来消息,上十二卫统领李澄昕,因对姻亲管护不力,至姻亲做出诸多令人病诟的事来,愧对圣上厚爱,愧对遇害苦主。加之身体有漾,主动请辞。圣上批准,对李澄昕进行了中肯的褒扬,称“虽有过错,然有悔过之心,功过相抵,即往不咎矣。”

当天下午,宫中又传出,由王立泰任上十二卫统领。

徐璐听到这则消息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发现凌峰还没有回来,这时候还在外书房与幕僚商议着,也不好去打扰,只好让人去打听王立泰是何方神圣。

“……王立泰山东烟台人,祖籍闽南,是闽南望族王家旁支。早些年走了庆昌侯的门路,从小小校卒,短短十余年成为金吾卫指挥佥事。后来杨侯卸甲归田,王立泰在庆昌侯的举荐下,又投靠了护国侯。大前年从金吾卫都指挥佥事升为五军都督佥事。”才从小厮提上来的大厮洗砚恭敬地把得来的消息如数报给徐璐。

居然是李骏的人。

徐璐放下心来,挥退了洗砚,并让人赏了他二两银子。

……

晚上,凌峰从外书房回来。

徐璐赶紧丢下手头的书,迎了上去。

“外头好冷,爷先喝口热汤暖暖身子。”徐璐亲自替凌峰解下藏青­色­斗篷,又亲自端了盅厨房才熬的红枣银耳羹。

凌峰接过碗,他肚子是有些饿了,也不拒绝,当下三两下就把羹汤喝得­精­光。

徐璐又亲自接过碗,殷殷地拿了帕子替他擦试­唇­边的残渍,然后还亲自蹲下身子,给他脱脚上的掐金牙边的羊皮靴子。

凌峰又好气又好笑,收回了脚,把她从地上拧起来,又捏了她的鼻子,“大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什么话尽管问吧,为夫知言不尽。”

徐璐压根没有被戳穿小心思的尴尬,她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笑嘻嘻地捧着脸蛋儿,枕在炕几上,眉眼弯弯地望着凌峰,“就知道爷不忍心吊我胃口。那王文泰,听说是表哥的人?”

凌峰讶然地看她一眼,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打听李澄昕的事呢,不过你倒是忍得住。这王文泰确是李骏的人。”

徐璐说:“李澄昕如今已是白丁一个,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不用猜都知道,他在仕途上是完了,聪明的做法就是夹着尾巴安安份份做人。李澄昕倒台,李夫人没有嚣张的底气,自然不会再找梦竹表姐的麻烦,反而还会巴结表姐呢。我过问李家­干­嘛?倒是这个王文泰,我可是从未听说过的,他真的是表哥的人么?”

尽管知道妻子是个聪明的,但她对人­性­的把握,还是颇为­精­准的。凌峰压下心底的赞赏,说:“我还骗你­干­嘛?王文泰是山东烟台王氏偏房,王氏一族在地方上,也算是书香门弟,出了不少举人进士,也有做官的,虽没什么大作为的,但在当地还是挺有名气的。王文泰却弃文从武,自然不受王家待见。也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去拼搏,先前是庆昌侯的人,不过庆昌侯御甲归田,王文泰即非庆昌侯心腹,又非直系,之后几年就混得差强人意。李骏这人和我有差不多的脾­性­,那就是但凡有能力,人品又过得去的,不管是否是自己人,能提携的都提携,从不吝啬。王文泰也是运气好,因为从未拉帮结派,因此李骏这才举荐给了圣上。这样一来,王文泰也得卖李骏一个面子。”

这倒也是,上十二卫营虽非京军主力,但还是颇有战斗力。能坐上统领之位,都是天子近臣。圣上用人,自然不喜欢自己身边的人拉帮结派,与朝臣武将走得太近。王文泰这样的人,自是圣上重用的第一对像。只是像王文泰这种无依无靠的武将多得是,若无人举荐,也无多少出头之日。而李骏的举荐,王文泰自然感激李骏,但更会忠心于圣上。而李骏则更会感激给他面子的圣上。总之,这完全是三赢的局面。

“我明白了,王文泰虽非表哥的人,但因表哥有举荐之恩,只要人品不太差的人,都会念着表哥这份恩情,不会与表哥交恶。而表哥又与咱们家交好,这样一来,这王文泰其实也可以算是咱们的人。我分析得可对。”

凌峰淡淡一笑:“你说得对,也非完全对。”

徐璐面露迷茫。

凌峰解释道:“我们身为世家勋贵,有蔽处也有利处。利处就是生来就比别人尊贵,起点高,稍微运作,便能胜过普通人寒窗苦读二十年的艰辛。但也有蔽端,那就是无法像文人那样,尽展抱负。等到了一定程度,就得激退涌流。就像方昌侯,镇国侯那样。或许,不出意外,再过几年,方阁老也会主动致仕了。”说到最后,凌峰语气颇为怅惆。

是呀,人人都想位极人臣,可真到了那个位置,但凡有理智的,都会考虑怎样从那个位置平安退下来。能够全须全尾全身而退,这才是做官的最高境界。只是自古以来,又有多少名臣真能真正得到善终?

修得文武艺,卖得帝王家。

可大多时候,并不是你想卖就能卖的,还得看帝王领不领你的情。

徐璐怅然地看着凌峰,轻声道:“那么爷呢,爷对将来可有打算?”

凌峰淡淡一笑,“自然要看圣上的意思。”

徐璐慢慢品味着,虽然不甚理解,但又有些理解。

元月一过,总算彻底把年过完。各家各户总算收了心,很少再四处走动。但凌家主子们却依然忙碌。凌宽是五军都督府里的中路都督,每日都要去五军都督府报备。最近今上提出富国强民口号,尽管如今已算太平盛世,老百姓富裕安乐,但大庆朝九边重镇依然需要重兵抵卫。包括方阁老沈阁老凌宽在内的一­干­有识之士,及兵部尚书左向荣同时上书,提出京军与边防军轮流互防提议,提高京军作战能力,并竭制京军因久安而生出的骄横浮夸之气,得到圣上大力褒扬。而训练京军的任务,就交由了凌宽。

武夫人也很忙碌,凌家能有如今成就,可离不开庞大的财力支撑。武夫人则是凌家包括凌氏家族名副其实的财神爷。凌家在全国都有商号,势力遍布全国各地。其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武夫人一心忙碌于商场,管家大权则交由徐璐。凌家人口简单,倒也不难。

外院每月划入内院的资金非常充裕,徐璐也逐渐抛开小家小气的管家模式。但每月依然能剩下不少的银钱。这些都正大光明纳入徐璐的腰包。可以说,家族富有,管家确实是项大肥差。

资金的充裕,凌家的内院管理就更加严格了,徐璐作主放出了一部份老迈的佣仆,另外又从家生子里挑选出优秀机灵的来作重点培养。徐璐每日把任务下发,只需不定时监督就成,也不必亲力亲为,只是逮到有作­奸­犯科之辈,绝不手软,从里到外一应撸得­干­净。与凌峰相处久了,多少也被凌峰同化。如今徐璐也喜欢兴连坐。这些奴才当中,但凡有一人犯了错,必定全家遭贬,尽管会落得不近人情的埋怨,但效果却奇好。

没有人再敢对徐璐­阴­逢阳违。

对于奴才的管理,徐璐也有了一套管理心得。驾驭凌家上千口佣仆,也还轻车驾熟。只是,对秋韵此人,徐璐却一时犯了难。

华馨苑后院的东厢房里,三间屋子打造的会客场所,宽阔舒适,采光良好,是徐璐平时办公会客之所。使用率最高。

徐璐斜坐在临窗的软蹋上,手上拿着秋韵递过来的一张一千两银票,和几绽官银。望着杌子上坐立不安的秋韵,缓缓道:“你说,你想赎回身契?”

秋韵低着头,忐忑却又坚定地点头,“是的,还请少夫人成全。”

为怕徐璐不同意,秋韵又赶紧保证,“少夫人放心,我只是赎回身契而已。但依然在少夫人手底下做事。梁记油条铺子也按着往日的约定来分成。我也听说凌家也有不少掌柜,也并非人人都签身契的,是不?”

奴才为贱籍,但凡有头脑的,一旦有了成就,第一要做的就是赎回自己的身契,恢复身由身。但一日为奴,则终身为奴,曾经做过奴才的,永远不可能成为良籍。想要成为良民,必须还得主家出面,向官府作保,开具路引,户贴,黄册,才能真正恢复良民。

徐璐盯了秋韵良久,她一直摸不透这人的­性­格,你说她笨吧,人家出口即成章。你说她粗俗吧,她懂得又挺多的,会识字会算账。你说她聪明吧,她又连最起码的人情世故都不懂,为了开这个早餐铺子,徐璐可没少给她担待。尽管这人做生意还有一套,但她一介女流,想要做大,何其艰难。这时候,找个靠山是非常有必要的。但她却不这样想,她只想恢复良民身份,再继续替徐璐管铺子。

徐璐沉吟片刻,说:“也罢,看你也不像永远屈居人下的,说不定将来还会大有成就。今儿我就与你行个方便。只希望将来显达后,不要忘本才好。”

秋韵脸上揉进一抹喜­色­,赶紧说:“我这条命都是少夫人救的。没有少夫人,也没有我的今天。少夫人大恩,秋韵永世难忘。我发誓,今生今世,绝不做出有损少夫人利益之事。我梁秋韵立此重誓,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立誓就免了,只要你记住今天的话就好。”徐璐顿了顿,又说:“我不怕忘恩之人,最怕的却是让被救之人反噬一口。”

秋韵又赶紧保证,她绝不是那种人。

徐璐不欲与她多作纠缠,放还了卖身契,收了一百两银子。并另外与她写了份合作协议。

秋韵前阵子狠狠宰了王如海一顿,得了两千两银子。趁此机会,又把铺子重新改造一番,也还剩下一千八百多两。给了徐璐一千两银子作感谢,再赎回了卖身契,徐璐估计她手上五六百两银子应该是有的。

她看出了秋韵脸上的失望神­色­,不由冷下脸来,说:“你可知,王如海为何会那么快就向你服软?”

秋韵赶紧说:“那是因为少夫人从中周旋的缘故。”

徐璐说:“你错了。王如海那样的人,我们还不把他放眼里。主要是他身后的靠山,想要使王如海真正服软,就得从他身后的靠山下手。我们爷为了替你撑腰,可是花了巨大代价。首先,请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出来作证。其次,带动言官上奏弹劾。另外,搜集王如海李澄昕往日的犯罪证据。你以为,做这些不花钱?”尽管凌峰不会把这些钱看在眼里,但这回能让李澄昕下台,花出去的银子可远远不止这一千两银子的。

秋韵讪讪地道:“是,多亏了少夫人和爷。秋韵铭记于心。”但心头却不以为然,她辛辛苦苦地挣的银子,却要分出去七成,而他们却什么都不用做,却平白得了银子。铺子出了事,难道你们就不该出手么?至于花了多少银子与我何相­干­呀,凌家财大气粗,还会差这些银子?果然越有钱的人越是吝啬,为富不仁。

徐璐一向善于察言观­色­,尽管猜不出秋韵的内心想法,但看她不以为然的脸­色­就知道,此人尽管会做生意,却没有熟读过生意规则。

徐璐有些失望,不过也有些庆幸,于是她淡淡地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辛苦起早贪黑挣的银子却还要分大头给我,所以心中不平?”

秋韵赶紧摇头,“少夫人冤枉,没有的事。您虽然没有过问铺里的生意,但也是有股息在里头的。当初就说好的,自然要遵循规则才是。”

徐璐盯着她,“你或许会想,咱们家都这么有钱了,还要来剥削你,岂是仁厚之人。”

秋韵脸上有着被揭穿心思的难堪,讷讷地道:“少夫人说笑了,我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虽然我没做过生意,但也知道商业规则。想经商却没本钱,以入股方式吸入资金,自然要给出合理的分红。这是天经地义,受律法保护的。当初你身无分文,我可是全资入股。并还派了小厮替你跑前跑后。原本按着规则,可占八成股息。可我只占七成股,也算对得住你了。这回铺子出事,我也是花了不少代价才摆平此事。于我来说,因你是我凌家的人,受了欺负,我们自然要替你出气。但得到的赔偿,我自然也有权享受。若是因我们富有,就要舍弃这笔银子,这天底下可没这个理。还有,我们家富有是我们家的事,我们也不会因为富有就为富不仁,但该得的利益仍是要得。这是生意场上的基本法则。你若是想不通,最好别做生意了。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徐璐是有些动怒的,她以为秋韵虽然有些离经判道了些,但至少还有志气,有理想,也就尽力让她实现她的梦想。谁会想到,她居然还是这样的人。觉得她富有,就该放弃正当所得?是该说她天真,还是无知?

第78章 子嗣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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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秋韵尽管摆出自责的神情,但眼里却依然有着不以为然。 徐璐心灰意冷,倦倦地摆了摆手,道:“罢了,既然咱们说不到一块儿,还是拆股吧。当初我可是给了你一百两银子作本钱。红利什么的我也不要了,你把本钱还我就是。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相­干­。”

秋韵心中一亮,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呀。虽说当初徐璐确实给了她全额本钱,也帮了她不少忙,但这几个月来,她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却还要把大部份收入上缴,心头不是没怨言的。可人家有权有势,她也没胆子说半个不字。

如今既然对方主动提了出来,正中下怀,尽管会得到忘恩负义的帽子,但为了将来做生意不受制肘,挣的钱可以全收进腰包,秋韵也认了。

秋韵掏出一百两的银票,徐璐拿出当初与她写的协议,秋韵仔细看了看,仔细收入怀中。然后对徐璐露出诚恳的笑容,“少夫人,我想,我让您失望了。可也请您理解,我这么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您自小生长在富贵家,锦衣玉食,饭来张口,哪能体会我们这种小老百姓为了生存而挣扎的辛酸?您对我有救命之恩,又有再造之恩。我却与您一拍两散,恐怕您心里早已认定是我忘恩负义之人了吧。”

徐璐没有说话,她实在是懒得理她了。看也不看她一眼,“夏荷,送梁姑娘出府。”

既然秋韵已恢复自由身,徐璐也就改口,称她为梁姑娘。

夏荷上前,冷冷地盯着梁秋韵,“梁姑娘,请。”

梁秋韵起身,脸上闪过无耐,她诚恳地对徐璐道:“少夫人保重。您的恩情,我会一辈子记住的。”

见徐璐没有理自己,梁秋韵有些无耐,但也有怒气。她知道她太急躁了些,但事情已经这样了,多说也无益。再则,徐璐是救过她的命,但她这几个月起早贪黑,也陆续偿还了三百多两银子。按着一个丫头平均二十两银子的身价来算,她已是给出了十倍的报酬。这样算下来,也两不相欠了。

梁秋韵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更讨厌被人拿捏着恩情夹恩图报。这回凌家替她整治王如海,她还是感激的。但徐璐心安理得收下王如海赔偿的银子,又让她低看了两分。这些人,表面看起来温和,平易近人,实际上,骨子里依然有着为富不仁的特­性­。

尽管徐璐没有对她夹恩图报,但至始至终表现出的高高在上,依然让她不舒服。

幸好,她再也不必向这些人打交道了。

当然,她也会向徐璐证明,她并非忘恩负义之人的。

……

“……你说,秋韵这人,也不知脑子是怎么生的。觉得咱们富有,就该舍弃该得的利益。哼,真是好笑死了。这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晚上,趁凌峰下朝后,夫妻俩在东次间吃晚饭,徐璐一边吃,一边向凌峰抱怨梁秋韵,语气很是不平。

凌峰好笑地望着妻子气呼呼的小圆脸,觉得格外可爱,惹人怜爱极了,忍不住趁丫鬟不注意时,捏了她的肥脸一把。

徐璐恼怒地拍开他的手,斥道:“你究竟有没有听呀?”

“听着呢,你说。”凌峰一边刨饭,一边欣赏妻子气得粉颊通红的脸蛋儿,心痒难耐。这丫头肯定不会知道,她生气的模样,也好看极了,水光潋艳,妩媚灵动。他真恨不得用他的蛇尾把她缠到天荒地老。

没有发现丈夫满肚子的龌龊心思,徐璐忿忿不平地道:“真是太气人了。她好像怕我对她夹恩图报似的,这般迫不及待。还有,居然觉得我不该得七成股息,凭什么我不该得?当初她开店的时候,我可是又出银子又出人手。不然她人生地不熟哪那么快就打开局面?她只想到她辛苦负出却让我占大头的不平。却没有想过,我可是出了人力钱财。凭什么不该得?”

说了一大串,发现凌峰心不在蔫的,一直盯着自己的脸,徐璐气得不到,“凌齐缘,你究竟有没有在听?”

这还是妻子嫁给自己两年来,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自己。这种感觉,很新鲜,也很……悸动。

不过看着妻子气成这样,凌峰赶紧收回心神,说:“多大点事?值得你气成这样?那秋韵一看就是个没大格局之人。散伙就散伙呗,有啥大不了的。你应该高兴才是。”

“我如何高兴得起来。我就是气她认为我们富有就不该得应得利益的想法。”

“拥有这种想法的人,这世上没有十个也有五个,至于气成这样么?这样的人,爷我可是见得多了。”

“那爷又是如何处理的?”徐璐好奇。

“还能怎么处理?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呗。”凌峰好笑地捏了她的鼻子,“别气了吧,气多伤身。”

徐璐经过一通发泄,也没了怒火,但仍然有淡淡的不甘,“我承认这梁秋韵是有大志向的人,绝不甘心平凡,可也要有相对应的格局才成。可你瞧瞧她,唉……算了,不说了。这样的人,不打交道最好,免得把自己给气着了。”

凌峰笑道:“你能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她那样的想法,本来就不对。迟早会有吃亏的一天。还有,她想做生意,也不是不可,但她只是女子,若无拿得出手的身份,早晚要被人吃得尸骨无存。”

徐璐又笑了起来,“是呀,她一个弱女子,无背景,无靠山,想要把生意做大,谈何容易。也不是我自己往脸上贴金,王如海的事儿若非咱们给她撑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只是她那么聪明的人,也该知道,做生意有个靠山是多么难得的,怎的还要把咱们往外推呢?”

凌峰笑道:“你怎知人家没靠山?说不定,人家又另外找了个靠山。”

徐璐呆了呆,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然后又在想,梁秋韵又能找什么样的靠山呢?

凌峰说:“行了,都不是相­干­之人,何苦花费心思在那样的人身上。横竖都与你无关了,还是少­操­这些心吧。”

开年后,朝堂上也未有较大的动作,一切都是四平八稳地过着。徐璐收到了来自父亲徐成荣的来信,称妹妹徐琳今年已十五岁了,也该把她的终身大事提上日程。福州那样的地方,达官显贵虽多,但并产适合徐琳。毕竟将来徐成荣也有离开福州的一天。加上徐琳长相普通,人又木讷,老实有余,应变不足。徐成荣决定,还是给徐琳找个老实可靠,不需要太富有,生活小康的耕种之家就成。那种书香门弟或高门大富想都别去想。

徐璐很赞成父亲的想法,妹妹徐琳确实不适合高门大户,就是普通的书香门弟之家也不成。她见多了那些读了几天书或有些许功名在身就把下巴傲上天的寒族子弟。这类人,以徐琳那样的­性­子,只有吃亏的份。还是依父亲之见,找个老实可靠的小地方就成。家中良田,吃穿不愁,衣食无忧便成。

就是怕田氏心太高。

不过父亲信上说,还是想把徐琳送到京城,让徐璐给她找个婆家。因为凌家在京城根基深厚,将来把徐琳嫁到京城,两姐妹也有照应。

徐璐头痛起来,她倒是想与替妹妹作主,怕就怕田氏要求太高呀。

父亲的信很长,整整四大篇,妹妹徐琳占了一篇,两个弟弟又占了一篇,官场上的事也占了一篇,开头是自我褒奖他把福州治理得极好,与新任督抚处得也还不错。并深切肯定他能有今天,全是女婿的功劳。然后就是限晦的试探,还有两年他的知府任期就满,是不是该挪挪位置。

徐璐再一次头痛起来。她也期望父亲一路高升,可他才在知府的位置上­干­了一年不到,就想着高升,他以为凌峰是万能的?

想了半日,徐璐提笔,给父亲回了封信。

花了一下午的时光,总算搁了笔,待笔迹­干­后,折好装进信封里,让人送了出去。

见徐璐总算闲了下来,夏荷这才进来,“少夫人,夫人身边的巧英姐姐来了,说奉夫人之令,请少夫人去晚香堂,夫人有事儿与您相商。”

……

武夫人正靠临窗大炕上,手枕着头沉思。头戴镂空丹阳挂珠钗,齐眉金抹额,穿着亮缎藏青­色­织金刻丝对襟褙子,与外出的华丽装束不同,这身打扮比较家常随意。却自有种清晰的雍容气质。

“夫人。”徐璐上前恭敬福了身子。

武夫人坐直身子,指了指身旁,“坐,我有话要与你说。”

徐璐默默地坐到炕沿,轻声问道:“夫人可是遇上烦心事?”

武夫人长长叹口气,“我也不瞒你,是峰儿的子嗣问题。”

徐璐心头一个咯噔,她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武夫人。她相信,人首蛇身的凌峰,想要得到子嗣,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的。所以即不忐忑,也不心虚,而是冷静地道:“夫人可是想好了良策?”

武夫人叹口气,“我若是有,就不会来找你商量了。”她看着徐璐,“峰儿的秘密,想必你也知道。我也不瞒你,你能接受这样的峰儿,我还是很欣慰的。只是峰儿如今年纪也大了,却苦无子嗣如今外头说什么的都有。”

徐璐深有同感,因她肚皮一直不曾有动静,一些被凌峰打压过的政敌则四处散播谣言,称“坏事做绝了,活该绝后”之类的恶毒诅咒。

徐璐虽然生气,却也不好当面锣背面鼓地找人家算账吧。

徐璐轻声道:“夫人什么好的建意,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对策,天无绝人之路。只法总是想出来的。”

武夫人不料她如此深明大义,不由松了口气,“我和侯爷仔细商议过了,有三种方案。我都说与你听。”

第一种方案,那就是从秘密抚养的孩子中,挑选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孩子,以外室子的名议,安排进府。再过继到徐璐名上作嫡子。第二种方案就是从族中过继一个。第三种,就是自己生。

徐璐愣了半晌,才说:“前两种方案,世子爷早就与我说过了。我觉得不管是哪一种方案,还是可行的。只是第三种方案,我却是糊涂了。”

武夫人苦笑道:“其实,峰儿是可以生的。”

……

徐璐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华馨苑。

依香一­干­丫头全迎了上来,全让徐璐挥退,她一个人坐在榻上,脑海里想着武夫人的话。

“……峰儿是可以生的,只是就怕你不同意。”

徐璐心头一跳,能自己生,那肯定要自己生的。不过看武夫人的语气,想必生这孩子应该会很艰难的,于是又问怎么生。但武夫人却不肯再说了,只是让她回去与凌峰仔细商量。不管是自己生,还是采取另两种方案,她和侯爷都支持他们的决定。

婆母这是什么意思呢,徐璐被弄混了。

不过她也没细想,等凌峰回来了再问他吧。只要能够自己生,她还是挺期待就是了。

到晚饭前,凌峰回来了。就看到徐璐穿着雪白绫衣,头发披散在肩上,趴躺在炕上,双手枕着脸颊,不知在想着什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甜笑的,可爱的脚丫有一下没一下地翘着,小巧浑圆的臀部随着双腿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凌峰走上前,大掌就那样摸上了那团圆润。

徐璐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嗔道:“做什么呢,倒吓我一跳。”

凌峰看起来心情很好,被她嚷了也不甚在意的样子,在一边坐了下来:“在想什么呢,我回来了都没发觉。”

徐璐坐起了身子,加上才洗了头,头发还半­干­着,加上屋子里暖和,她只穿了中衣中裤,没了裙子的束缚,她就把有盘起,把今儿武夫人的话告诉凌峰。

子嗣问题,确实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徐璐说完,又看着凌峰,一脸奇怪,“我听夫人说,爷原本也是可以生的。可为什么我肚皮一直不曾有动静?”

凌峰沉吟,却没有回答她。

徐璐又赶紧说:“爷是不是担心,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会和你一个样,所以,不想生?”

凌峰看她一眼,算是默认。

徐璐有些苦恼,人首蛇身的孩子确实够惊世骇俗的,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后果简直不敢想像。

“对了,你自生下来就是人首蛇身的模样,那为何又会变身呢?”

“小时候的事我也不记得了,大概两岁多的时候就可以变了。”凌峰知道她要问什么,“但小时候我淘气得很,母亲怕我淘气,不听她的嘱咐,所以一直在庄子上照顾我,一直到我五岁那年,已能知晓利害,并能随心所欲控制身体后,才带我回的凌家。”

徐璐双眼一亮,“这么说来,咱们的孩子就算真和你一样,那将来也能够自主恢复吧。”

“嗯。”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呢,赶紧生呗。”她拉着他的双手,埋怨道:“既然能生,就赶紧生呗。不必顾忌我。爷放心,我会好好待孩子的。我也想好了,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把他带到庄子上,仔细看管,绝不让外人发现他的秘密。就像当年夫人那样,可好?”

其实,自从她接受了凌峰后,她也不止一次想过,如果真生下像凌峰这样的人首蛇身的孩子,她也不会嫌弃的,她一样会爱他疼他的。甚至她还隐隐期待着,她还巴不得他们的孩子能够像他。

凌峰定定一看着她,声音低沉,“你真的想好了?”

徐璐白他一眼,“当然,我可是非一般人的。”

凌峰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细细轻揉,最后放在­唇­边吻了吻,他低声道:“我也想有自己的骨­肉­,只是,我不想让你冒这么大风险。你要知道,从怀孕到生产,再到孩子长大成人,你至少要­操­心五年时光。太漫长了。”

徐璐抬头望着他,她明白凌峰的顾忌,但她不怕,

她反握着他的手,“我不怕。不管孩子是什么模样,我都爱他。”她主动偎近他怀中,把自己靠在他肩窝处,声音呢喃,“只要是你的孩子,我会一直爱他疼他护着他。”

尽管她知道,就算她不想生,凌峰也不会勉强她,但绝对会安排好一切。但养别人的儿子,总比不上养自己的骨­肉­来得贴心甘愿。退一万步来说,她现在还年轻,凌峰对她也好,但谁又能保证,他将来会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她也不愿把凌峰想得太混,但凡事还得往长远方向考虑。

凌峰动容,紧紧搂着她。低着吻着她的秀发,“你真下定决心要替我生孩子?”

徐璐点头,目光再坚决不过了。

“那好,昨天我们去滑雪。”

“滑雪?”徐璐迷惑,“滑雪与生孩子,有相­干­么?”

凌峰笑道:“没相­干­。不过生孩子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并不是说怀上就能怀上的。总之,在要孩子之前,还得保持好心情。”

徐璐点头,她还是明白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Сhā柳柳成荫的道理的。

“真的要去滑雪?”徐璐跃跃欲试起来,但又有些沮丧:“我不会滑。”

“没事,我教你。”

徐璐双眼亮了起来,“去哪滑雪?”

凌峰神秘一笑,“去了就知道,明儿一早就赶紧准备吧。”

徐璐仍然有些迟疑,“京中还有哪处地方可以滑雪?会不会太远?天黑之前能够赶回来吗?”明天他沐休,但也只能耽搁一天而已。太远了也不方便。

“没事,反正这阵子朝堂上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大不了与方阁老告个假便成。”凌峰摸了她的背脊,穿着洁白中衣的她,一张脸儿被衬得越发润白如玉。他低头吻了她的脸,“你先去睡吧,我去母亲那一趟。”

自从回到京后,还真没有出去玩过,徐璐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兴冲冲地吩咐丫头们收拾行囊。尽管一切从简,但仍是装了三大马车,带了四个婆子,六个丫头,四名小厮,四十二名护卫,以及四位车夫,浩浩荡荡出了宣武门。

出了城门后,路上行人就稀少起来,徐璐掀了窗帘,看着凌峰坐在马背上的英姿飒爽,心头痒痒的,她也好想骑马来着。

发现了她的目光,凌峰勒马靠近车厢,低头来,“想不想骑马?”

徐璐双眼亮晶晶的,一副想骑但又顾忌的样子。凌峰哈哈一笑,让车夫停车,让徐璐坐在他面前马背上,用自己的披风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剪水秋瞳。

凌峰微夹马腹,马儿不快不慢地小跑着,空气中冷冽的寒风使得徐璐怎么也适应不了,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凌峰不得已,只她给她换了位置,让她侧坐在自己怀中,自己则用披风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丁点空隙。

偎依在男人强壮结实的怀中,徐璐只觉心头暖暖的,紧紧抱着他健壮的腰身,脸贴在他胸膛上,感受着他胸腔强烈的心跳,徐璐甜甜一笑,越发搂紧了他。

妻子小鸟依人的动作,使得凌峰心头柔柔的,软软的,香香的,又是那么地信任自己,心头流淌着柔柔的蜜意,越发搂紧了她,低头吻了她的头顶,“抱紧了,我要加速了争取早早赶到西山别院。”

凌峰果然风驰电掣起来,耳边响来呼呼的风声,马背上剧裂的抖动使得徐璐怎么也坐不稳身子,只得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半边身子都躺在他臂弯中,这个姿势,很温暖,很动人,也很幸福……

……

------题外话------

子嗣大计提上日程。

第79章 子嗣大计(二)

西山别院是京中大名鼎鼎的皇家别院。两面靠海一面靠山,占地广大,数十亩地宽的空地,夏天草长莺飞,冬季白雪覆盖,刚好可以在雪地里滑雪或打雪仗,成为京中各贵族子弟最向往的休闲圣地。

当然,身为皇家别院,没有特旨,一般人却是连门都不得入。

而凌峰要去的地方,则与西山别院紧邻而居,当然,地盘就要小得多,依然有山有水,有阔大的空地,正是凌家在这边的产业之一。

“挽月别墅?”望着大门上古朴苍劲的匾额,徐璐轻声念了出来,“这就是凌家别院?”

凌峰下了马来,把她抱了下来,指了另一边用高墙围起来隐隐绰绰露出的雕梁,“那边就是皇家别院。平时候,只对宫中的贵人公主们开放,不过可以邀请勋贵女眷陪同。”

“既然是皇家别院,那这挽月别墅又是怎么回事?”

“是圣上赐的。”凌峰指了另一边不远的地方,“那边还有几个别苑,全是圣上赐给有功臣子的,那个叫­射­月别墅是圣上赐给护国侯府的别院,另外还有几间别墅,全是今上登基后赐下来的。”

意思就是,能在这儿拥有别院的人家,都是圣上的心腹臣子了。

挽月别墅屋舍并不多,除了一间两进供别墅下人居住的屋舍外,还有几间独门独户的小院落。别墅里的管事大概是早就得了招呼,凌峰抵达别墅时,已收拾妥当,直接入住就是了。

徐璐打量这间小院落,背后靠山,地势颇高,从窗外望去,白茫茫一片,出了这道院门就可以滑雪,非常的方便。三进的院落,前两进供他们的下人居住。从小小的天井进去,是一间不大的堂屋,两边各有两间厢房,里头早已铺上地毯,烧了炉子,屋子里暖烘烘的。

徐璐正要指挥丫头们收拾,凌峰却拉着她的手说,“换上骑衣,咱们滑雪去。这儿就由丫头们收拾吧。”

夏荷果断地从厢子里找出一身鲜红又厚实的棉花里子绣腊梅的劲衣,窄袖左衽短衣,鹅黄­色­汗巾儿,及膝红­色­短裙,一双长腿包裹在黑­色­的羊皮长靴里,看起来修长而健美。头发包裹在黑­色­包耳貂皮帽子里。这还是徐璐第一次穿劲衣,又是大红的颜­色­,越发衬得一张脸蛋儿欺霜赛雪的白腻。

凌峰也换上了一身青蓝­色­绣金飞蟒劲衣,身高腿长,极其­精­神。徐璐忍不住看得呆去。凌身亲自给她戴上灰鼠毛皮手套,并围上大红­色­狐狸毛的围脖,“穿厚实些,免得着了凉。不过,过一会儿就够你热的。”

踏雪板形如弹弓,长四尺,阔五寸,一左一右,系于两足,激而行之雪中冰上,践冰雪,可以及奔马。其滑行速度,可以追逐走兽,很是迅捷。当然,雪深之地,走兽行之亦难,而乘滑雪板者,则比之为快。自唐代贞观年间流传至今,成为北方贵族最为常见的一项户外活动。

徐璐从未滑过雪,也不会滑雪,但并不影响她对新兴事物的好奇与追求。凌峰扶着她的手,示范半讲解决窍,稍微用力,就滑出百余步。徐璐看得眼热不已,自己滑行偏摔得满身是雪。幸好雪地里摔不痛,徐璐也不怕摔,经过坚苦的奋斗,和吃苦耐劳的­精­神,总算在天黑之前,能够滑雪了。

能自己滑行后,就不让凌峰扶着她了,一个人滑着,掌握了滑雪决窍后的徐璐,非常得意,速度也渐渐加快,与凌峰在雪地里追逐。

“我会滑雪了,我是不是很厉害?”徐璐早就扯掉了脖子上的围脖,冲凌峰露出灿烂的笑脸。

“嗯,很厉害。”凌峰渐渐与她平行,含笑地望着她因滑行而变得红通通的脸儿,这张脸儿本就明媚至极,因染上了桃花般的红晕,加上晶亮的眸子,额上冒出的薄薄香汗,越发的娇俏迷人,让他忍不住看痴了去。

凌峰稍稍落后两步,欣赏着她因滑雪而微微前倾的身子,小ρi股微微弓起,他吞了吞口水,情不自禁地伸了手……

ρi股遭袭,徐璐尖叫一声,下意识地缩了身子,没能掌握平衡,人就摔了出去,摔得一身是雪。

“凌峰,你这个大坏蛋,混账。”徐璐从雪地里抬起头来,冲他怒叫。因脚上绑着滑板,不易爬起来,就赖坐在地上,使起­性­子来。

凌峰讪讪而笑,把她扶了起来,温言哄道:“是我的不是,没摔疼吧?”说着就把她抱在怀中,望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像盛花的桃花,又像成熟诱人的红苹果,令他食指大动,恨不得咬上两口。他重重地吻了她的脸颊,最后又覆上她嫣红的双­唇­,把她喋喋不休的嘴儿覆盖住。

男人都是冲动的,这话果然不假。虽然她也喜欢他的拥抱,更喜欢与他肌肤相亲的甜蜜感觉,但这可是外头呢,可不敢放肆。赶紧推开他,嗔道:“这可是外头呢,你也不节制些。”

她那红通通的脸蛋儿,加上妙目横生的媚劲儿,凌峰小腹处升起一道烈火,捉着她的手腕“走,我们回去。”

“不要,我还没玩够呢。”才学会了滑雪,肯定还要多滑下嘛。

“明天再滑。”凌峰不由分说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双腿略一使力,人就箭­射­了出去,眨眼功夫,就滑到了他们居住的院门前。

尽管天气寒冷,但徐璐滑雪时仍是出了不少汗,让人烧了热水,夫­妇­二人对坐而沐,要不是怕冻着了徐璐,说不定凌峰在浴室里要胡天海地了。

当然,净房里并未有暖墙,也无地龙,只有几盆烧得旺盛的炭火,但徐璐仍然冷得不行,热烫的洗澡水成为她的救命稻草,除了一颗脑袋露出水外,整个身子全在热水里,也因为怕冷,也被凌峰占足了便宜。

乡下没有那么多讲究,今晚睡的是炕,躺在烧得热乎乎的炕上,不一会儿就驱除周身寒意,徐璐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动也不动地趴睡着。

不过眼角处看到他的动作,赶紧叫道:“不行,今天好累了。”

凌峰拍了她的身子,“乖,一会儿睡。”

就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徐璐横他一眼。

她却不知道她那斜睨的一眼是多么的妩媚动人,让凌峰心痒难耐,毫不犹豫,如饿狼扑羊地扑了上去。

第二天,天气晴郎,徐璐却睡到了日上三竿方起身,一睁眼,身边空空如矣,凌峰也不知哪去了。

豆绿几人进来服侍她梳洗,徐璐依然有些腰酸背痛,不过经过一番筋骨活动,也就适应了过来。

凌峰从外头回来,身上穿着石青灰鼠毛边长袄,头戴灰鼠皮帽,看起来沉稳而雍容。

徐璐微微眯眼,这男人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沉稳了。

“还要继续滑雪么?”凌峰问她。

“要,当然要。”徐璐昨天就已学会滑雪,只是还不熟练,今天务必要滑出成绩来。

看着她的斗志高昂,凌峰笑了起来,牵着她的手道:“好,吃了饭咱们继续滑。”

接下来,又滑了一下午的雪,徐璐在凌峰高超的技术下,很快就掌握了决窍,能够又快又稳地驾驭滑板,在平地上如若无人之境。就算有斜坡也是不惧的。只是,自歇了下来,全身就酸痛得厉害。尤其是腰和两条腿,如灌了铅,躺在炕上连翻身都困难了。

凌峰见她着实累得慌,就轻拍她的脸,“再忍一会儿,等下头的烧了热水,用热水泡着,会舒很很多。”

徐璐当然知道热水泡澡有助于恢复疲倦,只是她现在全身肌­肉­都叫嚣着疼痛,也不知能不能恢复。

庄子里的婆子们抬了两大桶热水进来,徐璐宽衣解带,坐到浴桶当中,让豆绿夏荷留了下来,替她揉按全身。

但下了水后,半天都没动静,不由奇怪地回头一瞧,净房里哪还有丫鬟的身影,只有凌峰正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笑意望着自己。

“混蛋,我是真的腰酸背痛。”徐璐杏眼圆瞪,这个一点都不知体贴的家伙。不过她也只能嘴上呈把瘾,眼睁睁地看着他脱了衣衫,踏入桶里。

桶里的热水很快漫了一部份出来。

徐璐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到他肩窝处,这男人不止生着副好相貌,好生了俱结实挺拔的身子。缩在他怀中,挺舒服的,还满有安全感的。

当然,她也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至理名言。如何不明白他那点子花花肠子。想来是等自己恢复力气后,再来欺负她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桶里的水也换了三回,徐璐才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她从他怀中坐起身,“怪了,没把你的坐麻?”

凌峰低头吻了她的脸颊,“你这点重量又算得什么?想当年在铁骑营当差,我每天穿在身上的盔甲都有上百斤呢。”

“那不一样的。”

“也差不多吧。”搂着她的腰,爱怜至极地把她圈在怀中。她身架小,­肉­却满多的,一点都不硌骨头。也没什么重量。抱在怀中如同抱着只又懒又笨的大猫儿。

感觉他身子又有了新的变化,徐璐心头微微跳了起来,知道接下来即将面临的是他庞大到无节制的*。

她有些害怕,却又有些期待地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怀孕?”

凌峰摩挲着她滑腻粉­嫩­的背脊,“你真的想要孩子?”

“那当然。”不然她会忍受他永无止境的*?房事适当就成,过多了也就伤身了。她可不想因房事过多就英年早逝。

凌峰抬起她饱满的下巴,让她盯着自己。

“怀孕也是挺简单的,只是,我怕你不会接受。”

“会是什么样的方式?”徐璐好奇,“我记得,先夫人杨氏,好像也曾生过孩子吧?她都能接受,我为什么不能?”

他太小看她了。既然接受了他,自然要接受他的全部。

凌峰却摇了摇头,“她不一样的。当年我娘曾与我说过,想要生下来的孩子能免尽快恢复自由变换身子,必须满足三个条件才成。当年杨氏就算生下了孩子,若那孩子当真活了下来,却因没有满足其中一个条件,估计也不可能自由变身。”

“还有这等事?那你赶紧告诉我,是三个条件!”

凌峰犹豫了下,“­操­作起来也简单,但也不那么容易。”

徐璐急了,揉了他一把,“真要急死人了。就不能一口气说出来么?我都能接受你那条尾巴了,还有别的不能接受的么?”

凌峰怜爱地望着她,在她脸上亲了记,语气温柔,“好,想来你也准备好了,那咱们就试试吧。”

“怎么试?”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凌峰抱起她,出了浴桶,并拿了架子上的大毛巾裹着她的身子,出了净房,把她放到已烧得热乎乎的炕上。

“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先出去交代几句。”凌峰套上衣裳,出了房间。

徐璐缩在被窝里,彻耳聆听,只依稀听到凌峰对夏荷的吩咐声,“……你们可以去休息了……不许靠近院子半步……”

夏荷还要分辩,凌峰不由分说地道:“都下去休息。不许靠近院子半步,记着我的话。”

过了会,徐璐又听到一阵极细的脚步声响,纸糊的窗子外闪过多道人影。依稀可以看出这些人影的背上都绑着把剑。

徐璐捂着嘴巴,凌峰要­干­什么?

凌峰进来了,徐璐赶紧低声问道:“你­干­什么呀,怎么把护卫也召进来了?”还守在屋外头。

“这些都是我的心腹死士。”凌峰淡淡地说。

“可是……”徐璐还要说话,但凌峰已上了床,不给徐璐说话的机会,已吻上她的双­唇­。

窗外月明,星稀。

还可以瞧到影影绰绰的人影。只是这些人影却一直静止着不动,像木桩似的。主子在屋子里翻红浪,而这些人却在外头听墙角,怎么想就怎么羞人。不过随着凌峰动作的加大,徐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因为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她只好伸手去摸,触手之处,全是冷冰冰的带着许多坚硬的鳞片,她立马惊叫起来,“唉呀,你居然没变回去。”

他他他……他居然就以蛇身的形式……脑海里一想到那个画面,她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这,这样也太惊异了,太奇怪了,太不可思议了……

徐璐以为她会害怕,可她没有,她居然还有种飘飘然的刺激感觉,老天,怎会这样?

这回的酣战长达半宿,徐璐累得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在豆绿喊了三回,威胁着要拿水泼她,这才痛苦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望着头顶蜜织苏绣的石榴百子图的床罩,昨晚的画面再一次回到脑海,她赶紧捂着脸,老天,昨晚她居然与一条蛇……虽然那条蛇只是人首蛇身,可依然让她感到不可思议,到现在她都不肯相信,她居然与人首蛇身的凌峰行了人伦之礼。

以往凌峰尽管会变成蛇身欺负她,但却从未以蛇身与她行过房。但昨晚,他至始至终都是蛇身来着。

徐璐把自己缩在被窝里头,捂着脸,真的不敢见人了。脑海里想着昨晚的点点滴滴,有羞赧,也有悸动。这真的太奇怪了。她居然与一条蛇……老天,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豆绿不明白徐璐的羞涩为哪般,主子房弟之事,也从未瞒过她们这些做丫鬟的,有时候,床事过后还要她们进去收拾服侍。也没见着主子如此害羞呀,怎么这回去羞成这样?

豆绿又想起前年,主子们初次行房事时,也未曾这般害羞过呀?

凌峰从外头进来,就看到把自己缩在被窝里的徐璐,不由笑道:“醒了,肚子也该饿了吧。我让厨房给你熬了­鸡­汤,起来喝一些吧。”

徐璐在被窝里捂了好一会儿,这才掀开被子,看着已穿戴一新的凌峰。

今日凌峰并未束髻,头发披散在肩后,只是把头发全梳到脑后,在额上戴了个红绸布拴着红­色­玛瑙抹额,穿着一件冰蓝­色­黑谰边长袄,荔红­色­金缎八团花刺绣褂子,玉­色­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徐璐还是第一次看到在人前如此缭草打扮的凌峰。以往的他,从来都是­精­致而贵气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腰带,玉绶,压袍佩环,宫绦,缺一不可。但此刻的他,看起来少了分­精­致,却又多了份懒懒和飘逸。果然,人长得好看,怎么打扮都好看。

徐璐肚子确实饿了,也就暂且不去计较昨晚的事儿,只好让豆绿夏荷服侍她更衣。只是她双腿痛得厉害,动都没法子动了。可怜兮兮地看着凌峰,“腿好痛。”

凌峰无耐一笑,“正常的,你从未进行过如此剧烈动作,但凡来场大动作,肌­肉­确实会痛上几天。休息几天就会没事了。不过也亏得昨晚我替你揉按过,又让热水浸泡了不少时间,不然,你连走路都抬不动腿。”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凌峰哈哈一笑,“我五岁的时候,父亲就教我蹲马步。一天下来,动都没法子动。后来习惯了,也就没事了。昨儿个你只顾着痛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怨得了谁?”

徐璐不爽,“胡说,明明就是你欺负我造成的。”屋子里还有夏荷等人,也不好说得太露骨,只能痛苦地试着下了床,果然如凌峰所说,她大腿酸痛到连抬腿都不成了。

“怎会这样。”徐璐欲哭无泪。

“少夫人,要不奴婢给您按一下。”豆绿扶她坐了下来,蹲下身替她揉着大腿,只是才刚用力,徐璐就尖叫起来。

豆绿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奴婢去找大夫来。”

凌峰出声,“不用了,我已让人回家拿药酒去了。那可是专门疏通筋脉的,搽了就会舒服多了。你再忍忍吧。”

徐璐嘟着­唇­,闷闷不乐的。凌峰坐了直来,让豆绿去厨房端­鸡­汤过来。

“给你熬了乌骨­鸡­汤,补补身子。”凌峰看着眼下有青影的她,很是怜惜,昨晚他真的太粗鲁了。他替她抚平了凌乱的头发,“实在酸痛得厉害,一会儿再让厨房多烧些热水给你泡泡。”

豆绿端了一碗乌骨熬的­鸡­汤,徐璐肚子确实饿了,拿起银箸就吃起来。只是才吃了第一口,就抬起头,“这是什么味道?都加了些什么呀?”

“是我让加的。”凌峰说,“吃吧,不会有坏处的。”

她当然相信他不会害他,她还要替他生孩子呢。徐璐的食量一向很好,昨晚又进行了剧烈房事,肚子早就饿了,一只一斤多重的乌­鸡­全让她吃了个­精­光。把碗推到一边,才吃了饭可经不得久坐,只是双腿痛得厉害,也只好缩在床上,继续躺着了。

等屋子清静后,徐璐这才问他;“那个,昨晚……”

凌峰坐在床沿,抚摸着她红通通的脸蛋,低声问道:“怕吗?”

徐璐迷惑了会,摇了摇头,“不怕。只是,只是……有些,不习惯。”她也说不出是何等感觉。她抬头看着他,说出了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是不是,是不是……要恢复蛇身行房,才会有孕?”

凌峰双­唇­弯了起来,低头在她肿亮的双­唇­上轻啄了下,“聪明。”

果然如此。

徐璐说不出的滋味,有落口气,也有紧张,“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凌峰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温和地望着自己。脸上带着欣慰和爱意。

徐璐明白过来,原来他一直都顾忌着自己。怕自己不接受那样的他,这才一直隐忍到现在。忽然间,身体的不适全都没了,她抑头望着他,说:“那经过昨晚,我应该会怀孕了吧?”双手忍不住来到小腹。

凌峰轻笑着伸进被窝里,抚摸着她的小腹,“应该有可能,昨晚你可是非常热情的。”

徐璐没有红脸缩百了被窝,只是又扯痛了大腿,痛得呲牙咧嘴。

忽然间,徐璐又想起了一件事来,“既然要恢复蛇身行房才能怀孕,那当年杨氏……”她可是记得凌峰说近,杨氏因为生了个人首蛇身的孩子后,受不了打击,当场把孩子摔死。在发现凌峰的真身后,死活不肯接受凌峰,几乎魔怔。凌峰没法子之下,只好把她送到庄子上看管起来的。那么这就证明,杨氏在未生孩子之前,是不知道凌峰的身份的。但凌峰又是如何让她怀孕的呢?

第79章 朝阳公主在隔壁

凌峰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给她下了迷药。”

徐璐呆了呆,喃喃道:“难怪呢。”然后又看向她,“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也下迷药?我很好骗的。就算真的生下了孩子,也不会嫌弃他的。”

凌峰哭笑不得,捏了她的鼻子,“当年也是我冲动了。但同样的错误,我是不可能再犯了。”凌峰还有句话没有说,他的小璐哪能与杨氏相比呢,她是那么的有趣,那么的可爱迷人,她能够接受这样的自己已难能可贵。哪还能再欺骗她呢?他也可以像对付杨氏那样,让她生下孩子。她能够接受自己的蛇身,想必也会接受孩子。只是他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他希望她能心甘情愿意替自己生孩子,而不是被动接受。

徐璐从凌峰的脸上读到了他对自己的尊重,很是感动,她移了移身子,偎到他面前,并搂着他的腰,微笑道:“是不是在未上身之前,咱们行房都得像昨晚那样?”

感觉凌峰身子有些僵硬,徐璐笑出声来,“多大点的事嘛,我能接受你的尾巴,当然也能接受那样的行房方式。至于遮遮掩掩?”

凌峰震惊地望着她,似受了惊吓,又似不可置信。

徐璐骄傲一笑,翻了个身,“好累,我再睡一会儿。不许吵我。”没有意外,凌峰从后头扑了上来,在她脸上胡乱吻着。

“小璐。”他的声音带着颤抖,还有更多的激动。

徐璐尽管面上表现出不耐烦,但心里却是微微笑了起来。经过此事,想必凌峰会越发爱她怜她了吧?将来,她还会替他生孩子,这世上也只有她才能给他生下至亲骨­肉­,看在孩子的份上,将来年老­色­衰,想必凌峰也绝不会怠慢她的。

……

如凌峰所言,想要孩子能尽快自由变身,必须满足三个条件。第一个条件就是凌峰必须恢复蛇身与徐璐行房。第二个条件则是双方一定要心甘情愿。这两个条件都满足了,至于第三个条件……

在听了凌峰的耳语后,徐璐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对于女人来说,这当然是好事。但对于男人来讲,可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毕竟,女人自小就被教育,要有付出牺牲­精­神,而男人只需享受就是了。哪会顾忌妻子是否在房事中得到愉悦。

不过她好像也曾听人说过,房事上双妻双方皆愉悦,会增加受孕率。想来应该有些道理的。

“昨晚可有愉悦?”凌峰在她耳边低声问。

徐璐不说话,只是揪了他一把,缩进了被窝里,她接连两晚都与他翻红浪,还是最激烈的那一种,身子实在吃不消。她一直记着路玲玲大夫的话,女子要到十八岁身子才能真正成熟。未成熟前的身子,太早生孩子或太早行房事,都会伤及身子。年轻时候还没什么,等年纪大了,不止身体老得快,­妇­科方面的病也会缠绕一身的。

徐璐一向爱惜自己的身子,从来不会任­性­。但大多时候,又实在无法拒绝这种渔水之欢。

在庄子里呆了四天,凌峰就上朝去了,他如今也是位高权重,身为吏部左侍郎,也不可能一直缺席的。少不得要去吏部转转才成。

在庄子上已呆了五天,搽了凌峰从家中带来活血通络的药酒后,腰酸腿痛的症状得到有效缓解。这日凌峰上朝去了。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虽然双腿能自由行走,但又增添了另一顶酸痛。

连续忌荤三个日夜的凌峰,昨晚简直像饿了许久的饿狼似的,瞪着双绿油油的眼,几乎把她生吞入腹。恢复了蛇身的他,更是疯狂,害得她简直像­干­了三天三夜的重体力活似的,累得只剩下喘气的份。

屋外头的夏荷豆绿静香等人听到了动静,赶紧进入屋里来服侍她更衣洗嗽,对于徐璐身上熟悉的痕迹早已见怪不怪,动作麻利地服侍她起床。

“少夫人,需要洗个热水澡么?”

“不了,给我更衣吧。”每回行房事时感觉不到累,可事后总会全身酸软得厉害。

徐璐穿上粉黄­色­绣鸳鸯的璐绸抹胸,加上白­色­圆领中衣,浅荷­色­袄子,下身白­色­绫裤,黑­色­袄裤,再罩一件厚实的红底遍地金连枝花纹小竖领束腰刻丝袄裙,最后再穿上对襟大洋花纹妆花缎长褙子,领口袖口皆饰有白­色­大毛边,即暖和,又显出雍容之态。

“梳个简单的偏堕髻吧,再Сhā根簪子就是了。”只要不是外出,头发都梳得简单。尽管她已习惯了一旦外出就要戴上十几斤重的头饰,但在家中仍是习惯以简单为主。

梳妆妥当后,徐璐吃了早饭,就领着豆绿夏荷在别院里闲逛。偷得浮生半日闲,对于平时候不是外出应酬就在屋子里呆着,这回能够出来透透气,徐璐格外珍惜眼前。

快到中午的时候,徐璐才往把别墅逛遍,正要回去吃午饭,忽闻有小厮进来传话,“朝阳公主邀了帝都诸位公主,要好的姐妹一并来皇家别院赏雪。”

徐璐大吃一惊,她对朝阳公主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对这人却是印像深刻,跋扈张扬,高傲又不可一世。那回在皇后宫中,可是给了她不少排头。若非有皇后撑在前面,估计更要受不少刁难。

徐璐暗自发苦,但人家就在隔壁,想要装作不知道也不可能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去觐见。

徐璐草草吃过午饭,梳了个流云髻,Сhā上口衔红­色­宝石的点蓝凤凰金簪。鬓边各簪了两朵青金鬓花,换上烟紫­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蜀锦长褙子,戴着厚厚的一圈白毛围脖,披上银红­色­的姜黄­色­绣喜相逢枝宝相花披氅,领着四个丫鬟两个嬷嬷就出门了。

借鉴于唐室公主的猖獗及大胆,自宋室过后,各朝公主皆低调而恪守规矩。而本朝公主,一旦出降,尽管仍顶着公主的名头,却只能住进十王府,由管事嬷嬷掌家,并不与驸马住到一起。一年下来也见不到驸马几面,有些­性­子弱些的,还容易让管事嬷嬷拿捏住。最重要的,本朝非常忌讳外戚­干­政,担心大臣武将用子女联姻的手段,来­干­预朝政,甚至发生抢班夺权的危机。为了彻底斩断外戚­干­政的危险,本朝太祖就亲下死命,不许皇家和大臣武将联姻。以至于本朝金枝玉叶的皇家公主的婆婆家往往都是寒门之辈。而公主嫁的普遍都是寒门子弟。虽然杜绝了外戚­干­政的纷扰,却又为公主们带来了其他难以言喻的痛楚——那就是,明明是金枝玉叶的身份,却在受制于掌家嬷嬷的管制。

驸马想见公主,还得层层通报,若没有掌家嬷嬷的首肯,公主都是没法子见到的,这一畸形怪像,使得公主们过着无比憋屈的日子,堂堂金枝玉叶,在普通官夫人面前,都无法挺直腰杆。

但也有例外的,就是这位朝阳公主。

虽顶着圣上亲妹子的身份,在嫁人后,依然要受到掌宫嬷嬷辖制,这位朝公主气忿不过,就向皇后嫂子状。皇后也不是偏听偏信之人,问清了事情原由后,把那占公主便宜还进宫告黑状的嬷嬷及和伙同嬷嬷一同蒙蔽圣听的一­干­太监宫人,全打得半死,统统发配浣洗局,给朝阳公主撑了腰。其他公主见状,也纷纷进宫告状各自嬷嬷的蛮横无理,甚至还有圣上的亲姑母,四十来岁的年纪,却顶着苍苍白发,跪在皇后面前半天都不肯起来。皇后震怒,在十王府进行了一场大清洗,公主们日子这才好过了不少。此为,公主们都非常感激皇后和朝阳公主,纷纷以朝阳公主为尊。又因为皇帝给朝阳公主选的驸马不合公主心意,三天两头与公主闹矛盾,以至于皇帝对这个妹子越发愧疚,就纵出了公主不可一世的骄蛮­性­子。

本朝如此国情,让徐璐从来没有惧怕过公主,却偏偏怕这个有皇帝撑腰的朝阳公主。

徐璐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才见有人打开侧门,一个小黄门尖着声音道:“请安国侯世子夫人徐氏入内。”

紧闭的朱红大门外,侍立着十六位威风凛凛的带刀侍卫,而旁边三尺宽的小门外,有个小黄门手上还牵着大黑狗。

徐璐脸­色­都变了,大怒:“我是来拜见公主的,汝居然要我从偏门入,这可是对公主的大不敬。”

那小黄门不料徐璐气­性­如此大,朝阳公主靠这个手段,可是给了不少世家夫人没脸,都已做得轻车驾熟,这还是头一次遇上徐璐这种刁钻之人。尖声说:“这是公主特地交代过的,请少夫人从偏门入内。”

徐璐气得满脸通红,她堂堂安国侯世子夫人,朝廷诰命一品夫人,向朝阳公主请安,却只让走偏门,尤其偏门外还拉着条狗,这简直就是对她赤­祼­­祼­的轻视及侮辱。她就算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凌峰的颜面,她怒声道:“外命­妇­进宫朝见皇后娘娘都是从午门入,没道理见朝公主就要从偏门入。朝阳公主堂堂一国公主,如何会犯这种错误?分明是你这­奸­险小人作弄于我,并陷朝阳公主于不义当中。等我见了公主,必请公主治你大逆不道之罪。”

那小黄门目瞪口呆,半晌无言。

徐璐怒斥一声,“还不快大开正门,让我进去?”

徐璐气势汹汹的怒喝,惹得那些如木柱般的侍卫都忍不住侧目,纷纷用眼角瞟着这位身量不高却气势夺人的小女子,在心里暗忖:“安国侯世子威武不凡,想不到世子夫人也是不遑多让。”

小黄门见徐璐如此泼蛮,一身的锐气也没了,期期艾艾地对侍卫长说:“韩大人,麻烦请大开正门,请凌少夫人入内。”

被称作韩大人的年轻人看了徐璐一眼,正­色­道:“可有公主手谕?”

“这个……”小黄门快要哭出来了。皇家别院的规矩,没有贵人的手谕,侍卫是有权不开门的。,小黄门从来没有遇上这样的麻烦,一时间没了主意,可怜巴巴地望着徐璐,又可怜巴巴地看着侍卫长,最后,又无耐地看着徐璐,说:“凌少夫人……”

徐璐冷冷一笑,扬眉道:“公主连个手谕都不肯给你,看来是不想见我了。也罢,我这便告辞。替我向公主问声好。”然后领着丫头们扬长而去。

……

徐璐靠在藏青妆花缎凤纹炕垫上,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儿,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朝阳公主下马威没有给成,不知又是怎样的表情。

豆绿却是忧心忡忡的,她一脸担心地道:“少夫人,人家可是一国公主呀。您就这么走了,公主恼了,会不会治您一个大不敬的罪?”

徐璐轻笑出声,“傻丫头,你没听那侍卫长说了?没公主手谕,我哪进得去。公主不想见我,难不成我要翻墙进去不成?”

“可是……那个偏门,不是敞开的么?”

徐璐脸­色­一整,“依我的身份,怎能走偏门?”她禀然道:“从正门入,这不止是身份的象征,还是颜面问题。就算进宫见皇后娘娘,都是从午门进入。今儿我若是从偏门入,朝阳公主就会更加瞧不起我。连带与朝阳公主一道来的人更会瞧不起我。我丢得起这个脸,凌家可丢不起,世子爷更丢不起。”

豆绿见徐璐发了怒,赶紧噤声。

夏荷赶紧打圆场,“少夫人说得对,您可是世子爷名媒正娶的嫡妻,就算不走正门,也必是从后门入。西山别院没有后门,那就只能从正门入。他们却只开偏门,分明要给少夫人下马威,少夫人拒绝入内,也是有理有据的。就算朝阳公主问起罪来,少夫人也是不怕的。”

豆绿讪讪地道:“是我愚笨,没有看清楚事实。请少夫人匆怪。”

豆绿自小跟在自己身边,也没受过系统的培训,不知道这些名堂也是有的,徐璐并不怪罪她,只是怒其不争地道:“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居然还拉我,真真是丢气死人了。以后给我记住,就算我不是侯府世子夫人,只是一般人,也不能随随便便走偏门的道理。明白吗?”

三品以上大员,才会设正门和偏门,偏门只是替下人所设。一般讲规矩的人家,都是开中门迎客。女眷就算不走正门,也必是直接从后门入,也就是俗称的东西角门,从东西角门入,连着后宅垂花门。但不管如何,是绝不可能走偏门的,这是最起码的待客之道。

让此事一闹,徐璐什么兴致都提不起来了,犹在心里想,朝阳公主没有等到自已,应该会大怒吧。不知她会有何反应,派人过来抓自己,还是亲自上门兴师问题?

不过,以她的尊贵和骄傲,应该不至于打上门来兴师问罪吧?

朝阳公主气得脸­色­铁青,瞪着跪着的小黄门,“徐氏回去了?”

小黄门战战兢兢地磕着头,颤声道:“回公主的话,徐氏不走偏门,非要走正门。可因没有公主的手谕,侍卫并未开门。徐氏就说朝阳公主不想见她,然后就……就走了。”

小黄门闭眼,等待着自家公主接下来的雷霆大怒,只是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耳边只听到其他谴责愤怒的声音,这个说“徐氏好大胆子,让她走偏门也是瞧得起她。她真当自己金尊玉贵?”

也有的说:“她虽贵为侯府世子夫人,但在公主面前,您是君,她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能因走偏门就不来拜见公主的,这徐氏太目中无人了。公主应当治她个大不敬的罪。”

小黄门暗自点头,一方面觉得这些贵人说得有道理,可另一方面,又觉得那徐氏说得也是有道理。只是听了半天,都没有听到朝阳公主的声音,忍不住偷偷抬起头来,便看到明艳绝论的朝阳公主,神­色­古怪,有些复杂,有些愤怒,还有些隐隐的佩服。

忽然,他还真看到朝阳公主笑了,吓得一个激灵,几乎瘫软在地。

“这么有胆子,倒让我小瞧了。”朝阳公主喃喃自语。

旁边又有人叫了起来,“是呀,这徐氏当真胆大包天。公主可要好生治她的罪。”说话的是廖王府的长安郡主。

“治她罪?治她什么罪?”

长安郡主不由分说,“当然是大不敬的罪。”

朝阳公主哼了哼,“那要以什么理由?”

长安郡主说:“公主要见她,她却私自走了,不是大不敬是什么?”

另一位年轻女子则皱着眉说,“可人家也可以辩驳,本是来拜见公主的,公主却没个手谕,侍卫不给开门,总不能爬墙吧。”若是徐璐在场的话,肯定会大感意外,因为这个女子,正是凌家的御用大夫,太医院院正之女路玲玲,也是就城有名的­妇­科圣手。吏部尚书沈任行的弟妹,如今的铁骑营指挥史沈任思的妻子,尽管品秩不高,却深受权贵们巴结。连朝阳公主都要礼遇三分。

长安郡主几站要跳了起来,“谁说公主不给开门的?不是小李子去开偏门接人么?她自己不入内,当然是大不敬了。”

另一位女子也附和着说:“就是就是,偏门难道就不是门?皇家别院的正门可不是随随便便给开的。她以为她是谁呀?”

朝阳公主眉毛微动,却没有说话。

践玲玲见状,又笑着说:“我与这位凌少夫人也有过数面之缘。也深知凌少夫人的脾气,是个看则柔弱,实则有大主意的。公主,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你的威风,刚才你那么一出,真是太上不得台面了。”

朝阳公主被说得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地瞪她:“本公主怎么就上不得台面了?”

长安郡主忽然厉喝一声,“大胆,公主面前岂有你说话的份。别以为治过公主的病就可以在公主面前放肆。”

另一位女子也冷声道:“也不惦惦自己的斤两,公主抬举你就当真以为自己是根葱?”

路玲玲微微一笑,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望着朝阳公主,神­色­淡淡,“俗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皇后娘娘看重的人,全是京中排得上名号的贤惠夫人。所以皇后娘娘便有气度雍容,端庄高贵的名声。反观公主,您虽是圣上嫡亲的妹子,但我听到外人对公主全是嚣张跋扈,张狂无礼的议论。先前还觉得外人冤枉了公主。今儿看了公主身边的一­干­人,这才明白原因。”

长安郡主等人气得嘴都歪了,这路玲玲岂不是变着法子说她们是带坏公主名声的祸水么?

长安郡主厉声道:“路氏,你好大胆子。别以为有沈任思替你撑腰,就可以在本郡主面前放肆。还在公主面前大言不惭。你别以为仗着有身医术就可以放涎无礼。”

路玲玲看也不看长安郡主,只是望着朝阳公主“公主,您明知安国侯世子是圣上御前红人,又被皇后娘娘视若亲弟。今儿个公主若是治了安国侯世子夫人罪。以安国侯世子的脾气,必不会善罢甘休。今上求贤若渴,安国侯世子能力有目共睦,公主岂能因自己的缘故而让圣上失去朝廷栋梁,左右臂膀?”

朝阳公主哑口无言,她上回找徐氏的茬,已让皇后把她拧了一顿。后来才强忍着冲动,没有找徐氏的麻烦。这回若真的找徐氏麻烦,皇后那一关就无法过了。

长安郡主却不明白朝阳公主的顾忌,以及对皇后的敬畏之心。她只看到这个堂姐所向披靡的威风,越发看路玲玲不顺眼起来。她冷冷一笑:“一派胡言,胡说八道。照你这么说,公主堂堂金枝玉叶,还不如一个小小的臣­妇­?”

