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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遇见我,你真不幸 > 20

20

岁的女孩,说难听点,他都可以当她爸了。

车子在正门口停下,林鉴非迅速躬身为林隽打开后车门,林隽款款下车,站在林鉴非身旁,他没急着进去,他比林鉴非高半个头,斜下眼微笑着看林鉴非:“夫人说我老牛吃­嫩­草?”

林鉴非目视前方,实实在在地说:“夫人说的。”

“鉴非啊。”

林隽温和地唤了一声,抬手轻轻拍了拍林鉴非的肩膀,他笑,林鉴非也笑:“真的是夫人说的。在我眼里,你一点都看不出有35岁。”

林隽的桃花眼笑得弯成月牙状:“嗯,我知道,不要那么紧张,我只是帮你把灰掸掉。”

用显微镜才能看到的灰,他又装模做样地拍了两下,这才迈开步子走向温家大门。

林鉴非舒了口气,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要说林隽的脾气,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反正他自己认为他的脾气很好,至少他从不生气,嗯,从来不在人前生气,不论何时他都是面带微笑,温文尔雅,绅士儒雅,彬彬有礼,每当看到那些见他如见鬼的人,林禽兽总是奇怪地问林鉴非,我很可怕吗?

林鉴非每每这时都只能嘴角抽搐:您不可怕,真的一点都不可怕。

然后林禽兽满意地点点头。

温生和周旋在宾客之间,他知道今天来这里有一大半的人是冲着一个人来的,不是他老母,也不是他,而是林隽,林家的地位自不用说,有林家做后盾温家还怕没翻身之地?过去的恩怨情仇就让它随风而逝吧,温生和自认为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凡事要向前看,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林隽不来。当初邀请的时候是林隽助手接的电话,答复含糊其辞,没说来,也没说不来。

就在他焦急等待的档口,大人物终于在大家酒气微醺的时候登场了。

付苏第一眼看到林隽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这个男人肤­色­极白,面容清瘦,线条分明,眉峰上扬,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掩在黑­色­镜框后,似是含笑,像是上等美玉,俊雅温润。他很高,穿着一件白­色­风衣,里面白­色­的衬衣完好地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他和迎上前来的温生和礼貌地握手道贺,一边微笑着拿出礼物相送。

在场的很少人认识林隽,大多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5年前,林隽叱咤风云,5年后,林隽消声灭迹。传说他挂名大股东,环游世界去了,近两年回国后不痛不痒地开了家高级会所。年轻一辈大都没见识过他的手腕,只听过他的传说,年长一辈虽多有见识,但都不够资格跟他交手,除了温生和,虽然他输得一败涂地。

纵使他笑容可掬,态度温和,但他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他身上,牢牢的放不开。

这是上位者长期以来难以磨灭的气场。

温生和虽不是第一次见林隽,但距离上一次见面太过久远,那次他被林隽打击得差点回到解放前,怒从中来跑去找人理论,可没见到面就被警卫拦下了,只远远地看到林隽从公司出来,看都不看他这边,径直上了车,扬长而去。

那一次,他连林隽鼻子嘴巴都没看清。现在,他不免有些紧张,乍一看林隽,还真没法把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和那些个惨无人道的手段画上等号。

人果然不可貌相。

温雪难掩惊讶地问她母亲:“这男人是谁啊?”长得真好看,都赶上付苏了。

温妈妈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温老爸急吼吼地冲她招手:“还不快过来。”

温雪连忙小步走到老爸身边,她抬眼忍不住近距离仔细打量这个男人,不由心神荡漾,小脸微红,眼前这个男人气质、容貌、风度,总结成两个字:极品。

林隽悄然在温雪漂亮的脸上扫了眼,又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

温生和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对他眼里的佳人:“哈哈,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

温雪愣了下,一头雾水:“爸,我们什么时候见过了?”

温生和也是一愣,马上笑骂道:“哈哈哈,你看这丫头,记­性­这么差,这位是林隽林先生,前两天你们不是还一起吃了顿饭吗?”

此时,如果有柯达记录下这­精­彩一刻,那一定是温家历史­性­的瞬间。像是被晴天霹雳正中脑门,温雪的表情五彩缤纷,红红绿绿过后,呈现出荒凉的白­色­:“他是林隽?”

温生和也急了:“是啊,林先生还特地打电话来跟我说那天很愉快,你怎么不记得了?”

温雪傻了,如果见过这么出­色­的男人,她怎么可能忘记!她看看她爹又看看林隽,猛然顿悟,该死的温绒,竟然骗她!

林隽一直在边上看好戏,林鉴非对他这个恶劣的癖好装作没看见。

“温先生。”林隽看够了,终于出声。

温生和急忙堆上笑脸应道:“林先生?”

林隽笑不露齿,不紧不慢地说:“我想见一下温小姐。”

“啊?”温生和哈哈大笑,“林先生说笑了,这不就是小女温雪吗?”

说罢把温雪往前推了半步。

林隽目光柔和地看了看温雪,温雪竟有点不知所措。不出一秒,他就把目光撤了,温雪脸上一僵,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林隽笑道:“我想见的是跟我见面的那位温小姐。”

温生和不知所以,疑惑道:“温雪就是我这个小女儿呀。”

“温先生。”一直站在林隽身后的林鉴非端着一张标准的助手脸,上前替他家大爷解释,“请问贵府是不是还有一位温小姐?”

温生和眨了眨眼睛,不确定道:“你是说温绒?”

温绒窝在小沙发上看电视,在温雪房间里找了一圈没发现好吃的,只有两个苹果,她不爱苹果,勉为其难地捞起一个慢慢啃。

也不知道这个寿宴要搞到什么时候,­奶­­奶­年纪大了,吃不吃得消这种场合,还有付苏,他现在应该跟温雪一起吧,也不知道林家的人来了没,弄不好一会温雪会大闹一场……温绒咬一口苹果,胡乱想一阵,不知不觉,一个苹果只剩下一个核。

突然,门被重重地推开,温雪凶神恶煞地冲到她面前,扬手打掉她手里的苹果核。温绒眼看着那颗胡滚到床脚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你个温绒,跟我玩­阴­的!”

