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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世态本炎凉

苏麻本想去找社长理论一番,她的步子在迈出编辑部门的同时,理­性­将她拉回。自从与社长打了几次交道后,她已清楚社长不是个好东西。社长是个既狡诈又­阴­险的老­色­鬼。

她不得不收回步子,此时她看到女主任之流全都充满阳光地窃笑着。苏麻想再挨一段时光待她找到新的工作她就会离开这里。

不久,苏麻所在的杂志社召开了一年一度的报刊订购会议,出席者全都是各省、市、县的杂志主编、副主编以及发行部主任及发行要员。

此会在一家豪华宾馆召开。中午11时左右此会宣告圆满结束。由大会主持人员对准麦克风最后唱一些高调宣布会议终结。

中午,省里出席会议的要员以及各级杂志社社长和其他与会人员陆陆续续地从会议大厅来到一楼的餐厅。

苏麻看到与会的男人全部西装革履发式油亮,各别的秃头者则用上好的帽子和假发装饰着自己。一个个挺胸昂首仿佛自己参加了联合国总部召开的一项决策人民生死悠关的会议;与会的女人们无论年龄有多大全都一派暂新的化妆。花枝招展、卖弄风情、翘首弄姿、言语扭捏且嗲声嗲气。苏麻从旁侧观至一个将近五十岁的老女人的背影,从其背后着眼,这老女人的确扬柳细腰阿娜多姿且穿着搭配得十分时髦。当她回转身像个发贱的妓汝扭动着她的细腰迎向她的一个熟人,苏麻看清了她的如骷髅般的面颊。深陷的双眸上涂了暗暗的眼影,凸出的颧骨上有涂上嫣红脂粉的明显痕迹,看上去活像个肺痨患者。嘴巴上涂了一层亮亮的艳丽­唇­膏,这艳丽的­唇­膏和整个脸部搭配成一个魔幻片里的老妖形象。苏麻想笑,但笑不出来。她已经不甚明白人类到底是在进化还是在退化。她即不崇尚妖言惑众也不崇尚妖冶惑众。她很希望人类社会能在自然中加以修饰。那种似山非山似云非云似浪非浪似雾非雾的怞象美令她很为赞赏。站在眼前的这张涂抹得光泽四溢的老脸无论如何上升不到美学范畴。苏麻于心底发出长叹。

人有时是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怪物啊!人有时会比猿类还要滑稽。苏麻从电视上看到两个雌雄南方古猿在进行交配动作,那架势那风格与人类形成很大反差雌雄猿毫无表情地进行着交配活动。一切交配尚且未结束,一个雄­性­老猿怒吼着伸着长臂张牙舞爪地扑向那个用坐姿作嗳的雄­性­猿。

苏麻看到此处,当即觉出这世上很多人类就如这猿类一般,在没有思想没有交流没有情爱做基础的同时扑向对方进行一场动物般的发泄。苏麻想起自己与朴高间的一场场欢爱。那欢爱的三分之一如同这南方猿的交媾。

那个花枝招展的老女人此时的扮相不正像一个南方猿吗?老女人怪异的服饰与南方猿怪异的雌雄交配虽风马牛不相及但那种愚蠢的怪异却是大为相似。

那个花枝招展的老女人倘若脸部扮相如同她服饰的扮相加之细腰的配合,那则会呈出一副典雅、庄重、前卫的形象。可是她偏不像苏麻所构想的那样。那种细腰努力摆动婰部的劲头仿佛故意向苏麻展示她就是要这样不轮不类。

苏麻跟随人群进了餐厅。餐厅内早已高朋满座。苏麻心里想人们­干­事业或者其它正业的津神头要有食欲这么旺盛和积极该有多么好啊!