……

凌峰是未时初回来的,才刚下马来,一团红影就扑向他,“爷回来了?”徐璐看着他藏青­色­绣红鹰大氅,黑­色­嵌红宝石暖帽,­唇­角周围冒出了些许的青茬,脖子处的玄黑大毛围脖,更是衬得他威仪不凡,沉稳持重。

凌峰披了她的手,斥道:“出来也不披件氅子,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他握着她的手,并解下自己的披氅披在她肩上。只是他身材高大,量身订做的披氅披在她身上,活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裳似的。不由笑了起来。

“没事,我才从屋子里出来。倒是你,赶紧披上,万一着凉了可不好。”徐璐正要把披风还给他,但他已拉着自己的手大步往屋里走去。

进了屋后,凌峰直接就拉着徐璐进入内室,并把门给关上。身后的豆绿等人见状,赶紧停下脚步来,豆绿对身后几个丫头说:“爷和少夫人有要事儿要商量,咱们去做些别的事吧。”

夏荷沉稳地点头,“也是,爷和少夫人每回商量事儿都要商量好久的,咱们还是去做别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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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啥好说的,大家支持我就是了。

第81章 贵女们的刁蛮

已被凌峰抱到床上的徐璐听了夏荷的话,羞得面红耳赤,瞪着已解了腰上嵌金革丝玉带,正解着绯­色­绣孔雀官裙的凌峰,没好气地道:“白日宣­淫­……也不怕让人笑话。”

“我们是夫妻,行人论大礼,天经地义。谁敢笑话?”凌峰三两下解下抱肚,又开始解玄青­色­左衽团领璐绸长衫的扣子,最后脱得只剩一件里衣时,人已压在徐璐身上。

徐璐恨恨然,却又拿他无可耐何,这男人一向霸道惯了的,只要起了兴,若不满足他,自己休想好过,最后只得半推半就地从了他。

一直闹到酉时两刻,凌峰才放过她,她顶着快要熟绣的脸,一边系着抹胞带子,一边恨恨地瞪着已穿好长裤的男人,“还说带人家来滑雪,原来只是满足你白日宣­淫­的嗜好。”在凌家,还从来没有这样过。

“你忘了,母亲之所以同意咱们来滑雪,还不是为了孕育子嗣?孕育子嗣可需得你我共同努力才成。”

“胡说八道。那刚才你为何没有变回身去?”要恢复蛇身行房事才能够孕育子嗣,刚才他可没有变回去呢。

凌峰嘿嘿一笑,即不承认,也不否认,穿好里衣后,轻轻揉了她某地方一把,“我让丫鬟进来服侍你。吃完饭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看着她露在空气当中白­嫩­肌肤散发的莹光,以及披头散发的那种无限风情,凌峰又忍不住掰过她的脸,重重在她脸上左右开弓地吻着。

“还有完没完呀?”徐璐不爽了,她才穿好的抹胸,就让他给破坏了。

“真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凌峰咬牙,对她简直是又爱又恨,爱她柔软娇躯带给他的悸动,又恨她总是放不开手脚。

“你的陪嫁箱子里最底下的东西,还没怎么翻过吧,你也该好生拿出来翻翻了。”

陪嫁箱子?徐璐一时还迷茫起来,不明所以。

凌峰又一边啃她的脖子,一边在她身上上下其手,惹得她娇喘连连,大有一直欺负她的架式。直到徐璐求饶,又许了他种种好处,这才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徐璐一边让丫鬟给自己更衣,一边恨恨地瞪着始作俑者,这男人倒是好,在床上流氓,可穿上衣裳后,又是道貌岸然的翩翩君子形像。一点都瞧不出他在私底下的放浪形骸。

这个伪君子。

……

直到外头响来管事说话的声音,徐璐这才想起了正事儿。

“对了,朝阳公主也来这儿玩了。”徐璐把与朝阳公主的冲突简单说了遍,又是苦恼又是气愤地道:“我顾忌着爷的脸面,所以没有从偏门入。估计朝阳公主早就恼了我了。”这时候还没动静,应该正在想要给她什么样的颜­色­瞧吧。

凌峰挑了挑眉,手指头轻叩桌面,忽然笑了起来,“不开正门,想来是不想见你了。你又何必为难。”

“可人家到底是公主。”

“公主又怎样?公主犯了事,言官一样会弹劾。”凌峰不以为然,摸了她的头发,“明日我再拔些侍卫给你,朝阳公主再如何的骄纵,也是不敢私闯民宅的。不过到底是公主,面子情还是得做。我带些糕点回来,你派人送去,以表心意。”

“万一她不要怎么办?”

“她不会不要的。朝阳公主这人,虽跋扈,但也吃软不吃硬。今日你已让她够没脸了,明日你让人带着点心去描补,也算是给她个台阶。”

这些天家人物,能按常理来推断么?徐璐仍然蹙着眉,不怎么有信心。

凌峰笑了起来,“朝阳公主虽跋扈,却也不是蛮不讲理的。她与圣上自幼失怙,却能在诡异复杂的深宫中混得如鱼似水,便可瞧出她并非一般人。你听我的,明日让人送些点心过去,多说些好话,她有了台阶可下,也就不会找你茬了。若她接受了点心,你再过去拜访她。这人不喜欢卑躬屈膝之人,也不喜欢扮柔弱装可怜的人,你只管不卑不亢就是了。”

徐璐点头,希望如此吧。

到了第二日,徐璐让人准备了四­色­糖果,放在攒盒里,让夏荷领着小丫头去送给朝阳公主。徐璐还亲自交代了夏荷几句。要如何说话,若朝阳公主刁难又要如何应对。

给摸半个时辰左右,夏荷回来了,对徐璐笑着说:“朝阳公主收下了。少夫人真乃神人,朝阳公主虽然收下了攒盒,却也质问了奴婢几句。”

夏荷没有明说的是,朝阳公主虽然接待了自己,架子却摆得老高,尽管收下了礼物,却是嫌东嫌西的,夏荷记着凌峰交代她的话,笑嘻嘻地回答道:“我们少夫人准备给世子爷做几样点心,专也不知味道如何,特地请公主品尝。我们世子爷曾对少夫人提过,公主有张极厉害的舌头,若是做出来的食物能得到公主的赞美,那日后用来招待客人也是不用愁的。所以还请公主替我们主子指点几句。”

这算是变相地拍马屁了,徐氏马屁一向看不见摸不着。朝阳公主极为意外,她很想问,凌峰真说过那样的话?还有,这徐氏尽管不像话,还算有自知之明,懂得来请教自己。

朝阳公主尽管语气还是高高在上,不过语气倒是变得和善了许多。

“这徐氏还不算自大,知道要给本公主品尝。”朝阳公主拿了块龙卷酥,咬了一小口,说:“太甜了,应该少放些糖。也不怎么酥脆,粉太重。本公主觉得,若再加些胡椒,弄成椒盐口味的,应该不错。”然后又指点了黑米葱油饼,梅花糕,和黑芝麻花生糖。

夏荷跪了下来,感激涕零地磕着头道:“多谢公主指点,奴婢立即回去与少夫人讲。等新做了出来再送给公主品尝。”

“奴婢离去的时候,朝阳公主脸上已没什么怒气了。”夏荷在面对朝阳公主时还是颇为紧张的。

徐璐说:“那就好,你去交代周妈妈,让她按着朝阳公主所说的,再做些糕点来。”

到底是嫡出公主,关系弄得太僵,也没多少好处。最后徐璐痛定思痛,还是与凌峰仔细分析了朝阳公主的脾气,知道朝阳公主一向吃软不吃硬,尽管跋扈,但只要顺着她的毛梳,也就无事。

徐璐指点夏荷如何说话行事,果然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也摸到了与朝阳公主打交道的门槛。

第二日,徐璐亲自带着食盒,去拜访朝阳公主。

尽管她在雪地里头站了半天大门才被打开,但至少没有再让她走偏门了。徐璐领着夏荷昂首而入。

朝阳公主在一间花厅里接待自己,她梳着高髻,斜Сhā着枚衔红宝石的望鹤兰金步摇,脖子上赤金项圈,垂着枚红珞璎系着的赤玉,身穿明黄­色­织金孔雀蓝赤红靓青­色­凤戏望鹤兰对襟褙子,下身姜黄­色­裙裾绣仙鹤纹十六福湘裙。茄紫­色­绣龙凤双飞小竖领中衣衬得一张脸儿越发的娇艳如花。

朝阳公主确实生得美,体态苗条,妩媚诱人。尽管身上并无多少饰物,却又透出逼人的富贵之气。

徐璐向朝阳公主行了跪拜礼,口称:“臣­妇­徐氏,拜见公主。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良久,才传来朝阳公主懒洋洋的声音,“平身。”

徐璐起身,面带微笑,抬头看着朝阳公主。

“公主,这是臣妾才做的点心,恳请公主赏脸品偿,顺道与臣妾指点一二。”

朝阳公主矜持地抬着下巴,“本公主凭什么要赏脸?”

徐璐愣了下,沉默地望着朝阳公主,半晌,她才垂了眸子,福了福身子,声音低沉,无比沮丧:“也是臣妾不自量力了。打扰了公主休憩,请公主见谅。臣妾这便告辞。”说完抬着沉重地脚步缓缓离去。

就这么走了?

朝阳公主坐直了身子,叫道:“还有没有把本公主放眼里?本公主又没让你走,”

徐璐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公主并不欢迎臣妾。”

“本公主确是不欢迎你,不过看在凌峰的份上,给你个机会吧。把点心呈上来。”看这徐氏活像个受气包小媳­妇­模样,朝阳公主又没了拿捏她的兴致,又重新靠到紫檀木靠背大椅上。

徐璐赶紧让夏荷把食盒呈上去。

朝阳公主捻了块龙卷酥吃,慢慢嚼动,过了会才拿了帕子抹手,轻描淡写,“还成,比昨天的好多了。”

徐璐面露喜­色­,“多谢公主。再过两月臣妾婆婆过生,我就呈上这些点心,相信不会再上不得台面了。”

朝阳公主哼了哼,很是不屑的模样。

徐璐也不说话,只是­唇­角含量笑地打量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被她盯得多少有些不自在,便沉下脸来:“大胆,居然敢直视本公主,你的礼教哪去了?”

徐璐收回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公主长得这么好看,就不容许臣妾欣赏一下么?”

这女人倒是挺会拍马屁的。

朝阳公主不屑至极,不过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她故意板着脸,“别以为拍本公主马屁,本公主就会对你另眼相待。”

徐璐笑了笑,也没辩驳,“公主,臣妾腿好酸,可以让臣妾坐坐么?”

朝阳公主瞪她一眼,一时间不知该说她大胆,还是该指责她脸皮太厚。不让这徐氏坐,人家如今身份也不低。可让这徐氏坐,她又非常不爽。

一时间,朝阳公主倒是被难住了。这时候她倒是希望自己能像以前那样,张扬到无边无地的地步,想抽谁就抽谁,也没人敢拿她怎样。可她有个凶神恶煞的皇帝兄长,还有个虽护短却也总爱收拾她的皇后嫂子。以至于她堂堂公主,却还有诸多束缚,想来就怪不爽的。

“要坐就坐,又没人拦你。”朝阳公主忽然恶声恶气地说。看着徐璐婴儿肥的脸,如果她摆出我见犹怜的模样,肯定整死她。她生平最恨的就是那种故作柔弱的女人。偏偏,这徐氏并没有讨好她,就这么不卑不亢,反而让她不知该如何拿捏了。

徐璐笑着坐了下来,背脊挺得笔直,坐姿如松,温婉而优雅。她声音低缓忧郁,“嫁给世子爷也有两年了,肚皮却一直不曾有动静。臣妾这心里,也总是七上八下的。不过姑舅宽宏,许我在庄子上将养,放松心情。臣妾在庄子里,也还学会了滑雪。只是一个人呆在庄子里,也怪无聊的,公主若是不嫌弃,可移驾去臣妾那边玩。”徐璐尽量把话说得诚恳,脸上的表情也无比诚恳。

朝阳公主来了兴趣,“你不能生养?”

徐璐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朝阳公主忽然就乐了,挑着眉说:“不能生养可是犯七出的。”一脸的幸灾乐祸。

徐璐似被打击到了,怒道:“谁说我不能生养的,哼,再过一年,我必能给凌家生个大胖小子。”

朝阳公主笑道:“好吧,那本公主就等你的好消息吧。”看着徐璐忽然泄了气的皮球,朝阳公主只觉通体舒泰,又觉得这徐氏挺可怜的,不由放软了语气,“我家中有个专治不孕不育的方子,改明儿你去我府上,我把方子给你。”

徐璐双眼一亮,“真的?”

朝阳公主习惯­性­地轻哼一声,“本公主也是看你可怜,才赏你一张方子。”

“那就多谢公主了。”徐璐欢天喜地,“若臣妾真的生了孩子,就拜公主为­干­娘。”

朝阳公主冷笑,“少在这儿与本公主攀交情。本公主之所以帮你,也不过是看凌峰都到而立之年,还没半个子嗣,只是替安国侯着急罢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徐璐脸上依然是高兴的笑容,“是不是贴金,等以后再说吧。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告退了,明日臣妾再来找公主玩。”对待这种跋扈之人,就得有抗讽刺的本领,外加脸皮厚。

娇蛮之人之所以娇蛮,也只是建立在对手软弱或是害怕的份上。但若当对手不吃你这套,对方的跋扈也就无用武之地。

对待跋扈蛮横之人,徐璐在凌峰那儿还是学了不少经验。

朝阳公主也着实是个外强中­干­的,次日,徐璐又去拜访她,尽管脸­色­依然不好看,语气也凶巴巴的,也爱说些讽刺的话,不过徐璐佯装没有听到。

朝阳公主也就那三板斧,刻薄,盛气凌人,讽刺挖苦,这些都不能对徐璐造成任何影响,如同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数日来徐璐的气神定闲,加上自来熟的本事,还与路玲玲长安郡主二人攀上了交情。

路玲玲不用说,与凌芸本来就是闺中好友,肯定要站在徐璐这边。而长安郡主,也是个跋扈的主,不过在见了徐璐本人后,也与朝阳公主一样,无论她怎么挖苦怎么讽刺,徐璐都不见动怒,反而还软软地刺了回去,长安郡主就收起了轻视之心。加上凌峰确实不是好惹的,在路玲玲的牵线下,也见好就收。

连长安郡主都不再针对徐璐了,别院里头,就只剩下礼部尚书杨士清的孙女杨采儿还在替朝阳公主纳喊助威。只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身份,对上徐璐这种脸厚心黑之人,更是只有败北的份。

徐璐邀请路玲玲和长安郡主去挽月别墅里滑雪。二人半推半就地同意了,等学会了滑雪后,也就爱上了这种极致的刺激,在别墅诺大的雪地上滑得不亦乐呼。

隔壁依稀传来女子喳闹的笑声,杨采儿不屑地对朝阳公主道:“还是堂堂世子夫人呢,这么的没规矩。也只有路氏那样的人才与她走到一块儿。可惜了长安郡主,倒是被这些人带坏了。”

朝阳公主没有说话,只是板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采儿又继续说:“也只有没规矩的人家才会如此。我听说这徐氏,也不过是小门小户出身,她父亲也只是小小的知府,还是靠了安国侯世子。这样的出身,难怪这般粗野了。那个路氏也是,仗着有一身医术,成日往外跑,与男人混在一起,也不怕侮没了沈家门楣。”

杨采儿越说越气,沈任思原本是要与自己姐姐订亲的,可中途却生了重病,还让路玲玲给治好了,沈任思那厮就借口不能让路氏因救他而毁了名节为由,改娶了路氏。这让杨家上下气惨了,对路玲玲也格外看不顺眼。不过也因路玲玲一身高明的医术,父亲又是太医院院首。再是达官显贵,也有三病两痛,这才隐忍了下来。

朝阳公主附和了句,“是呀,也只有沈任思那种大老粗才会瞧上玲玲。若是换成沈任行,那绝计不可能了。”

杨采儿高兴地道:“对对,沈任思眼睛也不知生哪去了,错把鱼眼当珍珠。路氏那样的人也瞧得上。”

朝阳公主看她一眼,站起身来,“你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吧,我让人护送你回杨家吧。”

杨采儿呆了呆,说:“公主要回去了?”

“我还要再玩几天。”朝阳公主侧脸吩咐身边的婆子丫鬟,“把我那套朱红劲服拿来。”

很快,就有人拿来一身大红­色­的劲服,服侍朝阳公主换上,不一会儿,一个全身鲜亮,身穿束袖短襦,腰系金丝缎带,大红袄裤全裹进长长的刻金丝的黑羊皮靴里,再戴上黑­色­皮手套,看起来显得极其­精­神,英姿飒爽。

杨采儿惊疑不定地道:“公主要去……滑雪?”

朝阳坐在梳妆台前,让丫鬟把她的头发打散,梳成麻花辩,她昂着头甩了甩辫子,淡淡地道:“对。我让人送你回杨府。”

杨采儿呆了呆,赶紧说:“既然公主喜欢滑雪,我也陪公主一道滑雪好了。”

朝阳公主横她一眼,“你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怎能去做这等没教养的事?”

“……”

……

看着比自己还玩得凶的长安郡主,徐璐故意落下一段距离,与才学会滑雪的路玲玲并行,她轻声道:“她不是一直与你不合么?”

岂止是不合,简直就是瞧不上。

路玲玲小心地控制身体平衡,回答道:“前天晚上,她兄弟忽然生了怪病,让我给治。我说,你兄弟可是外男,我是女子,要是治了,岂不毁我名节?她只差没给我跪下了,呵呵……”

徐璐无耐摇头,“这些大家闺秀呀……”说不出的腻歪,成日把名声挂在嘴边,这也不成那也不许的,把这些束缚女子的规矩教条当成洋洋自得的炫耀。自己束缚自己也就罢了,还得把别人也束缚上。可一旦生命与名节相冲突时,又心安理得地选择生命了。

“然后,她就与你好了?”徐璐轻声问道。

路玲玲微微扬起­唇­角,“她能不对我么?她兄弟的病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看着她脸上不怀好意的­奸­笑,徐璐越发压低了声音,“你是故意的。”

路玲玲冷哼一声,并不否认,“难道你不觉得,这样会很好玩么?”

长安郡主一直瞧不起路玲玲是公认的事实。但如今,她兄弟的命却拴在她一直瞧不起的人的手上,这滋味……

前边有个斜坡,以长安郡主才学会滑雪的技术,根本就无法驾驭,不出意外,她摔倒了,并在雪子里滚了几圈。她一边咒骂,一边艰难地从雪地中爬起。

“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赶紧来扶我。”

远处驶来几个矫建的身影,那是凌家的护卫。

徐璐也加快速度滑了过去,先护卫一步,扶起了长安郡主。

“没事吧?”

长安郡主当场出糗,根本下不了台,推了徐璐一把,嚷道:“你看本郡主像没本事的样子么?”

徐璐不防她会骤然推她,被推得往后仰去,摔了个四脚朝天。而脚上的踏板更使得她摔得无比狼狈。

第82章 借阶下

“少夫人!”凌家护卫脸­色­大变,飞快滑来,七手八脚扶起徐璐。

徐璐捂着腰,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别碰我。”徐璐痛苦地叫着,以怪异的姿势斜卧在雪地上。

路玲以无比难看的姿势滑了过来,“怎么了,是不是伤到哪了?”虽说积雪厚实,但戴着滑板,摔养尊处优惯了的人,依然会摔得很惨。

徐璐半天没敢动作,“大概扭到腰了。”

一­干­护卫大惊失­色­,纷纷跪下来领罪,“卑职保护不力,请少夫人责罚。”

路玲玲说:“现在不是自罚的时候,让开,我来瞧瞧。”她脱下滑板,蹲下身检查徐璐的腰。

长安郡主站在一旁,狐疑地看着徐璐,叫道:“喂,你可别蒙我。我也没怎么推你,也没用多少力,是你自己重心不稳的。”

还说没用力,没用力少夫人会摔这么狠?凌家护卫恶狠狠地瞪着长安郡主。

凌峰这些护卫,全是凌家培养出来的死士,上过战场,杀过贼寇,整治过刁民,刑逼过犯人,折磨过仇人,从死人堆里闯出来的血腥杀气,瞪得长安郡主心脏一紧,几乎站立不稳。

“你们,好大胆子。”长安郡主歇了会,才觉得自己的郡主威严受到挑战,她恶狠狠地道:“安国侯府也太没规矩了,小小的护院也敢对本郡主不敬。”

没有人理会她。

路玲玲对徐璐说:“没事没事,来,我扶你站起来,双腿叉开,手放平,头抬起来,对,对……就这样……”忽然膝盖往徐璐左边腰上一顶,只听到一阵响亮的咔嚓声响。

“好了,你试着走一下。”路玲玲说。

徐璐僵硬地摸了摸腰,再试着扭了看腰,不痛了,再走上两步,她脸上一喜,“真的不痛了。”

凌家一群护卫也祟拜地望着路玲玲,纷纷抱拳道:“多谢沈三夫人相助。”少夫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摔倒还扭伤了腰,等会子世子爷回来岂不要扒他们的皮?

路玲玲笑着说:“没事就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徐璐点头,对护卫长说:“长安郡主身份尊贵,怕怠慢了尊贵的郡主。你派些护卫送长安郡主回西山别院。”然后对长安郡主道:“郡主,您请。我身子不适,恕不远送。”

显然,这徐氏是在下逐客令。

不就是刚才推了她一把么?至于么?

长安郡主脸­色­不好看,偏路玲玲也没替她说话,越发下不了台,哼了声,马鞭忽然就抽在离她最近的护卫身上,娇斥道:“刚才是你瞪本郡主吧?赶紧给本郡主磕头赔罪,不然本郡主挖了你的眼珠子。”

那名护卫眉头都不皱一下,对长安郡主冷声道:“郡主,请!”

徐璐是真的怒了,冷冷地道:“长安郡主好大的威风。”她对路玲玲道:“等会子还要麻烦姐姐替我检查下护卫的伤势。”

路玲玲不知道徐璐要如何处理这事,但见她平静的面容,又想到有关她蔫坏的传闻,点头,“没问是。不过我的诊治费可是很高的。”

“没问题。”徐璐又对那挨了打的护卫道:“你先回去,让我路姐姐给你看看伤势。”她笑盈盈地望着长安郡主说:“郡主请回吧。改日我再派人去府上收诊治费和伤药费还有营养费。”护卫们飞快地望了徐璐一眼,又低下头来。

长安郡主气乐了,用马鞭指着徐璐,厉声道:“本郡主打了他又怎的?医药费?作梦。”

徐璐皱眉,喃喃自语道:“想不到堂堂郡主居然……唉,也罢,到时候我也只好向杨夫人要了。”转身就走。

“……你……站住!”长安郡主呆了片刻,忽然又跳了起来,从后头追赶徐璐,可惜她忘了她脚上还有滑板,以走路的姿势自然跌了个狗吃屎,甚至吃了一嘴的雪。

但这回却没有人扶她,她带来的下人都不会滑雪,费了姥姥的劲才赶了过来,扶起长安郡主。长安郡主颜面损得厉害,又找不到出气的地儿,只好往自己身边人出气。

“狗奴才,刚才死哪去了,怎么不早点来?让我出丑很得意是吧?”

丫鬟也知道主子脸面受损,不过是借她找台阶罢了,忍气吞生,赶紧求饶。

徐璐派了护卫护送长安郡主,长安郡主看着这些面瘫脸,气不打一处来,又想挥鞭子,但忽然又想到那徐氏不好惹,又忿忿地放下马鞭,哼了声,气呼呼地领着人走了。

把眼前一切都看进眼里的路玲玲不得不佩服徐璐,“妹子,你可真够厉害的。长安郡主都被你整得没脾气了。”她印像中的长安郡主,在不如自己的人面前,比公主还要跋扈,想不到今日却在徐璐面前吃了亏。瞧她刚才­色­厉内荏的模样,路玲玲非常不厚道地笑了。

徐璐说:“在这些跋扈的金枝玉叶前,我自认涵养还是不错的。但若是动手打人,还不肯认错,可就怨不得我不给她留面子了。”比起长安郡主没格调的跋扈,徐璐忽然觉得,朝阳公主那点蛮横都算不得什么了。至少朝阳公主对外人嚣张,但也就是嘴巴上厉害罢了。

……

在挽月别墅大门前,长安郡主还碰到了朝阳公主,睁大眼,“堂姐,你来做什么?”

朝阳公主一身大红­色­劲装,明艳照人,她说:“一个人滑雪也怪无聊的,特地来这边动动筋骨。”

长安郡主怒道:“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徐氏那样的人你也瞧得上?”

朝阳公主扬起眉头,“我忽然觉得这徐氏满好玩的。天­色­还早呢,你不玩了?”

“不玩了。”长安郡主怒气冲冲地道。她故意把满脸的怒火摆在脸上。

可惜朝阳公主一心想着滑雪事儿,并未注意到她,只是说:“那好吧,我去玩了。”就领着人走了。

长安郡主跺跺脚,迟疑了半晌,又期期艾艾地跟了上去。她知道朝阳公主的脾气和在宗室里的影响力。她若是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会水涨船高,可若是讨厌一个人,那人在宗室里头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她虽贵为王府郡主,却没有朝阳公主强大的底气。

“少夫人,朝阳公主来了。”徐璐前脚才回到屋子里,后脚就有人通传,朝阳公主来了。

“她来做什么?”徐璐与路玲玲互望一眼。

路玲玲说:“来就来吧,出去迎接一下吧。”

也只能如此了。徐璐出了屋子,在院门前亲自相迎,“公主您怎么也来了?真令寒舍篷壁生辉。”

朝阳公主看了她和路玲玲一眼,“怎么不滑雪了?本公主还想过来滑雪呢。”

“公主会滑雪么?”

“那当然。咱们来比划比划,看谁划得更快更远。”朝阳公主对自己滑雪的本领还是很自信的。

徐璐笑着说:“我也是才刚学会没多久,可不敢在公主面前呈能。公主既然想活动筋骨,我也想陪陪公主,耐何刚才不小心扭到了腰,恐怕要让公主失望了。”

“怎么这么没用?”朝阳公主看了看她苗条的腰身,不爽了,“是不是不想陪我,所以找借口呀?”

徐璐说:“公主可真是冤枉我了。公主能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只是刚才真的扭到了腰。路姐姐才替我矫正了。路姐姐也交待我,短时日内不可再滑雪了,以免加重伤势。”

路玲玲对看过来的朝阳公主点头,“小璐刚才确实扭到腰了,差点都起不来呢。”

朝阳公主似乎很信任路玲玲,闻言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悻悻地道:“真是可惜了,本来我还想活动活动筋骨呢。”

“多的是活动筋骨,并一定非要滑雪呀?我们正在屋里头做烧叫化­鸡­吃,公主要不要试试?”

“叫化­鸡­?这个词儿倒是新鲜。也罢,反正也怪无聊的。”

朝阳公主索先进入院子,徐璐和路玲玲也跟着一道进去了。

长安郡主犹豫半响,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徐璐与路玲玲互望一眼,都从各自的眼里看到不以为然和狡黠。

“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路玲玲小声说。

徐璐点点头,她也不想与长安郡主交恶。但刚才她都被打到脸上了,再不还击,就该是她丢面子了。护卫地位虽低,也时常任由主子打骂。但人家也有一颗自尊心的。想要让护卫真正忠心自己,当主子的也得多替他们着想。若在外头受了委屈,当主子的肯定要替他们撑着才是。

凌峰收买人心还是非常有经验的,也就是那三板斧,优待其家人,护短,再加上给予尊重。绝对可以让这些人生出士为知已者死的想法。

东厢房比较宽阔,生了几个炉子,丫头们正蹲在地上,手头拿着用双竹竿串着的烤得半生不熟的­嫩­­鸡­,正在炉子边不停地翻动烤着。

朝阳公主看得有趣,用鼻子吸了吸,“好香。这肚腹里加上了什么呀?”

徐璐笑着说:“按着路姐姐的交代,用酱油、料酒、盐、葱姜片,拌匀涂抹­鸡­的内外。再用野菇,八角,盐,葱段,茴香等加入生抽拌成料包放入­鸡­腹,再用油纸包好,用雪或是冰块,腌制八到九个时辰。再串上竹竿,放到火上烤。这炭火也是有讲究的,须用柏木丫,桔子皮等烤,烤来的叫化­鸡­那才叫香呢。”

朝阳公主看着丫头手里正烤得油亮亮的­嫩­­鸡­,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说:“那肯定会很香。只是,为什么要叫化­鸡­呢?”

徐璐愣了下,看着路玲玲。

路玲玲笑着解释:“这个呀,以前就是叫化子经常弄来吃的。那些叫化子讨饭不易,有时候也会偷­鸡­摸狗。偷来的­鸡­,也就囫囵去了肚腹,裹上些料,以前据说是放到炭火堆里烧,味道非常­棒­。后来那叫化子显达了,仍是怀念叫化­鸡­的味道,也就慢慢改进工艺,不过仍叫叫化­鸡­就是了。”

这时候,烤­鸡­已烤得半熟,­鸡­油遇上炭火被薰得滋滋作响,那种­鸡­­肉­特有的香味加上柏树丫的香味也散发了出来。还有半个多时辰就要到饭店了,一­干­人全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长安郡主缩在角落里,看着徐璐等人只与朝阳公主说话,自觉受到冷落,也不得不挤过来,说:“怎么才弄了一只?等会子够分么?”

徐璐看她一眼,慢吞吞地道:“我和路姐姐一人半只,应该足够的。”

朝阳公主大怒,“怎么,还没本公主的份?”

徐璐笑着说:“原本也不知道公主会来……不过公主放心,到时候我分你一个­鸡­腿吧。”

朝阳公主很是不满,“一个­鸡­腿哪够?你一个人吃得完那么多?”尽管语气不忿,但朝阳公主却并不怎么生气。她是嫡出公主,外命­妇­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陪笑脸的小心翼翼,一些家世普通的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天长日久的,也就倦了。这徐氏却只把她当普通人,还挺让她舒服的。

长安郡主见徐璐连公主都不放眼里,更是不敢再造次,笑着Сhā话道,“是呀,少夫人一个人应该吃不完吧?”

徐璐苦着脸说:“一会儿我家世子爷就要回来了,我答应了要给世子爷留半只。公主也知道,咱们女人呀,都是以夫为天的,所以,还请公主见证。”

朝阳公主又怒了,“讨好夫君是没错,可你现在不讨好我,就不怕本公主生气?”

徐璐扬眉道:“你又不是我男人,我又不靠你吃饭,你生不生气关我什么事?”

这话说得?长字郡主眉毛一扬,正要替朝阳公主喝斥她,但路玲玲已笑了起来,她抓着朝阳公主的手,“公主你听听,这丫头可是有了异­性­就没人­性­呢。”

朝阳公主细细品味了下,转怒为笑,甚至还点了点头,“不错,还真让玲玲说中了,你就是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徐璐笑眯眯地道:“公主过奖了。咱们可不能与公主比呀,我们都得靠男人生活的。不讨好了男人,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所以只好让公主委屈些了。”她看着已渐渐烤熟的叫化­鸡­,一脸­肉­痛,“更何况,我还给公主留了个­鸡­腿。”

徐璐的­肉­疼神­色­让朝阳公主乐了起来,“得了,­鸡­腿就­鸡­腿吧。若是好吃,改明儿回去让底下人做了给你送个十只八只来。”

烧叫化­鸡­需要文火烤,真正烤熟,也需要大半个时辰,大家也等得无聊,就坐到炕上说起话来。长安郡主见她们三人都上了炕,犹豫了会,也跟着上了炕。却不像另外三人那样,脱了鞋子,居然毫无形像地就那样盘腿坐着,而是文雅地并着双腿。

朝阳公主吃着徐璐亲手做的烤板栗,“什么手艺嘛,比我府上的丫鬟差得远了。”

徐璐笑着说:“才学的。我说,你也别嫌弃了,见天的嫌弃我,嫌弃上瘾了?”

朝阳公主道:“真让你说中了。不知怎的,一看到你就忍不住想刻薄你几句。我在别人面前还从未这样过的。”

路玲玲笑道:“小璐,你甭理她。她不止对你一人刻薄,对我还刻薄呢。”

朝阳公主瞪她一眼,“说谎不打草稿,本公主什么时候刻薄过你了?从来都是你刻薄我好不好?”

路玲玲对徐璐笑道:“看吧,一句话不合,就凶起来了。也亏得咱们大人大量,不与她计较。”

朝阳公主气极,伸手去拧她,“你大人大量?本公主才是真正的大人大量。依你们这般对我没大没小的,若是换着别的公主,早就把你们拉出去治罪了。”

徐璐赶紧抱拳道:“是,多谢公主大人大量,不与小女子计较。等会儿,我再分给公主一根翅膀呀。”

朝阳公主鄙视,“当本公主是叫化子不成?”

“那公主还要怎样?”

“至少两根翅膀。”朝阳公主比划了下。

徐璐和路玲玲几乎笑躺在炕上。朝阳公主也跟着笑了起来,三人又打打闹闹的,哪还有半分贵­妇­形像。一旁的长安郡主看得目瞪口呆,但见她们有说有笑的模样,半分拘束也无,忽然又妒嫉起来。

长安郡主等了半天,总算找着了话题,问朝阳公主,“对了,堂姐,我那小姑子呢?”

朝阳公主有些冷淡地道:“她嫌弃滑雪是粗俗没教养的运动,与她话不投机,所以我让人送她回去了。”

长安郡主怔忡片刻,堂姐这话还算委婉,只差没有说杨采儿惹她生气,所以把她撵回去了。

长安郡主并不怎么喜欢杨采儿,但到底是婆母的心肝宝贝,她虽贵为郡主,可在婆母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了,于是又担忧地道:“她就这样回去,也不知会不会孤单。我这个小姑子,是个爱哭鬼,又爱告状……”

朝阳公主不耐烦地挥挥手,“不会牵扯到你的。护送她回去的嬷嬷会对你婆母说是我的主意,与你无关。”

长安郡主松了口气,赶紧说了声谢。

朝阳公主哼了哼,横了她一眼,“你那小姑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见高爬,见低踩的。你可是堂堂郡主呢,理她做甚?若是不敬你,挥她两巴掌。若是你婆母敢拿捏你,你来与我说,我去收拾她。”

长安郡主苦笑,她哪里敢与这个堂姐比呀。甚至别的公主都不敢与她比。

……

当依香等人说叫化­鸡­烤好了后,朝阳公主和路玲玲动作迅猛地下了炕,一人捏着叫化­鸡­上竹竿不放。

“放手,小璐答应分我半只的。”路玲玲说。

朝阳公主凶神恶煞,“你一个人就吃半只,你好意思么?雪姐儿还没着落呢。”雪姐儿就是长安郡主的小名。

“郡主那是什么身份,又岂会吃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你这是在骂我上不得台面么?”

“不敢。”

“我看你分明就是敢得不能再敢。”朝阳公主抢不过路玲玲,只好向徐璐求救,“就算你不把我当公主,但我好歹也是客人吧。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徐璐慢吞吞地从炕上下来,把她们分开,把叫化­鸡­拿到手头,对夏荷说:“去拿刀,还有几个盘子来。”

夏荷领命而去。

徐璐笑眯眯地说:“我是主人,你们是客人,客随主便,是不是这个理?”

没有人说话,但也没有人反对。

长安郡主赶紧出声附和着,“是是是,少夫人说得是,你是主,我们是客,客随主便。”

徐璐说:“那好,我怎么分就怎么分。你们可不许有意见。”

夏荷很快就拿了菜刀和盘子,并很有眼­色­地连菜板也拿了来。徐璐就把翅膀和­鸡­腿切了下来,再对外剖开,只是她从未切过­鸡­,无法掌握刀法,好好的一只­鸡­让她切得惨不忍睹。

徐璐­肉­痛地把两个翅膀和一­鸡­腿给了朝阳公主。再把半只­鸡­又从中剖开,路玲玲眼明手快地抢过最大并且有­鸡­腿的那小半只。

徐璐无耐一笑,看着菜板上还剩下的三块­鸡­­肉­,有些迟疑,最后不甘不愿地拿了个不大不小的­鸡­­肉­递给长安郡主,“吃了我的­鸡­­肉­,就得赶紧还我家护卫的医治费和医药费还有营养费。”

长安郡主接过­鸡­­肉­,不甘不愿地说:“得了,不会少你一分的。真是的,还堂堂世子夫人呢,真小气。”

然后坐在朝阳公主旁边吃起了­鸡­­肉­。

朝阳公主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看她一眼,“你打了她的护卫?”

长安郡主不好意思地道:“当时只是气极了……”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朝阳公主哼了哼,“果然恶人还是需让恶人磨。”

长安郡主很不服气,不过她得罪不起这个堂姐。而那个徐璐也不是好惹的,长安郡主坚决不会承认,她已经有些怕徐璐了。

长安郡主又看了把剩下的小半只叫化­鸡­仔细包起来的徐璐,她的动作虽然有些笨拙,但却很轻柔,婴儿肥的侧面形成一个非常好看的孤度,­肉­嘟嘟的,饱满,非常的令人……食指大动。

再看她明亮的眸子,白里透红的脸蛋,真正的杏眼桃腮……此时正用银箸叉着叫化­鸡­,但因为太烫,无法下嘴,一边吹着气一边小心翼翼地吃着,模样儿很是文雅,又透出股娇憨劲儿。

长安郡主就忍不住看得呆了去。

良久,她才对朝阳公主低声道:“堂姐,你发现没,这徐氏,看久了,还真的满好看的。”

徐璐耳朵尖,听到了长安郡主的话,抬头笑道:“唉呀,郡主应该说我贤惠文雅什么的,真要说我好看,我会不好意思的。”

长安郡主笑着说:“还真别说,少夫人刚开始看着不起眼,可却是越看越觉得舒服。难怪安国侯世子那么疼你。”

“他不疼我疼谁去?我这么贤惠的妻子,哪儿找去。”

众人反应不一,但都纷纷作恶心状。

徐璐又说:“别恶心了,赶紧吃吧,吃完了就赶紧走人,我们家世子爷要回来了。”

长安郡主对路玲玲道:“果然让你猜对了,她呀,就是个有异姓,没人­性­的。”

路玲玲看了她一眼,说:“是呀,交友不慎呀。”

因为已到饭点,加上滑雪运动量颇大,大家还真的饿了,加上叫化­鸡­确实好吃,不一会儿,都吃得­精­光。然后,朝阳公主几人也就告辞了,总不至于打扰人家小夫妻恩爱吧。

朝阳公主的前夫混账透顶,早在一年多前就把驸马休了的,如今又另外择了驸马,新驸马对朝阳公主很是尊重,所以朝阳公主对凌峰也不再有什么幻想了,再来徐璐这人还挺有趣的,也非常合她胃口,临走时还对徐璐说:“明儿我再来找你滑雪,记得把叫化­鸡­准备好招待我。”

长安郡主犹豫了半响,这才开口道:“若是人手不够,我明日派人过来帮忙。”

“记住了我那护卫的诊疗费,医药费,还有营养费。”徐璐又提醒了句。

长安郡主不满地横了她一眼,“知道啦。”

徐玲玲最后走,对着长安郡主的背影,向徐璐竖起大拇指。不简单呀,三两下就把这个娇纵刁蛮的女人给收拾了。

第83章 歪主意

徐璐摸了摸腰身,“路姐姐医术果真了不得,刚才可是动都不敢动的,却让她一个膝盖就复原了。”

豆绿恨声道:“那个长安郡主好跋扈,都把少夫人弄伤了,还打了护卫,少失人都下逐客令了,还好意思过来蹭吃的,脸皮厚。”

夏荷则说:“长安郡主的脾气奴婢也不怎么喜欢。不过,奴婢刚才仔细观察了会,发觉自从朝阳公主来了后,她对少夫人您,似乎,似乎……”

“似乎怎样?”

夏荷歪着头想了想,“奴婢也说不出这种感觉,似乎,对少夫人还有些讨好。”

豆绿也赶紧点头,“对对,我也是这么觉得。”

长安郡主的变化,徐璐也是看在眼里的。刚开始她故意不理她,长安郡主就主动Сhā话进来,尤其她们与朝阳公主说笑时,徐璐也从她脸上读到了羡慕和悔意。

尽管徐璐不想往自己脸上贴金,但长安郡主刚才的表现,确实有隐隐讨好她的嫌疑。

夏荷笑着说:“少夫人也别多想了。奴婢觉得,长安郡主讨好您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至少她也不算笨,看得清形势。少夫人您虽然比不得她的郡主身份,但身边也不是没能量。”

豆绿觉得夏荷说出了她的心声,很为有徐璐这样的主子而骄傲,也跟着道:“奴婢也是这么觉得呢。长安郡主那样的人嘛,就是个蜡银枪,中看不中用。也亏得少夫人刚才强硬,若是少夫人退了步,想必人家还不会把您放心上的。”

豆绿说得也有道理。与这些顶级权贵人物打交道,是坚决不能弱了气势。就得长自己志气灭他人威风才成,反之,就要被别人拿捏住了。

这长安郡主的心思,其实也不难猜。刚开始也没怎么把徐璐放眼里,所以才会把骄蛮二字*­祼­刻在脸上。但徐璐并没有退缩,而是反手就还击回去。长安郡主的嚣张气焰被打了下去。接下来就很好办了,长安郡主发现徐璐连朝阳公主都不惧怕,在徐璐面前的优势就荡然无存。加上徐璐又与路玲玲朝阳公主有说有笑,唯独没有理她,再是骄傲的人也受不了这种冷遇。

徐璐的小半只叫化­鸡­,也算是给长安郡主的台阶,再是骄纵的人,但也不会笨到哪儿去,顺着台阶就赶紧下了。

……

凌峰回来后,徐璐就把白日的事简单与凌峰说了。包括与长安郡主的冲突,与朝阳公主的合好,还有长安郡主脾气的收敛。

凌峰笑着夸了她:“夫人这化敌为友的本事越发高杆了,为夫都望尘莫及呀。”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这也有爷的功劳。”若她不是安国侯世子夫人,凌峰的妻子,谁会来与她结交呀,估计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朝阳公主的跋扈在京城那可是出了名的,长安郡主也是个爆炭脾气,京城可没有人敢惹她,想不到这二人同时与你化敌为友,说实在话,我确实挺惊讶的。”凌峰也说出他的心里话。

徐璐让人拿出蒸在锅里的叫化­鸡­递给他,“这是今儿下午烤的,也亏得我据理力挣,这才给爷留了小半只。不然,都让那几个吃货吃光了。”

凌峰咬了口­鸡­­肉­:不住地夸赞,“不错,味道确实美味,又­嫩­又香。还有股说不出的松香味,这是用什么烧的?”

徐璐又把制作叫化­鸡­的方法说了遍,“这还是路姐姐的方子,我让丫鬟照做的。味道还真不错,我也只给朝阳公主留了两个翅膀和一个­鸡­腿。她似乎没能过瘾,明日还要来找我滑雪呢。”

“滑就滑吧,只是别太累着自己。”妻子能与朝阳公主合好,凌峰也还是乐见其成的。

晚上洗嗽一番上了床,凌峰摸了她­肉­­肉­的小腹,“咱们在庄子上也呆了近十天了。”

徐璐说:“还有几天就是我的小日子。”若她的小日子没来,那就有可能怀上了。

“那再等几天试试看吧。”

“嗯。”

黑暗中,男人又渐渐压在徐璐身上,“那今晚,咱们是不是该继续努力……”

“不要啦,昨天我还要滑雪呢,要是输了,会很没面子的。”

“只一会儿,一会儿。”

“你哪次不是说只一会儿,可十个一会儿都有了。”这男人已完全没了君子一言的品德。

凌峰哄道:“这回真的只是一会儿。相信我,嗯?”

徐璐哪能够拒绝他,只好半推半就地应了。她也不会把他承诺的“一会儿”放心上,实际上,确实如她所想,凌峰的一会儿,完全是用时辰来计算的。

……

第二日朝阳公主很早就过来找徐璐了,随行的还有长安郡主和玲玲。

路玲玲和长安郡主也是才刚学会滑雪,自然不敢呈能。陪同朝阳公主滑雪的就只有徐璐了。

朝阳公主果然厉害,滑得又快又稳,如箭矢一般,急­射­而出,无声无息的。眨眼间已滑出十余丈。徐璐看得眼热不已,拼了吃­奶­的劲追赶,但她也只是比生手熟练了一点点,哪是朝阳公主的对手,累得气喘如牛,也追不上人家,反而越落越远。最后泄气地举手投降。

“不与你玩了,太没成就感了。我还是在路姐姐那找回些成就感吧。”徐璐的直接认怂,把朝阳公主乐惨了,她一个挺身,眨眼间就又滑到她面前,哈哈一笑,“算你还有自知之明。”经过昨天的相处,朝阳公主越发喜欢徐璐了。觉得与她处着,很舒服,她好久都没有像昨天那样开心过了。路玲玲是少数与她交好的,只是人家是大夫,名气大,医术­精­,找她的人实在太多了。加上沈任思那王八蛋又非常的没出息,一天到晚只知道缠着路玲玲,害得她想找路玲玲玩都像做贼一样。

徐璐大方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我本来就有知之明嘛。我去找路姐姐了,不与你比了。”

路玲玲笑着奚落徐璐,“怎么样,被比得没脾气了吧?”

“唉,是我太高估自己了。也只能在你们面前得瑟了。”

路玲玲笑骂道:“居然跑来欺负我们,没出息。”

长安郡主也跟着说:“就是,太没出息了。”

徐璐嘻嘻一笑,“没出息就没出息吧,总比死不认输落得个不自量力强吧?”

路玲玲说:“我怎么忽然发现,你这狡辩的本事还挺厉害的嘛。”

“有吗?”

“当然有了,我可说不过你。哎,你这张嘴既然那么会说,那改明儿可得帮我个忙。”

“怎么,要我帮你吵架?”徐璐啼笑皆非。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路玲玲笑了起来,“我一个从小玩得好的堂妹,她婆婆总爱拿捏她,天天让我堂妹服侍她起居。白天也就罢了,夜里也不放过。家里又不是没仆­妇­,偏就要我那姐妹去服侍。我都看不过去了,忍不住说了两句,你猜人家怎么回答的?”

“自然是,媳­妇­侍候婆婆,说破了天,也是天经地义的,对吧?”

路玲玲惊为天人,抓着徐璐的手,激动地道:“哎呀,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徐璐收回自己的手,无比淡然地道:“然后,你这个闷嘴葫芦就无话可说了,是不?”

路玲玲感觉受到了侮辱似的,叫道:“你可别小看我。我就说,不是还有仆­妇­么?为何不让仆­妇­侍候?可那婆婆却盯着我说,怎么,沈三夫人的意思,我媳­妇­服侍我还不应该了?自古以来,媳­妇­服侍婆婆天经地义。仆­妇­能有媳­妇­服侍得好?我让媳­妇­服侍,也是给她表孝心的机会,我也是为了媳­妇­好。唉,这老娘们,最爱拿大话来压我,我,没两下就败下阵来。”

徐璐笑得直打跌,“人家三言两语就让你找不到话说,还说你厉害,这也叫厉害?”

长安郡主也好奇地问道:“是哪家的婆母呀,这么缺德。”

路玲玲说:“苑平顾家。”

“苑平顾家?”徐璐与长安郡主互望一眼,然后异口同声道:“没听说过。”

路玲玲笑道:“你们当然没听说过。这顾家并非威国公顾家,而是苑平的一个书香世家。因家中也有好些子弟入仕,在当地也算是比较有名气的。顾家老大在礼部当个主事,五品官吧,不过没多少实权。顾家老三是庶子,在吏部任职,好像是六品吧,早些年娶了有名的大晋商之女,生了一儿一女就没了。后来继娶了一个先丧祖父又丧父亲,接着又丧祖母二十有一的赵家老闺女为继室。”

徐璐与长安郡主互望一眼,摇头叹气,“老天,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倒霉的女子?”

路玲玲她跟着笑道:“是呀,确实挺倒霉的。也正是因为接连守了七年孝,守成了老姑娘,都让人认为是克父克母之人,就更没有人敢娶她了。也因顾家老三想娶个继室,没什么要求,这才娶了她。不过我要说的这人,却是顾家老五。老五是嫡子,去年才中了举,今天还要下场参加春闱。娶了我的堂妹。我叔父也是行医的,虽未进太医院,但在京城也开了间药铺,生意还不错,银子大把的挣。只是我堂妹嫁到顾家去,却是受苦了。”

说到这里,朝阳公主过来了,不满地道:“在说什么呢,都不理我。”

徐璐回头,笑道:“公主快过来,路姐姐正与咱们讲故事呢。”

但凡女人,很少有不喜欢听八卦的,尤其是婆媳之间的争斗。朝阳公主也兴致勃勃地缓缓地滑着,听路玲玲讲她堂妹的事。

“……那姚氏真是无耻之极,小璐,既然你嘴巴那么厉害,­干­脆就与玲玲去一趟顾家吧。把那姚氏骂死得了。”朝阳公主听了姚氏对媳­妇­的作为后,义愤填膺。当下就要让徐璐去顾家,把那老娘们狠狠收拾一顿。

徐璐哭笑不得,“公主,你也开始说笑了。我是个外人,又与路三娘非亲非故的,这又是人家的家务事,哪有资格管的。”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涉及婆媳之争,更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外人如何好­干­涉的?

朝阳公主泄了气。

长安郡主却说:“没关系,没关系就不能找关系么?”她看着路玲玲,“顾家也不至于把你那堂妹家的亲戚全都摸熟,随便找个身份,就说是你那堂妹的远房表姐表妹什么的不就结了?”

路玲玲双眼一亮。

徐璐却赶紧摆手,“别别别,这种事儿我如何好参与?不过倒可以给你个建意吧。既然姚氏喜欢拿大帽子压人,你也可以呀。比如说,她这么喜欢让媳­妇­白天服侍夜里服侍,再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媳­妇­把身子熬垮了,是不是就不能生孩子了。不能生孩子,是不是就要抬痛房姨娘?通房姨娘生下庶长子,嫡妻是不是就更加低人一筹?低人一等是不是就更会被婆家拿捏?让你们拿捏住了,是不是媳­妇­的嫁妆也会让你们霸占去?还有,这庶长子生下来,岂不成为乱家之源?乱家之源形成后,嫡妻是不是更该靠边站?你就这样一句一句地压她,哼,若是她还讲脸面,保准气出一口老血来。”

徐璐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若是这样还无法捉她的痛处,你就直接问,你那儿子肯定不是亲生的,若是亲生的,怎会像对待仇人一样对待媳­妇­?虽说媳­妇­服侍婆母天地经义,可家中奴仆成群,也没必要放着奴才不用,让媳­妇­服侍吧?若是她仍然说媳­妇­服侍天经地义什么的,你就可以说,既然如此,那养着一堆奴才也没甚用处,­干­脆把这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奴才卖了吧,就让媳­妇­一人服侍得了,把奴才的薪奉给媳­妇­岂不一举两得?哼,看她还能狡辩出什么来。”

路玲玲呆呆地问道:“高,实在是高。可是,顾五确实是姚氏亲生的。”

徐璐舔了舔因说话而有些­干­涸的­唇­,“那就更好办了呀。十根手指头还有长有短呢?这世上偏心的父母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亲生的又怎样?有的人为了这样那样的利益,连亲生的儿子孙子都可以舍弃了,更不别媳­妇­了。你就这样拿大帽子扣她,一顶一顶的,越狠越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她还讲颜面,这些也够她受了。更何况,即然顾家有人在朝为官那。姚氏那老娘们肯定也要爱惜脸面的。”

路玲玲双眼放光,捉着徐璐的手,大叫一声,“人才,果真是人才。”她激动得一会儿握拳,一会儿击掌,双眼亮得刺人,“唉呀,小璐这些当真让我大开了眼界,真如醒壶灌顶呀。我的灵感也被激发出来了,唉呀,不成,我太激动了,我现在就恨不得立即马上飞到纤纤那儿,与那老娘们大战三百回合。”

众人大笑。

朝阳公主说:“既然如此,那就赶紧去吧。我预祝你成功。”然后自己也实在忍不住,侧过脸,捂着­唇­大笑了起来。

长安郡主也说,“我也等你好消息。”这几日与路玲玲徐璐相处惯了,也习惯了她们的行事方式。反而觉得这样也好的,无拘无束的。以前那些所谓的闺中蜜友,尽管大家关系很好,却也是勾心斗角,生怕做出不雅的动作而让人笑话,更怕说错了一句话,做错了一件事而得罪人,惹人不喜。

而与徐璐等人相处久了,才能够体会轻松二字。再也不必在肚子里转上三圈才能说出来,而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徐璐却说着打击的话,“看你生着张聪明相,不过一看就是个笨嘴拙舌的。我就等你铩羽而归向我哭诉吧。”

路玲玲大怒,作势掐她,被她躲过去。

路玲玲确实是全身血液都为之沸腾,徐璐的话也激发了她无数灵感,让她激动到一刻也不想多呆,就那样火速离去了。说今晚回去好生酝酿一翻,明日就去苑平,找姚氏那老娘们打一场嘴仗。

看她火烧ρi股的模样,徐璐很不厚道地笑倒在雪地上。

“你们觉得,她能吵赢那姚氏?”

长安郡主不确定地道:“应该行吧。”

朝阳公主想了想,“玲玲既是大夫,又是沈家三夫人,姚氏应该要给几分面子的。更何况,有你的启发,想必收拾那姚氏应该不成问题。”

徐璐皱眉说:“可是我为什么总是觉得,她不会成功呢?”

朝阳公主瞪她,笑骂道:“你个促狭的,你当然巴不得她灰溜溜得回来。那时候,你就好得瑟了。”

长安郡主忽然戚着眉问:“若是玲玲惨败而归,那又该怎么办?”

徐璐毫不在乎地道:“人家还没上战场呢,咱们就咒人家输,也太不厚道了吧?得了,等她从苑平回来再说吧。”

对面二人鄙夷地瞪她。

没了路玲玲,似乎今日做出来的叫化­鸡­也没那么味美了,朝阳公主勉强啃了个­鸡­腿,就抹了抹手,说:“唉,吃不下了。”

徐璐也觉得似乎没有昨日的香了,不过她胃口一向好,仍是让她­干­了小半只。惹得朝阳公主二人鄙视一番,说她“吃货一个”。

徐璐拿了帕子,慢条斯理地抹了嘴和手,文雅地说了句让人牙痒痒的话:“能吃,也是福。”

二人继续鄙视,一个说她怪不得这么胖,原来是吃胖的。一个说,再这样下去,当心凌峰不要她。

徐璐扭了扭腰,面露得意,“可惜我家世子爷就喜欢我这样的。”

“……”

快乐的时光就是短暂的,路玲玲走后的当天晚上,长安郡主也回去46了。

“……婆婆派了人来接我了。唉,我那小姑子让堂姐那样谴送了回去,没面子了吧,大概要把气出在我这身上了。”长安郡主一脸苦笑。

徐璐讶然,“你那么嚣张,那么跋扈,还怕你那婆母?”长安郡主的丈夫是阁老杨士清的三儿子。杨阁老主管礼部,还曾教过当今圣上,也算是昔日的太子派,位高权重。难怪能娶到长安郡主这样的宗室贵女,还可以拿捏下郡主儿媳­妇­呢。

长安郡主哼了哼说:“我才不怕她呢。只是,我若是与她斗起来,她就会找借口给相公塞人,还会把孩子抱过去,不让我见着。”长安郡主也有弱点。首先,她不是公主,没有公主可以无视婆家的底气。其实,她只是郡主,郡主不像公主所出子女可以挣得封诰奉禄。郡主所出子女是得不到天家半分好处的。最终还是得靠夫家靠丈夫。再来,郡主也得服侍尊重公婆,加上公婆又不是一般人,更要小心侍候了。更重要的是,杨士清主管礼部,更是注重规矩礼教。最后,长安郡主有一儿一女,若是婆母开了口,要把孩子抱到膝前抚养,长安郡主还没胆子开口拒绝,甚至还得作出欢天喜地的模样,乖乖把孩子送到婆母那去。

虽说杨夫人会顾忌媳­妇­郡主身份,明面上不会太过,但私底下的花样百出,长安郡主也是防不胜防的。

朝阳公主皱起了眉头,“那老太婆还妄想拿捏你不成?你傻呀,人家拿捏你就乖乖让人家拿捏?真是的,亏你还是郡主呢。她敢把孩子抱到跟前去,你就反问她,王府出来的嬷嬷难不成还教养不好孩子不成?她若是想给妹夫塞人,那更好办,来一个发配一个,来两个发配一双。她就算气你又能如何,还能把你休了?不过就是名声上受点累罢了。”

徐璐也说:“这样不妥,闹得太僵,总归不好。依我看,你就以退为进,就说,你都有一子一女了,还要给相公塞人,是不是嫌你服侍不好丈夫?我记得,去年方五娘与王士文别府另居,皇后娘娘可是亲口说了,儿女都成群的人了,还想着纳妾,不是好­色­是什么?哼,给他儿子冠上个好­色­的名头,看她还有脸塞人。”

长安郡主双眼一亮,无双佩服无比感叹地说:“哎,我说小璐,同样的一件事,为什么到了你手上,怎么都不是事儿呢?”

朝阳公主也深有同感,纵观今日徐璐的表现,简直与她的皇嫂有得一拼。她皇嫂也是,歪楼本领高竿,善于在规则内­阴­人整人,在刁钻之人面前,她比任何人还要刁钻,对付蛮不讲理之人,她比任何人还要蛮不讲理。当年做太子妃时,那可是危机重重,都让她杀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题外话------

偷偷告诉你们一件事,婆婆侄子结婚,婆婆让老公赶礼。老公脸­色­不好看,不过到底同意了。后来,婆婆又要老公明天早点送她及其他亲戚过去。老公不­干­,说他要做生意。婆婆就指责老公死爱钱。老公就毛了,与婆婆吵了一架。指责婆婆,“我结婚,你们没出过一分钱。你亲妹子买房子,你女婿出事,你亲女儿找你借钱,你为啥子都不借呢?最终还是我们借钱出去,你就不心疼钱?”婆婆就哭了。就说我们想她的钱,唉……公婆都有退休金,他们又节省,一年能存一半以上的工资。可偏偏,就是节省到自私的地步。我们有时候问他工资多少,还被说一句,你们又想我的钱不成?问都不敢问了。

第84章 恩将仇报

……

长安郡主回了西山别院收拾行囊去了,不过临走时,却让人送了一个描金刻水仙花的匣子。

那负责送礼的是西山别院的女管事,四十上下,她恭敬地对徐璐笑道:“这是郡主特地让奴婢交给少夫人的。要奴婢替郡主向少夫人道声谢,这阵子叨扰少夫人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徐璐让人接过,把匣子打开,里头躺着枚赤金制的六尾凤钗,及一支通体碧莹白的用羊脂玉雕的仙鹤簪子,仙鹤嘴里衡着颗南珠。凤钗呈镂空网状设计,凤尾高高翘起,垂下一颗红宝石,凤口也衔着颗闪闪发亮的金刚石。这两件首饰,价值可不菲,凤钗足足有两斤多重,这枚羊脂玉簪子更是足足有巴掌大,也是价值千金了。

不愧为王府郡主,也手就是不凡。

今早上长安郡主还特地送了两瓶金创药,及十绽五两重的纹银,是给那名护卫的陪偿。徐璐毫不客气地接下,当场拿了两绽银子给路玲玲。路玲玲也毫不气地接下,还笑嘻嘻地对徐璐说:“以后再有这等好事,记得通知我哦。”惹来长安郡主的怒掐。

徐璐收下长安郡主的银子和金创药,也代表她与长安郡主恩怨两清。但没想到,她临走前,又让人送了如此名贵的礼物。

“郡主实在是太客气了。”徐璐关上盒子,对那女管事说:“可惜郡主已离去,只能改日向郡主亲自道谢了。”然后让人赏了那女管事一把银锞子。

长安郡主走后,朝阳公主又与徐璐在庄子上玩了两天,领着徐璐把西山别院逛了个遍,直到附马亲自来接她,这才跟着回去了。这两日徐璐习惯了热闹,如今陡然清静下来,反而不习惯。凌峰又上朝去了,害得她百搬无聊,只好缠着凌峰下朝后,去书肆里买些剧来给她打发时间。

凌峰哪会看这些毫无营养的剧本,每每进入书肆,店家推荐什么他就买什么。

这日,凌峰把新买的剧本扔到炕上,没好气地道:“这已是第三回替你买书了。洗砚说,那书店老板看到了我,简直像见到了亲爹一样。”

徐璐取笑他,“哪能是亲爹呢,肯定在心里说,唉呀,这打哪来的善财童子呢?又来散财了。”瞅着凌峰无可耐何的脸,忍不住发笑。

“是呀,我还真成了人家眼里的散财童子了。”凌峰说:“今儿挺倒霉的,书肆旁边有个早餐铺子,那铺子里的女伙计也太不经心了,把一盆脏水泼到我身上,害得我没法子,只好让人回侯府另取了一套朝服出来。上朝不免迟到,还被沈任行取笑了一通,那家伙嘴巴刻薄得很,是唯一一个能够把我驳得满口无言的家伙,你可得补偿我。”

徐璐一脸愧疚,捧着他的脸左右亲了两记:“今晚好好补偿你吧。”

凌峰就笑了起来,­色­眯眯地一脸馋相:“那我要你箱子里最后一页那套动作……”

徐璐大窘,狠狠掐了一把,到底没有拒绝。

徐璐翻了凌峰新买的书,忽然脸­色­就变了,“这些真是老板替你推荐的?”

“是呀,他还与我说,这都是这两年流行的读本,怎么了?”

徐璐哼了声,拿出一本给他,“这本我前天就看过了。还有,这应该是前些年的吧?这本还是诗集,我又不去做才女,看诗集做什么?还有这本,也是前些年的,写得一点都不好看,大概是看你出手大方,不与他讨价还价,又不检查,就存了心思拿你当冤大头了。”

凌央翻了翻,笑了笑,“那老家伙,明日看我怎么收拾他去。”

徐璐看着他,“爷该不会要学那些纨绔子弟,砸他的店吧?”然后叫嚣着,我是某某某,有种叫顺天府的来抓我。

凌峰没好气地看她一眼:“爷早已过了溜街逗狗的年纪了。”对付那样的小老头儿,他的办法多的是。

徐璐越发好奇,“这么说来,爷以前也曾做过纨绔子弟都做过的事?”

凌峰轻咳一声,“没你想的那么厉害。不过是看不顺眼,踢上一脚。然后丢下一绽银子走人。”

徐璐很是失望,“那这回爷要怎么收拾这老头?”

“这还需用我出马么?你男人我可是吏部左侍郎呢,随便给户部某个主事打声招呼,必能跑得比免子还要快,直接带人去抄了那老头儿的店。”

“这……这是不是又太狠了些?”

凌峰淡淡地道:“那好吧,我明日就把书拿去退了,就说,老板,你选的书,我夫人不喜欢。我夫人对你推荐的书非常失望。既然老板这么没眼光,那我只好去别家逛逛了。那老头儿若是会做生意,就会立即拦下我,许我些好处。”

徐璐点头,这还差不多。然后又抱着他的脸,亲了一记,“爷对我最好了。”

凌峰搂着她,“就这么点奖励?”

“不然呢?”徐璐挑眉,媚态逼人。

凌峰在她脸上亲了又亲,“不够。”然后压着她的后脑勺,恶狠狠地吻了下去。

……

凌峰第二天从外头回来,便对徐璐笑道:“那老头儿倒是挺会做生意的,只是隔壁早餐店的老板娘跑过来,说什么要去就去,绝不拦我。还是那老头儿拉住了我对我说尽好话,又许诺我给我一半优惠。”

徐璐奇怪看着他身上的三品五梁冠,金带佩玉,黄、绿、赤、紫织成的云鹤花锦绶,下结青丝网,金绶环朝服,“那老头儿不会认不出你这身衣裳吧?”

凌峰好笑地道:“那老头儿认出来了。那书肆旁边的早餐铺子的老板娘却对我嚷道,当官就了不起呀?当官就可以强买强卖不成?我看了那女人一眼,还真认出来了。你猜那女人是谁?”

“梁秋韵?”

凌峰吃了一惊,然后又叹口气,“唉,还想让你吃上一惊的。不错,就是这梁秋韵。这女人,真是不知所谓。指着我就那样嚷嚷的,直把我说成仗势欺人的狗官了。一些不明就里的老百姓也就把围在中间,对我指指点点的。”

徐璐气忿道:“那接下来呢?”

凌峰­唇­角弯了起来,“她都说我仗势欺人,跋扈嚣张了,我当然不能辜负她的指责呀。”他看着徐璐,得意洋洋地说:“然后,我让人把她的早餐店砸了个遍。”

徐璐“啊”了声,怒道:“你居然砸她的店?你居然砸她的店。你是猪脑袋不成?”那王如海的下场,相信梁秋韵也多少了解凌家的实力。但这还没过几天呢,这人就抖了起来,显然是另外找了靠山,实力应该不弱于凌峰。她今天一点都不顾及昔日徐璐曾救过她的情宜,那样对待凌峰,简直就是恩将仇报。徐璐恨不得生撕了她,但也怕凌峰闯出大祸来。毕竟可是有言官时刻盯着呢。万一让言官参上一本,如何是好?

凌峰不以为然地道:“不砸她砸谁?我堂堂安国侯世子,从一品左柱国将军勋位,太子少师衔,又是堂堂吏部侍郎,还让一介草民作威作福到头上而不还手,那我也不用混了。我知道你的顾忌。像咱们这样的世家子弟,就该霸道些,跋扈些。一味的谦虚并非好事,同样会有言官盯着你,反而还会认为你好欺负的。”

徐璐缓过劲来,坐了下来,说:“爷说的倒也有道理。”然后又问,“然后呢?梁秋韵有找她的靠山么?”

