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螳螂捕蝉

怡红院，金陵城青楼中的百年金字招牌。今天，这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王老鸨的脸笑成了一朵花。自从同城的满芳楼崛起之后，怡红院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如此兴旺了：整个金陵的登徒子几乎全都汇聚到了这里，同时汇聚的还有他们怀中那大把的银票。

这些人都是为了秋芸姑娘而来。

就像从土里突然冒出一样，这个名叫秋芸的女子三天前突然出现在怡红院中，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露了个面，但有幸见到她的男人无不被其绝­色­容貌所痴迷。随后，秋芸的名字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传遍了全城。所有在风月场上厮混的人都得到了消息：怡红院新到了一名国­色­天香的女子，她将在十月二十七那一天开始接客。

今天便是十月二十七。

王老鸨走到前厅中心，故作姿态地清了清嗓子，现场立刻安静了下来。见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自己身上，王老鸨颇感得意，随着年华的老去，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被人关注过了，不过这种关注却是因为另一个女人，这使她免不了又有些伤怀。

“各位官人，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秋芸姑娘而来。秋芸姑娘的美貌大家也见了，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能够独占花魁……”说到这里，王老鸨停了下来，两眼笑眯眯地在周围的男人群中扫视着。

男人们一个个踮着脚，恨不能把脖子探到王老鸨的面前。王老鸨吃吃一笑：“这个可不是我说了算的，得看秋芸姑娘的意思。姑娘说了，请诸位各自拜上名贴，她先过目一遍，哪些人有缘见到秋芸姑娘，那就要看你们的实力和造化了。”

王老鸨重重地吐出了“实力”两个字，显然是意有所指。众人领会，纷纷掏出名贴，并“请王妈妈取笔墨来，尚有附言要随贴敬上。”待得笔墨取到，看那所写附言时，却多半是“愿出纹银××两”之类。

王老鸨亲自下到人丛中，将那些名贴一张张地收了过去，不少人趁此机会将小锭银子悄悄塞在她的手里，嘱咐她“多多美言几句”。王老鸨当然是来者不拒，待一圈转完之后，她拿着那些名贴自向楼上的房间而去，再次走出时，已带回了秋芸姑娘的初选结果。

“留鹤山庄的吴员外，顺风商行的赵掌柜，还有城南福润米铺的贾二公子，贺喜三位！秋芸姑娘对你们青睐有加，邀请你们共同到房间中当面一叙呢。”

被点到的三人应声而出，在众人艳慕的眼光中，他们昂首上了楼，来到王老鸨的面前。后者随即推开闺门，笑道：“请进去吧。姑娘正在里面等着你们。”

走在中间的中年汉子正是那个吴员外，他是第一个被点中名的，此时底气也是最足，抢先一步跨进了屋内，赵掌柜和贾二公子亦不甘落后，紧紧相随。

这是一间装饰颇为典雅的女子闺房，些许若有若无的兰馨香气弥散其中。房间被一扇雕花楠木屏风分成了前后两进。屏风前的厅堂中摆放着一套桌椅，似是待客的所在，屏风后则端坐着一名女子，隐约看去，身形窈窕，丰姿卓越。

屋内另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她迎上前款款一礼：“三位请坐。”这丫鬟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娇俏可爱。

三人在桌旁坐好，吴员外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开口道：“怎么？秋芸姑娘不出来一叙吗？”

小丫鬟给三人奉上茶水，笑着说：“要我们家小姐出来倒也不难，不过，那得看你们怎么做了。”

“哈哈，这还不容易？”吴员外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直塞到小丫鬟手中，“这是我吴某人的，去给秋芸姑娘看看，还满意否？”

小丫鬟攥着银票，却不动身，两眼骨碌碌地在赵掌柜和贾二公子身上转了一圈。那两位会意，连忙也伸手入怀，各自掏出银票，递与那丫鬟。后者这才抿嘴一笑：“请诸位稍等。”然后她迈开碎步，走到了屏风后面，透过屏风依稀可见，秋芸姑娘接过银票，仔细端详起来。

屏风外的三人各自揣摩：“不知另两人银票面值多少？我可别一出手便落了下风。”

片刻后，却听屏风后有人说道：“吴员外的三千两银子我这就笑纳了，小红，送客。”这声音温宛清脆，正是出自于秋芸姑娘，而她口中的小红，自然就是那个丫鬟了。

小红答应一声，出了屏风，来到三人桌前，对吴员外施了个礼：“这位员外爷，我们家小姐的话你也听见了，这就请回吧。”

吴员外一脸的愕然：“这……什么意思？怎么收了我的银子，还要让我离开？”

“你坐在这里，心中可还想到你的元配夫人？”秋芸姑娘忽然在屏风后淡淡地说出这么一句，吴员外脸­色­一变：“你，你提她­干­什么？”

“你本是一介穷苦书生，二十年前，你的老丈人欣赏你的文才，招你入赘，你才有了今天的家业。没想到你不思报恩，反而自命风流，不但到处寻花问柳，上个月还偷偷纳了个外房，藏娇在城西的彩衣巷中。这件事情如果被你那元配夫人知道了，你可有好果子吃？”

秋芸看似不经意间，却把吴员外的老底给揭了出来。吴员外也是明白人，一见态势不对，立刻便转了口风：“既然如此，那我回去便是了，还请姑娘把银票还给我。”一边说着，他一边站起了身，向着屏风处走去。

“哎——给人的银子，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小红抢上一步，伸手抓在他的腰间，吴员外顿时半身酥麻，竟动弹不得，他咧着嘴，叫嚷起来：“好啊，你们这是明摆着下套子抢钱哪。”

“你若不服，只管去报官，到时候我们便将其中的原委，一一说个明白。”小红看着对方，笑嘻嘻地说道。

“多说无益，送他出去吧。”秋芸在屏风后吩咐了一句。小红点点头，右手在吴员外胸口轻轻一推，这个一百来斤的男子立时便站立不住，连退了五六步，直接摔出了屋门之外。

楼下尚未散去的看客们先是一愣，随即幸灾乐祸地叫起好来：“哈哈，这是怎么了？银子不够，被人给踹出来了吧？”

吴员外脸上红白莫辨，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只能无奈地咽了口唾沫，低头出了院门，悻悻而去。

房间内，赵掌柜和贾二公子面面相觑，似乎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片刻后，还是秋芸率先开了口：“赵掌柜的，听说去年你联合了扬州城五家最大的商行，从东北进了一批上好的人参和鹿茸，货值但数十万两纹银。这批货到了山东境内的时候，却被一伙强盗给劫走了，五大商行因此元气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