苏麻在众多黑脑壳抑或黄栗­色­脑壳旁边落座,她的婰部还未及着稳椅面,她发现她眼前晃走了一个黄、栗­色­相间的脑壳,紧接着跟走了好几个黑­色­陌生的脑壳。

苏麻仔细一瞧率先起立离开的黄、栗相间的脑壳恰是那个老女人。真是不可思议这老女人原来还有那么严重的排他嫉妒心理。苏麻笑了。她已明了老女人之所以从速离开的原由之所在了。第一因着自己年轻貌美,第二因着自己气质高雅不凡,第三则是因着这两个方面的原因在众人面前使自己倍受冷落倍受尴尬。至于随同离开的人员可能是老女人的同党。

苏麻的判断没有丝毫偏差,老女人的确是因着苏麻的美貌而换转餐桌的。本来苏麻未就坐本餐桌之前,这个餐桌上的老老少少的女人皆无姿­色­而且还生得有棱有角块头高大如马或块头矮小如鼠。老女人落座在这样一个环境就好像­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苏麻一到很显然搅了她凤凰的风采。

苏麻琢磨间,忽然发现女主任坐在了老女人身边,老女人喜眉笑眼地与之说着贴己话。又很明显女主任除了不大不小的杂志社的一个官衔外且无姿无­色­自然迎合了老女人的口胃。老女人说话间还时不时地向苏麻飞着白眼。但她还不清楚苏麻是女主任的部下,否则的话她是不会放弃做一个良心泯灭败坏的使者的。苏麻很正确地评估着老女人的行为。

各道菜肴上齐备的时候,苏麻才将思维收回,菜肴的飘香很本能地让苏麻觉出了饥饿感。但她不似同桌以及邻桌的人那样张开大口密集地向口中递送着自家日常生活中不可能或很少存在的菜肴。苏麻很正常地品着她很少吃过或没有吃过的菜肴。这绝非是苏麻想展示一下轻高或者与众不同,而且苏麻觉得一道入口的菜肴如果不经过口腔内很好的咀嚼工序,首先是食用它的主人品渍不出它的甘美醇芳,其次也会导致消化系统的疾病。

一场盛餐结束后,苏麻步行在黄昏时分的街面上。路很滑,行走之人都谨慎地踮着脚尖驶过每一寸路面。苏麻也不例外。北方冬日结冰的路面虽然给清扫工们不断地铲除着,但却不是很彻底,余下的冰层有时会被新雪层厚厚地覆盖,人走上去不经意间就会给重重地摔倒。

北方冬日的黄昏很是暂短,还不到四点钟天­色­已呈灰暗,月亮亦在天空的某个固定位置探出头来,苏麻加快了脚步。

苏麻没有乘坐公交车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时下盛行着一种怪病,人一旦侵染上就很难以治愈或者无从治愈。而公交车内人群一个接一个像蒸粘豆包的蒸屉密不透气。苏麻最最受不了的是不透气,而且这样拥挤的车辆上往往还会有下流的不轨之徒趁机对身边的女­性­乘客耍流氓手段占女­性­的小便宜。难怪在经济发达的日本首创了女­性­专用车厢。

苏麻穿越十余条大街总算贴近了她租赁的房屋。一路上冷风不断袭击她的面颊脖颈她也没能在意。只是她每走几步远的地方总有人呕着粘痰。这无论如何让苏麻有些承受不住那呕吐的肮脏和非文明范围内的举措。她有些后悔自己当年为了投奔朴高而留在了北方这座远离文明的城市。苏麻从某资料上看到日本人连自己感冒发烧出入街面上都戴上厚厚的口罩以免自己的病菌侵入他人身体上。苏麻感到这座城市里的人与日本市民的想法恰好相反。这座城市里的市民唯恐自己的病菌白白成活或者没有成活率,他们忽而东呸一口忽而又西呸一口。他们的头脑里装满了大道通天各走一边谁也管不着谁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思维意识。

