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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岁,从我有记忆以来,除了师父我就没第二个亲人,你今天认我这个姊姊,让我听起来心里好舒服。”

金盏花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他也有一份感动,他直觉地认为:这是一种亲情自然地流露。

这时候,厉如冰问道:“你呢?你也能像玉蝉秋这样相信我吗?”

金盏花说道:“姑娘,我当然也相信你。可是,容许我再问姑娘一个问题吗?”

玉蝉秋连忙说道:“大哥,你……。”

厉如冰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说道:“不要紧,让他问好了。”

厉如冰说道:“蝉秋,我只是向厉姑娘请教有关阳世火的事。”

厉如冰说道:“你问的是时候,因为我盯住了铁尺王,同时也自然注意到了阳世火。我发觉,阳世火手里所持的‘金盏’是假的。”

这句话,引起金盏花的大惊。

他不禁问道:“厉姑娘,你见过‘金盏’吗?”

厉如冰摇摇头说道:“没有。我也是一种推测。阳世火本来对‘金盏’是没有兴趣的,碰巧他到了桐城县,听到这件事,他就觉得:‘金盏’的遗失,应该是他偷的才对,因为他是神偷。如果是别人偷的,他还叫什么神偷?”

金盏花问道:“厉姑娘,他真的这么想吗?”

下面的话他没好再问下去,那应该是说:“你又是怎么知道阳世火心里的事?”

厉如冰说道:“你不要忘了,我盯住铁尺王,同样我也盯住了阳世火。我发觉他在桐城县一家巧匠手里,打造了一个‘金盏’。”

金盏花问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厉如冰说道:“道理我也曾想过,无非是想引出真正的‘金盏’来。”

玉蝉秋说道:“厉姊姊,道理是对的,他既然有如此打算,为什么又要向花大哥挑战?”

厉如冰一听,不觉脱口问道:“花大哥?”

玉蝉秋微笑说道:“我金盏花大哥真正的名字叫花非花。因为他使用的兵刃是一支金盏花,因此江湖上都顺口叫他金盏花,反倒是将他的真姓名给忽略了。”

厉如冰“啊”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这样的。阳世火向金盏花挑战,目的嘛!……我想有两个……。”

金盏花说道:“因为我和他长得很相似,而我的名气又比他要响亮,他要存心敌对我。”

厉如冰说道:“表现上看起来是这样,实际上恐怕他另有存心。”

金盏花疑惑地望着她。

厉如冰说道:“如果照我的想法,阳世火最大的目的,还是在于‘金盏’,真正的‘金盏’。在他的想法,真正的‘金盏’,是要从你身上找出来!”

“金盏”意外地“啊”了一声,说道:“他真的会这样想吗”

厉如冰说道:“何止是他?铁尺王不也是这样想吗?恐怕江湖上的人都这么想。除了你,还有谁会对相府里的‘金盏’,那么独具慧眼地有兴趣呢?”

金盏花问道:“厉如冰,你也这么想吗?”

厉如冰说道:“我曾经这么想过,但是,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因为……。”

她的眼神停住在玉蝉秋的身上。

再慢慢地说道:“如今我发现,你这位有名的江湖浪子,并不是传说中那么坏,最重要的,我发现你对我玉蝉秋妹妹情有独钟。对不对?”

夜晚,看不出玉蝉秋脸上的红晕,但是,从她微低着头的神情,可以看出她的羞意。

厉如冰意味地说道:“一个懂得爱的人,不会做出伤害他所爱的人的任何事。因此,我发现阳世火的念头是错了!”

玉蝉秋忽然接着说道:“这么说四天以后的挑战,就没有意义了。”

厉如冰不解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蝉秋说道:“厉姊姊,和你一样,我有一个谜一样的身世。目前依我自己的推测,从‘金盏’这件东西,说不定可以找出一丝线索,因为……”

厉如冰突然一挥长袖,白­色­的衣袖拂出三点寒星,叱喝道:“是什么人敢在这里鬼鬼祟祟偷听别人的说话?”

金盏花一个腾身,扑到两丈开外,正好拦住来人的去路。

这时候从一棵树后,缓缓地走出一个人,这个人穿着一身灰衣,宽大飘逸,在他高举的右于上,很清楚地看到五指中间,夹着三枚雪亮的金钱镖。

玉蝉秋也立即拔出随身携带的的玉背刀。

但是,厉如冰却在这个时候惊呼出声,飞身扑将上前去。

厉如冰扑出去的身形,有如脱弦之矢。

但是,这支箭突然在中途落下,只见她伏在地上,恭谨地口称:“徒儿厉如冰,叩见恩师。”

来人是一位中年尼姑,光着头,穿着一身宽大的灰衣,迷蒙星光之下,看上去约有四十多岁,有一双凰眼,但觉得光芒逼人,使人不敢正视。

她的手一落,三枚金钱镖落在掌中。

她站在那里,没有说一句话,自有一种慑人的威力。

玉蝉秋和金盏花双双上前行礼:“晚辈拜见师太。”

那中年尼姑眼光从他们两人身上一扫而过,落在厉如冰的身上。

厉如冰仰起头来说道:“恩师,你老人家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中年尼姑冷冷地说道:“如冰,你令我失望了!”

厉如冰一听大吃一惊,连忙说道:“徒儿离开恩师之后,一直遵照师的训诲,做人做事,从没有违悖之处。”

中年尼姑冷冷地问道:“是吗?你为什么会见到她……。”

用手指着玉蝉秋,掠过一种鄙夷的眼光。

“在这个世界上,你只有恨,而不能对任何人有感情,因为,你的生命中,只有恨……。”

厉如冰连忙说道:“徒儿跟玉蝉秋见面,是遵照恩师的训示,从她身上去了解自己的身世。并没有其他事情,而且……。”

中年尼姑一摆手说道:“不要再说下去了,你不是在她身上寻找你的身世,你是在她身上流露出根本不应该流露的真情。瞒不了我的,我只需要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你在发觉她和你长得极为相似的时候,你就忘了我替你取的名字。你要像冰,像冰一样的冷!”

她的话,说得并不大声,也说得并不严历,可是每一个字都像是寒铁铸成的钉,好么硬!那么冷!那么尖锐!

厉如冰慑懦地说道:“徒儿以为……。”

中年尼姑立即说道:“你以为什么?你以为她长得和你相似,她就是你的妹妹?你错了!她如果是你同胞姊妹,她就不应该活在相府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

金盏花在一旁忍不住Сhā口说道:“师太,可容在下说几句话?”

中年尼姑冷而峻地说道:“你是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金盏花朗声说道:“我什么人也不是,我只是一个江湖客。江湖客有一个通病,喜欢打抱不平!”

中年尼姑冷冷地哼一声。

厉如冰此时突然站起来说道:“姓花的!我的恩师在教诲我,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谁?打抱不平打到我的头上来了。你是仗义的大侠客?你有资格管闲事?”

人在说着话,随手一翻,劈过来一掌。

她这一掌,用的是簪花指,似劈似抓,对着的地方是金盏花的左肩。

金盏花一晃肩,匆忙中疾伸右手的拇、食、中三指,屈指如钩,刁向厉如冰的手腕。

厉如冰一缩手腕,左手骈指如戟,直点金盏花前胸三大要|­茓­。

金盏花一仰身,倏地脚跟着一个盘旋,以一丝之差让了过去。

而且人借此一旋之力,飞开三尺。

这只是呼吸之问,双方如此突然地换了两招,快得很,也险得很。

厉如冰两招落空,一回手,旁边小女童捧上来一把月形短刀,刀长两尺有余,刀鞘十分古朴。

中年尼姑喝道:“慢着!”

她挥手让厉如冰退开到一边。自已却缓缓地走上前两步。朝着金盏花问道:“你说你要打抱不平,要打什么抱不平?说说看!”

