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内心里充满了快乐,因为她耽心倩柔姑娘会有某些顾虑。结果说明她的顾虑是多余的。
玉蝉秋此刻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告诉倩柔姑娘,傍晚时分,她让金盏花自己来,请在后院小门口接他,至于玉蝉秋自己,她是不再来了,至少是暂时不来了。
方倩柔姑娘坚持要送玉秋到月亮门口。
她握住玉蝉秋的手,说道:“玉姊姊,我想问你几件事。”
玉蝉秋说道:“可以呀!为什么如此的慎重其事呢?”
方倩柔姑娘说道:“那是希望能得玉姊姊的回答呀!”
玉蝉秋说道:“倩柔,你问的任何问题,我都会回答你。我觉得你是我在茫茫人海之中,难得碰到的小妹妹,我不会对你有任何保留。”
方倩柔姑娘连声称谢之后,便问道:“玉姊姊,请问你,你说你有两件事重要的事要办,能告诉我是哪两件事?”
玉蝉秋顿了一下,说道:“可以告诉你。但是,请你不要告诉金盏花。”
方倩柔姑娘问道:“与金盏花有关?”
玉蝉秋说道:“有关。第一件事,我要代他去赴一次约会,是一次生死之约。”
方倩柔姑娘震动了下。
她不是江湖客。但是,至少她晓得“一诺千金”对作为一个江湖客的重要。
玉蝉秋代替金盏花去赴约,那是说明她对金盏花有一种可替生死的感情。她去替金盏花死,却将金盏花交给方倩柔照管,这种用心,虽然没有明言,像倩柔姑娘这样玲珑剔透心窗的人,还能不明白吗?
为什么玉蝉秋会这样呢?
是玉蝉秋对金盏花没有情?一个没有情的人,能替生死吗?恐怕这是情到深处无怨犹了吧!
方倩柔姑娘呆住了!
十
玉蝉秋等了一下不觉说道:“倩柔,不要替我害怕,虽然是生死之约,却不见得非要见个生死。”
方倩柔姑娘轻轻地问道:“玉姊姊,非去不可吗?”
玉蝉秋笑道:“江湖客的约会是没有改变的,金盏花不能赴约,他背不起轻诺寡言的名声,我去说明,也是代他赴约,这是维护金盏花的名声唯一的办法。”
方倩柔姑娘点点头。
玉蝉秋又说道:“第二件事我赴约之后,如果能干安离开,我要访遍高山深壑,去找灵芝、何首乌、成形的山参……因为听说这些得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的草药,功能再造,练功的人服用之后,可以抵得上面壁十年的苦练……。”
方倩柔姑娘接过来说道:“这些东西都是罕见的珍品,都是不容易获得的,玉姊姊,你以多少时间为期?”
玉蝉秋说道:“你说得很对,这些东西都不是轻易可以获得,说起来都要靠缘份,同时也考验一个人的恒心。时间,那就很难讲了。三两个月、一年半截、三五年、七八年……。”
方倩柔姑娘沉默了。
三五年、七八年,对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来说,那是一个可怕而又悠长的岁月。
一个姑娘家,为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是男的,牺牲自己的青春岁月,终年奔走崇山峻巅之中,这种感情是何等的坚贞。
玉蝉秋见方倩柔没有再说话,便说道:“倩柔,我走了!别忘了,今天晚上,请春兰和秋连在后园角门等候金盏花。这件事,对你来说,是一种很了不起的牺牲。但是,我只能说……。”
方倩柔姑娘突然叫道:“玉姊姊,请你不要去赴约,请你不要去采药,好不好?请你……。”
玉蝉秋笑道:“倩柔,难道你不愿金盏花恢复功力吗?”
方倩柔姑娘说道:“我只希望他做一个平凡的人,一个普通的人。”
玉蝉秋叹口气说道:“倩柔,你的心意我很明白,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一个习武的人,而且是名震江湖的习武的人,武功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没有了武功,他的生命就全部是空白。”
方倩柔姑娘悠悠地说道:“对一个女人而言,却不是这样。玉姊姊,我是为你抱着不平!同时……。”
玉蝉秋浑身一顿,立即拦住她,不让再说下去。
“倩柔,人各有志,有的人一生只为了求名,有的人一生只为了求利,也有的人一生只为了追求一个理想,也有人一生只是为……。”
她一顿,将话停住。
忽然又明朗的提高了声调,说道:“金盏花能在万念俱灰的时候,来到你这里,可以看得出他是经过多少的考虑。也可以说是经过了多少的内心挣扎。倩柔,请给他希望!给他信心!要使他勇敢地、快乐地活下去!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得到的。我走了!请也为我祝福!”
她没有等到方倩柔姑娘的依依之言,很快地穿过庭园,离开了方家。
离开方家,离开了方倩柔,玉蝉秋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她原来怕方倩柔姑娘不愿意,或者说她做不了这个主。
一个年轻的大姑娘,而且又是桐城县双井家的姑娘,留着一个男人在家里,桐城县的民风是十分保守的,-旦传扬出去,双井方家就无法做人!
这不但是冒个人的名誉受损的危险,他要冒方家全家名誉受损的危险。
方倩柔姑娘竟然一点也投有推托,立即一口答应这代表什么呢?
说明方倩柔姑娘果然不出所料,她对金盏花有极深的感情,换句话说,她是如此深爱着盆盏花。
只有一个女人深爱着一个男人的时候,才会毫不顾虑其他的因素。要为对方做任何事。
想到这里,玉蝉秋浑身发寒。
她自己是不是也深爱着金盏花呢?
答案是绝对的,只因为她深着爱金盏花,她才曾赤祼着自己的身体,救金盏花的命!
只因为深爱着金盏花,她才会代他赴阳世火生死之约!
只因为深爱着金盏花,她才会立下誓言,要走遍高山竣巅,去为他寻找灵药!
如今,将自己所深爱的一个人,双手送给另一个深爱着他的人,这样做是对的吗?
终于,她告诉自己:“爱他,就要为他做任何有利于他的事,把自己撇开吧!这种事,多想只有苦恼,能够少想一刻。做了就不要去想。”
她很快地换回男装,很轻松地来到一家老宅子里。
一间房子里,一盏孤灯,一壶老酒,一个愁眉不展的人。
玉蝉秋叫道:“巴奶奶。”
一位老奶奶提着一盏油灯,迎在门口说道:“是玉爷吗?”
玉蝉秋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花爷呢?他还好吗?”
巴奶奶满头的白发,瞥着嘴,说道:“花爷连房门都没有出,刚刚我给他送壶酒去。他好像也没有喝。”
玉蝉秋说道:“谢谢你,巴奶奶,没有你的事了,你去歇着吧!待一会我们走的时候,就不跟你打招呼了。”
巴奶奶张着没牙的嘴呵呵笑道:“玉爷,你还跟我客气呐!”
一口的京腔,这在桐城县是很少听到的。
玉蝉秋来到房门外,伸手敲敲门,叫道:“大哥,是我回来了。”
里面的金盏花有气无力地应着:“进来吧!门没上锁。”
玉蝉秋笑吟吟地推门进来,说道:“大哥,对不起,让你一个人闲坐这里半天。”
金盏花说道:“那有什么法子,现在我等于是废物,除了坐在这里,我还能到哪里去?”
玉蝉秋有些委屈地说道:“对不起嘛!大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是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没有来陪你嘛!”
金盏花忽然又激动地对玉蝉秋说道:“蝉秋,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脾气这么不好。说真的,蝉秋,你对我这么仁尽义至,我还要对你发脾气,我简直就不是人!”
玉蝉秋伸手掩住他的嘴,温柔地说道:“大哥,我了解你的心情,如果是我,我的情绪会比你坏上几倍!总而言之,都怪我不好……”
金盏花忽然叫道:“蝉秋。”
他的泪水不断地流下来,说道:“如果你再自责,我就死有余辜了!”