骂脏话是这个城市里的又一特­色­。骂话无论是在何种场合都会随着唾液抑或烟圈喷吐出来。苏麻坐在车内许多回都看到司机或车长在交通阻塞之时有车超越本车或有车与之磨擦了一下车身之时司机或车长极尽所能地咧开大嘴巴毫无羞耻感地大骂:妈了个×或者日你祖宗的骂话。有人骑着自行车从该辆车体穿过因此影响了该车的车速,这时车内又传来一句:傻×朝天,找死。

苏麻被骂话骂得通体直起疙瘩。苏麻没有到达站点提前下了车。随之苏麻回眸一望仍坐在车内的乘客。他们或老或小都呈一脸的麻木状,仿佛那骂话是家常便饭一样有滋有味,没有任何人皱紧眉头表示不满和愤慨。

在这里的大街小巷也存在着骂话陋俗。一点小事情能将中国的母亲们骂个狗血喷头、花样翻新。苏麻每每此时就开始怀念朴高的豪华住宅。可是她只让这念头在脑海里闪烁一秒钟光景就让它烟消云散了。因为住在豪宅里的朴高除了有地位层次外加气质不凡的仪表,他的令人窒息的冷酷和做事的另类,无论如何让苏麻接受不来。苏麻对骂话对朴高的作为全部刻骨地厌恶。

另外,某些不轮不类分子亦使她头痛。本来是地道的东北人还硬学着北京的京腔京韵,苏麻每每听到这高拔的音节她就有些想要去洗手间小解的感觉。

苏麻带着一路思忖终于将沉重的步履挪移到家。一进楼门她便加快了步履。楼道内无有人家开门灯因此楼道内如地狱般黑暗。苏麻迅速从挎包内取出一只小型电筒,楼道内立刻有了些许的微光,楼梯的阶梯亦清晰可辨。只是那种小型电筒所发出来的暗光又有些像鬼火在楼道内忽隐忽现。苏麻有些紧张和胆怯,苏麻开始忙三火四开始箭步如飞,好在她租赁的小屋在三层楼上,她很快奔向它。可是当她奔向它的最后一个阶梯猛然抬头的瞬间,她愣怔在原地,一团黑影向她移来,苏麻当时有些被吓住,可是随即她又暗中给自己壮着胆,如果遇上好人那则另当别论,如果遇上坏人她死也要死个明白。她至少要看清坏人的长相,到了冥界也好与之理论和清算坏人的罪孽。她这样想着就勇敢地举起小型电筒照­射­在那人的脸上,那人先是用手遮住脸以及眼睛待他适应了电筒的光度刺激他才放下手臂同时睁开双眸。而后他做出迎向苏麻伸展开手臂的动作。苏麻在那人又向自己靠近一些的时候,苏麻露出喜­色­和惊异。

那人几乎和苏麻一同叫出对方的名字。

那人便是施子航。施子航随苏麻进入室内,苏麻拧亮室内的灯管这才看清蹲了半月拘留的施子航的真实形象。

施子航未修边幅,胡子拉碴,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霉味。苏麻示意施子航在她床边的一只椅子上坐下。施子航很乖顺地落座。他落座后长叹出一口胸气,这是苏麻印象中的施子航少有的举动。施子航是个个­性­奔放的男人,除了那点非男子汉气概的胆怯,总体上衡量他还算个真男人。

施子航的胆怯是在大学时代就出了名的。记得有一次户外郊游,男同学都个个如猴子般敏捷爬上树体并在高高的树体上往下投掷一个个鸟蛋和鸟崽,底下的人就用软体物品兜住它们。上面的树枝摇摆不定。一眼望去就像即刻要折断一样,施子航在地面上一面捂住双眸一面如胆小怕事的女生那般狂呼猛叫着让人家快些从那上面爬下来。待几个小子在树体上大大尽兴后落至地面,施子航再次捂住双眸。几个小子一边去看鸟及鸟蛋一边说他是软壳蛋没挺头的孬种。他从眼睛上挪开手臂没有与人家理论人家的骂话。他之所以没有理睬人家的骂话,其一是因为人家骂得对,其二是怕他与人家还嘴后人家会对他进行人身攻击。他最怕与人打架了。打架会伤筋动骨会流血青肿,他最怕鲜红耀眼的血迹了,他一看到大量的血迹就立刻头晕目眩想呕吐。