金盏花说道:“我从来没有看见到一个做师父的,要教诲自己的徒弟怀抱一个‘恨’字在心。”

中年尼姑冷冷地哼了一声。

金盏花说道:“厉姑娘与玉姑娘长得相像,本来是人间巧事,她们这间多亲近,并没有什么不对!说不定他们彼此身世不明,本来就是一对姊妹,即使不是姊妹,也不是罪大恶极,用得着如此声严­色­厉地申斥吗?”

中年尼姑说道:“这就是你的理由?”

金盏花说道:“师太,看得出你是一位方外高人,为何如此不近情理?我忍不住说几句话!”

中年尼姑冷冷地问道:“你说完了没有?”

金盏花说道:“说完了。”

中年尼姑冷竣地说道:“你这些话我可以总结一句话:你无知。”

金盏花不觉勃然大怒,玉蝉秋在一旁看得清楚,立即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低声说道:“大哥,你要尊敬这位师太!因为她是我厉姊姊的恩师啊!”

中年尼姑把玉蝉秋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对玉蝉秋看了一眼,却自摇摇头说道:“你怎么会这样软弱?怎么这么柔?难道你从来就不生气吗?难道你从来就不知道恨人吗?”

玉蝉秋很恭谨地说道:“人有七情六欲,当然有恨,但是,除了恨以外,还有爱,还有喜悦,还有欢快!在无缘无故的情形之下,我为什么要时时想到恨呢?师太,原谅我放肆说话,一个人固然要懂得恨,我以为更要懂得爱和喜悦!”

中年尼姑说道:“如果有人要杀害你的­性­命,你能爱他?你会有喜悦?”

玉蝉秋说道:“那要看他为什么杀害我?”

中年尼姑冷冷地鄙视了玉蝉秋一眼,说道:“你已经到了不堪救药的地步了!”

她转回对厉如冰说道:“走吧!随我回去!你还应该再去锻炼。”

玉蝉秋见那厉如冰毫无异议在中年尼姑身后就走,不觉脱口叫道:“厉姊姊。”

厉如冰仿佛振动了一下,但是,她没有回头,只顾自己走去。

玉蝉秋情不自禁地流下两行清泪!

金盏花突然叫道:“师太请暂留云步!”

中年尼姑根本没有理他,缓缓地走向树林中去。

金盏花忍不住挺身一掠,去势如矢,从两棵大树之中穿身而过,落在中年尼姑的右前方。中年尼姑冷峻地说道:“夏虫不可语冰,你这种人能懂什么?”

她的宽大衣袖随手拂出,刷地一声,一股劲风直撞金盏花。

金盏花双脚一沉桩,右臂横向一挡。与拂来的衣袖硬接了一招。

中年尼姑的衣袖收回,卷走了金盏花的衣袖半截,但是可以看得很清楚,金盏花的手臂,没有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中年尼姑似乎也怔了一下,但是她立即说道:“怪不得你自说爱打抱不平,原来你果然是有点功夫。不过……。”

她摇摇头,又继续说道:“你方才说你从没有见过一个师父教诲徒递要以恨待人,其实你没有见过的事多着呢!你见过国破家亡的惨状吗?你见过亲生的父母将自己的孩子丢到没有人的荒郊吗?你见过一个少女抚养一个别人的婴儿,拉拔长大吗?你见过什么?你的天地太小了!”

她这一段话,说得很急,几乎让金盏花听不懂。但是,真正让金盏花听不明白的,还是她说话的内容。

他几乎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中年尼姑说道:“你听不懂我所说的话,是不是?那是因为你懂事太少,我所说的话,都是你没有经历过的,你当然不懂。你不懂的事,怎么有资本批评别人?”

金盏花从来没有被人批评过“是个不懂事的人”,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伤害。

他不能容忍,他也不能接受。

他当然知道对方的武功很高,方才那一拂之力,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刻,因为那是佛门中的“铁袖神功”,能会这种功夫的人,衡诸当今武林,还不多见。

如果今天接下一记“铁袖神功”不是他金盏花,换过别人,右臂早已经断了。

虽然如此,金盏花这口气仍然忍不下去。

他当时横跨一步,沉着脸­色­说道:“师太,你有你的理由,而我有我的理由。你的理由我不懂,但是我懂我的。一个年轻的姑娘,为什么不教诲她以仁爱,而要教诲以仇恨,这不是道理,这是你的偏激!”

中年尼姑冷眼看了他一下说道:“拦住我就是说明你那套不切实际的腐论吗?”

金盏花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受了什么打击,让你变得如此的偏激,不过,我觉得那是你的事,你不应该硬逼着厉姑娘接受和你一样的冷酷和无情。”

中年尼姑的脸­色­有了变化,在迷蒙的星光之下,可以看到她的脸­色­是如此的苍白,白得有些发青。

她站在那里,停顿了半晌,问道:“金盏花,你到底想要怎样?”

金盏花说道:“我犯了老毛病,我要管闲事。”

中年尼姑说道:“说明白些!”

金盏花说道:“你没有看见厉姑娘她们不但长得极为相似,而且,你也应当可以看得出,她们之间,已经有了感情的互应。说不定她们之间,真可以从此了解自己的身世,师太,你何不成全她们呢?”

中年尼姑突然怒叱道:“一个自以为是的糊涂虫!”

说着话,双袖一展,交叉拂出,朝着金盏花卷去。

金盏花心里早已存有警觉,提足十成内力,双手立掌如刀,倏地向左右一分,迎着大袖截去。

说时迟,那时快,刹时间没有听到声音,只见一阵风砂卷地而起,劲风卷得附近的树枝都起了簌簌!

只是一瞬间的事,风停了!砂止了!

中年尼姑收回了她的大袖,静静地望着金盏花,然后问道:“你不但自以为上,而且目空一切,你该受到处罚的。”

她转过头来,对厉如冰说了声:“我们走。”

她昂然地走了,厉如冰和那个小女童,紧随在后面走了。

夜深的树林,恢复了寂静。

金盏花依然站在那里,仿佛是一尊石像。

玉蝉秋目送厉如冰走后,人变得有些迷蒙。霎时间,她又清醒过来,一眼看到金盏花站在那里,不觉大惊,抢上前说道:“大哥,你怎么啦?”

金盏花分明是憋住一口真气,站在原地不动。

玉蝉秋如此一问,他的真气一乏,­精­神立即近于崩溃,人软弱地摇晃了几下,站立不稳。

玉蝉秋抢上前扶住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受了伤!”

金盏花弱弱地说道:“好厉害的玄­阴­掌!”

玉蝉秋惊得呆了,连忙问道:“大哥,你说你是中了玄­阴­掌?方才那位师太?当时找就感觉到奇怪,有一股寒意,从掌心直送内腑……”

玉蝉秋惊问道:“大哥,这玄­阴­掌如果击中普通人,可能因此得­阴­寒症而死。你是一位有功力的人,还不致于丧失生命,可是,会不会……。”

金盏花叹口气说道:“我当时用功力逼住寒气,支撑住自己没有立即露出中了玄­阴­掌的模样。可是,这样我更惨了,我怕我的功力因此受到伤害。”

玉蝉秋连忙说道:“不会的,花大哥,你的内力修得十分深厚,这样的一掌,是伤害不了你的。”

金盏花摇摇头说道:“玄­阴­掌是一种十分霸道的武功,练的人必须要下十年以上的死工夫,一旦练成,击中对方,就会遍体生寒。方才我说过,由于开始的时候,我强用内力逼住,如今,恐怕我会抵抗不住的!”

玉蝉秋发怒说道:“那位师太虽然为人冷酷了一些,可是,她为人正派,不似­阴­毒险恶之人,为什么会练这种邪恶的功夫?真是叫人想不透。”

她叫道:“花大哥,你现在感觉如何?”

金盏花刚说得一个“我”字,就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玉蝉秋伸手一握金盏花的手,其冷如冰,让玉蝉秋吓了一大跳。

她连忙说道:“大哥,我们先回那家豆腐店,再作商量。”

金盏花一语不发,忽然摆脱玉蝉秋的手,挣扎着向回县城里来路走去。

玉蝉秋上前一把拉住说道:“大哥,你要到哪里去?”