温绒灵活地翻身落地,避开温雪再一次攻击,她不知这个妹妹又犯什么毛病了,奇怪道:“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温雪看上去一点都不温柔,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好了,在这吵什么,还不快下去。”温妈妈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指着温绒,“你,你爸让你赶快下楼见客。”

“我?”温绒吃了一惊。

温妈妈没好气地说:“对,林隽说要见你。”

007

温绒很吃惊,她想不通好端端的林隽见她­干­什么,温雪不是在这吗。

时间紧迫,也没工夫让温绒换衣服,温妈妈老大不高兴地催促大女儿下楼,她也不明白那个林隽怎么突然要见温绒。温绒能跟温雪比吗,反正见一见也没关系,见过温绒才知道温雪的好。

二楼到一楼,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温绒的脑中飞快地运作着,她寻思着这个林隽是不是要找她麻烦呀。可仔细琢磨她也没做什么得罪他的事,横竖没理由找她茬。这么想,温绒定下了心,一步步走下楼梯,走到一半,忽然感到楼下有一束温热的视线,一直追着她,温绒下意识看去,猛地停下脚步。

那什么,那不是林子豪的爸爸吗,他正仰头看着她,脸上带着无比温和惬意的微笑。

温绒不知怎么顿时有股寒意从背后升起。

“爸。”温绒规规矩矩地走到一­干­人等面前。

温老爸看到这个女儿一点都不大家闺秀的样子,忍不住咳嗽两声:“这位是林先生,说是你们见过。”

温雪走到温绒身后,可劲地在她后腰一拧。

温绒疼得呲牙,强忍住后,笑了笑:“见过,我学生的家长。”

“温老师好。”

林隽从容地向她伸出手,温绒快速地跟他握了下,她老爸不太满意地又咳嗽了一声。

林隽似是无所谓的样子:“我们家子豪最近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偶尔有些惊喜,总体风平浪静。”温绒中肯地说。

“温老师说话还是这么风趣。”林隽看上去很高兴,“温先生,不介意我跟温老师单独聊一会吧?”

其实大家都挺晕乎,明明温雪是他的未来老婆人选,不知为何他逆势而行独独看上了温绒。不过,也可能人家是为了自己儿子跟老师套套近乎吧,温家二老这么安慰自己。

“可以可以。”温老爸回头叮嘱温绒,“陪林先生好好聊聊。”末了他压低声音在温绒耳边说:“注意形象。”

温绒狐疑,不是说林隽要见她吗,怎么把她丢给这男人了。

林隽已径自走到自助餐桌前,拿了个盘子递给身后的温绒:“想吃什么,自己挑。”

这是她家吧……

林隽已转过身自己挑起了食物,一边随意地跟温绒攀谈起来:“温老师一直是这么朴素大方吗?”

温绒正夹住一只龙虾,动作顿了顿,忽然明白过来,她撇撇嘴说:“人民教师,为人师表。”

林隽斜过眼,点了点头:“我对贵校又多了一分信心。温老师似是很喜欢黑­色­,上两次见面也都是黑­色­外套。”

温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其实想说黑­色­比较耐脏,但这么说恐怕不太符合她老爸注意形象的要求,于是她点头道:“是。”想想又说,“林先生好像很喜欢白­色­。”

林隽挑眉,有点惊喜:“你发现了?呵呵,其实浅­色­调的我都喜欢,我比较白,如果穿深­色­会显得人更白,不好,所以白­色­刚好。”

“……”温绒夹­鸡­块的手一抖,会有很多美白不成的女人想杀了他的。

“所以。”林隽转过身,端起一杯红酒,笑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很合得来,不是吗?”

“嗯?”温绒咬了一口大虾,侧过头不解道,“什么?”

“温老师每次见面都给我很深刻的印象,让我们好好交往吧。”

温绒把虾­肉­吞下,仔细看了看这个男人微笑的脸,他笑得似乎很殷切,薄­唇­勾起的角度多一分下流,少一分寡淡。

很快,温绒做出了理解:“一定,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家长和老师确实应该好好沟通。”

林隽愣了下,复又笑开,正要说什么,边上有人端着酒杯凑过来跟他打招呼:“林先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

来人立即递上一张名片。

林隽收下,却看也没看。

“听说最近林氏打算在海外开辟新的连锁酒店业务,有意和……”

他还没说完,林隽便出声打断他:“我已许久不过问公司的事。如有问题,请和我们公司的魏经理联系。”

那人一愣,呵呵笑了两下:“林先生当初可是这个,”他伸出大拇指比了比,“退下来可惜啊。”

林隽不卖他的帐:“浮云而已,人生嘛,惬意最好。”

温绒嚼着虾­肉­,思忖着他说这话还真是虚伪,可是,他不是个助手吗,有什么退下来的?

那人摸了摸鼻子,又兀自­干­笑两声,这才看到边上的温绒:“您是?”

温绒不常露脸,她爸很多生意朋友不认识她,她笑说:“温绒。”

那人一拍脑门:“是大小姐,哈哈,幸会幸会。您真是……”那人打量了一番温绒,似是在琢磨找什么美好的形容词,半晌后,说,“很­精­神,跟你父亲很像。”

温绒在心里默默流血,不会夸就不要夸,夸了不如不夸。

那人走后,林隽回头看了眼温绒,视线从她的短发到她的飞机场,打住,又折回来,温绒正在啃­鸡­腿,没注意某人的视线侵略。

“温老师,我们子豪总是在家说你很漂亮。”

一口­鸡­­肉­卡在喉咙口,温绒呛了两声,林隽好心地把酒杯递给她,她咕咚咕咚喝下两大口,总算是缓过劲来。

她想,这爸当得真是厚颜无耻,林子豪会说她漂亮?还不如说付苏暗恋她可信度高些……再说,她长什么样,她没自知之名吗?

“林先生过奖了,呵呵。”温绒主动换了个话题,“林先生辞职了吗,不给林隽打工了?”

“怎么说?”

温绒喝了口红酒:“刚才那位叔叔不是说你退下来了吗?”

“这个啊……”林隽漫不经心地挑起一只螃蟹腿研究了下,慢慢道,“林家现在是我大哥林岩管着,没我什么事。”

温绒把这句话想了想,又想了想,顿时大惊。

“你是……林隽?!”

林隽心情舒畅地看着她吃惊的摸样,笑着把螃蟹腿放入盘中。

温绒眨巴着眼睛:“你不是林隽的助手吗?”

“是你说的,我没说我是。”

“那你早知道我是谁?”

“嗯。”

“……”

温绒默默地把剩下的酒喝了,面­色­有点忿忿,她突然觉得林子豪比他爹可爱多了,这只禽兽还真是老­奸­巨猾。

她心下了然,却也懒得多计较,只是小声嘀咕,“耍我呢,老大不小了都……”

林隽见温绒吃惊过后马上淡定,倒有几分意思,可这时温老爸Сhā了进来,笑呵呵地对他们说:“林先生,我家老夫人就要出来了,她想认识认识您。”

林隽没急着走,回过头:“温老师,一起?”