玉蝉秋立即责备着说道:“大哥,不许再说‘死’字,我要你活着,而且要你勇敢地、快乐地活下去。我要你为我而活着。大哥,你可以试想,如果你死了,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知道吗?你就是委屈地活着,为了我,你暂时忍耐下去!”
她一面说话,一面用手拭去他的泪水。
金盏花只有不断地点头。
玉蝉秋说道:“何况我们活下去也并非没有希望,对不对?我们会有重振雄风的一天,但是,目前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一切你都不要去管,让我来试试自己的能力!”
金盏花点点头。
金盏花又说道:“其实这里就很好,很安静,巴奶奶人也很好!”
玉蝉秋说道:“不行,这里不适合你居住。因为你并不是休养,你是要一个很好的环境,让你恢复信心,让你恢复功力,这里怎么行。”
金盏花说道:“蝉秋,什么我都听你的,就是请你不要让我去住相府,那会带给你……。”
玉蝉秋连声说道“好”,她问道:“除了相府,你不会再反对了吧!”
金盏花说道:“除了相府这件事,蝉秋,你务必要原谅我!其他的事,我都听你的。”
玉蝉秋点点头说道:“好,大哥,我们一言为定。走,我们去喝一杯去,好吗?”
金盏花说道:“要喝酒,这里不是现成的吗?为什么又要到外面去喝一顿。我知道,你也不能喝酒,我呢!更不是善于喝酒,但是,今天不同,让我们在一起无拘无束地小酌几杯。”
说着话,拉着金盏花向外面走。
他住的地方靠近东门,东门外有一座大桥,在桥的南端有一家酒楼。
其实真正说来,也算不得是酒楼。
早上卖点心,中午有人喝茶,晚上可以叫几个炒菜,喝上两壶,就这样一个地方。
玉蝉秋陪着金盏花慢慢散步到了楼上,找一个不受人注意的角落。要了四个热炒,一壶酒。
玉蝉秋先替金盏花满上一杯,然后也替自己斟上一杯说道:“大哥,你我的酒量都不行。但是,今天我们至少要喝三杯,三杯之后,再随意慢慢的喝。”
金盏花笑笑说道:“为什么一定要喝三大杯?想必一定有理由。好!我听你的,三杯以后,就不要再猛喝了!”
玉蝉秋笑道:“还是大哥明白,我们先干了这第一杯。”
她说着话,一仰头干了一杯。
桐城县的酒不是名酿,但是,酒很烈,而且杯子又不小,玉蝉秋的酒量不好,这样一仰头干了一杯,是喝得急了些,几乎呛住了。
金盏花连忙说道:“蝉秋,何苦要干杯,慢慢喝!”
玉蝉秋憋住一口气,慢慢缓过来,这才笑道:“我说过,这头三杯一定要喝,是我说的,我有理由。”
金盏花笑道:“好!我遵命。”
他一仰头,干了一杯。
金盏花的酒量虽然不好,但是比起玉蝉秋来,还是要强得多。
他的意思,不要让玉蝉秋喝得太猛,找机会说说话,缓缓气。
玉蝉秋说道:“方才那杯酒,是要向大哥致谢的。”
金盏花说道:“向我致谢?蝉秋,请你不要再提‘谢’字,因为讲到‘谢’字,就是把我剁骨成灰,也无法报答你的深恩厚爱!”
玉蝉秋故意脸色一沉,说道:“大哥,你要是再说一次恩情之类的话,那就是说你嫌弃我……”
金盏花连忙说道:“不说!不说!”
他接着笑着说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说谢我呢?”
玉蝉秋说道:“大哥,你给我天大的面子,说一切都听我的……。”
金盏花说道:“这不是面子,而是我诚心诚意的。你想想看,我连命都是你给我的,没有你,我的命就没有了,如果我还不听你的,我该听谁的呢?”
玉蝉秋不觉脸上一红,说道:“大哥,又来了。”
金盏花连忙说道:“对不起,我是说心底的话。”
玉蝉秋说道:“不管怎么说,大哥诚心听我的话,我还是很感激。”
金盏花说道:“不说这些。现在吃点菜,再喝第二杯酒。”
两人吃了些菜之后,玉蝉秋说道:“第二杯酒是我对大哥的祝福。祝福大哥能保持平静的心情,认真的、有耐心地调息行动,希望有一天打通脉络,恢复你的神功。”
金盏花先举起酒杯说道:“蝉秋,我接受你的祝福。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我不再沮丧,我要充满信心地来练功。好在你我常见面,只要你发现我不上进,你可以随时提醒我。”
说着他一仰头又干了一杯。
玉蝉秋笑笑说道;“大哥,虽然是我的祝福,真正的力量是要靠自己。如果不能自我要求,也帮不上忙。”
她也干了这杯酒。
一连两杯酒下去,玉蝉秋已经脸上有些微红。
她一直低着头在吃菜,没有再提第三件事。
金盏花忍不住问道:“蝉秋,你说有三件事,第三件事是什么?”
他又连忙解释说道:“蝉秋,并不是我催你喝酒,而是我急着要知道你想说的什么事?想必这件事是很重要。”
玉蝉秋举起杯来说道:“大哥,现在我敬你第三杯。”
她一仰头又喝了下去。
这回她真的呛住了,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咳得满脸通红。
金盏花埋怨着说道:“蝉秋,喝慢一点,为什么这样急呢?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地聊,都是我不好,不该催你。”
爽朗不过的金盏花,变得如此婆婆妈妈,是什么让他变了的呢?是武功的丧失?还是玉蝉秋的柔情?
人的情感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
玉蝉秋平静下来之后,她对金盏花说道:“大哥,我先送你到你居住的地方可好。”
金盏花说道:“不急,我说过,除了相府,什么地方我都去。还是你先说,这第三件事是什么?”
玉蝉秋说道:“今天我要向大哥道别。”
金盏花一听人一怔,呆住了。
停了一会才说道:“蝉秋,你要回相府,那是当然的,反正明天我们再见面,明天再说,这会说什么道别。”
玉蝉秋说道:“不,大哥,明天我们不见了,说不定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不能再见,或者今日一别,就不能……”
金盏花一听,人几乎跳了起来。但是,他没有跳,只是软弱地说道:“为什么?蝉秋,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能说出理由和原因吗?”
玉蝉秋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的话。
这是金盏花所不能忍受的事。
他一直待在那里等待玉蝉秋的回答,因为他自己无论怎么去想,都想不出玉蝉秋要和他分手的理由,而且不跟他再见。
他的口中,只是喃喃地自语:“这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玉蝉秋却一直没有说话,神情有些木然。
金盏花突然一震,提高声音问道:“是不是你有了意中人?”
他的话刚一出口,自己就垂头丧气的说道:“对不起!蝉秋,我是不该这么问的,不知怎么搞的,就这么脱口而出。我真的……”
玉蝉秋突然严肃着面孔,缓缓地说道:“大哥,你这句话,的确是问得我有些失望。”
金盏花惶恐地说道:“我很抱歉,蝉秋。”
玉蝉秋说道:“我与大哥是偶然相逢,因为大哥的爽直、磊落、诚恳的为人,使我敬佩;大哥的武功更是令我敬服,又承蒙大哥坦城相识,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我常常说,这种情形只一个”缘“字才可以解释得理由来。”
金盏花一直不安地望着她。
“我真的很抱歉!我是真的……”
玉蝉秋悠悠地继续说道:“此心已属君,不再容别人。”
还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表明玉姑娘的一颗真心。
事实上,当玉蝉秋祼体相拥,以自己的体温,使金盏花中了玄阴掌之后,不被冻僵,从那一刻起,玉蝉秋的芳心之中,就不再能容有其他的人。
金盏花惶恐无比地说道:“蝉秋,我是不该问的,可是……”
玉蝉秋挺了挺腰,眼神平视着前面,悠悠地说道:“你是问我为什么要跟你道别?大哥,我们常说的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金盏花抢着说道:“蝉秋,你不是江湖客啊!”