凌峰讥讽一笑,“如何没有。不过我赶着上朝呢,才没有在原地等她找靠山。不过,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我亲自向圣上认罪。”

徐璐再一次“啊”了声,跳了起来,“你还……”恶人先告状么?

凌峰得意一笑,“我对圣上请罪,把今儿在书肆里的事原原本本说了遍。”

然后又说:“臣也是­性­子太过急躁了。那女子臣也是识得的。之前曾让拙荆在福建救过一命,还带她回京,又给她本钱让她做生意,上个月因王如海的事儿,还曾找拙荆出面摆平。只是王如海事情才刚解决,就主动脱离凌家,恢复良民。臣自认拙荆已做到问心无愧,也没有半分对不住她的地方。想不到此人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还给臣扣上那么大的帽子。臣想着拙荆因此人的忘恩负义而难过数日,又瞧着她一副黑白颠倒的嘴脸,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让人砸了她的店子,来坐实此人嘴里的”仗势欺人“。不过等臣真的砸了店,又追悔莫及,臣堂堂朝廷大员,七尺男儿,又岂能因口角之争就与一­妇­道人家置气?臣深感自责愧疚,恳请圣上降罪,回去后深作检导。”

皇帝听了,哈哈一笑,指着凌峰道:“你这吃不得亏的脾气呀,多少年了还是没变。”也就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就是,连让凌峰赔偿那女子的话都没有说过。

当然,也有言官站出来指责凌峰,“好男不与女斗,凌大人身为朝廷高官,一言一行都事关朝廷颜面。凌大人却不管不顾与一平头老百姓置气,还打砸人家赖以生存的店铺,是不是过了?”

凌峰痛定思痛,“刘大人说得对,本官已知错了,多谢刘大人指点,本官现在就去赔偿那女子。刘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一道随行。”

那姓刘的言官,与凌峰并无交情,年纪比凌峰还要大,自然看不惯靠祖荫的凌峰,就当成笑话看了。果然就与凌峰一道去了梁秋韵的铺子。

徐璐又问:“后来呢,你真的赔了梁秋韵?”

凌峰好看的剑眉不可一世地扬起道:“自然。我这人一向敢作敢当。那梁氏见我主动来赔她损失,还挺得意的,就狮子大开口,狠狠讹了我一笔。五千两银子呀。”

“这个贱人。”徐璐恶狠狠地骂道,很是后悔,当初怎么就救了个白眼狼呢?

凌峰按着她的肩,示意她不必生气,“我对刘英说,本官砸了梁氏的铺子,也赔了她损失。那么,本官现在是否该追究这梁氏对本官的污蔑和冒犯?刘英傻了眼,说什么本官堂堂大男人,何必与小女子一般见识。我就与他掰扯了一番。”

“你怎么掰扯的?”徐璐对凌峰的口才无比佩服,也不怕他会掰扯输掉。

凌峰嘿嘿一笑,一向只有他占别人便宜的,而想占他便宜的人还没出生呢。梁氏那样的小伎俩,他一个手指头就可以让她死上千次百次。

第85章 梁氏的靠山

凌峰当时就对刘英算起了梁氏那间铺子能值多少钱,店子里的旧椅板凳锅舀铲子,以及客人流失的损失统统算上,至多也就八十两银子。加上铺子里的面粉,油,盐之类的库存一道加起来,凌峰亲自拿着算盘,细细算给刘英听,然后还周围围着的老百姓问道:“诸位,我这账,应该公允吧?”

老百姓见凌气度不凡,轩昂英挺,态度还和气,年纪轻轻,又是朝廷大员,又打得一手好算盘,那修长洁白的十指拨动着算盘上的珠子,比女子弹琴还要优雅。加上对物价行情了解透彻,米面油盐也都取平均价位,显然也并非是个五谷不分的,对凌峰更是生出了不少好感。

老百姓们也说了句公道话,“这铺子装篁也不是很好,桌椅锅舀,外加米粮库存,撑死三百两银子。但这位大人却多算了六十五两银子,也算厚道了。”

老百姓就是如此的好说话,凌峰先前扮恶官砸梁氏的铺子时,可没少被骂祖宗子孙的,但如今见凌峰态度和气地主动赔偿损失,态度又改观了,觉得这年轻人真好,教养不错。

凌峰优雅地搁好算盘,对刘英道:“三百六十五两银子,再四舍五入,算四百两银子得了。可这位女老板,却是讹了我整整五千两银子。真正的良民,会这般狮子大开口么?”

刘英滞了滞,一时间无话可说。

然后凌峰又道:“梁氏整整讹了本官足足十倍的银子,这已构成敲诈勒索。刘大人,你也是熟读律法的,你说梁氏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刁民?”

刘英目瞪口呆。

梁氏却跳出来娇蛮叫道:“我哪有讹你银子?你是傻子不成?我说五千两你就给我五千两,是你心甘情愿给的,我不要岂不是傻子?”

刘英又觉得梁氏说得有道理,赶紧附和。

凌峰冷笑一声,看着刘英,沉下脸­色­,“这么说来,刘大人今儿是故意要替这梁氏开脱了?”

凌峰那可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人,又长期身在高位养就的威仪,这么板起脸来,刘英只觉心脏被人紧紧揪住,快要呼吸不过来。

凌峰又冷冷地道:“刘大人,且不说梁氏敲诈勒索,明知她狮子大开口,怎的不提醒她一声?刘大人是朝廷官员,要爱民如子才是。爱民如子的朝廷官员,却眼见着老百姓即将独犯律法,却不制止。刘大人,你这样的行为,又岂是为官之道?”

刘英脸­色­大变,指着凌峰完全说不出话来。身为言官,都是靠嘴巴吃饭的,刘英自认最擅长给人扣大帽子,可今儿倒是八十老娘倒蹦孩儿,反而让凌峰给扣上大帽子。

“凌大人息怒,下官,下官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上头……”刘英赶紧替自己辩驳,“更何况,下官也不懂经营之道,所以还真不知道这女子是在敲诈您……”

“身为朝廷命官,就算不懂经营之道,自少也要关心民生急苦!刘大人连基本的市面行情都不清楚,还配当官么?简直是乱弹琴。当初是谁举荐你的?这样的人也配作朝廷命官?”凌峰又一顶大帽子扣下去。

刘英怒了,“凌大人,您是故意找下官的茬不成?”

凌峰冷冷地道:“你一个小小的五品官,本官犯得着纡尊找你茬?本官不过是客观公正地陈诉事实。你身为朝廷官员,却连基本的市面买卖行情都一问三不知,还配作官?在其政,谋其位,你身在其位,却尸位素餐,人云亦云,何其荒廖!”

周围百姓轰然叫好,觉得凌峰说得确实非常有道理,老百姓最怕当官的不懂装懂,可偏偏,这世上就是有不少外行指挥内行的昏官狗官,弄得老百姓苦不堪言。凌峰这话也算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纷纷拍手叫好,又指责刘英是个大昏官,不懂装懂,外行指挥内行。

刘英面如土­色­,他现在总算明白自己的老师为何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轻易惹凌峰,刚开始他还把老师的话记在上心,只是时间一久,见凌峰在朝堂上中规中矩的,又觉得凌峰名不副实,一时间又起了想拿他立威的想法。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立威不起,反被凌峰一顶顶大帽子扣得他连头都抬不起来。这家伙的嘴皮子功夫简直比他还要厉害,

究竟谁才是言官呀?

刘英快要哭了,也后悔得半死。

现在他也知道凌峰不好惹了,只能赶紧作揖认错,“凌大人,下官知罪,下官知罪。还请凌大人宽宏,再给下官一个弥补的机会。”

凌峰冷哼一声,负着双手,释放出无边的官威,“你要如何弥补?这刁­妇­公然挑衅本官,黑白颠倒,其后又敲诈侮骂本官。你说说看,这女子该当何罪?”

刘英咬牙道:“这刁­妇­可恶,应该送入顺天府,由顺天府治罪。还凌大人一个清白。”

凌峰不可置否。

梁秋韵却是跳了起来,指着凌峰怒道:“你带人砸我的店还有理了?你你你,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也好意思。”说着就哭了起来。

梁秋韵这么一哭,她长得又不差,又经过刻意的打扮,还是颇有几分姿­色­的,又这般柔弱地哭着,一些老百姓又觉得于心不忍了,又纷纷请求凌峰饶她一回。

凌峰冷冷地道:“做错了事,人人都像你这般哭上一回就可以免去惩罚,那这世道岂不乱套?”他侧脸看着刘英,“刘大人以为呢?”

“这……”刘英犹豫了下,然后拱手道:“凌大人说得极是。”

凌峰似笑非笑地盯着梁秋韵:“你是自己走,还是本官绑着你去顺天府?”

梁秋韵停止哭泣,陡然抬头,不可置信地失声叫道:“你,你要送我去顺天府?”

凌峰冷笑一声:“放心,本官给你一个公平申诉的地方,也不会动用权利来压你。不过是事实求是按罪量刑罢了。是你自己走还是本官亲自动手?”

梁秋韵脸­色­煞白,双­唇­颤抖得厉害,声音悲切,“你,你好狠的心?你居然忍心送我见官?”

凌峰不耐烦地喝道:“梁氏,慎言。”

梁秋韵这才明白自己把自己带入了某些要不得的角­色­当中,脸儿一红,赶紧胡乱抹了眼泪,低声下气地道:“凌大人,我知错了。您的赔偿小女子也不要了,求您放小女子一马行么?小女子父母双亡,一个人孤苦无依在京城做生意,每天也只挣些糊口的小钱。还请凌大人大人大量,饶了小女子的无心之过吧。”

凌峰毫不为所动,只悠悠地道:“本官当年在福建打倭寇时,那些倭寇眼看不敌,就举手投降。依诸位之见,本官就该因对方求饶就放对方一马?”

早些年,倭寇的凶名连远在京城的老百姓都闻之­色­变,闻言纷纷表示,不能放过,一定得斩草除根。后来又有人兴奋地叫了起来,“这位大人自称姓凌,该不会就是当年奉圣命领兵剿倭的安国侯世子?”

众人一听,大感兴趣,七嘴八舌地诉说着凌峰的赫赫威名。

徐璐听得激动不已,拉着凌峰的手说:“接下来呢?那场面肯定一边倒了,是不是?”

凌峰自得一笑,“那是自然。”

老百姓对当官的要求真的不高,就算当官的跋扈了些,但只要不鱼­肉­百姓,那就是好官。凌峰不止剿倭而威名赫赫,甚至当年太子与四皇子夺嫡之争,凌峰率铁骑营神机营骁骑营弓兵营四大营主力,炮轰投靠四皇子的厂卫及锦衣卫,最后血洗四皇子党,屠了近万人。凌峰屠夫的威名就响彻宇内。但之后,剿倭除寇,在福建一番作为,也是有目共睹,益高过诲。加上真人气度不凡,年轻英挺,大家就自动把他另一不好的一面略去。

凌峰安国侯世子的名声,在京城还是比较好的,至少没有过恶行为,梁秋韵纵然哭得再可怜,一边倒的老百姓反而越发的憎厌她。就如同凌峰所说,犯了错哭上两声说声我错了就可以即往不鼻,那这世道岂不乱了套?朝廷订制的律法岂不成摆设?

“……梁氏被送入顺天府,那后来呢,严少秋会如何治她罪?”徐璐恨透了梁秋韵,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亏她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不会忘恩,呸,这才几天呀?

凌峰淡淡一笑:“这就得看严少秋如何判了。”

严少秋如今与凌峰也走得近,想来不至于偏判。更何况,梁秋韵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

“不对,梁秋韵若无靠山,他敢那样对你?肯定是另外找了靠山的。爷可不能大意,赶紧着人去查一下。”

“查了。”凌峰­唇­角又弯了起了来。

“是谁?”

“你猜。”

徐璐泄气,“我若是猜得出来,还会来问你。不说就算了,过两日问洗砚便是。”然后离他远远的,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她最恨的就是紧要关头就开始卖关子的人。

凌峰无耐起身,拉了把­棒­子坐到她旁边,搂着她,轻轻地哄着,“你呀,气­性­可真大。不过是想怄怄你,怎的就与我置气了。”

徐璐不高兴地道:“爷听戏看到­精­彩处,忽然人家不讲了。我看你不发火才怪。”

凌峰说:“爷从来不听戏。”

“……”

“爷只会看戏。”

这混蛋!徐璐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经过一番Сhā荤打趣,对他的恼怒也淡了,她推了推他,娇蛮地命令道:“还不赶紧与本夫人道来,那梁氏的靠山究竟是谁。”

“去年曾在庄子里欺负姨娘的赵氏,你还有印像不?”

“当然有。怎么,与赵氏有关?”

凌峰神­色­古怪,有好笑,还有更多的不屑,“赵氏的前夫,严少秋的侄子,居然与这梁秋韵给好上了。”

徐璐“啊”了声,杏眼圆瞪,“爷的意思是,梁氏的靠山,就是那赵氏的前夫?”叫什么来着?她忘了。

不过,却并不影响她的嘲讽和幸灾乐祸。

亏她尽管不喜欢梁氏的­性­子,但还是挺佩服她的坚强和拼搏­精­神,这才容忍她的无知和那些让人笑掉大牙的小心思。谁知道这人会蠢到这种地步。

……

……

“……刁­妇­梁氏,先有诲谤辱骂朝廷命官在前,又有敲诈勒索在后,数罪并罚。按律,重杖三十,。念汝已有悔过之心,就免去汝杖责之苦。但死罪能免,活罪难饶。尔嘴巴不饶人,掌嘴三十,以儆效尤。”严少秋在听了洗砚及书肆掌柜和围观百姓加上言官刘英的证辞后,当下判决,掌梁氏嘴巴。

梁氏大惊失­色­,挣扎着喊道:“大人饶命……大人请听小女子仔细解释……”

但顺天府的差役可不给她求饶的机会,上前一左一右挟持住她双手,另一名差役扬起手,“噼里叭啦”地对着梁秋韵着脂抹红的俏脸上甩去。直接梁秋韵打得双颊高高肿起,牙齿和着鲜血吐了满地。受刑完毕,脸颊已是木木的,脑袋晕晕的,趴在地上,半天都无动静。

严少秋严肃地拍了惊木,“梁氏,今日本官略施小惩,他日若再重犯,必不轻饶。退堂!”

一­干­人证哆嗦着双腿离开了顺天府衙,严少秋也提着正三品的佩绶腰带,威严离开公堂。

“大,大人……”梁氏艰难地开口,狼狈抬头,声音嘶哑,几乎不成声,“……为何不与我作主……”

正有衙役要去拖梁氏,闻言抬头看着严少秋。

严少秋冷冷摆摆手,“拉出去。”自己也毫不犹豫地离了公堂。

顺天府衙公堂后边,便是严少秋居住之地,他走到后头堂屋里来,随手就甩了严正言一巴掌,冷声命令,“立即与梁氏断绝任何关系。这等蠢货,还没进门就惹出这等大祸来。嫌命不够长不是?”明张目胆污陷朝廷高官,还敲诈勒索,对像又还是凌峰。简直蠢到没边的地步。

严正言捂着脸,讷讷道:“可是叔父,当初您不也同意让梁氏进门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严少秋坐到太师交椅上,看着侄子还犹为不舍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打死这个没眼光的侄子,但严正言是大哥的儿子,不是自己的。严少秋深吸口气,语气森森地道:“梁氏是凌峰夫人在福建救下的孤女,被带回京城,在凌少夫人的支持下,开店做起了生意。上个月才自主赎身,恢复良民。但今日却与凌峰起了冲突,你好好拿你的猪脑子想想,这里头的猫腻吧。”

严正言脸­色­微变,恨声道:“儿子明白了,肯定是凌峰瞧着秋韵姿容不错,所以想占秋韵的便宜。秋韵这才自主赎身。而凌峰却不甘心,就又……”

“蠢货。”严少秋气得快要吐血,忍下又要甩他巴掌的心思,恨声道:“以凌峰的身份,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还会瞧中梁氏那样的人?凌少失人救了梁氏是事实,可梁氏是如何报答徐氏的?自赎身契,今日又诽谤凌峰,狮子大开口敲诈勒索,对待救命恩人偿且如此,这样的人,心­性­何其凉薄。亏你还拿她当宝。”

严正言捂着脸呆了呆,但仍然不愿相信那个爽利可爱的女子会是这样的人。

看着侄子仍然茫然不解,严少秋尽管恨不得一脚踹死他,但也知道这个侄子的脾气,若不把事情说清楚,他还会一意孤行,惹出大乱子来。于是又冷冷地道:“为父仔细打听过了。这近几日,凌峰每日都要去梁氏铺子旁边的书肆替他妻子买书。梁氏铺子里的芸娘还曾不小心把脏水泼到凌峰身上,凌峰都未计较。芸娘长得可不比梁氏差,你又何曾瞧到凌峰对她动过心思?芸娘得罪了凌峰,都吓哭了,梁氏从店里出来,好一番赔礼道歉。凌峰也只是摆摆手说算了。至始至终,凌峰都没多瞧梁氏一眼。这可是书肆老板以及附近老百姓亲眼所见。次日,凌峰又去买书,梁氏忽然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直在店外头忙活。发现凌峰后,还主动上前招呼,但凌峰却未曾理她。第三日,凌峰找书肆老板麻烦,梁氏听到争执,冲进书肆,对凌峰肆意侮骂。凌峰这才砸了她的铺子。这就是事情经过。蠢材,不是凌峰对梁氏心怀不诡,而是梁氏对人家有别的念想。”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梁氏不甘受莫视,就故意诽谤凌峰,妄想得到凌峰的注意。

严少秋为官多年,家中除了老妻外,来来去去的妾室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如何不了解女人的小心思?

看着震惊当场的侄子,严少秋又怜悯起他来,继续说:“不说梁氏对凌峰的心思,单说她因得不到凌峰的注意就做出那等事来,加上凌少夫人对她还有救命之恩,如此凉薄之人,别人避之唯恐不及,你倒是拿她当宝了。”

严少秋一直瞧不起梁氏,但因侄子才休了妻,孩子也不小了,也娶不到多好的老婆,这才退而求其次。这梁氏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会做生意。尽管地位卑贱,倒可以拿捏在手头。偏偏,这梁氏就是道狗­肉­,做得再美味,也上不了席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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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酒去啦

第86章 梁氏的出路

徐璐很快就得知梁秋韵的下场,稍稍解气了些,

处置了梁氏后,第二日就是沐休的日子。凌峰懒得再下山,便让洗砚去打听梁氏的最新动静。

洗硕回来,禀报了严少秋对梁氏的处罚,又恭敬地回答说:“听那衙役说,梁氏脸都快被打烂了。”

徐璐看了懒洋洋斜靠在炕上凌峰,笑着问道:“我不是听说,梁氏即将嫁到严家么?严少秋还舍得责罚她?”

洗硕笑了起来,“少夫人有所不知,这梁氏犯了如此大错,把咱们世子爷得罪成这样了,那梁氏就是天仙下凡,严正言也是不敢再碰了。”

“严少秋倒是挺识时务的。”徐璐想了好一会儿,才给出中肯的评价。

洗硕没有说话,复又垂着手。

徐璐却不甘心这事儿就这样结束,又问:“那梁氏呢?眼下如何了?”

“今天没有开铺子。听街坊邻居讲,昨儿从衙门回来,就把店门给关了,把伙计都赶了出来。今儿一整天都没有开门。大概是脸被打得太狠,不敢见人了吧。”

徐璐现在是恨毒了梁氏,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梁氏如今的下场,尽管解气,但余怒角然未消。

“爷,这梁氏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就这样放过她不成?”徐璐问凌峰。

凌峰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道:“她现在也够凄惨了。”

“那也是她自找的。”徐璐恨恨地道,“梁氏这般心­性­,想来还是个心胸狭隘的。如今她狼狈成这样,说不定还会对爷怀恨于心。”她大概也猜出梁氏为何要那般对待凌峰,大概是想别开生面惹来凌峰的注意吧。只是她注定要失败,凌峰看似狂放不拘,实际上骨子里再规矩不过的。那种离经判道的女人,如何瞧得进眼?

凌峰笑着说:“原来你也想到这一层。不错,这梁氏虽然有志气更有拼搏­精­神,可也掩盖不了自以为是以及小聪明的缺点。还特别的不安份,又认不清现实。这样的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厉鬼见了都要饶道走。她如今估计是恨透我了,怀恨于心的同时,说不定还会化仇恨为力量,将来奋斗出一片天地,也未为不可。”

徐璐接过他的话,“然后,等她功成名就的一天,就会来报复你了。”

“错,是报复你。”

“她怎会……也是,以这女人的­性­子,估计还真会报复到我头上。”徐璐也是女人,自然明白这类因爱不成的女人的心理,又气了起来,“你们男人惹出来的祸,凭什么要让咱们女人来受?”

凌峰很是无辜,“这与我何相­干­?我比你还要冤枉呢。当初若非你非要当滥好人,哪会有今日的祸根。说来说去,还是要怪你。我才是无妄之灾。”

徐璐气得咬牙切齿。“你不是有暗卫么?派个暗卫去,灭了她罢。”还无声无息的。这梁氏在京城无亲无故,唯一的靠山严家也弃了她,就算曝尸大街上,估计也不会有人去追究。

凌峰笑道:“区区一个梁氏,何苦脏了我的手?更何况,让我的暗卫去对付她,也太抬举她了。”

“那你要怎么处理她?”

“父亲自小就教过我,另惹君子,别惹小人。对付君子,怎么惹都不为过。但小人,要么不惹,若是惹了,就得一棍子打死。打不死必后窜无穷……”

徐璐翻翻白眼,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得了得了,大道理就不用讲那么多了,你只需对我讲,要怎生对付梁氏就成了。”真是的,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这男人也有话唠的毛病,也不知跟谁学的。

被嫌弃了的凌峰摸摸鼻子,这个小妻子脾气越发见涨了,不过瞧徐璐凶巴巴地瞪着自己,自己居然还有些不敢逆其锋茫的感觉。

他忍气吞生地说:“梁氏才得罪了我,转眼间就死了,我可洗不清嫌疑,所以她现在还不能死。不过就这样放过她,怎生对得住我凌某人的睚眦必报的名声,所以……”

外头忽然响来洗笔的声音,“世子爷,家中大管事差人带信来,说有个姓梁名秋韵的女子,跪在咱们家大门外,指名要见少夫人。那人怎么也不肯走,大管事怕闹出事来,凛明了夫人。夫人把那女子迎进了府内。又派人来通知世子爷少夫人,请世子爷少夫人定夺。”

徐璐与凌峰互望一眼,都从各自眼里读到了失望和气急败坏。

……

武夫人冷淡地看着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梁秋韵,这人双颊红肿不堪,说话也没个章法的女子,居然就是徐氏在福建救过­性­命的梁氏,这阵子把儿子推到风口浪尖的始作俑者,气就不打一处来。

“梁氏,你不觉得你现在再来求饶,不嫌晚了些?”武夫人厌恶地看了她一眼,随及撇开双眸,这个自以为是,太把自己当回事的不聪明的笨女人。

梁氏痛哭流涕,“夫人,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求求夫人让我见见少夫人吧,求少夫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梁氏是真的怕了。原本她还暗恨于心的,但从严正言嘴里听说了凌峰的可怕后,哪里还敢造次。连恨都不敢恨了。如今严正言也不要她了,加上又得罪了凌峰,外头全是骂她的声音。她完全是寸步难行,这两日都不敢出门半步。严正言还算好心,又私下里见了她,让她赶紧离京,离得越远越好,或是隐姓埋名卖身去别家大户当个丫鬟也好,总之,不能再出现在凌峰眼皮子底下,凌峰不会放过她的。紧接着,房东也来赶她走,她才发现,原来她的铺子不知不觉已过了半年了,该续租了。但房东不肯租给她,多给银子也不成。她吃住都在铺子里,只好另外去找房子,这才知道,凌峰在京城的势力有多广。这些人一看到她就会问:“是那个故意诽谤安国侯世子反被掌嘴的梁氏吧?”

梁秋韵羞愤欲绝,打定主意离开京城,却发现暗中似乎有人跟踪,这可吓出她一身冷汗。

她不得已,又去跪求严正言给她条生路,严正言叹口气,对她说,“你去找凌峰求个情吧。只要你态度诚恳些,相信他不会再揪着你不放的。”到底也是自己曾心动过的女子,严正言还做不到见死不救。

梁秋韵见连严正言也无法帮她,只好抱着不成功就成仁的想法,去了凌府。

只是凌府又岂是那么好进的,加上徐璐和凌峰也并不在府中,她没了法子,只能咬牙跪在凌家大门外。总算见着了安国侯夫人。

武夫人做了多年伯夫人,四年前,又靠着凌峰晋升为侯夫人,凌峰不止是凌家的希望和靠山,还是她的命根子。梁氏敢欺负她儿子,武夫人哪会给她好脸­色­看。在听了她的来意后,就让人把她叉了出去。

只是梁秋韵被丢出去后,还没走两步路,就晕倒了。武夫人又怕这女人就是那颗老鼠屎,万一死了,反而还坏了凌家百年清誉。只好又把她拧进府,让懂医理的婆子给她诊治。

……

“怀孕了?”徐璐再一次呆住,“未婚先孕?这梁氏,当真一出又一出呀。”她究竟要给自己多少惊喜呀?

发现凌峰脸­色­­阴­沉沉得可怕,徐璐赶紧推了推他,“这下子该怎么办?”她再恨梁氏,但对于一个怀孕的女子,怎么也下不了手。据说,有些­阴­灵走了无数次牲蓄道才得以有投胎为人的资格,若因外力阻扰使之投不成胎,会引发极大怨气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估且信了吧。

凌峰摸着下巴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这梁氏,我倒是低估了她。还挺能屈能伸嘛。”他习惯­性­地轻叩桌面,“能屈能伸,就代表有韧­性­。有韧­性­的女子,用得好,必成一大助力。用之不好,那必是一条­阴­毒的蛇,后窜无穷。就是不知这梁氏,将来会成为是什么样的人?”

徐璐赶紧说:“我早就知道她有韧­性­,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只是品格着实不怎样,我是被咬过一次了,可不敢再信任她了。”那梁氏,尽管让人不齿其品­性­,但不可否认,此人有着一般女子不具备的坚强和奋斗­精­神。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从古至今,哪一位巨富商贾不是艰苦奋斗出来的?这梁秋韵,倒有成为大人物的潜质。只是人品着实不乍样,想要徐璐再提携她,那是绝不可能的。

凌峰笑了起来,“这事儿确实不好办。尽管我一直自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可到底画人画皮难画骨。这梁氏又是这般品格,确实不好轻易下决定。但如你所说,她又有身孕,着实下不了手。好歹也要给咱们的儿子积些德。只是,若是放任不管,万一将来她又有新的际遇,那必是咱们家的一大劲敌。所以不得不防。”凌峰不会把梁氏放眼里,但也不会小看任何一个隐形对手。

徐璐蹙着眉,“那到底要怎样嘛,你拿个主意呗。”说了半天,都没一句在点子上。

凌峰淡淡地道:“罢了,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当天晚上,凌峰回了凌府,见了梁秋韵一面。

……

当天夜里,凌峰就回来了,徐璐被吵醒了,赶紧追问他事情经过。

凌峰笑着说:“看把你急的。我想,你这回倒是白­操­心了。”

“爷凭什么这么自信?需知知人知面不知心。”徐璐是真的被秋韵弄得半分好感都没了。

凌峰坐着坐了直来,不满地道:“你这婆娘越发懒散了,都不来服侍你男人宽衣。”

徐璐这才想到,自己在温热的被窝里舒舒服服的,而他才从外头回来,挽月别墅离凌府还有好近百里的路程呢。外头又还冷,他又赶了来回的路,也着实累了。

徐璐赶紧从善如流地跪坐在炕上,亲自替他宽衣解带。陪笑道:“别生气了罢,是我不好,这不正赶紧弥补么?爷快告诉我,你是如何处置那梁氏的?”

徐璐一向有知错能改的优点,讨好地冲凌峰一笑,娇憨至极,令人不忍再苛责她。

凌峰爱怜地捏了她的鼻子,这丫头,才是真正的能屈能伸的主呢。

“梁氏确实怀孕了,孩子是严正言的。她也向我痛哭陈述之所以针对我,也并非是恩将仇报,而是想引起我的注意罢。”故意停了下来,等着徐璐的反应。

偏偏,徐璐什么反应都没有,替他解开了石青灰鼠虎的盘扣,抬眉问道:“然后呢?”

妻子的平静使得凌峰又不爽了,他搂着她的腰,“那梁氏原来是喜欢上你男人我了,你就不吃醋?”

徐璐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说:“她那点子心思,早在福建就让我发觉了。”凌峰短暂的惊愕让她洋洋自得,“不过我可是从未拿她当对手罢了。”

凌峰哑了半晌,才闷闷地道:“原来,你早知道她的心思了。”

“那当然。”但凡女人,在这方面都有着天生的警惕­性­的。

凌峰脱了衣裳,就躺了下来,把徐璐裹在怀中,亲了她的脸颊,叹口气道:“这梁氏向我痛哭流涕,又向我忏悔,说她是真的知错了,后悔了。以后再也不敢有任何花花心思。只求我放过她,给她一次机会。”

徐璐不可置否地问:“然后呢?”

“还能有什么然后?我这人虽然冷心冷­性­的,但也不愿赶尽杀绝。就让人通知了严少秋一家子,让他们来定夺吧。”

徐璐总算笑了起来,捶他一拳,“你好坏哦。”居然把难题踢给了严少秋。

严正言若是留下梁秋韵那肯定是凌峰的功劳,不留下她,那就是她自已的事了。

凌峰嘿嘿一笑,“这样的人,就算将来大有作为,我也是不敢用的。其实我也想过杀了她就一了百了。不过瞧她应该是真的悔过了,哭着也挺可怜的。算了,就当做好事吧,把她丢给严家头痛去。”

徐璐咯咯一笑,习惯­性­地捏了他腰间的­肉­,“她未婚先孕,就算严家容她,估计也不会是正室身份了。让梁氏做一个妾,以她心高气傲的­性­子,估计还会成为家乱之源。”

“你也太没安好心了,好歹严少秋对爷也还算恭敬,你就这样整人家。”徐璐有些看不惯了。

凌峰说:“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梁氏再如何,总归怀了严家的骨­肉­。我若是私自就处置了,对严家也不尊重。我把她送回严家,这才是真正的尊重严家。”

这倒也是呢,各个家族自来都重子嗣,无论梁氏的孩子是打掉还是生下来,最有权处置的也只有严家。

“也不知严家会如何处置她。”

“那可就不关咱们的事了。”凌峰抱着徐璐,打了个哈欠,“都要怪你好心办坏事,害得我居然为了个梁氏动用了这么多暗卫。”这梁氏就算是死也应该值得了。

徐璐很不好意思,在他怀中轻轻扭了扭身子,撒娇道:“好嘛,是我的不是,向爷陪不是。”

小妻子的温言软语让凌峰再也发不出脾气,搂紧了她,“睡吧,明日还要早朝呢。”

……

过了没两天,凌峰才对徐璐说起了梁氏的最新消息。

“成为严正言的继室了。”凌峰语气颇是感慨。

徐璐震惊,“严家居然能容得下她的未婚先孕?”聘为妻,奔为妾,这是自古就有的。严家也不算是小门小户吧,居然会给梁氏正室的名份,着实让徐璐震惊。

“这梁氏倒也是光棍的。直接对严家人说,若是让她做妾,除非等她生了孩子就掐死她。否则,她必会与主母打擂台。严大太太可就恼了,就要打掉她的孩子。梁氏又说了几句软话,并承诺,若是让她做正妻,她一定尽妻子本份,绝不给严家丢脸。她甚至承诺对继子继女视如已出。请求严家给她次机会。她宁*头,不做凤尾。若是严大太太不同意以正室待她,她宁死也不会做妾。”

凌峰顿了下,又接着说:“严大太太觉得这人虽然毛病一大堆,但也不失为贞烈女子,只是又怕我们吃心。又特地来找过我母亲。母亲接待了严夫人,然后把话转告给我。”

“那爷又是如何回答的?”严夫人便勉强同意了。为怕我吃心,

“我能有什么好说的,只能让梁氏好自为之吧。”

这倒也是,梁氏这个烫手山竽总算丢出去了,徐璐也实在不想再提及她,既然有了妥善的处置

方式,她是一点都不想再听到这人的名字了。

今晚凌峰又恢复了蛇身与徐璐行房。筋皮力竭后,倒头就睡。

黑夜中,徐璐睁着双眸,望着窗外灰蒙蒙的景致,忽然对凌峰说:“告诉你一件事。”

男人没有反应,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徐璐轻声道:“我的小日子有两天没来了。”

感觉到凌峰身子一僵,徐璐得意一笑,翻过身去,咕哝道:“磕睡来了,睡觉吧。”

身子被大力掰住,紧接着,凌身豁地坐起了身,声音扬得八丈高:“真的?”

徐璐偷偷捂着­唇­,轻声道:“往回都是这两日,雷打不动的。但是,现在都还没来。”

“那是不是,是不是……”凌峰语气紊乱了,来到徐璐柔软的小腹处,“明日我去把路玲玲叫来。”

徐璐说:“她去了苑平,也不知回来了没有。”

“好端端的,她去苑平做什么?”

徐璐把路玲玲和她堂妹的事儿简单说了下。

“可这都多少天了,想必早就该回来了吧。”

“没有,昨儿个我还特地差人去沈家问了的,还没回来。”

凌峰不满了,“都是成了亲的女人了,还到处乱跑。沈任思怎么当男人的,也不好生管教管教。”

徐璐哭笑不得,这也能让他迁怒?

第87章 狼狈为­奸­

凌峰重新躺了下来,又无比爱怜地摸着她的小腹:“应该是有了,我有这个直觉。”

徐璐却忍不住打击他,“万一没怀上呢?”

“那就再努力。”

“嗯。”

半夜里,徐璐起来如厕,正要从他身上跨过去,凌峰一个激灵,几乎从床上蹦了起来,赶紧扶着她,“你要­干­什么?”

“如厕呀。”徐璐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拍了胸口埋怨道:“只是如厕而已,有何大惊小怪的。”

“来,我扶你。炕这么高,当心摔着了。”凌峰一骨禄下了炕,又胡乱找了衣裳给她披上。徐璐哭笑不得,她哪有这么娇气呀。

但凌峰却不由分说,拿了件衣裳就披在她身上,扶了她去如厕,这让徐璐非常不习惯,赶紧推开他,“就算真的有了,也不至于像个瓷娃娃吧?睡你的觉去。”

凌峰也觉得自己太紧张了,他还看过那些大着肚子都还在田里­干­活的­妇­人呢。他搔了搔头,重新躺了下来,可徐璐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他挠心挠肝的。直到徐璐上了床,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了。

第二日,凌峰让人去告了假,自己则领着护卫,直奔苑平,说去把路玲玲带回来给她把脉。

徐璐无可耐何至极:“也不急于一时的,别的太医也成呀。”

“路玲玲是女子医术还真不错,我就放心她。”凌峰不由分说,对着夏荷等人好一通吩咐后,拿着马鞭就急匆匆上马。

徐璐忽然后悔起来,就算真的有了,她也不该这么早就与他说的。

徐璐有可能怀孕的事,又让凌峰千交代万叮嘱的,夏荷几人忽然压力老大,几人如斗­鸡­眼似地盯着徐璐,生怕她生了什么意外,被凌峰剥皮。

徐璐也有种预感,她应该是有了,不过月份还浅,没反应罢了。但她仍然停止了一切活动,乖乖呆在室内,拿着花棚绣花打发时间。

快到酉时,凌峰携着路玲玲回来了。

徐璐赶紧起身招呼路玲玲。

“路姐姐,没有麻烦到你吧?”看着路玲玲风扑尘尘的面容,徐璐很是不好意思。

“此去苑平,还顺利吗?”

路玲玲双眸兴奋,­精­神奋亢,一进来就紧紧握着徐璐的手:“小璐,还真神了。你可知道姚氏那老娘们被整得有多惨……”

“咳咳!有什么话等下再说吧,嫂子,还是赶紧给小璐瞧瞧吧。”凌峰在一旁咳了两声,语气有着止不住的焦急期待。

路玲玲白他一眼,“急什么,月事迟了两天就紧张成这样,未免太夸张。再说了,不过是迟两天而已,也不一定能诊得出来。”

凌峰急了,“那还是请嫂子把把脉吧。”

路玲玲白了他一眼,拉着徐璐坐在炕上,她自己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仔细把起脉来。

“上个月的月事什么时候来的?”

“平时候月事准么?”

“月事过后多少久开始行房?”

“多久行房一次?”

徐璐脸红耳赤,都不好意思回答了。倒是凌峰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当然是月事过后的第二天就行房嘛。几乎每天都行房。”

路玲玲脸越发红了,把头低得低低的。

路玲玲却没半分不自在,反而由上到下,打量着凌峰,点头,“不愧为世子爷,果然是龙­精­虎猛。”

这话说得……

徐璐更是抬不起头了。

路玲玲把了好一会儿的脉,又巴着手指头算了算,说:“月份太浅,实在诊不出来。不过,按你们这种行房频次,应该有一半的可能。再等几日我再来确认一下吧。”

凌峰有些失望,“连你也诊不出来?”

路玲玲说:“没办法,月份真的太浅了。就是别的太医在此,也没法子诊出来,耐心再等等吧。”

凌峰有些低落。

路玲玲的父亲路天桥是太医院院使,她本人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医术并不亚于其父,耐何只因为女儿身,无法像其父那样把一身医术发扬光大。如今在朝阳大街开了个诊所,专为各家女眷看病。女人自来就有­妇­科方面的毛病,路玲玲这样的女大夫,最受各高门女眷欢迎。

但如今,这位鼎鼎大名的路大夫,却被凌峰大老远从苑平带来,只是为了给她诊喜脉。以路玲玲的医术及名气,也实在太大材小用了。尤其凌峰这厮一点都不害羞地问人家,“这两日我鲁莽了些,也不知伤着了没。麻烦路大夫替拙荆瞧瞧。”

徐璐恨不得脱鞋子去堵他的嘴。

路玲玲看了看凌峰,又看了看无地自容的徐璐,会心一笑。她身为过来人,自然看得出,眼前这对夫妻是真的恩爱的。她也有许久没有见到如此恩爱的夫妻了。

只是,这对夫妻至今都还没有孩子。

路玲玲收回把脉的手,正­色­道:“进内室吧,让我仔细瞧瞧吧。”

徐璐茫然,为什么还要进内室看呢?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带着路玲玲进入内室。路玲玲让躺在床上,脱掉裤子,并把双腿打开,她要看她的下身。

把自己最私密的地方暴露给外人,尽管是女子,但徐璐依然不怎么好意思,但架不住路玲玲的郑重:“少夫人也知道我是专门的­妇­科大夫,­妇­科病复杂又多变。我给人看­妇­科病,都要脱裤子看的。不然,就算是神仙,也看不出名堂呀。”

徐璐不得已,只好脱了裤子。但她发现凌峰还在一旁站着,没好气地道:“这儿可没你的事,出去啦。”

凌峰扭头问路玲玲。“嫂子,我要回避一下么?”

践玲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自然要回避。”

“可我是她丈夫。”

“叫你出去就出去,哪那么多废话。”徐璐急了,也顾不得夫为妻纲,这个不知羞的家伙。

凌峰不甘不愿地出去了,并关上房门。路玲玲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家世子爷给我的印像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冷峻高傲,想不到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路玲玲也见多了不少世家公子哥,只有凌峰和沈任行最符合她对权贵子弟正面的评价,贵气,冷峻,高高在上,对人淡漠疏离,有些霸道,有些蛮横,却又不过于目中无人。

“路姐姐快别说了。”徐璐实在羞死人了。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男人。

路玲玲用皂角净了手,又戴了专用皮质手套,拿着特制工具,仔细检查了徐璐一下边,说:“还好,没有什么炎症。只是外­阴­有些红肿,想来你们家世子爷太过爱你的缘故。”

凌峰羞都快羞死了,嗔道:“你还打趣人家。”

路玲玲呵呵一笑,“我说的也是实话嘛。”伸出手来又在徐璐小腹上按了按,说:“一切正常。不错,你这副身板看着虽小,但却是我见过的病人当中,最为健康的了。”又拿了软尺,替她量了胯骨,在一阵眼花缭乱的询问下,总算结束了诊断。

徐璐拿出笔来,做了记录,又继续给她把脉,忍不住夸赞道:“你这身子的健康程度,完全超出我的想像。连女子最常见的血亏­阴­虚之类的小毛病都没有。不过,到底年纪小了些。今年多大了?”

“周岁差八个月十七。”

路玲玲长长叹口气,“才十七岁不到,就有两年的婚史。你们家世子爷还是这么的热情如火,都没让你身体受损,实在是邀天之幸呀。”

徐璐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忍不住辩驳道,“我与世子爷也就是去年十一月才开始同房的。”

璐玲玲意外地看了凌峰一眼,说:“想不到世子爷还满会怜香惜玉嘛。”

凌峰淡淡一笑,“过奖。与沈兄比起来,我倒可以当得起这怜香惜玉四字。”

路玲玲脸­色­红了起来,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只有徐璐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们,不明白他们究竟在打什么机锋。

路玲玲赶了半天路,水未喝一口就赶紧给徐璐诊脉,这会子三急也来了,就去方便去了。趁着路玲玲方便之际,徐璐就问凌峰有关路玲玲的事。凌峰说:“她男人叫沈任思,是华英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沈任行的兄弟。当年沈任思娶路玲玲,还轰动一时的。”

徐璐当然知道路玲玲的男人叫沈任思,是铁骑营指挥使。不过她对于别人的八卦是非常感兴趣的,笑眯眯地问:“爷既然知道,就说来听听嘛。”

凌峰看她一眼,无耐一笑,“你们女人怎么都爱打听别人家的事儿?”

“好奇嘛,快说快说。”

“路玲玲身为大夫,虽说是各家权贵争相巴结的对像,但那些高门大户,大都刻板守旧,即重女子名声,又爱惜颜面。路玲玲尽管有一身高明医术,也因为女子的身份颇受病诟。以至于年近二十还没嫁出去,就算有人要,也大都带着施舍意味,就包括沈任思。”凌峰停了停,又面露笑容,“我与沈任行交情还算不错,也知道当年的情形。沈任思小腹坠痛,尿频尿痛,太医也束手无策。后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找了路玲玲。路玲玲也不避嫌,用针炙加药物,月余便治愈。虽让路玲玲名声大躁,却也把她推上风口浪尖。沈任行便让沈任思娶路玲玲过门。只是路玲玲却说‘若是因我看光了你的身子就要你负责的话,那我岂不嫁了十次百次’把沈任思气得不行。不过也正是因为路玲玲不怎么稀罕他,反而让沈任思格外过意不去。接下来整整半年时光,沈任思几乎每天都要去路玲玲的医馆当门神。路玲玲赶他不走,只好由着他了。也因为天长地久的接触,也算日久生情吧。不过这其中,这两口子倒也闹出了不少笑话。”

凌峰应该是想到好笑的事情,对徐璐笑着说:“女病人也就罢了,若遇上男病人,只要是长得好看的,家世不错的,姓沈的都紧张个半死。生怕路玲玲会因为对方长得英骏就嫁给人家……也正是因为这个,沈任思在医术上的造诣,倒也弄出了些名堂。”

徐璐却没有笑,而是认真地说:“路姐姐悬壶济世,医德过人,老天自然给了她不错的归宿。”

凌峰没有否认,“是。等路玲玲过门后,就把沈家人调理得健健康康,沈家人倒也省去了庞大的医疗开支。就连沈家老太爷,若非路玲玲,老太爷早就没了。那时候,沈任行上升势头正好,若老太爷没了,他就得丁忧在家,大好前程不说全毁,仕途肯定要受影响的。路玲玲让老太爷多活了三年,沈思任也在这三年紧要关头,升为户部尚书。老太爷没了,又因云南地方大旱,户部离不得沈任行,应朝廷之召夺情起复。因调渡有方,成功挤入内阁,虽只是普通阁老,却颇得方阁老欣赏,很是看重他,如今也相当于次辅,真正的位高权重。沈任行能有今日成就,也多亏了路玲玲。所以路玲玲在沈家,地位超然。有了沈家做靠山,再加上路玲玲一身医术,那是生生打了只把眼光放到女子名声这一亩三分地上的那群人几巴掌。”

徐璐笑着道:“沈家倒是开明,路姐姐总算不枉此生。”

世人对女子诸多桎梏,最常见的就是,女子就是丢了个耳环或一张帕子到别人手上,若让有心人利用,也能扯到名节上头。最让人气忿的是,姑娘不小心被人看了手臂,也要把手臂砍下来以示清白。如此严苛到不近人情的规矩,不知何时是个头。

这时候,路玲玲进来了。

凌峰从炕上起身,对徐璐笑道:“你陪着嫂子说说话儿,我去骝马。”

等凌峰走后,徐璐就问她此去苑平,成绩如何。

路玲玲立马就笑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脱了鞋子,跳上炕,盘着腿,先是哈哈狂笑几声,等笑声歇过,这才兴奋地道:“­精­彩,绝对­精­彩。”

“那快说快说。”

原来,路玲玲去了顾家,那顾老夫人到底还是顾忌她沈三夫人的身份,对她颇为礼遇,当然,当着路玲玲的面,对路氏也就亲热起来。路玲玲在顾家呆了两天,也没能找到机会与姚氏吵架,私下问堂妹,路氏偏又只按好的说,被逼急了,才来一句:“等姐姐走后,又会故伎重施了。”

路玲玲气忿不过,佯装告辞离去,但半路上却又折了回去,住在苑平一间客栈里,特地挨了两天,再突袭顾家。果然,就逮到了姚氏又把堂妹叫到屋子里深夜侍疾。这下可是毫不客气,当着顾家一­干­女眷,就与姚氏­干­了起来。她把从徐璐那得来的灵感,大帽子一顶接一顶地扣下去,姚氏被骂得节节败退。路玲玲大获全胜,通体舒畅,比喝了琼浆玉液还来得痛快。缓了口气,正要说上两句软话,给对方一个台阶,哪知,风云突变,异军生起。

徐璐听得双眼都不眨一下,下意识地问道:“然后呢?”

路玲玲气得握紧拳头,气忿道:“那老娘们好不要脸,被我戳穿了­阴­谋,不反思不认错,居然使起泼来,唉呀,气得我太阳­茓­突突地痛。”

当时,姚氏拍腿大哭了起来,直说:“我一个老婆子,老头子走得早,­操­持一个家容易么?也是祖上积德,娶的媳­妇­个个都贤惠,也孝顺我老婆子。不过是让媳­妇­孝顺了几日,怎么就变成十恶不赦了?这还有没有天理呀?不过是仗着嫁得好,有男人撑腰,就可以任意作贱我这老婆子么?真当我们顾家好欺负不成?你沈三夫人虽尊贵,可也管不到我顾家的家务事来吧?”

当时路玲玲就傻了眼,回答说:“老夫人也别使泼,你作贱我堂妹还有理了?”

姚氏就继续哭,哭得越发伤心,到了最后,变成嚎啕大哭,一边拍着腿一边凄惨地哭叫着,直把路玲玲气得几乎背过气去。然后顾家几位媳­妇­也回过神来,纷纷指责路玲玲管得宽,再是心疼妹子,也不能­干­涉别人的家务事。更何况,媳­妇­孝顺婆母,天经地义,媳­妇­本人都没意见,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路玲玲原本势如破竹的气势,就这么的生生折戟于姚氏的厉害哭功之下。正六神无主之际,凌峰登场。

说起凌峰的登场,路玲玲一改刚才的愤怒,“你家那口子,是以吏部左侍郎的身份登门拜访,那老货立马就收了泪水,还亲去了影壁迎接。唉呀,你不知道,你家那口子,进门实在太过拉风。二十多个护卫前前后后把他围在中间,姚氏那老娘们,笑得皱纹都可以夹死苍蝇了。屁颠颠得把凌峰迎到宴息处。凌峰话倒是说得漂亮。冒昧前来打扰,还请老夫人匆怪。”

凌峰不止说话说得漂亮,还特地与路氏说了两句话:“路老大夫还特地要我带话给路家妹妹,令尊令堂一切安好,请匆挂念。二老特地交代,路家妹妹好生服侍公婆夫君。不令双亲担忧。”

路氏以前闺阁时,连凌峰的面都没见过,这时候也知道凌峰这是特地给她做面子,无比感激地福了个礼。

凌峰又让人呈上他准备的礼物,只有姚氏和路氏的。其他人却是没有,也让顾家人明白,凌峰来顾家,主要是来看望路氏的,看路氏的目光都变了。

紧接着,凌峰才说到正事,她对路玲玲道:“拙荆大概是有身孕了,原本想去沈家请嫂子的。耐何嫂子来了苑平,只好星夜赶来,请嫂子看在拙荆怀胎辛苦的份上,心疼一二。”

路玲玲对徐璐说:“听他那么一说,我还真以为你怀孕了。特别替你高兴,也准备收拾东西离去,只是气忿姚氏那老娘们,也怕我走后,这老娘们又要欺负堂妹。于是就对凌峰说,我若是走了,妹子就又要受人作贱了。然后凌峰就皱着眉,问姚氏怎么回事。”

“那姚氏不肯承认,反而一个劲指责我多管闲事,堂妹都没说什么,就我一个跳得欢,还质问我是何居心。我想着,反正已与这姚氏撕破脸了,­干­脆就破罐子摔碗。只是那姚氏又故伎重施,又哭又嚎的。你肯定猜不到,你家那口子接下来是如何整治那老娘们的?”

徐璐双眼放光,“我家世子爷还收拾了那姚氏?”

路玲玲笑得双眼冒光:“可不是,唉,我忽然才明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两口子呀,还真是臭味相投,狼狈为­奸­,难怪恩爱成那样。”

徐璐这下子可没功夫去脸红害羞,她一心沉浸在凌峰出手的厉害当中,赶紧催促路玲玲快说。

------题外话------

月事两天没来,光靠把脉的手段也不容易诊出来的。不过也也侧面证明,这对贼夫­妇­着实期待孩子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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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一个字,横

原来,凌峰见姚氏又哭又闹,便皱眉说:“刚才都好端端的,转眼间就成这样了。嫂子,依您之见,顾老太太是不是病了?”

路玲玲这时候还不知道反应那就真枉了她一世英名,于是皱着眉,严肃地道:“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老太太刚才都还好好的,一下子就哭成这样,肯定有病。”然后就作势给她把脉。

姚氏指着路玲玲大骂:“你才有病呢,平白无故咒我老婆子有病,不安好心。凌大人,您可要替老婆子作主呀。老婆子都快要被人作贱死了。”

凌峰背负着双手,说:“三句话不合就哭成这样,简直与市井泼­妇­无疑。难怪顾煜中一直高不成低不就。”

顾煜中正是姚老夫人的长子,如今的顺天府五品通判。也是目前顾家最高的官儿了。更是姚氏的命根子。

一涉及到自己的儿子的前程,姚氏立马不嚎了,还振振有词地解释:“凌大人匆怪,老身刚才也只是气急攻心,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凌峰自然说“无事”,他打量了路氏一眼,皱着眉头说:“路家妹子服侍婆母,本就天经地义,外人只会赞路家妹子一声好。相信路老大夫也会欣慰的。”

路氏心头发苦,却又不得不承凌峰这份赞美。

路玲玲却是急了,恨声道:“可你瞧瞧我这妹子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要不是顾忌凌峰的身份,估计对凌峰也要开骂。

凌峰又打量路氏一眼,说:“路家妹子太瘦了,脸­色­也不太好,想来是服侍顾老太太劳累所至。这可不成呀,你有这份孝心不是不好,可若是因此把身子拖垮了,置顾老太太于何地?令尊令堂岂不心疼?妹子身为顾家­妇­,除了服侍婆母外,也还得尽妻子本份,延绵子嗣,传承宗族,更要爱惜身子才是。你这般,请恕为兄不赞同。”

路玲玲不料凌峰还能说出这翻冠冕堂皇的话,又重新活了回来般,赶紧说:“对对对,世子爷说得很有道理,妹妹,你也听到了吧?你除了要尽媳­妇­本份外,还得尽妻子义务。替顾家传承子嗣,开枝散叶。若早早弄垮了身子,如何替顾家开枝散叶?顾老太太,我相信您也是这么想的吧?”

连凌峰都来替路氏撑腰,姚氏哪还说半个不字。她可以与路玲玲撕破脸,反正沈任思只是个武将,还管不到顾家头上。这才没对路玲玲客气。但凌峰可不一样了,身为吏部左侍郎,位高权重,掌握着天下官帽子,儿子的前程也相当于有一半捏在人家手头,姚氏再是不忿,也得给凌峰面子。于是陪着笑脸说:“路氏是我媳­妇­,我哪有不心疼她的?只是路氏实在是孝顺,把老婆子服侍的舒舒服服,老婆子也习惯了她的服侍。”

她慈爱地看着路氏,爱怜至极地说:“你这孩子,现在我才发现,这阵子确实瘦了。你也太不爱惜自个了,从今日起,不许再来服侍我了,养好身子要紧,争取早早给我生个大胖不子。”

路氏喏喏地说了“还是老太太疼我”之类的话。

路玲玲解了一半的恶气,但仍是不爽,对凌峰使了记眼­色­,表示她还没出够气,要凌峰再接再厉。

徐璐非常不赞同,“姚氏都服软了,有你和世子爷的撑腰,想必姚氏日后也不敢偌帮得太过分了。也该见好就收了。”

路玲玲恶狠狠地道:“我就是看不惯这老太婆。你不知道,她有多可恨。我堂妹嫁到顾家,三年了,你可知,她与妹夫统共相处的日子,巴着指头数,还不到十天。三年呀,居然才有十来天的相处。与妹夫统共也才只圆了三次房。你说,我如何不气?”

徐璐皱眉,“还有这等事?”都不让人家小夫妻圆房,怎么生孩子呀?

路玲玲气忿道:“所以,我不但要帮堂妹,还要帮到底。”

然后,路玲玲趁着凌峰也在此的大好机会,就对顾老太太冷笑一声:“老太太这面子话倒是一出是一出的。我妹子嫁到你们顾家,与妹夫才也才圆了三次房。老太太要我妹子如何替顾家留后?你成日把我妹子拘在身边,不让她与妹夫相处,这三年来,与妹夫处的机会少之又少,如何延绵子嗣,估计神仙也不办不到吧?”

路氏在顾家过着怎样的日子,顾家上下也都知晓一二,但老太太辈份高,又是一家之主,也不敢说什么。更何况,各房都各有自己的小算盘,反正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也就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如今让路玲玲当场抖了出来,顾家人也坐不住了。顾家大太太赶紧说:“亲家姨太太,话可不能这么说。弟妹与五叔确实处得太少,但也是有原因的是不?主要是老太太自弟妹进门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

路玲玲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质问道:“大太太的意思,我妹子还克你们家老太太不成?”

顾大太太脸都青了,赶紧说:“姨太太这是什么话,弟妹怎会克老太太呢,我只是说,老太太身子不大好了。五叔担心老太太,哪还有心思风花雪月是不?”

路玲玲冷笑一声:“我妹夫确实算得上孝顺。那不孝顺老太太的,就是顾家几位爷了?”

顾大太太气得一口邪火直蹿,她忍气吞声道:“姨太太这话可就冤枉人了,我夫君自是担心老太太的……”

“可是上个月顾大老爷还新纳了小妾,顾二爷的小妾才生了个庶子,顾四爷还与别人争粉头。你们顾家几位爷,倒是孝顺。”路玲玲从徐璐那得到了启发,扣大帽子的水平也提高了不少。

凌峰忽然脸­色­沉了下来,“老太太都病成这样了,为人子女的还有心思纳妾与人置争粉头?这顾煜中就是这般孝道。”

凌峰的话,让顾大太太心头一个咯噔,手足都抖了起来。

姚氏也是惊得冷汗直冒,赶紧描补道:“凌大人,您可千万别听沈三夫人胡说。我家几个儿郎,都是特别孝顺的。我膝盖痛,老大还特地给我买了护膝,可暖和了。”然后又说老二老四都是孝顺的。

凌峰说:“这么说来,顾通判是个孝顺的,顾家几位儿郎也都是孝顺的,那就是媳­妇­不孝顺了。老太太都病成这样了,除了路家妹妹服侍在老太太跟前,哼哼!顾家几位太太却不见人影。”

说到这里,路玲拍着大腿狂笑了起来,对徐璐说,“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高屋建瓴,什么叫一言定生死,你家那口子这就是了。真的好解气,你不知道,当时姚氏那老娘们以及顾家几位太太,那脸­色­可真够好看的。哈哈,真是笑死我了,笑死我了。”路玲玲笑得在炕上打滚。

徐璐也笑得不行,她一直知道凌峰那张嘴,能把死人气活,活人气死,如今由路玲玲说出来,她几乎可以想像,顾家那些人恐惶紧张的神态,着实解气。

“别笑了,赶紧说接下来的事吧。”徐璐急得心痒难耐,见路玲玲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她捉了起来。

路玲玲抹掉笑出来的眼泪,清了清喉咙。

凌峰一针见血又歪楼的话,让顾家众人都坐不住了,急忙辩驳。

姚氏也赶紧辩驳说,不关几个媳­妇­的事,是她没让她们服侍的。又说几个媳­妇­除了路氏外,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尤其老大媳­妇­,孙子都有了,孙女也快要及笄了,又要管家,主持中馈云云……意思就是顾家几个媳­妇­,除了路氏无负担外,别的媳­妇­都是有负担在身的。

凌峰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既然路家妹妹这么能­干­,那老太太身边的奴才应该就没多大用处了吧?恰巧我夫人还缺人手,就麻烦老太太把这些只吃饭不­干­活的奴才指给我吧。也好替老太太省些银钱和口粮。”

姚氏又惊又怒,强笑着称,这些个奴才笨是笨了点,但服侍她还是颇为尽力的,至少倒马桶洗衣裳侍弄汤药,捏肩捶背帮着跑腿传话还是能胜任的。

姚氏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白,如果凌峰收拾了她的奴才,这些活儿就会全落到路氏身上。

但凌峰却是毫不理会她,只是盯着姚氏路氏,若有所思。

姚氏被凌峰盯得毫不自在,胆战心惊地道:“凌大人,老身脸上可是有什么脏东西吗?”这时候,姚氏再也没了先前的兴奋激动,她现在恨不得早早把这瘟神送走。再让他继续呆在这儿,他们顾家除了不孝不贤外,估计还要被安上不忠不义的罪名了。

这凌峰真的太可怕了,年纪轻轻的,嘴巴就如此厉害了,句句截中要害。明知他这是蛮不讲理,可偏偏,她就找不着话来反驳。就凭他这份黑白颠倒的本事,在官场上也绝对无敌了。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坐到三品大员,这与家世无关,人家一张嘴就可以所向无敌了。

凌峰看了姚氏良久,收回目光,对路玲玲轻叹一声,“路家妹子嫁到顾家三年,才与顾五爷圆过三次房。老太太病得再严重,也万万没有只让路家妹子一个媳­妇­服侍。这其中的猫腻,倒让我想起了嫂子以前曾说过的一个病例。”

路玲玲知道凌峰又要使杀手锏,忙问:“什么病例?”

“恋子病。”凌峰看着姚氏,语气轻叹,“我记得,以前也曾有一位老太太,见天的看媳­妇­不顺眼,总要找理由不让媳­妇­与儿子圆房。嫂子就与我说过,那老太太是恋子情结作祟。想来,顾老太太也是如此吧。”

“恋子病?”徐璐茫然,“这是什么玩意?”

路玲玲解释说:“就是父母对孩子的产生的依赖心理,一旦孩子长大,独立后,父母就有可能产生‘爱过剩’的问题,轻则产生失落心理,重则焦虑,心绪不宁。这种情绪,会在儿子娶了媳­妇­后越发变本加厉。更会视媳­妇­为抢了儿子的敌人,对之百般挑剔打骂。其主要表现为,不让媳­妇­儿子相处甚至同房。百般作贱媳­妇­,以得到心绪上的平衡。”

徐璐先是茫然,然后是若有所思。

怪不得婆媳永远难相处,原本这才是症结。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转眼间就与别的女人亲热了,当母亲的,哪个不心焦不吃醋?会想的倒还好,不会想的,自然是百般看媳­妇­不顺眼了。

当时在顾家,路玲玲也是这般解释的,看着目露惶急的姚氏,越发证实了自已猜想,语气也笃定起来:“有些心胸宽阔的,倒没什么。遇上心思狭隘的,做这种人的媳­妇­,可就遭罪了。”

“经凌大人提醒,我才陡然明白,原来顾老太太是因为恋子病作祟。”路玲玲总算明白过来。顾五爷长得英俊,又是顾家幼子,顾老爷在顾五爷幼年时就没了,顾五爷完全是顾老太太一手带到大,感情自然深厚得多,有恋子情结完全正常。难怪要处处作贱妹子了。

尽管“恋子情结”这个词很是新鲜,但顾家女眷经过路玲玲的解释,也恍然大悟,难怪老太太整治路氏毫不手软。她们刚开始只以为老太太因路氏陪嫁多,家世也比较好,怕压不住路氏,这才故意拿捏她。只是这种拿捏,也太苛刻了。比她们当年进门还要苛刻十倍百倍。原来并非是老太太想拿捏路氏,而是因为恋子情结作祟。

不过想想也是,顾家几位爷们都有小妾通房,唯独顾五爷没半个通房不说,还每天早晚都要来向老太太请安。

姚氏被戳中心事,几乎跳了起来,她这时候也顾不得老太太的形像,就对路玲玲一通泡哮。言语极尽刻薄恶毒,路玲玲不欲多说,只一语带过。

接下来,是凌峰出场。他冷冷盯着姚氏的撒泼怒骂,冷冷地道:“老太太请慎言。路氏乃今上亲封的三品诰命夫人,你这般侮骂沈三夫人,可是对朝廷不敬?”

姚氏这才想起,路氏的丈夫是正三品都指挥使,她本人因医术的­精­湛,还是皇后的御用大夫,皇后为了让她出入宫门自由,还特地请圣上给了路氏三品夫人衔,并还有封号,称静安夫人。尽管只是三品诰命,但因有封号,却也能与一般的一二品诰命夫人比肩。加上沈家三夫人这名头,在京城不说横着走,至少也没有人敢当面与她为难。

以顾家的身份地位,放在京城,也就只是个勉强入流的小家族,可放在苑平,也还是颇为靠前的。被人奉承惯了的姚氏原本对路玲玲也还是客气周到,但路玲玲都把耳光打在脸上,以姚氏在顾家说一不二的地位,如何忍得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就忘了路玲玲除了沈三太太这一身份外,还有钦封的静安夫人衔。

凌峰这么一提醒,姚氏立马被掐住了喉咙般,即将骂出口的话生生掐在了喉咙里,那模样还真的让人回味无穷。

路玲玲也回过味来,对呀,她还有诰命夫人这一身份可以用呢,于是也冷冷一笑:“姚氏你刻薄儿媳­妇­,人脏俱获死不悔改,还无视朝廷,本夫人现在就回京,向朝廷申诉。”

姚氏吓得魂都快飞了,她丈夫生前也只是五品官,死后她本人才被追封四品诰命,如何能与路玲玲这样的人抗衡,只是虽然惊惧害怕,但服软的话却是无法说出口。她在顾家,真的是威风惯了的。

姚氏的几个媳­妇­赶紧上前赔不是,称姚氏只是魔怔了,请路玲玲看在她年纪一大把的份上,宽宏一二。

路玲玲冷笑一声说:“年纪一大把了,还折腾我妹子?”

顾家女眷又一个接一个地赔不是,赔小心,并承诺,以后再也不会了,一定对路氏好之类的。路玲玲不可置否,她尽管用权势迫使姚氏服了软,但就怕这姚氏面服心不服。如今与姚氏撕破了脸,但妹子还得继续呆在顾家,如今倒成了骑虎难下。

说到这里,路玲玲叹口气,无比钦佩感激地看着徐璐,“现在我总算知道为何你们家世子爷那么跋扈嚣张的人,身边居然还会有那么多人追随。果然是有原因的。”

凌峰确实跋扈嚣张,有时候还蛮不讲理,但他又非常巧妙拿捏着尺寸。徐璐很想附和两句,似乎这样又太不谦虚了,赶紧说:“你也别夸他,接下来又是如何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我对于这些事儿,从来都是抓瞎的份。当然只有你们家世子爷出面处理了。”

凌峰也看出姚氏的后悔害怕,也瞧出了路玲玲没有更好的办法治裁姚氏,于是就开口对路氏说:“路家妹子,你也瞧到了,顾老太太是有着严重恋子病的人,有这个原因在,她是不可能真拿你当嫡亲儿媳­妇­对待的,只会把你当成抢她儿子的仇人,敌人。不折磨你就无法痛快。路家妹妹,你也是令尊令堂捧在手心的娇养着长大的,我觉得,

顾家实非良配。我还是建议你早作打算吧。”

这是要路氏与顾家和离的节凑呀。

姚氏顾不得脸面问题了,赶紧服软,并保证以后一定不再让路氏服侍她,但仍然不肯承认自己有恋子病的。

凌峰冷冷盯她一眼,“你闭嘴!本官没让你开口。”

姚氏目瞪口呆,凌峰刚才的表现,尽管歪楼,但语气一直比较好,这时候骤然喝斥她,凭空增添无数蛮横跋扈,姚氏半天没回过神来。

倒是顾家四房媳­妇­弱弱地说了句,“凌大人,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顾家与五弟妹的事,到底是顾家的家务事,凌大人开口就让五弟妹离开顾家,未免……”管得宽三个字,却是不敢说出口的。

凌峰说:“本官吃饱了撑着才去管你们的家务事。只是姚氏这恋子病,已是一种病,很严重的病,轻则让顾五和路家妹子痛不欲生,重者弄得家族不宁。要不是看在路家妹子的份上,本官才懒得理你们呢。”

路玲玲说到这里,长长叹口气,对徐璐说:“什么叫睁眼说瞎话,我今儿倒是遇上了。”

徐璐嘿嘿一笑,并不引为耻,反而引为荣。并反问道:“难道路姐姐不觉得,对付姚氏那样的人,就要世子爷这样的恶人收拾才过瘾?”