温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老夫人今日一身红­色­衣裳,衬得人很喜气,宾客纷纷上前举杯祝寿,老人家在家人的搀扶下笑得很慈祥,她老眼没话,一眼看到温绒,连忙把她唤到身边:“绒儿,快过来。”

温绒笑眯眯地凑过去,又说了一番乖巧的话。

林隽跟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那张抹了蜜的嘴。

“妈,我给您介绍,这位就是林隽,人家特地赶来给您祝寿的。”

林隽上前一步,微微颔首:“老夫人看着身体很健朗,林隽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温老太和蔼地笑了笑。

温老爸觉着此时气氛正好,于是正要乘热打铁,不料,老夫人又一眼尖,瞅见付苏,连忙招手道:“小苏,过来。”

付苏闻声,放下酒杯走到老夫人面前:“­奶­­奶­。”

温老爸胡子一吹,眼睛一瞪,付苏只当没看见。

付家和温家没闹翻之前算是世交,付苏和温家姐妹走得也近,常常串门子,温老太对这个相貌俊秀的小子很是喜欢。

温老太眉开眼笑:“好好,今天这生日过得真是开心。你看,温绒温雪在我身边,小苏也来了。小苏,以后多来坐坐,小时候可喜欢跟我们家绒儿玩了,怎么大了就生分了。”

温绒一直低眉顺眼站在一旁,听到这里不由一愣,抬起头,不料正撞上付苏看过来的目光。视线在空气中交错,又相互不着痕迹地错开。

林隽看看把头又低下去的温绒,又看看没什么表情的付苏,眼底渐生不明所以的笑意。

温老爸勉强地出声提醒:“妈,付家那边……”

温老太清清淡淡地打断他:“你那辈子的事别碍了小辈。”

这话似乎颇有玄机,温老爸此时也不好多说,唯有转个话题,拣起他刚刚要说的:“妈,这位林先生和我们温雪谈得很投机。”

温生和敢这么说是有原因的,据林岩跟他透露他那个凡事不显山不露水的弟弟对这次相亲没表现出抵制,这是一个大大的好兆头,而且他本人都亲自来到温家,可见这联姻之事有了眉目。

温雪顿时红了脸,她半是急的,半是羞的。她的心上人正站在面前,可偏偏他老爸这明摆着要把她卖了,一时间恼羞成怒,可又发作不得。

温雪飞快地抬眼看了看林隽,又瞄了瞄付苏,前者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后者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她作定决心,说:“爸,你说什么呢,我跟林先生……我们不熟。”

温生和恼这个女儿不懂事:“多谈谈不就熟了。”

温雪心下焦急,没想到他老爸在这个场合就这么直白地想要撮合他们,正欲反驳,却被人抢了先。

“温老板。”林隽好听的嗓音沉沉唤道,“恐怕这其中有点误会。”

温生和面上一呆,心下叫声不好,忙说:“林先生那天确实打电话给我,说跟我家小雪谈得很愉快呀?”

“呵呵,那天我确实谈得很愉快,只不过……”林隽沉吟一下,温家二老心中悬起一颗大石头,他目光流转,­唇­含浅笑,“我想跟我投缘的应是这位温绒小姐。”

六道火辣辣地目光登时投向站在最边上的温绒。

温绒抬起头,脸­色­乍红乍白。

林隽火上又浇了把油:“温老板,我看上的是你家大小姐。”

008

林隽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狠狠地晕了晕。

温老爸似乎没搞明白,张着嘴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倒是温老妈回过神来,游移不定地问:“林先生,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家绒儿订婚?”

林隽含笑点头。

温老爸这才惊异不定地说:“可是,当初说好是……”

他的眼神朝温雪看去,这时候气氛尤为尴尬,温雪心气甚高,虽然当初是她自己不愿意相这个亲的,可她不要是一回事,别人不待见她,那就是另一回事。可此时她分明只有哑巴吃黄连,若是反对,说明她抛弃了付苏看上了林大爷,若是赞成,说明她输给了她最看不上的大姐,左右不是,很是憋屈。

而在温家人眼里,这大女儿和二女儿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小女儿是云,大女儿就是泥,小女儿是凤凰,大女儿就是山­鸡­,小女儿是珍珠,大女儿就是石头。

这林先生难道是瞎了眼错把石头当珍珠了吧?

付苏沉着脸,一双冰寒的眸子盯着林隽的侧脸,林隽察觉,微微偏过头,似笑非笑。

温老爸抹了把虚汗,不太拿的定主意:“这个……”他瞟了眼装活死人的温绒,决定一搏,“绒儿,你看呢?”

说完拼命给温绒使眼­色­,但他的眼­色­实在不到位,温绒瞅了半天不明白他的意思。

温老爸急得内火攻心,他的一手好牌凭空被人截胡,他能不急么。要说他当初和林岩约法三章,让温雪嫁给林隽,林岩自当出手资助他的公司,但这其中有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猫腻,本打算事成后跟小女儿促膝长谈好好研究一番,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该死的还是自己的大女儿。

从小就知道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想到现在她要断老子的后路。

温绒神情淡定,片刻间已经拿定主意,这种混事她还是少参合,于是她轻咳一声,引来众人注意,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反对。”

三个字,­干­脆利落。

温老爸虽然心中一喜,可又立即恼这个丫头不知道什么是委婉,生怕林隽生气,可是林大爷自己说了,他天生好脾气,他是不会生气的。

所以,他只是淡淡笑道:“温老师不必急着拒绝,我们可以多谈谈,相互加深了解后再订婚不迟。”

“不。”温绒斩钉截铁地说,“先不说这件事太突然,有一个理由就足够我拒绝。”

“什么?”林隽很好奇的样子。

温绒看着这一圈的人,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脸孔,或是期待,或是冷漠,或是痛恨,或是懊恼,然后她义正言辞地说:“我不给人当后妈。”

话音刚落,抽气声立马响起,温老爸脸­色­很难看,像是被人掐了脖子呼吸不得,他几乎要跳起来,忙尴尬地跟林隽解释:“我这个女儿从小不懂事,林先生不要见怪。”

温绒深以为然,一脸诚恳地说:“林叔叔,抱歉,我只能接受大我5岁之内的男士,你……稍微大得多了点。”

温老爸一脸想去shi的表情。

叔叔,林鉴非站在后头,内心笑得汹涌澎湃,他很想看一看自家老大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哦,他忘了,林隽一般都是微笑的表情,想看他其他的表情,很有难度。

果不其然,林隽内力深厚,表面上丝毫没被温绒放出的冷箭伤到,他笑道:“温老师的顾虑我能理解,可是凡事没有不可能,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就像温老师以前勇于破记录一样,一米九是一个坎,但不跳之前谁都不知道能不能跳过,不是吗?”

付苏端着扑克脸,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温绒脸上僵了下,心想这个林隽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呵呵,”温绒­干­笑两声,“林叔叔是长辈,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这边一口一个林叔叔,那边一口一个温老师,都拿出了极大的尊重,现场相当尴尬。

终于,温老爸吸了口气,拍板道:“好了,这件事确实仓促了点……这样吧,绒儿,你也别急着推脱,你跟林先生可以多接触接触,交个朋友未尝不可。”

温老爸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但愿气氛不要太僵,未来的计划可以从长计议。

温绒很无力,她的话还不够清楚吗!

林隽笑得一脸赞同:“温老板说的是,那么,温老师,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多联系。”

林隽的名片不是轻易给的,他眼光很高,一般的人他瞧不上,所以林隽的名片是很­精­贵的。

温绒只想着日后小禽兽惹出麻烦,找家长告状方便点,就收下了。

可是,林隽伸出的手并没有收回,半晌后,他说:“温老师的呢?”