玉蝉秋说道:“人生的境遇,不如意者十常八九,又何止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留心自己的周边,身不由已的事,真是太多太多,就以眼前的小例子来说……”
她用右手食指敲敲桌沿,带有一汾微笑说道:“大哥,你宁愿留在巴奶奶那边吃一餐、喝一顿。可是却被我拉出来喝上一顿,这是身不由己啊!”
金盏花急道:“蝉秋,你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玉蝉秋微笑变成了苦笑,缓缓地说道:“告诉你我要向你道别的原因。”
金盏花问道:“是身不由己吗?”
玉蝉秋点点头,然后说道:“我自己是不愿离开大哥的。”
金盏花没有说话,坐在那里拿着酒杯,一语不发。
玉蝉秋说道:“大哥可曾经对我的姓氏表示奇怪,其实虽然这是恩师赐的,我相信她老人家绝不偶然,因为玉姓多半是旗人。”
金盏花一怔问道:“旗人?是什么意思?”
玉蝉秋说道:“最近从相府夫人传来的消息,相爷要派人接我北上,据说是奉了玉王爷的命令……。”
金盏花不觉脱口问道:“玉王爷?什么玉王爷?”
玉蝉秋说道:“是位亲王吧!他听说相爷故乡府中,有我这位一个人,他就向相爷点名要人,说是要见见我,而且听说要替我找一门亲事。”
金盏花睁眼问道:“找一门亲事?什么意思?”
玉蝉秋说道:“就是找个人把我嫁了,大半说来,都是赐给他的手下爱将,或者真的让我嫁给贝子贝勒什么的……。”
金盏花一听大叫:“天下岂有此理。”
有这样一叫,使得酒楼上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到他这一桌来。
玉蝉秋低低说道:“大哥,请你不要激动:”
金盏花拍着桌子说道:“我怎么能不激动?天下那里有这种道理?你玉蝉秋好好地生活在相府,与他玉王爷扯得上什么关系?”
他顿了一下,放平语气,说道:“蝉秋,你当然是不愿意去,你不去他们能将你怎样?他们又管不了你。”
玉蝉秋说道:“当然他们管不了我,可是他们管得了相爷。玉王府向相府里要一个人,而这个人只是个护院的,相爷有什么理由不将人送给玉王爷?”
金盏花立即说道:“有,有太多的理由。你玉蝉秋不是一件东西,你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再说,你玉蝉秋住在相府,位同客卿,不是他张家买的奴仆,而且,你跟相府张家,没有一些儿契约的关系,他们凭哪一点能将将你送给玉王爷?”
玉蝉秋摇摇间说道:“张家忠厚相传,老相爷和小相爷都是对人很仁义,他们不会拿我当礼物去送给别人的。”
金盏花一时不觉为之语塞说道:“那……那……。”
玉蝉秋说道:“是我自己要去的。”
金盏花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盯着她问道:“那是为什么?没有道理啊!”
玉蝉秋说道:“有,套句大哥的话,有太多的道理。其中有一点最重要的道理便是:张家待我太好,好到让我无法挑剔,好到让我不知道为什么。如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相府为了我的缘故,受到家破人亡的后果。”
金盏花说道:“我不懂你所说的话”
玉蝉秋说道:“大哥,你是江湖客:不明白官场中的险恶。相府虽然两朝老臣,位高权重,但是,比起王爷,那就差远了。相府惹得起王爷吗?如果由于我的关系,得罪了王爷,下场十分悲惨的。”
她很诚恳地看看金盏花。
“大哥,你是仁义大哥,换过你,恐怕也会毫不考虑地收拾行囊北上。何况……。”
她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到了京城,不见得就嫁人,更不见得就是发生什么坏事。说不定我会成为王府的格格,说不定……,”
金盏花听不入耳,不觉哼了一声。
玉蝉秋说道:“大哥,这就是我向大哥道别的原因。”
金盏花没有说话。
玉蝉秋说道:“我向大哥道别,再敬大哥一杯。”
金盏花没有举杯。
玉蝉秋追问了一句:“大哥不会以为我是贪图富贵,攀龙附凤,而瞧不起我吧!”
金盏花突然抬起头来说道:“蝉秋,我只再问一句:你不能不去吗?”
他的眼眶有了泪意,像金盏花这种人,这是绝无仅有的事,一个铁铮铮的汉子,斩头沥血,却不会流眼泪。
玉蝉秋人几乎垮掉了。但是,她坚强地一偏头。将泪水忍了回去。只淡淡地说道:“大哥。我说过身不由已!”
金盏花又追问了一句:“如果我说请你为了我,留下来,因为我目前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玉蝉秋的心宛若被钢针刺了一下,但是,她没有动摇自己的决定。只是偏着头说道:“大哥,你不会那么说的,因为你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你不会让我为难。再说,我留在你的身边帮不了你什么忙。你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环境,一个温馨的环境,让你努力恢复自己的武功。这些都不是我所能帮助的。”
金盏花突然站起来说道:“既然如此,蝉秋,你又何必管我如何呢?我们就在此告别吧!请便。”
玉蝉秋终于眼泪落下来了。
她拭去泪水,说道:“大哥,你答应过我的,你会接受我的安排,你是一位君子,不会自食其言的。”
她再也支持不住,怕在酒楼里引起旁人的注意。她站起身来,匆匆走出酒楼。
金盏花紧跟了出来。
外面行人寥落,星月尤辉,衔灯摇晃显得十分无力。
金盏花来到玉蜱秋身边,黯然地说道:“蝉秋,对不起,我实在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生你的气。你做任何事,我都只有百依百顺,因为,你对我金盏花的天高地厚……。”
玉蝉秋立即说道:“大哥,说过的,不要再说这些话。”
金盏花说道:“只是为了表示我的内心歉意。我应该做的,就是接受你替我安排的一切,包括……。”
玉蝉秋这才破涕为笑,说道:“有大哥这句话就够了,就是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气,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金盏花问道:“蝉秋,你要去吃苦?受气?”
玉蝉秋说道:“这只是我的比喻罢了。现在我就带你去你住的地方。”
金盏花果然不问,一直随着玉蝉秋的身后,从大桥酒楼转弯抹角的走着,天黑不容易看得清楚,但是当然两个人停在一堵高高的围墙之前,面对着一扇小门的时候,金盏花突然发现:“蝉秋,这里是双井……。”
玉蝉秋说道:“大哥好记忆力,这里正是双井方家后院的门。”
金盏花惊讶不止说道:“蝉秋,你这不是开玩笑吧!”
玉蝉秋说道:“大哥,这种事,这种时候,我能开玩笑吗?”
金盏花说道:“蝉秋,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说,你要为找一处适宜我……目前情形居住的地方;可是‘’‘’‘’”
玉蝉秋说道:“这就是我费尽心思,想尽了所有可能适合你居住的地方。”
她拉住金盏花的手,诚恳地说道:“双井方家后院,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方倩柔是一位好姑娘,而且,她也是一位和你很熟的姑娘……。”
金盏花急着说道:“可是……可是……”
玉蝉秋还没有说话,只听见“呀”地一声,后门拉开。
春兰姑娘站在门里,兴奋地说道:“欢迎你,花……。”
玉蝉秋立即接口说道:“春兰姑娘,你应该叫花相公!”
春兰立即叫道:“花相公请进。”
金盏花说道:“春兰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等候?你们小姐可知道这件事,我该怎么说呢?我……。”
在春兰身后,传来柔柔地声音说道:“你什么也不要说,就请你进来吧!玉姊姊考虑的事情,非常的周全。至于我呢!该考虑的事情,我也都考虑过了。这里不敢说别的,可以为你提供一个安静的环境,让你能安心地恢复自己的功力。”
金盏花不安地说道:“原来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方倩柔姑娘从春兰身后,缓缓地走出,她的手拱着秋连的肩上。
她还是一身白衣,站在那里宛如凌波仙子。
她的脸上没有了上次见面时的面纱,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脸上带着笑容。
她站在门前,说道:“你失去了武功,没什么可忧的,就如同我瞎了一双眼,一样地没有什么可哀的,是不是?我们都有同样的信心,把失去的再找回来,对吗?”