路玲玲点点头,叹口气:“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是不假。”

见识了凌峰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姚氏气得几乎吐血,却只能打落牙齿血吞,还得忍气吞生地表示,她只是一时魔怔,才对路氏做了不好的事。既然是病,她会赶紧医治的,并保证,日后再也不那样对路氏了。请凌峰看在顾家百年清誉不容易的份上,放顾家一马。

凌峰偏冷笑一声:“你们顾家的清誉,与本官何­干­。”

凌峰礼貌起来,那真是如沐春风,可一旦横起来,那绝对是横尸遍野。

第89章 凌峰出手

姚氏气得火烧火燎,恨不得抓花凌峰那张跋扈的脸。可她到底没那个胆子,三品吏部左侍郎的身份,如同大山般压在姚氏头上,她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

幸好,顾五回来了。

顾五也听说了凌峰是特地来给妻子撑腰,给老娘下马威的,一进来就长揖作地,声称是他的错,凌峰要怪就怪他好了。

凌峰也不客气,对顾五说:“刚才令堂被诊治出,她确实得了病,还病得不轻。得了恋子的病。沈三夫人,麻烦解释一下何谓恋子病吧。”

路玲玲生平第一次,为了私心以医坑人,但那时候,她已是骑虎难下,只能配合凌峰的行动,把恋子情结说成严重的病证,不但危害小夫妻感情,还会危害家族,连姚氏本人,将来也会因为越陷越深,后果不堪设想。

路玲玲是瞎掰的,但顾家女眷却信以为真,看姚氏的目光变得古怪而鄙夷起来。

姚氏尽管有那样的心思,那也是绝不能承认的,真要坐实了恋子病,不说外头的嘲笑流言,就是在顾家人面前,她也休想抬起头来。这时候也顾不得生气,只能大声辩驳。她对路氏虽然有些苛刻,但也是为了她好。只因路氏规矩太差,她不过是想调教一下路氏罢了。

路玲玲似乎在凌峰的影响下,脑袋也开了壳,大帽子一顶接一顶地扣下,“一味的拿我妹子当丫鬟般对待就是教她规矩。哈,本夫人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说。我妹子虽说家世不怎样,可我婶子当年也是请了侯府的嬷嬷亲自教导规矩的。老太太眼界倒是高,连侯府的规矩瞧不进眼里呢。”

姚氏被堵得几乎吐血,泪眼汪汪地看着路氏,抹着泪哭道:“老五媳­妇­,往日我对你确有过多苛责,可到底也是为了你好。姨太太不明所以,难不成你也是这般认为,我是故意作贱你不成?”

路氏当然不敢说这样的话,见婆母都被逼成这样了,又觉得婆母可怜,只是她还没开口,知道她心思的凌峰就开口道:“顾五,令堂为了疼你爱你,不惜破坏你们夫妻间的感情,不让你们相处在一块。这已是爱你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天下无不是的长辈,长辈固然有错,但做小辈的仍要容忍。为了你的孝道,为了令堂好,也为了我可怜的路家妹子,建议你还是给路家妹子一封放妻书吧。返还我路家妹子双倍的嫁妆作补偿便是。”一副法外开恩的嘴脸。

双倍嫁妆?

姚氏几乎忿了气,路氏陪嫁丰厚,若是赔偿双倍嫁妆,几乎要把顾家掏空。姚氏又恨又悔,早知道凌峰如此难缠,她真不应该在路玲玲面前顶风作案的。

一时间,顾家闹得­鸡­飞狗跳,姚氏实在没了法子,只好亮出她的最后一板斧,使泼。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凌峰的仗势欺人,堂堂朝廷命官,手伸得太长,别人的家务事也要管。

但凌峰不是路玲玲,他对付泼­妇­经验老道,当下就淡淡地道:“老太太也是朝廷四品诰命吧?居然这般不自爱,人前又哭又嚎,丝毫不注重身份,简直有辱朝廷形象。你再这般,本官会上书朝廷,取消顾你的诰命衔。”

一句话戳中姚氏命根子,她把最后半声嚎哭收进喉咙里,和着眼泪加上散开的头发,那模样,哪还有贵­妇­形像,活脱脱一市井泼­妇­。

顾家众人见识了凌峰的厉害,哪里还敢造次,纷纷跪下来求情。这会子,却是连辩驳都不敢辩了。

还是顾五有点子眼­色­,赶紧向妻子赔罪,并表示是他的错,没能护好妻子,以妻子受了委屈。但他也实属无耐,请妻子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再给她一次机会。母亲容不下他,他拼着被指责不孝,也要带妻子分家别过。只求妻子不要离开他。说得声情并茂,催人泪下。

路氏这样的女子,给一颗糖就会忘了痛的女人,早就感动的一塌糊涂,甚至还说:“相公若是担上不孝的名声,仕途岂不毁了?”

顾五毫不犹豫地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当官,也可以经商呀,务家也成。总之,不能再让你受委屈了。”还深情款款地握着路氏的手,怜惜地替她抹掉脸上的泪水,语气哽咽,“对不住,你都瘦成了这样了,我还是今天才发现。是我混账,我不是个好丈夫。”又哽咽了起来,朝姚氏跪了下来,碰碰地磕了三个头,说:“娘呀娘,您辛苦养育儿子一场,却不能再侍奉跟前,陪您终老,儿子不孝呀。但妻子娶进门,就是儿子的人,儿子拼了­性­命也要护她周全。虽说妻子是衣服,兄弟如手足,但衣服若是不合身,穿着也不舒服。娘,孩儿不孝,儿子不求您能够喜欢上路氏,只求娘允许孩儿带着路氏分家单过。儿子会时常来看望您的。”

路氏也跟着跪了下来,并保证,就算分家,她也会尽媳­妇­责任的,陪相会一起服侍婆母。

顾家没有人再说话,大概也都默认了,老太太都有如此严重的恋子病,再让顾五夫­妇­住在家中,确实容易出大问题。

姚氏见无人替自己说话,更无人给自己找台阶,难堪之余,也是气急攻心,生生晕厥了过去。

路玲玲赶紧上前给姚氏把脉,心下一紧,这姚氏这回是真的气狠了呀,不敢怠慢,拿出银针,在姚氏身上扎了几针,姚氏慢慢苏醒,却不愿张开双眼。大概觉得就这样晕过去就能省去多余的难堪。

但路玲玲已让凌峰激发出满脑子的灵感,故作沉重地并对顾家人解释说:“老太太这恋子病着实严重呀,一听顾五爷分家单过,病情就立马发作了。唉,妹妹,我看还是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呀。”

路氏先是茫然,然后又是痛哭失声。

顾五悲忿叫道:“娘……儿子真的喜欢路氏,您就成全儿子吧。”

路玲玲拿着银针专扎姚氏的痛­茓­。姚氏不得已,只能“醒转”。刚才路玲玲的话让她晕也不敢晕了,气也不敢气了,赶紧说:“好好好,分家就分家吧。免得被人指责我恋子,与媳­妇­作对。”她勉强咽下喉咙里冒出来的老血。

有凌峰在,姚氏不敢再使泼。有路玲玲在,她连吐血都不敢了,真正的打落牙齿血吞。听完路玲玲的话,这下子轮到徐璐在炕上滚来滚去了,笑得全身无力,抱着肚子,双脚拼命地拍打着炕。

“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笑死姑娘我了……想不到你也有这么­阴­险的一面……哈哈哈……”徐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路玲玲自己也笑得不行,二人双双滚在炕上,笑过不停。屋子里的丫鬟也笑得东倒西歪,这个说我肚子不行了,那个说我要去茅房。

徐璐可以想像当时姚氏是怎生的心情,使泼不敢使,晕不敢晕,吐血不能吐,生生憋着。若是晕的话,以路玲玲的本事,就会说成是恋子病发作。若是吐血,那就是病得厉害,都到吐血的地步,这对顾五的恋子病究竟有多深呀?

姚氏一大把年纪了,被指认成恋子病,一张老脸也是丢尽了,为了脸面,就是吐血都不能承认的。倒是彻底解放了顾五和路氏。

徐璐笑过后,理智也慢慢回归,“你们这么一张一弛,配合无间,当真解救令妹于水火。只是,顾家会不会心中不服,四处宣扬世子爷仗势欺人,乱管别人家务事?”

路玲玲正­色­道:“接下来,也是我正要与你说的。你们家世子爷,肯定是九尾狐投得胎。论­阴­险,无人比得过他。论大­棒­加甜枣的本事,他要是说第二,别人不敢说第一。”

顾五与顾家分家单过,确实彻底解放了路氏。将来姚氏就算想拿捏路氏,也会顾忌会不会再被安上“恋子病”的大帽子。但是,确实如徐璐所说,凌峰和路玲玲依仗自身权势和身份,­干­涉别人家的家务事,若处理不好,着实会被指责的。若是让言官知道了,那更了不得的。

顾五摆平了自家老娘后,就对凌峰拱手道:“凌大人,学生与路氏此生不离不弃。如今也决定分家单过,绝不再让路氏受委屈,这样的处理方式,您可还满意?”

凌峰摆摆手说:“你们的家务事,本官不必过问。”

包括姚氏在内的一­干­顾家人恨不得骂娘,刚才你可是大­棒­加拳头地威逼着又要夺诰又要给颜­色­瞧的,转眼间,却又不关你的事了。

这世上怎会这种皮厚心黑无赖外加不要脸的人?

但顾家众人却是敢怒不敢言,反而还得顺着凌峰的话讲:“是是是,学生的家务事,确实与凌大人无关。反倒是让凌大人看了笑话,学生实在是无颜再见凌大人。”

凌峰和颜悦­色­道:“你自称学生,可是已有功名在身?”

顾五赶紧回答:“学生是宣德三年的举人,即将参加今年春闱。到时候还请大人多加关照。”

凌峰微微一笑,温文儒雅又恰到好处的纡尊降贵:“明年会是方阁老和沈阁老两位阁老共同主考。方阁老为人持重,胸有百姓,最重务实。沈阁老温文儒雅,锐意进取。两位阁老都是胸怀天下的人。并不喜词澡过于华丽的锦绣文章。”这是在变相地对顾五透题。

顾五倒吸口气,自今上登基后,监考官和主考官都是每年一换,都是由今上亲自指派大臣监考。这凌峰却道出主考官,这岂不表明,凌峰与方阁老沈阁老交好,甚至在圣上跟前也是说得上话?不然如此机密大事,怎会让他知晓呢?

顾五对凌峰越发恭敬了,心里早在盘算并打定主意,一定要想方设法与凌峰攀上关系。

顾家众人也惊呆了,看凌峰的眼神也变了。

凌峰又道:“你写上两篇文章,递到安国侯府。我再给沈阁老瞧瞧,顺便替你指点一二吧。不过沈阁老为人正直无私,能否入他青睐,就看你的造化了。”

顾五激动地点头,机会平白送到自己面前了,能否抓住,就要看自己了。

想不到凌峰居然与沈阁老也交好!

姚氏头也不痛了,气也平了,神­色­也好看了。小儿子是她的命根子,也是顾家的希望之一,在前程面前,什么面子名声都不重要。当下收起满肚子忿恨,斥责了左右服侍的下人,“都是一群死人呀,凌大人的茶都冷掉了,也不给凌大人重新上茶。”

下人赶紧去上茶,姚氏堆着笑脸对凌峰道:“时辰也不早了,凌大人远来是客,吃过晚饭再走?”

凌峰当然不会留下来吃饭,他在顾家呆得够久了,早已不耐。不过大­棒­也施了,甜枣又给了,接下来就是完美收场。于是,郑重严肃地对顾五道:“本官今日来顾家,只是为了请沈三夫人替拙荆看病,顺便看望路家妹妹。其余的,最好烂在心里。”

包括姚氏在内的一­干­人,赶紧点头。凌峰这么说,也就是给顾家承诺,今日的事不会往外传出半分。包括姚氏所谓的恋子病,顾五与顾家分家的真正理由,也包括凌峰向顾五透会考细节。当然,也只有傻子才会四处宣扬。

一行人恭送着凌峰路玲玲,姚氏等人还亲自送到影壁。言语恭敬,哪还有先前的剑拔弩张,吃人的忿恨?

路玲玲无比佩服地说:“我这人一向很少佩服人的,但你们家世子爷,是第二个让我佩服的人。”

“那第一个佩服的人是谁?”

“我家大伯哥。”

“沈任行沈阁老?”

路玲玲毫不犹豫地点头,“对。不过可惜,好像大哥似乎与你们家世子爷弄拧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徐璐从来不过问凌峰朝堂上的事,也很少过问他的交友情况,只知道凌峰走得较近的官员当中,沈阁老也是其中一位。

路玲玲想了想:“有一段时日了吧。好像你们家世子爷在大哥的书房里,不小心把大哥一张珍藏的画弄破了。大哥就发了火,把你们家世子爷给赶了。”

“还有这等事?”徐璐惊讶,凌峰居然没有与她说过呢。

路玲玲说:“我嫁到沈家也是好几年了吧,还是头一次瞧到大哥发那么大的火,听小厮说,大哥当时把书桌都给拍碎了。”

当时的情形是,那张画像被凌峰撕破了一道口子,沈任行气急败坏,把凌峰给赶了出去。然后让人找来浆糊,小心翼翼地粘好。

路玲玲盯着徐璐,不可思议地道:“你不知道,当时我听小厮说,大哥亲自拿了浆糊,一点一一滴地把画像粘好。那动作,小心到像对待稀世珍宝似的。”

路玲玲眼里有着莫名的兴奋,迫使徐璐追问那副画的来历。

徐璐神­色­越发古怪,似乎在强忍着什么,“那副画,其实是大哥他几年前自己画的。”

徐璐笑了起来,“沈阁老天纵奇才,文采斐然,据说他本人的一副字,外头已炒到了上百两银子了。想必画也很值钱的。”

路玲玲有惯怨怼地瞪着她:“枉你这么聪明,怎么就不问到点子上呢?”

徐璐纳闷:“那副画对沈阁老还有别的意义不成?”

“意义大着呢。”路路玲并不是个能忍得住秘密的,忍了半天,只想吊吊徐璐的口味,也不知徐璐是真没想到,还是佯装不知情,只好叹了口气说:“你猜,那画上画的是谁?”

“一个女子。”

“你怎么知道?”

徐璐笑了起来,“猜的。”

路玲玲泄气,“实在太聪明了。”

徐璐呵呵一笑,“这与聪明无关。试想一下,沈阁老那样的身份,他自己画的画,这都几年了,还宝贝成这样,别人碰一下都要发雷霆大火,显然这副画对他非常重要。而这世上能够吸引沈阁老的除了权利外,应该就是女人了。”看着路玲玲越发佩服的神情,徐璐偷笑,虽然她比自己大了整整十岁,可她的心思实在太好猜了。

徐璐哪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呀,主要是对人­性­的推断和思考,加上路玲玲那惨不忍睹的引人上钩但自己的表情已曝露的破烂演技,才让徐璐大胆猜测,沈阁老那宝贝得跟命根子似的画,画的应该是个女子。

路玲玲丝毫不知是她脸上的表情暴露了她的内心,还以为徐璐当真聪明伶俐,又想到人家小小年纪,却像鱼鳅一样滑不溜手,让人不敢小瞧,有魄力又有手段,而自己枉活了这么大把的岁数,就大受打击。幽怨地看了徐璐一眼,“真让你猜中了,确实是个女子。”

路玲玲的语气非常不可思议,“那张画像,我并未见过,只听大哥身边的小厮说,是个很年轻的姑娘,看起来……”忽然觉得这样说出来似乎有损沈任行的形像,赶紧打住不说。

徐璐尽管还想继续听下去,但人家不肯再说,也没有追问,只是笑着说:“真看不出来,沈阁老人老心不老。”

路玲玲哭笑不得:“怎么与你们世子爷一副德­性­?但凡年纪比他大一点点的,都让叫人家老家伙。”

尽管与徐璐相差了整整十岁,但路玲玲却非常喜欢徐璐,每每与她在一起,都有着说不完的话,东拉西扯地说了说了一番,又把话题扯到朝阳公主和长安郡主身上。

徐璐也趁机问了路玲玲,“似乎你与朝阳公主交情不错。”

“是还不错。”路玲玲说,“朝阳公主尽管跋扈了些,但只要让她瞧得顺眼的人,就非常好相处。一点架子都没有,恰巧我就是她少数瞧得顺眼的人。眼下又多了一个你。”

徐璐笑了笑,“那个长安郡主,你觉得可以深交么?”

路玲玲想了想:“平时候没怎么打过交道,也就是这次同时被朝阳公主受邀来西山别院玩才熟悉起来的。你也看到了,刚开始她可特别看不起我的,后来让你收拾了一顿,这才老实了许多。也就看顺眼多了。”

说起这件事,路玲玲对徐璐又是钦佩,“你也厉害,只那么一回,就把这个骄纵成­性­的宗室女收拾得服服帖帖。”那几日的相处,路玲玲冷眼旁观,也看得明白,长安郡主尽管拿着架子,但对徐璐却是颇为讨好。让路玲好一番感慨,果然,人善被人欺。自己立得起来,一切牛鬼蛇神都要主动让步。

徐璐颇是不好意思:“昨日,长安郡主又让人给我送了东西来。”她让人把礼物拿了出来,“也不知打哪听说我爱看剧本,特地给我买了几本书。还挺好看的呢。”至少比凌峰给她买的强多了。

路玲翻了翻,就丢到一边,“我从来不看这些,一看就头疼。”

“怎会呢,真的很好看呀。”有时候看得入了迷,连凌峰都要靠边站了。

“都是些风花雪月的事,有什么好看的,看到开头,就能猜出结尾。”

徐璐笑道:“皆大欢喜的故事,谁不爱呀?有一回看了个悲剧结尾的,我可是连作者都骂了的。”

路玲玲失笑,“起不到你还好这口。”

“如今爱看这类书的人可多着呢。”

“也是。”

说笑了两句,路玲玲这才回归正题,“我觉得吧,就算你真要与她来往,也不是不可以的。这人除了­性­子骄纵外,也没别的大毛病,况且,也都让你收拾得服服帖帖了。但也只能单纯的相交。”

“敬听姐姐高见。”

路玲玲想了想:“她是杨士清的嫡长媳­妇­。杨士清也是阁老之一,但一直与我们家大哥不合。与你们家世子爷,也没有过多的交情。主要是大家政见不合,也有些个人恩怨在里头,总之,政治上的事,我也说不准。反正,你与长安郡主相交不是不可以,至于别的,可就得仔细考虑了。”

徐璐轻轻地点头,“我明白了,就只女人间的交往。”

丫鬟点了灯进来,这才发现,天­色­已暗了直来,路玲玲几乎是跳下炕的,她一边穿着鞋子一边火烧ρi股地道:“糟了,我这都出来近十天了,也不知我那口子会不会把房子掀翻,唉呀,我得赶紧回去了,不聊了呀,改日再聚。”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几乎与从外头进来的婆子相撞。

那婆子吓了好大一跳,赶紧说:“三夫人,沈三爷来了。正与咱们世子爷在前头说话呢。世子爷要我来通知三夫人一声,沈三爷来接您了。”

路玲玲说:“好了,我知道了,这就出去。”她转头对徐璐无耐一笑,“他来接我了,我得走了。至于你这肚子,我过几日再来给你瞧瞧。”

徐璐来到门口:“也好,路上小心些。”

------题外话------

说起婆媳关系,全是对婆家的抱怨,我想说的是,不要拿她当亲妈不就结了?只拿他当长辈,适当巴结下,像徐璐那样,遇上不懂的虚心求教下,满足她的虚荣心。我在婆母面前很理­性­很温柔,可在亲妈面前就是原形毕露了,这就是亲妈与婆母的差别。

第90章 怀上了

沈任思人称沈三爷,长得高大魁梧,浓眉大眼,满脸的络腮胡子,还穿着黑­色­的银甲,头戴盔帽,看起来威风凛凛的。

沈任思看到路玲玲,就大步朝她走近,几乎像拧小­鸡­一样拧起她,吼道:“你这婆娘,三天不打上梁揭瓦。骗我说只出来玩上几天,这都多少天了?朝阳公主和长安郡主早就回去了,就你还在外头鬼混。回去后要我怎么收拾你。”

徐璐从未见过这样的状况,很是担忧,正要上前劝解,却让凌峰制止。

路玲玲说:“这能怪我吗?都是你这好兄弟,小璐似乎怀孕了,就不要我走了。”

怎么把火浇到凌峰身上了?徐璐愕然。

沈任思看了凌峰一眼,恶声恶气地问:“玲玲说得可是真的?”

凌峰笑道:“她说是就是吧。”

沈任思眉毛又凶狠地拧起,把路玲玲扛在肩上,“好了,我知道了。对不住了兄弟,家教不严,让你笑话了。”如同拧小­鸡­一样把路玲玲打包在怀中,上了马,一夹马腹,马儿如箭矢般激­射­而出。身后一群亲兵也赶紧跟了上去。

“沈兄路上好走。拙刑还得靠嫂子诊脉呢,千万给嫂子留一口气。”凌峰对着沈任思的背影放声长笑。

空中传来路玲玲的清脆的声音:“小璐,告诉你一件事。今儿个在顾家,你家男人对着一未出阁的姑娘看了又看,那姑娘长得好漂亮的,你可得防着些呀。”

“臭婆娘,还有心情关心别人,等会子关心你自己吧。”沈任思的声音粗旷而­精­神。

“死男人,你再敢打我一下似似?”

徐璐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去的人影,呆呆地道:“那那那个人,就是路姐姐的男人?”

“铁骑营都指挥使,沈任行的兄弟。”

“他们感情一定很好。”

凌峰讶异,“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徐璐解释说:“很简单呀,路姐姐一个已婚­妇­人,出来玩上十天半月的都丝毫不担心公婆恼怒,丈夫指责。这就证明,路姐姐要么在沈家很有地位,要么不受重视。另外,今日沈任思亲自来接她,身上都还穿着盔甲,想来是想念路姐姐了,什么都不顾了。还有,沈任思看似粗鲁,但把路姐姐放到马背上的动作却很轻柔,尤其还特地拿了披风把路姐姐包裹着。最后的最后,沈任思那么大的嗓门,又凶神恶煞的,路姐姐却是丝毫不怕的。这就证明他们夫妻应该很恩爱的。”

凌峰笑着看她良久,叹息道:“不简单呀,就这么短短一瞥,就让你猜得完全正确。”

徐璐洋洋自得:“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若无厉害的观察力,如何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呀?若无厉害的察言观­色­本事,怎能让凌峰对她刮目相看呢?

凌峰笑了起来,揉了揉了她的头,爱怜地道:“是,我的小路最厉害了。”忽然看着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目光中带着似笑非笑。凌峰长长一叹,苦笑道:“那个顾家小姐,我只是觉得有些面熟,所以忍不住多瞧了些。你可别听路玲玲胡说,她自己不也盯了人家小姐好一会儿吗?”

“我什么都没有问呀,爷何必解释呢?”徐璐神情温柔,握着他的手往屋子里走去,“就算爷对人家小姐真有什么想法,那也只是想法而已。对不对?”

“对对。”凌峰苦笑,这个妻子,越来越难侍候了。

“我真的只是觉得那位小姐挺面熟的,这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大概让顾家人给误会了吧,临走前,还特地把那位小姐也叫出来替我送行。并还对我介绍说,这位小姐在顾家行三,闺名芸儿,字小小。”

徐璐微哼一声:“是嫡出还是庶出?”

“嫡出。”

徐璐越发鄙夷,“这顾家我看也不怎么样了,堂堂嫡女都能够随意叫出来见外男。”就算想拿嫡女攀龙附凤,但吃相也不至那么难看吧。

凌峰说:“顾家老太太一看就知是个拧不清的,那样的人,能教出多好的嫡女?不过那顾三小姐却多少有些与众不同……哎,你可别误会,我对顾三小姐可没半分想法的,不过是说说心中的看法而已。”

徐璐点头,“我相信爷的品­性­。爷继续说。”

凌峰仔细观察徐璐的脸­色­,见她是真的没有计较,这才道:“那顾小姐似乎与顾老太太感情不怎么好,冷冷淡淡的。她瞧到了我,就赶紧退到一边去,似不想让我瞧到。我看得清楚,顾老太太特地把她拉出来,巴巴得与我介绍了一番。”

徐璐冷哼:“司马昭之心。”

“是呀,司马昭之心呢。这顾三小姐看起来不像一般的闺阁女子,很沉静,也挺大气,不卑不亢的,可惜有顾老太太那样的祖母。”

“爷心疼人家了?”

凌峰没好气地道:“我哪来那么多同情心。只是觉得,这顾三小姐真的好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却又没印像,真是怪了。”正觅思苦想之际,眼角尾处发现徐璐微嘟­唇­,赶紧说:“算了,不去想了。就算面熟也不关我的事。”

……

又过了两日,徐璐的月事还没来,她几乎可以肯定,她是真的怀孕了。特地在大门口等着凌峰。一瞧到他的身影就扑了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兴奋地道:“今天还是没事,我想,是真的有了吧。”

凌峰摸着她冷凉的身子,很是不悦,“外头这么冷,怎么跑到门口来了。”如今天气比较好,山上积雪开始融化,气温反而比下雪时还要冷。瞧她,手都冻成冰块似的。

徐璐赶紧偎着他,搂着他的脖子,娇声道:“也没多久的,也就一会儿的时间。”

“一会儿也不行。万一冻着了怎么办。”凌峰板着脸训了她一顿,把她打横抱到身前,又拿了披风把她裹住,微夹马腹,枣红大马微微跑动起来。来到屋前,凌峰下了马,抱着凌峰进了屋子,把她放到炕上,并亲自替她脱了鞋,盖上裤子。自己也半坐在炕上,摸着她的小腹,“真的有了吗?”

徐璐点头,“应该是有了,今天下来都是第五天了。”这些天她一直在数日子,记得很清楚。

“那我现在就让人去请路玲玲。”

“还是不要了吧,万一人家不方便怎么办?”

这倒也是,再来天都已经快黑了,一来一回的,也要耽搁不少时辰。

凌峰把她抱在怀中,细细亲吻她的脸,“若真的怀上了,我们就起程回府。”

“嗯,在庄子上一个人也怪无聊的。”尽管在安国侯府上头还有公婆管着,再庄子上太冷清了。无事可做的滋味,还真不习惯呢。

第二日,路玲玲就来了,原来才知道,凌峰上朝之际,就派人去沈家请路玲玲了。

路玲玲穿着大红­色­遍地金鹤纹的束腰长褙子,下身藏青­色­裙裾绣望鹤兰成面裙,头发高高梳起,以赤金镶红宝石的抹额固定。一整套赤金头面,一根栩栩如生的赤金缕金半尺长的蝴蝶簪子,垂下三缕流苏,摇拽在颊边。还上了淡妆,看起来更显得成熟而年轻。

路玲玲姿容普通,但周身却有股说不出的韵味,有自信,有从容,还有一股令人心折的耀眼风华。加了得体的妆容,越发韵味十足,并不输给那些豪门宿族里的名门太太。

“是不是看到貌美如花的我,被我打击到了,这才赶紧拾缀自己?”平日里的路玲玲,几乎不上妆的,衣裳尽管穿得鲜亮,但发饰简单,毫无半分沈家三夫人的派头。但今日一通打扮下来,却几乎闪瞎了徐璐的眼。

路玲玲呸了声,“外表美并不能代表什么,还要有内在美。”路玲玲拍着自己饱满的前胸。鄙夷地看了徐璐那不小突起的地方,“小笼包。”

徐璐大受打击,赶紧挺起胸,“衣服穿得厚罢了。”她现在也非常有看头了,凌峰无比的满意。

不过,凌峰再如何的满意,也比不上路玲玲那结挺而饱满的前胸,忍不住凑近了瞧,“真是怪了,你的似乎挺有形的呀。”好多女人大冬天的胸前也只是微微的突起的,有的甚至看不出来。主要是衣服穿太厚,根本瞧不出来罢了。但路玲玲的却不一样,腰身纤细,上身却饱满,但又不过于扩大,恰到好处地显示出女人苗条丰满的一面。

路玲玲得意洋洋地Сhā腰道:“若是你跟着我学,你也可以像我这样的。”说完又挺了挺腰。

徐囊眼热不已,拉着她好一通讨好:“好姐姐,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路玲玲呵呵一笑,反抓她的手说:“先去诊脉吧。真是的,你们家世子爷也太心急了些。我今儿都进了宫,他都有本事把消息递到皇后娘娘那。连皇后娘娘都给惊动了。”

徐璐“啊”了一声,“原来姐姐进宫了。”怪不得打扮得这么端庄富丽。

路玲玲笑着说:“皇后娘娘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真的呀?那我还得赶紧准备礼物送进宫才是。”徐璐说,但脑海里却在想着,皇后今年多大了?好像太子殿下都十岁了吧?在宫中美女如云的地方,居然还能生得出孩子,实在是厉害。

不过那日在王家,见识过皇后的本事,徐璐对皇后是百分百不担心的。反而担心起那些不聪明的妃嫔,若是不犯在皇后手上还好,一旦犯了必定会很惨。

路玲玲仔细给徐璐把了脉,收回手:“是怀孕了。不过月份太浅,不仔细诊治,还真不敢确定的。”

徐璐的喜悦自不必提,她自然是高兴怀孕成功,但她此刻更为关注的还是,怎样才能像路玲玲一样拥有坚挺饱满的身材。

路玲玲倒也没有藏私,让她脱了衣裳,给她量胸围。不过瞧着徐璐那有模有样的抹胸,还是惊讶地笑了起来,“不错嘛,你这抹胸做得还真别致,是谁做的?”

徐璐的抹胸是用上好的绢缎制成,姜黄­色­底子绣的土黄­色­菱纹柿蒂小花。与别的抹胸不同。她的抹胸更为贴身,两边肩窝处特地采用松紧折痕设计,刚好能够托起胸部,再用系带托到肩上,胸部这一圈的布料,刚好可以把胸部包围且有效拖起,并使之不过份下垂。

路玲玲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抹胸设计,目光微闪,炯炯地盯着徐璐:“挺新颖的,这样胸部可以让你的胸部不至下垂得特别厉害,这是你自己做的?”

徐璐笑道:“我哪有这本事。不过是在福建的时候,从西洋传过来的抹胸。声称可以让女子胸部更加坚挺。我出于好奇,也曾戴过两回,只是抹胸里头有钢丝,布料也太最,穿着不透气,特别不舒服,所以我就按着西洋抹胸裁剪成我自己喜欢的式样。虽然另类了些,不过还挺有好处的,至少走路或奔跑,不会再甩来甩去的。”最重要的是,胸部不会下垂得厉害。

路玲玲恍然,放下别样的心思,又笑着摸了摸这别致的抹胸,赞说:“不错,你倒是懂得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不过,我设计的抹胸比你这个更为完美。”

徐璐喜道:“就知道路姐姐最是心灵手巧了。路姐姐,快把你的抹胸也给我瞧瞧吧。”她保证,只有看一眼,她应该就能做出来的。

路玲玲也不藏私,让人紧闭了门窗,并让人守在屋外头,脱了衣裳,露出桃红­色­的抹胸。

徐璐的目光就那样集中在路玲玲饱满雪白的胸部上,眼都移不开,喃喃道:“好大,好饱满。”并且好坚挺。

额头被敲了下,路玲玲没好气地道:“都是抹胸的功劳。”

路玲玲的抹胸设计与徐璐的差不多,但更为完美,v领式设计,胸部下方采用紧身包裹式,能够更好地托住胸部,不至于下垂。两腋下边采用收身的设计,可以更好地把胸部集中在一起,形成一道深深的沟痕。

徐璐盯着路玲玲的抹胸,左右瞧了瞧,还仔细摸了又摸,又问了好些细节处理,做到心中有数后,双眼冒出狂热的光茫,“从今往后,我也要你这样的抹胸。”

徐璐说做就做,送走路玲玲后,书也不看了,赶紧把丫鬟找来,帮她裁剪新式抹胸,大家都是女红能手,制作抹胸还不算太复杂,在丫头们的共同努力下,倒是做出了个雏形。

丫环们按着徐璐的要求,把抹胸的领口做得很高,等绣好后,徐璐再接过来,拿着剪刀,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下,最后在前胸的部位剪了个深v领。紧接着,又把两侧布料收紧,并在下方惯穿丝带,再在背后载上扣子,简单的抹胸就设计出来了。徐璐迫不及等地穿了起来。

徐璐让丫鬟们观看,“怎样,是不是很不一样。”

“是很不一样,世子爷瞧了肯定会喜欢。”女人的抹胸前边都是平抹式或呈长方形,或呈下绫形,上部中间打有褶皱,两边系带设计,少有变化。徐璐这个深v加托衬型设计,越发衬得胸部饱满坚挺。尤其抹胸v领下那露出的雪白深沟,几个就连身为女人的丫鬟都忍不住看直了眼。

在绫花镜前一照,徐璐也无比满意,拿着镜子,爱不释手地照着,看是否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夏荷说出自己的看法:“好看是好看,但也能在这个时候穿。若到了夏天,恐怕不大行了。”

确实,夏天的衣衫轻薄,大都是里头穿一件抹胸,再套上一件对襟长衫或对襟通袖长褙子。这抹胸如此设计,肯定不符舍夏衣穿着,太暴露了。

徐璐想了想,“这倒也是呢,到了夏季,估计得另行裁剪了。”

“可那样多麻烦。”豆绿说。

徐璐笑眯眯地道:“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大不了,不剪这一刀就是了。”她指的是胸前的深v领。

夏荷看着她光着胳膊都半天了,生怕她着凉,赶紧拿了衣裳给她穿:“少夫人还是快把衣服穿上吧,免得着凉了。”

徐璐阻止她替穿衣的动作,“不忙,这儿还得改改呢。这系带有些松,再收紧一些。”脑海里再想着路玲玲那能够把胸部两侧聚拢的设计……

正说着,外头有丫鬟叫道:“世子爷回来了。”

厚实的羊毛毡帘子被掀开来,四梁冠,赤红革带,黄绿赤紫四­色­丝织成的盘锦花样绶带,一身绯红绣孔雀朝服,身披玄­色­斗篷的凌峰大步从外头进来。

“小璐,路玲玲来过了吧,怎么样了?”凌峰人未到声先至。屋子里的丫头赶紧行礼问安。唯独徐璐还穿着那件新裁制的别致抹胸,光着白­嫩­­嫩­的胳膊对他叫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实在放心不下,想早些知道你的消息。所以就……你这是什么抹胸?”凌峰这才发现她这抹胸样式独特,尤其那胸前v领下的波滔,更是看直了眼。

徐璐原本就是想穿给他看的,好让他惊艳一把。只是他回来得也太快了,她都还没准备好呢,加上丫鬟又还在屋子里,更是怪不好意思的,转了身,赶紧拿了衣裳穿上。

但凌峰哪能让她如愿,压过她的衣裳,就打横抱起她,放到炕上。屋子里的丫鬟赶紧退了下去。

徐璐娇羞地推开他,“讨厌,快先开我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是不是有了?”凌峰喜得双眼放光。

徐璐羞涩地点头,飞快地拿了中衣穿上。凌峰兴奋得直搓手,弯着腰,轻轻摸着她柔软的小腹,“真的有了,再过不久我就要当爹了。”

“嗯,再过九个月,爷就要当爹了。路姐姐说,大概今年十二月就可以生了。”

“好好好……”凌峰喜得在屋内踱着步,一会儿说:“赶紧收拾东西回去,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一会儿又说:“不成,你现在月份还小,不能长途跋涉。可庄子上物质短缺,人物也不足,这可怎么办?”

每个要当爹的人反应是不是都是如此呢?徐璐好笑地看着他急得团团转的身子,说:“路姐姐说我身子健康,坐马车也没事的。我看还是回府吧。”在庄子上都呆得腻了。她都好想念家中的一切。

凌峰迟疑地道:“真的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我身子可健壮了。”徐璐狠狠点头,并拍了拍自己的小腹,“我现在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你住手。”凌身脸­色­大变,冲过去制止她的暴力行为,脸­色­隐隐发青,“你都有身子的人了,怎能还重手重脚的?万一伤了我儿子怎么办?”

老天,才刚上身不久,他就一口咬定她怀的是儿子,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徐璐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说:“好了啦,我有分寸的。你别紧张兮兮的行不行?害得我都紧张起来了。”

凌峰讪讪地搓了搓双手,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这是忍不住嘛。”心爱的女子怀了他的孩子,血缘的牵绊会让他们更加亲密,一想到十个月后他的小璐会给他生下他们的孩子,他就激动得不能自抑。

他紧紧搂着徐璐,在她发上额角亲了又亲,吻了又吻,最后还不过瘾,­干­脆把她往怀里搂去,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紧紧地搂着她。爱怜至极地抚摸着她的背,轻声呢喃,“从现在起,你可得仔细又仔细了,不能出任何差错。回去后,不,现在我就让人给你炖好吃的。”说着又把徐璐小心翼翼地放到炕上,自己下了炕,出去吩咐去了。

徐璐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还是幸福,她躺在床上,看着凌峰交代葛长青家几个媳­妇­子的郑重和唠叨,实在不忍直视。

这男人,从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变为话唠王了。一句话都要重三遍四地交代来交代去。

葛长青家的忍着笑,一一应诺,表示她会好生服侍少夫人。厨房也交代下去了,给少夫人熬了燕窝粥,及板栗加野菇炖­鸡­,还有清蒸甲鱼。

“世子爷,不劳您吩咐,奴婢知道该如何照少夫人的。倒是您,这怀孕后的女人脾气可不一般呢。说句诛心的,您再这样唠叨下去,说不定少夫人都不理您了。”

要是在以前,借葛长青家的十个胆子都不敢这样与凌峰说话,但自从徐璐进门后,凌峰身上冷酷蛮横的气息就很少出现。加上此刻凌峰心情大好,葛长青家的也大着胆子说了句玩笑话。一来可以彰显她在主子跟前的身份,二来也可以震慑庄子上那些没眼­色­的下人。

居然让一个下人嫌弃了。

凌峰讪讪的,不过他心情好,也没生什么气,反而笑眯眯地点头,“嗯,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凌峰的兴奋劲一直到吃了晚饭,随同徐璐在院子周围散了会儿步,回到屋子里,盯着徐璐吃了燕窝粥后,这才稍稍退却。

他涎着脸,盯着徐璐包裹在印紫蔷薇小竖领中衣下比往日都要挺拔的身子,“刚才,那个,你里头似乎穿得比往日不大一样。”

第91章 怀孕后

这个­色­痞。

徐璐还以为他已被她怀孕的事转移了注意力呢,谁知道牛牵到北京还是牛。

当然,顾忌着徐璐的身子,凌峰也没胆子做什么,不过就是过过手瘾嘴瘾罢了。到了最后,他一边欺负她,一边埋怨道:“早不穿晚不穿,偏在这时候穿,你这女人是故意与我作对不成?”

徐璐笑得无辜至极:“这哪能怪我?人家也是今天才激发的灵感好不好。”本想把路玲玲推出来,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这女人方面的私密事儿,还是不告诉他得了。

“哼哼,我若是信了你,就跟你姓算了。”

欲求不满的凌峰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让人回家通报,自己则小心送徐璐下山。马车走得特别慢,百十多里的路程,在徐璐抗议无效的情况下,足足走了大半天才到。这时候的凌家上下早已得到少夫人怀孕的消息,心情比捡了金子还要好,武夫人更是激动得早在影壁处就引颈相望。

到了凌家,下了马车,与武夫人一番寒暄,再被迎入华馨苑,武夫人把华馨苑三十多位下人叫到院子里来,耳提面命地一番吩咐,又让外院大厨房每日送营养补品至华馨苑,走晚香堂的账。

武夫人交代完毕后,又进来交代徐璐,多吃疏菜瓜果,平时不许再跑跳,胡乱走动,但但也要多加走动,不能吃得太少,也不能太多,以免胎儿过大,影响生产。总之,林林种种说了一大堆。倒与路玲玲交代的大同小异。

徐璐点点头,说了诸多保证后,武夫人这才离去,临行前,又交代了几个大丫鬟,务必要­精­心服侍。又特地拔了一个灶上的婆子过来,专管徐璐的膳食。

“赵妈妈以前可是宫里侍候过太后的,最拿手的就是一手­精­妙的做菜本领,以及营养料理。咱们家的食谱,全是赵妈妈一手设计的,即营养又均衡。你大姐还有峰儿,从小到大,可是无病无灾的,健康得很,包括侯爷和我。所以赵妈妈的话你要多听。她服侍孕­妇­也非常有一手,包证让你只长肚子不长­肉­。”

看着媳­妇­白­嫩­如掐了萏汁液的肌肤,武夫人爱怜地拍了她的肩膀。凌峰的特殊身份,及特殊的受孕方式,使得武夫人也明白,徐璐怀孕并不轻松,也不知她是如何克服自己的。望着徐璐温润娇柔的脸,武夫人怜惜地道:“好孩子,你对凌家的付出,我和侯爷可全都记在心里。你安心养胎,平日若是无事,就多加走动,也别老是闷在屋子里,时常来找我说说话也成,千万拐拘着了。”

徐璐点头,说:“嗯,多谢夫人提点,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争取给您生个大胖孙子。”她摸着小腹,笑道:“我会做一个合格的母亲的,夫人放心好了。”

武夫人担心的也是这个,见状总算把心放了下来,笑得见眉不见眼,“好好好,峰儿能够娶了你,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也是我们凌家的福气。”

……

安国侯世子夫人怀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贵族圈子,接下来几日里,登门送礼的客人络绎不绝。有各世家勋贵,有与凌家交好的,也有凌峰自己交好的朋友,也有凌峰朝中同僚或下属官员,更有有求于凌峰的,各式各样的名贵礼物完全像流水似地送入华馨苑。

不过是怀孕,就收了这么多的礼物,徐璐表示非常不可思议。

夏荷并脆声声地念着各家夫人­奶­­奶­送的礼物名称,芝兰则一笔一划地记着礼物册子,所有礼品归置妥当后,芝兰再拿了册子给徐璐看。

徐璐接过,满满几大页的礼物,人参燕窝类的补品占了一半,吃到生估计都吃不完。另外就是些名贵之物,字画,名贵珍稀,南珠,宝石,珊瑚制的各类盆景,读本,点心,各地方土特产,稀珍水果,应有尽有。

无法留的徐璐都拿出来分了些去晚香堂,再发给了府里的下人。能保管的但暂且用不着的全收进库房。

快到天黑时,葛长青家的才来向徐璐禀报,“少夫人,礼物实在是太多了,小库房都快堆不下了。”华馨院宽阔,徐璐特地把第二进院子的厢房设置成客房,倒厅设置为下人房,两边耳房设为库房。如今,礼物都快要把库房占满了。

徐璐说:“装不下也得装。等得了空,再好生整理一下库房,能腾地方就腾些出来吧。”东西太多了也不是好事,好些好东西放到库房都快霉烂了。

芝兰把礼品档子递给徐璐看,徐璐大致打了下,笑着说:“字写得还真不错。”并且把所有礼品都分门别类,一目了然。

芝兰不好意思地道:“少夫人,奴婢把这些能够存放的补品类的单记了个档子,在后边一页。不能存放太久的补品则在这个册子上,得赶紧放保鲜室才成,不然时间一久就容易坏的,怪可惜的。”

不能存放的补品还包括了时令瓜果,各地方来的土特产,徐璐点头,让人把这些食品放进保鲜室。

凌家也有几个大型冰窑,在最冷天气里,把冰块运进地下室贮藏秘封。还特地采了积雪装进坛子里密封,夏季时刚好可以拿来镇冰食物。凌家大厨房还有一间三十步宽的保鲜室,采用密封设计,三层墙砖垒成的厚实墙壁上置满了厚厚的冰层和积雪,暂且用不着但短时日内又有可能用上的食物都放进保鲜室冷冻。

徐璐还一直不知道,大厨房居然还有保鲜室,惊讶极了,她从来不知道,冰块还能这么使用。但建一个保鲜室,这得需要多大的财力人力呀?

要不是因为有着身孕,徐璐真想去大厨房瞧瞧保鲜室是什么样的,只是这时候,她也不好在下人面前表现得太过井底之蛙,点了点头后,合上册子,看着芝兰:“你做得很好。看来以前还真是埋没你了。”

芝兰不好意思地道:“少夫人廖赞。奴婢先前也是猪油糊了心,如今才明白过来,就是不知道还晚不晚?”

秋韵也挺聪明的,即对她之前与徐璐打擂台的事表达后悔,又委婉表示,是否还能够亡羊补牢。

徐璐盯了她一会,说:“我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这阵子你表现还不错,但因你先前的事儿,想要我立即抛弃对你的成见,短时日里是不可能的。你又是姨娘身份,已是不容更改。基于你已无此意,你姨娘的份位仍给你留着,但不再享有姨娘的权利。我仍是让你掌管华馨苑库房,待遇等同二等丫鬟。你自己想一下吧,想通后再回复我。”

芝兰想了想,跪下来说:“奴婢听少夫人的。”

徐璐脸上露出笑容,把情敌变为自己的助力,这世上估计只有自己才有这般本事。

不过这芝兰也是聪明,看出了徐璐在内宅的如日中天,说一不二。又自知争宠无望,改弦易辙,果然投靠徐璐。这份担识和置之死地的勇气,还是令徐璐颇为佩服的。至少比那个梁秋韵可爱多了。

说起梁秋韵,徐璐不知该气她还是笑她。

徐璐怀孕后,梁氏倒是第一时间来看望她,也送了些不大值钱却也代表心意的礼物,对她好一番痛哭流涕的道歉,表示她先前确实有不该有的想法。因为家世卑微,面对凌家的富贵泼天,一时起了不该有的妒意。她也并不是有意要与凌峰作对,只是想故意引起凌峰的注意罢了。只是无法估算凌峰的反应,也无应对之法,这才把事儿越闹越凶。实际上,从凌峰砸她的店开始,她就后悔了。

最后,梁秋韵还诚恳地表示:“如今我也受到深刻教训,也知道先前做得确实不地道,辜负了少夫人的一番美意。不求少夫人原谅,只求少夫人不要怨恨我。”

徐璐是真的被梁秋韵的动作给整怕了,也没有去深思她是否真的后悔,只是说:“如今你已是严家­妇­,我也没资格说你什么,你好自为之吧。东西我就收下,你回去吧。”

梁秋韵还想说什么,但见徐璐神­色­淡淡的,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讪讪地离去。

与梁氏比起来,芝兰尽管也曾做过让徐璐不爽的事,却是远远不及梁氏带给她的深切体会。所以徐璐能够轻易原谅芝兰,给她差事,却不愿轻易再相信梁氏。

芝兰的归顺,使得洪氏戚氏也眼热不已,过了没两日,就期期艾艾地来找徐璐,委婉地打示,她们也想替徐璐分忧,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徐璐和颜悦­色­地安慰了她们,表示凌家再不济,也不能让御赐姨娘做事。她们只需好生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就是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无事可以出去听听戏,去庙里上上香,只要不做出让凌峰丢脸的事来,再过一两年,她就给她们一笔丰厚的银子,让她们出去配人,凌家也还有不少优秀儿郎,到时候任她们挑,任她们选。

洪氏戚氏早已被徐璐整得服服贴,加上凌峰正眼都不瞧她们,再是雄心壮志也变得心灰意冷,加上芝兰的成功转型,让她们眼热不已。不过徐璐的话也让她们心动不已,身为姨娘,除了呆在自己的院子外,是不能随意出门的。若是能够出去听听戏,散散心,也还是不错的享受。再过上一两年,就放她们出去配人,还给丰厚嫁妆,这也算是她们最好的出路了。

于是洪氏戚氏对徐璐千万般感谢。

徐璐温和地说:“其实也并非我善妒,不让你们服侍爷。只是爷胸有抱负,怕美­色­使人沉迷。加上凌家家规森严,需嫡长子八岁过后,方能纳妾。所以也只有辜负你们了。”

嫡长子八岁后方能让姨娘服侍?徐璐这才刚怀上呢,这还要等到何年何月呀?洪氏戚氏更是一丁点想法都没了,连忙表示,她们都听徐璐的安排。

过了没两天,路玲玲来给徐璐把了脉后,路玲玲说:“脉相不错。稳健。”又说了些注意事项。并送了徐璐几件她亲手做的抹胸。

“按着你的尺寸做的,瞧瞧可否适合。”徐璐拿出来比划了下,惊呼:“姐姐手艺可真不错,做得比我好。”她能做出能够拖起胸部的抹胸,却无能如何也做出能够把胸部聚拢的效果。

仔细摩挲着抹胸两侧厚实的衬子,扯了扯,“咦,这儿居然有弹­性­,姐姐是如何做到的?”

路玲玲笑道:“这里头我镶了些用猴皮做的皮筋在里头,皮筋用处可大着呢,有了它,可以塞到裤腰带里头,更能拴得牢靠些。为了把皮筋逢到这里,我可是费了姥姥的劲儿呢。”路玲玲在女红方面并不行,只是她绘了图,说了大概后,让身边的巧手绣娘们摸索着做出来,经过多年的努力,才有如此进展。路玲玲对自己的设计还是颇为满意的。

“猴皮做的皮筋?”徐璐扯了扯抹胸腋下那一截厚实的布料,微微扯了下,确实有弹­性­,很紧实。

“那当然,也只有皮筋才能有固定特体的功效。试试吧,让我瞧瞧合身不。”

徐璐让丫鬟服侍自己换上抹胸,果然,比自己做的更有效果,胸前越发饱满挺翘。

“是很不错呢,就是有些紧。”皮筋勒得她胸口不怎么舒服。

路玲玲道:“是有些紧,不过多穿几回就习惯了。白天穿,晚上就脱下来吧,也不能穿太久了,不然胸部血液会不循环的。”

为了让身材变得更好,双腋被勒也算不得什么了,徐璐伸了伸手,走了几步,笑道:“还真神奇呢,穿上这个,胸部还真不会抖来抖去了。”果然如路玲玲所说,只要穿习惯了,双腋下的紧箍感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徐璐特地从库房里挑了几样礼物送入宫去,以庆贺皇后娘娘的怀孕。皇后也回赠了上好的江南织造的锦罗绸缎。足足有十二匹,每一匹花­色­料子各有不同,但件件­精­品。另外还有各番国进贡的珍稀玩意。

徐璐谢了恩后,重赏了传旨的宫人,让人把布料收了起来,给武夫人送了几匹过去,又给远在山东的凌芸销了两匹过去,并捡了两块稍微鲜艳些的布料,又给远在福州的继母捎去。

又过了一两天,两广总督夫人赵夫人也让人送了礼物来,有鲜艳灿烂的蜀锦,蜀地特产蛾眉茶叶,还有一串佛珠手链,据说是开过光的,及腌得­干­­干­的青城老腊­肉­。

徐璐在福建吃过不少腌鱼­干­,或烘­干­的鱼­干­,还没怎么吃过蜀地老腊­肉­,特地让人整了整了一盘子,还让人端了一盘子去晚香堂。

很快,武夫人就派了身边的婉容来了华馨苑来,笑着对徐璐道:“少夫人送去的老腊­肉­,夫人吃着极好。都多添了一碗饭呢。不过夫人让奴婢来转告少夫人,蜀地老腊­肉­虽味美,孕­妇­却是不能多吃的。少夫人千万要记忌口才是,免得伤了胎儿。”

徐璐惊讶地道:“孕­妇­不能吃老腊­肉­?”

“也不是不能吃,只让少吃。”婉容笑眯眯地道:“夫人交代过了,老腊­肉­是用盐腌渍再经过长时间风­干­而成,本身对人体就是有害的。不过普通人吃着倒没什么的,但孕­妇­却要少吃。夫人还说,少夫人若真的喜欢吃,隔上五六天再吃几片就是成的。”一旁的赵嬷嬷也赶紧说:“是呀,少夫人,这但凡腌渍的东西,确实要忌口才是。虽不会产生太多危害,但总归不好。”

徐璐点点头,表示以后一定少吃老腊­肉­或腌制­肉­类。

赵嬷嬷看着餐桌上已被徐璐吃了一半的腊­肉­,赶紧让人端走了,说:“那赵夫人也不知是何居心,明知咱们少夫人有了身孕,还送这种东西来,简直不安好心。”

徐璐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想着上回赵太太对她隐隐的巴结之意,应该不至于这么做吧。想了想,徐璐仍是让人准备了四­色­礼物作回礼,让人送去了赵家表示感谢。并让人对赵夫人讲,她送的礼物徐璐很满意,老腊­肉­更是赞不绝口。只是听说孕­妇­不好多吃,也嗵暂且搁进冰窑里。

负责去赵家送礼的翘楚回来对徐璐笑着道:“赵夫人一听奴婢的话,吓得都从座位上跳起来了。脸­色­隐隐发白,一个劲得拉着奴婢的手,说她真不知道孕­妇­要忌腊­肉­。因为她们蜀地人怀孕了也没怎么忌口的。想着老家也就这些特产,这才给少夫人送来。可真没有想过别的。赵夫人越说越着急,还说要亲自登门向少夫人陪罪呢。”

徐璐笑着说:“我就知道她不是本心。”

翘楚说:“是呢,奴婢也是这么回她的。赵夫人再三向奴婢确认,少夫人是真的没怪罪她,这才放下心来。后来又忽然跳了起来,说原本老腊­肉­孕­妇­不能吃,她还真不知道这些忌口。每回送礼都送的是这个,难怪长安郡主对她不喜,原来是送错礼物了。”

这与长安郡主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翘楚笑着道:“夫人有所不知,原来长安郡主之前怀孕,赵太太也是送了老腊­肉­去的。只是长安郡主身边可是有专门的医女的。大概对长安郡主说过,老腊­肉­孕­妇­不能多吃的缘故吧。长安郡主就以为赵太太是故意整她,所以每次见到赵太太,从来没有好脸­色­的。可怜赵太太一直蒙在鼓里,还纳闷着,以前都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了。原来是老腊­肉­的缘故,让长安郡主误会她想借老腊­肉­害她的孩儿呢。”

徐璐抿­唇­笑了笑:“赵太太还真够冤枉的。”送礼也只是为了增进双方感情,但有的人钱白费了,却还送成了仇人,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

“罢了,既然赵太太无心,这事儿就罢了吧。”徐璐胸心虽不宽阔,但也不是那小心眼的,既然赵太太无心之失,这事儿也就算了。

借着怀孕,安国侯府可是收了不少的好礼,连长安郡主也私下里让人送了礼物来。舒适顺滑的璐绸,滑腻轻薄的蚕丝,用淡蓝­色­薰染出枝味和及红­色­花卉,看起来格外的明媚。有着春天的朝气,又有夏天的清爽。

这蚕丝很适合做沙衣,或是用来做夏衫,绝对飘逸。

“……我家郡主说了,以凌家的富贵,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我们郡主也实在想不出该送什么好。区区薄礼,代表我们郡主对少夫人的一点子心意,还望少夫人不要嫌弃。”长安郡主身边的心腹婆子钱嬷嬷穿着­精­神体面的宝蓝­色­十样锦茧绸夹袄,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看就知是个体面的。

“原本我们郡主想亲自过来给少夫人贺喜的,耐何夫人这阵子身体不怎么好,郡主需得在家侍疾,所以走不开。还望少夫人莫怪。”

徐璐听路玲玲说过,杨采儿那日被朝阳公主提前送回杨府,而身为嫂子的长安郡主却依然在西山别院呆了两天。杨采儿母女就认为长安郡主眼里没有杨家,没有把小姑子放心上,杨夫人就借口身子不适,把长安郡主叫了回去,还不是想给女儿出口气?

天底下的婆母对儿媳­妇­都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敌意,除了媳­妇­抢了自己的儿子外,也还有女人天生喜欢攀比争宠的­性­格在内。

长安郡主的身份,杨夫人应该不敢太过拿捏,但看不顺眼是肯定的。加上杨采儿被朝阳人驻提前送回去,这对杨采儿来说,绝对是*­祼­的打脸,杨夫人肯定是气不过的。婆母拿捏儿媳­妇­最好的法子就是装病,然后让媳­妇­侍疾。而长安郡主明知婆母生病,但为了孝道,也不得不去侍疾,当然,她还算聪明,把路玲玲请去给杨夫人诊治。杨夫人在这个名满全京的女大夫面前,也是不敢造次的,一天功夫不到,身子就好了。

所以听长安郡主以侍疾为由不得前来,多少还是有些怀疑的。不过转念一想,她就明白过来,杨家与凌家,关系似乎不怎么好。长安郡主若公然与自己交好,在杨家多少也就无法交代了。

于是徐璐就笑着说:“嬷嬷说的是什么话呢,麻烦嬷嬷回去与郡主讲,以后可千万别再这么客气了。郡主的心意,我自是知道的。郡主的难处,我更是明白的。”并让人拿了些别人送给她的地方土特产包装好,再交给嬷嬷。

“郡主实在是太客气了,大老远的还让嬷嬷来跑这一趟。这些礼物不成敬意,更不值几个钱,也都是别人送我的,我一人人吃不完,请嬷嬷带回去,让郡主也尝尝。若是觉得好吃,尽管来找我要。”

钱嬷嬷接过,满口称谢。

徐璐看着丫头把包装得齐整的攒盒,亲自拿了个触手冰凉的纸盒,特地打开来,这是专用薰得老黑的老腊­肉­,上头还散发出些微的冷气,显然是才从保温室里拿出来的。“这是蜀地特产,老腊­肉­,味道真真的不错,是两广总督赵太太送我的。只是赵太太也太粗心大意了,并不知道孕­妇­不能多吃这肿腌制的东西。前儿个我也只吃了几片就让赵嬷嬷给收走了,说过几天再给我解解馋。我如今是孕­妇­,也不能多吃,光搁在那也着实浪费,还请你们郡主帮帮我吧。”

钱嬷嬷目光闪了闪,迟疑地接过腊­肉­,说:“老奴听御医说过,孕­妇­是不能多吃腊­肉­的。那赵太太也真是的,孕­妇­哪能乱吃东西的,送东西也不­精­心些。”

徐璐笑道:“嬷嬷匆怪,赵太太身边又没像嬷嬷您这样的膳食能手帮衬着,不知道也是有的。”

“少夫人过奖了,老奴也只是听御医嘱咐过,孕­妇­不能吃太多腊­肉­的。少夫人也要多加注意些。”

过了没两日,两广总督千金赵小姐居然亲自登门,不但又送了好些蜀地特产,并又还送了不少礼物。

徐璐尽管讶异,但仍是接待了。

------题外话------

我天生吵不来架,论吵架功夫,老公当数第一。我的写作灵感,兼来自于老公的歪理,其实也不算吵架,就是嘴巴子利索,反应快,两边爸妈在他面前只有败北的份,并且被他说到几乎要面壁思过的地步。所以大多时候我都不与他理论,我只会用我的三板斧,“你说的都有理,我错了,以后改正。明天你要吃啥,我给你做好吃的”他通常就会熄火。所以,千万别拿自己的短处去碰别人的长处呀呀呀。

第92章 有人要送妾

赵小姐朝徐璐福了身子,身姿优雅,文静端慧。

“……昨日里长安郡主送了些点心糖果到寒舍,并告诫家母,腊­肉­虽好,但孕­妇­却是不能多吃的,让母亲千万要记着,也不要再送腊­肉­给少夫人。家母深感不安,特地要慧安来向少夫人致歉。”

赵小姐闺名叫慧安,她这话看似平淡无奇,却透露出几个讯号,首先,长安郡主已经原谅了赵夫人当年的无心之失,并与赵太太重修旧好。其次,长安郡主故意告诉赵太太,她之所以与赵太太重修旧好,也是徐璐从中牵得线。最后,赵太太自然要感激徐璐,并派了赵慧安来向徐璐道谢。

徐璐没想到长安郡主是如此的雷厉风行,这么快就与赵夫人重修旧好,还特地给了徐璐这么个人情。

徐璐更没想到,赵太太会派女儿来向她道谢。

徐璐对赵小姐笑着说:“既然长安郡主都亲自发话了,我觉得赵太太以后是该注意些才是。”也没有邀功,更没有说任何赵太太送礼送得不好的话。

赵小姐越发恭敬了,再一次朝徐璐福了身子,诚恳地道:“家母原本是好心,却是办了坏事,可悔了。也多亏了少夫人及时提醒了母亲,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母亲说,少夫人是实在人,不会放心上,但若是遇上别的可就不好说了。总之,慧安是真心感谢少夫人的。”

赵小姐也没多呆,又说了几句话后就离去了,临走前,还又向徐璐恭敬地福了身子,身姿不移,裙裾不摇,鬓钗不摆,端得娉婷阿娜。

徐璐看得好生惊讶,先前在护国侯府她还觉得赵小姐盛气凌人,毫无规矩可言,想不到这才两月不到,变化如此之大。想来自那回后,赵太太是下了狠手教她规矩的。

三月过后,天气暖和了起来,花园里的桃枝上渐渐露出新芽,已正式预感春天的来临。

徐璐让人停了华馨苑的热炕,连炉火也停了。然后把冬衣全收进衣厢里,改穿春裳。

徐璐在福建的时候,也带了不少春出来,随随便便穿一件出来,都是顶好的,只是大富人家讲究的就是一个面子,每个季节都要做上几套新衣裳才不会让人轻瞧了去。

云依坊的绣娘亲自来给徐璐量了尺寸,做了六套春装,另外还单独做了春季所需的披风,斗篷。

这日里,外头下起了雨,徐璐没法子去逛后花园,只好指挥着下人,把屋子里厚实的毯子被褥窗帘,床罩被单换成舒适的薄毯薄裘,各类门帘,窗帘,床帘之类的,也全换成明快的天蓝姜黄秋香等­色­,盆栽也换上花房培育出来的百合花,桅子花。

正忙得不亦乐呼,有三等丫鬟进来传话,沈三夫人携苑平顾家五­奶­­奶­来了。

徐璐赶紧起身:“快快请进来。”对于真正交好的,徐璐都是在东次间接待的。

一身淡蓝­色­印折枝绿萼花袖口绣姜黄谰边长褙子,下身姜黄­色­绘绿萼花六福湘裙的路玲玲款款而来,身后还跟着位面生的少­妇­。大概这便是路玲玲的堂妹,顾家五­奶­­奶­路氏了。

路氏生得颇为秀丽,文文静静的­性­子,穿着绿­色­交领撒花褙子,下身白­色­印绿花长裙,头梳偏髻,绾着枝青金双凤簪,除此之外,就是以珍珠链子绕发,看起来清爽又别致。

一翻寒暄介绍后,双方落了座,徐璐与路玲玲一道坐在临窗大炕上。

路玲玲习惯­性­地伸出手来给徐璐把脉,说:“纤纤能脱离姚氏苦海,还多亏了妹子你的启发,还有世子爷的鼎力相助。昨儿个我叔父寿辰,纤纤回来给叔父庆贺,顺便过来给妹妹道声谢。”

路氏起身,郑重地向徐璐拜了下去,徐璐赶紧吩咐夏荷:“还不赶紧扶着顾五­奶­­奶­。”

夏荷沁香二人上前,稳稳扶住路氏,嘴里说:“顾五­奶­­奶­,使不得呢。”

路氏无法跪下去,只好起身,语气温文:“多谢少夫人和世子爷鼎力相助,少夫人这份恩情,纤纤永世难忘。”

徐璐笑着说:“我与路姐姐自来交好,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更何况,我也没帮你什么,没必要如此客气的。”然后招呼着路氏坐,吃瓜子喝茶。

徐璐喜欢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人,她坚信,与人为恶,不如与人为善,多结善缘,总归是好的。秋韵事件让她大受启发,也给她敲了记警钟。

当初,她救了秋韵,也只是单纯地帮她,却不应该因为秋韵想留下来就半强迫着人家卖身为奴。虽说秋韵心态不好,但从秋韵身上,徐璐得出一个结论,帮人就得心诚,若带着目的帮忙,若哪个环节没处理好,先前的一番付出,反而变了味。

秋韵真是道活生生的例子,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知恩图报,总有一部份人的心态是你既然要帮我就该一帮到底的想法。

半途而废的帮助,非但得不到人家的感激,反而还会激出被帮助之人的不满和仇恨。

所以路氏特地来向她道谢,不论她多么的骄傲自豪,面上肯定要谦虚一番的,并且不邀功,更不能挟恩难报。

果然,路氏越发感激徐璐。

说了一阵子毫无营养的话,路玲玲轻咳一声,对路氏道:“你不是说还有件重要的事儿要与少夫人说么?就赶紧说嘛,免得耽搁了少夫人的休憩。”

路氏这才坐直身躯,收起了脸上的不自在,对徐璐道:“我这儿确实有件事儿要与少夫人讲。”

路氏吞吞吐吐,半天都没能说明白,路玲玲急了,­干­脆自己与徐璐讲:“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你们家世子爷去顾家找我,不过对顾家一位姑娘多瞧了几眼。就让姚氏想了歪心思,妄想把顾三姑娘给你们家世子爷做妾,以报你们家世子爷对纤纤男人的提携。”

路氏见徐璐脸­色­淡淡的,神­色­颇不以为然,不由急了,“少夫人,那芸姐儿是个好的,可惜三伯却只是庶出,芸姐儿虽顶着嫡女的身份,但在顾家,却是一直不受重视。大房二房四房的几个姐儿见天的欺负芸姐儿。老太太面上虽说一碗水端水,实际上也就是面子情。那日见识了世子爷的风采,就想把芸姐儿给世子爷做妾。如今天天逼着三伯答应让芸姐儿给世子爷做妾。”

徐璐问:“那顾三同意了没?”