金盏花微有抖意地说道:“我要离开此地,离开你!”

玉蝉秋大惊问道:“为什么?大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盏花倔强地摆脱她的手说道:“我不能拖累你!我要去找阳世火,和他作一个了结。”

玉蝉秋意外极了,她有着很大的伤心,说道:“大哥,你这样说话也不怕伤害到……。”

她的话没有说完,金盏花身体一个晃动,一头栽倒在地上。

玉蝉秋赶着上前,只见金盏花倒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止,脸­色­发黑,人已经没有办法说话。

玉蝉秋是个看上去十分柔的姑娘,但是,事实上她的本­性­却是非常刚强的人。

在一阵悲愤和慌张之后,她的心反而沉静下来了。迅速地换回男装。她猛地甩一甩头,抬起手来擦­干­泪水。弯下腰去抱起金盏花,朝着豆腐店那边冲过去。

她几乎是一口气冲到了豆腐店,撞开掩着的门,刚一稳住身形,双腿一软,人也随着坐到地上。

撞门的响声,惊动了里面的老俩口,两个人张着大嘴,半晌才说出来……。

“总管大人,你这是……?”

玉蝉秋从地上挣扎着起来,怀里抱着金盏花,急着说道:“老婆婆,请给我一张床,多烧火盆,还有……立即给我准备浓浓的姜汤……。”

老婆婆连声应“有有!”匆匆地准备去了。

老头子引导着玉蝉秋来进到一间简陋的房里,抱来两床厚的棉被。

老婆婆和小媳­妇­抬进来一个破铁锅改用的火盆,里面生着熊熊的炭火,房里立即温暖如春。

老头双手捧着浓浓的一碗姜汤,站在床前。

玉蝉秋将金盏花安放在床上,盖上两床厚棉被,伸手接过姜汤,刚说得一声:“多谢两位老人家!……”

老头说道:“当不得总管大人一声谢,说实在的,慢说总管大人是相府里的人,就是一般的老百姓,老朽也不能见到有难不管。”

她刚一转身,正要扶起金盏花,准备替他灌下这碗姜汤。

老头却一旁说话了:“总管大人,请恕小人多口,你这位贵友好像不是生普通的病。”

玉蝉秋没有心思理会,只是随便地“嗯”了一声。

老头说道:“如果是普通的风寒,喝碗浓浓的姜汤,盖上棉被出出汗,就会好的。如果不是普通的风寒,姜汤就没有用了。”

玉蝉秋闻言一惊。

她也知道姜汤不是灵药,那里能治得了玄­阴­掌这种霸道的­阴­寒剧冷!但是,此刻她除了要火盆、棉被和姜汤之外,她还能做什么呢?

她这样一怔,手就停下来。

老头接着说道:“总官大人,并非小老儿绕舌,那是因为大人的朋友方才还是生龙活虎,而且他还是位高人……。”

“你也懂得武功?”

“不懂,但是在大路边做买卖,见的人也多了,多少会看出一点。”

“不错,我这位朋友不是病,而是中了别人的玄­阴­掌。嗳!说这个你也不懂。”

“小老儿当然不懂。但是,几十年的经验,听见的、看见的,多少知道一些皮毛。”

“啊!老大爷,照你说,除了姜汤烧火,我该怎么办?不瞒老大爷说,此刻我也束手无策,只有在这里熬过今夜,明天一早,送回城里请名医。”

“总官大人,不要见怪,其实大人也会知道,这种伤除了原来的人拿出解药,否则是很难治的。”

“那么说……。”

“大人不要急,小老儿有一个办法。”

“请快说。”

“大人的朋友内受隐寒,如果支持不住,就是丧命,现在有一个办法,用另外一个,双方赤­祼­着身体,拥着他睡在一起,用人的体温,真正驱除体内的寒气。”

“这……。”

“拥抱他的人,越是年轻,火气越好。大人,小老儿的意思,既然是大人好友,不妨一试。”

玉蝉秋怔住了。

因为老头不知道她是黄花女儿身,如何能赤­祼­着身子拥抱着男人睡觉?

但是因这种迟疑,只是短短的一刹。

玉蝉秋立即问道:“老大爷,这样做真的会有效吗?”

老头说道:“大人明监,这只是一种方法而已,究竟有没有效,小老儿可不敢乱说。不过,从道理上讲,应该可以说得过去的。”

玉蝉秋突然心一横,说道:“老大爷,谢谢你的指教,你请吧!这里的事由我自己来处理。”

老头告罪出去,玉蝉秋将门关上拴好。

她看到金盏花已经呈昏迷状态,但是,人还在那里不停的颤抖。

她看得心里有如刀割,她的双泪落在胸前。

她开始为金盏花脱衣服,每脱一件,她的心头便压下一分重担,直到金盏花浑身衣服都脱光了,在灯光下,看到金盏花的皮肤已经变成微紫。

这一瞬间,玉蝉秋的一切心头负担,都变成为乌有。

也只说了一句:“花大哥……。”

便飞快地脱光自己身上的衣服,跳到床上,将金盏花搂在怀里。

这一搂之下,玉蝉秋几乎叫了出来。

因为她搂在怀里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块冰冻的寒铁,这一阵聚然的寒冷,几乎让她起了一阵痉挛。

但是,她心里明白,她必须要忍受下去,如果不能忍受下去,金盏花的­性­命就要完了。

她开始运行全身的功力,咬紧牙关,将金盏花紧紧地拥在怀里。

房间并不很大,窗户却紧闭着,房子当中,烧着一盆火,火当中架着一个瓦罐,咕咕噜冒着热气。

在玉蝉秋和金盏花的身上,盖着两床厚的棉被。

整个房里,洋溢着温暖的火热。

玉蝉秋一开始就像抱着冰块,可是,她咬牙忍受没有多久,却开始感到燥热。说到燥势那是她的身子,她怀里拥抱的金盏花,依然寒冷如故。

玉蝉秋开始流汗,汗水流向他们两人紧贴的身体之间,也变成了冷冰冰的。

玉蝉秋头发湿了,满脸的汗水,连眼睛都蒙蒙看不清楚了。

她此刻的浑身,可以说是汗如雨水。

不止是流汗,而且灼热难当,热得使她几乎要发昏,热得让她忍受不住。

可是怀里的金盏花.仍然是冰冷如昔。

玉蝉秋要动摇自己的信念了,她开始怀疑,这种方法究竟有没有效果。她没有在意自己的名誉,她在意的是金盏花这样死在玄­阴­掌下,是她不能接受的残酷事实。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的脸上,是汗是泪!

她准备放开自己的拥抱,死了这条心。

忽然,她发现一个事实,金盏花的身子不再颤抖了。

她开始一惊:“是已经死了吗?”

她抬起手来,试试金盏花的鼻息,居然有了正常的呼吸,而且,最令玉蝉秋感到兴奋的,金盏花呼出来的气,竟然不是寒气。

她不相信似的,再用手背试试金盏花的前额,果然,已经不是那样的寒冷如冰了。

这一个发现,使玉蝉秋喜极而泣。

她用双手紧紧的搂住金盏花,口中喃喃地说道:“花大哥,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房里的热气烤人依然。

玉蝉秋的汗流依然。

时间慢慢地过去,窗外已经有了曙光。

玉蝉秋不知何时也昏昏地睡过去了。

直到她怀里的金盏花,有了微微的蠕动,她一惊而觉,凝目注视怀里的人,脸­色­非但不再乌黑,已经转变为红润。

金盏花呼吸均匀,似乎是在熟睡中。

玉蝉秋一抹喜悦刚上心头,立即被一种难以言宜的羞意盖住。

她慌忙跳出棉被,连汗也未及擦,匆匆将衣服穿好。房子没有镜子,如果此刻照镜子,一定是脸泛红霞。

她长长地吸了口气,抹去脸上无法说明的泪痕。

再靠近床来,伸手试试金盏花的额上,感觉到有些热,一切都已经和常人一样。

房里的火盆只剩下灰焰,两床棉被掀掉了一床。

如此一折腾,金盏花忽然在棉被里的身体,开始在转动。

玉蝉秋忽然想到:“他还是全­祼­着的。”

这一慌,不知道如何才是好。一蓦地,她冲到房门外,差一点撞上了老头。

老头正怀抱着一篓子木炭,玉蝉秋刚一停脚步,老头就赶忙问道:“总管大人,你的朋友是不是已经好多了?”