金盏花嚅嚅地说道:“我觉得……我只是觉得没有理由来麻烦你!而且……而且说不定还会带来麻烦。”
方倩柔姑娘站在那里,笑容可掬地说道:“金盏花,我们是朋友是不是?朋友有互相帮忙的道义是不是?除非你不承认我是你的朋友。”
她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金盏花,就算我的友谊不值得你重视,难道玉姊姊的安排也不值得你重视吗?为了你,玉姊姊费了多少苦心,包括……。”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春兰在一旁接着说道:“包括玉姑娘到北京城去之前,要竭尽心力安排花相公的居住的苦心。”
金盏花不觉说话:“春兰,你也知道玉姑娘她要去北京城吗?”
方倩柔姑娘也禁不住问:“春兰,你方才说的什么?你说玉姊姊要到那里?我记得她……。”
春兰来到方倩柔姑娘身边,用手轻轻一扯。
方倩柔姑娘何等聪明,立即掉转话头,说道:“玉姊姊呢?为什么没有听到她说话呢?”
她这一句话,立即引起大家的注意,金盏花掉头看去,那里还有玉蝉秋的人影。
金盏花顿时有一阵凄凉。
如果似他当年的武功,玉蝉秋如此悄悄离去,是无法逃离他的耳目的。如今武功失去,他对周边的情形,浑然无觉,那岂止是一阵凄凉,简单就有无限的悲哀。
可是,他又看到身旁的围墙上,不知何时贴了一张字条。
显然是玉蝉秋留下来的。
说是留下来的,那是因为此地无笔无墨,又是在黑夜之中,而留下来的字笺,却是写的端正的竹花小楷,那自然是事先写好了的。
事先写好了的?这么说今天的一切行动,都在玉蝉秋的计划之中的了。
金盏花伸手扯下粘在墙上的字笺,借着秋连的灯,看清楚上面写的话:“失败是弱者的借口,天下没有不能成功的事:包括大哥功力的恢复、包括倩柔眼睛的复明、包括我内心所求的愿望,不论此生再见与否,我都在为大哥祝福,也为倩柔祝福,千万不要破坏我为大哥所安排的,那样,万一我们再见面时,怎么能相见?请大哥记住诺言,蝉秋再拜。”
金盏花的手一直在抖,终于“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这是金盏花有生以来第一次失声痛哭,如果认识金盏花的人看到,会列为世间奇闻。
但是,金盏花确实是真的哭了,虽然他只“哇”了一声,立即让自己的手捂住。
那种无声的抽泣,更是惨然。
方倩柔姑娘扶着秋连的肩,缓缓地走了过来,站在金盏花的面前,轻轻地说道:“花大哥,请到园子里来好吗?让我在园子里陪你一起哭。”
金盏花扯着衣袖,擦去自己的泪水,望着方倩柔,一点也不觉得她在说笑话。
他不觉移动自己的脚步,走进了园子时。
身后的园门刚一关上,金盏花就说道:“你为什么要陪我哭呢?”
方倩柔姑娘随在身后,说道:“花大哥是位顶天立地的好汉,能让你流泪,那一定是世间感人至深至切的事。哦!对了,过去我都是冒昧地叫你金盏花,如今我随着玉姊姊改口叫你花大哥,可以吗?”
金盏花几乎是呻吟地说道:“过去的金盏花已经不不存在了,随便你怎么叫都可以。”
方倩柔柔柔地说道:“花大哥,我在猜一件事。”
她说着话,却缓移脚步,朝着园里走去。
金盏花不觉也缓缓地随在后面说道:“你要猜什么?”
方倩柔姑娘说道:“我在猜,玉姊姊走了,留了一张字笺……”
“你一定奇怪我怎么会知道?这就是我瞎了眼以后的收获,我可以静下心来,听到四声极为细微的声音。”她叹了一口气,“花大哥,我听到那张字笺在你的手里颤抖的声音。我又猜了,是玉姊姊为你留下来的祝福,是吗?真挚的祝福,会使人落泪的。”
金盏花沉重的说道:“还有对你的祝福在内。”
方倩柔姑娘意外地“啊”了一声,她喃喃地叫着:“玉姊姊。”
金盏花仰着头咬牙叫道:“千万句祝福,抵不上你的离去,蝉秋,你为什么要去京城呢?没有理由啊!是躲避什么吗?你到底是在躲避什么?你……。”
一声长叹,吞下了以下的话。
方倩柔姑娘突然停下脚,回过头来说道:“花大哥,你在说什么?”
金盏花也站住脚,沉声说道:“方姑娘……”
方倩柔姑娘立即接过话说,可是说话的语调,仍然是那样的柔顺。她说道:“花大哥,还记得我的名字叫倩柔吗?”
金盏花仿佛没有听到这些,粗声粗气地说道:“方姑娘,我今天到这里来,完全是实现我对玉蝉秋的承诺,我不是客人,请你不要对我这么客气。我……受不了。”
方倩柔姑娘“啊”了一声,顿时大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春兰赶上前一把扶住,叫道:“小姐。”
方倩柔姑娘连忙说道:“我没有什么,不要管我。”
但是,话虽然是这么说,人却颤巍巍地抖了起来。
春兰一面扶着方倩柔姑娘,一面冲着金盏花厉声说道:“金盏花,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方倩柔姑娘大吃一惊,立即一把抓住春兰急道:“春兰,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花大哥说话。”
春兰冷笑说道:“小姑姐说的没错,我是疯了。”
她松开方倩柔姑娘的手,走到金盏花面前说道:“金盏花,你给我听着,我自幼在小姐左右侍候,小姐声声告诫我要做个淑女,但是,当我看到你这种忘恩负艾的人,我会情不自禁地骂你一顿。”
方倩柔姑娘已经生气了,她沉着脸说道:“春兰,你太放肆了,你准备受罚。”
春兰说道:“小姐,等我把话说完了,春兰愿意领罚。”
她冲着金盏花说道:“你的命是我们小姐救的,对救命恩人应该是感恩图报,是你这样说话的吗?”
她提高了声调。
“那天玉姑娘来看我家小姐,要将你安顿在我们这里,让你在这里恢复功力,我家小姐没有在意人言、没有在意名誉,不但一口答应,而且热烈欢迎。为什么?
还不是希望对你有帮助,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当今的皇太子吗?你以为我们应该受你的气吗?你以为你是受了委屈吗?你可想到委屈的、受牺牲的我家小姐!”
方倩柔姑娘此时哀求着说道:“春兰,我求你不要说了。”
春兰说道:“小姐,春兰今天疯了,我要说下去。”
她又转向金盏花说道:“你大概以为玉姑娘不辞而别,心里不舒服,你以为她是撇下你跑走了?你以为她是看不起你跑走了?错,错,错,你是大错,错得荒唐,她是为你去拚命去了。”
方倩柔说道:“春兰,你要再说下去,我真的不要你了,从此以后,我不跟你说一句话。”
春兰说道:“小姐,我是替你跟玉姑娘抱不平。”
方倩柔姑娘说道:“春兰,你错了,任何一件事,只要是心甘情愿,就根本没有什么不平。况且,玉姊姊的事,我们应该……。”
金盏花突然说道:“春兰姑娘,我抱歉,你责备的话,句句真情,对你对方姑娘,我是衷心的感激,江湖上有句话:大恩不言谢,但是,我会记在心里。”
方倩柔姑娘说道:“花大哥,不要在意春兰的话,我在这里向你赔罪。”
金盏花说道:“方姑娘,我说过,春兰姑娘快人快语,句句实情,对她,我只有感激,不过,我要再请教春兰姑娘一件事。”
他看着春兰诚恳地问道:“春兰姑娘,你方才说玉姑娘是为我拚命去了,能说得清楚一点吗?”