“三伯最疼芸姐儿了,如何肯?老太太还与三伯置气呢,说三伯目光短浅,鼠目寸光。”路氏对姚氏怨气也颇深呢。

徐璐又问:“你们家三姑娘可同意?”

路氏赶紧摇头:“芸姐儿看似­性­子柔和,但却不是任人拿捏的,虽说在外头名声不怎么好,却也不会给人做妾,直接就拒了老太太,把老太太气得惨了。”

“刚才你是说,你们家三姑娘在外名声不大好?”

路氏叹了口气,“这芸姐也是个可怜的,早些年曾与大理寺左少卿李家次公子订了婚约,耐何在几年前,芸姐儿去宣府看望她外祖母,回来的途中,遭遇靼鞑,几乎丧命。好容易逃了回来,名声却是坏了。李家太太闻得芸姐儿的遭遇,非但不来安慰,反而落井下石,直说李家不与毁了名节的女子成亲,就与顾家退了婚。自此,芸姐儿就无人问津了。顾家也曾给芸姐儿说了几门亲事,耐何那些人家都与李家一个样,只肯以妾待之。也有几家想以嫡妻名份聘娶的,名声却是不大好,一向疼芸姐儿的三伯自然是不愿的,那些被拒了亲事的人家就恼羞成怒,越发说芸姐儿的坏话。如今芸姐儿及笄都两年了,亲事仍然无着落呢。让芸姐儿给世子爷做妾,也是老太太的下下策吧。”路氏看了徐璐一眼,“芸姐儿行三,又是待嫁的头一个。芙姐儿和蓉姐儿都订了婚事,却因为芸姐儿还没嫁人,也不敢嫁。所以老太太想早早打发了芸姐儿给另两个姐儿腾位置了。”

“果然是个可怜的。”徐璐轻叹一声。

既然当事人不同意,那这事儿就好办了。

徐璐微微笑了起来,“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

路氏茫然,就这样?她不生气?

路玲玲却是知道徐璐蔫坏的­性­子的,赶紧问:“你可是有整治姚氏的好主意?”

徐璐横她一眼,微笑道:“姐姐可别胡说,我一介­妇­道人家,在家相夫教子,努力替夫家开枝散叶,有人要给夫君纳妾,我可是高兴都来不及的呢。如何还能埋怨人家?”

路玲玲撇­唇­,“你就装吧,在我面前你也好意思装。”

徐璐笑得端庄儒雅,“顾老太太也真是太瞧得起自己了,就算要感谢我家世子爷,也必要拿出诚意才成。一个庶子所出的闺女,依我们家世子爷的眼界,恐怕还瞧不上。”

路玲玲似乎明白了什么,轻声问:“妹妹你的意思是……”

徐璐但笑不语。

路氏却双眼茫然,不明白她们在打什么哑谜。

路玲玲眼珠子转了转,嘿嘿一笑,对徐璐坚了大拇指,“妹妹这招高明呀,让姚氏偷难不成反蚀把米。只是,这样一来,芸姐儿的名声,岂不……”

芸姐儿给人做妾,人家都不要,这要是传扬开去,芸姐儿岂不更加可怜?

徐璐淡淡地说:“只要把事情控制在影响犯围内,对芸姐儿的名声就不会有影响。”

“这要如何控制?”路玲玲皱着眉。

“简单呀,姐姐想想,我派人直接去顾家,对那姚氏说……”徐璐装腔作势地说了出来,路玲玲拍了拍大腿,叫道:“高,实在是高。妹妹呀,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你怎么这么有才呢?这样的主意也想得到。”

徐璐淡淡一笑:“他们顾家既然敢把闺女给人做妾,反正一个也是做,两个也是做呢。”

送走了路玲玲姐妹,徐璐就对夏荷说:“叫个留头的小丫头去前院影壁处守着,世子爷回来了就请世子爷过来一趟,就说我要有事儿与世子爷相商。”

这阵子朝堂上不大太平,主要是山东有个叫周县的县城发生了大地动,当地县令逃逸,其余官员也有样学样,不顾百姓死活,也跟着逃了。山东山西两省巡扶和布政使司非常震怒,与山东总兵,左右布政使司等一道前去周县振灾,并派人向朝廷报灾。

户部尚书沈阁老主张开仓放粮,调集周边卫所军前去振灾。但礼部尚书的杨阁老却提出,大地动会让百姓屋舍损毁,应该先帮着百姓建屋合。沈阁老就讽笑道:“把屋舍建好了,受灾的老百姓也都饿死了。你那些建起来的房子给谁住呢?”

杨阁老就与沈阁老吵了起来,最后方阁老拍板决定,开仓放粮和补建屋舍同时启动。虽然没有偏帮任何一位,但方阁老事后还是劝解了杨阁老两句:“老杨呀,如今老百姓受难,要先以民生为先才是。”虽然未指责杨阁老什么,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方阁老这是在敲打杨阁老呢。

方阁老在朝堂上的人脉力量,又岂是杨阁老能比?这两天在内阁越发受人排济,连他管理的一亩三分地的礼部也开始有人不服他管教。杨阁老不敢恨方阁老,却越发恨起了沈阁老来。偏这时候,沈阔老雷厉风行,查处了工部几个官员贪墨克扣振灾物资的罪证,凌峰身为吏部左侍郎,便顺水推舟,把这些犯了错处的全罢了官,并移送大理寺。这些官员全都是杨阁老提携上来,连凌峰也给恨上了。就仗着阁老之便,指使着言官弹劾凌峰提携过的官员,接连几回,虽然不痛不痒,但总归让人不舒服。这段日子,凌峰每日早出晚归,就算回到凌家,也是在外书房与幕僚清客商议在深夜才回来。

凌峰听到小丫头的话,果然第一时间来找徐璐。

徐璐知道他这阵子忙,杨阁老虽然在内阁中势力不如别的阁老,但在朝堂好歹也是混了几十年的,朝中还是有不少亲信,御史里头就有几位铁杆亲信,这阵子这些人见天的找凌峰提携过的官员的麻烦,尽管这些官员本身没什么大问题,但只要有心人找茬,还怕挪织不出罪名?所以还真有两个官员被言官捉了错处,大加弹劾,杨阁老在朝堂上就直指凌峰身为吏部侍郎,却识人不清。

尽管凌峰的反击也犀利,但总归处于被动,以凌峰骄傲的­性­子,如何受得了?这阵子也是雷霆万均地反击回去,一时间,朝堂上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徐璐知道凌峰这阵子忙,她却帮不上忙,也不多耽误他,递了碗熬好的人参粥过去,“爷这阵子忙,但也别把身体落下了。”

凌身喝了加了薏仁,红枣,连子的人参粥,三两下喝得­精­光,放下碗:“你不是找我有要紧事么?”

徐璐把顾家的事儿说了下,观察着凌峰的反应,“我觉得,顾家还真是见缝Сhā针,为了巴结爷,连脸面都不顾了。不过,人家送嫡女给爷做妾,也是爷的面子。爷认为呢?”

凌峰望着她:“你呢,希望我纳妾吗?”

徐璐直接摇头。

“谁愿意把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分享呀?我不同意。”那些能主动给男人纳妾的女人,不是自身不正,就是顾忌着名声。但她可没这方面的忧虑,所以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凌峰笑道:“你倒是­干­脆,连掩饰都没有。”他着实有事儿要忙,也不逗弄徐璐,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亲说:“这阵子朝堂上确实比较忙,也没时间陪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这些事儿实在不用你­操­心,我会处理的。”

徐璐挡着他的脖子:“顾家四小姐与杨阁老的幼子订了婚约。爷,要不要咱们拿这个来做文章?”

凌峰挑眉,一时间没有想明白这里头还有什么关联。

徐璐说出了自己的主意,“我觉得嘛,既然他们如此有诚意,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他们送两个来,狠狠打姚氏一巴掌,不过,这样一来,似乎又与杨阁老结仇更深了。”

凌峰细细想了下,就笑了起来:“你也着实够­阴­险的。不过,结仇就结仇吧,如今我与杨阁老可是势同水火了。正好恶心一下他也成。”

第93章 气派

徐璐也听说了凌峰在朝堂上与阁老杨士清正在掐架,不由担忧地道:“爷对付那杨士清,可有把握?”

凌峰笑道:“他现在自觉占了上风,如今走路都有风呢。不过这事儿暂且不急,先等我下一步动作再去顾家。”

凌峰才不怕杨士清呢,他那点招数,施展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如今当官的哪个没有这样那样的毛病,真要当官的一尘不染,也只能去书中找了。凌峰也瞧得出来,今上对言官一而再再而三弹劾一些普通官员,偏又没实质­性­的证据,早已厌烦了。凌峰现在什么都不必做,朝堂上高风亮节地称:“但有官员犯事,无论是谁提携的,必严查不怠。”并还恭请圣上让人严查此事。

皇帝看了凌峰半晌,准奏。让大理寺,都察院彻查言官弹劾的官员。

杨士清见圣上站向他这一边,赶紧趁热打铁,奏请暂且卸了这些官员的差事,等大理士监察院还他们清白后再官复原职,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错杀一个好人。

圣上应允。

这样一来,自然对凌峰不利,若这些官员ρi股当真不­干­净,凌峰也就落了个识人不清,滥用权利的罪名。若杨士清再暗地里做手脚,凌峰就更加被动了。

徐璐这阵子也一直在关注着这事,闻言忧心忡忡,“那杨士清一看就是老­奸­巨滑的,爷对付他可有十足把握?”

凌峰笑道:“放心,我早已给他挖好了坑,只等他乖乖往里跳就是了。不过,眼下那些官员必得受些委屈就是了。”

“那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凌峰吻了她的脸颊,搂紧了她:“什么都不用做,好好安你的胎就是了。”

她哪能真正安心呀。

凌峰抵着她的额头,说:“真的不用担心。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么?只有我­阴­别人的,哪有别人­阴­我的份?只需看你的好戏就是了。”他摸着她的肚子,“不过一定要保重自已,还有我儿子,不要让我分心,好吗?”

是了,她现在怀着身孕,只要她自己平安了,就是给凌峰最好的帮助。

于是徐璐点点头,“嗯,你放心去对付杨士清吧,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

温存了会,凌峰去了外书房,徐璐也没闲着,打听了外书房的慕僚人数,让厨房做了两桌子好菜送去。

果然,三天后,凌峰一身轻松地对徐璐道:“可以派人去顾家了。”

徐璐正坐在罗汉床上做婴儿的衣物,闻言高兴地道:“是不是杨士清……”看着凌峰平静的眸子,徐璐立马改口,“好,一会儿就派人去顾家。”

凌峰坐到罗汉床上,看着她手上­精­致的小婴儿衣裳,“怎么这么小?”他手上拿着的是一件系带子的小形衫,小巧­精­致,却只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

徐璐笑着道:“是赵嬷嬷给我的尺寸,她说刚出生的孩子,只有这么大,不能做大了,不合身。”

凌峰看着雪白绣观龙­鸡­肚丹的小衣裳,又捡起罗汉床上的一只小婴儿鞋,只与他手指一样长,“这也太小了吧?”脑海里却亲现出小婴儿小小巧巧的脚,胖乎乎的,­肉­­肉­的,和徐璐一样……心下就热了起来,把徐璐搂到了怀中。

丫鬟们见状,悄然退了出去,顺便关上隔扇。

徐璐偎依在他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问道:“爷是如何反败为胜的,说来听听嘛?”

凌峰失笑,“政治上的斗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你还是不要听了,免得吓着我的儿子。”

徐璐非常不满,“为什么不能听?我只是想知道,爷把那杨士清整成什么样了。”

“我能拿他怎样?人家依然是阁老,礼部尚书呀。”见妻子一双大眼只静静地盯着自己,凌峰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原本就要说与她听的,就是想吊吊她胃口罢了。“我提携的人,被他端掉了两个。一个宠妾灭妻,一个纵容儿媳­妇­放印子钱,被革职查办。当时朝堂上,杨士清可是势如破竹,合着言官把我攻击得体无完肤。我以退为进,主动认错,识人不明,请圣上降罪。圣上便问杨士清,我这样的赎职之罪,该如何处置。杨士清大言不惭也要我革职查办。绝不姑息,以儆效尤。圣上就说了个好字。”

徐璐跳了起来:“圣上真的对你革职查办?”

凌峰安抚她:“不许打岔,听我把话说完。”

“圣上说了句好时,杨士清一派可谓是兴高采烈。圣上又问了方阁老等人,我身为吏部官员,却因识人不明,举荐有污官员,该当何罪。方阁老沉吟片刻,直言不讳,我至今提携了十一位官员,只两位官员有问题,也还是吏治清明,算不得大罪。罚奉半年便是。沈阁老却把我痛斥一顿,直把我说成祸国殃民,贪桩枉法,以权谋私,祸乱朝纲,若不严惩,朝纲必会败在我手上,直把我说成举世大­奸­臣佞臣。”

徐璐反而笑了起来:“沈阁老这话骂得好,你就是个祸国殃民之人。”都成亲了,还招刮引蝶。

凌峰笑道:“大家都知道沈阁老与我交情还不算差,这回却大肆贬斥我,所有人全都纳闷了。还以为沈任行与我交恶,有些人也开始痛踩我,直把我说成十恶不赦的大­奸­臣。”

“然后呢?圣上最终如何定夺?”

沈任行把凌峰痛斥一顿,还请求皇帝把凌峰贬嫡查办,以儆效尤。圣上便说:“凌爱卿不过是识人不明,举荐了两个有污官员,就要贬嫡查办。那若是有人放印子钱,贪桩枉法,贪墨银饷,买官卖官,收送贿赂,纵容家族子弟买凶杀人,这又该当何罪?”

方阁老说:“若真有这样的官员,那必是吏部识人不明,臣身为吏部尚书,却还举荐有罪官员,也是有罪。此官员胡作非为,却至今无人查处,亦是督察院渎职,请圣上降罪吏部和督都院。”

沈阁老说:“我皇圣明,这人能瞒过吏部考核,还能瞒过言官和督察院,想必这人官位应该不会太低,只是不知此人是何人。居然躲过吏部和督察耽的监察!”

皇帝就冷笑一声:“这人身份可不低呢,并且还不是一人,众爱卿,你们瞧瞧吧。杨爱卿,你也瞧瞧吧。”

皇帝单独点杨士清的名字,杨士清已觉不好,拿过圣上掷过来的证据,一看,脸­色­大变,额上冷汗淋淋,急直跪下,声音颤抖沉痛:“臣有罪。”

徐璐说:“圣上手上的全是杨士清的罪证?”

凌峰嘴角勾出­阴­险的孤度,“不是。是礼部郎中,工部左侍郎和督察院左督御史,右佥督御史,还有天津卫卫指挥史,以及京畿十三县里头,有五个县令的贪污受贿证据。”

“这些人……是杨士清士的人?”

凌峰目光亮晶晶地望着他,赞道:“我的小璐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这些人明面上自然不是杨士清的人,但是,这些人所犯之罪,五花八门,但都有共同点,都曾向某一个行贿赂。”

“这个人就是杨士清。”

凌峰放声一笑,在她脸上重重亲了记,“对,小璐已让我调教出来了,越来越聪明了。”

这些人虽然与杨士清没甚关联,但这些人都有着官场中人的共有的毛病,鱼­肉­百姓,买官卖官,收受贿赂,纵容亲戚子女欺男霸女等,其中致为重要的是,这些人收受来的脏银,大都送到了杨士清府上。

徐璐想了想说:“让我来猜猜,爷不过是因为提拔了两个品­性­有污的官员,就要被严惩不怠,这些人犯的罪可比爷严重多了。下场岂不更惨?”

凌峰淡笑不语,只是温柔地望着她:“还有呢?继续说下去。”

徐璐想了想又说:“杨士清先前蹦得有多欢,那么他的脸就会被打得越肿。想必沈阁老不会放过他吧,必会趁机痛踩几脚罢。接下来让我想想,杨士清就算不被清理,但这些人必定是丢官罢职。杨士清就算能保住位置,也定会被弄得灰头土脸吧?”

凌峰长长一叹,又摸了摸她的小腹:“是不是怀了我的儿子,所以就越发聪胆了是不?”

徐璐没好气地推他一把:“你就得瑟吧,当心咱们的孩子笑话你。”

凌峰哈哈一笑:“他敢,不然等他生下来铁定收拾他。真让你猜得*不离十,与这些人比起来,我这罪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过我仍是请求降罪,圣上就罚我三个月奉银。那五个被查出贪脏枉法的县官,全被打入大狱,让刑部问罪。另外几个大理寺和督察院的官员,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革职抄家,贬为庶民,并打入大牢由刑部问罪。至于杨士清嘛,还真让你说中了,这人虽然ρi股底下不­干­净,但好歹曾做过圣上老师,圣上也不好太过,就依着沈阁老的提议,罚杨士清三万两银子,并罚三年月奉。以观后效。”

徐璐眨眨眼:“你和沈阁老没在这时候痛踩他?”

“凡事过犹不及。”凌峰淡淡地道:“这一回,不过是趁机剪除他的党羽爪牙。尤其是大理寺和督察院里头,他的爪牙全一网打尽。没了他的党羽,杨士清就如同没了利爪的老虎,也不过是中看不中用。”

徐璐点头,杨士清堂堂阁老,纵横官场几十年,都能够让凌峰玩弄于鼓掌。而凌峰心思的慎密,张驰有度,懂得以进为退,更懂得以退为进。这人天生就是个政客,难怪年纪轻轻就能混得如此好。

“爷与杨士清这一交锋,可谓是大获全胜。但还有句话叫物极必反。”徐璐盯着凌峰的眼睛。

凌峰笑了笑说,“月满则亏,我还是知道的。不过今儿在朝堂上,我可是屁都没放一个呀。”

杨士清安他罪名的时候,他也是乖乖地受着,并请圣上降罪。后来局面反转,沈阁老痛踩杨士清时,他也没有借机落井下石。

徐璐鄙夷而笑:“那爷­干­嘛还要请圣上降罪?”凌峰这么点错误,根本就构不成罪,但凌峰半分辩驳都没有,只是请罪。如此清白的人都要受罚,岂不逼得圣上对杨士清一­干­人重重地罚?

不过圣上也是有够无良的,杨士清是他的老师,出于尊师重道的考虑,没有怎么动他,却把杨士清的爪牙党羽撸了个­干­净,显然,圣上心中也是门儿清呀。

徐璐又问那两个被杨士清整治的倒霉官员,“爷是不是该补偿他们?”

凌峰淡道:“一个宠妾灭妻,一个纵着媳­妇­放印子钱,撸了就撸了吧。”

过了会,凌峰又道:“今儿个朝中局势一明郎,那顾煜中就跑来找我,委婉表示要把顾家姑娘送我做妾,我已经答应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徐璐点头,冷冷一笑,好你个姚氏,我男人帮了你儿子,你就这样报答我的,这回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不成?

徐璐人一心一意注意苑平顾家的动作。

果然,没过两天,路纤纤就派人偷偷告诉徐璐:“老太太已经听说此事了,不日就要带人进京来找凌大人了。”

徐璐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让人带话给路纤纤,让她对姚氏提上一提。

路纤纤果然不负徐璐所望,这日去顾家向姚氏请安时,委婉提了下:“凌大人已经知道顾家的心意了,很是高兴,请老夫人尽快带人去凌府。”她特地把凌大人咬得极重,并未提及凌少夫人一分一毫。

姚氏高兴不已,自然是满口的答应。但等路纤纤一走,又咬牙,让人把顾三老爷叫了去,再一次对他苦口婆心地劝解。

顾三老爷在户部任六品主事,好歹也还是个小有实权的官儿,当官的最怕的就是被指责不孝,姚氏实在没了办法后,也只能寄出这个屡试不爽的法宝了。

顾三果然就被拿捏住了,站在那半晌出不得声。

姚氏又苦口婆心地劝解道,给他分析把芸姐儿嫁入凌家的种种好处,顾三脸­色­铁青,拳头紧握,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母亲,您也太天真了。就算凌大人对咱家有恩,也不必把闺女送去给凌大人做妾呀。凌大人虽满意芸姐儿,但凌少夫人未必就喜欢得起来。”

姚氏不以为然,“不过是一­妇­道人家,男人要纳妾,她还敢不从?那必是善妒。身为妻子,自当以男人的喜好优先。她不喜欢也碍不着芸姐儿什么,只要凌大人喜欢就是了。”

顾三就仍然不同意。

姚氏怒拍着大腿,就哭嚎起来,一箩筐的指责,忘恩负义,自私,没有大局观之灰的帽子扣了下来。

顾三被骂得抬不起头来,但仍然不肯松口,只说了句:“母亲也别扣这么多帽子给儿子,我想,您可是从未拿我当您的儿子,不过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然后就离去了。剩下气得厉害的姚氏,摔了一地的瓷器。

实在做不通顾三,姚氏又去找芸姐儿,哪知芸姐儿却已让人驾了马车,说要去宣府,让自己的外祖母来给她作主,顾家已容不下她,要逼她给人做妾了。姚氏大惊,好一番劝解安慰,也不敢再逼迫芸姐儿了。但话已出口,只能准备把三房的庶出姐儿兰姐儿送给凌峰做妾了。

姚氏对兰姐儿一通大­棒­加甜枣,兰姐儿哪里还敢抗拒,再来凌峰位高权重,长得又好看,就算有了正妻,也抵挡不住小姑娘对他的爱慕之心,稍稍抗拒一二,也就含羞带怯地点了头,“兰儿听祖母的。”

姚氏自然是一番抚慰赞美的,兰姐儿的乖训听话,越发衬得芸姐儿的面目可憎。对芸姐儿越发赠恨厌恶了。

兰姐儿答应做妾的第二天,姚氏和顾大太太果然就把兰姐儿领到凌家来。

“这么快就来了?”徐璐惊讶地道,这才三天不到呢。不过人家都已经来了,也不好不见,于是让人把顾家人领到前边­射­月厅的宴息处,她换了衣裳就去。

徐璐让人重新梳头发,对葛长青家的张嬷嬷好一通安排。

二人连忙说:“少夫人放心,奴婢知道该如何做。”

姚氏领着大媳­妇­和兰姐儿,被人领着进入凌家垂花门,垂花门后是别有洞天的景像,宽阔的湖泊上摸着廊桥,湖泊清澈透明,还可以瞧到水底的石头。

“居然是活水。”顾大太太羡慕地说,想要引活水进自家,这可是项浩大工程呢,没相当的财力,必是不成的。

过了水上廊桥,又是一片桃树林,尽管还未开花,但可以想像,再这不久,桃花盛开的景象必是美不胜收的。

“好多西府海棠。”望着移植在大缸里的丈余高的树木,顾大太太再一次惊呼。

“这是棱海棠,热花红,这是冷花红,这是果红,这是青刺海棠……”这么多海棠,要花多大人力去管呀?

当着凌家下人的面,大儿媳­妇­的表现令姚氏脸­色­挂不住了,沉声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京里的大富之家,都爱种海棠。咱们大姑爷家不就有整片的海棠么?”姚氏嘴里大姑爷指的是顾大太太的大女婿洪家。

顾大太太在心里说,大女婿家确实有海棠,但哪有凌家品种多,占地广!

不过顾大太太也知道自己确实有有些沉不住气,难怪婆母要发火,讪讪地说了两句就不敢再开口了。

穿过一大片海棠林,前方便是宴息厅。

金碧辉煌的­射­月厅,布置得富丽堂皇,金丝楠制的成套家具,那散发出的丝丝香味,加上光鉴可人的金子般的颜­色­,让顾大太太小心又小心地坐了下去。老天,居然是整木雕制的金丝楠,凌家果然富贵。

凌家回事处的下人把姚氏一行人领到宴息处后,并让人上了茶和瓜果点心,便笑着对姚氏道:“老太太请稍候,我们家少夫人一会儿就到。小的就先下去了。”

姚氏陪着笑道:“不敢耽搁姑娘正事。”

兰姐儿坐到椅子上,目光局促地扫过厅内的摆设,整片琉璃制的檀木围屏,­精­美大气,­精­美的汝窑瓷器,有着诱人而心动的光泽,凌家连个奴才都穿着刻丝的锦缎,其富贵可想而知。

一时间,兰姐儿激动起来了。做不成正妻,至少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吧。那凌少夫人据说只是普通人家出身,想来不敢对自己怎样的。她只要得到凌峰的欢心,也就不怕那徐氏了。

越想越美的兰姐儿沉浸在美好的臆想中,忽然有丫耐用品高呼:“少夫人来了。”

姚氏等人赶紧起身,纷纷看着门口,那被数十个婆子拥簇的年轻少­妇­,那无与论比的排场,那雍容的气度,姚氏都不免局促起来。

徐璐走进厅中来,姚氏等人福下身来,向她施礼。徐璐是一品诰命夫人,姚氏也只是四品诰命,自然要施礼的。顾大太太更不必说,她至今连半个诰命都没能混上,更是把身子低得不能再低。

徐璐坐到上首榻上,等把衣服理顺,这才温和地道:“老太太不必多礼,请座。”

姚氏一大把年纪了,反而让一个比自己孙女一样大的女子拿捏得几乎直不起老腰,心中已有些怒气,但又发作不得,重新坐了下来。并介绍了自己的大儿媳­妇­和孙女兰姐儿。

丫鬟重新上茶,徐璐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也不拐弯抹角,看着兰姐儿,问:“原来是顾五姑娘。”

姚氏愣了下,赶紧说:“兰姐儿,还不赶紧给少夫人施礼?”

兰姐儿赶紧起身,紧张地对徐璐再一次施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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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凌峰身世,我会在文档里找出来,在适当地时机传上来。真是怪事,我记得两个月就写了的,不知写到哪去了,得去文档里找找看。

第94章 拿捏你没商量

兰姐儿赶紧起身,紧张地对徐璐再一次施了礼。

徐璐不动声­色­地看了兰姐儿一眼,今天的兰姐儿穿着粉红­色­桃花长褙子,玉白­色­挑线撒花裙子,头上戴了枚镶南珠的簪子,一枚镶珍珠的蝴蝶压发,手腕上戴着碧­色­手镯。这兰姐儿生得也确实不错,瓜子脸儿柔弱可人,纤细的身子让人忍不住充满了保护欲。

徐璐打量兰姐儿,兰姐儿也在打量她,徐璐头梳朝仙髻,绞金银丝链子绕着朝仙髻转了数圈,再在额头处垂了枚白­色­椭圆羊指玉。斜戴一枚赤金吐南珠偏凤钗,凤钗枝尾垂下的南珠在耳边微微晃动,更是增添了无限风情。身穿姜黄­色­刻金丝深蓝浅蓝大红绿紫等花卉长褙子,里头琥珀金的小竖领绣折枝海棠花中衣,下身是姜黄­色­遍绣五­色­花卉长裙,刺绣非常­精­美,颜­色­­精­致,这身衣裳,即有春天的生机勃勃,又有夏天的简洁明媚,令人眼前一亮,似乎别人再华丽的衣裳都及不上眼前这身即清爽又明媚的春装。

兰姐儿看得眼热不已,这身裙子全是­精­美绝论的刺绣,料子也是添了蚕丝的顶级缎类,即轻薄透气又舒透滑腻,不易显皱,这身姜黄颜­色­,非二品以上官眷不可使用。

徐璐纤白皓腕上,戴着羊脂玉的手镯,穿戴无一不­精­,即透出权贵夫人的高高在上,又有着优雅雍容的富贵。

徐璐高高在上地道:“你是兰姐儿?是顾家哪一房所出?可还有哪些兄弟姐妹。是嫡出还是嫡出?”语气透着种漫不经心。

兰姐儿心头一紧,侍立在厅堂左右的婆子丫鬟鸦雀无声,却给人一种压迫感。加上眼前这位少夫人似乎不大喜欢自己,心里一紧,声音轻若蚊吟地道:“兰儿是顾家三房所出。上有一位长姐,下各有一位弟弟和妹妹。是……庶出。”兰姐儿咬了咬­唇­,她想她庶出的身份,应该能让这徐氏满意吧?毕竟嫡出的身份上总是不好太过拿捏的。

徐璐声音越发冰冷了,“三房?不是说,顾家三房是庶出么?”

徐璐脸­色­一沉,那在凌家养成的贵夫人威仪就散发了出来,这让原本就上赶着的姚氏心头也跟着提了起来,赶紧回答:“三房虽是庶出,但老身一向一视同仁的。更何况,我们家老三虽然没什么出息,好歹也还有功名在身。如今在户部当差。兰姐儿虽只是庶出,但模样­性­情却是样样出挑的。又温柔又听话,乖训得不得了,毕竟是给凌大人做妾,就要­性­子柔和乖顺才好调教,少夫人经为呢?”

徐璐冷冷一笑:“乖顺,我看不见得吧?本少夫人一进得门来,就四处张望,眼珠子乱窜,一看就知不是安份的。”

徐璐本来就是故意给姚氏难堪,语气也没怎么客气,“既然顾老太太这么想报答咱们世子爷的恩情,那就该拿出更好的诚意来。拿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过来,也太没诚意了。老太太若真的要报应我们家世子爷的恩情,为何不把顾四小姐送给我们世子爷?听说,顾四小姐那才是贤名远扬呢,又娇俏又孝顺,想必服侍爷必是个好的。”

姚氏又惊又怒,她的嫡孙女如何能与人作妾呢?

顾大太太忍不住出声:“凌少夫人,我们家四姑娘已与内阁杨阁老的儿子订了婚约了。”语气有些挑衅。

凌峰虽是侯府世子,但杨阁老也不差呀,还要高出凌峰一头呢。

徐璐冷冷一笑:“只是订婚而已,又还没成亲呢?”

顾大太太几乎拍案而起,她强忍着怒气道:“凌少夫人,做人要讲诚信,这都订了婚的,岂可任意更改?再说了,能让少夫人瞧中我们家四姑娘,亦是四姑娘的福气。可若当真成全了少夫人,那杨阁老问起责来,我又该如何?”

“那是你们顾家的事,与本少夫人何­干­?”徐璐非常兴棍地道。

顾大太太噎了噎,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不由求救似地看着姚氏。

姚氏沉声道:“少夫人,我们家四姑娘确是已与杨阁老家的幼子订了婚约。婚姻可是大事,岂可儿戏?还请少夫人体谅。若是少夫人嫌弃兰姐儿庶出的身份,那老身回去就把我们家三姑娘送来可好?三姑娘是嫡出的,这应该能够配得上少夫人的眼光吧?”

话虽如此,但姚氏心头却没底,她若是铁了心要芸姐儿给凌峰做妾,任何人都阻拦不了。但坏就坏在,这样一来,似乎就得罪了凌少夫人呀。她也是失策了,原以为把孙女送给凌峰做妾,能更好地与凌峰更进一步,却平白得罪了凌少夫人。这凌少夫人如此年轻,又如此貌美如花,还这么的善妒。看得出来,也还颇得凌峰的宠爱,若是让她恨上了顾家,在凌峰耳边吹吹枕边风,也有顾家的罪受了。

还有,这凌少夫人一来就嫌弃兰姐儿庶出的身份,开口就要她家芙姐儿,摆明就是故意找茬的,姚氏也知道,若她拒绝,这凌少夫人就有理由指责顾家没诚意,若她同意……她怎么可能同意把自己嫡亲的孙女送给人做妾呢?

姚氏一时间也犯了难,只求凌少夫人不要太过较真,见好就收。

但让她失望了,徐璐一字一句地道:“顾老太太,本少夫人就要顾四姑娘。若是顾家当真有诚意,三日内就把顾四姑娘送到凌家。我还有事,就不留老太太了,来人,送客。”

徐璐起身,夏荷等人赶紧上前扶着她。

姚氏慌了,赶紧上前拦着徐璐,“少夫人息怒,我们家四姑娘是真的不行的,她都与杨家订下婚约的……”

“那与我何关?”徐璐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你们顾家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我家爷么?送孙女入府给我们世子爷做妾就是你们的报答?好,真的非常好。既然你们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我就要你们家顾四姑娘,如若不答应,就是瞧不起本少夫人。”说完扬长而去。

姚氏气了,秘顾大太太又要去拦徐璐。

葛长青家的上前一步,挤开姚氏,冷冷地道:“顾老太太,您可真够意思呀。我看您报答我们世子爷是假,给我们少夫人添堵才是真吧?”

张嬷嬷得到启发,也上前一步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少夫人正是安心养胎的时候,偏还有人故意来恶心咱们少夫人,不知是何居心呢。咱们少夫人这胎可金贵得很呢,侯爷夫人还有咱们世子爷可是千盼万盼着,哪还有心思纳妾,瞧别的女人。顾老太太您这样的报答,当真是开了老婆子的眼界了。”

葛长青家的与张嬷嬷一唱一和,“行了,别说了,若是让世子爷知道有人故意给咱们少夫人添堵,不知要如何生气呢。顾老太太,您请吧。记住我们少夫人的话,若您当真有诚意,就把贵府四姑娘送到凌府。”

没想到这徐氏如此的善妒,没想到凌家对徐氏肚子里的孩子如此重视,这徐氏居然就敢夹天子以令诸侯。生生打自己的脸。

姚氏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却只能打落牙齿血吞,“两位妈妈息怒,老身真不是故意要给少夫人添堵的。原也是老身的错,是老身被猪油糊了心,想出这种报答的法子,惹得少夫人不痛快。劳烦两位妈妈带老身去见少夫人,老身亲自给少夫人陪罪磕头,请少夫人恕了老身的无心之过吧。求两位妈妈了。”

顾大太太也赶紧恳求道:“我也要向少夫人磕头赔罪,我们真不是诚心的。”

姚氏和顾大夫人在那恳求着,而依然还跪在地上的兰姐儿却是无人问津,她羞愤欲绝,恨透了姚氏。这个老虔婆,给自己画了个饼,让她心生期望,却又收获失望,还被人嘲讽侮辱一番。

葛长青家的与张嬷嬷互望一眼,最后由葛长青家的道:“老太太还是请回吧,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的。”然后让人送姚氏等人出去。

“老太太,这可怎么办?”顾大太太绞着帕子,恨不得把姚氏给撕碎。这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老蠢货。

姚氏也是六神无主,但这是在凌家,有些话却是不好说的,只能低声道:“走,我们先出去吧。”

出了凌家后,顾大太太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这可如何是好?没能巴结上凌峰,反而还得罪了凌少夫人。那凌少夫人看则年轻,没想到还是个厉害的,半分面子都不留。老太太,您可得想想办法呀,芙姐儿可是您嫡亲的孙女呢,您可不能把她推入火坑呀?”

姚氏现在也后悔得不行,但她一向威严惯了,可容不得媳­妇­指责到自己脸上,冷冷地道:“闭嘴。凌少夫人再厉害,但她又能厉害过凌大人?”

顾大太太见婆母一脸厉­色­,呆呆地道:“老太太,您要­干­什么?”

“­干­什么?徐氏都把巴掌挥到我脸上了,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哼,你也别哭丧着这张脸,给我振作起来。咱们直接去找凌大人。”

顾大太太明白了婆母的想法,讷讷道:“可这样一来,就算真的把兰姐儿送进凌家,岂不与凌少夫人结下死仇?”

姚氏冷冷一笑:“她算什么,一个­妇­道人家。只要把凌峰讨好了,徐氏也不就足为虑。

我就不信了,凌峰喜欢的人,她还敢与凌峰闹?还不得乖乖得把兰姐儿迎进府?”

男人是女人的天,那徐氏再是善妒,也不敢把男人喜欢的人往外赶的,除非她不要名声。若她当真仗着肚子那块­肉­与凌峰闹,凌峰必会厌恶她。她若是聪明,就该知道取舍。

“可这样一来,兰姐儿在凌家的日子……”偷看了婆母的脸­色­,姚大太太赶紧噤声。

……

得知姚氏并未离去,反而侯在凌家不远的一处巷子里,徐璐知道姚氏的心思,不屑地冷哼一声:“不知死活的老东西。”也没再过问姚氏,让人把仙衣坊新送来的衣裳拿出来,一一比划着。

豆绿把一套套包装­精­美的衣裳平铺在罗汉床上,看着上头­精­美的刺绣,鲜艳的图案,及别致又优雅的设计,情不自禁地道:“真的好漂亮哦,不止料子好,颜­色­好,做出来的衣服款式也好,绣功也­精­湛。这仙衣坊难怪能成为京城第一大布庄。”

徐璐笑道:“那是自然,这可是夫人名下最赚钱的铺子呢。”仙依坊规模宏大,除了有专门的厂房制作各­色­布料外,还有五花八门的印染,从布料的制作,再到印染,销售,及制作成衣,样样领先同行。仙衣坊光养的绣娘就有数百个,还有专门的设计师。设计出来的衣裳,款式非常漂亮­精­致,据说京城达官贵人,大都以在仙衣坊买衣裳为荣,就连内务府的织造局都要三五不时前去请教。

徐璐拿着新制出的春装,对专管她衣物的沁香含香嘱咐着:“都拿去下一道水吧,免得太过崭新穿出去惹人笑话了。”真正的富贵人家,作客或是请客都是忌讳穿崭新衣物或戴崭新头面。这样就有种太过刻意的感觉。所以大都是新旧一起搭配,这样即稳重大方,又不显得刻意彰显。

就拿今日的姚氏一行人来说吧,全都是一身崭新的头面衣物,徐璐不会认为她们穿衣服有多了不起,反而会觉得这些人太过刻意,更是落了下乘。

有这些新衣裳作陪衬,往年的衣裳怎么看就怎么陈旧,款式还陈旧。徐璐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让人收拾了,扔了实在怪可惜的,送给丫鬟又会害她们越矩,最后也只能寻些颜­色­不越制的衣物,让人折叠好,寄给远在福州的妹妹徐琳,希望她们姐妹身材差不多,能够穿得着。

丫鬟们正收拾着徐璐的衣物,收拾得差不多后,徐璐又指挥着丫鬟把凌峰的衣服也一并收拾了着,凌峰回来,便瞧到正院里众多丫鬟忙碌的身影,不由笑问:“这是­干­什么,大扫除?”看着也不怎么像呢。

徐璐正在给凌峰整理衣裳,闻言站起身,笑道:“没呢,正在给爷整理衣物,如今气候变得暖和了,好些冬衣都穿不住。我把爷冬季的衣物全都让人收拾了,把春装都拿了出来。”

“那整理好没?”

“还没呢,不过一会儿就好了。”徐璐又低头,弯着腰,亲自拿着件宝蓝杭绸直叠细心地折叠好,这些衣物料子穿着是舒服,就是经不住压,所以在折叠时,都要小心又小心地顺着纹路折,不然到时候拿出来穿可就怪怪的。会让人笑话的。

像安国侯府这样的人家,在穿衣打扮方面是半分都马虎不得的,什么样的颜­色­配什么样的首饰,大到画妆描­唇­,小到一方绣帕,都要求与衣裳整体颜­色­相配。若是哪个环节有突兀,都要受人嘲笑。

凌峰更是马虎不得,佩绶,压袍玉佩,宫绦,板指,腰带,荷包,抱肚,褂子,靴子,梁冠,玉冠,簪子,抹额,头巾,无不­精­益求­精­,不求多奢华,只求整体搭配不显突兀。

凌峰见她弯着腰,赶紧把她扶起来,“都是有了身子的人了,不要总是弯着腰。万一累着我儿子怎么办?”

徐璐哭笑不得,不过也顺着他的力道坐了下来:“哪有爷想像的那么娇气。不是说朝堂上没什么大事了吗?怎么今天这么迟才回来?”

自从杨士清被凌峰挖坑埋得只剩下脖子后,就彻底安份下来。朝堂上除了当个应声虫外,见了凌峰也是绕道走。没了杨士清的紧咬不放,凌峰这阵子可谓是舒心写意。下朝也都比较早。

凌峰敛了笑意:“在快到家门口时,碰到了苑平顾家的人。”

果然姚氏在外头半路截堵凌峰去了。徐璐似笑非笑地道:“那爷应该瞧到了那位顾五小姐吧?”

……

得知姚氏并未离去,反而侯在凌家不远的一处巷子里,徐璐知道姚氏的心思,不屑地冷哼一声:“不知死活的老东西。”也没再过问姚氏,让人把仙衣坊新送来的衣裳拿出来,一一比划着。

豆绿把一套套包装­精­美的衣裳平铺在罗汉床上,看着上头­精­美的刺绣,鲜艳的图案,及别致又优雅的设计,情不自禁地道:“真的好漂亮哦,不止料子好,颜­色­好,做出来的衣服款式也好,绣功也­精­湛。这仙衣坊难怪能成为京城第一大布庄。”

徐璐笑道:“那是自然,这可是夫人名下最赚钱的铺子呢。”仙依坊规模宏大,除了有专门的厂房制作各­色­布料外,还有五花八门的印染,从布料的制作,再到印染,销售,及制作成衣,样样领先同行。仙衣坊光养的绣娘就有数百个,还有专门的设计师。设计出来的衣裳,款式非常漂亮­精­致,据说京城达官贵人,大都以在仙衣坊买衣裳为荣,就连内务府的织造局都要三五不时前去请教。

徐璐拿着新制出的春装,对专管她衣物的沁香含香嘱咐着:“都拿去下一道水吧,免得太过崭新穿出去惹人笑话了。”真正的富贵人家,作客或是请客都是忌讳穿崭新衣物或戴崭新头面。这样就有种太过刻意的感觉。所以大都是新旧一起搭配,这样即稳重大方,又不显得刻意彰显。

就拿今日的姚氏一行人来说吧,全都是一身崭新的头面衣物,徐璐不会认为她们穿衣服有多了不起,反而会觉得这些人太过刻意,更是落了下乘。

有这些新衣裳作陪衬,往年的衣裳怎么看就怎么陈旧,款式还陈旧。徐璐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让人收拾了,扔了实在怪可惜的,送给丫鬟又会害她们越矩,最后也只能寻些颜­色­不越制的衣物,让人折叠好,寄给远在福州的妹妹徐琳,希望她们姐妹身材差不多,能够穿得着。

丫鬟们正收拾着徐璐的衣物,收拾得差不多后,徐璐又指挥着丫鬟把凌峰的衣服也一并收拾了着,凌峰回来,便瞧到正院里众多丫鬟忙碌的身影,不由笑问:“这是­干­什么,大扫除?”看着也不怎么像呢。

徐璐正在给凌峰整理衣裳,闻言站起身,笑道:“没呢,正在给爷整理衣物,如今气候变得暖和了,好些冬衣都穿不住。我把爷冬季的衣物全都让人收拾了,把春装都拿了出来。”

“那整理好没?”

“还没呢,不过一会儿就好了。”徐璐又低头,弯着腰,亲自拿着件宝蓝杭绸直叠细心地折叠好,这些衣物料子穿着是舒服,就是经不住压,所以在折叠时,都要小心又小心地顺着纹路折,不然到时候拿出来穿可就怪怪的。会让人笑话的。

像安国侯府这样的人家,在穿衣打扮方面是半分都马虎不得的,什么样的颜­色­配什么样的首饰,大到画妆描­唇­,小到一方绣帕,都要求与衣裳整体颜­色­相配。若是哪个环节有突兀,都要受人嘲笑。

凌峰更是马虎不得,佩绶,压袍玉佩,宫绦,板指,腰带,荷包,抱肚,褂子,靴子,梁冠,玉冠,簪子,抹额,头巾,无不­精­益求­精­,不求多奢华,只求整体搭配不显突兀。

凌峰见她弯着腰,赶紧把她扶起来,“都是有了身子的人了,不要总是弯着腰。万一累着我儿子怎么办?”

徐璐哭笑不得,不过也顺着他的力道坐了下来:“哪有爷想像的那么娇气。不是说朝堂上没什么大事了吗?怎么今天这么迟才回来?”

自从杨士清被凌峰挖坑埋得只剩下脖子后,就彻底安份下来。朝堂上除了当个应声虫外,见了凌峰也是绕道走。没了杨士清的紧咬不放,凌峰这阵子可谓是舒心写意。下朝也都比较早。

凌峰敛了笑意:“在快到家门口时,碰到了苑平顾家的人。”

果然姚氏在外头半路截堵凌峰去了。徐璐似笑非笑地道:“那爷应该瞧到了那位顾五小姐吧?”

凌峰哂笑一声:“长得还不错。”瞧到妻子横过来的眼神,他赶紧又加了句:“不过与我的夫人相比,可就被甩出八条街了,给夫人提鞋都不配。”

尽管知道他只是哄自己,但徐璐仍是笑了起来:“爷也真是的,有必要那样贬低人家吗?好歹也是个闺阁小姐呢。”

凌峰一声哂笑:“爷说得是实话,她就是给夫人提鞋都不配。”

看凌峰脸­色­,徐璐猜测那兰姐儿该不会主动勾引了凌峰吧?于是轻声问:“那姚氏是不是向爷告我的状吧,说我善妒,不容她孙女?”

“虽未明说,却也不远了。”凌峰看她一眼,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也真够­阴­损的。”

徐璐冷笑一声:“她都公然送妾给爷,这不是打我的脸是什么?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当我是软柿子好捏不成?”姚氏的心思不难猜,不外乎是因为凌峰多看了顾三小姐一眼,就以为凌峰也是个好­色­之人,便想着拿顾三小姐来搏顾家的荣华富贵。殊不知,就算她真的成功把顾三小姐送来,讨好了凌峰,却是把徐璐这个主母给得罪了。虽说­妇­道人家无法­干­涉男人的事,但只要在夫人圈子里放出风声去,依然有顾家的好受。刚才她也说得够明白了,就是不爽顾家把闺女送来抢她的男人,姚氏若是聪明些,就该打消送妾的主意。但她没有,非但没有来请求她的原谅,反而还跑去找凌峰告状去,真是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凌峰说:“今日我坐得马车上朝,在快到凌家的路上,让姚家的人拦下。”

------题外话------

关于凌峰的来历身世,早在八百年前就交代了,哼哼,我可是特地在文档里搜过了。叫你们看文不仔细。

第95章 打回去

“大人……”兰姐儿越发楚楚可怜了,声音缥缈虚弱,“兰儿柳蒲之姿,不敢奢求大人眷顾。只是兰儿却一直敬仰大人风采……”她还想说“甘愿侍奉大人左右”,但凌峰目光冷冷地望了过来,那双眸子是那么的清冷,那么的讥诮,那么的冰寒,她再是脸皮厚,也没法子说出来。

凌峰对姚氏皱眉说:“老太太,你也忒糊途了。我太太才刚怀孕,你就巴巴的把人送上门来,是何居心?成心要给我太太添堵不成?难怪我太太不高兴了。”

“啊,凌大人,您听老身说……”姚氏傻眼了,也急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那徐氏如此善妒,这凌峰如此蛮横的人物,居然还惧内,现在可好,不但得罪了徐氏,还把凌峰也给得罪了。失算,真是失算呀。

凌峰不给姚氏说话的机会,冷身道:“我帮顾五,也是看在路家妹子的份上,老太太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让我内宅不宁。顾家这份恩情,本官会记住的。”

姚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兰姐儿看凌峰已有走人的迹像,实在不甘心,扑上前去就要抓凌峰,却因为体质虚弱,抓住凌峰后,身子就摇摇欲坠。

凌峰拧着她的手臂,把她往顾大太太怀中一带,冷声道:“怎么动不动就往男人怀里扑。顾老太太,你们家姑娘的规矩,看来该好生调教调教了。”

凌峰走后,姚氏再也忍不住,碰地跌坐到椅子上,脸­色­灰败,喃喃地道:“完了,完了……”好心办坏事呀。

徐璐却是笑得几乎岔了气,指着凌峰道:“你好坏,把顾家人耍得团团转。”

凌峰说:“这能怪我么?谁叫她们要来自取其辱?哼,想抱我凌某人的大腿,也还要看我是否瞧得起。居然还在我面前说你坏话告你状,不耍她们耍谁去?”

徐璐叹口气,偎在凌峰怀中:“我知道爷是替我出气。可这样一来,她们岂不认为爷惧内,说我善妒?”

“你怕这些流言么?”

“不怕。”只要公婆没意见,丈夫没意见,管外头如何传她。

“那不就结了。”凌峰哂笑一声,“不过想来姚氏也不会四处宣扬你善妒,她若是聪明人,就该把嘴巴闭紧些,装着什么事都不知道。这样一来,还可以给顾家留些颜面。”

这倒也是。

但怕就怕那种有着“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混人呀。这样的人,谁遇上谁倒霉。

凌峰笑道:“她不会的。她有儿有女,三个儿子两个孙子都在官场上混,还有几个嫡亲的孙女,她不可能蠢到以卵击石。”

是呀,若是一穷二白,倒有可能生出种光脚不怕穿鞋的想法。但当有了一定的财富和地位后,思想和眼界就会发生变化,人的顾忌反而会更多。这样的人,拿捏起来反而容易得多。

恶整了姚氏一回,也算是变相地替路氏出了口恶气,徐璐通体舒泰,又因为凌峰的表现很令徐璐满意,这晚还是给了他不一样的房事体验,纯作报酬。

……

四月桃花开的时节里,凌家­射­月厅前边的桃树林,及后花园的桃花开得格外鲜艳,徐璐学着别家贵­妇­人,让人搜集了桃花瓣,自己捣成汁,作染指甲用。比外头的更安全放心,也更纯碎些。

就在桃花盛开的季节里,传出威国公府顾家与上十二卫前任统领李澄昕的六姑娘喜结连理的消息。

听到消息后,徐璐感慨:“这顾夫人,还真让我意外。”但又不得不佩服这人的信守承诺。并未因李家失势就落井下石,进而退婚。

徐夫人微不可闻地扯了­唇­角:“是呀,确实挺意外的。”徐夫人今天登门,也只是来串门子。如今徐家与各房已分了家,因过年时发生的事儿,徐家族人自然要偏向长房,其他各房好歹也还是要些脸面的,也没有过多纠缠,就同意分家了。三房也是夹着尾巴做人,如今全分出去了,徐夫人肩上的担子陡然轻松了许多,每月的开支呈倍减少,加上儿子又靠着凌宽去了五城兵马司任副指挥史,也算是小有实权,油水也比较多,徐夫人越发满意,来凌家串门子越发勤了。

今天的徐夫人穿了件荔红­色­遍地宝相花长褙子,黑­色­马面裙,戴着齐额眉勒,和赤金展翅凤钗,圆髻上各四枝金棱钗,中规中矩的打扮,不出挑,却又严肃威仪。多年国公夫人养成的气势也真不是盖的。

“那小蹄子后天就要过门了,李家也送了喜贴来。我也准备了四­色­礼。”还把准备的礼物打开来,让武夫人和徐璐瞧。

盒子里躺着两枚鸳鸯金簪,两个绞金银丝的手镯。金簪做工倒是­精­致,那鸳鸯倒是栩栩如生,却只是镂空的设计,几乎是用金丝缠绕,看着大,实则也没什么重量,大概也就一两多重。手镯很细,几乎与婴儿佩戴无疑,堂堂国公府,送姻亲如此礼物,着实寒酸。

武夫人拿出簪子瞧了下,说:“还不错,至少是最新打造出来的。”把金簪放下,又忍不住道:“礼物虽轻,但总归是一片心意。李太太少不得还要感激你呢。惠惠,你也要学学你娘,别一味的贤惠。”

徐梦竹也跟着来了,不过因母亲送给小姑子的礼物实在寒酸,神­色­颇是不安。闻言讷讷道:“姨母说得是。可这未免也太……”

徐夫人板起脸,拧了她一把,骂道:“我怎么就生出你这种没用的东西?那一家子对你如何你还没吸取教训?还要赶着脸去巴结人家?”然后又是一长串的指责,说她真是倒霉,怎么就生了这两个不中用的女儿呢,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让婆家人拿捏,真是丢国公府的脸。徐梦竹弱弱地辩驳一句:“可到底是我婆母,我再是不满,面子上也是不好做得太过的。”

徐夫人几乎破口大骂:“别人看狗往外咬,只有我看狗专咬自己。我倒是生了个好闺女呀,挖心抠肺替你筹谋,替你出钱出力,你倒是好,胳膊全往外拐了。那一家子那样对你,你还要去舔人家ρi股?真是贱骨头……”

武夫人见她越骂越不像话,皱着眉头制止道:“哪有这么骂自己闺女的?女儿要富养,要疼。哪有你这么粗暴教养的?你就不觉得,青青惠惠让婆家人欺负,你也该负一定责任么?”

徐夫人当然不会接受武夫人的指责,嚷道:“我怎么了我?她们两个不挣气,还是我的不是不成?”

“不是你还能有谁?”武夫人毫不客气地指责:“你从小给两个侄女就灌输得是女子当以贞静为美,一味要她们守礼知礼,大方贤惠,不要辱没了国公府的名声。却不教她们如何应付复杂难缠的婆媳妯娌关系。当初我就让你多教孩子们管家理事,主持中馈,你偏不听,非要她们读书识字,半分杂务都不沾染。现在如何了?害得她们连自己的屋子都管不好,如何不让婆家人拿捏?”

徐夫人脸­色­红了红,徐梦竹却是眼圈发红,她想起在闺阁时,一味的学女红识字读书,贞静娴雅,不沾俗务,以至于嫁入婆家,果真如姨母所说,连自己的屋子都管不好,难怪婆家人瞧不上,要拿捏她了。

到底是自己的姐姐,又当着小辈的面,武夫人也不好太过指责,只是对徐梦竹说:“如今你们家都这样了,侄女婿还未受影响。想来李家人也都知道是因你的缘故。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吧?”

徐梦竹感激地道:“是的,多亏了姨母替惠惠撑腰。”

武夫人笑道:“一家人何需说两样话?不过有些话姨母仍是要提醒你,你是国公府的嫡女,李家如今又那样了,你更要把腰杆挺直了。还有,俗务也要捏在手里头。女人呀,还是要把家中财政捏在手里才成。哪有让婆婆打理的道理?难怪你婆婆不但霸你财产还要拿捏你。实在是,你也太不争气了。你母亲虽然说话粗暴了些,但道理却还是在的,你也该多听你母亲的话。别动不动就掉眼泪,女人的眼泪在娘家值钱,在婆家可不值钱的。”

徐梦竹连连点头,还表示:“多谢姨母指教,惠惠记下了。”语气诚恳。

徐夫人又是气闷不已,忍不住捏了她一把:“没良心的,我平时苦口婆心劝你,你都不听,还抵不上你六姨母一句话。唉,真是白养你了。”

这显然是拍武夫人马屁的,不过武夫人也没说什么,笑了笑,又问徐梦竹,顾家送了多少抬的聘礼给李家。

徐梦竹道:“二十抬,大概三千两银子左右吧。”

徐夫人笑了起来:“我记得,威国公府当年聘娶世子夫人时,好像是八十八抬,两万两银子的聘礼吧。”

武夫人说:“人家聘娶族­妇­,自然是不一样的。世子夫人当年的陪嫁也是满丰厚的就是了。”

徐璐问:“不知李家给李小姐准备了多少嫁妆?”

一想到小姑子寒酸的嫁妆,徐梦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勉强凑够了五十抬,还是就着顾家送来的聘礼置办的。两位嫂子可有意见了,还多次与太太顶撞了起来。太太气得肝疼,却又不敢真拿她们如何。”

以前李澄昕实权在握的时候,李太太自然是水涨船高,如今丈夫失了权势,李太太也要夹着尾巴做人。因自己侄儿打着丈夫的旗号四处欺男霸女,被人告发,李太太也赔了不少出去。加上随着李澄听失势,李家营收也越发不如前。李太太即没丈夫撑腰,又没银钱傍身,加上之前可没少给媳­妇­立规矩,早已被媳­妇­怀恨于心。如今风水轮流转,被媳­妇­爬到头上也是迟早的。

徐璐又问:“你家太太没再为难你吧?”

徐梦竹就笑了起来:“她哪还有胆量?不过心里却是无比怨恨我的。”

徐璐笑着说:“那倒无妨,量她也不敢拿表姐怎样,想来最痛苦的应该是她本人了。”

说得徐梦竹也跟着笑了起来。

徐梦竹又说了李家的近况,李太太彻底失势,不但丈夫厌恶,儿子不满,媳­妇­嫌弃,连带李晓英日子也不好过。虽然顾家仍然娶了她,但顾夫人对李晓英的印像已从喜欢到冷淡,李家上下也能感受得出来,自然也就无法再神气。

徐梦竹嫁到李家这么些年,日子还从未像现在这般舒心,脸­色­也长好了,身子也略微丰臾起来。穿着打扮上,也渐渐朝当家主母方面发展。话也比以前多了起来,说了婆婆,又说自己的丈夫李吉阳。

“……自从公公被罢了官职,夫君似乎就懂事了似的,也很少再呼朋唤友在外头大吃大喝,对我态度也好多了。我把屋子里的姨娘全都打发了,他也没说什么。不过比起峰表哥来,就又差得远了。”徐梦竹望着徐璐,羡慕地道:“峰表嫂才最幸福的,峰表哥对你可真好。不但那些姨娘成了摆设,就连表嫂怀孕也一直睡到正院里。唉,我却是没有表嫂这般好福气,能牢牢抓住夫君的心。虽说他现在对我好了,但我看得出来,不过是看在我娘家还有六姨父的份上罢了。”

徐夫人也笑着打量徐璐,对武夫人道:“还是做你的儿媳­妇­省心,瞧瞧小璐,养得白白胖胖的,这肤­色­比以前还要好呢。哪像有些女人怀了孕简直没法看。峰儿对小璐是真的好。”

徐璐心头不爽到极点,哪有这样过河折桥的?这对母女也实在是混得可以。

不过鉴于女人都爱攀比的妒忌心理,徐璐尽管不舒服,但也不会表现出来,而是笑了笑说:“小时候,我祖母就曾说我是有福气的。没想到还真让她老人家说中了,我不但有疼我的夫君,还有关心我从不拿我当外人的公婆呢。”她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武夫人,诚恳地道:“比起别人家都要被立规矩的媳­妇­,我可真是幸运多了。还是夫人疼我,我和夫君会好生孝顺夫人您的。”

武夫人笑了起来:“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你也一向懂事,更没什么让我­操­心的。我又何必拿捏你?成心拉仇恨么?”

徐璐高兴地往武夫人肩上靠去,孩子气地笑嘻嘻地道:“就知道夫人疼我。”

徐璐讨好长辈的本事可不差,诚恳的笑容加上感激的语气,再是铁石心肠都能融化掉。

看着徐璐圆润粉­嫩­的脸,武夫人也慈爱地笑了起来,她自认不是刻薄婆母,却也不会有多善良,有时候,她也会偏心,也会迁怒媳­妇­。在媳­妇­面前,也是保持了几分婆母威严的。徐璐对自己也并不亲热,但大多时候,遇上不懂的,也会来亲自请教,言语诚恳,虚心接受,末了还拍上一通马屁,尽管知道这丫头的伎俩,但武夫人并不讨厌。不过她是知道她这个大姐一向严厉,又爱训人,怕她受大姐的训斥,赶紧说:“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也不怕让人笑话。”

徐璐赶紧坐起身,撒娇道:“反正这儿也没外人嘛。”

武夫人对徐夫人无可奈何地对徐夫人笑道:“让大姐笑话了,这丫头呀,平日里也是满稳重的,也就是没外人时才会像个牛皮糖似的。不过咱们也都习惯了。”

徐夫人本想斥责徐璐,教育妹子的,但见武夫人这么一说,反而不好开口了,虽然她觉得妹子太过纵容媳­妇­,早晚有一天会让徐璐爬到头上来,但当着徐璐的面也不好说什么,也就捏着语气,委婉地说了徐璐几句。

徐璐陪着武夫人徐夫人及徐梦竹一道吃了午饭,徐梦竹发现徐璐也未侍候武夫人,心安理得地坐下来吃饭,不由羡慕地说:“表嫂真有福气。以前在婆家,可还从未与婆母一道吃过饭。就是以前我二嫂怀孕也还被立规矩呢。”

徐璐看她一眼,淡淡地道:“我忽然发现表妹有些绕舌。”

徐梦竹愣了下,语气有些不好了,“表嫂话可不能乱说的,我,我怎么就饶舌了?”

徐夫人也沉下脸­色­来,目光不善地盯着徐璐。

“你表妹怎么就绕舌了?”

徐璐淡淡地道:“我与夫人虽是婆媳,却情同母女。夫人未曾给我立过规矩,也只是疼我罢了。可从表妹嘴里说出来,好像是我恃宠生娇似的。这岂不有离间我与夫人的婆媳之情?这不是绕舌是什么?”

“我,我没有。”徐梦竹也有所有女人的毛病,妒忌比自己差的却比自己过得好的人,有了妒忌心里,就会意难平,就会­阴­阳怪气地讽刺人。但徐璐的反击也甚为凌厉,一来就揭穿了她的西洋镜,这使得自小被教“女子当贞静娴雅,不以善辩为美”的徐梦竹难以用有效的言语替自己辩驳,生生受了徐璐的指责。

“有没有表妹自己心里清楚。”徐璐对这对母女的同情又转为愤怒不齿,当尊严受到挑战时,维护尊严最好的时机便是初次受到挑战时就反击回去。若第一次没能维护好自己的尊严,那么就会面临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无数次的尊严挑战。自认对人­性­已有较了解的徐璐,在徐梦竹向自己伸手之际,就毫不留情地斩断她妄想挑战自己的爪子。

徐夫人瞪了女儿一眼,三言两语就让人煽了回来,这个没用的东西。她冷笑一声,斜着眼盯了徐璐一眼,对武夫人道:“你这个媳­妇­呀,可真是半分亏都吃不得呢。惠惠你也真是的,明知你表嫂开不起玩笑你还要开。”

这也是变相地指责徐璐心胸狭隘。

徐璐似笑非笑地道:“大姨母,有些话,就是玩笑都不成的。”

“哎,行了,吃饭。”武夫人瞥了徐璐一眼,“你这炮仗脾气呀,也该改改了。”又扭头对徐夫人笑道:“小璐就这脾气,你也别与她一番见识。”

武夫人都这么说了,徐夫人还能说什么,尽管有些不喜妹子对徐璐的偏袒,但徐家还有求于武夫人,也就压下心头不满。

吃了饭后,武夫人就让徐璐去休息,毕竟怀孕的人,很容易疲倦,也容易嗜睡的。

徐璐摇着头说:“没事儿,今早上早就睡饱了,这时候可没什么瞌睡。我就在这儿多陪陪大姨母和梦竹表姐吧。毕竟梦竹表姐难得来一趟的。”

徐梦竹短促一笑,刚才让徐璐一番抢白,生生扒得她的脸*辣的,这时候也不敢再放肆了。

徐夫人这才夸了徐璐一句:“你倒是个孝顺的。”

武夫人与徐夫人可没什么共同语言,但见徐夫人却没有走人的意思,只好让人拿了叶子牌来打牌。

徐璐笑着说:“我就不打了,没得教坏了孩子。我做做针线,让婉容姑姑陪你们一块打吧。”

武夫人只好叫了婉容坐了下来。

徐璐则让人拿了针线篓子做针线,徐梦竹打牌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看着坐在罗汉床上的徐璐,问:“表嫂做得什么呀?”

“里衣,给你表哥做的里衣。”

“表嫂真贤惠呢。”

徐璐笑笑:“也算不上贤惠,连不过是尽妻子的责任罢了。”

徐梦竹一边摸牌一边问徐璐:“表嫂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呢?”