温绒哪有什么名片,于是随手找来一张餐巾,在上面写下一串号码,笔尖太利,还不小心戳了一个洞。

“不好意思,我身上没有名片。”

温绒把那张纸巾端正地放到林隽手中。

温雪胸中积郁了一口血,这个大姐真可以再丢脸点,把他们温家的脸都丢尽算了。可她也不想想事情落到这个田地,她也要负主要责任的。

温绒没有存心给林隽难看,她只是对不太在意的事不太上心,林隽却满不在乎似的,还悉心地把这纸巾叠好,放入内侧口袋收好。

他们在这边聊了许久,不好怠慢了其他宾客,于是大家又呼啦啦散开去。

老太太年纪大了,月上枝头,她有了倦意,温绒立马举手表示愿送­奶­­奶­回老家。不论温老爸如何劝说希望老太太过一夜再回去,可温老太决心已定。

难为林隽留到现在,传说中他通常不会在一个聚会上呆上十五分钟,倘若要在聚会上截人,必须练就一身本事,比如拳脚功夫,毕竟排队的人多,Сhā队不容易,比如嘴皮子功夫,要在十秒钟之内把问题说清楚说圆润,比快板都要顺流才行。

林隽笑眯眯地说:“不如我送老太太回家吧。”

“付苏,你要走了?”

温雪急急地走过来,温绒回头见付苏已经穿上大衣来到他们身边,他淡淡地看着林隽,末了又淡淡地收回视线。

他没回答温雪,说:“今天是我送­奶­­奶­来的,还是由我送­奶­­奶­回去吧。”

“小苏送我就够了,林先生谢谢你的好意。”

老太太开口,林隽也不再多说:“那好,老夫人慢走。”然后,他很有礼貌地对温绒说,“温老师,后会有期。”

这大叔还真是不罢休了,温绒草草地道别后,跟着付苏上了车。

他们走后,温生和凑到林隽身边打算说几句好话挽回点印象,可他还没开口,林隽就已经悠悠然发话了:“温老板,我哥一心想让我快点成家,可看样子事情不是很顺利。”

“额……这个……”

“你应该清楚,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才会有资金。”林隽微微一笑的样子最是俊雅。

温生和笑得有些虚弱:“是,是。”

付苏开车很稳,一路上温绒没说话,倒是­奶­­奶­和付苏聊了几,付苏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但每一句都答得很认真。­奶­­奶­打心眼喜欢这个小子,个­性­是寡淡了点,有点独,但也沉稳,做事不急不躁,她曾动过心思让他做温家孙女婿,只可惜温付两家前些年因为生意上的事闹翻了,温生和对付家一百个讨厌。原本她觉得绒儿和小苏挺登对的,可不知怎么这两个孩子忽然闹起了别扭,倒变成小雪和小苏走得近了些,罢了,年轻人的事她老人家还是不要多管的好。

送­奶­­奶­回家后,付苏和温绒一前一后,温绒低着头闷声不响,没见着前面的人已经停下脚步,一脑门撞上去,连连后退两步。

付苏愣了下,本能地伸手扶住她:“想什么呢。”

温绒揉了揉额头,忙摆手:“没事,没事,天太黑,没看着路。”

付苏也没再多问,放开手,说:“我送你回去。”

“那个……不用了,还有末班车,我搭公车回去好了。”

想到一路上又要装睡装死,她还是自己辛苦点好了。

付苏站着没动,盯着她被冷风吹红的脸看了会,随即把温绒的话当做耳边风似的,又说了一遍说:“我送你回去。”

好像白天的戏码在重演……

两人对峙了半天,温绒终于败下阵来。当她打算走向后座时,付苏已经打开副座的门。

温绒神­色­僵硬地坐在付苏身边,感觉手脚很不自在,车里的温度很高,她不由扯了扯围巾。

付苏瞥了她一眼,随手调低了暖气。

“林隽不是好惹的人物。”

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下,红灯亮在夜空中格外醒目,横道线上有稀疏的行人过马路。

付苏的声音似凉风过耳,温绒立马应了声:“嗯。”

他忠告她:“不要招惹他。”

温绒胸闷,没看见刚才是谁招惹谁吗,她说:“还不是温雪不敢去,要我帮她壮胆。”

“温雪个­性­就是那样,你也不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话听着怎么都像是帮他家小雪儿辩解,温绒胸闷过后气短,半开玩笑地说:“我妹妹个­性­怎么样我清楚,她这么急也就是急你还不娶她,怎么样,什么时候到我爸那提个亲?”

付苏一个急刹车,温绒差点把脸贴到挡风玻璃上,而后,那人竟然保持面瘫,说:“脚滑了。”

“……”

付苏把温绒送到家门口,道了句再见,连晚安都没有,温绒站在大门口看着他那辆银­色­轿车拐了弯,消失在视线里。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她深刻觉得这句话可以改成男人心海底针,然后套在付苏身上。她6岁的时候认识付苏,那时候付苏8岁,怎么说也勉强算得上是对青梅竹马,不过是发育不良版的。主要原因是还有一颗梅子横在中间,那颗梅子比她漂亮,比她聪明,比她厉害,所以青梅有意,竹马无情,付苏这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下究竟藏了怎样的心思,温绒以前不知道,现在也不清楚,除了他喜欢温雪这一点。

温绒只在人前抱怨过一次她比不上她的小妹,那个人是­奶­­奶­,当时­奶­­奶­淡然地说,那些漂亮的女人大多红颜薄命,那些厉害的女人多数惨淡收场,有句老话说得好,傻人有傻福。

温绒当时一呆,有点泄气,但­奶­­奶­下一句话是,绒儿,这世上真正聪明的女人都是傻女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用太­精­明,恰到好处就行了。

009

温绒所在的这所小学是当地极为出名的贵族小学,学校也是对得起家长出的钱的,请来的老师不是一级教师就是特级教师,像温绒这个体育老师也是专业跳高选手,国家一级运动员,业余钻研空手道,腰上黑带单手可以撂倒一个大汉的彪悍人物。

照理说,温绒基本上是不怕任何人的,小偷、强盗甚至□犯,对她来说就是费点体力罢了。但是,她现在见到某人就想躲,她这个样子要是被段如碧看到了,铁定被这小妮子笑到没有翻身之日。

说起来这个林隽真的很闲,每天下午放学都能看到他开着他那辆豪车停在校门口,可以前怎么不见他这么勤快。温绒几次下班都撞上他,丁叮说这都成学校每天傍晚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不少围观少女是从隔壁初中、高中赶来的。

不得不说,男人过了三十这个行情只涨不跌。

温绒每次都想打马虎眼从人群里混过去,谁知道这位大叔眼神好使得很,一眼就扫到她,还非常熟络地跟她打招呼。一来二去,温绒跟林子豪老爸很熟的传言在校园内不胫而走。除了丁叮会忧心忡忡地问一句:他不是来威胁你的吧?其余人等一­干­以为温绒攀上了这位传说中神秘的校董,就连林子豪的班导也屁颠屁颠跑来跟她讨教如何跟林子豪父亲沟通教育问题。当然,有更多的女老师想要知道林子豪父亲目前有没有续弦的准备。

林子豪成长在单亲家庭,母亲不详,父亲是林家人,后来据调查是林家前掌门,现任大股东,学校里无人敢小瞧林子豪,他有个这么牛逼的老爸,这么过硬的背景,老师们只有趋炎附势的份和包庇宽容的心。温绒知道这个情况后也比较能理解这个小孩为何怀有一颗别扭的心,往后看他的时候也不由生出几分疼惜,但最终都在他强大的破坏力下灰飞烟灭。

实在不知道那些女老师怎么想的,身为人民教师怎么能有这等不高尚不纯洁的遐想,对象还是有个拖油瓶的老男人。

这天,温绒照样被林隽拦在半路上。

“温老师。”这声不高不低,咬字清晰,语气温柔。

温绒勉强回头,故作惊讶:“啊,这不是林先生吗?又碰到了,真巧。”学校范围内,她还是以老师的身份对待学生的家长。

“温老师,下班了?”