方倩柔姑娘轻轻叫得一声:“春兰。”
金盏花立即说道:“方姑娘,我感觉你如此不顾一切地收留我,往后也许在这后园里,我要长时间呆下去。如果姑娘不让春兰说出这件事,我的心不能安,我如何能一心练功,岂不白白浪费了玉姑娘一番好意、一片苦心吗?”
方倩柔姑娘柔柔地说道:“花大哥,我只是……为玉姊姊保守一份诺言。”
春兰说道:“小姐,都是我惹的祸,如今不说也不行了。”
她转向对金盏花说道:“金盏花,你应该想得到,玉姑娘她去那里,她是为了维护你的声誉信守,代你去赴一场生死之约去了。”
这句话刚刚一说完,金盏花大叫一声:“蝉秋。”
人转身向门外冲出,但是跑不到几句,一跤翻倒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人昏过去了。
十一
一个练武有成就的人,一时的急血攻心,喷出一口血,倒也算不得什么,只要稍作调息,就自然可以恢复正常。
金盏花不同,他现在已经不是个身具武功的高手,而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连一个普通的人都不如,因为他中过毒,而且是寒毒,他能捡回性命,已经是十分意外,十分难得。如今他身体孱弱,真正是弱不禁风的人。
一时的急血攻心,在金盏花而言,那是等于生了一场大病。
金盏花悠悠醒来了。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是一阵刺眼的灯光,他又闭上眼睛,不由地轻轻呻吟出声。
这时候就听得方倩柔姑娘说道:“春兰,快把灯光遮住,花大哥已经醒过来了,一时间的灯光,会让他感觉到不舒服。”
春兰立即应了一声,随手取过来一个纸糊的灯盏,将灯光罩住。
方倩柔姑娘轻轻走到床边,轻轻地叫道:“花大哥。”
金盏花没有睁开眼睛,但是从眼角溢出了两颗泪水。他说道:“方姑娘……。”
方倩柔姑娘嘤应了一声,让人感到一种凄然欲泪的感觉!
春兰低声说道:“金盏花,我看你是个铁石……。”
金盏花呻吟了一声说道:“倩柔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方倩柔姑娘还没有说话,春兰接着说道:“这里是我家小姐从前的书房,你应该记得这是你那天夜里,喝醉了酒,误闯进小姐的香闺,差一点死掉,(奇*书*网.整*理*提*供)后来送到这里来休养的地方,你忘了吗?你的忘性真是大啊!”
方倩柔姑娘责备地说道:“春兰,不许你这样说话。”
春兰说道:“小姐,我只是回答花相公的问话啊!因为他已经忘记了他在这里的时光。”
金盏花说道:“春兰,我并没有忘记这里的点点滴滴,我没有忘记你家小姐的种种恩情,只是这里的灯光……”
方倩柔姑娘立即说道:“花大哥,你千万不要介意,春兰是我从小把她纵容惯了,说话没规矩。”
春兰说道:“小姐,我放肆、我没规矩,比起某些人见异思迁,忘恩负义要好一些。当然,我知道花相公不是那样的人……。”
金盏花苦笑说道:“春兰,请你扶我起来……。”
方倩柔姑娘赶紧摸着伸过来一双手,她和春兰双双扶起金盏花。
金盏花隔着灯光,他看到方倩柔姑娘略嫌憔悴的面容,他也看到春兰站在那里满脸愤愤不平之情。
他禁不住说道:“春兰姑娘,我很欣赏你,也很敬佩你……。”
春兰立即说道:“花相公,你不必,我春兰不敢当。”
方倩柔沉声说道:“春兰,你要如此说话,我可真的要恼怒了。”
金盏花说道:“倩柔姑娘,你不必责备她,春兰姑娘为人忠诚、耿直、豪爽,真是我敬佩的姑娘。不过,我要向她说明白的,我金盏花绝不是个绝情负义之人。正因为如此,我不会忘记倩柔姑娘的恩情,我也忘记不了玉姑娘对我的大恩。”
方倩柔姑娘说道:“我知道花相公不是个寡情的人,我更知道玉姊姊她是一位了不起的人,我……我能认识你们两位,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金盏花说道:“倩柔姑娘,你知道玉姑娘现在到哪里去了吗?”
方倩柔姑娘说道:“玉姊姊说,她要去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她要代你去赴一个很重要的约会……。”
金盏花的脸色立即变得十分惨淡而苍白。
方倩柔姑娘说道:“玉姊姊她说,你是一代有信誉的人,如今你竟突然不能赴约,她生怕坏了你门声誉,所以,她要代你去约,她要对方不致误会你是无故失约。”
金盏花微弱地说道:“你可知道还有一件事是什么?她可会对你说了么?”
方倩柔姑娘说道:“她说如果她能平安的赴约归来,她要踏遍千山万壑,为你寻找灵药,探访名医,为你失去的功力,寻求得恢复之方。”
金盏花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方倩柔姑娘问道:“花相公,你流眼泪了是吗?这是我的不好,我没有把这件处理得好。玉姊姊是这么英勇地去了,她挑起两件很重的担子……我……。”
她伸手摸着床前的椅子,缓缓地坐下来。
她坐在那里十分的严肃,接着慢慢地说道:“我不懂得武功,也不了解江湖上的险恶。为你准备一个安静的地方,让你安心静养,让慢慢地恢复自己的信心……可是……。”
她缓缓地站起来,扶着桌子背向金盏花,很凄切地说道:“我很惭愧,玉姊姊虽然给我留下最简单、最容易的事,看样子一开始我就没有做好。”
春兰说道:“小姐,如果你这样的自责,这个世上也就太没有是非了。”
她转向金盏花说道:“本来我不应该说第二遍,但是,我看到你花相公是如此悲伤,而我们家小姐又是如此委屈,我想,即使我被小姐撵走了,这一番话,我还是要说。”
方倩柔姑娘说道:“春兰……。”
金盏花却打断方倩柔的话,Сhā嘴说道:“倩柔姑娘,请让她说,也许我是当局者迷,看不出道理,春兰姑娘快人快话,说不定就是我的当头棒,春兰姑娘,你请说吧!我在这里洗耳恭听。”
方倩柔姑娘接着说道:“春兰,既然花相公要你说,你就说吧!”
春兰说道:“其实道理很简单,玉姑娘和我们小姐对你花相公都有救命之恩,对不对?”
金盏花点点头说道:“对,倩柔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玉姑娘对我有再生之德,两位都姑娘都是我的恩人。”
春兰说道:“花相公,古话说:受人点滴,当报涌泉相报。是不是?”
方倩柔姑娘说道:“春兰,你怎么这样说话呢?”
金盏花说道:“春兰姑娘说得没错,感恩图报,是一个人的本份。”
春兰立即说道:“花相公,你怎样报答她们两位呢?”
金盏花嗫嚅地说道:“这一点我真惭愧,我现在实在没有能力敢言报答。”
春兰立即说道:“有,你有报答的方法。”
金盏花不解地说道:“我……对不起,春兰姑娘,你的意思是……。”
春兰说道:“我的意思是只有两个字——听话。”
金盏花有些瞠然说道:“听话?”
春兰说道:“对了,就这么简单。花相公,你能听话,你就等于是报恩。”
金盏花默然没有说话。
春兰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服气,但是我有理由,你要听吗?”
金盏花说道:“春兰姑娘,我一直在用心的听。”
方倩柔姑娘却在此时说道:“春兰,不许这样用嘲讽的口气跟花相公说话。”
金盏花说道:“没关系,春兰姑娘是性情中人,要她说真话,任何语气都是一样。”
春兰说道:“你已经知道了,玉姑娘冒着生命的危险,去代你保全信誉,去为你寻访名医名药。而我家小姐冒着名声的败坏,为你在这后园安排居处。花相公,人的生命和名声是多么重要的,如今她们都置之不理,她们的希望是为了什么?”