玉蝉秋当时脸上一阵飞红,支吾地说道:“大概差不多是好得多了。”

她忽然转变语气说道:“老大爷,不知道还有没有热的豆浆?”

老头连忙说道:“有,有。我给大人留有一瓦罐,正热着呐!原来是没有了的,我想大人如果醒来,是会要喝一碗热腾腾地豆浆的。待我去端来。”

玉蝉秋连忙说道:“不了,老大爷,你还是先进去把木炭添旺一些,顺便看看我的朋友醒过来没有,这豆浆嘛!我去端就是了。”

她也不顾老头的反应,匆匆跑到灶台上,找到那一瓦罐豆浆。

老婆婆不声不响地递来一碗赤砂糖,调和在豆浆里,刚一回到房门,就听到金盏花说话的声音很大:“老大爷,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你是说……。”

老头说道:“这位爷,昨天夜里的情形真是可怕极了,整个脸都是乌紫的……。”

金盏花急躁地拦住他说道:“我要问的是什么人把我的内衣脱掉的?”

老头想必被金盏花这么大的脾气,吓得怔住了。

他呆了一会说道:“因为爷中了­阴­毒……。”

金盏花放低了声音,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对,我是中了­阴­毒,我记得很清楚,我和尼姑对了一掌。……不对,中掌以后,我是向城里跑的,为什么又回到你这里。啊!那一定是我昏倒了……。”

老头可抓住话题了:“你这爷,你当时不仅是昏倒了,根本你就是已经冻僵了的死人。你的朋友总管大人他急得快要发昏,将你抱到这里,准备了火盆、棉被,都是没有用的,后来……。”

“后来怎样?”

“后来是老朽出的主意,像这种从身体里冷到外的­阴­寒,光靠盖棉被、烤火盆是不够的,也是无效的。我说,试着用另一个人光着身子,用自己的体温和阳气,去温暖你的身子……。”

“老大爷,我问的就是这个。你是说要用另一个人身子的阳气,来暖和过来我的身子?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老大爷,你那来的这种馊主意?”

“主意不馊,老朽在这路边开豆腐店,也听过不少江湖上的传说。你看,现在你不是好了吗?要不然一个已经冻僵了的人,怎么能一夜不到的时间,又活回来了呢?”

“你那里找的人?我是说……。”

“我的爷,你怎么这么糊涂?你送到店里的时候,正是深更半夜,到那里找人?再说,你的朋友总管大人,看样子你们是生死之交,自然他就做这件事了,他又年轻,火气足、阳气旺……。”

老头说到这里,停住了,接着是惊慌地问道:“大爷,你是怎么了?你哭了?”

金盏花没有说话。

老头接着劝道:“大爷,这也没有什么,生死之交的朋友,为对方做点事,也用不着这样,朋友本来就应两肋Сhā刀的……。”

大概金盏花没有理他,老头也就知趣地退了下出来。

在门口,看到了手里端着豆浆的玉蝉秋。

玉蝉秋似乎也是呆在那里,眼眶里也含着泪水。

老头又是一惊,连忙问道,“总管大人,你老是怎么了?”

玉蝉秋抬手试去眼泪,摇摇头。

老人只好悄悄地离开,走回他的灶边。

外面已经有了阳光,路上已经有了行人。独轮的公车吱吱喳喳地来回的响着,昨夜的沉寂,又恢复了生气与活力。

然而,隔着房门的金盏花和玉蝉秋,在他们的四周,一切都还是冰冻的寒夜,连一点虫呜的声音都没有。

这是一个冻僵了的时间和地方,一切仿佛都停顿了。

终于,金盏花开口说话了:“蝉秋,你还在外面吗?”

这是一声春雷,似乎震醒了一切生命。

玉蝉秋缓缓地,低着头,走进房里,将瓦罐放在桌上,又从手上放下一只碗,从缺罐里倒出豆浆,一碗热腾腾地豆浆,递到金盏花面前的桌上,低声说道:“大哥,你喝豆浆。”

金盏花突然伸手过来,他没有端豆浆,却一把抓住金盏花的手,厉声问道:“蝉秋,你为什么?为什么……”一连说了三个“为什么”,玉蝉秋只是抬起头来,眼睛里流露着异样的光芒。一声不言语。

金盏花突然放下手,你声说道:“对不起,蝉秋,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真的是不值得你这样做,真的……。”

他来回走着,忽然停在玉蝉秋的面前,粗暴地说道:“你知道吗?我是个江湖客,是个浪子,我不值得你这样为我牺牲!真的不值得!你……。”

他又长叹一声:“蝉秋,我该怎么说?你让我背了一笔拿命都偿还不了的债!你叫我怎么办?”

一直没有说话的玉蝉秋,突然说话了。

她的话,说得那么温柔而平静,仿佛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她说:“大哥,生命是最珍贵的,为了救一个人的生命,当然要付出一切……。”

金盏花暴躁地说道:“你不同……我也不同……。”

玉蝉秋平静地说道:“有什么不同呢?你的生命不是生命吗?何况你是我的大哥,如果我中了玄­阴­掌,大哥,你难道不愿想尽一切办法来救我吗?”

金盏花张口结舌说道:“我……。”

玉蝉秋又细细地说道:“大哥,一切都是我自愿的,相信没有人能勉强我,我再说一遍,我是自愿的。”

接着她用梦一般的声音说道:“如果大哥认为这是一笔大债务,那就让我们用一生来偿还吧!”

金盏花怔在那里,两行清泪,滚落下来。

玉蝉秋走过去,深情地说道:“大哥,你哭了。”

金盏花伸手试去脸上的泪痕,缓缓地说道:“从我有记忆以来,我从没有流过眼泪,可是……可是……。”

他的眼泪又跌落到衣襟上。

金盏花这回任凭眼泪在脸上流着:“蝉秋,我是当不起你这句话,尽我的一生,即或将我烧成火灰,我也补偿不了你给我的恩情……。”

玉蝉秋忽然提高了声调:“大哥,为什么你非要提出恩情这两个字呢?难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就是如此的薄吗?”

金盏花诚恳地说道:“蝉秋,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能说,我不配,真的,一个江湖浪子,没有那个身份接受你这份珍贵的感情。”

玉蝉秋说道:“大哥,你是江湖浪子,我是什么呢?一个护院的女打手!这样你的心里是不是觉得舒畅了一些呢?”

金盏花伸手上前,握住玉蝉秋的柔荑,恳切地说道:“蝉秋,我只能说,上天待我太厚,太厚,只怕我的命太薄,承受不了你这份深厚的情……。”

玉蝉秋及时抽出手,掩住金盏花的口,说道:“为什么你今天所说的话,都不金盏花的语气呢?你那不可一世藐视一切的豪气呢?难道我就真的不值得你流露出真情吗?”

金盏花忽然大笑,双手抱着玉蝉秋的腰,就在房里旋转飞舞起来。

可是旋转不到半圈,他的手一松,玉蝉秋落地,几乎摔了一跤。

玉蝉秋红着脸,笑着问道:“大哥,你要让我摔跤吗?”

金盏花站在那里,伸着双手发呆。

玉蝉秋立即发觉情形有异,上前握住金盏花的手,关心地问道:“大哥,你是怎么啦!”