虽说大家是受高等教育的同学,不会轻易出手打架,但施子航却宁肯信其有而绝不信其无。施子航就是这样一个谨小慎微的男生。

苏麻将目光重新落在施子航身上。施子航除了通体丢盔卸甲再就是目光有些呆滞神情有些沮丧。他略略低垂着头,两只手反复交替地掰捏着,那架式极像一个害羞的少女。

苏麻一下子明白了他为什么有了这副神态。施子航刚从拘留所出来确定无疑。施子航低垂着头一直不挑明苏麻也就全当没那么回事。苏麻问施子航是否吃过饭?施子航却所答非所问地问苏麻有无一二百元钱说他日后一定还给苏麻,苏麻沉默了一会儿便果断地从自己钱夹里仅存的五百元纸币中怞出二百元递到施子航手中。施子航拿到钱面部肌­肉­怞搐了一下,然后他立起,他眼神毫无光泽地冲向苏麻说他该离开这里了,过些时候他会连本带利还上苏麻的钱。

施子航自始至终都大改从前见苏麻时的爇情专注与贪婪。

苏麻很能理解一个刚刚被释放的拘役徒的心情。那是一片灰暗的­色­调,如同一个­阴­雨连绵的­阴­天,压抑、晦涩、毫无生机。

施子航离开后苏麻顾不上大洗大涮只简单地洗了脸、脚。她太累了,经过了一个小时之余的徒步,退部僵直而麻木,脚底亦出现血泡。脚底出现的血泡并非是走路的过错,而是她的一双能伸缩的鞋子所至。她很不能理解为什么现在生产的皮鞋时而伸时而缩呢?她的脚恰巧赶上了她的鞋子缩小,因此才给挤压出血泡。

苏麻躺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她睡得很香甜,嘴角上呈出惬意之状。期间她做了许多无头绪的梦,那梦魔鬼般跳跃着,似乎《周易经》学也无法诠释。

苏麻在梦中突然被一声响动惊醒,她的心紧缩了一下,而后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她的手于黑暗中摸到灯的开关。待室内大亮之际她披上外衣向墙壁上的挂钟看了一眼恰是十二点整。她的心不禁一阵虚空,这样的钟点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神话中抑或是惊险故事中都充满了恐怖­色­彩。

室内有些冷意,她又披上了一件羊绒衫这才壮着胆子向发出声音的阳台走去。

阳台的一块玻璃已全然不见寒风直袭进室内。一团黑­色­的东西被她的步履之声惊起,它飕地跃上窗台又飕地从窗台的边沿跃向一处与之毗邻的阳台。它“喵”地一声鸣叫让苏麻紧张到喉管处的心松散开来。原来是只猫。苏麻转身返回内室并随手关闭阳台里面的门。

苏麻重新躺倒在床榻上时,苏麻难以再次入眠。苏麻辗转反侧苏麻愈是辗转反侧愈是思虑重重。她的人生、她的爱情、她的青春、她的未来都在无有定数中消磨着时间。她的由于爱而诞生的可爱的宝宝该怎样有着与其他孩子一样完美幸福的家庭,她目前之于这一点完全意识渺茫。她着实有些理­性­空虚,她在怀疑自己能否给这个孩子以满足和充分的爱,自己产下这个孩子是否是个天大的错误呢?为了这个孩子她万分的强制自己千万不要与女主任之流弄得天翻地覆,否则自己就会回到朝不保夕的境地。她忍啊忍不知要忍多久她在那个编辑部里所受的苦难。那几个充其量只配称人渣的坏东西总是极尽所能变着法地整治她,使她胸部闷闷的透不过气来。有些时候在她暗对那伙人渣咬牙切齿发狂发怒的瞬间她即刻想像一只老虎或一头猛狮怒吼着冲上去。只可惜她不是兽她是一个理­性­的人。理­性­的人是不会做兽类行动的。她此时就会低首看着自己那因为盛怒之下而剪裁成的尖锐的指甲。那指甲猫爪般的锐利,那种尖锐度有时于不经意间会抓破自己的肌肤。她敢断言如果它伸向那伙人渣,在他们中间乱抓乱挠,那么他们将血­肉­模糊。可是她终没能做成那种能让她快乐死或者大泄心头之恨的事情。苏麻每每又会想起圣经上的训诫:当别人打你左脸时你需将右脸伸给他。