金盏花嗫嚅地说道:“我……我。”
春兰说道:“你说不出来我春兰代你说:她们两位所以如此置生命名声于不顾,只有一个希望,希望能帮助你恢复武功……。”
金盏花啊地一声流出眼泪来。
春兰说道:“因为她们两位姑娘觉得你花相公是一个人物,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人物,是她们难得遇到的知己。因此,帮助你恢复你的武功,是让武林中能保留一份正义的力量,同时也让她们能有一位值得骄傲的朋友。”
金盏花低声说道:“惭愧啊!”
春兰说道:“没有什么可惭愧的,人没有一辈子不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如今你既不能阻止玉姑娘去赴约、去采药;又不能洗刷我们小姐已经受损的名声,你能做的,剩下就是听话。”
金盏花低声说道:“是的,除了听话,我还能做什么?”
春兰说道:“说对了,除了听话,花相公,你没有可做之事。你安心地在此地休养、练功,接受我们小姐的好意照料与款待,等到有一天玉姑娘采到了名药,请到了名医,而你自己的心情和身体,都能保持最好的状态,你的武功恢复了,两位姑娘的苦心孤诣的心愿达到了,到那时候,你要怎么报恩,你就怎么报恩。我说完了。”
金盏花霍然从床上下来,说道:“春兰姑娘,多谢你一言惊醒梦中人,我不知道如何变得如此的愚蠢。请接受我的道谢。”
春兰笑着闪开,说道:“金盏花的武功虽已经失去了,金盏花的豪气不应完全丧失,为什么变得这样婆婆妈妈?”
金盏花说道:“春兰姑娘对我最大的指教,便是指明当局者的迷津,我是真心地感谢。”
方倩柔姑娘带着怯意地说道:“花相公,你不会生气了吗?”
金盏花上前说道:“倩柔姑娘,说真的,我一直足没有生气。我是因为一时情急,方寸大乱,所以,言行都失了常态。是春兰姑娘提醒了我,金盏花失掉了武功,并没有失掉个性与豪气,我会从此在你的照料下,细心地、耐心地、努力恢复我的功力,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也唯一应该做的事。”
方倩柔姑娘露出难得的笑容,柔柔地说道:“花相公,我真高兴听到你说的这番话。”
金盏花说道:“倩柔姑娘,方才春兰姑娘说的名声二字,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方倩柔姑娘笑得很快乐地说道:“花相公,你不是说唯一要做的事,便是恢复功力吗?其他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吗!”
她忽然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做人但问心安,其他就不重要了。”
春兰说道:“小姐,花相公,我可以说一句话吗?”
方倩柔姑娘微笑说道:“春兰,你今天不是已经说了很多的话了吗?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你啊!”
春兰笑道:“看来今天晚上我不但得罪了花相公,而且得罪了我家小姐,春兰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方倩柔姑娘说道:“真的愈说愈放肆了,说吧!你有什么意见?”
春兰说道:“花相公从昨天夜里到现在,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我们小姐……。”
方倩柔姑娘带着笑容斥责着说道:“不许胡说。”
春兰说道:“春兰没有胡说,是说老实话,小娟一整天不吃不喝,现在你们二位都该饿了。再说,照今天现在的情形来看,花相公应该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值得庆贺,因此,春兰的意思是,准备几个精致的菜,也准备一点酒……。”
她的话没说完,方倩柔姑娘说道:“好啊!你去吩咐酒菜去,我们今天要好好地庆贺一下才对,”
但是,她立即说道:“不行啊!花相公身子恐怕还没复元,这饮食要特别小心,还是来一点清粥小菜吧!”
金盏花也立即:“倩柔不是在吃药吗?恐怕酒莱都不适宜吧!”
春兰笑吟吟地说道:“你们两位都放心,花相公是急血攻心,休养了一整天,一切都已经恢复,他不是病,用不着忌口。至于小姐,我们当然知道,哪些是该吃的。”
她笑得很开心地又向金盏花说道:“今天不可无酒啊!彼此开心,相到扶持,我们做下人的也该敬一杯。”
她说得轻,但是方倩柔姑娘不会没有听到,她只是迳自慢慢走到门前,说道:“花相公,我走得慢,我先走。”
金盏花赶上前一步说道:“春兰说的对,我们是应该相互扶持。就我挽着你。”
方倩柔姑娘闻言一震,她的脚步迟顿了一下。
金盏花已经走到她的身边。
方倩柔姑娘当然听得出脚步声,立即很大方、很自然,伸出手说道:“谢谢你,花相公。”
金盏花说道:“往后的日子长呢?每扶你-把,都要谢谢一番,那该多麻烦啊!”
方倩柔姑娘没有答腔,但是从她脸上花朵般的笑容看来,她内心里很快乐。
金盏花搀扶住方倩柔姑娘,还没有迈开脚步,突然说道:“春兰姑娘,你卸道我要决心喝一次酒的用心吗?”
春兰没敢答腔,方倩柔姑娘倒是轻快地说道:“除了庆贺你的新生活开始之前,让我们借一杯酒,祝福玉姊姊,祝她平安归来。”
金盏花叹道:“倩柔,你真是一个好心肠的姑娘,让我以酒浇祭天地神明、保佑玉姑娘。”
玉蝉秋是不是果真复险如夷呢?
江湖上风险处处,何况玉蝉秋此去的地方,就是一个充满危机的地方,复险是真,是否如夷?
且不说金盏花暂时安顿在双井方府后园,将会有什么新的遭遇。
另叙玉蝉秋去赴阳世火的约。
日正当中,五里拐子宰相坟,照常有一些过路的村人。
但是在宰相坟的后面,斜靠着幕碑,坐着一个人在闭目养神。
这个人就是玉蝉秋姑娘。
玉蝉秋本来打算悄悄离开相府,不告而别,但是她觉得:“相府对我是没话可说,我要走,至少也要走得光明磊磊。”
她又想起:“凭心而论,相府上上下下,对我是爱护备至,可是,为什么我对相府就缺少那么一点感情呢?”
一如她所预料到的,相府里的人,一致地挽留她。
特别是老夫人,双手紧握住玉蝉秋的手,颤抖着声音问道:“孩子,为什么要走呢?是有人得罪了你吗?”
玉蝉秋说道:“没有,没有任何人得罪我。老实说,相府里上上下下,都对我好,好到我自己都怀疑我到底是相府里什么人?好像大家都在捧着我、让着我、哄着我……。”
老夫人说道:“孩子,那也是应该的啊!”
玉蝉秋有些奇怪地问道:“应该的?为什么是应该的呢?”
她的话问得老夫人有几分慌乱。
但是,老夫人立即从容地说道:“因为你人好,应对进退,是那样的得体。你不记得有句古话吗?敬人者人恒敬之,爱人者人恒爱之。你好,大家自然都对你好。”
玉蝉秋“啊”了一声,点点头说道:“老夫人,我这次来向你老人家告辞,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像我这样的人,村野惯了的,过不得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
老夫人没等她说话,就说道:“孩子,你在乱说话,无论你从那方面来看,你都是金枝玉叶……。”
老夫人说着话,不觉泪水盈眶,流了下来。
玉蝉秋伸手替老夫人擦去泪水,笑嘻嘻地说道:“老夫人,你可真会说笑话,像我这种人会是金枝枝草:那当今皇上的小主子是什么呢?”
老夫人仿佛受了一吓,立即抓玉玉蝉秋的手说道:“孩子,你可不要乱说话。”
玉蝉秋笑道:“老夫人,看你吓得这个样子,我只不过是打个譬如而已。像我这样自幼,随恩师长大的,连自己亲生父母都不知道的人,浪迹江湖,是我的本份,像相府这样的生活,原不是我所能习惯的啊!”
老夫人仿佛人一下怔住了,微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玉蝉秋不禁惊讶地说道:“老夫人,你怎么了?”