每天废话,温绒点头:“下班,路上堵,我先回去了。”

通常这个时候还会有个人瞪着她,眼神颇凶,林子豪那样子总像是再找机会咬他一口。

林隽侧过身轻松挡住她的去路:“不如我送温老师?”

温绒一本正经地会说:“不用了,我不受贿。啊,我同事,不好意思,先走了。”

然后抓住一脸茫然的丁叮,很义气地骑上她的自行车,让她坐后座,冒着骑车带人被交警抓的风险也要远离麻烦中心。

骑了一段路,温绒问丁叮:“有没有跟来?”

丁叮看了看身后,一溜大众、本田,再高档也就奥迪,没看到保时捷:“没有。”

温绒松了口气,不是她怕这个人,她是烦,不想搅混水。

“喂,你真的跟这个林隽很熟?”丁叮察觉出了蹊跷。

“没有,那种大人物,我要是跟他熟,我还不乐颠颠的多套点近乎。”温绒说着假话毫不心虚,“我估计林子豪跟他老爸打了什么小报告,他老来找我问话,实际上我最近很厚待他家公子,没什么可说的。”

丁叮在她身后沉默了半天,温绒以为她在怀疑她话里的可信度,没想到她沉默过后语出惊人:“我说……他长得真是帅。”

温绒一个踩空,天生运动员的一世英名差点毁了。

温绒这段时间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外人是不能体会她的心情的。一个月里老爸老妈打来的电话数量赶上她大学四年的总和,除了高中训练时摔断一条腿,她妈还没这么殷勤地请她回家过。

温绒深知回去就是龙潭虎|­茓­,躲了几天,温老爸终于耐不住­性­子,杀气腾腾地逼上门来。丁叮看到她老爸不善的脸愣了愣,一句话没说溜出去散步了。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十分钟,温生和的小眼睛败下阵来:“女儿,当帮帮爸爸吧。”

“啊?”

温生和眉头一皱,忍了忍,说:“林先生是个很好的对象,英俊潇洒,家门渊源,个­性­随和,怎么看都是我们家高攀了人家。是,他是有个孩子,可这孩子听说也很聪明懂事,现在还在你的学校,这不是缘分是什么?女人,不要眼光那么短浅,你不是小雪,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啊。而且,这件事关系到我们家的兴衰,你从小懂事,这次一定要帮老爸这个忙。”

温绒耐心地把话听完,然后多年不受伤的心灵小小地颤痛了一下,到这时候还偏心,她高攀大叔,她还不稀罕呢。

“爸,这个事,实在有点强人所难。其实,我觉得,很可能那个林隽压根没有这个心思,只是找了个推脱的借口,你说温雪他不放在眼里,反而说看上我……”温绒顿了顿,把自尊心保护好,说,“这可能吗?分明是变相的拒绝。”

温老爸眼睛一瞪:“这有什么,你就打蛇上棍,假戏真做,将计就计。”

“可……”

“好了,不用多说了,你还小,又没恋爱过,肯定成天幻想着什么白马王子。我告诉你,白马王子不好使,林隽这样的钻石王老五才能保你一辈子踏实。”

温绒很想反驳,她其实没幻想过白马王子,哦,除了以前小小YY过牵着付苏走进结婚典礼。再说,不是钱多就踏实的,像他们家钱也不少,还不是落得现在要破产的境地。

“我回去了,你好好想想。如果林隽再找你,可不准拒绝,给我乖乖地培养感情。”

温老爸很想说感情培养好了,赶快让人投钱,但这话太露骨了,还是不要吓到这个大女儿,大女儿跟他本就不亲,还需要慢慢教化。

温绒是个十四岁就半离家,十八岁彻底离家的孩子,对于父母的话基本上是左耳进右耳出。当林隽的电话打来时,她一如既往地选择了无视,然后把手机锁在抽屉里上课去了。

林子豪这两天卯足了劲跟她对着­干­,温绒开始认真思考这父子俩是不是都跟她有仇!大的烦她,小的恼她,害得她要提早遭遇更年期。

下课的时候,林子豪冲到温绒面前,粉­嫩­的小嘴说出残忍的话:“我爸爸才不喜欢你呢。”

温绒收拾好跳绳,淡淡扫他一眼:“嗯,我也不喜欢你爸爸。”

林子豪一愣,怒了:“你怎么能不喜欢我爸爸!”

嘿,这是什么道理,温绒停下脚步,弯下腰掐了掐他那张跟剥了壳的­嫩­­鸡­蛋似的小脸蛋,直到那张英俊的小脸变了形才放手,然后留下个黑指印,满意地走了。

她在心里说,光是有你这个小恶魔,我就对你爸望而怯步了。

林隽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出现,温老爸很焦急,示意温绒主动出击,温绒怎么可能犯傻做这种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最近学校里出了一件大新闻,林子豪成功把班导姑娘逼疯了,这位以全优成绩毕业,以全优成绩带班的全校优秀青年教师爬到校长办公桌前要求­精­神赔偿,或者让她换班。

于是,丁叮老师非常不幸地成为了她的继任者。

丁叮听此噩耗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温绒给她煮了碗定惊茶,不停地安慰她那颗被打击得支离破碎的小心脏。

“怎么办,我怕。”

温绒嘴皮子都快说­干­了,最后丁姑娘颤颤巍巍地还是这么句话。

“我看那孩子对他爸爸还挺怕的,不如……你找家长谈话吧。”

“啊?”丁姑娘惊恐地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你……你让我找林隽?”

温绒沉重地拍拍她的肩膀:“林子豪之所以这么嚣张就是因为家长管教不严,为了你以后的日子,还是趁早下手。”

丁姑娘失眠一宿后,顶着巨大的压力找来了林子豪的父亲。本以为要见着个大人物会很困难,谁知道林隽一口答应了,更让人受宠若惊的是他会亲自到学校走一趟。中午,丁姑娘带着这个好消息欣喜地找到温绒,温绒夸她做得好。

林隽按照约好的时间准时到达学校,丁姑娘不敢怠慢,特地在校门口迎接。

“丁老师。”林隽一个点头打了声招呼。

“林,林子豪爸爸,你好,真不好意思,让你特地赶来。”

“没关系。”

林隽谦和的笑容让丁叮放松不少。

“那请到我办公室谈吧。”

“请等一下。”林隽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我想请温老师一起谈。”

“温老师?”丁姑娘愣了愣,“噢,温绒老师吗?”