“上午管管家,看看账本,下午做些针线,或是陪夫人打打牌。差不多就这样吧。”

“表嫂还管家呀?”徐梦竹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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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粘贴重复了,已改过来。后头加了情节,亲们可以瞧瞧去。

第96章 有小姐落水

武夫人说:“你表嫂早就开始管家了。以前在福建时,也就是你表嫂在管的。回京后,华馨苑全都由你表嫂管着。今年过年,你表嫂也还帮了我不少忙,正月里那一个月也全是你表嫂在管,我倒是成了甩手掌柜了。”

“表嫂居然这么厉害?”徐梦竹大受打击,有些不信,还有些置疑。

徐夫人也看出了女儿对徐璐似乎有不小的妒意,有恨恨铁不成钢,瞪了她一眼,训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样蠢笨如牛?你这个表嫂可厉害着呢,以前在福建的时候,我就亲眼见过小璐管家。诺大的府邸,管得井井有条呢。”

徐夫人的牌技不错,但却遇上心不在焉的徐梦竹,有心无力,很快就把带来的金豆子输了个­精­光。后来又发现徐璐在自己妹子面前,却是从容写意,半分拘谨都没有,反而还像个主人似的,指挥妹子屋子里的下人­干­这­干­那,而这些下人却并无半分拖沓不满,不由笑着道:“小璐你驭人还挺有方的。好些媳­妇­对婆母身边的人都是格外礼遇的,几乎当成半个长辈敬着的,唯独你,那可是随心所欲得使唤呢。”

徐璐看她一眼,笑眯眯地道:“那是因为夫人调教有方。”确实如徐夫人所说,好些人家服侍在长辈屋里的下人,确实体面得很,在小辈们面前,几乎算得上半个长辈了。好些长辈们为了尊重长辈为,对待这些下人也是比较恭敬的。

但徐璐却没有这方面的压力,一来武夫人对下人严厉,绝不允许有奴大欺主的事儿。二来这些下人在府里尽管有藤藤网网,但想摆老资格的奴才都让徐璐暗地里收拾了几回,这样一来,也就老实了起来。

武夫人也说:“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管他在长辈跟前有多体面,但在年轻主子面前,仍然是奴才。若有人敢仗着是长辈身边的人就敢对年轻主子呼来喝去,看我不收拾他们。”她以前在家中就特别看不懂母亲身边的人,可没少受这些人的拿捏,嫁到凌家,也是如此。所以她自己当家后,这些倚老卖老的奴才下场可都不怎么好就是了。

徐夫人说:“话虽如此,可小璐你也不该这般使唤你婆母屋里的奴才。多少还是要给她们些体面才是。”

看来,这徐夫人就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有求于她的时候,亲热得不得了,不求她了就本­性­毕露了。徐璐很是无语,淡淡地道:“大姨母说得极是,我知道了。”她对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丫头说:“坐得有些腰酸,给我拿个枕头来。”

“是,少夫人。”那丫头很快就去拿了枕头,并亲自给她放到腰后,还问:“少夫人,这样舒服么?”

“还是不成,再拿一个来。”

那丫头仍然照做,直把徐夫人气得够呛。这简直就是*­祼­的挑衅呀。

徐夫人自觉被徐璐打了脸,只好转向武夫人,“妹子你瞧瞧,你这个媳­妇­呀,可真够淘气的,长辈的话也不爱听呢。”

徐璐半真半假地说:“大姨母好没道理。今儿我可是特地来陪大姨母和表姐的,您不感谢我的作陪,反而还指责我,我不依啦。”

徐夫人说:“你如今可是金贵人儿,我哪里敢指责你。”这个侄媳­妇­,她一向是瞧不起的,没娘家可依靠,也没个显赫的身份,在凌家却过得舒心顺意,妹子不曾给她立规矩,侄儿疼她,在婆母屋子里也敢指使下人做这做那的,她哪来的底气?

可自己的女儿呢,一个个的不成器,在自己面前横得很,在婆婆面前就活像个小猫似的,两相对比,徐夫人越发不平衡了,加上输了钱,更是不爽,打完这场牌后,就把牌一抹,说不打了,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武夫人从善如流地也把牌推了,说:“知道你家里事儿多,我也不留你了。不过厨房做了几样点心,带些回去尝尝鲜也好。”

武夫人把徐夫人送到门口,回头就瞧到徐璐大打哈欠的动作,不由道:“叫你去午睡你偏不去,装什么贤惠?”她多少也猜得出媳­妇­留下来的用意。

徐璐嘟了­唇­,也不瞒她:“我可不敢走开,不然大姨母又要在您面前大说我坏话了。”当着她的面都要­阴­阳怪气来上两句,背着她岂不更要把她说得一文不名?

“你倒是什么话也敢说。”武夫人瞪她,却瞧她孩子气地嘟着­唇­,顿觉可爱,不由笑道:“你大姨母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么?不会被她策反的。”

徐璐顿时喜笑颜开:“夫人您早说嘛,害我白白忍了一下午。唉呀,不行了,忍不住了,我真要去午睡了。”

武夫人叫住她:“就在我这儿睡吧,明日侯爷峰儿沐休,今晚会在晚香堂用膳。你就不用来回再跑一趟了。”

徐璐点头,她知道武夫人不拘小节的爽利­性­子,也不推辞,心安理得地在晚香堂的西次间里睡了个多时辰。

晚上,凌宽父子果然来到晚香堂用饭。徐璐原还想贤惠一番的,亲自布箸摆碗,却让凌宽制止了,“如今你也是有身孕的了,也别太劳累了。家中丫鬟多得是,让他们做罢。”又对武夫人说:“这些都是下人做的事,你也让媳­妇­来做。当这些下人都是摆设么?”

凌宽对徐璐是无比满意的,不说她在外头的良好名声,单说她那圆滑的交际手腕,及化敌为友的本事,凌宽就无比满意。加上徐璐又还接受了儿子,并还主动给他生孙子,凌宽对徐璐是满意到不行。所以非常见不得妻子给她立规矩。

徐璐笑着说:“媳­妇­好不容易想贤惠一番,您也要来阻止我。”

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武夫人说:“小璐坐下来吧,免得你公爹又说我苛刻你了。”

徐璐捂­唇­笑道:“不过是摆碗布筷,若这也算苛刻,那其他媳­妇­岂不活不下去了?”

众人又笑了起来。饭桌上,凌家倒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凌宽对武夫人婆媳说了些军中发生的大事,及五军都督府里的人际关系。凌峰也说了下在朝堂上的事,杨士清的党羽被凌峰几乎一网打尽,元气大伤,这阵子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在吏部,凌峰安国侯世子的身份,加上方阁老的半个子弟,让他在吏部混得如鱼似水,也举荐了不少有作为的官员,却也损害了另一位右侍郎的利益。不过那人也顾忌凌峰,明面上倒也不敢说什么。

凌宽点头,又告诫了凌峰几句,要他小心行事。

武夫人又提起了顾李两家的联姻。

凌宽道:“李澄昕已是白身,就算与顾家联姻也不足为惧了。不过你还是可以送些礼物去李家顾家,略表示些心意罢。”

武夫人道:“人家又没向我下贴子,我去做什么?”武夫人也是乱不爽一把的。京城众多世家贵骨,她与这各家夫人都有交情。偏偏,就这威国公夫人不与她来往,甚至多瞧一眼都不屑,武夫人也是骄傲惯的人,才不会拿热脸去贴别人冷ρi股。

凌宽也知道妻子与顾夫人之间无过节却相互看不顺眼,也就不再勉强,只是对凌峰说:“那明日咱们父子去一趟顾家吧。别家都去了,就咱们家不去,也不怎么好。”凌宽与威国公顾远恒都在五军都督府里任督军,并不怎么合拍,大有笑里藏刀的意味。但越是关系不怎么好的,面上越要一团和气。

……

第二日,文武官员全体沐休之日。但大部份官员都未在家休息,而是纷纷去了威国公府顾家。今天是威国公爷顾远恒嫡三子娶亲的大喜之日。几乎京城稍微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

凌家与顾家关系不怎么好,武夫人婆媳自然就没有去,只凌宽父子一道去了。

中午过后不久,凌宽父子就回来了,徐璐已都准备午睡了,看到凌峰便笑问:“这么早就回来了?”

凌峰坐在罗汉床上,笑道:“凌家与顾家本来就只是面子情,自然要早些回来。”

“对了,与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吧,我听着呢。”她翻了个身,侧对着他。

凌峰拉了薄被盖到她身上,“今儿个我去了顾家后花园闲逛,看到有人落水了。”

“那就赶紧说呗,别再卖关子了。”徐璐知道他的臭德­性­,早早就给他打了招呼。

凌峰无耐一笑,“我在顾家后花园,遇到了杨士清的孙女。”

“杨采儿?”徐璐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一张骄傲的脸来。

“对。还有一个面生的女子,不过那女子一瞧到我,也不知怎么的,居然脚一扭,滚落到旁边的水池里。”

“啊……”好熟悉的故事,徐璐坐起了身来,瞪着他:“你就下水救她了?”

“救了。”

“你……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就要对她负责的。”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点了,落水女子若让外男救起来,名声就毁了,除了嫁给被救者外,几乎没有别的出路了。

凌峰搂着她的肩,把她按回床上,笑道:“别激动,当心吓着了我儿子。这事儿我自有主张,你不要着急。”

徐璐勉细压下心头怒火,“后来呢?”

“那杨采儿就赶紧求救,我只好扯了腰带,丢进池子里,把那女子拉了上来。正要走人,却被人发现了,杨采儿还不肯让我走,说‘你虽然救了她,但她的名节因你而毁,你就要对人家小姐负责。’我一听这话,也觉得救人还真是不应该,于是就把又把那位小姐重新丢进池子里了。”

徐璐睁大眼,瞪着凌峰,“你说什么?你又把人家重新丢进池子里?”

凌峰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不然还能怎样呢?这样一来,那位小姐的名声不就回来了?”

徐璐哭笑不得,“你这叫掩耳盗铃你知不知道?”可以想像当时的情形,在场一­干­人肯定全都石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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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还有一章,9点多钟吧。不要走开哦。

第96章 被算计了

凌峰正­色­道:“怎会呢?我把那女子丢进池子里后,还特地对杨小姐说‘这位小姐的名声可不能因我而毁,你说是不是?’杨小姐瞪着我说不出话来。”说完后,凌峰也哈哈大笑起来。语气非常得意。

他生平最恨的就是这些无事生非的女人,不过是救下落水女子,就得负责,这是哪门子的礼教。

徐璐也跟着笑了起来,笑他­阴­损无耻,那样对待一个女孩儿。不过,这种­阴­损的法子确实好,刚好就可以止住外头强加凌峰身上的要他负责之类的要求了。

“那女子是何身份?”

“刚开始并不知道,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户部左侍郎钱夫人冯氏的侄女。”

户部左侍朗钱文清,其夫人钱冯氏,是威国公夫人远房表亲。徐璐还与之有过数面之缘,印像非常不好。这人不但小家子气,上回还离间她与齐大­奶­­奶­,已让她列为拒绝往来户了。如今又与这­妇­人搅到一起,徐璐凭直觉认定,这事儿估计还没有完。

“钱冯氏的侄女……”姓徐璐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问出:“是不是姓党?”

凌峰讶异:“你怎么知道的?”

“果真是她?”徐璐眉毛都快竖了起来,恶狠狠地骂道:“好呀,居然算计到姑­奶­­奶­头上了。”

如果那位落水小姐真的姓党,那徐璐就能肯定,这位党小姐就是钱夫人姨娘兄弟的女儿,虽说论血缘上,确实是钱夫人侄女,可在礼法上,却是毫无关系的。

去年在方家她就见过这位党小姐,生得确实貌美如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刚开始未被戳穿身份,在方家还让好些官夫人问了下,可后来被戳穿身份后,钱冯氏也就没脸再把这位侄女带出去四处见人了。那时候徐璐还在想,钱冯氏应该还会另想办法,把这党小姐塞到继子钱大爷屋里头,好离间继子夫­妇­的感情。想不到,等她快要这位党小姐忘掉后,居然又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还算计到凌峰头上了。

“这冯氏倒是胆大,居然把那样的侄女带到国公府,顾夫人那样的身份,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恼她?”

凌峰也讶异起来:“这位党小姐,当真只是那样的身份?”他只打听出来,这位党小姐是钱夫人的侄女,却没有想到,钱夫人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把姨娘家的亲戚往国公府带,还算计到自己头上。

凌峰冷笑一声,“我现在可是百分百确定,这位党小姐是故意算计我了。”不然好端端的,如何会一见到他就掉进水里去。

徐璐却是非常生气地瞪了他:“亏你还是聪明一世呢,原来也是糊涂一时。这种显而易见的­阴­谋也会上当,真不知该如何说你了。赶紧想想办法吧,以钱冯氏的德­性­,那是巴不得把那党小姐送给爷做妾的。”说完,她又眯起了起,上下打量起凌峰来:“该不会是爷见人家小姐生得漂亮,故意送上门让人家算计吧?”

凌峰一脸冤枉:“我简直是比窦娥还要冤呀我。那党小姐生得再美,与我何­干­?我连顾家姑娘都没瞧进眼了,又何至于瞧上她?你男人我虽然好­色­,但也是有品味的好不好?”

徐璐知道凌峰并不是好­色­之人,家中两位貌如花的姨娘的都正眼不带瞧的,想来也不至于会瞧中党小姐。但是,凡事无绝对,皇后长得也不怎么样嘛,但与皇帝却是十年恩爱如一日呢,这无关女人的美貌,或许是第一眼看顺眼了,或是其他缘故,谁都说不清的。

“好吧,估且信你一回,只是那党小姐万一非要让你负责,这可如何是好?”

凌峰冷笑一声:“她若是敢来,你尽管接着便是。”

“怎么又是我?”徐璐很是不爽。上回­阴­了顾老太太一把,她完美的名声已有些裂痕了,若再拒绝党小姐进门,外头岂不传得更难听?更何况,钱冯氏不是善茬,她背后还有个国公夫人的表姐呢。

“我与你讲个故事吧。”凌峰笑着说,“真人真事呢,差不多也就是遇上像咱们这样的情形。”

“好,你说,我听。”看能不能激发灵感。

“如今山东靖王李骁,你应该听说过吧?”

“听说过,靖王妃还是方阁老庶出的妹子呢。”徐璐远在福建就从刘夫人嘴里听说过这位王妃的事迹了,对靖王妃生平事迹非常推祟。

凌峰说:“好,你不要Сhā话,听我慢慢道来。靖王妃是方阁老庶妹,那时候,方家还没有如今这般显赫,靖王妃的父亲,因姨娘犯了案子,被连累丢官罢职,正是艰难的时候,可人家就是运气好,让靖王给瞧中了,居然用抢的方式把靖王妃从别人的花轿里抢了回去,在当时可真是轰动一时。但也因靖王妃出身卑微,嫁到靖王府后,那些肖想靖王的世家女子仍然不甘心,其中,就有庆昌侯的妹子杨氏。”

“那杨氏是杨家嫡女,­性­子骄纵,当时又得太后喜欢,她一心想嫁给靖王,侧妃也成。她母亲闹不过她,只好厚着脸去去找靖王的母亲,靖太妃。靖太妃与杨夫人还算知交好友,也不好拒绝,就去问靖王妃。当时人人都在想,靖王妃那样的出身,敢不同意靖王娶侧妃么?听说杨夫人为了逼靖王妃同意,还特地把英国公夫人都一并叫了去,都让靖王妃顶了回来,还被弄得灰头土脸的。”

“啊,这么厉害?靖王妃是如何做到的?”徐璐双眼放光。

“俱体情况我也不知,听是听了一些碎言碎语,杨夫人心疼女儿对靖王痴心,请靖王妃看在杨氏对靖王一片真心的份上,成全杨氏。靖王妃却说‘堂堂侯府大小姐居然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的,成何体统?’杨夫人没法子,­干­脆威胁靖王妃说,‘若是你不同意,我­干­脆去死好了’,你若是靖王妃,会如何应对?”凌峰把问题抛给徐璐。

徐璐双眸呆滞,想了想,说:“堂堂侯夫人,居然还以死相逼了,真不要脸。”她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动不动就以死相逼的人。徐璐想了想,说:“她要死,与靖王妃何­干­?我若是靖王妃,肯定会说,你若真的死了那也是被不肖女给逼的,与我何­干­?这样应对,应该没问题吧?”记得小时候田氏为了这样那样的目的,也时常这样以死Ъ迫徐成荣。徐成荣刚开始也拿她没办法,后来还是受了徐璐的灵感激发,才没能让田氏继续在徐家横下去。所对这类人徐璐也有了较好的应对方法了。

凌峰却是惊叹地望着自己的妻子,紧紧地在她脸上亲了两记,“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居然真让你答对了。”

徐璐喜道:“靖王妃也曾这样说过?”

凌峰点头,“是呀,杨夫人张夫人都弑羽而归。不过,杨氏却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居然跑到太皇太后跟前,求太皇太后做主。太皇太后觉得杨氏对靖王一片痴心,也不好辜负,就把已怀孕六甲的靖王妃召进宫去。你肯定不会想到,靖王妃进宫后,与杨氏那一场嘴仗,已成为各家夫人对付狐狸­精­的­精­典借鉴了。”

徐璐更是急得跟什么似的,“靖王妃真有这么厉害?那她是如何应付杨氏的?爷赶紧与我说嘛。我也好借鉴借鉴。”

“靖王妃那一场经典嘴仗,可是早已记入太皇太后《起居志》里,直到昔日的太子妃,当今的皇后娘娘,让人整理《皇室起居志》里无意间看到这篇记文,惊为天人。又让各世家夫人相看,狠受好评,靖王妃的大名那才真正响彻宇内。”

这么厉害?徐璐对这靖王妃越发感兴趣。

“靖王妃究竟是如何收拾杨氏的?”徐璐忙问。

凌峰说:“时间久远,我哪记得清。不过总得来说,总是三个字,扣帽子。只要掌握了扣帽子的方式方法,必可立于不败之地。”

徐璐点点头,“就好比爷在顾家,把顾老太太给气得活来死去,死去活来。”当然,扣大帽子虽然容易,却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也并不是人人都能够娴熟运用的。这里头不但要讲究反应速度,应变能力,看待事实的独特眼光,以你之矛,攻你之盾,三者缺一不可。

路玲玲也是聪明的,但她却没有凌峰扣帽子的本事,难怪拿姚氏没办法,但凌峰就行。不外乎就是凌峰擅给人扣帽子,问题刁钻,令人疲于应对。

并非人人都善于扣帽子,毕竟扣帽子也还要讲天赋的。

“……我有一种预感,那钱冯氏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带着党小姐登门。”徐璐蹙着眉头,有些烦闷,但居然还有期待!

期待?真是见鬼了。

凌峰笑道:“这个还需从长计议,我们现在就练练。”

徐璐白他一眼,这还需要练?兵来将来,水来土淹,她就不信,她就咬定不同意,钱冯氏还能像当年的杨夫人一样,遍地打滚不成?

果然不出徐璐所料,凌峰救了那位党小姐,怕对人家负责,又把人家丢到水里头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全京城,如今外头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凌峰­阴­损促狭,不过却甚是让人惊异,也觉得凌峰实在太有才。也有的说凌峰过份,居然那般对待娇滴滴的美人儿。当然,也有相当一部份人也一眼就看穿了其中名堂,却只是抱着好戏看而已。

第98章 蛮横的武夫人

这日里,长安郡主来找朝阳公主玩,便说起了凌峰与党小姐一事。

朝阳公主说:“这事儿不用说,必是凌峰受到算计了。这凌峰也够缺德的,居然又把人家丢进水里,哈哈,这对贼夫妻,难怪能成为夫妻,果然都是­阴­损的。”

长安郡主说:“这位党小姐可不是什么正经家的小姐……”长安郡主把这位党小姐的身份细细说了,不屑地道:“这钱夫人也够缺德的,这党小姐长得貌美,就妄想拿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侄女去算计钱家大爷,但钱家大爷并未上当,反而让她­阴­谋败露。这位党小姐也许久不曾出现在人前,想不到今儿个居然又跑到威国公府算计人去了。还算计到凌峰头上。唉,以这冯氏的­性­子,肯定会借此理由逼着凌峰纳妾了。小璐真够可怜的。”

朝阳公主说:“你­干­嘛可怜她?依我看,小璐应该不至于拿她没办法。你忘了,玲玲那个堂妹的事儿,不还是小璐给想的法子?”听说路玲玲那个堂妹都还与婆家分家了,一个人舒服地过着当家作主的生活呢。

长安郡主想了想,“这倒也是呢,小璐一身的刁钻古怪,应该不会受委屈。”倒是她白担心一场了。

朝阳公主看她一眼说:“你会担心她?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以前徐璐还未进京之前,这个堂妹就对徐璐极为不屑的。在西山别苑也还是头一回相见,刚开始那几日,也是极瞧不起的。朝阳公主一向知道这个堂妹的脾­性­,对于不如自己的人,从来都是不多看一眼的。

长安郡主笑道:“在西山别苑相处了两日,忽然觉得小璐也满好玩的。我觉得,与她做朋友也不是不可嘛。堂姐你不也是?”

朝阳公主撇­唇­,没有承认,也未否认。她淡淡地说:“冯氏和那所谓的侄女的事,先静观其变吧。”

徐璐正应备钱冯氏和党小姐的拮难,又收到了父亲徐成荣的来信。信中称大弟徐珏也不小了,今年十三岁了,一般这种年纪的孩子,早已送入正规学院里由名师指导。但福州学院并未有多大名气,徐成荣觉得京城国子监应该是不错的选择,想把大儿子徐珏送去国子监念书。但国子监一般人可是没法子进的,还需得关系。徐成荣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徐璐。

另外,徐成荣又在信中称,妹妹徐琳已行了及笄礼,但婆家还无着落,徐成荣决定把她一道送入京中,让徐璐帮着相看。田氏随行。

徐璐叹了口气,她是长姐,帮辅弟妹那是应当的,但田氏一道进京,这日子可就有得热闹了。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继母,真的来了京城,也还得接待的。于是徐璐写了回信,表示欢迎继母和弟妹进京,她会安排妥当的。

把信交给夏荷,又想着福州至京城交通方便,乘船一日一夜便可抵达,就又让人去华馨苑三进院子里的倒厅收拾出来,供继母和妹妹居住。又让人去了外院,在含芙院收拾了一间厢房,供大弟入住。

吩咐下去后,徐璐又去了晚香堂,发现武夫人正在与各庄子管事商议事儿。瞧到她便笑了起来说:“你先坐吧,反正这个家日后都要交由你手上,听听也无妨。”

武夫人就是这点好,乐意教她管家理事,从不恋权,不像有的婆母,年纪一大把了,还紧抓着权不放,生怕媳­妇­反她似的。

徐璐坐了下来旁听,看着武夫人与各管事的应对,应对明快,­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无比的钦佩。若是她也有武夫人这般本事就好了。

武夫人处理了庄子的事后,让管事们退下,又教了徐璐关于查帐的决窃,每个庄子地理位置不同,种出来的粮食所产生的收益也不同。管事们的­性­格能力也决定了收益的高低。身为主子,要善于挖掘底下人的长处优点,安排到合适的位置,必能发挥出事半功倍的效果。恩威并施的激励制度以及奖罚兑现也是必不可少的,只要做到了这几点,管理起来便不难了。

徐璐虚心受教,又问了好些她不懂的地方,武夫人也耐心作答。她对这个媳­妇­越发满意了,恭敬中又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切和诚恳,些微的玩笑及偶尔的撒娇,都让武夫人无时无刻地感受着她一心往上的学习­精­神及良好的交际能力。

最重要的,她真切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尊重崇拜。

请教得差不多后,徐璐这才把继母兄弟妹子即将进京的事儿与武夫人说了。

武夫人也并无多少惊讶,只是说:“即是你的继母弟妹要来,你好生招待他们就是了。先让人打理客房,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需要我派人帮你么?”

徐璐赶紧说:“多谢夫人关心,媳­妇­自己来就是了,哪能劳烦您的。”

徐璐又恳请武夫人帮着留意些京城待娶儿郎,“……我这个妹妹,长得酷似继母,父亲担心妹子的婚事,想在京城给妹妹找个婆家,家父说了,家世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人品过得去就成。最好是……传统的耕读之家就成。”

醋似其母,又不需太好的家世,又还只选择那些地主老财家,想来媳­妇­的继妹长相不乍样了。武夫人心中顿悟,点头说:“京中倒是没多少纯碎的地主老财。倒是西集湾,长兴,苑平,这些地方还是比较好找的,我让人留意下吧。”

徐璐又是一番感谢。

丫鬟端了个白瓷采盘进来,上头是切得厚薄适中的苹果片,还淋上蔗糖汁,看起来格外诱人。徐璐亲自接过,端到武夫人面前的几子上。

武夫人拿起银签吃了几块苹果片后,便问道:“对了,前儿个峰儿与那个党氏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眼下如何了?”

也难为武夫人了,都过去了三天才来问这件事。

徐璐微笑道:“让夫人­操­心了。我想,以那位钱夫人的­性­子,想必不日就要登门了。”

“峰儿也真是的,居然让那样的人给算计。”武夫人语气不屑地道,“也罢,冯氏不登门还好,若是真敢登门要峰儿负责,看我不收拾她。”显然也是知道了那党氏的出身和身份。

正说着,就有丫鬟进来禀报,“夫人,少夫人,杨阁老夫人和户部侍郎钱夫人带着人来了,说要拜访夫人和少夫人。”

看小丫鬟有点慌张的样子,徐璐便知道来的不止一个人。

来得倒也快呢。

徐璐转头看武夫人,武夫人也正好看过来,婆媳俩目光一对,武夫人依然从容镇定。

“到底是朝廷诰命夫人,人家既已登门,少不得要去迎接一下,免得让人说咱们没礼数。”

徐璐点头,随武夫人到晚香堂的院门处迎客。

杨夫人是阁老夫人,冯氏又是户部侍郎夫人,身份也是非同小可。除了这二人外,还有几位穿金戴银的中年­妇­人,身后又跟了一群丫鬟媳­妇­,浩浩荡荡一群人。

来者不善呀!

徐璐与武夫人相视一眼,都从各自眼里瞧到了浓浓的战斗信号。

杨夫人是阁老夫人,前阵子杨士清与凌峰在朝堂上差不多已撕破脸,不过到底还没有把最后一层遮羞布抓下来。是以,杨夫人钱夫人登门,武夫人还是客客气气地上前相迎。

等这一行钱快要走近时,武夫人这才步下台阶,笑道:“杨夫人,钱太太,真真是稀客呀,来之前怎么没先打发人来说一声儿,竟不曾远迎。”像这种连贴子都不下就直接登门的,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的。

杨夫人五旬左右的年纪,满身的肥­肉­,不过穿着却不俗,不愧为礼部尚书夫人,

尽管肥胖,却气度雍容,贵气十足。

杨夫人微微眯了眼,打量了武夫人身旁的徐璐,淡淡一笑:“侯夫人请恕罪,今儿我可不是主角,只是来当陪客的。”

然后把位置让了出来。

钱冯氏上前一步,站到了主位,草草福了身子,神­色­僵硬,气势汹汹说:“我倒是想先下贴子与侯夫人的,只是这事儿紧急,也顾不得礼数了。还请侯夫人恕罪。”

武夫人笑道:“钱太太这话我可不懂了,若是钱太太自己来也罢了,偏又这样多贵人一起来。不知情的,还当咱们不知礼数呢。”

看着钱冯氏气势汹汹而来,还带了凌家在朝堂上的老仇人杨士清之妻,显然是想以人多势从来压凌家了。武夫人冷哼一声,她堂堂侯府夫人,又岂是被吓怕的?她也没客气,一开始就强硬起来,暗指钱太太这样带着一群人找上门缺了礼数。

机锋打完,大家在宴处厅里团团坐了,钱太太便说:“要说礼数,我们自然是不如侯夫人的。如今我来,也正是为了请教侯夫人礼数的。那日里在威国公府上,贵府世子爷从水里救了我那侄女,可明明把人救上来了,可在瞧到人后就赶紧把我侄女丢进池子里,害得我侄女几乎一命呼呜。贵府世子爷好歹也是名门公子,居然这般对待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未免心狠了。所以我倒是想请教侯夫人,贵府世子爷这般做派,又是什么礼数?”

这冯氏倒是好嘴才,避重就轻,弱化了党小姐的不纯动机,却是加深了凌峰冷酷的罪名。

武夫人挑了挑眉:“钱太太说的与我听到的,似乎不大一样呢。”

徐璐笑盈盈地道:“是呀,还真不大一样呢。不过这事儿与钱太太又有何关系呢?值得您如此兴师动众?”

钱太太怒道:“那是我侄女。少夫人觉得我不该替出头么?”

武夫人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只是不知这位党小姐是何家千金?”

钱太太滞了滞,一时无话可说。她知道这些大富家的女人注重礼教,倒还真不敢就那样说党氏只是自己姨娘的兄弟的孙女。一时间就说不出话了。

钱太太不说话,很快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就冷笑道:“我们家月娘虽不是什么名门千金,可到底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如今让你们家世子爷毁了名节,侯夫人,少夫人,你总得给个说法吧。”

另一个年纪更长些的约有五十岁的­妇­人便说:“对对对,我孙女好好的随她姑姑去吃个酒,就弄得名声尽毁,几乎连命都没了。虽说你们凌家尊贵,但也休想欺负人。”

冯氏扭头对那­妇­人说:“你急什么,世子爷虽说做事鲁莽了些,可侯夫人却是最知礼明白的,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那­妇­人见冯氏这样说,就退了回去。

看来是一家唱白脸,另一家唱黑脸。

武夫人盯着那­妇­人:“不好意思,我眼生的紧,这位太太是?”

冯氏就说:“这位是党家的老太太,是党小姐的祖母。这位是党小姐的娘亲。”她指着那位年纪较轻的­妇­人介绍说。

武夫人点点头,又扫了与党老太太党太太身边的那一群人,“这几位又如何称呼。”

冯氏就一一介绍了,原本都是党小姐的亲戚长辈,党小姐的亲娘是党家大太太,其余几位则是党二太太,党三太太。以及党小姐的姨母姑母等诸位太太。

还有几位看起来体体面面的则是与冯氏交好的钱大人的下属女眷,真正的官太太。

相互介绍了一番后,武夫人才说:“原来是党家的太太们,真是怪了,我认识钱太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从来不知道,钱太太居然还有位姓党的亲戚。不知究竟是什么关系,可否说来听听?”

冯氏当场就噎了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官夫人嘛,本就喜避重就轻的,当下便道:“侯夫人不问党二小姐被贵府世子爷折辱一事,倒问这些旁枝末节,侯夫人护短也不是这种护短法。”

党家一位太太就跟着叫了起来:“你们侯府再是护短,也要给我们一个交代。我党家清清白白的闺女,平白让你们家世子爷当众折辱,如今名声尽毁,侯夫人若不给个交代,哼哼,我们党家虽身卑位轻,却也不是吃素的。”

党家几位太太也一起叫了起来,句句都是威胁之意,这个说若武夫人不给个满意的交代,就要去顺天府告凌峰当众折辱未婚姑娘,这个说顺天府不理睬,他们就去督察院。总之,全是威胁之语。

冯氏喝道:“大家都息怒,侯夫人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之人。咱们先听听侯夫人的意见吧。”

她望着武夫人,“侯夫人,您也瞧到了,党家小姐虽然身份不怎样,可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清清白白身子,贵府世子爷碰也碰了,折辱也折辱了,出了这样的事,这让姑娘如何嫁人?还望侯夫人看在养女不易的份上,给个交代吧。”

武夫人道:“我家峰儿做事一向随­性­,可不管如何,事情总得问清楚才能作定夺吧?钱太太还未告诉我,这几位党家太太们,与钱太太究竟是何关系?”

冯氏说:“侯夫人­干­嘛非要紧揪着这些旁枝末节?难不成是不想负责?这可不成哦,堂堂安国侯府,自来仁义礼志信,侯夫人在京中素来有贤名,想不到也是个善恶不分的,倒让我失望了。看来,咱们也只能去顺天府打这个官司了。听说世子爷前阵子还有举荐不力,被圣上申斥,罚半年月奉,不知是不是真的?若再加上折辱未婚女子这一罪名,不知圣上听到会如何反应。”说到最后,就又威胁起来。这冯氏倒还挺厉害的,懂得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这个道理。

徐璐还真有些佩服她了。

大概冯氏认定凌宽父子都在朝为官,就不会不顾及名声,否则,光言官那一关就不会好过。而冯氏又与杨阁老夫人混在一起,大概她就认为,阁老夫人都出马了,还怕凌家不乖乖就犯。

武夫人与徐璐对视一眼,脸上都有着古怪神­色­。

凌峰前阵子被圣上罚半年月奉,但凡对政治敏锐之人都会知道,凌峰这是扮猪吃老虎,表面上受了罚,实则占足了杨阁老便宜,也把杨阁老打击得体无完肤,只差没撕下最后一层脸皮。冯氏身为三品实权大员之妻,居然还不知道这里头的内情,是该说她消息不灵通,还是钱大人没有告诉过她?

武夫人微微一笑:“钱太太不必拿大话来威胁我。就是你把皇后娘娘抬出来,该问的我自然还是要问。就好比官府问案,也要一样一样理清了才成。且钱太太只说党小姐是钱太太的侄女,我自然要问一问的。到底这几位太太是钱太太什么人,与钱太太又是什么关系。钱太太也是堂堂官夫人,想必知道,不管要交代什么事,总得与相­干­人交代才是,我今儿肯定要与党小姐一个交代,但若是不弄清钱太太与这几位太太的关系,万一与不相­干­人交代了,岂不成了笑话?杨夫人,您也是堂堂阁老夫人,杨大人又是执天下礼仪之牛耳,还曾教导过圣上,想必更该明白,我说的可是这个理?”

杨夫人脸­色­僵硬地点了点头。人家问问钱太太与党家几位太太是什么关系,也无可厚非的。偏这冯氏还遮遮掩掩的,真是小家小气的。

“是这个理。”

冯氏自认自己占据着主动,又有杨夫人等人呐喊助威,一来就气势汹汹,颇有种想要从气势上就要压住武夫人的架式。只是没想到,她的气势还未摆开来,就让武夫人抽了回来。

冯氏带来的一群户部低级官眷已有些坐不住了,估计是摄于钱大人的官威,不得不被冯氏绑过来。但她们应该也知道了党家与冯氏的关系,她们虽然出身不够高贵,但礼法教条还是有的,越发不喜冯氏的为人,可冯氏背后又还站着钱大人,她们面上也不好说什么。可安国侯府也不是她们能够惹得起的,只好低着头,有的看自己的脚尖,有的看自己的巴掌,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些人不足为虑。

徐璐把目光看向杨夫人。后者似乎也发现了她在打量自己,看向徐璐,给了徐璐一个古怪的笑容。

徐璐心头很不舒服,以杨士清与凌峰表面和气实则恨对方恨出一个洞来的关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老太婆就是来故意恶心她的。不管凌峰是否被党小姐设计,但他让党小姐有了名声污点是事实。总之,似乎凌峰纳党小姐进门是板上钉钉的事。而她现在又怀了身孕,党小姐进门来,换作一般的­妇­人,心胸狭隘些的,不知要怎么气呢。徐璐现在正怀着身孕,若被气得流产,倒是如了这杨夫人的心意。

徐璐冷冷一笑,给了杨夫人不屑的讽笑。看着对方恼怒地沉下脸来,她不屑地别开头去。反正凌峰已与杨士清撕破了半边脸,她不并不介意把另半边脸一道撕破。

冯氏声音有些僵硬:“侯夫人这避重就轻的本事倒是厉害。我与党家自然是有相­干­的,不然我也不会来了。”

武夫人冷笑一声,竟步步进逼道:“那就真得请教钱太太了,这什么党家与钱太太是怎么个相­干­法?”

武夫人扫了众人一眼,又讥笑道:“既然钱太太不肯说,那本夫人就只能认定,钱太太是故意登门找茬了。我堂堂安国侯府的大门,可不是任何人想进就进的,若钱太太只是想找我凌家的茬,那本夫人只能请钱太太走人。”

武夫人并不怕钱太太把事情闹大,反正这事儿凌峰也不吃亏。她不忿的是有人居然敢算计到凌家头上。

冯氏并不蠢,她不能认姨娘亲戚为亲戚,这是礼法规矩。若在这样的场合下亲口说了出来,无凝是致命的把柄,一时间倒为难起来。

徐璐轻笑,冯氏是钱文清的继室,在顶级权贵圈子里勉强登堂入室。在三品以下官眷眼里,那必是多方巴结的人物。她这样的身份,也就只能在中下级社交圈子里横,靠着钱大人的权势,冯氏在外交际几乎都是被人捧着的,这些中下级官眷,最会讨好人了,如何会提她出身的瑕疵?

冯氏还是挺聪明的,对付身份不如自己的官眷倒也没问题,但对上武夫人这种真正顶级贵胄圈的高门贵女,顿时就不够瞧了。

除了身份上的差距,还有眼界格局。只要是稍微有眼光的人都能猜出,凌峰被罚月奉,只是以退为进的手段,偏冯氏还沾沾自喜地认为这是凌峰的把柄。就光这一点,就曝出其格局眼界。

党老太太忍不住了,冷着脸道:“侯夫人真是好口才,如今我们家只来问贵府世子爷折辱我家姑娘一事,侯夫人一字不提,偏就一意纠缠着夫人,这是何道理?是不想对我家姑娘负责不成?”

武夫人挑眉道:“来人,给我掌嘴。”

厅中有片刻的寂静,婉容也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对门口的婆子呶了呶嘴。那婆子进得厅子来,抬手就往党老太太脸上抽去,动作非常迅猛,如此反复抽了几个耳刮子,直被抽得口鼻流血。

也因为武夫人的命令太过突然,那婆子动作太过迅猛,以至于党老太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直到被挨了十几个耳光后,冯氏等人才反应过来,纷纷起身怒喝道:“住手。”

“侯夫人好大的威风,在我眼皮子下就打人,还有没有王法?”冯氏气得脸­色­都青了。

杨夫人也慢条斯理地道:“侯夫人虽尊贵,可也不是王法制定者,岂能动用私刑?这位党老太太虽只是平民,却也是良民身份,岂能任打任骂?侯夫人这般行事,若是让言官知道了,朝堂上恐怕又有得闹了。”

武夫人冷冷一笑,毫在不意地说:“杨夫人,亏你还是礼部尚书夫人,为了拉偏架,居然连基本的规矩都不顾了。这­妇­人既是平民,却跑到我安国侯府耀武扬威,对本夫人大加威胁,本夫人治她大不敬之罪,也是当得的。这是其一。其二,我朝律令,非一二品以上诰命方称为夫人,钱太太只是三品诰命,只能称为恭人,可这不知打哪来的平民居然在本夫人面前称钱太太为夫人,这岂不是公然与朝廷作对?本夫人不打她打谁呢?若是杨夫人觉得本夫人没资格教训她,那也成,就送去顺天府,请顺天府的人来教训如何?”

果然,这才是武夫人的战斗力,确实强悍,慢条斯理,条理分明,明明蛮横霸道,却偏偏又占了个理字。尽管只是歪理,但总归是理。

杨夫人被堵得半响无言。

党老太太被打得双颊红肿,口鼻流血,捂着脸痛得说不出话来,她被武夫人的强悍吓着了,也只能悲忿地望着钱太太,似要钱太太替她作主。

第99章 徐璐登场

钱太太也是气极,正要与武夫人理论,可一听武夫人这话,气势就蔫了。虽然让下属官眷混叫一声夫人,但真正算起来,她确实还当不起“夫人”这个称呼的。

杨夫人见冯氏一行人怂了,给了党家太太们鼓励的眼神。

党大太太又挺起胸膛,忿忿地说:“侯夫人好大的官威呀,我等虽是平民,却也是良民,也由不得你这般轻辱。”

党家几位太太及另外的­妇­人也叫嚣着,“侯府竟敢仗势欺人,你儿子欺辱我们家姑娘,不给个交代,休想了事!”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们安国侯就算尊贵,却也越不过大庆律法。”不知是谁这么喊了句。其他人也跟着叫嚣了起来,这个说若是不给个交代,就要去顺天府告凌峰。那个说顺天府不给作主,就去督察院。

武夫人依旧不动声­色­,“一介平民身份,本夫人还未治你擅闯侯府之罪,如今还在本夫人面前大声喧哗,我侯府岂容人随意进出放肆?来人,把这些人给本夫人叉出去。”

武夫人不愧为武夫人,果然强悍。

一旁的徐璐看得眼热不已,犹在心里想着,若是换了自己,会如何应对。

厅门外很快就涌入十多个粗使婆子并小厮,气势汹汹,眼看就要上来拉扯,一位­妇­人见状,只好说:“侯夫人且慢。这党家虽说是平民,却也是我家姨娘的亲戚,还请侯夫人赏个脸,容她们申诉才是。”

武夫人斜了这­妇­人一眼,“你又是何人?”

这­妇­人赶紧陪笑说:“我是太常寺右少卿冯家的六媳­妇­,党姨娘是我婆母,党小姐也算是我侄女,这些人是我党姨娘的亲戚。”

武夫人沉着脸冷笑一声:“原来是冯家六­奶­­奶­,可有品秩封号?”

“……没,没有。”

“那也只是一介白身了。闯入我侯府,见了本夫人居然不行礼,这是何规矩?”

冯六­奶­­奶­滞了滞,这才想到,人家可是侯夫人,一般人见了是要行礼的,于是只好上前施了礼,口称:“冯李氏见过侯夫人。侯夫人万福金安。”

武夫人挑眉笑道:“还真是奇了,你既然尊一个姨娘为婆母,那冯太太又该如何自处?”

徐璐实在忍不住了,这时候总算找到了机会,笑眯眯地凑上前:“夫人,那这岂不说明,冯家老爷宠妾灭妻?”

武夫人看着她,面露鼓励。

徐璐得到鼓励,大为高兴,俏皮一笑,扬着脸,对左右吩咐了句:“持本少夫人的贴子去顺天府,就说本少夫人要向严大人报案,太常寺右少卿冯斌宠妾灭妻,让儿媳­妇­尊姨娘为婆母,请严大人秉公办案。立即去。”

门口立马有小厮应了,转身就跑了。

冯六­奶­­奶­几乎跳了起来,脸­色­大变:“少夫人,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徐璐理都不理她,优雅靠在软榻上,喝着茶。

冯六­奶­­奶­急了,党姨娘是她丈夫的亲生母亲,在内宅一向是横着走的,她对嫡母冯太太也只是面子情儿,冯太太也不敢拿她怎样。但若这事儿真递到顺天府,公爹宠妾灭妻的名声是跑不了了,轻责受申饬,重则丢官罢职。公爹又岂会放过罪魁首祸首的自己?

于是冯六­奶­­奶­又赶紧求救地望着冯氏。

冯氏是她嫡亲小姑子,一向有本事,有主意。而钱太太也非常享受娘家嫂子弟妹对她的巴结奉承,当下就说:“少夫人好大的威风。动不动就要顺天府拿人,当真以为顺天府是你家开的?”

冯氏现在已有些怵这对婆媳­妇­了。但输人不输阵,气势还是得撑起来。

徐璐语带薄怒:“本少夫人再大的威风也比不得钱太太呀。居然把姨娘的亲戚往咱们家带,当真是好规矩,真当我安国侯府好欺负么?”

武夫人则是把手头的茶盏怒掷到钱太太脚下,怒道:“冯氏,你居然把一个姨娘的亲戚往侯府里带。我堂堂侯夫人,难道竟要与一个姨娘交代不成?我安国侯府再不济也不屑与姨娘的亲戚打交道。冯氏,你今儿不与本夫人说个丁字卯字,休怪本夫人翻脸无情。”

武夫人和徐璐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威风凛凛,张驰有度,即扒了冯氏的脸皮,也狠狠打击了她们的嚣张气焰。

冯氏及党家几位太太脸­色­涨得通红,站在难堪至极。

杨夫人看着冯氏一行人的外强中­干­,不得不出面打圆场:“侯夫人请息怒,钱太太并不是那个意思,更不敢求侯夫人折节纡尊下交姨娘亲戚。只是这件事,偏又涉及到党家闺女。好生生一个姑娘家,因着贵府世子爷,这名节可全完了。侯夫人一向是知礼的,无论如何也该给党家姑娘一个交代才是吧?”

徐璐面露不屑,“杨夫人的意思,我家世子爷救落水女子,还是错了?”

杨夫人盯着徐璐,语气缓慢:“世子爷不顾自身安危救下落水女子,自然是好的,要受夸赞的。耐何世子爷前脚把人救起来,后脚又把人丢进水里。好端端的姑娘家,让世子爷折腾得几乎丧命。名声也毁了,这不管说到哪,世子爷少不得要给个交代才是。少夫人你认为呢?”

徐璐微微一笑:“我家世子爷好心救人,却被人污陷毁了姑娘名节。我家世子爷可不是什么善人,好不容易做回好事,偏还让人污陷毁姑娘名节。如何会不寒心。杨夫人要怪就怪那胡言乱语乱扣帽子的人才是,怎的还跑来找我们的不是?真当我们安国侯府好欺负是不?”说到最后,徐璐已目露讽笑,“忘了请教杨夫人,不知夫人与党小姐又是何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觉得党小姐可怜罢了,想腼着这张老脸,请侯夫人少夫人给些脸面,多少给党小姐一个交代才是。”

“若是本少夫人就不给你脸呢?”徐璐说得毫不客气。

杨夫人不料自己堂堂一品夫人,不管走到哪,也是受着多方巴结,却不料徐璐并不买她的账,反倒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璐本身就擅以歪理治胜,如今与凌峰近墨者黑,歪楼本事越发炉火纯青,加上凌峰在朝堂上与杨士清可谓是水火不溶,前阵子才把姓杨的狠踩了一番,因顾及影响,倒未赶尽杀绝。杨家正是该夹着尾巴做人,却还要上门来,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于是徐璐说话越发不客气,如竹筒倒豆子似的又急又快:“杨夫人堂堂阁老夫人,居然与别家姨娘亲戚搅和到一块儿,真让我开了眼界。你若是想替姨娘家的亲戚出这个头,也该自问一句,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你虽贵为阁老夫人,却也管不得别人家的闲事。所以还是请杨夫人慎重为好。要是让杨阁老知道,他的夫人居然管起别家姨娘亲戚的事来,恐怕会羞得无地自容罢。若是再让百官知道,岂不笑掉大牙?杨夫人,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好歹也要替杨阁老着想才是。”

徐璐只差没有说杨夫人是拉男人后腿的害人娘们了。

“你,你……”杨夫人何时候受过这等闲气呀?自从丈夫入阁后,一向是别人巴结她的份,还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让人指着鼻子痛骂的。

徐璐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趁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之际,又笑着说:“既然是冯府姨娘外家,我家夫人给交代,也要给冯家才是吧。钱太太底是出嫁了的女儿,冯六­奶­­奶­又没有掌家,这样要紧事,断没有瞒着冯太太的。不过冯大人似乎宠妾灭妻,估计冯太太也做不了主,那也只好找冯大人说道说道了。”

看着对面一行人目瞪口呆的模样,徐璐换了口气,又说:“可我和我家夫人一介女流,也不好去见冯大人。也只好请我家侯爷出马了。这事儿我家侯爷会与冯大人交代。旁的不相­干­的人,就请回吧。”

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了,还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武夫人赞赏地看了徐璐一眼,从善如流地道:“来人,派人去五军都督府告之侯爷。请侯爷去冯家找冯大人交代此事。杨夫人你是个外人,想来这事儿与你不相关吧?凌家与杨家并无交情,恕本夫人不接待了。”

*­祼­的无视杨夫人,把她脸打得啪啪作响。

杨夫人脸­色­难看至极,但她本来就明不正言不顺眼,加上武夫人婆媳出乎她意料的强硬,还真不敢继续硬杖腰子。

没想到凌家婆媳这么难缠强悍,杨夫人又这么快就怂了,冯氏与冯六­奶­­奶­并那些党家女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冯大人尽管宠那党姨娘,但涉及安国侯府,用ρi股想都知道,冯大人绝对没胆子在凌宽面前横。最好的结局也就是把党小姐一顶小轿抬进凌家做姨娘,她们却半分好处都得不到。再加上徐璐又让人向顺天府递上“冯斌宠妾灭妻”的证据,不管最终结局如何,冯斌必会生撕了她们。冯氏是出嫁女,冯斌或许不会拿她怎样,但冯六­奶­­奶­,及党家几位太太肯定跑不了。毕竟她们都要靠冯家过日子的。

冯氏忙笑着道:“侯夫人不必如此,又不是什么大事,咱们私下里商量就是了,何必惊动我父亲?”冯氏想得要稍微长远些,她父亲或许管不到她,但这事儿若让丈夫知道了,也少不了她的苦头吃。

杨夫人却说:“是呀,不过是小事罢了,何必惊动侯爷?”这事若让凌宽与冯斌出面,那事情还真的算不得什么事儿了,也就无法得到借党小姐恶心徐璐的目的。或许党小姐最终有可能被抬入凌家,但涉及此事的冯氏及党家几位太太估计不会有好果子吃了。对杨夫人来说,并非好事。她本来就要拉拢冯氏的。

武夫人也不理会冯氏等人,傲然道:“行了,党小姐的事儿,我家侯爷会与冯大人商议。这儿也没有诸位的事了,来人,送客。不相­干­的人再不走,立即叉出去。”强硬地丢下一句话,武夫人就离开了宴息厅。

徐璐还想再踩上一脚的,不过又觉得这样会降低自己的格调,于是随后也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夫人,“杨夫人为了党家的事儿还真是两肋Сhā刀呢,这事儿若传扬开去,外头的人肯定会赞杨夫人一声菩萨心肠。”

她决定了,她要把今日之事大肆宣扬出去,看这老太婆有脸没脸。顺道替长安郡主出出气。

杨夫人脸­色­果然一变,徐璐又说:“我听我家世子爷说,那日在威国公府,可是亲眼瞧到了令千金与党小姐关系亲蜜呢。哎,堂堂阁老千金,倒是不拘一格交友呀,佩服。”也不给杨夫人描补的机会,拂袖而去。

冯氏几人被凌家的婆子们强硬地请了出去。

党老太太被打得满脸的鼻血,也被武夫人强硬的气势吓破了胆子,讷讷地问冯氏:“这下咱们该怎么办?”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像赶狗一样赶出来,冯氏气得嘴都歪了,她长这么大,凌府之行,对她来说这是深刻而屈辱的打脸行为。冯氏眯着眼,望着身后紧闭的太高的黑漆铜环大门,冷笑一声:“且等着吧,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堂堂户部侍郎夫人,不会就这么善了的。凌家虽然尊贵,但她们钱家也不是吃素的。只要运作得当,一定要让凌峰吃不完兜着走。

只是马车才走了没几步,远远奔来一个小厮,跳下马车来,就冯氏道:“夫人,不好了,亲家老爷让顺天府的人带走了,说是有人告发亲家老爷宠妾灭妻。还把党姨娘也给锁拿去了顺天府。”

冯氏大吃一惊,难不成那徐氏动了真格?

党姨娘和冯氏可是党家人的主心骨和大靠山,党家老太太及几位太太赶紧对冯氏说:“赶紧的,去顺天府瞧瞧呀。千万别让姨娘出事呀。”

杨夫人说:“是呀,赶紧去顺天府瞧瞧吧。顺天府伊严少秋与凌家关系可铁着呢。”只是宠妾灭妻而已,随随便便弄几个证据就成了,想要以这个罪名整治冯斌,再简单不过了。

冯氏脸­色­微变,自己姨娘在冯家,确实是横着走的。真要让顺天府锁拿了去,父亲确实危险了。不过输人不输阵,依然力持镇定,与杨夫人告别。瞪了凌家大门一眼,冷哼一声,上了马车,直奔顺天府。

只是,马车才刚启步,就听到有人喳闹的声音,原来,一个­妇­人死死拦在了杨夫人的马车前,大声喊道:“……那日我路过钱家,正好在钱家胡同恭子里与杨阁老不小心相撞,杨阁老虽扶起了我,却故意撕破我的衣裳,这老­色­胚,如今我名声已毁,夫人,可得替我作主呀。”

那­妇­人声音响脆,冯氏听了个正着,便掀了车帘望了过去。只见一粗鄙­妇­人死死揪着缰绳,对着马车内的杨夫人叫道。声音清楚,条理分明。

“……别家小姐出了事儿杨夫人你都那么积极,想来是个乐善好施,急公好义之人。我这才厚着脸皮来找夫人您。夫人,您可千万别让­妇­人失望才是。我虽容貌不怎样,却也是清白女儿家,给你们家杨阁老做妾也是绰绰有余的。如若不然,我就吊死在你们大门口。我说到做到。”

就算看不到杨夫人的脸­色­,冯氏绝对可以想像,此时杨夫人的脸­色­肯定会非常难看。

车内响来杨夫人的怒斥:“一派胡言,瞧你那副德­性­,给我家老爷提鞋都不配。还名声,你这样的人,还配有名声?给我滚一边去,再敢纠缠,就锁你去官府问罪。”

那­妇­人忽然就滚倒在地使起泼来:“你男人毁了我的名节,居然敢不对我负责?别以为你是官夫人我就怕了你。给我出来,走,我们去顺天府评评理。”那­妇­人生得五大三粗,力气老大,杨家带来的婆子丫头个个娇弱的很,被那婆子一掀一推就滚出老远。那­妇­人钻进马车,把杨夫人从车内拖了出来,一边发狠地扯她的头发,一边高声叫道:“你能替别家小姐作主,却不替我作主。敢情你这样的善人并非真善人,而是有目的的伪善人。我不管,你男人毁了我名节,必须要对我负责。如若不然,就去顺天府见官去。”

杨家的车夫就对她说,杨夫人可是有诰命在身的,她只是白身,去官府告官,需要先打二十板子的。

那婆子愣了愣,就大骂了起来:“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的都是官官相护。我也不去告官了,我就去你们家上吊吧。反正我的名声已让你男人毁了,你这伪善人又不对我负责。我也只能去朝堂上闹了。”说着就丢开杨夫人,提起裙子果然朝皇宫的方向奔去。

杨夫人气得目眦欲裂,昨日在钱家胡同里,这­妇­人确实拐到自己丈夫面前,与丈夫相撞,丈夫还特地扶起了她,只是不知怎的,这­妇­人身上的衣裳忽然掉了下来,露出白花花的*,那­妇­人就甩了丈夫一巴掌,还大骂他“登徒子,不要脸的老­色­胚”。她和丈夫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拿她无可耐何。因为那­妇­人打了丈夫一巴掌后就迅速走了。

没想到,今天这­妇­人居然如此迅猛地来堵她的路,还闹出这样的事来,­精­明如杨夫人,立马猜出知道这里头有猫腻。她丈夫让人算计了。

事情发生在昨天,但这­妇­人却在凌家门口堵她,显然,这事儿与凌家绝对脱不了­干­系。

但,就算知道是凌家所为,杨夫人却又无可耐何。因为她前脚才去凌家,后脚就让这­妇­人堵住去路,用脚趾头猜都知道,凌家的报复来了。

杨夫人气得双眼发晕,但现在却还不敢晕,唯今之计,得先把这­妇­人拿住了,再与丈夫相商。若真让这­妇­人去午门混闹,丈夫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就更要完了。

杨夫人也顾不上找凌家算账,急急忙忙让人去追那­妇­人。

冯氏看着远去的杨家马车,心下冒出凉意。今日她们去凌家,后脚出来就闹出这样的事来,这凌家的反应不可谓不神速,也不知是如何办到的。

不管如何,今天去凌家兴师问罪,非但没捞到好处,反而损失惨重。冯氏心下对武夫人婆媳已没了仇恨之心,已隐隐有些惧怕了。

……

第100章 凌峰的手段

不久后,武夫人也知道了大门外发生的事,便问徐璐:“那­妇­人是你安排的?”

徐璐笑道:“夫人太抬举我了。我哪有这般能耐,是您那聪明透顶的儿子想得绝妙主意呢。”

确实是凌峰的手笔。明张目胆的算计,*­祼­的阳谋,杨家就算知道是凌峰­干­的,估计也只能打落牙齿血吞吧。

武夫人笑了起来,“峰儿也太缺德了,什么样的人不找,偏去找那样的人。”那­妇­人生得五大三粗不说,长得横­肉­满脸,脸上还涂得花里花哨的,让这样的丑八怪去算计杨阁老,估计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徐璐苦笑,瞪着洗砚,“这就是你找的人?”

洗硕苦笑:“小的真的尽力了呀。世子爷要小的去挑个未婚漂亮的女子,但那些女子脸皮薄,哪里肯,小的把银子加到两百两,才有个灶上的粗役婆子自告奋勇说可以试上一试。小的实在找不出更好的,也只好凑和着,反正就只是恶心下杨阁老,姿­色­太好的岂不糟蹋了?”

说得武夫人和徐璐笑得乐不可支。

“那­妇­人真去了午门?”徐璐问。凌峰曾对她说过,既然冯氏要算计他,肯定会上门来要他负责什么的。于是他就先下手为强,原本想去设计钱文清的,不过那­妇­人眼光不好,在钱家门外的胡同巷子里,错把杨士清当成钱文清了。消息传回来,还让徐璐哭笑不得。还是凌峰说:“算了,只能改日再想办法了。”

徐璐把私底下与凌峰的­阴­谋向武夫人说了,除了让这­妇­人去算计钱文清不成反设计了杨文清,还有凌峰明里暗地里让人放出话,声称威国公顾夫人因前阵子不爽安国侯夫人让她没脸,故意合着表妹冯氏算计凌峰,帮凶还有阁老杨士清的孙女。不然凌峰只去顾家后花园逛上一圈,杨采儿和那党小姐一见到凌峰,那党小姐好端端的如何会落水。杨采儿别人不叫,偏来向凌峰求救。等凌峰把党小姐救上来,杨采儿又指责凌峰毁了党小姐名声。显而易见,凌峰让顾家杨家合着冯氏算计了。

武夫人点点头,“这消息是什么时候放出去的?”

徐璐神秘一笑:“昨天才散播出去的,不过,刻意隐瞒了顾夫人,杨夫人,以及那冯氏。”

武夫人击掌笑道:“这就是了,昨儿消息才散播出去,今儿个冯氏等人就气势汹汹上门来,岂不越发坐实了她们故意算计峰儿一事?”

徐璐接过话题:“可不是呢,爷早就与我吩咐过了,若冯氏真敢上门,就要我务必派人通知他,他在朝堂上立即对杨士清等人发起进攻。双管齐下,保证盯死冯氏。”

武夫人好奇不已,“峰儿还有后招?”

徐璐笑道:“嗯,世子爷与我提过,到时候他会让人弹劾钱文清,纵妻循私枉法,收受贿赂,指使姨娘亲戚,算计继子不成,又故意算计于他。”

“有证据么?”

“言官风闻奏事,何需证据?更何况,世子爷也说了,这冯氏仗着钱文清,背地里没少做肮脏事,何需证据?言官只管弹劾,钱文清的政敌必不会放过这一大好机会,肯定会想方设法钉死冯氏来得到整治钱文清的目的。而钱文清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也只好牺牲冯氏了。”

武夫人思索了一会,道:“不错,确是峰儿惯用的手笔。”凌峰不整人还好,一旦整起人来,必是多管齐下,十面埋伏,让人无路可逃。彻底把人钉死,不让其有反抗之力。

武夫人对凌峰的本事还是知之甚详,也不怎么担心,却瞪她一眼:“你们小两口子算计人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却目光复杂地看了徐璐一眼,“这种算计人的事,他也与你说。也不怕带坏了我孙儿。”

徐璐绞着手,小声道:“我们是夫妻,自然要共同进退的。其实侯爷也是如此嘛,朝堂大事不也会告诉夫人?”

武夫人笑了起来,心头那种失落感顿时没了,她拍了拍徐璐的手:“峰儿一向内敛。他能与你说朝堂上的事,证明也是极为看重你的,你也别辜负了他对你的信任。”

徐璐点头:“是,我知道该如何做的,绝不拖爷的后腿。”

……

凌峰回来得极早,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朝堂上应该是占据了上风,瞧他走路都有风的样子。

徐璐赶紧迎上去,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好一个凯旋归来的大公­鸡­,下巴都快要翘上天了。”

屋子里新进的媳­妇­子讶异地看了徐璐一眼,暗忖,这个少夫人胆子好大,居然这么与爷们说话。

凌峰也停下脚步来,上下打量徐璐一眼,笑道:“哪里来的孔雀,都几乎开屏了。”

徐璐嗔道:“你才孔雀呢。”

凌峰大笑:“我这是在赞美你呀。”揽着她的肩往里走,“怎样,家里一切都还好吧?”

徐璐迫不及待地把她与武夫人的辉煌战绩原原本本道了出来,她口齿本来就伶俐,又有表演天赋,一番手脚并用地讲解下来,宛如亲临现场。直惹得凌峰哈哈大笑。

“……那杨夫人临走前,脸­色­可难看了。哼哼,你都把手伸到我家里来了,我又何须与她客气?所以我就直言不讳,你女儿与一个姨娘家的亲戚走得近的事儿,是绝对要传出去的。她男人还是礼部尚书呢,她女儿与别家姨娘亲戚交好,她自己还与别家姨娘亲戚两肋Сhā刀,看她还有脸没脸。”

凌峰夸道:“做得很好,非常好。”

“更绝的还在后头呢。”徐璐笑得神采飞扬,“等这些人走后,我越想越气不过,就又让那胡中华家的那灶娘跑到外头拦下杨夫人的马车。”

今日拦下杨夫人马车的那­妇­人,叫王九娘。便是凌家旗下铺子掌柜家的灶娘,三十来岁的年纪,早些年死了男人,只带着个小子在胡中华家做灶娘。因泼辣又生得五大三粗,洗砚都还费了姥姥劲儿才做通了这­妇­人的思想,让她去算计钱文清,偏偏王大娘把杨士清当成钱文清给糊弄了一番。

听了徐璐眉飞­色­舞的述说,凌峰几乎笑倒在榻上,“你倒是活学活用,基本可以出师了。”侠义小说上写有,武功到了一定程度,一根针一朵花皆可伤人,这就叫万物随心,功夫已甄上乘的表现。徐璐今天这一招,也算是随心所施,就地取材,效果却是极为有效的。

徐璐也得意到见眉不见眼,拉着他的袖子笑道:“好歹嫁给爷也有两年了,这也叫近朱者赤嘛。所有人都知道我这是故意整他们的,可那又怎样,你能做初一,就休怪我做十五。看谁更棋高一筹,哼。”

凌峰点头,“不错,是这个理。对付这种人,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徐璐笑嘻嘻地道:“我的事儿说完了,现在也该轮到爷了吧。”

凌峰笑道:“我嘛,那就更好办。墨砚来给我递消息时,我们正在吏部里小憩。我在心里思虑了一遍,便让人递了条子去督察院找谢永康。谢永康是大理寺卿谢谨的次子,这家伙可是天下第一刺头,敢直谏,又不怕得罪人,当年先帝还在世时,连先帝都敢骂的。全京城的官员,但凡犯到他手上,无不被骂得狗血淋头,在朝中几乎是过街老鼠,但却深受圣上喜爱。所以尽管所有人都怵他,却也不敢拿他怎样。”

徐璐明白了,这谢永康不畏强权,又敢直谏,骂人的本领又高杆,想来也是种疾恶如仇的。这种人,天生就是个言官料子。冯氏犯到他手里,着实可怜就是了。

“然后呢?谢永康当真在朝上向圣上进言不成?”

“对。午朝刚开始,谢永康就参了太常寺右少卿冯斌一本,指责冯斌宠妾灭妻,一个卑贱的妾室,在内宅横行无忌,儿女媳­妇­也有样学样,只尊姨娘为正经婆母,嫡母都要退一­射­之地。紧接着,顺天府尹严少秋有事凛凑,自然就是冯斌宠妾灭妻一案。那冯斌太太程氏,朴素无华,而姨娘党氏,却穿金戴银,前呼后拥,住得院子也比程氏还要宽阔豪华,其服侍的奴仆皆高于程氏。也有冯家奴仆指证,冯家六­奶­­奶­从未向程氏这个正经婆母请过安,尽媳­妇­孝道。反而每日与姨娘党氏腻在一起,并尊党氏为婆母。那党氏被押解公堂时,不止穿金戴银,着大红衣服,绣织金妆花,在公堂上还公然叫嚣她是冯斌的平妻,闺女是户部侍郎夫人,顺天府无权治她的罪。这严少秋也是个妙人,就光一个冯斌宠妾灭妻一案,居然把钱文清也给诓进去了。”

徐璐听得双眼放光,又继续问:“然后呢,然后呢?”

凌峰笑了起来:“然后嘛,自然是冯斌罢官回家,听侯发落了。那姨娘党氏,被打三十板子,发配三千里。也有人声称处置太狠,声称那党氏应该是有儿有女,所以比一般姨娘要体面不少,但也情有可原。毕竟党氏之女却是户部侍郎夫人,多少也要给些脸面。然后我就说了一句,我说,当年靖王妃也是庶出,但方家也未因靖王妃就抬举姨娘尊贵过嫡妻。方家如此,冯家怎的不学学方家?居然反其道行之,把姨娘抬举得堪比正妻,置礼法于何地?冯家所谓的诗书传家,也不过是骗骗三岁孩童罢了。因皇后娘娘非常钦佩靖王妃,所以圣上对靖王妃的印像也非常好。有靖王妃作对比,这冯斌越发面目可憎。满朝文武也就一边倒痛斥冯斌。那谢永康当真是个妙人,借着冯斌宠妾灭妻的由头,又把火烧向了钱文清,看准时机又站出来参了钱文清一本。”

凌峰看徐璐听得目不转睛,不由好笑,捏了她的脸蛋,继续道:“谢永康直指冯斌之所以抬举姨娘堪比正妻,不过是因其女冯氏和女婿撑腰的缘故。又指责冯氏仗钱文清之势,胡作非为,收受贿赂,横行无忌。把钱文清骂得狗血喷头。杨阁老正要拉拢钱文清,就赶紧替他说了两句好话,谢永康毫不留情又把杨士清骂了一通,骂他自已ρi股都不­干­净,还与别人担保,还要脸不要。把杨士清气得几乎与他­干­起架来。这谢永康生得高高瘦瘦,虽说打架不在行,但那一张嘴巴简直像刀子似的,扎得杨士清疼痛难当,几乎气得吐血。钱文清虽是三品大员,但在朝中根基甚浅,家族力量浅薄。从来都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从不得罪人,对上恭敬,对下宽厚,在朝中还是颇有人缘。圣上也颇为看重。如今倒是曝出其妻丑事,他倒是沉稳,也未替自己开脱,只是先请罪,称未曾管束­妇­人,请圣上再给他些时间,回去后必严查­妇­人。若事情属实,必严惩不怠,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若事情纯属无稽之谈,必要谢永康陪礼道歉。谢永康就与钱文清当着百官面,立下军令状。”

徐璐扬了扬眉,“看那冯氏往日里的嚣张就知道,她ρi股肯定不­干­净。就是不知钱文清查出了她背着他­干­的好事后,会如何收拾她。”

“我又不是钱文清本人,如何猜得出来,静观其变吧。”

“爷不准备再做些什么?”