老夫人这才惊觉过来,顿时双泪垂落,神情黯然。
她并没有把话接下来,只是凄然地问道:“孩子,你真的要走吗?”
老夫人这种非常不合常情的留她,使玉蝉秋有些不自在之中又有些感动,她说道:“老夫人,虽然况我并不很习惯相府里优裕的生活,但是,我对相府上上下下还有一份感情,特别是老夫人对我是这样的好……。”
老夫人说道:“那你就不要走啊!”
玉蝉秋说道:“这次我是为替朋友办一点事,必须要离开一段时期才行。”
老夫人急道:“相府里那么多的人,让他们去办不可以吗?”
玉蝉秋不禁笑了。
“老夫人,江湖上的事,相府里的人是办不了的。”
老夫人无力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么说,你是非走了不可的了。孩子你还回来吗?”
玉蝉秋想了怔说道:“如果事情办妥了,我想我会回来看望老夫人。”
老夫人说道:“孩子,你说你是江湖上的人,我也晓得江湖上的人讲的是一诺千金,你说的要回来,你就一定要回来啊!别让我在这里盼望着你。”
老夫人说得很心酸。
玉蝉秋也被老夫人说得着实感动。
她实在想不透,这位相府的老夫人,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为什么跟她这么投缘?
她当时很自然地对老夫人屈膝请安,起身告辞。
老夫人忽然说道:“孩子,你等一等。”
她起身到床后,大概是收藏珍宝的地方,一会出来,手里拿着一块玉佩。
玉蝉秋虽然不懂这些古玩玉器,她也可以看得出,那是很稀罕、很贵重的东西。
整个玉佩比古钱略大一些,呈血红色,玉佩上有淡黄|色的花纹,隐隐约约像是一条龙。玉佩是用黄丝系住,从黄丝的颜色可以看出,已经有着相当的岁月。
玉蝉秋连忙说道:“老夫人,这是贵重的东西,我不敢收。”
老夫人沉声地说道:“孩子,你要走,我留不住你。难道送你一点纪念品,你都不肯收吗?难道我真的是这样在你心中没有一点纪念的地位吗?”
玉蝉秋连忙说道:“老夫人,我……。”
老夫人立即又缓下语气说道:“倩柔,孩子,我把话说重了,我的用意就是希望你把这块玉佩收下,带在身上,你就会常想到我。万一有一天,你有什么困难的时候,说不定这块玉会对你有一点帮助,收下吧!孩子。”
玉蝉秋实在不忍再推辞,她是不忍心再伤害一位慈祥的老夫人。
她双手握住,没有细看,系在内衣里面,深深一拜,说道:“老夫人,向你老人家告辞,我说过,办妥了,我会回来看望你。”
她用手扶住了老夫人走出房门。
那不是合体制的,相府里老相爷的夫人,亲自送一位……算什么人呢?在相府她只算是护院吧!那不是合乎常情的。
老夫人站在门里,再三叮嘱:“要多保重自己,要尽早回来。”
玉蝉秋答应着,便大步离开。
当她转过跨院回廊时,看到老夫人还站在那里,她看得清楚,老泪纵横……。
玉蝉秋的心着实震动了一下,脚步也停顿了一下。
但是,她还是很快地走了。
她抬头看看,已经是日上三竿,她要在日正当中的时候,赶到五里拐子宰相坟。
她是准时地赶到了。
四周打量了一下,没有看到任何迹象有武林人士在这四周。
她伸手抚摸了一下腰间的长刃,那柄长约两尺的玉背利刀,是很少用的,今天会用得着它吗?
阳光照在身上,还是有一些燥热的。
她靠在石碑后面,阖着眼假寐。
她忘了一点:她现在是女儿之身,一个漂亮的姑娘,坐在宰相坟上,能不惹人注意吗?正当她闭目养神一会儿,忽然有人嘿嘿一声笑,惊醒了她。
睁开眼睛一看,正对着她不远几步,站着一个汉子,青光光的头皮,一根油松松的大辫子盘在脖子上,笑ⅿⅿ一双细眼,带着几分邪气。
一件露领青衣,腰间系着一根黑板带。白净净的袜子、黑鞋,从上到下看来就是个混混。
玉蝉秋根本就懒得理他,依然闭上眼睛。
那人见姑娘又闭上眼睛,就嘻嘻笑着说道:“小姑娘,你醒醒说话。”
玉蝉秋不耐烦地说道:“谁是小姑娘?”
那人邪笑说道:“不是小姑娘就是大姑娘,我说大姑娘,你一个人蹲在这里干什么来着?是在等人吗?”
一听就知道对方是桐城县人,当地土音撇着京腔让人听起来肉嘛!
玉蝉秋不愿意跟他继续说下去,便道:“看样子你是啃地皮的混混,做混混牌子要亮,你看看你惹得起姑奶奶吗?还不与我快滚。”
那人咦了一声,笑嘻嘻地说道:“姑奶奶,我惹不了你,我要……。”
说着话伸手就朝玉蝉秋姑娘的胸前抓来。
玉蝉秋刚骂得一声:“你在找死!”
正要伸手捏碎对方的十指骨头。突然,那人一个冷颤,僵在那里不动了。
脸上的笑容还在,只是冻结住了。
玉蝉秋心里一动,蓦地就地一个横移,从石碑后面,贴地横掠八尺,正好落在右侧凸出的土堆上。
她忍不住问道:“是那位朋友?”
只听得坟后两棵柏树后傅出一阵哈哈笑声说道:“世间上居然有这等不见眼的东西,连鼎鼎大名的玉姑娘都不认得,真该死。”
说着话从树后走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的一现身,玉蝉秋惊吓了一跳。
那身材和神情,则一落眼,真像极了金盏花。
当然来人并不是金盏花,而是她正要等待的阳世火。
阳世火笑笑说道:“相府里玉姑娘,桐城县鼎鼎大名的玉姑娘,会在宰相坟头晒太阳,说出去会成为桐城县的奇闻。”
玉蝉秋站起来说道:“如果我就是赴一个朋友的约会呢?”
阳世火笑容一僵,立即说道:“玉姑娘,你赴约的是什么人的约?是此时?是此地?”
玉蝉秋说道:“此时、此地,还有谁的约?”
阳世火摇摇头,说道:“不对,这是不可能的事,天下没有这么巧的事。”
他忽然停住,眼睛射出异样的光芒,望站玉蝉秋紧跟着问道:“玉姑娘,你不是替代金盏花来赴我的约口巴?”
玉蝉秋说道:“如果我说是呢!”
突然,阳世火暴出一阵狂笑,笑声像是一阵狂风,引起坟的四周树木,一阵簌簌萧萧。笑得树林中的鸟儿,都振翅高飞。
阳世火仿佛一辈子都没碰到这么好笑的事他是在用自己全部精力,发出这样大笑。
玉蝉秋静静地等他笑声停歇,才淡淡地问道:“你这样的笑,是笑的什么?”
阳世火笑容满面地说道:“姑娘,请回去告诉金盏花,说我阳世火从前看不起他,现在更看不起他。叫他将那个金盏花,自己毁掉,从今以后不要再在江湖上走动,因为他是一个盗名欺世的懦夫,再见。”
玉蝉秋突然说道:“慢着。”
阳世火笑嘻嘻地说道:“姑娘有什么指教?”
玉蝉秋说道:“我要你把方才所说的话,统统给我收回去。”
阳世火“哦”了一声,轻蔑而不在意地说道:“姑娘的意思是我阳世火说错话?错在哪里?这样吧!姑娘,只要你能让金盏花出面,我将自己所说的话,统统收回。姑娘,金盏花他敢来吗?”