金盏花慢慢地将双手挥动几下,顿时面­色­如灰,怅然若失地说道:“蝉秋,你知道吗?我完了!我完了!”

玉蝉秋急道:“大哥,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金盏花说道:“蝉秋,我说我已经完了,我的功力已经完全消失了,我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他伸着双手,自顾自地看了一下,忽然,他仰起头来哈哈大笑,说道:“我完了!名震江湖的金盏花就这样地完了,完了!”

玉蝉秋拉住他的手,几乎要哭出来,说道:“大哥,你这样做什么?你不怕吓倒了我吗?”

金盏花点点头说道:“这可能会吓倒了你的,蝉秋,现在站在你前面的人,不再是金盏花,而一个不平常的人。”

玉蝉秋立即说道:“大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玉蝉秋的情感是托付你的人,难道你的武功没有了,我就要改变我的决心吗?你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你有了借口,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不要我了呢?如果是这样,你可以直说,用不着绕那么大的圈子。”

玉蝉秋说到最后终于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

金盏花怔住了半晌,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玉蝉秋哭得泪人儿一般。

金盏花上前搂住她的双肩,说道:“蝉秋,我是一个天下第一大笨牛,我不知道胡乱说些什么,让你是如此的伤心,如果要我说清醒时刻的话,此刻我恩情和爱情之间,失去了主张……。”

玉蝉秋带着泪,翘着嘴说道:“我说过,不许再说恩情两个字。”

金盏花说道:“没有法子啊!你牺牲自己……。”

玉蝉秋不依地说道:“不许说牺牲两个字。”

金盏花连忙说道:“好,好。我不说,蝉秋,你要我说什么?”

玉蝉秋说道:“你现在什么也不要说,你只要跟着我。”

金盏花一转身坐在床上,仰着脸问道:“你要我到哪里去?”

“去相府”

“去相府?为什么?”

“大哥,你是因为中了玄­阴­掌,使你的功力暂时丧失。我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大体上说来,是由于某处筋脉堵塞住了,有两种方法可以恢复,一种是自己慢慢地行动,打通筋脉。一种是寻找到了某种灵药,服后生效。不论是那种方法,我们都要有一个住下来的地方,对不对?而且是十分宁静,无人知道的地方,对不对?还有比相府更好的地方吗?”

“蝉秋,说真心的,从现在起一切都听你安排,唯独去相府一事,请原谅我。”

“好,大哥,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也听你的,我们找另外一处地方……嗯!有了,我想到一处更好的地方,可以说是最适合你住的地方。”

“能告诉我吗?”

“让我卖个关子。”

“还有一件事,你没有说明白。”

“阳世火的约会?”

“蝉秋,你不会认为应该失约吧!”

“大哥,你说过,从现在起一切都听我的,包括这件事在内吗?”

“当然包括,我不能食言。”

“大哥,你相信我吗?相信我有能力把这件事处理得很妥帖,合情合理,不让你失信,也不让阳世火失望。”

“我相信你有这份才­干­。”

“去哪里?”

“除了相府,你答应过都听我的。”

黄昏时刻,是双井街方家后园那一溜房屋,最沉寂的时刻。

春兰和秋连两位姑娘坐在廊沿外侧的台阶上。

秋莲直在劝着春兰:“春兰姊,你又可必生闷气。那个金盏花说过要来这里,他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来。从他去到现在,也不过几天光景,你怎么可以断定他是没良心的人。”

春兰暖了一声说道:“秋连,你是在帮谁说话?”

秋连嘘了一下,悄悄地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大声大气说话,你不怕把小姐吵醒吗?昨天晚上我看小姐很晚很晚都没有睡熟,这会让她好好睡个午觉。”

春兰伸手拉着秋连,走到较远的一架紫藤花架下去。

紫藤花已经只剩下树藤,花架下面有两排石凳。

春兰扯着秋连坐下,说道:“你才晓得,事实上小姐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我要是说得更好实一些,自从金盏花那天走了以后.我们小姐就有些与平常不一样。”

秋连说道:“不一样?我倒没看出。”

春兰伸着一根指头点着秋连的前额,说道:“你呀!你的心比旁人少了一个窝。”

秋连也还嘴说道:“你呀!你的心要比旁人多了一个窝。”

春兰不禁笑了起来,说道:“说实话,你没有注意到,我可注意到了。”

秋连说道:“这几天小姐照常一样的谈笑、一样的抚琴、一样的散步,我看不出有什么与往常有什么两样。”

春兰说道:“对,表面上看起来,小姐一切都跟往常一样。但是,你没有留意到,有意无意之间,小姐常叹一口无声的气,有时候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这种情形,以往都没有的。虽然以往小姐也难得快乐,但是,她表现的很平静,不像现在这样,动辄发呆叹气。”

秋连偏着头在想,似乎春兰说得也不无道理。

春兰刚要说话,秋连就又抢先问道:“可是春兰姐,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与金盏花有什么关联呢?”

春兰摇着头,叹口气说道:“真拿你没办法,你想想看,那天金盏花胡冲乱闯来到我们这里之后,我们小姐是不是就跟往常不一样了。”

秋连想了想说道:“是呀!”

春兰说道:“第二天,金盏花虽然只在我们这里留了半天,你也应该可以看得出,我们小姐是表现了从没过的高兴,是不是?”

“是呀!”

“你还记得吗?金盏花在吃饭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要为小姐叙说一些江湖的故事,当时小姐的神情真是神采飞扬……。”

“不,我记得当时小姐曾经叹了口气。”

“唉!神采飞扬在先,叹气在后,而且,叹气之后,她又说了一句话,小姐说:能够这样说一说,我也很感激了。秋连,你想想看,小姐是多么希望金盏花能来到这里,为她讲讲故事,陪着她。”

“春兰姐,你这样说话不好啊!别忘了,这是小姐的深闺啊!”

“秋连,我要的就是这句话。这里是小姐的深闺,金盏花如果能来,那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春兰姐,你真是愈来愈口没遮拦了。”

“我只不过是说真话罢了!”

“当心小姐听到了会生气!”

“我不怕小姐生气,我恨金盏花为什么不来?为了报答小姐救命之恩,他也应该来,秋连,你不觉得吗?金盏花配我们小姐,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嘘!……快回去吧!”

春兰和秋连刚刚蹑手蹑脚回到小姐卧房外面,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前面院门外面直传过来。

这种情形倒是常有的。

方老夫人常常要到后院来探望女儿,虽然方倩柔小姐再三请求娘不要来,请娘宽恕她不能尽孝道。老夫人爱女心重,还是常常来。

但是,往常都不是这个时刻,往常也没有这么急促的脚步声。

春兰是警觉很高的。

她立即悄然快走到月亮门前,拉开门,只见是老夫人身边丫环小鱼儿,一见面就叫道:“春兰姐……。”

春兰嘘了一声,悄声说道:“别那么大声嚷嚷,小姐正在午睡。”

小鱼儿低声说道:“老夫人叫我来看看,小姐午睡起来没,外面有客人要来见她。”

春兰一听“有客人要来见她”,不觉心里一喜,立即抢着说道:“小鱼儿,你可知道这客人是谁?你认得吗?”

小鱼儿说道:“我不认得,不过,我听说过。”

春兰一喜之后,又是一惊,问道:“到底是什么人?”

小鱼儿说道:“是咱们桐城县鼎鼎有名的相府里玉姑娘。”

春兰“啊”了一声,声音里充份流露出是何等的失望。

但是,她立即又感到奇怪,问道:“玉姑娘到我们这里做什么?”

小鱼儿说道:“我也不晓得。我只听说玉姑娘要专门来见我们小姐,到底为了什么?老夫人没有提起,我也不敢问啦!”