“对。听说她也是子豪的老师,既然来了,我想多听些建议。”

林隽神­色­很怡然,目光很清浅,态度很温和,这俊美优雅的气质跟十恶不赦的坏人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偏偏跟他说话的人不知为何都会打从心底里发慌、发傻、发抖……这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邪门气场。

丁姑娘便是这其中一员,她乖乖地给温绒打了电话。

温绒接到电话后内伤很严重。她本想推脱,谁知丁姑娘极不淡定,话语间似有哭腔,她实在搞不定这只道行高深的老狐狸,又说这个鬼主意是温绒出的,有难要同当。温绒万般无奈,千般不愿,还是出现在了校门口。

林隽今天总算是没穿白衣服,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米­色­的大衣,衬得他意气风发,冲眼看跟个二十五六的小伙似的。

林隽露齿一笑,难得笑容明朗:“既然温老师也来了,不如我们就去附近的饭店,也快到吃饭的时候了,我请老师吃顿饭。”

“不用了……”

“今天恐怕会谈很久,还是一起用饭吧。”

中国人的套路,饭桌上一切好说。

林隽就是这样,也不看丁姑娘凄凄的眼神,回头跟他的助手说了句:“一会接子豪回去。”

温绒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得好像没她这个人。

林隽大概是好意地叫了她一声:“温老师。”

温绒抬头。

“走吧。”

“既然林先生如此盛情,我们就不推脱了,丁老师,我看前面那家馄饨店不错,你昨天不是还闹着想吃馄饨吗?林先生,你看如何?”

丁姑娘吓坏了,瞪着大眼睛,温绒温柔地勾过她的胳膊,安抚­性­地朝她笑笑,随后伸手一指,指向前面不远处一家乌黑黑的小黑店,三无小店。

想他林隽何等人物,过去吃个饭估计都要散去个普通百姓一个月的生活费,到那么家寒碜都算不上的小破店,怕是很勉强吧。

林隽只是瞥了一眼,眼神流露出些许好奇,几乎称得上是高兴:“温老师选的地方果然别出心裁,好,就那吧。”

010

三个人前后进入这家小店。

说真的,就连温绒都不太受得了这家小店,营业执照挂在外边的墙上,早已蒙上一层黑乎乎的东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仅如此,店里光线不好,到处乱糟糟的,可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这间小店因为林隽进门陡然亮堂了很多。

丁叮拉了拉温绒的衣袖,咽了口口水:“不如换一家吧。”

可是林隽已经在唯一一张收拾­干­净的桌子前坐下,还冲她们俩招招手:“两位老师,请坐。”

温绒看着他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由为他身上那件昂贵的大衣担心。她和丁叮围着小桌子坐下,老板系着一块脏围裙,袖管捋得老高,其实看到他这身打扮已经没有胃口了,他走过来问吃什么,温绒要了三碗馄饨面。

丁叮拿出纸巾忙着擦桌子,不好意思地跟林隽说:“林先生应该没来过这种地方吃东西吧?”

林隽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下店面,漫不经心地应道:“嗯。”

“不过这里的馄饨还挺好吃的。”丁叮正在往语无伦次的方向发展。

还没到放学的时候,客人不多,但他们三个挤在一张小桌上仍旧嫌挤。温绒拆了双筷子无聊地把玩着,那边丁姑娘开始切入正题跟林大老板探讨起深奥的教育问题。

然后,在丁叮老师煞费苦心,用光口水把林子豪在校要命的表现用最委婉最不刺激人的方式表述过后,林隽沉默了会,丁叮又咽了口口水,紧张得握紧了拳头。

恰好此时老板端着三碗馄饨面走过来,然后一人一碗,他的力气颇大,放下碗时桌面都震动了一下,里面的热汤晃了晃,溅出几滴,差点沾在林隽高贵的衣领上。温绒微微蹙眉,心里一阵失望,可惜了。

林隽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温绒的脸,他低下头,拿起筷子轻轻拨弄了下碗里的馄饨,片刻后,说:“据我所知,我儿子从来不任­性­。”

一句话直接把丁姑娘拍死在地。

有其父必有其子,温绒一边想着,一边给自己的碗里加了醋和蒜和辣酱,有滋有味地搅拌起来。

“加这么多调料会更好吃吗?”林隽似是很好奇地问。

温绒正吸着面,闻言抬起头,含糊不清地说:“我喜欢。”

“是吗。”

面对碗里腾起的热气,林隽摘下眼镜,温绒看了眼,猛然间不自觉地停下吸面的动作。很多男人戴上眼镜摘下眼镜会差很多,眼镜有时候是一种装饰,甚至会出现有镜状态是帅哥,无镜状态是路人的囧事。

虽然温绒对林隽这人没太多好感,但她的审美还是正常的,无疑林隽是英俊的,不仅如此,他是个成熟的男人,比起那些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他的气质更出众,人如其名。温绒觉得林隽这副眼镜为他加分不少,但她没想到眼镜下的真实面容竟如此让人热血沸腾,当然,不是指她,这只是个形容。尤其是那双眼睛,没有眼镜得的阻挡露出它清晰漂亮的轮廓,瞳孔仔细看是浅褐­色­的,透出温润的光芒,同时也流淌着稀疏的淡漠。

林隽拿过几瓶调料学着温绒的样子一一加入,也搅拌了下。

“这样不对。”温绒抢过辣椒酱往他碗里狠狠地撒,“这样才够味。”

丁叮吓了跳,这也太狠了吧。

林隽愣了下,抬头看温绒,温绒做了个请的手势:“尝尝。”

薄­唇­轻轻勾起,他没说什么,手上的动作不紧不慢,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次­性­筷子拣起一只馄饨,低头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

丁叮在一旁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也有一碗馄饨面,她看着林隽不由痴呆,为什么有人能把馄饨吃出这种优雅的气质,再一回头看看温绒就差把脸埋进碗里的模样,丁姑娘忽然萌生出忧郁地感叹,人家豪门出来的跟他们平民百姓就是不一样。

丁叮决定再接再厉:“林先生,子豪呢,真的很聪明,但是他和同学相处得不是很和睦。”

林隽似乎不太适应这里的辣酱,吃了一会后,两颊微红,额上冒汗,他吸了一口气,侧过头似是很平常地说:“聪明的孩子总是会遭到同龄孩子排挤,我明白,但没有关系,以后他们就会清楚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这一次丁姑娘直接被拍成骨灰。

人与人的思维结构怎么就这么不同呢?

在这两人牛头不对马嘴了半天后,一直没出声的温绒重重地方下碗,举起手冲老板喊了句:“再来一碗。”

“温老师胃口很好?”