玉蝉秋黯然地说道:“阳世火,你错了,金盏花是一位了不起的好汉,他不是不敢来赴约,他是不能来赴约。”
阳世火说道:“这倒是怪事了,他为什么不能来赴约?江湖上讲究的是一诺千金,除非……啊!姑娘,金盏花他不是遭遇到不测了吧?如果是那样,那真是我阳世火这一辈子最大的不幸。”
玉蝉秋奇怪地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阳世火说道:“事情很简单,金盏花在江湖上名气响亮,而我阳世火却是……唉!不说也罢。我们两个究竟如何,比武是最好的评论。如果他真的死了,我这个夙愿就永不能实现了,这岂不是我最大的不幸。”
玉蝉秋说道:“金盏花他没有死。”
阳世火立即急说道:“那他为什么不来赴约?”
玉蝉秋说道:“因为他救人,所以在毫无防备之下,中了玄阴掌。”
阳世火叫道:“玄阴掌!啊呀!那他还是死定了。”
玉蝉秋摇头说道:“他真的没有死,只是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武功,他已经是一个普通的人,为不使你误会他失信,所以他才让我来代他赴约。”
阳世火忽然说道:“姑娘,你说这话可是真的?”
玉蝉秋说道:“这种谎话对谁有好处?”
阳世火站在那里发怔,半响,他突然坐到草地上,长叹了一口气,一掌击在地上,草砂飞扬,把草地击成一个浅浅的土坑。
他对玉蝉秋盯着看了一会,站起身来,一语不发,掉头就走。
玉蝉秋突然叫道:“站住!”
阳世火果然站住,掉转头来看时,玉蝉秋手里多了一柄刀,刀光在日光下泛着耀眼的光,刀背那镶的玉,更是寒光闪动。
阳世火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这一转分明就是一场生死的拼搏。
阳世火突然间又松驰下来,双手向背后一背,轻松地笑道:“算了,我们之间,远近无仇,我约的又不是你,如果这样死拚下去,是不是会觉得师出无名呐!”
玉蝉秋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阳世火笑笑说道:“如果你认为这一场是非拚不可,我也可以奉陪,不过我的意思彼此不必兵刃,拳脚点到为止。”
阳世火的转变,是玉蝉秋所没有想到。
而这个转变的结果,却正是玉蝉秋所希望。
这并不表示她害怕阳世火,因为在她的心里,只有两件事:第一件:代金盏花赴约,不要让金盏花的信誉名声无端受损。
第二件事:寻找灵药、寻访名医,治好金盏花失去的武功。
如果要以这两件事比较起来,后者又比前者更重要。
如今阳世火已经不再坚持用兵刃相拚,也未尝不可,反正她与阳世火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怨,用不着生死相拚,血流五步。
她决定了,便点点头说道:“可以,兵刃拳脚,任凭选择,但是,有一点我要坚持的。”
阳世火说道:“请说吧!”
玉蝉秋说道:“我要你郑重承认一点:金盏花绝不是一个不守信誉的人;金盏花也绝不是一个有任何畏缩心的人。我替代他来,就是为了说明这点,如果你不接受这一点,一切比武,都是毫无意义。”
阳世火望着玉蝉秋,半响没有说话。
玉蝉秋说道:“你的意下如何?”
阳世火长叹一声,说道:“金盏花有你这样一位红粉知己,真叫人又羡慕、又嫉妒。”
玉蝉秋脸上一红,但是她立即说道:“人的一生,总是有几个知己的……你我都是江湖客,应该了解人为知、两肋Сhā刀的道理。”
阳世火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相识满天下,知已有几人?哼!哼!有几人?我是连一个人都没有。”
玉蝉秋说道:“那要反省自己,人之相交,贵相知心。像你这样自命游戏人间的人,从不与人以真诚相待,又从何处可以获得真正知心的朋友?”
阳世火垂下眼皮,沉默了一下,突然说道:“我们都把话题扯还了,你今天是替代金盏花前来赴约的,既然不用兵刃,拳脚上较量,你也同意,现在就请出手吧。”
从一开始,他那份狂妄自大,而且随时都有一种嘲弄的姿态,到现在,似乎从他的说话中,却很难找到强烈的敌意。
这是一个很难令人相信的转变。
是真的转变?或者是诈?
阳世火垂着两手,面对着玉蝉秋。
玉蝉秋收拾好了玉背刀,丝毫不掉以轻心地举步上前,右手劈出一掌,左脚跟着踢出一脚。这一掌一脚自然联成一气,攻势凌厉。
阳世火药身体微微向后一倾,整个身子向后平飞而去。正好越过坟墙外面,落在高坡之下。
玉蝉秋明知道对方不是败逃,右脚着地一使力,膝盖微弓,猛然一弹,人像是一支劲射而出的简明,飞越过坟墙,攸地又在半空中一个空翻,正好截住阳世火的去路。
人刚一落地,立即旋风也似的踢来三脚。
呼、呼、呼!说是三脚,实际在气势上,是形成一个绞链,至少在八尺之内,都罩在脚的威力之内。
阳世火在这样三脚连续攻击之下,他一连三个空翻,沾地即起,在脚影翻飞之中,闪得十分高明。
他刚刚闪开这一轮攻击,落在地上,立即喝道:“请住手”。
玉蝉秋停身站住。阳世火说道:“玉姑娘,我有话要说。”
玉蝉秋说道:“我也正要问你,既然是彼此较量拳脚,你为什么不还手?”
阳世火突然露出微笑说道:“玉姑娘,我发觉我们两人都错了,而且错得非常可笑,真的是可笑。”
玉蝉秋皱着眉头说道:“你是什么意思?”
阳世火笑笑说道:“姑娘,你知道我跟金盏花之间,为什么会有这次的约会吗?”
玉蝉秋没有答话。
阳世火说道:“那是因为有人说我们长得很相像,可是,他是鼎鼎大名的金盏花,而我阳世火只是江湖上一名神偷,说得难听些,只是个‘扒’字号的人物,听说你的偷技高明,而且专偷不义。”
“惭愧!但那也是偷!为什么我们两个相差如此之远?叫人难以心服。”
“做人要反省自己。”
“真正能反省自己的有几个?”
“就这样你向金盏花挑战?”
“你觉得好笑?是吗?”
“你的心情是可以被谅解的。”
“多谢姑娘如此为我解脱,但是,不能前来赴约,就从今天失去比武的意义。姑娘,我跟你在此地拼上了,为了什么?”
这一段话也是玉蝉秋所想不到的。她甚至怀疑站在前面的,是不是纵横江湖上的著名“神偷”阳世火。
阳世火静静地等了一下说道:“姑娘,还要比下去吗?”
玉蝉秋没有想到代金盏花赴约,是这样的结果,那应该是最理想的结果。她可以立即转身就走,展开她千山万水的跋涉,为金盏花寻找名医灵药。
正当她要转身的时候,突然一个念头闪电而发。她霍一昂首,说道:“阳世火,你以为我的功力就不值得跟你比一比高下吗?”
这个回话,使阳世火一楞。
玉蝉秋接着说道:“大名鼎鼎的神偷,武功自视了得,但是,也不能因此而小视天下。”
阳世火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姑娘说这话的意思……?”
玉蝉秋说道:“既然我替代金盏花来了,借这个机会,我要向你讨教几招。”
阳世火沉默了一会,才抬起来说道:“姑娘既然有意指教,阳世火乐意奉陪,不过,既然比武,就会有高下;既有高下,就不妨赌个输赢。”
玉蝉秋问道:“你要赌什么输赢。”
阳世火微微一笑说道:“如果姑娘输给我了,请姑娘到桐城县的大街,让我作个小东,让姑娘小酌两杯,切勿推辞。”
玉蝉秋笑笑说道:“阳世火,你一向跟别人赌,输赢得是这样决定吗?”
阳世火笑笑说道:“不,我还没有说完。小酌之后,请姑娘必须同意我,随在你后面跑这趟万水千山。”
这回该玉蝉秋怔住了。
阳世火继续说道:“如果是我输了,那当然没有话说,我是姑娘的伴当追随姑娘,踏遍万水千山……。”
玉蝉秋对于这个赌注,不但闻所未闻,而且只赢不输的赌注,能有兴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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