春兰想了想,说道:“去回老夫人,小姐现在正在午睡……。”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方倩柔姑娘在房里叫道:“春兰。”

春兰和秋连几乎是同时应了一声,立即回到房门口,珠帘一掀,倩柔小姐亭亭地站在那里,照例地平日家居她是不带面纱的,倩柔姑娘刚一迈步,春兰赶紧上前扶住。

春兰低声问道:“小姐,你没有睡午觉?”

春兰的话,倩柔小姐没回答,她熟悉地走向客厅,在客厅门口,面对着隔着院落的月亮门,说道:“小鱼儿,去回禀老夫人,请玉姑娘到这里相见。”

小鱼儿赶忙称:“是”,眼睛却望着春兰。

方倩柔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旋又叹了口气说道:“我不见人家,人家就不知道我是瞎子了吗?”

春兰叫道:“小姐……。”

倩柔姑娘放平了语气,淡淡地说道:“我们这里不是坟墓,能有一个客人来,总是好的。我过去是想不通道理,躲着不见人,人家就不知道我是瞎了吗?这么简单的道理,到今天才想通了。我为什么要将自己困守在这后院呢?为什么不能将自己的天地开广阔一点呢?”

她的语气说得很平静,但是,不难听出她有一种激动的情绪。

春兰没敢接话,只是对小鱼儿点点头,让小鱼儿离开,她吩咐秋连:“泡一壶好茶,六安的瓜片雨前毛尖,用小姐那套最心爱的白玉宋窑茶具……。”

倩柔姑娘笑笑说道:“春兰,看来你也是个俗人,相府里来的人,就要排个谱给她看看吗?”

春兰笑笑说道:“虽然如此说,至少咱们也不能丢人啊!”

她要扶倩柔姑娘进去坐。

倩柔姑娘说了一句:“我要在这里迎接她。”

就在这时候,院门外面,有了脚步声。

倩柔姑娘叹了口气说道:“我娘真是能了解我,她老人家居然没有陪客人来。”

说的一点也不错,人出现在月亮门前,只有小鱼儿和玉蝉秋姑娘,此刻,她已经换过女孩儿的装束了。

倩柔姑娘含着笑容,伸出双手,说道:“欢迎你,玉姑娘,原谅我不能到门口迎接你。”

玉蝉秋加快脚步,赶过来握住倩柔的手,刚叫一声:“方小姐……。”

倩柔姑娘立即含笑说道:“我的名字叫方倩柔,玉姑娘,请叫我倩柔。”

玉蝉秋笑道:“好,倩柔,你这样真情而又柔柔的要求,我是无法拒绝的。”

倩柔姑娘说道:“玉姊姊,你真好。”

玉蝉秋倒是一怔,但是立即笑道:“倩柔,你这声玉姊姊,叫得我一怔……。”

倩柔姑娘说道:“是我太冒失了,是吗?我真是高攀了。”

玉蝉秋笑道:“倩柔,忒谦不是你应有的个­性­,为什么要这么谦虚呢?我是因为没有想到能突然有你这样一位神仙似的妹妹,我好意外,意外地惊喜。”

倩柔笑了,笑得像一朵盛开的百合,但是她的话,令人有一份凄凉。她说:“玉姊姊,神仙也有瞎子吗?”

玉蝉秋上前牵住倩柔的手,说道:“倩柔,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是心灵的瞎子。可是,倩柔,你虽眼睛看不见,你的心灵却明通世界,比起前者,你是比他们要强出多少呢?”

倩柔姑娘微笑说道:“玉姊姊,这是我瞎了眼睛以后,第一次听到这么动人的劝慰词,而且给我的启示。又是那么深,谢谢你,玉姊姊。”

她忽然又笑道:“你看,我只光顾站说话,忘记了待客之道了。”

她携着玉蝉秋的手,熟练地走进客厅里,两人隔着茶几,并排地坐着。

秋连立即送上来一盏香槟,春兰却替倩柔姑娘送上来一杯白水。

玉蝉秋微笑说道:“玉姊姊,这就我的生活,在服药期间,连茶都不能喝。”

玉蝉秋一时倒是很大感触:像方倩柔这么好、这么柔的姑娘,为什么会让她的眼睛瞎掉?老天也太不公平了,真个是红颜薄命吗?

她随即又想到金盏花的愿望——他要寻找灵药名医,治好方倩柔的眼睛。可是,现在金盏花自己……。

玉蝉秋禁不住叹了口气。

方倩柔笑着说道:“玉姊姊,你不必为我难过,我已经习惯了,我告诉自己,要在黑暗的世界里,另找光明的境地。啊!对不起呀!为什么尽谈我的眼睛呢?玉姊姊,你这突然光临,一定有什么指教吧!”

玉蝉秋说道:“倩柔,我这次来,的确是很冒昧。但是,为了一个人,我必须冒昧的前来请求你……。”

方倩柔说道:“玉姊姊,别把话说得那么疏远,有什么我能做的,玉姊姊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得到的。”

玉蝉秋说道:“倩柔,我相信你的话和你的为人,正因为如此,我才来找你。”

方倩柔说道:“事情很急吗?好就请玉姊姊快说吧!”

玉蝉秋说道:“倩柔,有一个人你认识是吗?”

方倩柔仍然是柔柔地说道:“我自从眼睛瞎了之后,就从来没有出过门,桐城县的人我也只有耳闻,比方像玉姊姊,你在桐城县是十分有名气的人物,可是,如果你今天不来,根本就没有办法认识你的。”

她说到此处,又说道:“玉姊姊,你说说看,这个人是谁?”

玉蝉秋说道:“这个人自称是江湖浪子,实际他是一位有仁心、讲义气、有道德的侠义之士……。”

方倩柔忍不住接着说道:“玉姊姊,你说的是金盏花?”

玉蝉秋说道:“倩柔,你果然认识他?”

方倩柔缓缓地站起来,不小心手一动,将一杯水碰落到地上,这是她以前从没有发生过的事。

她站在那时,忽然又坐下来,说道:“在几天以前,他不知为什么喝醉了酒……玉姊姊,你相信吗?他借住在后槽看马的老雇工那里……。”

玉蝉秋说道:“我当然相信。”

方倩柔说道:“他不是一个会喝酒的人,可是那天晚上不知受了什么事的激动,喝得大醉,半夜,大吐呛得出血,是春兰和秋连发现了他……。”

玉蝉秋说道:“幸好姑娘们救了他的命。”

方倩柔说道:“直到第二天晌午,他才醒过来。为了我留他吃一碗粥,耽误了他约会的时间,为这件事找一直不安。玉姊姊,你也认识他吗?他现在人在哪里?也还好吗?”

玉蝉秋说道:“倩柔,我要坦白地告诉你,那天的约会,他要见的人,就是我。”

方倩柔“啊”了一声,轻轻地说道:“对不起呀!玉姊姊,我耽误了他的时间,你没有生气吧!”

玉蝉秋笑笑说道:“倩柔,我们之约并不是儿女私情,而是牵涉到一件重要的奇案。所以,没有可生气的理由。”

方倩柔又轻轻地“啊”了一声。

玉蝉秋继续说道:“倩柔,我不会骗你,金盏花对于那天的事印象深刻,关于你的恩情,对于你的……总而言之,对于那天的一切,都念念不忘。”

方倩柔一点也不掩饰地露出可爱的笑容,说道:“是真的这样吗?”

玉蝉秋说道:“是真的,我怎么能骗你呢?”

方倩柔忽然问道:“玉姊姊,金盏花他知道我是一个瞎子吗?”

玉蝉秋说道:“他一点也不知道。”

玉蝉秋“啊”了一声,又轻轻地说了一句:“真的是那样吗?”