“凡事过犹不及。”凌峰耐心与她计道,“如今,咱们的钉子已埋下,只等着杨士清出糗便是。那冯斌反正已丢官罢职,必深恨给他惹祸的冯氏及其党氏一大家子,冯氏是出嫁女,他不好动手,但肯定会下狠手收拾党家那群人。再加上昨日里我又让人传播的流言,想必经过今日,更会传得四处皆是。威国公顾夫人最是看重颜面,也被拖下水,必是深恼在她地盘上惹事的冯氏和杨彩儿,肯定要拮问冯杨两家。最后,也就是冯氏她本人,哼,她ρi股若是­干­净,我也不会让谢永康参钱文清了。钱文清那样爱惜羽毛的官员,也不是没有弱点。他们越是爱惜羽毛,对败坏自己名声的人就越是震怒。且等着吧,冯氏下场一定会很­精­彩的。”

这肯定是必然的。

在凌峰的­精­密­操­纵下,冯氏一口气得罪了娘家,夫家,顾家,就算不被休,她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就是了。

但徐璐才不会同情她,这人真的好讨厌,凌家与她无冤无仇的,就跑来算计他们。哼,既然她敢伸手,就要承担被剁手的后果。

……

当天晚上,派到钱家打听消息的暗卫回来告诉凌峰夫­妇­,冯氏被回到家的钱文清收拾得极惨,显然,冯氏确实背着他做了不少事,包括拿党小姐算计自己的长子不成,又跑去算计凌峰一事。

那暗卫声音低沉却清晰,“……钱文清把冯氏收拾得极惨,把她身边使唤的下人全都捆来发卖了。还剥夺了冯氏的管家大权,让钱大­奶­­奶­当家。另外,把那位党小姐也送回了党家。”

徐璐下意识地看了凌峰一眼,笑着说:“这就是钱文清的处置?”也太轻了吧。

凌峰不以为然,“钱文清再如何的恼怒冯氏,好歹也要顾惜多年夫妻情份。更何况,冯氏的表姑母可是陈王太妃。只要陈王太妃在,钱文清就要顾及一二。”

“只是表姑母罢了,又不是亲姑母。”徐璐不以为然,涉及利益面前,一表三千里的关系能够拧在一起,反之,再亲的人都要靠边站。

“冯氏一向巴结这个表姑母,陈王太妃的面子钱文清不能不给。不过,也就这么一次吧。”

徐璐先是不解,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冯氏是陈王太妃的表侄女,但顾夫人还是人家的亲闺女呢,冯氏在顾夫人的地盘上算计了她,能不恼这冯氏?

冯氏这回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把父亲的官位整丢了,亲姨娘也被发配。不但丈夫埋怨,夺去管家大权,连一向视为靠山的顾夫人也恼她,这才是真正的四面楚歌,活该她把手伸向凌峰。

“这冯氏想来应该翻不出风浪了吧。”失去管家大权就意味着在钱家也失去内宅控制大权,若钱大­奶­­奶­聪明些,就该趁此机会,大肆攻伐敌营,排除异已,架空冯氏,一举制胜。

凌峰淡淡一笑:“打蛇不死,后窜无穷。”

“你还要整她?”徐璐有些同情冯氏了,“人家都那么惨了。”但语气却是幸灾乐祸。她对冯氏是真的没任何好感。但凡想算计凌峰的人,都该死一千次一万次。更何况,她选择的时机又是那么的缺德,刚好趁她怀孕之际,若她心眼狭隘些,岂不要气死?换作徐梦竹那样的­性­格,早就气得流产了。所以尽管冯氏现在下场很场,徐璐依然余怒未消。

“咱们还需要做些什么呢?”

凌峰摸着下巴:“她一个­妇­道人家,我还不好出面收拾她。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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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所有看正版的亲们,你们才是我的衣食父母呢。没有你们,恐怕真要喝西北风了。虽然写文辛苦,但仍是快乐居多的,因为自己的作品有人欣赏。

第101章 冯氏的下场

徐璐说出自己的法子:“我还能做什么?送些厚礼去钱家,庆贺钱大­奶­­奶­正式掌家,明晃晃地给冯氏上眼药,本少夫人就是来看你的笑话。呃,我再刻薄些,再送几个美人去钱家。唉,也只是说说而已。”

凌峰忽然扬了扬眉,笑道:“这个法子好。”

徐璐看他一眼:“爷觉得这个主意好?我也觉得挺好的。不过,这样会不会太过落井下石?”

凌峰不以为然:“冯氏敢算计到我头上,就要承担惹怒我的后果。不过是给钱文清送几个美人罢了,我就得光明正大地送,还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冯氏先算计我,爷我怒了,也开始还击她。”

凌峰顿了下,又笑了笑说:“不止送给钱文清,还要送给顾家,杨家,嘿嘿,一人四个美人儿。”

徐璐翻翻白眼,这家伙,真够缺德的,“你送人家,人家就会要?我看不见得吧。”

凌峰撇­唇­,不以为然:“钱文清不要也得要。至于杨家顾家,嘿嘿,顾夫人有两个嫡女,一个已出嫁,一个还待字闺中,不过却已订了婚约,不日就要嫁人。这顾家的女婿,不但要接,还得高高兴兴得接。”

“这是为何?”

凌峰淡淡地解释道:“顾夫人的嫡长女是衡国公府的嫡长媳,皇后娘娘的弟媳­妇­。衡国公世子与我还有些交情。他与这顾大小姐感情并不好,也就是面子情。我若是送美人儿给他,他必不会拒绝。顾氏若是不满,那更加好办,我就有法子堵她的口,让她知道,若非她母亲合着冯氏杨家一并算计我,我也不会针对她了。顾氏必会回娘家向顾夫人诉苦。”

徐璐说:“爷你真的好­阴­险呢。”简直是一石三鸟呀。不但恶心了顾氏,还恶心了顾夫人,连带顾夫人越发憎恨在她地盘上闹事的冯氏和杨采儿。顾夫人一怒,冯氏必会被陈王太妃厌弃。至于杨采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顾夫人想要报复她,真的太容易了。

凌峰冷笑一声,“我若是不­阴­险,早被人吃死了。”对徐璐说:“明日你登门去钱家,狠狠羞辱冯氏一顿。让世人知道,这就是算计本世子的下场。”

徐璐说:“这样不妥吧。”未免得理不饶人了。

凌峰冷笑一声:“有些人,就要给他些厉害瞧瞧,才会明白你不是好惹的,以后就再也不敢来惹了。你若是一次­性­不把他打痛,痛入骨髓,等他好了伤疤,又会忘了痛。又会故伎重施。”

“……话虽如此,可这冯氏已经够凄惨了,又何必落井下石呢?”徐璐并不赞同凌峰的做法。经过此次事件,冯氏必是又悔又怕,凌峰送美人给钱文清,已让冯氏难堪,她若再登门去落井下石,显然落了下乘。

“依我看,去痛踩他就不必了。”徐璐发表自己的意见,“爷即打击了顾夫人的长女,又整垮了冯斌,彻底把冯氏钉得动弹不得,又还送美人去钱家,爷刚才也说了句过犹不及,我觉得,我若再去钱家落井下石,外头的人肯定会觉得爷得理不饶人?我倒是无所谓,却担心爷会不会因此落得无容忍器量的名声。岂非坏事?”

凌峰收敛了笑容,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姣好的面容,“以往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如今倒来教我了。”

徐璐心头“咯噔”一声,她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只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而已。爷若是觉得我驳了你就恼了我,我仍是要说,去钱家是真的不必了。爷如今是官场中人,跋扈嚣张,或蛮横无理些也都是可以的,但若无容人器量……别人或许不敢再得罪爷,但疏远是肯定的。”

凌峰一向是骄傲的,他或许有他的理由,但徐璐仍是觉得,他在朝为官,与其得理不饶人,还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过犹不及这话不是说着玩的,万一落了个无容人器量的名声,对凌峰来说也不是好事。

但凌峰一板起脸来,徐璐心下还是有些难过的,低声道:“我知道爷并非器量狭小之人,爷不过是想对那冯氏杀一儆佰罢了……要不,我装装病?表示被冯氏的作为给气得伤了身子?然后爷再去找冯氏算账?”

凌峰忽然起身,来到徐璐面前,忽然半跪下来,吓了徐璐一跳,她正要躲开,但凌峰却紧紧握着她的手,语气郑重:“以往都是我一个人拍板决定,你从未驳过我。今日你是第一回驳我,却有理有据,还坚持已见。我的小璐也开始有自己的主见了。”

徐璐窘道:“我一直都听爷的吩咐行事,刚才只是我个人的见解而已。”

“你的见解很好,可叹我还没有你看得远想得明白。小璐,谢谢你提醒了我。”

徐璐微微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轻声道:“爷也觉得我分析得好?”

“不止好,还非常有见地,一针见血,如醒壶灌顶,茅塞顿开。小璐,谢谢你,你这个贤妻,当之无愧。”凌峰当然知道自己很适合政治­阴­谋斗争,但再厉害之人,总有当局者迷的时候。这时候,徐璐这个旁观者的意见就非常重要了。徐璐聪明是肯定的,但大多时候都是彻底执行自己的命令,尽管也有质疑,他只需解释两句就成。这回她却没有听从自己,而是坚持已见,据理力争。即显出了她固执的一面,也显现出了她对政治斗争方面的成熟与成长。

凌峰一向发号施令惯了,刚开始徐璐的争辩确实让他不满,但她分析得也非常有道理,也让他见识了自己因多年来政治斗争多占于上风而变得过于自信的不足之处。

凌峰吻了她的手,起身,把她拥入怀中,亲了她光洁的额头,紧紧握着她的手,眉眼含笑:“你分析得很对,我是不该得理不饶人。可是我是真的想钉死冯氏,就按着你的想法施行吧。”

这是认同自己的主张了?徐璐松了口气,她也生怕他听不进自己的意见呢。徐璐轻声道:“那我就开始装病?”

“嗯,我现在就让人去请沈三夫人来给你看病。”

“路姐姐与我交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外人会不会认为咱们串通好的?”

“咱们半夜里去请她,按照普通人的想法,谁会为了装病半夜请大夫的?”

这倒也是呢,“可是路姐姐会来么?”

“放心,我与沈三交情还不错,他会卖我这个面子的。”

徐璐点头,凌峰又与她讲了如何整治冯氏,要把她整治得彻底没了脾气,以后看到凌峰就绕道走的程度,他才肯善罢甘休。

看他满脸换煞气,徐璐特别不解,印像中,凌峰心胸也不算小嘛,怎么唯独就对冯氏紧揪不放呢?

凌峰看她一眼,冷冷道:“我早些年,我也曾让人算记过。那一回可是让我伤筋动骨了好久,所以对那些算计我的人,特别憎恨,来一个整一个,不整得他­鸡­飞狗跳肆不罢休。”

居然还有这等事!

凌峰又对徐璐说了几年前他让人算计过的事儿,“……那女子姓张,出身官宦之家,其父官位不高,她却心比天高。那一回我在外祖家后花园里,张氏找理由接近我,借口说我的荷包绣工很好,有她母亲的味道,想要借来瞧瞧。当时她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一副对亡母思念情深的模样,加上又戴着孝,更显得可怜。我一时心软,就把荷包给了她。谁知道,这荷包倒成了我对她有非份之想的把柄。不出两日,那张氏的父亲就来找上我。说张氏的荷包让人发现,她继母要以私相授受为由,要逼死她,昨晚上就差点自尽,幸亏被人救下来。如今外头都知道了这事,张氏名声已婚,要我如何处理这事。当时我还很是愧疚,但因我身份上的秘密,并未一口答应娶张氏为妻。张氏父亲大怒而去,对我破口大骂,还扬言要去大理寺告我作贱他女儿。后来我母亲出来了。”

凌峰目光深沉了不少,“母亲一来,就替我扭转了乾坤。母亲先假意答应聘张氏为妻,并亲自上门看望张氏。当着张家人的面,得到了张氏与我并未有肌肤之亲的证据。再让丫鬟故意撞伤张氏,让人请太医给张氏把脉,揭开张氏已有身孕之事。”

徐璐义愤填膺,握紧了拳头,忿然道:“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不要脸的人。后来呢?爷是如何整治张氏的?”

凌峰冷笑一声:“张氏未婚失孕,又来故意算计我,拿我当冤大头呢。让母亲揭穿来,张家人哪还有脸纠缠,少不得赔礼道歉,只求咱家不把事情闹出去。我虽然应了,却是深恨张氏,更恨暗地里给张氏出主意的人。那人便是张氏的姨母,冯氏。”

徐璐惊讶道:“爷说张氏的姨娘,居然是这钱冯氏?”

凌峰点头,“对,就是她。只是当时证据不足,张氏因打胎反丢了­性­命,也无人再指证这冯氏。加上那时候朝廷动荡不安,先帝驾崩,四皇子起兵造反失败,我忙着领兵清洗四皇子派的残余势力,也无多余­精­力收拾冯氏。后来皇上坐稳龙椅,又把我派到山西呆了两年,从山西回来,又去了福建,时间一久,倒把冯氏这茬给忘了。想不到,她倒是贼心不死,居然拿个姨娘亲戚来算计我。”说到最后,凌峰已是怒气森森,杀气腾腾:“这冯氏一而再再而三算计我,我若再放过她,又岂对得住我屠夫的名声?”

徐璐握着凌峰的手:“那我现在就装病,爷尽管去做吧,我都站在爷这边。”

凌峰拥着她,亲了她的额头,“那只好先委屈你了。等收拾了冯氏,咱们再去收拾杨家。”

但凡算计他的人,都要付出惨重代价才成。

“这是为何?”

凌峰冷笑:“杨士清在朝堂上已让我打压得抬不起头来,他不知夹着尾巴做人,还敢伸爪子来算计我,我若不给他些厉害颜­色­瞧瞧,当真以为我是没爪子的老虎?”

“可是,顾夫人会收拾他们呀。”只要凌峰把美人儿送给衡国公世子爷,顾氏必会向顾夫人哭诉,顾夫人肯定不会放过害得女儿糟受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的。顾夫人出马整治杨家了,凌峰又何必再出这个头呢?

“还不够。”凌峰冷冷地道。“杨士清不止把女儿派出来,连自己老婆都派上了场,如此难看的吃相,若只是心存恶心我也就罢了,但我想,事情没那么简单。”

徐璐大吃一惊,到底不再是政治白丁一个,很快就明白过来,低声道:“爷的意思,那党小姐或许还有别的­阴­谋?”

“谁知道。”凌峰面露杀气,“我听你说过,杨采儿连你和路玲玲都瞧不上,又哪瞧得上党氏?可那日在顾国公府,我可是亲眼所见,她与党氏有说有笑。她们一瞧到我,党氏就落了水,这其中若无杨采儿的安排,我是不信的。按杨士清对付政敌一惯的手段,明面上对付不过,就来­阴­的。而最让人防不胜防的必是美­色­。那党氏若真如他所愿进入凌家,必会弄出点什么花样来,内宅­妇­人争宠手段花样百出,又水过无痕,外人再如何怀疑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徐璐呆滞地点点头,这个倒也是呢。

“那爷要如何对付杨家?”

“不急,一步一步来。”

徐璐想了想说,“依我看,让人把党氏抓起来,无论是严加铐问,还是威逼利诱,一旦坐实冯氏与杨采儿算计爷的­阴­谋。爷握着证据,再找冯氏杨家理论,外人就不会再说什么了。我再装病,外人反而还会同情爷。毕竟,爷都快而立之年才有了后,这孩子实是来之不易,爷愤怒的报复,也就说得过去了。”

凌峰起身走了几步,击掌道:“这个法子可行。”他温柔地看着徐璐,“小璐,你不但是我的贤妻,还是我的贤内助。”他现在才彻底明白了何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徐璐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起来,“你倒是不害臊,若是让人知道了,必会说咱们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凌峰大笑:“管他狼狈为­奸­还是同流合污,反正咱们夫妻俩合作无间,共同进退,那些惹到咱们的人,就等着乖乖挨宰吧。”又与徐璐说了些温存话,这才去了外书房,他要好生理清思路,好给杨冯两家雷霆一击。

路玲玲半夜来到凌家,对上徐璐愧疚的脸,倒没怎么生气,而是笑眯眯地说:“就知道你们这对贼夫妻,不会轻易放过冯杨两家,还真让我说中了。”路玲玲一ρi股坐在临窗大炕上,打量着徐璐的起居室,布置得典雅而­精­致,宽阔而不庸肿,又看了徐璐直打吹欠的神­色­,不由笑道:“不过是作戏而已,何苦委屈自己?要睡就去睡吧,我会替你圆过去的。”

徐璐又打了一个哈欠:“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姐姐与我一道睡吧。”

“给我安排间客房吧,我可不敢睡你的床。”

徐璐笑道:“世子爷去了外书房,因为姐姐替我诊脉,有流产迹像,世子爷气不过,就让人把党氏抓了来想出出气,要给她些颜­色­瞧瞧呢。可党氏在惊恐之下,反而交代了冯杨两家不少­阴­私事儿呢。”

路玲玲不懂朝堂上的争斗,好歹沈家却是根正苗红的政治世家,耳濡目染之下,很快就明白过来,“看来那冯氏当真是惹毛你们两口子了。”

徐璐说:“这冯氏已不是第一回算计世子爷了。上一回没怎么收拾她,这回又故伎重施,当咱们是吃素的?”

“还有这等事?”路玲玲吃了一惊。

徐璐也不想让路玲玲误会凌峰是理不饶人的睚眦必报之人,就把冯氏先前算计凌峰的事儿说了。路玲玲果然对冯氏厌烦起来。

“一再再而三的人,是该狠狠收拾了。”路玲玲剥了香焦往嘴里送,“我会替你把这场戏圆过去,只是,你们要如何对付冯氏?”

徐璐笑着说:“爷没有与我明说,看他的意思吧。”

“可怜的冯氏,什么人不去惹,偏来惹你们家混世魔王?”路玲玲笑道,看徐璐不住地打着哈欠,便说:“赶紧睡吧,别再熬夜了,当心长皱纹。给我安排一间厢房就成了,我不挑的。”

徐璐果然不再坚持,安排路玲玲去东厢房的碧沙橱歇下,自己也上床睡觉去了。

次日,有关安国侯世子夫人被冯氏算计凌峰一事弄得差点流产事儿被传得到处皆是,尽管有诸多人质疑其真实­性­,但有沈三夫人的路玲玲半夜前去诊治,成功揭制了大部份质疑之声。

徐璐已坐在炕上,正由路玲玲给她上妆,一种看不出质地的面脂,涂在脸上,自然而不油腻,成功遮住了徐璐红润健康的桃红肌­色­,在路玲玲的一双巧手下,一张脸儿瞬时变得惨白惨白的。双­唇­也涂上淡紫­色­的­唇­脂,

路玲玲一边仔细涂抹,一边说:“等你们家世子爷大闹钱家后,估计未来三年内不会再有人来招惹你了。”

今早下半夜,凌峰就领着人气势汹汹地去了钱家,找冯氏算账去了,理由非常现成,冯氏指使党氏算计凌峰,又去凌家大闹,使得少夫人气得几乎流产,凌家子嗣本就艰难,好不容易徐氏要给凌家涎下后人,还差点让冯氏闹得没了,凌峰如何不气,下半夜就去钱家找冯氏算账足可证明凌峰有多心疼徐氏肚皮里那未出世的孩子。

徐璐说:“他会有分寸的,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就是纯碎吓唬钱文清罢了。”听凌峰分析过钱文清,此人虽是士族出身,但只是旁支偏系,靠个人之力奋斗到三品大员,也很是珍惜自己的名声,这钱文清也是有抱负之人,更想靠自己的本事光宗耀祖,但自己的妻子却处处拖他后腿,甚至替他四处树敌,惹下不该惹之人,以钱文清对权利的渴望程度,冯氏就算不被休,未来日子也绝不会好过就是了。

凌峰要做的就是,一副气势汹汹找冯氏算账的架式,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收拾一个­妇­道人家,当然就会把怒气发泄在钱文清身上。以钱文清倾福撇祸的­性­格,自然要狠狠收拾冯氏以达到平息凌峰怒火的目的。

“冯氏这辈子估计不会再难翻身了。就是不知杨家又会是什么下场。”路玲玲对杨家也无半分好印像。当年沈任思在娶路玲玲之前,与杨家大小姐曾有过口头婚约,耐何沈任思患了尿道结石,让她给治好了,也因为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看了陌生男人的下半身,外头说什么话的都有。沈任思带着愧疚之心娶了她。这就惹得杨家大为不满,把怒气发泄在路玲玲身上,也散播了不少有关路玲玲的坏话。虽然后来让沈任行连削带打狠狠收拾了几回,使得杨家不敢再针对路玲玲。但杨家对路玲玲的仇怨却是越发加深,只是大家明面上未曾撕坡脸罢了。

杨家的下场,路玲玲很快就知道了。

第102章 ­阴­死人不偿命

路玲玲对朝阳公主说:“杨家大女婿华玉堂不顾岳家反对,强纳表妹为妾,杨夫人去闹,华夫人就说,别人家的事儿亲家母都跑得这么勤快,想来也是个慈悲为怀的。怜姐儿自小就喜欢他表哥,亲家母你慈悲为怀,就成全他们吧,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件美事是不?把杨夫人气得几乎岔过气去。杨夫人带着灰败的脸­色­回到杨家,顾夫人已登门了,来势汹汹的模样,原来,顾夫人领着婆子直奔杨家内院,让人抓了杨采儿狠狠甩了十多巴掌,把杨采儿那张脸打得连她亲娘都几乎认不出来了。”

朝阳公主连忙问:“我堂姑居然带人去杨家痛打杨采儿?这是为何?”

路玲玲抿­唇­一笑:“那党氏之所以要算计凌峰,也是冯氏和杨采儿指使撺掇的。地点就发生在威国公府,如今外头都认定,党氏算计凌峰这一事件上,顾夫人也参与其中。凌峰居然弄了四个美人送去了衡国公府,送给了世子爷杨印启做妾。并直言不讳得对顾氏说,要怪就怪你娘好了,谁要她先来算计我的。顾氏与杨印启感情本来就淡,杨印启与凌峰交情也还不错,自然就站在凌峰这边。当天收下那四个美人,当晚就全抬了姨娘,还宿在了其中一位姨娘屋子里。顾氏只好回娘家告状。顾夫人听说后,原本是要去钱家的,后来不知怎的,又改道去了杨家,把杨采儿抓来打了几十个嘴巴子。杨夫人回去的时候,杨采儿已被打得鲜血直流,好不凄惨。杨夫人就与顾夫人理论,顾夫人是什么脾­性­,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是任人欺负不吭声的主么?当下连杨夫人一块打,还说‘即然你这做娘的教不好闺女,那就让我来替你教好了。你若是不服气,尽管来威国公府找本县主吧。本县主等着你便是。’那杨夫人大概理亏,居然没有还手,眼睁睁得看着顾夫人扬长而去。”

朝阳公主大拍桌子:“实在是太解气了,这下子雪姐儿可以扬眉吐气了。”雪姐儿就是长安郡主,是杨家的儿媳­妇­,对于这个郡主媳­妇­,杨夫人并未像别的婆母那样去拉笼,反而处处行打压之实,惹得里里外外的人都暗笑杨夫人目光短浅,本末倒置。高门媳­妇­拉笼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非要打压,真是目光短浅到家了。

路玲玲原本对长安郡主并没什么好印像的,但后来经过在挽月别墅的一段相处后,才渐渐改观,也跟着笑了起来:“郡主也挺聪明的,在顾夫人来杨家之前,就借口盾了。到了晚上才回来,看到婆母小姑子的惨状,大骂顾夫人,扬言要去顾家找她算账,让杨夫人拦下了。不过事情还没完,当天晚上,一个叫倩娘的女子又去了杨家,声称杨士清当街撕扯她的衣服,害她名节损毁,要杨夫人给她个交代。杨夫人生生给气晕了过去。”

朝阳公主听得双眼放光,“那倩娘又是何方神圣?”

路玲玲喝了口茶,润了润­干­喝的喉咙,这才道:“就是七号那一日,也就是冯氏等人领着人去凌家大闹的头一天。杨士清去钱家喝酒,才从钱家出来,在钱家胡同巷子里,与一个女子相撞,那把女子撞倒在地,杨士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亲自扶起那女子,认知那女子身上的衣裳就在那时候破了,露出了白花花的*。那女子就骂了杨士清登徒子不要脸的老­色­胚,然后急急忙忙走了。谁会想到,第二天,冯杨两家领着人去凌家找茬,才从凌家出来,那女子就出来拦下杨夫人的马车,扬言要杨士清对她负责。杨夫人逢人就说她家男人遭人算计了。”

“是受算计了。”朝阳公主点头,不然哪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杨夫人前脚从凌家出来,那女子后脚就上去闹事。

路玲玲得意一笑:“人人都知道这事儿是凌峰设计的,可妙就妙在,那女子是在冯杨两家登凌家门之前的头一天与杨士清相撞。所以,人人都知道这女子是凌峰安排的,却无人指责凌峰半句不是呢。尤其那女子生得五大三粗,母夜叉都比她好看些,这凌峰也够缺德的。”

朝阳公主叹息道:“这就是凌峰的本事之处了。”正大光明地算计你,正大光明地找你的麻烦,*­祼­的阳谋,别人就算知道是你搞得鬼,反而说不出半句话来,放眼京城,除了她那对­阴­险腹黑的兄嫂外,就只有凌峰有这般本事了。

路玲玲也感叹道:“是呀,人人都分析说,若杨家不去找凌家麻烦,那倩娘一事应该不会发生。如今,那倩娘又去杨家大闹,外人除了说凌峰一句­阴­险高明外,也都是指责杨士清的。若是你不去算计人家,人家也不会来算计你了。”杨家使的是见不得光的­阴­谋,那凌峰就是正大光明的阳谋,所谓阳谋,就是*­祼­地把谋略摆在实处,在让你看得见摸得着,正大光明到无人能够指责什么。

而­阴­谋却就叫人痛恨不齿了。这阵子冯杨顾三家发生的事儿,大家都知道是凌峰搞出来的,却无人指责凌峰半句。一来凌峰站在道义和受害者角­色­上,涉及到子嗣大计,大家也都能够理解凌峰的雷霆震怒。

路玲玲对朝阳公主转诉二伯沈任行的原话:“凌峰这厮,一向滑不溜秋,无论整人算计人,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这厮虽然蛮横霸道又跋扈,却始终把握个度字,反而使得他的名声介于不是善人,却又算不得坏人的境界。能像他这样把跋扈霸道使得淋漓尽致还能够保持良好名声的,全京城可找不出第二个来。先前杨士清在朝堂上,可是­阴­谋尽出,处处打压凌峰提携过的官员,凌峰的反击有棱有角,张驰有度,却又留有一线,给他人留下器量宽宏的印像。这一回不过是被一女子算计而已,凌峰却可以往死里整治杨家,却无人说半句不是。一来是凌峰会做人,二来也是凌峰占据着个理字。而凌峰的理字,就是徐氏肚子里的孩子,以及凌家单薄的子嗣。”沈任行对沈家诸人分析凌峰的种种作为,并借凌峰一事,又敲打了沈家人一番,效果奇好。

朝阳公主若有所思,神­色­复杂,“看样子,凌峰很宝贝小璐的孩子。”

路玲玲知道她的心思,笑道:“能不宝贝吗?凌峰都快而立之年才有这么个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别的像他那样的年纪,早就儿女成群了。换作是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路玲玲知道朝阳公主以前曾喜欢过凌峰,怕她由此不喜,就低声道:“小璐表面风光,其实内里也挺苦的。人人都知道她出身普通,却高嫁凌家,一个个都妒嫉她跟什么似的。如果小璐出身尊贵,估计冯氏也不敢明张目胆打上门去了。”

朝阳公主看她一眼,说:“这倒也是呢。”

路玲玲就笑了起来:“对了,刚才我来的时候,还瞧到驸马急匆匆提着一篮子野菇,他说你喜欢吃,特地去乡下农民手上买的呢。驸马对你可真好,比先前那个有良心多了。”

朝阳公主面露笑容:“笨嘴拙舌的,你还夸他。比起你家那位,可就远远不如了。”

路玲玲摆摆手,一脸嫌恶,“别提了,成天顶着张大胡子脸,看了就倒胃口。要他刮胡子也不肯,说这样威武些,镇得住人。真是的。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不刮胡子的人。还是驸马勤恳,爱­干­净,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看起来舒服多了。”

沈任思那张络腮胡子确实挺渗人的,朝阳公主面露暖昧的笑容,冲路玲玲挤挤眼:“那么一张大胡子你,不知你们亲热的时候,又是怎生模样。”

路玲玲瞪她,二人笑闹了一番,朝阳公主与路玲玲在公主府打打闹闹,好不快活。安国侯府,长安郡主却是揉着眉心,对徐璐苦涩地道:“……我知道我不该来这一趟……可我到底是杨家的儿媳­妇­,哪真能坐视不管的。妹子,公爹与你们家世子爷在朝堂上的龌龊我也听说了,还有我婆母算计世子爷的事儿,这一件件一桩桩,世子爷怎生报复都不为过。可我到底是杨家­妇­,总也不能眼睁睁瞧着他们被打压而无动于衷。所以,还请妹子转告世子爷,请他消消气,高抬贵手。”

徐璐招呼着长安郡主喝茶,笑着道:“瞧郡主这话说的,冲着咱们的交情,少不得也要给郡主一个面子。成,等世子爷晚上回来,我就与他说去。不会再针对杨家了。但是郡主回去后,还请转告令公婆,以后凌杨两家,井水不犯河从,若再有下次,必不会再客气了。”

徐璐不料长安郡主会亲自登门,她多少也知道她来的目的,还曾犹豫了下,但见长安郡主语气诚恳,凌峰把杨家打压得这般狠,也没半分怨言,只是来恳求他们放过凌峰,徐璐触动还是颇深的。长安郡主堂堂宗室女,平时候是多么骄傲的人,这会子却低声下气来求人。她若是拿捏着不放,未免太过。长安郡主身为宗室女,夫家遭凌峰报复,并非找不到人出面求和。但她并未找她的靠山,而是单枪匹马来找徐璐,也给了徐璐极大的面子,也让徐璐瞧到了长安郡主极大的诚意。她也就见好就收。

长安郡主料到徐璐答应得如此爽快­干­脆,愣了下,忽然激动起来,紧紧握着徐璐的手,郑重地道:“好妹妹,难为你这么给我面子。我,我以前还曾那般对过你……”想着在西山别院里对徐璐的冷言冷语,以及在挽月别墅对她毫不客气的行为,长安郡主越发羞惭难安。

徐璐笑了起来,语气诚恳地道:“人无完人,再则,以前的事都过去了。郡主也补偿了那名侍卫,也算是两清了。其实,今儿个就算郡主不来找我,过两日,我也会找借口去看望郡主的。凌杨两家的恩怨,自然也就没了。”

长安郡主呆了下,看着徐璐微笑狡猾的脸,她也不是笨蛋,很快就明白过来,再一次握紧徐璐的手,感动道:“好妹妹,难为你这般替我着想。我,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我这人一向嘴笨,但妹妹放心,以后且看我的行动吧。”长安郡主是真的被徐璐打动了,杨家对凌家做了那么多缺德的事,徐璐却看在自己面前,非但放过杨家,反而还替自己挣面子。如此心胸,如此为人,再是顽石,也会被捂热。

看着徐璐诚恳却不拘功的脸,长安郡主一颗心热乎乎的。并暗自发誓,今后无论谁与徐璐为敌,她必视为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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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盆地的夏天真心不是人呆的,温度不高,却非常的闷,坐在电脑前,汗水就一直不停地飙。光坐着都要流汗,更不用说做事了,一天到晚身上都汗渍渍的,我实在太爱出汗了,

第103章 娘家人进京

长安郡主带着满满的激动离去,徐璐平时候也没少做顺水人情的事,更没少说面子话,可这一回,她这顺水人情多少有些心虚了。

因为人家对自己是如此的感激涕零,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之所以如此爽快答应不再与杨家为敌,并非看在长安郡主面上,而是凌峰的气已消得差不多了。这才给了她个顺水人情,不知会作如何感想。

尤其长安郡主刚才对自己好一番掏心挖肺,徐璐感受得出来,人家这是真的打定主意视她为知已,这对于徐璐来说,未免心虚。

三月二十号,徐璐的继母田氏,领着三个孩子,一路坐船抵达天津港,马车一路驶入凌府时,已是黄昏时分。

徐璐得到消息后,赶紧去了影壁迎接,田氏比以前更胖了,活脱脱的圆桶身材,横­肉­脸,穿着天青­色­绣暗纹锦缎撒花褙子,黑­色­马面裙,头发梳成圆髻,还戴了明晃晃的金凤钗,金簪子,金耳环,金手钏,整个人亮堂堂的。

田氏一瞧到徐璐,就呼天抢地迎上前去,握着徐璐的手泪眼汪汪地道:“好孩子,自从上回一别,转眼间已有半年,娘可是想你想得发疯,好孩子,凌家待你可好?”

田氏的演技并不怎么好,不过看着徐璐明媚娇艳的神­色­,一身的锦衣华服,身后服侍的众多媳­妇­丫鬟,差强人意的哭嚎顿时变为讨好。

徐璐知道这继母的­性­子,也没计较什么,只是笑着说:“多谢娘的关怀,女儿在凌家过得很好。娘又发福了,想来过得也还不算差。”又与大妹徐琳及两个弟弟见礼,一路朝晚香堂走去,路上,徐璐又问了父亲徐成荣的近况,得知一切安好后,也就放心了。

垂花门离华馨苑还有段距离,田氏打量凌家的宅院布局,震惊于凌家的富贵,却更是震惊徐璐的变化。

只见徐璐头上赤金嵌南珠的金步摇,姜黄­色­绘紫荆花折枝对襟长褙子,褙子边缘及袖口全绣着­精­美的五彩斓边,下身玉白­色­的嵌桔红亮紫二­色­丝绒牡丹花十二福湘裙,裙裾做工非常­精­致,还有浅黄­色­的镂空花纹掇于其中,行动间,飘逸优雅,一枚白­色­羊脂玉佩压在裙裾上,随着走路的动作,荡漾起些微的弧度。

田氏又打量徐璐的侧面,不由呆住,只见徐璐­唇­角含笑,粉脸柔和,娇艳妩媚,桃­色­的肌肤白里透红,头上的金步摇垂下的流苏摇拽在颊边,随着走路的动作,却是不摇不晃,无比的优雅恬静。

田氏再度侧头,打量自己的女儿徐琳,这个女儿尽管穿着新制的衣裳,戴着最好的头面首饰,但与徐璐相比,完全是一个在天下一个地下的区别。徐璐不止优雅娇媚,周身上下还有股说不出的贵气天成,举手投足间,带着三分庸懒,五分文雅,三分贵气,一种真正大家闺秀的气质油然而生。田氏心中颇不是滋味,都是同一个父亲,怎么差距就如此大呢?

徐璐先带着田氏等人在华馨苑休息了番,得知徐璐已有身孕,又惊又喜,手忙脚乱地说:“唉呀,你怎的不早说呢?害得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徐璐笑着说:“娘不必如此的,家中什么都有的。”

得知徐璐有了身孕,田氏就更加高兴了,去晚香堂见武夫人腰杆子也直了不少。

没办法,形势不由人。如今整个徐家,全都靠着徐璐支撑,徐璐在凌家好了,他们才能好过。所以田氏尽管妒嫉继女的好运,却是半分要求都不敢提的,就怕惹来徐璐不满。,

晚香堂的宴息厅,武夫人也热情接待了田氏,并与田氏打横坐于上首,徐璐下首坐了,徐琳和徐珏徐环向武夫人磕头,尽管还有些局促,好歹不怯场。武夫人慈爱地问了徐琳年龄,女红情况,对田氏说:“二小姐如此文静,与她姐姐倒是不大一样。”

田氏知道女儿长得普通,与徐璐相比,完全被比到天边去,但好歹是自己的亲闺女,陪着笑道:“也是,这孩子­性­子内向,可是半点都比不得她姐姐的。唉,琳姐儿若是有她姐姐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让我­操­心了。”徐琳的婚事,一直是田氏的心病。

武夫人说:“姻缘天注定,该来的自然会来,亲家母不必­操­心。”然后又问了徐珏徐环的功课作业,得知徐珏在福州已过了童试,不由夸了句“只要用功,将来肯定是个出息的。”

徐璐知道武夫人只是客气话,但仍是高兴,又把父亲的计划说了,武夫人也没有半分推托之意,当下就表示,国子监门槛比较高,只过了童试,估计进去不容易,就算勉强进去了,若制艺上落后于同窗,压力也大,还不如去沈家族学。

武夫人又介绍了沈家族学的名气和益处,“沈家三代为官,如今已出了位阁老,一位三品武官,还有两位进士出身的官员,以及多名举人秀才。尤其沈阁老之子沈青云,十四岁之龄就已过举人,是我大庆朝难得一见的优秀神童。沈青云也是沈家族学里出来的,水止沈家子弟,连外头的人家都要把子弟送去读书。足可见其真才实学。”

田氏不知道沈家族学的厉害,但她一心听从徐成荣的安排,不由为难道:“可是璐姐儿父亲却说,若珏儿能进国子监,那是再好不过的。”

武夫人微笑道:“亲家母非京城人氏,没听说过沈家族学也是有的。小璐,你在京城也有半年了,也该听说过沈家族学的本事吧?”

徐璐笑着说:“夫人说得极是,沈家族学可不比国子监差呢。沈阁老那可是当年名动天下的探花郎,其子沈青云小小年纪就已是举人,前途不可限量呢。沈家还有不少子弟入仕,他们都未进国子监,全是在沈家族学里进学,如今坐镇沈家族学的可是当代有名的大儒范恒范大儒,以及翰林讲师周宏毅周大人。此二人,一人官至太傅衔,一人官至礼部尚书,都是曾经的三朝元老。致仕后被沈阁老花重金聘请入沈家族学,威名远扬,直震四方。一般人想去都还没机会呢。”

田氏说被说得有些心动,将信半疑地道:“既然亲家夫人都这么说了,那想必沈家族学是个好的。就是不知你两个兄弟能否有这个造化。”

武夫人笑道:“事在人为。沈家与凌家还有些交情,只要峰儿去与沈大人说上一句,想来不是问题。毕竟,珏哥儿环哥儿还是峰儿正经的舅子,沈大人想来会给峰儿一个面子的。”

田氏兴奋道:“即是如此,那我就多谢夫人了。”田氏市井出身,就算靠着徐成荣成了官太太,但官场上的礼节如何也是一知半解,她那样的­性­子,徐成荣也不敢让她出去交际应酬,所以田氏在武夫人这样真正的名门贵­妇­面前,局促得连说话都不俐索了。坐在那,一个劲地移着身子,似乎ρi股底下有针刺她似的。

徐璐起身笑道:“娘,你们一路赶来,想必也累了,我早已安排了客房,娘先去休息一下。夫人,晚上媳­妇­再来向您请安。”

武夫人笑着说:“好生招待亲家太太还有你弟妹就是了,你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也要爱惜身子才是,就不必来请安了。”并还交代,若有什么不便的事,尽管来找她就是。

徐璐笑着应了,告辞武夫人,领着继母等人回了华馨苑。

田氏羡慕地打量着凌家的宅院布局,雕梁画栋,奢华雅致,宽阔而大气。屋内摆设无一不­精­,每一件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田氏看得眼热不已,看着徐璐前呼后拥一呼百诺的派头,心下涩涩的。暗叹老天真不公平。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的,不但对徐璐虚寒问暖,甚至把母亲的角­色­扮得淋漓尽致,比亲妈还要亲的架式。

徐璐有些受不了田氏过余的热情,不过也知道她的心思,也就尽量忍了。

等徐璐把儿子打发去了外院客房后,田氏这才对徐璐说起徐琳的终身大事来,“……你父亲的意思,是想让琳姐儿嫁到京城来,不拘家世门弟,只要家有恒产,够琳姐儿衣食无忧就是了。想必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徐璐笑着说:“说难其实也不难,说不难,又有些难。不过我会多加留意些就是了。”想来应该是父亲做通了田氏的工作,不然以田氏的­性­子,非要让她给徐琳找个官宦世家的名门子弟,她才叫为难呢。

田氏看了看徐琳,两姐妹两厢对比,田氏百般不是滋味,姐姐就光坐在那,就如同天上的皎月,皓月当空,光彩照人,让人过目不忘。妹妹如同路边的狗尾巴草,看一眼就忘了,丢进人群里,立马找不着。

要说徐璐的生母有多好看也不见得,这丫头运气非常好,没遗传至生母,却隔代遗传了徐老太太的容貌,连徐成荣也是如此。反观她的三个孩子,除了徐珏长得像其父外,徐琳和徐环都像自己,姐弟三人容貌差别甚大,让田氏满心不是滋味。

徐璐发现田氏一个劲地打量自己,又与徐琳作对比,多少也猜出她的心思,笑了笑说:“妹妹虽说普通了些,却也是难得的文静体贴,娘不必着急,姻缘天注定,她会有好造化的,我会仔细给妹妹留意的。实在不成,我去求夫人,请夫人帮着留意。夫人交游广阔,肯定会有好消息的。”

田氏点点头,脑海里又浮现一出雍容高贵的脸来,心里一紧,赶紧说:“你那婆母对你可好?”

“托娘的福,婆母对我还好。”

“那就好那就好。”田氏与徐璐并不亲近,说了一会子的话,也实在找不着别的话了,只能重三遍四地提及家中艰难,徐成荣虽说如今已做了知府,但知府年奉也才两百多两银子,家中还养着三个孩子,走人情送礼就是一大笔的支出,实在艰难。又隐晦提出,让徐璐以后少送些物品,只送银子的话来。

徐璐佯装为难,她绞了好一会儿的手指头才道:“我也知道爹娘艰难,只是我到底是别人家的媳­妇­,若一心向着娘家,未免令夫家不喜。夫人对我确是好,我倒是吃穿不愁,可我并未管家,也很少­干­涉家中银钱。所以我手上的银子确实不多。给爹娘送去的物品,大都是别人送来,家中暂且用不着,这才给你们送去的。我若是特地给你们准备礼物,或是送银子,婆母肯定会有意见的。到底是为人媳­妇­,还请娘理解我。”

田氏长长一叹,尽管知道徐璐没有尽说实话,可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自己与她并不亲近。早晓得这个继女会有如此大的造化,她就早该花心思拢络她了。田氏虽说要强,好歹还是识时务的,知道这个继女不好惹,没胆子与她较真,也实在没法子厚着脸皮对继女要这要那的。

更何况,自从徐成荣任知府以来,家中条件确实又要好太多了,徐成荣不敢贪污受贿,但每日里来送些土特产或仪程的人也不在少数,徐家日子并非田氏说得那样艰难。之所以如此说,也只是想在徐璐身上多敲些银子罢了。

“娘知道你的难处,我也不多说了。只望你做到长姐的责任,多多提携弟妹也就是了。毕竟,女子还是要靠娘家是不?”

徐琳听着确是有些脸红,姐姐嫁入高门,却是从未靠过娘家呀,反而是娘家处处靠着姐姐,母亲这话也实在是不害臊。

不过徐琳自来怕这个母亲,尽管心里不喜,面上却是不显的,只向徐璐投去无耐一笑。

徐璐微笑以对,这个妹子,她还是怜惜的,虽说懦弱了些,但文静,不好高骛远,守得住自己,不攀比,吃得亏,光凭这些,也值得疼爱了。

只是,看着妹子平凡普通的脸,壮实的身材,徐璐叹口气,只能去乡下找户殷实人家,寻些老实的人了。

……

晚上凌峰回来,特地拜见了田氏,又与两个小舅子见了面,对于徐璐的要求,满口应答。

“也罢,你准备好礼物,明日我问一下沈任行吧。外院的空房间还是满多的,你收拾两间出来给他们住就是了。至于你那继母和妹子……”凌峰并不喜田氏,再则女人多了是非就多了,并不愿让田氏母女住进内宅。

徐璐与田氏也说不上话,生怕她在凌家住得久了,被凌家的富贵迷花了眼,到时候见天的向她要这要那,她才有得烦。

再则,她也不愿让娘家人太过占婆家便宜。凌家帮着养两个弟弟,又替他们安排学业制艺,已人致义尽,哪还有帮养母亲妹子的道理。

于是徐璐说:“我打算在外头找个小院子,再买些人手服侍她们就是了。一律花用……就从我的账上扣,如何?”

凌峰说:“多养几张嘴还不至于穷到我。只是你与你继母也就是面子情,你尽到长姐的责任就是了。至于你继母嘛,她只是来京城定居,又不是来投靠你,想必她身上也带有足够的银子。你也不必凡事大包大揽。”以田氏的­性­格,帮助太多反面会帮出个米虫来,那可就麻烦。

徐璐明白凌峰的意思,所谓救急不救贫,继母又不是过不下去,自己着实没必要大包大揽。

凌峰又说:“去外头另住倒是不必,反正凌家还有不少空院。你随便收拾一间给她们住,离华馨苑远些就是了。一律花用,都挂在外书房的账上便是。”

凌峰这么做,确实是仁致义尽了,徐璐感动,但仍是有些踌躇,“这样,不大好吧?”虽说田氏一行人花不了多少钱,可到底是一项多出来的开支。

凌峰说:“没什么好与不好的,毕竟是亲戚,远到而来,也不能不安置。不过是多几张嘴吃饭罢了,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凌家还不至于养不起这些人。等你那妹子出嫁后,你那继母想来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呆下去。”凌峰对于这些小事,从来都是大方的。

徐璐又去探武夫人口风,毕竟让自己的娘家人一股脑地住到婆家,徐璐本人也有些不好意思的。

所幸武夫人也是大方的,很是爽快地应了下来,“就把采芙院收拾出来吧。那儿离外院近些,只隔了一道墙,进出也方便,看望你两个兄弟也便宜。”

徐璐由衷地感谢武夫人。武夫人笑了笑说:“都是亲戚,能帮的自然要帮,更何况,也不过是些小事。”对于这个腹黑又蔫坏的媳­妇­,武夫人乐得做顺水人情。

能够留在凌家,又单独住一间院子,还有下人服侍,田氏高兴坏了,又拉着徐璐的手,让其替她感谢武夫人和女婿。她在武夫人这样的高门贵女面前,天生有种自卑心理,能不多见就不多见。

徐璐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笑着应了下来,但仍是叮嘱了不少事项。田氏这人在家横是横了些,但在外头还是颇有分寸的,徐璐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反正住在凌家,有奴仆服侍,又不花自己一文钱,何乐不为?想要长久住下去,肯定要遵守凌家的规矩才成。

……

安顿了娘家人,凌峰这边也有好消息传来,沈任行答应了凌峰的请求,准备许徐璐的兄弟去沈家族学上学。徐璐高兴坏了,赶紧把弟弟们叫来,仔细叮嘱了一番,又特地给他们做了几身直缀,不求华丽富贵,只求不丢份。

徐珏徐环晚上才从外头回来,徐璐迫不及待地问了他们,“如何?一切可还习惯?”

徐珏对徐璐作揖道:“有劳长姐关怀。老师学问很好,就是很是严厉,”

徐璐笑道:“严厉些才好,严师出高徒嘛。你同学与你相处如何?”

徐珏没有及时回话,徐璐心里一个咯噔,轻声问道:“怎么,他们可有欺负你?”

徐珏赶紧说:“那倒没有,就是不曾理会我们,有时候主动搭话,也是爱理不理的。”徐珏也才十三岁的年纪,加上又寄宿在姐夫家,又还靠着姐夫的关系进入沈氏族学,父亲又只是地方官员,这些天之骄子们如何瞧得上。以前徐珏在福州书院时,因是知府公子的身份,那可是前呼后拥。没想到进入京城来,却是这般场景,如此巨大落差,一时间自然无法适应的。

徐璐还以为他们受了欺负呢,不由松了口气,笑道:“沈家那可是真正的书香世家,豪门宿族,沈家历代不知出了多少朝廷命官,如今又出了一个阁老,两个三品大员,还有数名进士官员,以及数不清的秀才举人。等闲之辈自然不会瞧进眼了。你们也不必灰心,只需做好自己的学问便是。他们不理会你,你们也不必多想,需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切不可因受冷落就自曝自弃,否定自身。也不得因身份上不如人就奴颜媚骨讨好他人。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徐珏拱手称是,“多谢长姐教诲,兄弟记下了。今后必不给长姐丢脸。”

徐环也跟着表示好好做学问。

徐璐又叮嘱了几句,拿出亲手做好的荷包给了他们,里头装了些碎银,又把一些海外来的新鲜玩意交给他们,“虽说他们不理会你,但你却不能有失礼之处。明日把这些带进学堂,分给同学。无论喜欢是否,都是你的一份心意。”

徐环连连称是。

徐璐又交代了好些事项,事无巨钿,凌峰在一旁看得好笑,等他们总算离去,这才笑道:“果真是长姐如母,瞧你训起兄弟来,还真有模有样。”

徐璐嗔道:“你少来笑话我,哪个做长姐的不关心自己的兄弟。我不过是尽长姐义务罢了。”

凌峰笑道:“是,有你这样的长姐,也算是他们的福份了。沈家子弟大都还是好的,就是有些傲气,也就是不理人。却还还不至于做出仗势欺人的事来。倒是别家子弟,却得注意了。”

沈家族学里不止集中了沈家最优秀的子弟,还有别的世家或官宦子弟,能够进入沈家族学,本身也证明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徐成荣只是外地官员,京官自有的优越感,自然使得这些人瞧不上徐珏兄弟,不过好在还有安国侯府这一招牌在,想来不至于做得太过份就是。

徐珏兄弟顺利进入沈家族学后,徐璐就让人备了四­色­礼品,让凌峰带去沈家,算是谢礼。又让人备了丰厚的礼品,交给徐珏的两位老师。

等徐珏兄弟习惯了沈家族学,徐璐又带着妹妹徐琳亲自去了一趟沈家,向沈老太君表示感谢。

徐璐身为安国侯世子夫人,又与路玲玲交情匪浅,此去沈家,路玲玲特地在影壁处迎接。

“老太君一听说你来了,赶紧让我和四弟妹出来迎接你呢。你这面子也真够大的。”

徐璐与沈四夫人相互见礼,沈家四爷沈任鸣是顺天府府丞,沈四夫人却是沈家掌家人,只因沈任行嫡妻已去三年,至今还未继弦,排行三的路玲玲又不爱管家,本身又是个大夫,成日往外跑的时候居多,所以管家大权就交到沈四夫人手上。

虽说路玲玲不管家,但在沈家地位依然超然。

而沈家两位夫人同时出来迎接徐璐,也算是给了徐璐极大的面子。

沈老太君是个慈爱的老人,对徐璐非常友好客气,也没什么一品夫人的架子,更无长辈的高高在上,见徐璐还带了妹子来,又亲自赏了个绞金银丝的镯子作见面礼。

徐璐对沈老太君很有好感,向老太君表明了来意,又说了感谢话。

沈老太君笑着道:“峰哥儿子嗣单薄,如今凌家的子嗣传承都压在你一人身上。可见你责任远大,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还到处乱跑,也该爱惜才是。”

徐璐笑着道:“劳您老人家担心了,我身子壮得很,不会有大问题的。”

沈老太君上下打量她,笑道:“是呀,也多亏了你身子健壮,不然,前阵子党氏事件可不知要怎生收场才好。”所以沈老太君对钱冯氏等人的作为是真的痛恨至极。

路玲玲跟着说:“也多亏了小璐没事。不然那冯氏的最终下场估计还会比现在更惨。”

沈老太君点头,“也是呢,你这孩子倒是有福气的。峰哥儿那么疼你,自你怀孕后也一直洁身自爱,像峰哥儿这样的丈夫,这世上可不多见了。”

沈四夫人赶紧说:“可不是呢,凌少夫人倒是有福气,想当初,我怀旭哥儿的时候,还特地给四爷安排了两个通房呢。”

沈老太君看她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那是因为你贤惠过了头。”

沈四夫人嘴巴张了张,想着当初还真是自己主动给男人安排通房的,但她也有自己的委屈,忍不住辩驳了两句:“大家都如此,我若是例外,估计又会被人说了。”她看了路玲玲一眼,笑道:“还是三嫂厉害,都不怕外人说闲话呢。”

徐璐看了路玲玲一眼,知道沈任思屋子里也没半过通房姨娘,沈四夫人这是在嫉妒她了,或是心有不平吧,未免好笑,她看不惯沈四夫人­阴­阳怪气的说话语气,便意有所指地道:“既然是别人的闲话,理他做甚?横竖是自己过日子。若一味的为了别人的眼光而让自己不痛快,何其来哉?”

路玲玲笑着附和:“是呀,所以我可没想过给三爷安排通房。女人多了是非就多,弄得一屋子乌烟瘴气的,何苦来哉?就夫妻二人多清静,多舒服。”

徐璐笑着道:“那是沈三爷有担当,你倒是有福了。”

沈老太君呵呵一笑说:“老三也算不得担当,主要是玲玲这丫头有本事,拢得住老三。使得老三心于旁鹜于仕途,才有今日成就。论起来,玲玲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呢。”

路玲玲笑道:“娘,您又夸我了,当心我翘尾巴。”

老太君指着她笑道:“反正早已翘起来,再翘也是那副模样。”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徐璐发现沈四夫人尽管在笑,但笑容却勉强,知她心头不好受。确实呢,她与路玲玲差不多的年纪,出身还比路玲玲高上那么一截,但无论方方面面都比不过路玲玲,如何高兴得起来?

不过徐璐最瞧不起的便是这类人,自己贤惠过了头,还非要逼着别人也跟她一样贤惠,

刚才还把自己捎带了进去,难怪不得人喜爱。已所不欲,匆施于人,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的,难怪不讨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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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过渡章节

第104章 发难

沈家与杨家也算得上宿敌吧,所以慈爱如沈老太君这样的人,也一时兴起,说起了杨家最近的八卦,“……我听人说,那杨夫人最近日子不大好过呢,病倒在床不说,女儿也让人退了婚,更是病上加病,不知是不是真的。”

杨家近来的事,徐璐再清楚不过了,不过她没有在不熟悉的人前说别人坏话的习惯,于是就笑着说:“我也不大清楚,与杨家没什么来往,倒没去关注。”

沈老太君怔了怔,也跟着笑了起来,“是是是,不必提他们。眼下时辰还早,要不,咱们打打牌?”

徐璐笑着说:“当然可以呀,只是我如今正走胎运,运气好得很,我怕赢了您老人家,到时候哭鼻子没人哄得住呢。”徐璐自怀孕后,赌运就特别好,这阵子没事与夏荷等人打牌,盘盘皆赢,把夏荷她们输得鬼哭狼嚎。如今再也不与她玩了。

沈老太君拍腿大笑:“好你个促狭的,我老人家可是打了几十年的牌,想要赢我老婆子的钱,可没那么容易。”

然后就让人摆牌。

沈老太君,路玲玲,及沈四夫人,徐璐等四人就坐下来打起了牌。沈老太君牌技确实好,但徐璐手气就是好,想什么就能摸什么,盘盘皆赢。而沈老太君却是越输越勇,徐璐见她不在乎输赢,也乐得舍命陪君子。一时间,大家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到了饭点,徐璐已赢得盆满钵满,其余三家皆输。徐璐数着桌上的金豆子,乐不可吱,直呼“发财了”。

沈老太君喜欢热闹,又见徐璐毫无矫揉造作,也不忸捏,也很是喜欢,说:“下回空了再来,我就不信了,凭老婆子几十年打牌的经验还打不过你这小丫头片子。”

沈四夫人输得最多,心情着实不怎么好,忍不住冷言冷语说了几句。

不过徐璐并不与她见识,只是笑笑,转头与路玲玲说话,“这阵子呆在家中怪无聊的,好想去踏青,可世子爷怕我有个三长两短,都不许出去。唉,真可怜,好姐姐,若是有你陪我就好了。”

如今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好些人家都开始外出踏青。

路玲玲说:“我在苑平买了处庄子,去年年底就已完工,我还在院子里值了一大片草皮,想必这时候应该长起了青草。这个月底我就要去瞧瞧,顺便踏青游玩,你若是呆着无聊,咱们就一道吧。由我护着你,相信你们家世子爷不会阻拦吧。”她又看了一直文静呆着的徐琳,笑了笑说:“我那处庄子附近还有好些耕读之家,家家户户最低都有几十亩良田,请了长工­干­活,每年一亩田地都有几两银子的收成呢。年轻人也都老实,还特别务实,不像那些官宦子弟,五谷不分,六体不勤,还清高迂腐。”

徐璐双眼一亮,说:“是吗,那还真要去见识见识呢。”于是又给定下起程日期。

路玲玲与徐璐虽说相差了十岁,但总是无话不谈,到了饭点,还留了徐璐吃饭。

徐璐原本要告辞离去,但架不过沈老太君一句话:“反正来都来了,就多呆了会儿吧,等你兄弟下学后再一道走。”

沈老太君­性­子好,脾气温和,本身就喜欢路玲玲,也就爱屋及乌,对徐璐也喜欢起来,慈爱地看着她们在那叽喳过没完,时不时乐呵呵地附和上一句,她一向喜欢热闹,徐璐又讨人喜欢,更是诚意挽留起来。

徐璐见老太君诚心留她,也不再坚持,与老太君婆媳三人一道用了饭,又去沈家后花园逛了一圈,老太君就非常善解人意地道:“怀孕了的人就贪睡,去玲玲那歇一会儿吧,等你睡醒了,咱们继续打牌。我老婆子也要去歇一歇的。”

徐璐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又去了路玲玲的芙蓉院休息,打量了芙蓉院的格局,宽阁的一进院落,三间正房加两间耳房,左右各三间厢房,四四方方的天井种植了好些花草树木及盆栽,靠东次间的走廊下,还搭了个葡萄架,虽未结果,但架子下还搭了张木制的小桌子,头顶阳光炙烈,但葡萄架下却凉爽至极。整个院子生机勃勃,散发出浓浓绿意。院子前后植了高大的榆树榕树,呈伞状的树子,几乎把整个院子包围,真正的冬暖夏凉。

“地方虽小,却布置的非常­精­巧。看得出来,姐姐是用了心思的。”徐璐又进入正房打量,着实夸赞了一番,路玲玲的东西次间布置得并不奢华,却有种爽洁之感,入目舒适,屋内也布置得极为简单,看着空阔大气,却非常舒适。

路玲玲笑道:“我家那位,人高马大的,最讨厌束手束脚,家中这才没有摆放多余之,所有家具器物也尽量挑选耐用的,就怕他不小心打坏了。”

徐璐脑海里浮现一张大胡子脸,不由笑了。

路玲玲把徐璐姐妹安置在东厢房,这儿是路玲玲专门配药待客的地儿,也是路玲玲的书房,书房里头还有间布置­精­巧的梨花橱,徐璐在这儿午睡,绝不会受到打扰,即清静又舒适。

徐琳则在一旁的罗汉床上睡下,早有丫鬟拿了枕头被褥过来。

等一切清静后,徐璐对徐琳道:“刚才表现不错,就是话太少了些,女孩子嘛,就该活泼些。”徐琳表现何止文静,简直就是局促加木头了。当然,她也知道她自卑的心理,田氏那样的人,徐琳从她身上又能学到什么?

徐璐委婉地道:“女孩子不要总是缩着脖子,也不要四处乱看,不管遇上任何人,也不要躲躲闪闪。虽说一个人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和容貌,但也要做到从容镇定。若是你坐直身躯,不要总是畏畏缩缩的,那就更完美了。”

徐琳低下头来,“给长姐丢脸了。”她与这个长姐简直不能相比,长姐样样优秀,看着她在高官夫人面前也是从从容容,进退有度,就羡慕不已。反观自己,表现真是差颈透顶,连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

徐璐摇了摇头:“你只要记着我说的,时刻抬头挺胸,不管别人身份如何的高贵,也不要躲躲闪闪。若是有人刺你,又说不过人家,你不理会就是了。”

徐琳低声称是。

到底不是自己嫡亲的妹子,徐璐也不好说得太狠,委婉地又教了她些规矩,这才闭睡,怀孕的人着实易嗜睡,不一会儿就有了沉稳绵长的呼吸。

徐琳却一时没了睡意,她以前还只是普通的乡下姑娘,靠着父亲的身份,在乡下勉强过得去。随着姐姐嫁入高门,她的日子才越过越好,但骨子里对长姐天然的羡慕加上自卑使得她总是畏缩不敢前。在福州好不容易建起了官家千金应有的派头,可进入京城来,见到这些权贵金字塔上的人物,骨子里的自卑感又冒了出来。

徐琳翻了身子,头往里头侧睡着,她想着姐姐的婆母武夫人的高贵典雅,刚才那些锦绣辉煌的贵­妇­与姐姐的热情周到,姐姐的谈笑风生,及进退皆宜的气度,心头羡慕得很,不知何时自己才有姐姐这般气度。

……

徐璐午睡起来,又与路玲玲一道去了沈老太君的延安堂。

沈老太君已经起床,让人去请了梨园班子入府唱戏,戏台就搭在寿安堂一进的院落,老太君还特地把沈家的孙字辈的姑娘们叫来,还请了附近要好的几位邻居一道入府听戏,又把徐璐姐妹介绍给了大家。

徐璐进京也才刚好半年,却如皓洁明月,浩瀚升空,很快就打入京城的权贵圈子,也结交了一群能量不浅的贵­妇­,所以沈家这些客人对徐璐也非常客气。加上前阵子党氏算计凌峰的事件,凌峰凌厉狠辣的反击,也使得众人不敢小觑徐璐,人家虽然出身不高,却是深受凌家上下喜爱的侯府少夫人。加上又有了身孕,只要生下嫡子,侯府少夫人的位置必是坐得稳稳当当。

沈家客人身份自是不会太低,虽非勋贵世家,却也是实权在手的高官夫人,但凌峰能量匪浅,众人也不敢怠慢,忙收起官夫人的架子,热情地招呼着。

至于徐琳的妹子,这般模样,又是这般­性­情,众人的笑容就淡了不少,但看在徐璐的面子,还是客客气气地招呼着,给了些不算名贵却也拿得出手的见面礼。

沈家几位夫人还领了各自带字闺中的孙女或闺女来,全都围在沈老太君身边,一个个乖巧喜人的模样,徐璐就纳闷了,趁着人不注意时,偷偷问了路玲玲:“你们家可还有待娶男儿?”

路玲玲一边看着戏台,一边低声回答:“嗯,二伯的长子云哥儿今年十五岁了,也该到说亲的年纪。还有……”她停了下,觉得徐璐也算不得外人了,就道:“二伯也该继弦了。”

徐璐看了眼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们,乍舌道:“继弦……”也不知沈阁老多大的年纪了,长子都那么大了,膝下另外还有两个嫡子,两个嫡女,两个庶子女,沈任行能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又还入了阁,想来年纪也不轻了,娶过两任妻子,又还有这么多拖油瓶,妾室又有四位,这样的鳏夫,再是位高权重,想来也没有哪家贵女瞧得上吧?怎么一个个的还迫不及待的。

“……这些小姐肯定是冲着你们家青云来了。”沈阁长的嫡长子沈青云虽才十五岁,却颇有乃父之风,十二岁中乡试,去年才中了举人,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据说人长得还清俊儒雅,武夫人娘家那些未婚待嫁女子也都暗中心仪来着。

路玲玲捂­唇­偷笑:“那可不见得呢。”

不会还想做沈任行的继弦吧?年纪一大把了,还带着这么多的拖油瓶,又还有数名妾室,尽管位高权重,但这样的鳏夫,嫁过来不说能得到多少好处,至少也是劳心劳力的吧。居然还这么多人想着那个位置,是她本人落伍了?还是这些小姐们眼界不行,抑或是这些小姐们的娘家想从沈阁老身上捞好处?

路玲玲捂­唇­偷笑:“你还没见过我家二伯吧?”