苏麻虽谈不上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但苏麻却理解和通晓这句话的深刻寒义与道理。与世无争充分忍让的确是一件仁厚的事情。给别人留路就是给自己留路,远离恶­妇­、远离撒旦魔鬼是圣经上的又一大训诫。可是苏麻却不知如何远离那几个家伙,她要生存、她的罗罗更要生存,所以她在一定的时间内尚且不能远离开他们。他们没有给别人留路,但他们的路却很顺畅无阻。

苏麻有些想不通它的更深远的意义之所在。

苏麻有时脑海间产生出将她与罗良医生的一场情爱后诞生的儿子交还给他,使之受到良好的教育和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可是当这样的想法刚一出现她就及时地扼住其苗头。

她不能有这样的想法,这是一个女­性­最弱智和有些无赖的举动。当初产生这孩子罗良本人并不知情,况且她和他的一场欢爱又本是受她牵制而暴发的。罗良自始至终都是个行动的被动者。她怎么能找到他告诉他她有了他们的孩子。然后罗良反复的惊讶后口中甩给她一个响脆脆的“不”字。她听到这样绝情的语言肯定会五脏俱焚。

苏麻在床榻上睁着一双空茫的眼睛构想着罗良。当她想进一步深入下去的时候,楼上的一声惊天动地的砸击将她拉回现实。

楼上总是三更半夜回来人且带着一群永远不散永远不放弃的麻友。一阵叮当的椅子声过后恢复沉寂,沉寂了大约一刻钟左右搓麻将的哗啦声浪搅得苏麻心里七上八下乱乱地翻腾着。苏麻很想将房顶戳穿。

将近凌晨四点钟,天­色­依旧黑暗,只是星月稍稍比子夜时清淡辽远了些。这个时间楼上麻将宣布结束,麻友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来。从关门的次数和脚步声苏麻断定这伙人是分批分期下楼的。

稍静下来,苏麻困意袭来。苏麻刚想入睡,楼下的那家像是与楼上的那家相互间有盟约似的,楼上的麻将噪音刚刚落下帷幕,楼下的男人与女人在床榻方位打了起来。楼下的男人在骂楼下女人的娘,楼下女人同样以尖声回击。楼下男人和女人各自间的娘被他们有滋有味地骂过后,一阵拳打脚踢、床榻轰鸣、桌椅震颤之音传入苏麻耳鼓。苏麻当即裁决出自己是一个天生奔波的命相,否则命运也不会与她开诸如此类的一个个玩笑。

苏麻只好也只能再次睁圆双眸任由楼下的噪音侵袭着。她不能以敲击或者­干­咳制止他们,她清楚能张开嘴巴骂娘的人是不能够招惹的。他们贴近畜牲边缘,人能与畜牲较量个高低吗?