“不错。”

“看不出你这么瘦,却这么能吃。”

“肤浅,人不可貌相。”温绒撇撇嘴挑起半边眉毛。

一旁的丁叮噗嗤笑了:“林先生你不知道,她在家的时候可能吃了,两三碗饭不在话下,每天都要准备四菜一汤,她这都还嫌不饱。”

温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办法,上辈子可能是饿死鬼,这辈子就多吃点。”

林隽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这么看起来,养你伙食费开销不小。”

“是啊。”温绒也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不怀好意的那种。

“还好我就是不缺钱。”面上来了,林隽帮温绒加上调料,“多吃点,这顿我请。”

温绒暗暗磨了磨小虎牙,然后继续卖力地狼吞虎咽,丁叮在旁看着心里琢磨着这丫头今天怎么吃得格外没形象?

没错,温绒就是这么打算的,她要把自己最糟糕的一面暴露出来,让林隽知难而退。

可林隽似乎并不在意,他吃得并不多,一碗馄饨面上飘着红红的辣油,相当火热的感觉,他每吃一口,额上的汗便多几分,虽然面上没什么异常,但感觉上他吃得很艰难。丁叮看不下去,帮忙叫了杯水,又拿出纸巾递给他。

“不用。”

过了会,温绒拿出纸巾擦嘴,对面的人开话了:“温老师,能借一张吗?”

难道我的和温绒的有区别吗?丁姑娘疑惑了。

温绒叹了口气,无奈摊手:“抱歉,最后一张。”

丁叮立即递上自己的:“林先生,我有。”

林隽喝了口水,淡淡地说:“不用。”

“……”

一顿饭就快吃完了,可问题还没解决,这样不行,温绒吃得八成饱后,觉得有必要拉丁叮一把。于是,吃饱喝足的她拿过一根牙签不怎么遮掩地开始剔牙,然后徐徐道:“林先生,你小时候一定也很聪明吧,成绩很好,同学们都嫉妒你?”

林隽捏着水杯,习惯­性­地半眯起桃花眼:“差不多。”

“那就是了。”

温绒突然拍了下桌子,丁叮怔了怔,只听她又说:“你儿子跟你小时候一个模样,就是个问题儿童。”

丁姑娘眼珠猛然瞪得老大,温绒朝她挤挤眼,让她放心,然后继续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据我们老师观察,林子豪初步显露出人际交流障碍,不管是谁都无法跟他好好沟通,时而暴躁,时而冷酷,时而狡诈,一点都不像个7岁的孩子,不瞒你说,被他气哭的女老师超过两只手,被他气疯的男老师超过两只手,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同学,初步统计少说超过三个班。作为父亲,你看怎么办?”

等她说完,丁姑娘顿时嘴­唇­发白,要不是还扒着桌沿,大概已经跌到地上去了。

林隽听后,慢条斯理地喝他的水,眉头都没动一下,看不出喜怒,他戴上眼镜,双手交握搁在桌上,轻巧地反问:“温老师的意思呢?”

“林子豪似乎很听你的话。”

“所以?”

温绒笑了:“林先生在家的时候应当多陪陪孩子,然后多教教他与人相处的方法。比如,不应该把同学扯到沙坑里强迫他把蚯蚓放进裤子里啦,不应该把女生送给他的小花捏碎丢到人家脸上啦,不应该嘲笑女老师暗恋男老师还说她不自量力啦,等等诸如此类。”

听听,多么令人发指的罪行,但这些事从来没有人敢直接告诉林隽。

林隽听后忽然露出一丝苦恼,温绒以为终于起效果了,心里正扬起一厘米的得意,却听林隽一字一句诚恳地说:“教育我不擅长,不过看起来温老师很擅长,这样吧,温老师来做子豪的家庭教师吧。”

温绒嘴角的笑容僵了下,立即说道:“哈哈,我只是个体育老师。”

林隽包容又体贴地笑道:“没关系,温老师是我看到最有师德的老师,很会教育孩子,从来不会体罚,循循善诱,因材施教。”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林禽兽在说“体罚”二字的时候好想咬字特别用力……

“丁老师,你看如何?”

丁叮对着林隽的眼睛顿时失了气力,只会点头。

林隽起身,优雅地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很好,那么,温老师,从下周开始一、三、五,我都会派车接你去我家给子豪辅导‘人际沟通教育课程’。”

温绒急忙跳起来:“我……”

林隽不紧不慢地打断她:“哦,你放心,我家保管你吃到饱,工资待遇绝对优厚。那么,告辞了。”

他拿出钱付了帐,从容地走出这家小黑店。

011

温绒最近很憔悴,很尤桑,很颓废……组长大人看不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安慰道:“小温,失恋没什么,你还年轻,革命可以从头来过。你注意到没,数学组那边调来一个年轻的男老师,Q大数学系毕业,小伙子个头180,一表人才,今天晚上说是要给他开个迎新会,怎么样,我带你去凑凑热闹?”

温绒无力的眼睛突然睁大,然后惊悚了:“组长,谁说我失恋了?”

“别不好意思,我是你老大,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组长大人看她这么激动,更加确信了几分,“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走,我带你去认识新人。”

温绒瞠目,百口莫辩之下被他老大带去见见那位传说中踩掉前任师草,荣登男老师帅气排行榜第一名的新人气王。

但她转念一想,这不是正好吗,今天就不用去林隽家了,她愁苦了一天的问题解决了。很好很好,她立马乐呵呵地给林隽发了条短信,说临时有事,今晚没空。

然后,心情大好地跟秦老大奔赴迎新会现场。她这副摸样在秦真眼里就像是期待展开新恋情的小女生,秦真只是随口说说,这下倒是真打算帮这个得力­干­将和自己那个侄子撮合撮合。

温绒不知道她家老大心里的小九九,只是很愉快地打算跟着去吃喝一顿捡个便宜。他们来到酒店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刚走进去的时候温绒愣了好一会,这一眼望去大片女老师,年轻的,中年的,跨度很大。本来她还觉得自己一个体育组的来凑数学组的热闹不太合适,但来了才发现,好家伙,语文组,外语组,美术组,音乐组等等都派了代表,还清一­色­都是女的,连丁叮都在,当然她前天跟她说过这件事,当时她没放在心上。

于是,她也就心安理得地坐下了。

“你怎么来了?”丁姑娘有点疑惑,“不是要去林……”

“呸,打住,我又没答应他。”温绒不屑地说,“我是跟我们老大来的,听说这里的菜不错。”

温绒是个吃货。

“哦。”丁姑娘了然道,“那就是了,你们老大是秦老师的叔叔。”

“什么?”

“你不知道就来了?”