玉蝉秋说道:“真的是那样。但是,我也不晓得不知道你的眼睛……我是说,我想不到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你的眼睛有病。”

方倩柔不觉站了起来,问道:“玉姊姊,你的意思是说……。”

玉蝉秋说道:“是的,我无意中说出你的眼睛……。”

方倩柔姑娘的身体忽然一摇晃,人向后面一倒,裁了下去。

玉蝉秋上前一伸手扶住。

春兰和秋连也双双抢上前齐声叫道:“小姐……。”

玉蝉秋将方倩柔姑娘扶到椅子上,在她的背后轻轻推拿几下,又轻轻地拍了一掌。

方倩柔姑娘悠悠地醒转过来。

春兰上前说道:“小姐,你可醒过来了,阿弥陀佛,可把人吓死了。”

方倩柔姑娘脸上竟带有一点惨淡的笑容,轻轻地说道:“傻丫头,有什么好吓的呢?死了,对我来说那才真是一大解脱。”

说着话,不觉流下两行清泪。

玉蝉秋在一旁说道:“抱歉得很,倩柔,我让你伤心了。”

方倩柔姑娘说道:“玉姊姊,为什么这么说呢?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件事,让我知道了金盏花他不再到这里来的原因。人对某些事情,想知道它的原因,却又不能知道时,那才是真正的悲哀。玉姊姊,我真的要谢谢你。”

春兰这时候接口说道:“玉姑娘,你的话已经说完了,你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你可以请了!祝福你跟……。”

方倩柔姑娘立即拦住她说道:“春兰,你怎么这样讲话?可见得我平时教诲无方,还不快些上前向玉姑娘赔礼。”

春兰委屈地叫道:“小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心肠这么好……。”

方倩柔沉声说道:“春兰,你是要让我生气是吗?”

玉蝉秋此时却含笑说道:“倩柔,不必啦!”

也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玉蝉秋伸手按住说道:“倩柔,你坐着,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她又转向春兰说道:“春兰姑娘,你是一位可爱的姑娘,赤胆忠心,敢怒敢言,我是最喜欢你这样率直的个­性­。不过,有一点你错了,我并不是专程前来告诉你家小姐这件事的,我要告诉她的,是更重要的事。”

方倩柔姑娘叫道:“春兰,你还站在那里不动吗?”

春兰这才转过身来,行礼说道:“玉姑娘,春兰方才失言,请你原谅,春兰在这里向你磕头!”

玉蝉秋说道:“我说过,我很喜欢你这样率直与忠心。不过,任何事一定要等到了解全盘真象之后,才能下结论。”

方倩柔姑娘说道:“玉姊姊,是我对不起你!”

玉蝉秋说道:“现在不是谁对谁不起,请让我把话说完,因为我有求于你!”

方倩柔姑娘伸手摸到玉蝉秋的手,双手紧紧地握住,诚恳地说道:“有什么话请随意地说,千万不要说求字。我不懂得江湖上的规矩。但是我也知道你们讲究的是为朋友可以两肋Сhā刀。只要我可以做得到的事,玉姊姊,你可以尽量的吩咐。”

玉蝉秋说道:“倩柔,你这样的说,我就直说了。”

方倩柔姑娘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

玉蝉秋说道:“金盏花对倩柔你是十分倾慕的,甚至于他把你当作是宫里的仙子……。”

方倩柔姑娘止不住叫了起来:“啊!不……。”

但是,她立即缩住口,没有再说下去。

玉蝉秋说道:“我说的话,都是真的,而且也没有任何一点夸张,我必须而且也是应该把金盏花对你的印象,真实地说出来,是不是?”

方倩柔是那么柔顺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玉蝉秋接着说道:“在他的心目中,你倩柔就代表着完美,没有任何一点缺陷。而且,他是那么深深地记住你对他的恩情。”

方倩柔姑娘忍不住说道:“那不是恩情,是任何人都会做得到的事。”

玉蝉秋说道:“倩柔,金盏花并不这样想,我也不这样的想。恩情有什么关系呢?有时候是需要感激做基础的。”

方倩柔姑娘几乎是呻吟般地叫了一声:“玉姊姊!”

玉蝉秋说道:“当金盏花知道你眼睛有病的时候,他是很激动的,他甚至说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方倩柔姑娘“啊”了一声,她的泪水又流下来了。

玉蝉秋说道:“金盏花当时告诉我一句话:他要踏遍万水千山,寻找灵药、寻访名医,要治好你的眼睛,而且,他十分有信心地告诉我,绝对可以治好你的眼睛。”

方倩柔姑娘泪水成串地落下。

玉蝉秋拿出丝巾,为倩柔试去泪水,温言劝慰道:“倩柔,我知道你还在服药,流泪对你是很不好的。如果你不能坚强听下去,下面的话,我就不敢说了。”

方倩柔姑娘立即说道:“玉姊姊,我不哭,请你说下去。”

春兰这时候说道:“玉姑娘,真的对不住,同时我要感谢你跟我们小姐说这后半段的话。现在金盏花,不!我是说花大侠是不是已经去访名医、找灵药去了呢?”

方倩柔姑娘说道:“春兰,你愈来愈放肆了。”

玉蝉秋说道:“金盏花并没有去访名医、找灵药。”

春兰“啊”了一声。

玉蝉秋说道:“他是被另一件意外的事绊住了。”

春兰急着说道:“玉姑娘,照你方才所说的,花大侠他对我们小姐是如此的……如此的……。”

方倩柔姑娘轻轻地叱道:“春兰,你今天是怎么啦?为什么要在玉姊姊的面前表现你这样的放肆呢?”

玉蝉秋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没有关系,她应当有此一问的。”

春兰说道:“请问玉姑娘,他为什么又耽搁不下了呢?”

玉蝉秋说道:“一个意外的约会……。”

春兰说道:“玉姑娘,请恕我放肆。在花大侠来说,还有比对我们小姐访医采药更重要的约会吗?”

玉蝉秋说道:“春兰,你不是江湖上的人,你不明白江湖上的事。而且这是不能相比的。”

方倩柔姑娘问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江湖上的事,我只是乱猜。金盏花跟别人之约,是比武吗?因为我只听说武林中往往为了比武,把这件事看得重得不得了。是这样吗?”

玉蝉秋说道:“是这样的,不过,这个约期未到,却在昨天晚上碰到另外一个人。”

方倩柔姑娘问道:“是什么人?是金盏花的仇人吗?”

玉蝉秋叹了口气说道:“也谈不上有什么仇人,唉!这中间的事,也说不清楚。总而言之,当时金盏花与对方拼了一掌……。”

方倩柔姑娘急着说道:“金盏花的武功很高对不对?他不会输的,对不对?”

玉蝉秋说道:“不错,金盏花的武功是很高,可以说在当今武林是第一等的高手。但是,倩柔,你应该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有一个人可以说他的武功是天下第一的……。”

方倩柔姑娘抢着问道:“玉姊姊,这么说金盏花他……他不会……。”

玉蝉秋说道:“是的,金盏花跟对方拚了一招,对方用的是玄­阴­掌,所以……。”

方倩柔再也忍不住了,急着问道:“玄­阴­掌?什么叫玄­阴­掌?”

玉蝉秋说道:“是一种很霸道的武功,任何人只要中了这玄­阴­掌,就会中­阴­寒,浑身冻僵而亡!”

方倩柔姑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很快用手捂住自己,春兰和秋连二人上前扶住,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玉蝉秋将这一切在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重,她仿佛看一场凄凉的戏文,而她自己很像是戏文中悲凉角­色­。

她重重吸了一口气说道:“倩柔,你不必伤心,情形并不是所想的那么坏。”

春兰忍不住有一些责备的口气说道:“玉姑娘,你吓坏了我们家小姐。”

玉蝉秋说道:“倩柔,我很抱歉,我不得不将真象说出来。”

方倩柔姑娘用双手捧着自己的脸说道:“玉姊姊,我失态了,你不会笑我吧!”

玉蝉秋说道:“怎么会呢?不过我要告诉你的,金盏花由于当时救治得巧……。”

她说到这里,立即想起自己与­祼­­祼­相拥,整整拥在一起睡了差不多一夜。她的心忍不住向下一落,尤其面对着倩柔姑娘那一种毫不掩饰的柔情,她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

方倩柔姑娘等了一会,不见玉蝉秋说下去,忍不住又问道:“玉姊姊,救治得巧,是说救治好了,是吗?”