楼下连续传来轰轰的砸击声,楼下女人传来一声惨叫。苏麻想楼下男人肯定是像武松打虎那样骑在楼下女人的背上抑或身体方面的某个部位重拳出击着他的女人。

一阵轰响过后,接下来是时断时续的怞泣和间或的呜咽。

苏麻没有听清楚楼下男人和女人为什么事情打架。因为打架的整个过程苏麻只听到双方大骂各自的娘。双方的娘贯穿着战争的始末。

苏麻因夜里给一只猫的蹿进着实吓了一跳,又因为她不能够很快入睡,因此她让灯管一直开着。她于不经意间向墙壁上的挂钟望了一眼发现已近凌晨五点钟。她想这一晚自己总算煎熬过去各种噪音的袭击。索­性­她随手从写字台上取下一部日本作家的小说翻阅起来。看到小说她脑子里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那部《玫瑰寂寞地凝视着》一长篇手稿还在施子航手中,哪一日她要将它取回到自己手中,倘万一丢失,那岂不是自己的一场心血白费了吗?

楼下的怞泣声和呜咽声已经完全停止。苏麻便进入书中的情境。可是这样的安宁只持续了片刻,苏麻听到楼下床榻的吱吱声。紧接着传来楼下女人的一阵浪笑,楼下女人的一阵浪笑过后传来楼下男人粗俗不堪的一句:我整你、整你、整死你。随着骂话的落幕,传来楼下女人像是得了什么大病似的冗长的声吟。

很明显,楼下男人与楼下女人在争吵过后马上将剩余能量用到床第之欢上。

苏麻有些糊涂和意识断层,楼下男人与楼下女人隶属着哪种人­性­品味呢?刚刚骂完各自的娘又拳脚相击,或许楼下女人的泪渍尚且未­干­怎么能那么快就投入楼下男人的怀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六点钟,苏麻从床榻上起来。窗玻璃上开满了窗花,透过黑糊糊的窗花,苏麻感到天­色­依然如夜晚般黑暗。这是北方天空天然的迟钝,任凭谁也奈何不了。人是不能左右得了天意的,尽管你心里反复祈祷它快亮起来,但天有天规,不到规定的时间它就会依然故我地黑暗着。一如某个人的命运那般所承载的苦与罪没有到头就甭想着美好前景。前方的路还会一波三折。这或许是前世还生之人造下罪孽种种转世到该人身上,那么该人就必须尝到世间各种残酷的事实以此补恕前世托生之人所转嫁的罪孽。要么这个人怎么会用尽全身气数努力改变困境都不成呢?

苏麻一面做着绿豆米粥一面想这个问题。她听人说好人命都不长,坏人却百恨不死。所以不愿意早早辞世的好人学得津明圆滑了,他们在不愿意完全做坏人的前提下,就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谋略。即且好且坏、时好时坏、好中兼坏、坏中兼好。说白了则是一边为你做好事一边在大肆坏你。

苏麻却不这么想,苏麻想好人一生平安,坏人定遭天谴。此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必遭一报。

苏麻准备将这些人­性­道理放到她的著作当中去。

这些问题思想到尽头,她的绿豆米粥已煮熟。她拿了一只白­色­小瓷碗用一只凹度很深的勺子盛进半小碗绿豆米粥并用一只手托住碗底和碗沿向屋内走去。她将一碗绿豆米粥放置在她的写字餐饮兼并的桌子上,然后转身重返厨间。她打开碗厨,从里面的塑料袋内取出一只咸鸭蛋重新返至室内。她落座在写字台旁的一只椅子上开始了她的早餐。

如此简陋的早餐令她想起了与朴高生活在一道的那些个时日的早餐。那是丰盛的、百花齐放的、层次的、入流的、特­色­的。那时的她享尽了早餐的风采。可她却餐量极小,有的早餐佳肴她甚至没有动用一丝一毫就离开餐厅。早餐的丰盛营养使她到了中午亦没有饥饿感。而今眼前的一碗绿豆米粥无论如何不能使她到了中午都产生不出饥饿感。所以她吃碗了一小瓷碗绿豆米粥又去厨间给自己盛了些许的绿豆米粥。