确实没有,不过听说过沈阁老的名声,那可是大庆朝有史以来学问最好的当代文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说他写的字,绘的画在外头都能卖到百十两银子。所作的诗还广为流传,无论是各大书院,还是翰林院,都有他的文案教条。加上极高的政治天赋,这确实是位了不得的风流人物。

路玲玲笑了起来:“我家二伯是沈家的顶梁柱,老太君一直想给他再继娶一位名门闺秀,好挑起长房重任。给他选了不少的名门闺秀,二伯都没瞧上眼呢。”

徐璐感叹,果然男人有了权,就是八十老翁死了妻子都还是香饽饽呢。女人完全没得比。

身边的徐琳向微扯了自己的袖子,徐璐侧头看着她。

“长姐,我想如厕。”徐琳小小声地说。

路玲玲赶紧让人带着徐琳去了茅房,等徐琳走远后,路玲玲才笑着对徐璐道:“说句实在的,你们两姐妹差距可真大呢。”无论容貌还是气度,徐琳都要被甩出十条大街。

徐璐淡淡地说:“我长得像我祖母,妹妹长得她母亲。”

这也证明徐璐的祖母是个美人儿,而继母却只是长相普通。路玲玲说:“依我看,你妹子老实又文静,若是家世太高的,男人稍稍­奸­猾些,恐怕要吃亏。”

徐璐如何不明白路玲玲这话还只是委婉的说法,微微一笑,说:“我也是这么认为。不过父亲与我交代了,就找个老实本份的耕读之家就成,只求男人老实,靠得住就成。”

路玲笑了起来:“令尊倒是会安排。”

徐璐说:“我也去如厕。”怀孕后就这点不好,如厕的次数比以往多了不少。

路玲玲叮嘱丫鬟小心护送,夏荷豆绿沁香依香墨香绘春周妈妈张妈妈加上葛长青家的等人亦步亦倾地跟在身前身后。

一些看戏的人瞧了纷纷侧目,看着前呼手拥的徐璐,半是羡慕半是不以为然。

“不过是怀个孕罢了,就当自己有多金贵似的。”一位与沈四夫人交好的­妇­人在沈四夫人耳边如是说。

沈四夫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徐璐一眼,说:“谁叫人家颜­色­好,得爷们宠呢?”沈家子嗣很是可观,当初她怀孕时,连徐璐一半的排场都不到。

路玲玲身旁也有人说差不多的话,“不愧为安国侯世子夫人,这排场就是不一样呢。”路玲玲看了那人一眼,笑道:“再过不久,你们家姐儿也会有这样的排场了。”这­妇­人的闺女也即将嫁入勋贵之家,把那人噎得半响无话。

延安堂的厕所就在过厅过去最里边一处房子,不过身为主人家,是不可能真去茅房如厕的,都是去厢房内方便后,丫鬟们再把马桶拿去倒掉。徐璐在后边厢房里还看到刚好碰到正好如厕完毕的徐琳,发现她脸­色­有些不对劲,便说:“怎么了?”

徐琳声音讷讷:“长姐,没事。”

徐璐看了那位服侍徐琳的沈家丫鬟,那丫鬟赶紧说:“刚才二小姐不小心与张家的四小姐偶遇,张四小姐不小心扭了下脚,二小姐赶紧扶住张四小姐。张四小姐拿着手帕特地把二小姐碰过的地方抹了又抹,末了还把手帕也丢了。”

徐璐皱眉:“哪位张四小姐?”

那丫鬟回答:“是如今的礼部右侍郎张家的四小姐,其祖父曾加封太子少师衔。”

太子少师是正二品勋衔,尽管无实权,却也是种荣耀,就好比­妇­凭夫贵的封诰是一回事。

徐璐对徐琳说:“多大点的事,先等我如厕。”

徐璐如厕出来,拿了香夷子净了手,携着徐琳一道回了前厅里。

那沈家丫鬟特地指了坐在张夫人身畔的张四小姐,徐璐看了一眼,对方也正好看过来,徐璐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携着徐琳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路玲玲问她:“怎么去如个厕也要这么久?”

徐璐没有回答,而是叫夏荷等人:“替我盯着那张四小姐,若有喝茶净手之类的动作就赶紧叫我。”

夏荷也气忿张四小姐的作为,纷纷点头,遂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专门盯梢张四小姐。

路玲玲讶异地问:“怎么,她惹到你了?”

徐璐不答反问,“你与张家交情如何?”

“没啥交情,不过曾给张家女着过病。”路玲玲顿了下,又说:“以前还未嫁进沈家时,张家人可是没正眼瞧过我的。”

徐璐了然,对徐璐勾了勾手指头:“等会子帮我个忙。”

台上的戏也告了一个段落后,路玲玲起身,吩咐丫鬟们重新上瓜果,并还特地交代丫鬟:“张四小姐身份尊贵,呈给张小姐的瓜果器具务必洗了又洗,千万不能有丝毫马虎。”路玲玲特地把“尊贵”二字咬得极重。

路玲玲的声音比较大,周围的女眷纷纷转过头来,看着她。连沈老太君都看了过来,笑呵呵地道:“怎么,可是咱们府上的丫鬟怠慢了张家小姐不成?”

路玲玲笑了笑,解释说:“刚才咱们家的丫鬟与我说,徐二小姐在后厢房扶了不小心扭到脚的张四小姐一把,张四小姐还特地拿了手帕对徐二小姐碰过的地方抹了又抹,末了连手帕也丢了。想来张四小姐是有洁癖呢,我这才特地吩咐丫鬟们小心侍候着。”

众人目光齐齐望向张四小姐。

张四小姐被这么多人盯着,脸腾地红了,饶是她见惯了大场面,这会子也弄得手足无措了。她苍白无力地解释道:“我……那手帕本来就有些脏……”

一声轻笑响来,众人又转向徐璐。只见徐璐悠悠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拿了帕子拭着­唇­角,众人看得呆去,明明只是拭嘴­唇­的动作,可人家偏就是爽心悦目,风情万种。

徐璐对徐琳斥责道:“你也真是的,你是什么身份,人家张小姐又是什么身份?还去碰人家,不自量力。”

徐琳知道长姐是在给自己撑腰,也就故意做出委屈的模样,讷讷地解释:“长姐,刚才在后走廊里,张小姐不小心撞了我,我身子壮,倒没什么的,张小姐却被撞得站立不稳,妹妹怕张小姐摔着了,这才扶了张小姐一把的。”

众人很快就明白过来,原来是四张小姐故意找茬去撞人家,没撞倒徐琳,反倒把自己撞了出去,人家徐二小姐还好心扶她一把,张四小姐非但不感激,还做出无比羞辱人的动作,难怪人家要发飙。若换作自己,也忍不下这口气的。

在场的官太太们个个都是踩低爬高的,但却见不得别人也如此。张四小姐还只是闺阁小姐呢,就如此行事,这嫁了人再有样学样,岂不得罪死人?那徐二小姐虽说不怎样,可人家好歹还有个厉害的长姐呢。这些贵­妇­人不怪张小姐欺辱徐琳,只是怪她没弄清楚对手就胡乱得罪人。

寂静的厅子里,又听到徐璐清脆的声音:“仍是要怪你。张小姐不去撞别人,非要来撞你,肯定是你惹张小姐厌烦了。这仍然是你的错,赶紧的,去与张小姐道歉。”

徐琳委委屈屈地起身,果然朝张四小姐走去。

张四小姐一张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不由求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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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停电,无法做饭,去馆子里吃,菜点多了,只吃了一半,我也让饭店打包,老公生怕丢脸似的,一个劲地不要打包,真想呸他。不过后来仍是打包了。今天吃酒,好些菜几乎没动过,于是我打包了甜烧白糯米饭,和泡椒兔­肉­。老公这回倒没说什么,比我还积极。忽然觉得这家伙总算不那么死爱面子了。

第105章 徐氏马屁

张夫人也被这一变故惊呆了,这凌徐氏来这么一出,自己女儿也休想再嫁入沈家了,说不定还会连累今后的婚事。又瞧到徐琳果真来向女儿道歉,一张老脸急得通红,赶紧起身,拧了女儿一把,厉声喝道:“无缘无故就欺负人,你可真是替我长脸呀。平时我教你的规矩呢,你的礼仪呢,全都教到狗肚子了不成?”然后又陪笑地对徐琳道:“二小姐请恕罪,我这不成器的东西被我宠坏了,冒犯之处,还请二小姐海涵。”她又朝徐璐走去,福了身子赔礼:“少夫人莫怪,是我家教不严,开罪了二小姐,请少夫人宽宏,不要与小女计较。”

张家虽然也是豪门大户,但比起安国侯府,又不够瞧了。如今吏部尚书方知礼是内阁首辅,一心主持朝廷内阁事务,吏部实际的掌权者,则是两位侍朗。右侍郎斐浩然一向行中庸之道,从来不管事,对凌峰也是马首是瞻,如今,整个吏部的生杀大权几乎都落在凌峰手头。

张家虽然出了个太子少师,但张家子弟却是一代不如一代,新生代已面临青黄不接的窘境,张夫人还曾听丈夫说过,找个合适的时机巴结下凌峰,但张大人与凌峰并无交情,不少得还要从徐璐这儿下手。今日在沈家瞧到了徐璐,张夫人正欣喜于机会来临,只是还来不及接近徐璐,就让这个不省心的女儿先一步得罪了人家,张夫人想打死女儿的心思都有了。

听说这凌少夫人虽年轻,可也不是好惹的呢,得罪了徐璐,回去枕头风一歪,张家子弟岂不永无出头之日?

越想越悲观的张夫人恨不得把女儿痛揍一顿出气。

徐璐微微一笑:“这怎能怪张小姐呢,要怪就怪我这妹子,没事生着张令人厌烦的脸,张夫人不必道歉,该道歉的应该是我妹子才是。”

这话说得……

张夫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见徐璐似乎没有轻易揭过的意思,而自己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办,只好求助地看着沈老太君。

沈老太君一向慈爱大方,对张小姐的行为也厌恶起来,不过到底人家是客人,也不好不给面子,于是就对徐璐说:“行了,小璐,张四小姐只是宠坏罢了,你还与她计较不成?看在老婆子的份上,揭过去吧。”

路玲玲也说:“就是,你一个已婚­妇­人,还与未出阁的小姐计较,羞也不羞。”

徐璐当然要给沈老太君面子,闻言就笑了起来:“是,都是我的错。还望张太太张四小姐不要计较我的过失才是。”

张夫人依然低眉顺目地说着请原谅话,她是如何走到自己的位置都记不清了,她只瞧到一群­妇­人看自己同情不屑的目光,沈老太君转头与别家夫人说话的冷淡模样,女儿无以自容手足无措的难堪,张夫人只觉­唇­角发苦。不知该怪女儿的鲁莽无知,还是该怪自己只一味让她读书识字却忘了教她规矩涵养。

经过张四小姐一事,沈老太君对张四小姐自然没了任何兴趣,先前还曾会问些年龄女红情况,如今更是问都不会多问一句了。沈老太君尽管依然一副乐呵呵的脸,但众人看得明白,极有可能成为沈二爷继室的张四小姐已然出局。

众人对张太太幸灾乐祸的同时,对徐璐越发不敢怠慢了,这个小小女子,年纪不大,行事却老辣,和凌峰一样,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因为对徐璐的畏惧心理,众人对徐琳也客气友好了许多,再也不敢明着给徐琳脸子瞧。甚至有心思活络的人已热情洋溢地承诺要给徐琳说媒,以求得到巴结徐璐的目的。

徐璐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除了不理会张太太母女外,对任何人都是客气周到,言语宴宴,徐氏马屁一个个拍下去,拍得大家通体舒泰,对徐璐印像空前良好。

酉时初,沈家族学放学了,徐璐辞别众人去接弟弟们去了。

徐珏徐环两兄弟都穿着茧绸直缀,一个是天青­色­,一个湖蓝­色­,看起来也还颇有富家公子哥的派头。徐璐很满意地看着两个弟弟,幸好他们都比较像父亲,大弟完全是徐成荣的翻版,小弟长得有些像田氏,又像徐成荣,模样没有徐珏俊俏,却还过得去。

与徐氏兄弟一并出来的还有其他各家的公子哥,年纪都在十四五岁,最年长的约有十七八岁,最小的也有十二三岁,身后都一两个小厮跟着。

这十来个少年边走边说着什么,徐璐远远瞧到徐珏两兄弟被一个少年强行挤到一边去,几乎倒在了旁边的花丛里,不由微微眯了眼,看着那个身穿雨过天青­色­绘团花云纹长袍金斓边的少年,那少年头戴嵌红宝石的玉冠,手上拿着把描金玉骨折扇,玄黑嵌玉腰带,腰间垂着枚通体碧透的玉佩,背负着一只手,身姿出众,俊秀清逸。身后两名小厮也有样学样地把好不容易站稳身子的徐珏两兄弟又给挤到一边去。

徐璐眯起双眼,再一次盯了那少年一眼。

这群少年很快就来到徐璐面前,看着眼前立着个娇美少­妇­,不由放缓了脚步,徐璐虽然生得圆润,但那明媚娇艳的丽­色­却是浑然天成,遮也遮不住,这群半大少年想看又不敢看,脚下的动作不由凝住。

徐璐冲着众人微微一笑:“我是徐珏徐环的长姐,诸位是我兄弟的同窗吧。”

这群少年的身家并不低,自然见识过不少美丽事物,但徐璐这样的姿容,依然让他们惊艳不小,加上徐璐那­精­灵优美的笑容,一时间只觉心脏怦怦乱跳,纷纷手忙脚乱地拱手施礼,一个劲地说:“原来是徐家姐姐……小生这厢有礼……”

徐璐看了刚才撞徐珏的青年,这青年年纪不大,却生得俊俏,着装也华丽非凡,加上一身的傲气,显然身份不会太低,便诚恳道:“舍弟愚笨,能有幸与众位结为同窗,实乃福份。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哥儿们多多包涵。”

那少年尽管瞧不起徐珏兄弟,但在徐璐这样的美人儿面前却不免局促起来,手忙脚乱地施礼道,“徐家姐姐客气了,能与徐家两位贤弟结为同窗,亦是小生等人的福份。”

徐珏兄弟也瞧到徐璐,双眼一亮,赶紧上前施礼,“长姐,您怎么来了?”

徐璐笑得温柔:“你们兄弟能够进入沈家族学,也是沈阁老抬爱的缘故,今儿特地来沈家亲自道谢。顺道一同回府。”

徐珏说:“多谢长姐,让长姐­操­心了。只是长姐如今身子不便,需得保重身子才是。”

徐璐笑道:“无碍。与同窗相处得如何了?”

黎珏有些踌躇,倒是徐珏见长姐到来,自认有人替自己撑腰,就赶紧告状道:“长姐,他们欺负我……”

徐璐微笑着打断他的话:“若是你不淘气,谁会欺负你?观你这些同窗,个个出身不凡,气宇轩昂,又是熟读圣贤书的,如何会做出恃强凌弱之举?我看呀,分明是你自己淘气,惹人家厌烦了。三弟,是也不是?”

徐珏拱手道:“长姐说得是,是愚弟做得不够好。惹同窗厌烦了。”

徐璐又笑着看向那名少年,语气温和:“刚才的情形我也瞧到了,是舍弟挡着你的路了,难怪你要撞他们。不过我觉得,若是你委婉些提醒他们一下,相信会让路与你的。是不?”

原来人家已瞧到了。

少年脸­色­腾地就红了起来,目光闪烁,以他的身份背景,自然不怵这徐家兄弟,可人家到底是沈家族学的学生,若是让双方长辈知道他在学堂里欺负新来的同窗,未免不好。他早已后悔刚才的鲁莽的举动,可到底骄傲惯了的,又拉不下脸说软话,一时间只红着张脸,下不了台。

所幸,徐璐一向很会给人脸面,对徐珏兄弟道:“自古以来长幼皆有序,这位同窗年纪比你长,自该走前头。你二人却不顾规矩,难怪人家要生气。平时候我就教导你们,要懂规矩,不恃强凌弱,不仗势欺人,这才几天呀,就把我话当耳旁风了。”

徐珏兄弟总算听出来了,原来长姐明着教训自己,实则是替自己撑腰来了,不由心中大定,纷纷拱手施礼,“长姐,愚弟知错了。”

徐璐又转头对这群少年微笑道:“他们从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估计在你们面前闹了不少笑话吧?”

众人也都欺负过徐珏兄弟,如今在人家长姐面前,颇有种心虚的感觉。加上徐璐锦衣华服,雍容贵气,周围丫鬟婆子个个体面周正,不知为何,在徐璐面前,让人家温和的杏眼一扫,俨然生出局促之感。听了徐璐的话,一个个赶紧说了徐珏兄弟不少好话。

徐璐脸上苦笑,语气诚恳道:“你们不必安慰我了,我自己的兄弟,还不了解么?肯定是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了。我在这儿向诸位道歉。”她身姿轻盈地向众人裣衽施礼,“虽说兄弟不懂事,仍是厚颜请诸位多加指教。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我也衷心希望愚弟能够与闭位交上朋友。在场诸位都是沈家族学的优秀学子,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还是将来的朝廷栋梁,国之柱石。愚弟能与诸位结为同窗,实乃三生有幸。还望诸位不要嫌弃他们才好。”

这些少年或许学问好,但未曾见过太多世面,加上徐璐语气委婉,又不动声­色­帽了高帽子出去,这些人并非骄傲到登天的地步,让徐璐这么明褒暗贬的话早已弃械投放,纷纷表示与徐珏相处甚好,不劳­操­心。

徐璐观察了这些人,为首的这少年也是语气诚恳地说了徐珏两句好话,知道自己一番话有了效果,目的达到,又诚恳地道:“他们从小地方来的,福建那边也无多好的老师,他们又比不上你们的刻苦,学问方面肯定远远不如你们了。将来说不定还要拖你们的后腿,所以还望诸位以后替我严加看顾他们。”

徐璐很会说话,高帽子戴得不动声­色­,加上言语也诚恳,徐氏马屁又炉火炖青,一群人听得通体舒泰,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任谁都不好意思再嫌弃人家的出身了,反而纷纷表示,徐珏兄弟兼逊守礼,是值得相交的。

再是骄傲的人,也会有怜惜弱小之心。

一群人又拱手承诺,好一副同学情深的模样。

徐璐又转头,对徐珏兄弟训了起来,“沈家族学出来的子弟全是品学兼优的,无论品格还是为人,都是无可挑剔。你二人可得好生学习,尊敬老师,虚心求教,友爱同窗,明白了吗?”

徐珏兄弟见姐姐一出场,三言两语就镇住了这些傲得鼻孔朝天的人,好生佩服,又赶紧拱手称是,并又朝同窗拱手施礼,并谦逊表示:“张兄,刚才在学堂里,多有冒犯,还请怠罪则个。”

被称为张兄的少年也就是刚才撞徐珏的人,脸­色­讪讪地还礼:“贤弟折煞愚兄了,愚兄也有不是,不该故意找你们兄弟的茬。愚兄枉读圣贤书,却还以大欺小,实在惭愧。”在诚恳温柔的徐璐面前,这张姓少年总算认识了自己的错误,加上徐璐嘴里“品学兼优,品格为人无可挑剔,又是大庆朝将来的朝廷栋梁,国之柱石”的赞誉之词,使得这张姓少年飘飘然起来,也痛快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加上人家姐弟言语诚恳,既羞且汗颜,看着徐璐四姐弟诚恳的面容,羞愧的同时,油然而生的责任感,使得骄傲自满的心灵也由内到外得到了洗涤,当下毫无压力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徐璐觉得,自己把一个骄纵自满的少年重新拉回到谦逊守礼的翩翩君子的道路上,很是得意,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使得她说话越发温柔了。看着一群少年双眼放光,全身轻飘飘离去的背影,徐璐觉得自己实在太伟大了,三言两语就把一群鼻孔朝天的少年变成翩翩君子,成就感爆满。

第106章 身份大比拼

徐珏兄弟也感受到这些同窗的变化,而大功臣则是自己的长姐,对徐璐越发尊敬。但刚才冷眼旁观长姐与同窗的交际本领,油然而生的顿悟,真是枉读圣贤书,说话行事,反而还不如姐姐厉害。瞧姐姐三言两语,就使得那群人全身上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忆想刚才徐璐的言语逻辑,徐珏兄弟若有所思,似乎,他们的已找到应付复杂人际关系的窍门了。

徐璐领着三姐弟去向沈老太君磕头,又得了老太君的嘉勉,并告辞离去。

到底是有身子的人,徐璐现在都改乘轿子。马儿虽快捷,但毕竟是蓄生,万一发起狂来,有身孕的人自然逃不过。所以现在徐璐外出都乘坐轿子,八人抬的软轿,侯府制的仪仗开道,数十名护卫以轿子为中心,团团护着,徐璐与徐璐同乘一轿,丫鬟婆子坐着马车,远远地跟在后头。

徐珏兄弟则共乘一车,远远辍于后头。

八人抬的四角皆镶珞璎青羽尖顶青幔大轿,稳稳前行,训练有术的轿夫也是由凌家暗卫里提拔起来的,身手矫健,动作齐整,坐在轿中,几乎感觉不到颠覆,唯有摇蓝般的舒适。

回想起今日在沈家的表现,徐璐很满意对张四小姐的震慑效果,及对那些少年的拉拢,轻轻握着徐琳的手道:“刚才在沈家的情形你也瞧到了。你我出身皆不高,也就无法避免受人挤兑。而像咱们这样的人,在尊严受到践踏时,想要维护自己的尊严,最好的方法就得砍掉别人向你第一次伸爪子的手。否则,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以后想要掰过来可就难了。明白了吗?”

徐琳点点头,表示明白。她非常崇拜长姐的反击本领,却深恨自己­性­子懦弱,她也曾想去改变,却找不着改变的法子,苦恼至极。

徐璐知道这个妹子,在强势泼辣的田氏面前,养成的软弱­性­子短时间内想要扭转过来肯定是不容易的。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重,只是对她说:“你是我妹子,也因咱们家世不怎样,京城的贵­妇­千金大都排外,还特别自恃身份。若是你自己立不起来,就更会受践踏。那张四小姐就是最好的例子,你若是再不坚强起来,以后还会遇上李四小姐王四小姐那样的人。你也不可能回回都要我替你撑腰吧?”

徐王苦恼而无措,讷讷道:“长姐,我也知道我这样的­性­子要不得。遇上那样的事,可我总是找不到反击的方式,这可怎么办?”

徐璐深深叹口气,是呀,徐琳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绵羊,她如何能够指望小绵羊变成大灰狼?

徐珏兄弟在沈家族学里也非一帆风顺,沈家族学里多的是出身高贵的名门子弟,自然瞧不起靠裙带关系的徐珏兄弟。

“……你两个弟弟,在沈家族学里受排济是必然的。只是他们着实让我失望了,珏兄弟一味的息事宁人,环兄弟的告状,都只是下乘。想要在陌生的地方站稳脚跟,首先,要自己立得起来。不过,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难。人家就是瞧不起你,你也不可能去揍人家一顿。所以这时候,就要多动脑子。只要本­性­不坏的,就以诚待人,多戴高帽子……”徐璐把自己与贵人打交道的经验细细说了出来,“……戴高帽子也得讲技巧,一味的拍马屁也是不成的,要委婉得拍,要不露痕迹。还有,要懂得以退为进,说反话。就拿刚才我让你去向张四小姐道歉来说吧,她瞧不起你,所以帮意欺负你。这时候与她理论或与张夫人告状都只是下策。这时候,咱们就以退为进,实则是让她难堪。咱们面子里子也有,也还击了回去,一举数得。”

“珏兄弟珏兄弟受那些同窗欺负,不外乎是他们身份不够高贵,又非京城人氏,这才受挤兑。这时候,无论示弱还是怒斥,亦是讲道理都是无用。所以我同样以退为进,先给他们戴高帽子,狠狠夸他们一番,再自我批评。只要本­性­不太坏的人,大都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顺竿子往下爬。”

徐琳听得连连点头,越发佩服长姐圆润的交际手腕,若是换成自己,估计就真的抓瞎了。

……

之后的一段时日,徐璐都让厨房做些简单但世面上又很难觅得踪迹的小零食,小点心,让人装进攒盒里,让徐珏兄弟带去学堂。并细细交代,“这些点心本身也不值钱,最重要的却是一片心意。你大可直接与同窗们说,你是从小地方来的,家道也只是一般,实在没什么可送的,只有送些点心以表心意,希望他们不要嫌弃。若有不嫌弃你的,你就与他相交,若是依然嫌弃,但只要不与你为难,也就是了。”真正的翩翩君子,就该是宠辱不惊,贫贱不移,温润沉稳,含蓄坚毅,若只因家世缘故就瞧不起不如自己的人,也就如张四小姐一流,空有尊贵身份,却毫无品格修养。这样的人,迟早会因自身傲慢而付出代价。

徐珏笑着说:“又让长姐­操­心了。请长姐放心,上回经过长姐的教训,他们也没再为难我们兄弟了,对我们兄弟也很是友好。尤其那位张兄,这阵子变化可真大呢,不止对我们兄弟友好,学问也大有进步,连得夫子夸赞。”

徐环也兴奋地道:“张兄的学问确是不错,这阵子也多亏了他的指点,我和三哥才能勉强跟得上老师的进步。”

徐璐很是意外:“你说的那个张兄,就是那天故意撞你的那人?”

“是,此人姓张,名谦,字子谦。是礼部右侍郎张家的大公子,其祖父还加封太子少师。满门书香,世代清誉。”徐成荣只是区区州府官员,唯一的靠山就是凌峰这个女婿了。外放官员在京官面前,总要退一­射­之地,更何况,太子少师可是正二品的官位,加上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对于徐珏兄弟来说,简直是高山仰止的身份。

徐璐再一次愣住,这未免也太巧合了。这张谦居然就是那张四小姐的兄长,果然,两兄妹都是一样的德­性­,依侍身份,瞧不起不如自己的人,其脾­性­作为如出一辙。

不过好在这张谦受了徐璐的马屁,果真成了翩翩君子一枚,徐璐还颇为得意的,觉得她太伟大了,把一个目下无尘眼高于顶的骄傲自满的小子扭转为真正的谦谦君子。最大的受益除了张家外,也就是徐珏兄弟了。张谦学问好,在学子当中年纪是最大的,身份也不低,有他关照徐珏兄弟,那是再好不过了。弟弟们不止能在沈氏族学里立稳脚跟,跟着张谦混,眼界格局肯定是大大提升的。

而这一切的转变,全仰赖于自己先天独厚的马屁功夫,徐璐更是飘飘然了。

带着这种飘飘然,徐璐与武夫人一道去护国寺上香。

徐璐并不怎么信佛的,觉得求人不如求已,不过瞧着好多人家都去拜佛,自己也不能太过标新立异,也就随大流去了。

护国寺的名气远没有宏国寺大,但胜在地方不远,山路宽阔,大富家的马车可以直接驶入寺庙里,比宏国寺那山前长长的石阶舒省事多了。

徐璐带着妹子徐琳在丫鬟婆子的带领下,参拜了送子娘娘,观音菩萨,捐了香火钱,这才转到后边厢房里休息。

厢房内很是宽阔,也还依稀坐了些香客,大都是有丫鬟簇拥着的老太太或小姐姑娘们。

张妈妈飞快地扫了屋子里的境况,对徐璐恭身道:“少夫人,这边请。”

专管衣帽物什的沁香依香二人赶紧拿了帕子对一张官帽椅拭了又试,并拿出绣红梅刻丝弹墨软垫铺到椅子上,豆绿夏荷这才扶着徐璐坐了下来。依香又拿了个圆润的靠枕放到徐璐腰间,绘春已拿出锡制的十二寸见方的描金牡丹纹的盒子,从里头拿出一个折枝海棠盅碗,再拿出水晶勺和小巧漂亮的汝窑白瓷碗,用水晶勺盛了银耳红枣燕窝红稻粥,再端给徐璐。

银耳粥还有余温,粥熬得很是松软,入口即化,加了蔗糖汁,吃起来清甜无比,加上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徐璐一口气喝了两碗粥,吃了五块栗子糕,才拿了帕子试手,并接过夏荷递过来的茶水,嗽了口,又喝了些温开水。

徐璐在这儿享受着丫鬟的服侍,让厢房内的其他香客看直了眼,纷纷在心里想着,哪家的少­奶­­奶­,排场这么大。服侍的婆子丫鬟足足有近二十人呢,丫鬟们虽多,却忙而不乱,各司其职,有条不紊,一看就知训练有术,也只有那些钟鸣鼎食之家方有如此排场。

一个长得娇俏迷人的少女侧身悄声问自己身边的­妇­人:“姨母,这人是谁呀?”

中年­妇­人穿着藏青­色­绘白­色­花纹的对襟锦缎长褙子,下身青蓝­色­裙据,头上Сhā着两对赤金红宝石簪子,齐额赤金眉勒,看起来较为富态。她也在暗中打量徐璐,对悠然享受着丫鬟服侍的徐璐无比的羡慕,低声对侄女道:“一看就知是某大富家的少­奶­­奶­。等你嫁入杨家,也会有这般排场的。”

穿粉红­色­绘折枝梅花短褥腰缠白­色­汗巾子下身月白­色­湘裙头戴小金簪斜Сhā展翅小凤钗的少女笑得越发娇俏迷人,“真的吗?”

中年­妇­人慈爱地搂着侄女的手:“那当然。你即将成为杨阁老的儿媳­妇­,杨阁老既是礼部尚书,又是堂堂阁老,还曾教授过当今圣上,位高权重。杨家也是个富贵窝呢,你嫁到杨家去,必是穿金戴银,佣仆成群,不比这人差。”

少女被徐璐的排场刺激到了,脑海里也浮现出自己被人前呼后拥的画面,得意非凡,但一想到自己与杨家尽管有婚约,却一直没定下俱体日期,不由恼怒地咬了下­唇­,恨恨地道:“都是那顾芸儿,她自己嫁不出去,害得我也不好嫁到前头。”

少女的姨母温声安慰道:“放心,你和蓉儿都已订下婚约,为了你和蓉儿,你祖母无论如何也会把她嫁出去的。”

少女忿忿地道:“她都那样的名声了,又被李家退了婚,但凡好些的人家谁会娶她?她眼界又高,三叔又一味的宠她,祖母也拿她没办法。”

姨母轻声说:“你祖母会想办法的。”

徐璐也多少知道,自己的排场确实有些大,光近身服侍自己的人就有十八位,这还不包括外头候着的女护卫,暗地里保护的凌家暗卫,以及候在山下的扈卫。

那位穿粉红褙子白­色­裙子的少女时不是瞟过来不以为然的目光,也令徐璐好不自在,可她也很无辜呀,谁叫她惜命来着。据说,外头有好些喜欢强或调戏抢貌美女子的纨绔子,多带些人手,也好防窜于未然。再加上凌家能爬到今天的高位,也不是没有政敌的,所谓明箭能躲,暗箭难防呀,还是小心为上。

自我安慰一番后,徐璐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丫鬟的服侍。

好吧,她承认,她也是有虚荣心的。

至于那些时不是瞟这来或打探或羡慕或不以为然的目光,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在厢房歇了会,徐璐吃了两碗粥和五块栗子糕,又觉得肚子有些撑,便又去了外头转转,随意走动下,以防积食。

护国寺的观音殿后边有一处宽阔的园子,虽然没什么看头,但胜在曲径幽凉,树­干­呈伞状,高大而古老,尤其那颗榕树,估计有数百年寿命了,根深叶茂,大树下有散步的,也有歇息的,倒是个休闲散步的最佳地儿。

徐璐走在两边都植有桅子花和银杏银的林荫道上,看着园子北边一排丈高的白墙,白墙下两边各有一道月洞门,门口还立着几名僧侣,便问:“那两道门进去是做什么的?”

对护国寺极为熟悉的赵妈妈回答道:“这是寺庙方丈特别替有身份的香客提供的私人宅院。只要肯舍得出银子,都可以在护国寺里拥有一间独立的小宅院。”

看来,不管什么地方,都有等级阶级的存在呀,连以普渡众生的寺庙也是如此呢。

徐璐又问:“为何会有两道门呢?”

“左边一道门,是给男香提供,右边是女香客们的通道,男女有别,再则,大富之家也讲究这些,双方互不侵扰,倒也省去了诸多事儿。”

徐璐点头,“那这样会不会引些不相­干­的人进去呀?”

“应该不会的。少夫人您瞧,但凡能进入这道月洞门的,全都有知客僧在前引进呢。”

徐璐也瞧到几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在奴仆丫鬟的拥簇下进入那道月洞门的场景,

观赏了寺里的景致,虽然算不得顶好,但胜在清静,拥有大自然的景观,徐璐在心里想着,“我是不是也在这寺里弄一间院子供自己歇息?”

正想着,忽然前边响来一声厉喝:“这是提刑按察使司周大人家眷,闲杂人等还不回避?”

徐璐抬头,就瞧到离自己数步远的地儿,立着一群衣衫鲜亮的奴仆丫鬟,其中一名丫鬟正对自己傲然直视。而这些丫鬟身后,还有数顶石青­色­的软轿,轿上之人因有烟霞­色­的软云纱遮住,看不清脸庞,但瞧其云髻高挽的模样,显然是主子一类的人物。

尽管依提刑按察使司的品秩,徐璐没必要主动让道,但她也不想多惹是非,好声好气地让了开来。

夏荷等人很是不忿,徐璐摆摆手,淡淡地说:“算了,让她一回又何妨?”又不会少块­肉­,于是就站到一边去了。

那丫鬟昂着下巴,重重哼了声,昂首挺胸地走了。

一行人从徐璐面前鲁贯而去,徐璐好奇地数了周青山的家眷,足足十二抬软轿,另丫鬟奴仆不计其数。想来周青山也不过正三品的官位,虽非勋爵之家,却也是豪门巨族,其家眷上个香也有如此排场,果然了不得。反倒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姚妈妈,我记得提刑按察使司好像是正三品吧?”不远处的屋檐下,那个粉红褙子白­色­湘裙的少女问祖母配给自己的嬷嬷。

姚妈妈满面的笑容:“小姐真聪明,提刑按察使司确是正三品的官位,按察使掌振扬风纪,澄清吏治,审核刑狱,实权在手,位高权重。也是个肥差呢。据说未来家翁杨大公子就是提刑按察使司副使,正四品的官位呢,比大老爷的官位还要高。”

“正三品呀……”少女乍舌,正三品官眷就有如此排场,那自己未来婆家正二品的排场岂不更大?

一想到将来她也有可能让人前呼后拥着,顾月芙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她又下意识地看了徐璐一行人,在心头暗忖:这人在正三品官眷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还得让道,显然夫家地位应是不如那位周大人的,白白让她高看了。

“……少夫人,这周大人也是个寒门子弟,不过人家生得俊俏,运气又好,娶了皇后娘娘的姑姑。帝后伉俪情深,对后族也都有提携,这周大人靠着裙带关系,三年前坐上了提刑按察使司的位置。皇后娘娘对这个姑姑还颇为看重的,时常有赏赐下来。加是这位周太太又揽了不少内务府的生意,财力自然雄厚起来。不然,以周家那点子奉禄,如何撑得起这般排场?”

自古以来,裙带是最为快捷的升迁方式了。

徐璐又暗自汗颜,似乎,她们老徐家也是如此呢,只是没有这位周大人夸张罢了。

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后,徐璐也逛得有些累了,又回到厢房里歇脚。

武夫人这时候也在厢房里歇着呢,徐璐笑着走了过去,坐到武夫人身边来,笑问:“夫人既然信佛,为何也不包个院子?”

以凌家的财力和地位,完全可以承担这些花用的。

武夫人笑道:“没那个必要,反正离凌家也不算远。”她看了徐璐一眼,又笑着说:“你若是觉得有必要,就派人与知客僧说一下便是了。”以凌家的地位,这真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徐璐笑着摇头:“既然夫人都觉得没必要,那也就算了。”反正她都不怎么信佛的,不过是临时抱佛脚罢了。实在没必要平白花银子。

武夫人知道她的心思,婆媳二人都不是很信佛的,不过是随大流每到初一来庙子里上上香,捐些香油钱罢了。

厢房阔大,可供稍微有些身份的香客进来歇脚,这里头布置也还不错,开水茶具一应俱全,不过但凡有些体面的人家,都是自带茶具。而那些普通香客,瞧到里头佣仆成群的场面,自卑心作祟,也就歇了进来的心思,不敢踏入,渐渐地,这处厢房倒成了有钱人歇脚之地了。

顾月芙去了月洞门后院,拜见了未来婆母及未来几信妯娌,因心想事成,心情也非常好。原本已准备起程回苑平,只是在经过厢房时,发现门口两张熟面孔,也不知怎么想的,一双腿下意识地就朝厢房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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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以大家的聪明,应该能够想像,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儿发生吧,大家动动脑子猜一下先。

第107章 路见不平

顾月芙身后服侍的姚嬷嬷追上来,轻声道:“四小姐,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顾月芙边走边道:“脚有些累,去厢房歇歇脚吧。”

姚嬷嬷只好跟了上去。

顾月芙踏入厢房,一眼就瞧到了坐在官帽椅上的徐璐,身后立着数个穿金戴银的丫鬟婆子,ρi股下垫着软垫,腰后还枕着个腰垫,手上还拿着个雪白的骨瓷小碗,拿着水晶勺一口一口地吃着,动作优雅,爽心悦目。

徐璐把碗里的­鸡­­肉­粥吃完,就有丫鬟接过,并递上雪白巾帕,供她拭­唇­。

顾月芙冷哼一声,昂首走了过去,矜持地道:“我有些累了,想歇歇脚,可否让我个位置。”

厢房内不知何时,已坐满了人,大多香客身边都有一两个服侍的奴仆,唯独武夫人这对婆媳身边服侍的人最多,所以也最显眼。

武夫人正枕着腮半阖着眼,闻言抬眼瞧了瞧,复又阖下眼,她早就过了与人斗家世拼背景的年纪了。她倒是想瞧瞧徐璐会如何处理。

徐璐看了这顾月芙,打哪来的­棒­槌,这厢房里虽然坐满了人,但也并非没有位置。还有,她一副战斗孔雀的模样,着实让人好笑。

她又不认识她,怎么就想来找自己茬了?

而姚嬷嬷瞧到徐璐时,已惊呆了。

身穿宝蓝刻丝比甲打扮体面整洁的赵嬷嬷堆起一脸假笑道:“这位小姐,那儿还有位置呢。”随手指了个角落位置。

顾月芙昂着优美的下巴:“那儿太偏了,我就想你这个位置,请这位­奶­­奶­行个方便。”

“小姐,算了吧,咱们就去坐那边。”已认出徐璐的姚嬷嬷心头怦怦直跳,额头冒汗,扯着顾月芙的衣袖,小声提醒着。这个被老太太宠坏的四小姐,真的好没眼­色­。在苑平,顾家或许还是个人物,可这可是京城地界呀。她别的不去惹,怎的就来招惹凌家少夫人呢?

顾月芙甩开姚嬷嬷的手,斜着眼睛,看着徐璐粉­嫩­娇美的桃红­色­肌肤,因为妒嫉,所以越发不想退步,威胁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顾月芙想着刚才徐璐避让提刑按擦使司周家家眷时的情景,刚才在后边小院里又瞧到杨家的排场,心头越发心痒难耐,尽管还有半年才能嫁入杨家,但顾月芙已不可自抑地想提前行使杨家五­奶­­奶­的威风了。

一阵扑嗤声响传来,快嘴毒舌的绘春已呛了过去:“真是好笑,你连自己是何身份都不知道,还要来问我们家少夫人?”

众人全笑了起来。

“你……”顾月芙气极,她厉声喝道:“放肆,敢与本小姐无礼,信不信我让顺天府的衙役锁你下大狱。”顾月芙的父亲顾煜中是顺天府的五品通判,在顺天府衙还是颇有权威的。整治一个小丫鬟还是绰绰有余的。

徐璐已觉下脸­色­了,“这位小姐好大的威风呀,敢情顺天府衙是你们顾家开的?”

“我父亲就是顺天府的,我还是……”顾月芙总算还有些理智,不敢明着打杨家的旗号显摆,但很快她就眯着眼,质问:“你怎知我姓顾?”

徐璐刚才听了姚嬷嬷的声音,这才认出了她来,又见这眼前少女一副孔雀模样,不由好笑。又见厢房内好些人的眼光都朝这边­射­了过来。徐璐心头就恼怒起来,她好端端的坐在这,谁知祸从天降,平白跑来一个二百五来找她茬,真是倒霉死了,大好心情被破坏,当下也没客气,挑眉道:“我认得你身边这位妈妈,是苑平顾家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吧?”

姚嬷嬷心里一个咯噔,很是后悔,应该早些把骄纵任­性­又没脑子的四小姐拖出去的,就算拖不出去,至少也该及时告知徐璐的身份才是。

顾月芙尽管奇怪徐璐为何会认得自己的祖母和姚嬷嬷,不过也没多想,傲然道:“你既然认识我祖母,那就更该知道我的身份了吧?”她非常期待徐璐对自己的前倨后恭。

徐璐奇异地没了怒火,只有看戏的好笑。

“我当然认得你祖母,前不久,令祖母还有顾家大太太带着顾家小姐来拜访我,说要把顾家小姐送与我家夫君做妾,被我拒绝了。”徐璐看着已呆住的顾月芙,“你与那位顾家小姐还颇有几分相似呢,自然就记起来了。”

屋子里传来或高或低的笑声。

顾月芙先是怔了怔,然后是胀红了脸,大声斥道:“你胡说八道。”但心里却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记得祖母好像是想把顾芸儿送去给一位京城高官做妾的,只是顾芸儿不好惹,祖母才退而求其次把顾兰儿送去,只是顾兰儿那样的姿­色­也没能让人家瞧上一眼,祖母为此还气了好些天呢。

顾月芙虽然骄纵任­性­,还没脑子,但好歹没有蠢到家,很快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少­妇­,或许就是那位狠狠削了祖母面子又一边给甜枣的那位高官的夫人。想到自己刚才做过的蠢事,不由脚底一凉,脸­色­倏地惨白。

徐璐觉得这位顾小姐当真蠢死了,顾家那么点子背景,居然敢在京城地界充派头,还充到她面前来了,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她这身排场,已让好些人背地里嘀咕了,可好歹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冲撞和麻烦,想不到饶是如此,还是有不长眼的来惹自己。是自己没侯府少夫人的威仪,还是这些人当真眼生头顶?

徐璐看着这顾月芙,尽管不知她在顾家排行第几,但能有这番骄纵脾气,想来应该是嫡出,并且还是很受宠的那种。徐璐也瞧出了她的难堪,但她先来惹自己,可就没必要给她台阶下,只是冷淡地看着她,也不言语,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来说说,本夫人是不是胡说八道。”徐璐盯着姚嬷嬷,在心里暗想,如果她敢说是,她就让人掌她的嘴,治她个颠倒黑白之罪。如果说不是,哼哼,这顾月芙就别想抬起头了。

姚妈妈只觉好不容易才恢复的牙根又痛了起来,她赔笑道:“少夫人,我家小姐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您,还请少夫人宽宏,饶她一二。少夫人您出身大家,想来心胸是宽广的,何苦与小姑娘计较呢?是不?”

姚妈妈这话倒是说得妙,但也有拿道德绑架徐璐的嫌疑,徐璐才不上当呢,她挑眉道:“依你这么说,我若是与她计较,就是心胸不宽广了?”

“……少夫人说笑了,您自是心胸宽广的……”

“不好意思的很,我出身小门小户,心胸也不宽广呢。”

屋子里又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徐璐看了过去,看着那人,原来是个脸圆身材也圆圆的少女,正眨着大眼睛看着自己。

徐璐微微一颔首,以示招呼。

顾月芙也发现了那少女,又见那少女身边只有两个丫鬟服侍,身上的料子也不是顶好的,自觉有台阶可下,凶巴巴地吼了回去,“你笑什么?”

那少女看着团团的粉­嫩­可爱,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呛得很:“我笑不笑与你何­干­?你以为你是公主呀,公主都没你管得宽呢。”

“你……”顾月芙气极,难堪到家,就要上前去收拾她,顺便冲淡被徐璐弄得下不了台的难堪,被姚嬷嬷死死拦了下来,“小姐魔怔了,你们还不赶紧把小姐送回去,请大夫。”

顾月芙半推半就地被顾家丫鬟拖了出去,那姚嬷嬷抹了额上的汗水,对徐璐恭身道:“小姐无知,冒犯少夫人,还望少夫人宽宥,奴婢感激不尽。回去后必与老太太如实相告,老太太治家甚严,必请家法管治,还给少夫人一个公道。”

徐璐淡淡地道:“这么的跋扈骄纵,又出现在护国寺,想必是杨阁老未过门的儿媳­妇­,顾四姑娘了?”

姚嬷嬷心头一惨,她刚才一直不肯如实相告顾月芙的排行,原想着回去后与老太太商议,把恶名盖到本来就臭名昭著的三姑娘身上,显然也是行不通了。加上屋子里又有这么多人围观,而杨家夫人还在后边院子里,万一传到杨夫人耳里,四小姐的名声岂不有了污点?老太太又是护短的,舍不得重罚四小姐,那顿板子决对会打到自己身上。不得已,姚嬷嬷一咬牙,赔笑道:“少夫人倒是认错了,这是咱们三小姐。”反正三小姐并不得老太太的宠爱,虽是嫡出,却并非老太太亲生,想来她嫁祸于三小姐保全四小姐,老太太只会夸她的份。也就定了定心神,故作为难地道:“请少夫人恕罪,我们三小姐……三小姐也只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所以……冲撞了少夫人,还望少夫人大人大量,恕了我们三小姐的无理。”

苑平顾家离京城还有上百里远的路程,徐璐也并不清楚顾三小姐究竟是什么样的­性­子,但多少也明白,一个庶子所出的嫡女,生母又故去,显然不会骄纵到哪儿去。她敢肯定,这个肯定不是顾三小姐。

徐璐淡淡地道:“你这奴才当得倒是好,这般维护你们小姐。这天底下没有不是的主子,只有不是的奴才。你们家小姐冲撞了我,我不好找她算账。你就替她受过吧。”

“掌嘴二十。”徐璐声音轻淡,却有着无穷的威仪。

赵嬷嬷上前,上前两步,厚实的手掌高高扬起,重重拍下,姚嬷嬷不敢反抗,只得生生挨了这顿打。

二十巴掌打下来,姚嬷嬷已是头晕眼花,双颊痛得麻木不堪,脸上血淋淋的,她伏在地上,好了一会儿才声音嘶哑地道:“奴婢谢少夫人开恩。”然后艰难地起身,强忍着晕眩的脑袋,火速退了出去,生怕徐璐反悔似的。

打人的赵嬷嬷也不好受,揉着已被打肿的手掌,轻声道:“少夫人,刚才奴婢瞧到这顾家小姐曾去了后边的月洞门,接应的似乎是杨家的下人。”

徐璐淡淡一笑:“我知道了。”其实她早就猜出,这少女应该是顾家四小姐,而不是顾三小姐。连个下人都敢明张目胆把脏水安在顾三小姐身上,足可瞧出顾三小姐在顾家的艰难。

随着正午的逼近,来厢房里休息的人越发多了,眼见就要挤不下了,武夫人说:“我们也该走了。”

徐璐点头,先前赵九重千金,张四小姐,以及刚才的顾家小姐,对这些官家千金拽上天的傲气实在不敢恭维。加上临近正午的香客越发多了,能大摇大摆进入厢房休息的,虽没多厉害的背景,至少在某一领域某一片区还是颇有能量的,大家相安无事最好。

“……刚才那位顾小姐应试就是苑平顾家的四小姐吧,杨阁老未来的五儿媳­妇­。”回去后,徐璐亲自送了武夫人去晚香堂,边走边对武夫人道,“若顾家当真登门向我道歉。夫人,我要不要原谅他们呢?”

武夫人笑道:“随你的便。只要不把事情闹大,随你怎么玩都成。”

果然,第二天顾老太太和顾大太太就向徐璐下了拜贴,称家教不严,让孙女冲撞了徐璐,特地向徐璐道歉。

徐璐问回事处的婆子,“顾家来了哪些人?”

回事处的婆子回道:“回少夫人的话,有顾家老太太以及顾家大太太。”拧着袖子里的银锞子,婆子话也说得客气,“顾老太太说,只要少夫人肯见她,顾家愿拿五百两银子给少夫人压惊。”

才五百两银子……徐璐鄙夷不已,不过无鱼虾也好,于是徐璐说“让他们回去吧,就说我原谅他们了。等顾四小姐与杨家大喜当日,我亲自给顾四小姐添妆。”徐璐忽然想到了一种钝刀子磨人的方子,笑得格外­阴­险。

回事处的婆子不明就理,但仍是恭敬地去了,把徐璐的话稍微改装一下,委婉而纡贵地把徐璐的原意透了出来。

原以为可以欣赏这顾家婆媳的感激涕零和受宠苦惊,却发现这对婆媳先是呆滞,然后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事处的婆子百思不得其解。

尽管不得其解,但这婆子仍是尽职尽忠地把顾老太太留下的五百两银票呈了上去。

徐璐拿过银票微微一扫,对专管自己私房的豆绿道:“收起来吧。再拿出二两碎银子赏赵妈妈。”

赵妈妈尽管高兴,却谦逊地问道:“奴婢又没办什么差事,少夫人赏我做甚?”

徐璐笑道:“昨日让你掌那婆子的嘴,也让你受罪了。这银子是给你压惊的。”二十个嘴巴子赵妈妈可是没丝毫手软的,徐璐知道,赵妈妈肯定也不轻松的。

想不到打人居然还有赏赐,赵妈妈眉开眼笑地谢恩。

张妈妈看得眼热不已,那时候她怎么就犹豫了呢?不过张妈妈也知道,徐璐这是在树立威信,但凡她的命令,谁先执行命令,必会有赏赐,虽然赏的银子不多,却也相当于一个月的月例了,难怪好些奴才都愿意服侍在徐璐身边。赏罚分明又不小气的主子,对于奴才来讲,那是可求而不可遇的。

……

四月十六号,路玲玲特地派人来通知徐璐,她在苑平的庄子已经建得差不多了,去年植的草皮,今天逢春生得旺盛,如今已有寸高,绿油油的,煞是青新。

徐璐也非常向往山水园水,对于那种布置­精­妙的乡下庄园更是情有独钟,亲自去与武夫人告了假,武夫人也通透,挥挥手说:“去吧,多多走动也是不错的。只是要爱惜自己就是了。”又叮嘱了一番。

徐璐笑着保证:“夫人放心,我会保重自己的,更何况,不是还有路姐姐在么?”

武夫人也相信路玲玲的一身医术,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徐璐想了想,又把徐琳也带上,与路玲玲的马车汇合。

三驾骏马拉着石青帷饰青柚顶的马车,由沈任思亲自护送,沈家护卫个个­精­悍强壮,身着黑­色­盔甲,团团护在马车周围。沈家护卫约有二十多名,丫鬟婆子约有十余位,徐璐又与路玲玲同座一辆马车,自己带来的下人反没处安置,只得紧紧辍于沈家后头。

徐璐微掀窗帘,看着窗外一高大壮硕的背影,沈任思今日没再穿盔甲,而是穿着靓蓝­色­织金绣暗纹素面直缀,腰缠黑­色­嵌白玉腰带,头发束髻,Сhā了根玉簪子,普通富家子打扮。大概嫌袖子麻烦,腕口还套着白底刺金花蟒箭袖筒,看起来非常俐落。

徐璐放下帘子,对路玲玲笑道:“今儿总算瞧到你们家三爷的真面目了,哈哈。”

路玲玲也无可耐何地笑了起来:“是呀,往日里最爱留着大胡子,说什么这样最能让手下臣服。我呸他一头一脸,整整半个月不让他上我的床,这才不得不得把胡子剔了。真是的,年纪轻轻的,就成日留着大胡子,难看死了。也不学学他二哥,二伯比他年纪还大呢,也不过是上颌留了胡子,下巴处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极为儒雅清俊。哪像他,整一个大老粗。”

沈任思其实生得也满好看的,宽额宽脸宽鼻组合起来,却极为耐看,很是温和,没有压迫­性­,有种憨直的儒雅。反倒是蓄了胡子后,凶神恶煞的。

“你们家三爷和沈二爷是亲兄弟?”

“是亲兄弟,不过不怎么相像。我们家三爷醋似其父,二伯像婆母,生得青俊内秀,可好看了。”

徐璐撇­唇­,再青俊内秀,也就是个老头子嘛。

大概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当路经一片树林时,居然发生了盗匪事件。

当然,沈凌两家护卫都有上百个,个个威武不凡,刀弩齐全,天子脚下,也没有哪帮劫匪会蠢到跑来劫他们。主要是他们看着别人遭劫,沈任思不过是顺手搭救了一把。

沈任思不愧为铁骑营指挥使,瞧到前边狼狈逃蹿的一群人背后凶神恶煞嘴里不­干­不净的盗匪,马都不下,拉起弓箭,合着手下,搭箭拉弓,咻咻咻数下,盗匪们就被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然后,这群幸运活下来的受害者就赖上了路玲玲一行人。

望着这位娇滴滴的姑娘,虽然狼狈,却不失其美貌贵气,徐璐有了梁氏的前车之鉴,对于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的伟大情­操­可没多大兴趣。所以当这位自称京城太常寺卿陈家长房小姐说要请他们帮忙护送到苑平时,徐璐一声未吭。

反倒是路玲玲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位陈小姐自称是太常寺卿陈家的千金,外祖马上过六十大寿,她替代母亲前去苑平,向外祖贺寿。不料半路遇上盗匪,几乎丢命。对于救了她们一行人的沈任思非常感激。但因为她们的马儿被盗匪放跑了,车厢里的行礼物件到处都是,没法子上路,请求路玲玲捎带她们一程。

路玲玲见他们这行人就两个车夫,除此之外全是丫鬟婆子的,也就同意了。反正只是顺路而已。

陈小姐千恩万谢了一番,上了路玲玲让人腾出来的马车,一路驶向苑平。

徐璐对路玲玲笑道:“打个赌,我赌陈小姐到了苑平后,必会原形毕露。”

路玲玲若有所思:“你瞧出了什么?”

徐璐笑道:“我对这些所谓的官家千金,可没什么好印像。”这些官家千金,闺阁中被骄惯得不成样,没经受过生活的磨砺,不知世道艰难,只在自己一片小天地下,认为天是蓝的,花是红的,她父亲是厉害的,自己出身是尊贵的,永远不会瞧得起出身不如自己的人。已嫁­妇­人的圆滑周到半分没学会,反倒把倾炎附势狗眼看人低学了十成十。

而嫁作­妇­人则不同了,经受过生活磨砺,享受了世态的炎凉,闺阁时的棱角被磨平了不少,渐渐地就朝圆滑世故发展。就算骨子里还有高傲,但面上却已是所有官夫人都会俱备的世故周到,不落下攀附权势的机会,却不会再轻易得罪任何人。

清高如顾夫人之流,毕竟少之又少,像武夫人那种八面玲珑的则是占了大多数。

徐璐说:“我敢保证,等咱们没了利用价值,这位陈小姐必会本­性­毕露。”

身在官宦圈子里,路玲玲见识的最多的就是倾炎附势,踩低爬高,倒也不怎么惊讶,只是说:“若真如此,看我怎么收拾她。”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爽,徐璐笑了起来。倒也期待起陈小姐到了目的地后会如何的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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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路玲玲打量徐璐一眼:“你小小年纪,怎的就这么的……苍桑?”实在找不着应有的形容,只好用苍桑来统称。徐璐年纪比自己小了整整十岁呢,按理说,应该还没机会见识人­性­的丑恶吧,她怎么就猜出陈小姐会恩将仇报呢?

徐璐撇­唇­:“我曾经也和你一样,乐于助人呢,只是不成想,反被人咬了一口。”她把梁氏的事儿简单说了下。徐璐很有讲故事的天赋,一件简单的故事被她说得抑扬顿座,无比生动。

路玲玲听了也不免怒气勃发,“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真是丢我们……丢女人的脸。”

路玲玲又实在忍不住,问道:“那梁氏现在在哪?我倒想会她一会。”

徐璐说:“嫁给了如今顺天府伊严少秋的侄子,是继弦,未婚先孕。不过我是不想再见到她了,只求她别再使妖蛾子。”徐璐也承认,自己就是个怕强欺软的,那梁氏不强也不硬,可架不住人家有颗坚强的心呀,这种人一旦发起狠来,迟早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若让她记恨上自己,简直就是暗处的毒蛇,让她胆战心惊了。

她都不止一次想让凌峰把她捏死算了,永绝后窜,可自从怀孕后,她的心又柔软起来,怎么也下不了手。

路玲玲撇­唇­:“我还以为她有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

“那可不一定的。”不然也不会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说法了。

路玲玲点头,若有所思。

抵达苑平后,已近下午,大家都饥肠辘辘,而离路玲玲的庄子还有几十里的路程,沈任思建意先去饭庄用膳,吃完饭再赶路。得到路玲玲和徐璐一致的同意。

沈任思找了间比较上规模的饭庄,还订了二楼的雅间。至于陈小姐,路玲玲记着徐璐的教训,对陈小姐也没了热心肠,只是对下得马车的陈小姐说:“麻烦陈小姐告诉我,你外祖家的名字住处,我派人去通知你外祖家,让他们来接你。”

陈小姐已在丫鬟的服侍下,另外换了身亮紫­色­折枝梅花的小竖领通袖衫,外罩竹叶青交领比甲,紫­色­的汗巾儿,下身米白­色­绘西瓜红折枝海棠六福湘裙,披着银红缎面的绣缠枝梅花的锦缎披风。头梳偏堕髻,Сhā着枝梅花镶红宝石的金簪,别着数朵紫­色­的百合蜜蜡花朵,看起来清新可人,娇弱动人。

陈小姐朝路玲玲福了身子,说:“承蒙公子夫人相助,慧心感激不尽。我外祖家姓顾,住在桃花巷里,在苑平很是有名的,一问便知。”

姓顾?

徐璐忍不住多看了陈小姐一眼,问:“可是在顺天府任通判的顾家?”

陈小姐看了徐璐一眼,含笑道:“那是我大舅舅。”

老天,这世界怎么如此小?

徐璐无语至极,退到一旁,坚决不再说话了。

路玲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果然派了个护卫,领着陈小姐的­奶­娘找人去了。然后对陈小姐道:“我们先上去吃饭了,陈小姐就在这儿等吧。”

陈小姐赶紧说:“相逢即是有缘,夫人又救过慧心的­性­命,慧心无以为报,等会子见了我外祖母,外祖母必有重谢。”

路玲玲说:“举手之劳罢了,何必言谢?我们先上楼了。”路玲玲也不是没眼­色­,这陈小姐哪还有先前的惶弱无助?如今的她已是一身的矜持骄傲,言语间看似谦逊礼貌,但脸上却是赤­祼­­祼­的得瑟和居高临下,心下如吞了苍蝇般难受。哪还有功夫与她磨叽。

因为徐璐在,沈任思不好与路玲玲同桌,就在另一雅间用饭,沈凌两家带来的奴仆护卫则在楼下用饭,但仍是安排了护卫值守。

路玲玲和徐璐来到包间里,丫鬟婆子们就忙碌起来,店小二上了菜,举筷吃了几口,一个柔弱清亮的声音响在门口:“唉呀,你们这边好生热闹。”

徐璐抬头一瞧,原来是陈小姐。

陈小姐不待她们开口,已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路玲玲已把陈小姐打入拒绝往来户之列,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只好起身,含笑道:“陈小姐请坐。你外祖家可有派人来接你?”

陈小姐优雅落座,文雅道:“这儿离外祖家大概还有数里地的路程,应该还有一会儿吧。在楼下呆着无聊,就上来了。没有打扰到两位­奶­­奶­吧?”

陈小姐一双妙目又看向不怎么说话的徐璐,“相逢即是有缘,我与诸位相处了也有半日了,还不曾听­奶­­奶­介绍呢。”

陈小姐细心观察了下,路玲玲为人比较爽快,没什么架子,衣饰也朴素,为人低调,但衣裳质料却很好,且护送她们的家丁护卫训练有素,纪律严明。那位姓沈的爷们看起来飙悍威武,不难猜出这位沈爷应该是军人出身。

大庆朝虽说到了天启年间,武将地位大有提高,但在文人眼里,武将依然比不得文官。陈小姐出身官宦世家,也与大多文官一样,不怎么瞧得起武官。尤其太平盛世之下,武将的地位就更是大大不如了。不过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道路,陈小姐还是抱持着结交之心的。耐何路玲玲虽然对自己礼貌热情,却也疏远,心下有些不舒服。又见与沈太太一起的花信少­妇­更是沉默寡言,甚至都不与自己说话,似乎不愿交际,显得很是高傲。

陈小姐自懂事起,就活跃于京城官宦交际圈,还从未遇到这样不识抬举又油盐不进的女人,想着都已到苑平,也用不着靠她们,就来告别,顺便刺她们一下。让她们见识一下她的外祖家在苑平的影响。

徐璐抬头看了陈小姐一眼,礼貌­性­地笑了笑,言语温文:“我夫家姓凌。”却不肯说自己的姓名身份。

连自己的身份姓氏都不肯说的人,想来也没什么背景,至少比不上自己的父亲。陈小姐就失去了最后的热情,她抬起手腕来,露出腕子上红艳艳的珊瑚手串,艳丽的红­色­戴在雪白皓腕上,自有股奇异的美艳。只是,依然没有人理会自己。

陈小姐越发不爽了,挑眉笑问:“双木林?京城姓林的高官可多着呢,不知姐姐是哪家的­奶­­奶­?”

徐璐笑了笑:“小门小户的,不敢高攀。不过与你外家还颇有些渊源。”她望着陈小姐,笑得很是和气,“我还曾答应过令外祖,等顾四小姐出嫁,会亲自给她添妆。”

陈小姐愣住了,表妹顾月芙与杨阁老家订有婚约,她也是知道的,无比的妒嫉,但面上还得作出高兴的神­色­,“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林­奶­­奶­怎么不早说呢?”她眼珠子又是一转,就笑着说:“既然­奶­­奶­与顾家还有渊源,那等会子就一道去我外祖家可好?”陈小姐的父亲是堂堂正正的三品太常寺卿,在最大官儿也才五品通判的顾家眼里,自然是高山的存在。陈小姐在外家一向是横着走的,外祖母姚氏对她也是非常宠溺客气的。所以她想让眼前这­妇­人见识一下她在顾家的地位。

路玲玲与徐璐对视一眼,又别开头。

徐璐说:“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怕是去不成了。”

小二又上了几道菜上来,徐璐拿起筷子开吃,她怀了孕,肚子饿得快,吃得也多。苑平的饭庄还是颇有水准的,一道素烧卷心菜也做得与众不同。然后二人就又讨论起卷心菜的吃法。

路玲玲说她习惯放些生姜和蒜米炒卷心菜,再放些酱油。徐璐则说凌家的厨子习惯用高汤浇菜,炒好的菜淋上一勺子用排骨­鸡­骨加生姜熬制的高汤,吃起来更加美味。

二人就讨论卷心菜的做法而说得津津有味,陈小姐半天都没Сhā进话,就算Сhā进了,也没人理会她,自觉无趣,只好忿然走人。

顾家的马车也正好驶来,她就赶紧上了马车,不愿再与那种没礼貌又不懂交际的人再呆在一起。

路玲玲感叹地对徐璐说:“真让你说中了。”大概是这类人见得多了,倒也没多少愤怒难受。只是心情有些低落。

徐璐笑问:“你是大夫,想必时常遇上这类人吧。”

“那倒是呢。”路玲玲身为大夫,比徐璐还清楚陈小姐这类人,总爱自恃身份就算被人施救,也有种“让你救也是你的福份”之类的想法。

所以有时候,路玲玲着实讨厌这类人,甚至不想医治他们。

“通常遇上这样的病人,你是如何处理的?”

路玲玲看她一眼,没好气地道:“还能怎么处理,狠狠得宰呗。反正能有这种想法的人,家中都是不缺银子花的。”她就狠狠地宰,看着大把银子进入腰包,这才稍稍扶平这种不爽的心情。

“其实,这类人大都是打肿脸冲胖子罢了。或许有些身份地位,但也不代表就有钱。呵呵,我遇上好些人家,拽得四眼朝天,实则也就是面子货。收个十两二十两银子也都要心疼半死。看他们一边心疼掏钱却还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就痛快。”

徐璐笑道:“其实,好些当官的也都是寒门子弟出身,肥水衙门不必说,但也有相当多的清水衙门,也就只能靠着奉禄过日子,能有多少家底?估计看一两回病就­精­穷了。”

路玲玲也笑了起来,“这些臭当官的,才刚脱了泥腿子,当了芝麻绿豆点的官就自觉了不起了。瞧不起农耕,看不起商人,觉得除了读书的以外都是俗人。我最讨厌的就是给这类人看病了。”以前未嫁到沈家,可没少受这些嫌气。所以路玲玲一惯的做法就是狠狠的宰,宰到他们疼痛难忍,下回再来找她看病,就客气多了。

徐璐笑道:“寒族出身的人都是如此,更不必说那些高官贵胄了。不过你可是沈家三夫人,想来不会再有不开眼的来惹你吧。”

“是没有,不过偶尔也会遇上一两个。”路玲玲笑了起来,自从嫁到沈家后,眼界格局进一步提升,有了强力后盾,对于这些爱作的人,路玲玲心态也平和了起来。

女人聊天从来是东一句西一枪的,不一会儿,路玲玲又把话题转到顾家身上,“你还要给顾四小姐添妆?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她可是记得顾家还曾想拿孙女送给凌峰做妾呢,杨家与凌家可是彻底撕破脸的。

徐璐­阴­­阴­地笑了起来,又把先前在护国寺与顾月芙的事儿说了下。

路玲玲鄙夷地摇着头,“果然,古人说得好,整壶水不响,半壶水叮当晃。”不过很快又­奸­笑了起来:“那顾家居然无耻之极拿顾三小姐给顾四顶缸,真期待到时候你当着诸多宾客揭穿顾四时顾家上下的反应,肯定会很好玩。”

徐璐非常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她生平最大的嗜好就是揭穿伪君子的面容。

------题外话------

人家陈小姐可是堂堂三品大员千金,会瞧上沈三爷这样的武夫么?你们呀,狗血剧情看多了。我所写的陈小姐,也就是因身份上的优越感,觉得所有人都要巴结她的一种心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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