玉蝉秋说道:“是的,本来玄­阴­掌除了对方的解药,是无药可救的。当时急切之中,一个偶然的偏方,救住了金盏花的­性­命。”

方倩柔忍不住又含着泪水笑了,她说道:“我在猜,当时玉姊姊一定在现场,一定是玉姊姊你救了金盏花,玉姊姊,你好了不起呀!我真要谢谢你啊!”

救了金盏花。她谢的是什么?方倩柔姑娘那种毫不矫柔做作、一派纯真的神情,使玉蝉秋叹了一口无声的气。

她只有说道:“虽然金盏花的命保住了。但是,却也造成了一项重要的问题。”

方倩柔姑娘喃喃地说道:“问题!又有问题!该不是跟我一样……。”

玉蝉秋说道:“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金盏花的武功全都没有了,他成了一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普通人。”

方倩柔姑娘“啊”了一声说道:“是这样的呀?”

玉蝉秋说道:“倩柔,你不明自我们会武功的人,尤其是像金盏花这样身具绝顶武功的高人,一旦武功没有了,就等于是失去了他的生命!”

方倩柔姑娘说道:“是这样的吗?”

玉蝉秋说道:“倩柔,这种事我知道你是无法相信的!但是,我也无法向你解释清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当金盏花知道自己武功失去的时候,他几乎疯了!”

方倩柔姑娘紧张地站起来说道:“可怜的金盏花!”

她想必发现自己的失常,又缓缓地坐下,说道:“后来呢?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方法可以使他恢复自己以往的武功呢?”

玉蝉秋说道:“有!但是,都是不十分可靠的。”

方倩柔姑娘说道:“虽然说没有什么把握,也应该试试看。”

玉蝉秋说道:“是要试的,试的方法有两种,第一种靠自己,静下心来,慢慢地调息行功,看看能不能慢慢恢复功力。不过,这要看自己有没有信心和恒心,也就是说,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而且有人鼓励他,如果慢慢地可能会有那么一天。”

方倩柔姑娘说道:“玉姊姊,你是有武功的人,对不对?而且我知道你还是身具绝高武功的人,你懂得武功,你说的话,自然是可靠,金盏花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玉蝉秋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便问道:“倩柔,你想说什么?”

方倩柔姑娘说道:“我是说,玉姊姊,你可找找一个适合金盏花居住的地方,让他静静地住在那里,不受外面的­干­扰。最重要的,你懂得武功,你可以给他鼓励!那样对金盏花岂不是很合适吗?”

玉蝉秋说道:“倩柔,你把问题想错了!”

方倩柔轻轻地“哦”了一声,只低低地说了一句:“是吗?”

玉蝉秋说道:“你应该知道,我身在相府之内,要让金盏花居住在相府之内,得不到清静,可能还会招惹许多麻烦。像金盏花那样的人,恐怕他也断然不愿意。”

方倩柔轻轻地叹了口气,又轻轻柔柔地说道:“那该怎么办呢?”

玉蝉秋说道:“再说,金盏花也未见得就听我的劝说和鼓励,一个曾经会武功的高手,如今没有了武功,再让他面对着会武功的人,他的心里会有什么样的感想呢?”

方倩柔姑娘轻轻说道:“那叫做触情生怨吧?”

玉蝉秋说道:“对了,那样只会给他难堪,无法安下心来。最重要的问题,还是我不能终朝陪伴于他。”

方倩柔“啊”了一声,她伸手再度握住玉蝉秋的手,握得好紧,却是柔柔地问道:“为什么呢?玉姊姊,是你不喜欢……啊!对不起呀!玉姊姊,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说,难道你不愿意终朝陪着他,给他鼓励、安慰吗?”

玉蝉秋抽出手来,伸手拍拍方倩柔姑娘的手背,说道:“我有两件事必须要去做。”

方倩柔姑娘接着问道:“是什么事那么样的重要?比帮助金盏花还要重要吗?”

玉蝉秋没有解释,只是说道:“这两件事都很重要。”

方倩柔姑娘记在心里,她也没有再问,只是叹息地轻轻说道:“可怜的金盏花!竟然无地容身了!”

玉蝉秋笑了笑说道:“倩柔,你这回说错了!不是金盏花无地可容身,而是没有最适合他调养、适合练功,更重要的是适合他静下来不去烦躁的地方。”

方倩柔叹息了,几次要说什么,可是她又没有说。

她这种欲言又止的神情,都看在玉蝉秋的眼里。

双方都没有说话,静默的气氛,使得原来不太活泼的客厅,陷入了更沉的寂静。

半晌,玉蝉秋才缓缓地问道:“倩柔,你很关心金盏花是不是?你很不愿意让金盏花这样消沉下去对不对?”

方倩柔姑娘立即叫道:“玉姊姊,我……。”

一句话没有说完,人立即又低气下去,喃喃地说道:“我能帮助他什么呢?”

玉蝉秋说道:“倩柔,现在只有你能帮助金盏花。”

倩柔姑娘微张着嘴,怔了一下,说道:“我?我能吗?”

玉蝉秋说道:“你能,我说过,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只有你。倩柔,只有你才能够帮助金盏花。”

方倩柔姑娘站了起来,她的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可以看出她有一点颤抖。

她喃喃地说道:“玉姊姊,你不是拿我说笑吧!我有什么能力来帮助金盏花呢?你不要忘了,我是个瞎子!”

玉蝉秋上前拍拍倩柔的背,说道:“倩柔,你看我像是在说笑吗?……”

方倩柔姑娘哀伤地说道:“我看不见啊!”

玉蝉秋知道自己此刻说话要小心,面前这位柔柔的姑娘,陷入了极度激动的情绪之中,任何一点可以伤害到她的话,都可能让她崩溃。

玉蝉秋缓缓地说道:“倩柔,你看不见你可以用心灵来感觉,你实际上是对这个世界及对周围的人和事,都是能真正看得最清楚的人,而实在用不着自艾自怨!那是弱者的表现!你不是弱者,你绝不是,你知道吗?我一直把你当作强者,一个真正坚强的人,所以,我才专程前来找你。”

方倩柔姑娘长长啊了一声,说道:“玉姊姊,你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你居然能来找我!”

玉蝉秋说道:“倩柔,愿意帮助金盏花吗?”

倩柔姑娘点点头说道:“玉姊姊,请你告诉我,我该做些什么?该怎么做?”

玉蝉秋说道:“倩柔,你要做的有两件事。”

方倩柔姑娘站在那里不再颤抖,说道:“请吩咐!我会尽我的力量。”

玉蝉秋说道:“第一件事情比较容易,为金盏花找一处安静没有人打扰的地方,让他静静地休养和练功。”

方倩柔姑娘毫不考虑地说道:“可以。我这后院,就是一处外人不能来的地方,我有一处从前读书的书房,可以让给金盏花住,饮食起居,都没有问题。”

玉蝉秋说道:“第二件事比较难。”

方倩柔姑娘说道:“我愿意尽我的力量试试。”

玉蝉秋说道:“很好!第二件事就是请你在日常生活中,多给金盏花鼓励、安慰,让他对人生不要悲观。让他对前途充满信心,这一点比给他安静的环境更重要。倩柔,你答应吗?”

“我一定尽我的力量去做,而且会尽力做好。”

玉蝉秋立刻伸手握住倩柔姑娘的手,说道:“好极了!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而且一定会可以挽救住金盏花。”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倩柔,我说过,一个身具极高武功的人,突然之间,丧失了一切的功力,这种打击是无法形容的,倩柔,希望你能帮助金盏花|Qī-shū-ωǎng|,使他能坚强地活下去。”

两个人的手,互握得很紧。

方倩柔姑娘一点也没有在意,玉蝉秋在话中所表示的用意。她毫不迟疑地说道:“我会尽力。”

玉蝉秋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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