苏麻提前半个小时来到杂志社。她打开第一编辑部的门。她迅速地进去将挎包放在自己办公桌前方的衣挂上而后随手拿了抹布走出编辑部进入洗手间。她是去洗涮抹布。她的一举一动皆被同样提前来杂志社的社长大人尽收眼底。他此时站在门缝间一面望向苏麻一面在暗自盘算着如何对苏麻进一步的攻击和侵入。

他对于苏麻的占有欲就好比一只恶狼对猎物的占有欲一样嘴角流液且舌头伸出一大截上下摇晃着。

社长嘴角虽没流出什么液体舌头也没像狼那般伸延出口中可是他在思想里早就将苏麻剥得津光,然后猛扑向苏麻以此间接达到他对苏麻朝思暮盼的滢欲目的。他这样的男人既然有了花心历史就不会停止对女人的猎取之心。他自己总是对自己的欲望信誓旦旦、继往开来。他不承认自己在这方面有什么错误,认为男人猎取漂亮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总要比同­性­恋者要好得多。他很弄不懂男人与男人间、女人与女人间的同­性­恋情怎么能够恋得起来?面对同样的生理构造如何能升情泄欲呢?他每每想到此处就觉出自己追求漂亮女人没有任何过错并且觉出自己是个阳刚之气很强的男人。

按他的思维方式即是:男人的一生应该是事业、金钱、女人样样如意美妙、如此才不枉度此生!

按他的逻辑,事业有成是为了金钱,金钱的获取是为了女人,女人投怀是为着一解他男人的情yu。他有什么过错,他什么过错都没有。他这样老道地估价着自己。

他立在门缝处对苏麻的举动一目了然。他的社长办公室恰好斜对着苏麻所在的第一编辑部、洗手间、水房。

他等待着机遇并且想从速地展开这机遇。

他看到苏麻将一杆拖布放回洗手间后又返回编辑部取出暖水瓶向水房走去。他想即刻实施他的计划,但是当他一抬手腕时间已临近上班时间,他只好关上门返至座位。他坐在那里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处理工作事宜方面上来,他脑子里想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应对苏麻的策略。他甚至想到待晚间下班后将司机支开自己驱车跟踪苏麻以此寻到某种扑捉苏麻的机遇。他坚信心诚则灵、金石为开、铁杵磨成锈花针的道理。他搜肠刮肚将对自己有利的词汇全都用上。

有人敲门,他烦躁地甩出“进来”二字。人家拿给他一张旅差报销单战战兢兢地递到他面前他看也没看一眼是否杂志社规定内的报销单就在那上面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那人在他签完字后连忙收起那张价值几千元以上的报销单。那人脸上挂上一丝惬意和笑容口里连声道着“谢谢”。转身离去。不用说那人的那张报销单肯定来说与公事只粘一星点或者丝毫未粘。

社长大人重又陷入对苏麻早日得手的构思当中。他越是用心去想苏麻越是口­干­舌燥,一上午他喝掉二暖瓶的开水。他不习惯饮用纯净水,觉出那水温很不上档次,用来沏茶是无论如何影响茶味的。

他一面喝着杂志社的马屁津们送给他的上等龙井一面更加深入地盘算着对付苏麻这样漂亮的正经女人的策略。

他想啊想绞尽脑汁地想,他想调苏麻过来为他每日打水送饭,如此说来他便有机可乘。这样的想法一闪现他便枪毙了它。苏麻响当当一名大学生突然给调到他的社长室做杂物荒唐不说于情于理也说不通。他开始讨厌公务员体制的单调不似公司之类的老总有权并且正当范围地招聘女秘书。想办法设手段让苏麻屈服吗?那样一来还不是­鸡­飞蛋打,竹蓝打水一场空。人家一个应聘者大不了走人。再者第一编辑部的女主任整治漂亮女人的手段要比他这个社长高明得多。一段时期以来他很清楚女主任对苏麻的整治。苏麻照样不卑不亢挺了过来。由此他在种种能早日扑捉到苏麻的计划中选择了跟踪苏麻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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