“真不知道。”

丁姑娘翻了白眼,压低声音,悄悄拿手指指指坐在她们斜对面的人说:“秦谦老师,就是这顿饭的主角,是你们秦真老大的侄子,人才。”

温绒快速朝对面看去,果然看到一个清秀青年,肤­色­白白的,穿了件格子毛衣,正微笑着跟他叔叔打招呼。

这质量确实是上品,难怪把前任师草P下去了。

那边秦真跟自己侄子很热乎地聊了两句,两个人突然朝温绒这边看来,然后秦真跟温绒招招手:“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小谦,这就是我经常提起的温绒老师,她实习的时候就是我带她的,现在留校了,不是我夸自己人,带学生是这个。”秦真竖起大拇指。

秦谦立刻露出微笑,隔着一大张桌子要跟温绒握手,温绒连忙站起来伸出手。

“温老师,久仰大名。我在家总听叔叔提起你,说你很厉害。”

“呵呵,不敢当。”

“小绒,不用那么客气,过来坐。”秦真让出自己的位子,“你跟小谦多聊聊,跟他说说学校的情况。”

额……温绒猛然察觉到好多道火辣辣的视线盯着自己。

温绒当然不想一晚上都被目光刺杀,立即扯了个笑,道:“没事,小秦老师应该都了解情况了吧。”

“你也刚进来不久,可以跟小谦谈谈心得,快过来。”

秦老大不知怎么的突然抽风,竟不顾温绒的眼­色­亲自跑来把她抓到秦谦身边,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好好交流交流。”

秦谦倒是没什么,他坐下来客气地给温绒倒了杯红酒,敬了她一杯:“温老师,其实我以前见过你。”

温绒没印象,问:“什么时候?”

“两年前,全运会上。”

温绒脸上的笑突然僵住,但她很快低下头装作吃菜的样子:“是吗,我记不得了。”

秦谦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好意思……”

“没事,来,我敬你。”温绒大方一笑,回敬他。

席间,秦谦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温绒其实跟他说不上两句话,因为有太多女老师抢着要跟他说话。坐在他另一边的是外语组第一支花白萱萱老师,她对这位新人格外热情,从数学扯到外语,从外语扯到地理,从地理扯到历史,总之逮着什么说什么。秦谦倒也好脾气,耐心地跟她聊着。时间久了,其他女老师逐渐退出舞台,开始自顾自搞小团体聊天。

温绒是一刻没落下,每上一道菜她都吃得最勤快,谁叫她是体育老师,上课最费体力了。

“温老师,要喝汤吗?”

“嗯?”温绒刚一只凤爪落肚,转过头看向突然跟自己说话的秦谦,“不用,我自己来。”

秦谦正在给自己盛汤,举着勺子,又拿过温绒的碗给她盛了碗。

“谢谢。”

这下在场的女老师们不­干­了。

数学组李组长带头发话:“小秦不能这么偏心,是你叔叔的徒弟就特别待遇。”

“就是,不能差别对待我们这些老师。”

秦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真的帮各位老师都盛了汤,立刻被大加赞赏。

“温老师,平时还练空手道吗?”

温绒没想到秦谦还会跟她搭话,回道:“有空就练。”

“听叔叔说你经常锻炼,是去健身房吗?”

“一般早上会晨跑或是游泳,周末会去健身房锻炼。”

“每天?”

“嗯。”

秦谦眼里不掩钦佩:“很少有人能这么坚持。”

“习惯了也没什么。”

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谈,竟然聊得还挺投机。温绒喝酒容易上脸,反观小秦老师是越喝越白,一张俊脸粉­嫩­粉­嫩­的,这两个人凑到一起说话倒是有趣。

正聊到兴头上,包厢的门突然开了,可走进来的却不是服务员。第一个人看过去,愣住,第二个人看过去,也愣住,紧接着,包厢里聊天的声音骤然停止,大家都往门口看去。

温绒正被秦谦一个笑话逗乐,哈哈大笑的声音在这一片安静中莫名诡异。她迅速收声,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各位的眼神,突然感觉背后凉嗖嗖的,她一回头,估计是动作太猛,在看到来人时狠狠地晕了下。

林隽出现在门口,面容俊逸,气质濯濯,他的发­色­比较浅,深褐­色­的短发泛着柔亮的光泽,然褐­色­瞳仁透着疏离的光芒,把脸上的那分微笑淡漠了许多。

林隽的出现让场面静默了长达半分钟的时间。

大多数老师是茫然,少数知道林隽的老师很意外。

只有温绒是惊悚,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而后厌烦,他怎么就找到这里来了!

林隽越过众人的脸,视线定格在温绒身上,也不说话,就是微微笑了下。

这一笑惊艳了满桌子的女­性­同胞,吊灯的光芒都被他比下去了。

温绒已经以最快转过头,默默夹了只羊腿,默默地吃了起来,默默地祈祷他没看见她,没看见……

“您是哪位?”作为今晚的主角,秦谦站起来迎了上去。

“我找人。”

温绒低头猛吃,对面丁叮死命跟她瞪眼,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秦谦又问:“请问您找哪位?”

林隽笑得一脸温和,柔情似水的模样晃晕了一票女教师,只听他微凉的声音道:“温老师,羊腿好吃吗?”

温绒暗叫晦气,随手拿起餐巾抹了抹嘴,回过头去:“林先生,你找我?”

林隽眉梢微挑:“我有给你短信。”

温绒装愣:“哦,我手机没电了。”

这时候,一大片高温灼热的目光不断地试图在温绒身上烧出几个洞来,此处难留矣,温绒不太舍得地放下筷子,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稀松平常,然后走过去跟林隽说:“我们外面谈吧。”

林隽却说:“温老师拿上包直接跟我走就是。”

“……”她也不好发作,忍了忍,拿上包跟一脸复杂、暧昧、疑惑的秦老大道别,跟一脸同情的丁姑娘道别,还有刚认识的帅气有才的小秦老师道别。

小秦老师看了看林隽,对温绒很客气地说:“温老师路上小心。”

温绒点点头,略感悲壮地离开了她的羊­肉­。

林隽带头走到门外,一手打开车门,然后站在一旁仍旧笑看着温绒,等着温绒拖拖拉拉地走过来,可不知为何温绒感到寒风阵阵。

温绒望了望天上的月亮:“林先生,已经很晚了,而且我明明跟你打过招呼。”

林隽则望着她微熏泛红的脸不为所动:“所以我等你把事办完了才来接你。子豪刚做完作业,你还可以给他指导一小时。”

没人在身边,温绒立刻换了个称呼:“林叔叔,何必呢?”

温绒真是不明白,林隽到底要­干­什么,她是打死不认为林禽兽会看上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非要跟她来段相亲之恋或是先婚后恋。不是她不自信,而是真没这个可能,随便在大街上拉10个男人问她和她妹,选哪个?10个里绝对有9个选她妹,还有一个是GAY。

“叔叔”二字还是那么刺激,但林隽还是很有耐心地站在车门边,薄­唇­轻抿的样子很英俊:“要好好教育孩子,家长也要配合,这可是温老师说的。”

竟拿她的话压她,温绒一口气提上来又憋回去,胸闷。

短时间内她又计上心来,然后,跟着林禽兽到了他家。

012

如果让小恶魔讨厌死她,赶她走,不就没问题了?

温绒眯起眼,摩拳擦掌了一番,为了跟林禽兽撇清关系,什么招都得出。

林隽家坐落在城郊一块颇为僻静的地方,晚上点点路灯缀在路边,白­色­的灯光下依稀能够看到点点细雨。温绒从车窗遥遥看去,前方只隐隐看到从左到右连绵起伏的线条,从前往后看不清边界的建筑物。

别墅没什么,她家也有。但林家的别墅和温家的别墅,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据说这还是林隽私人住宅。好在温绒没像个乡下人似的对着豪宅流口水,她跟着林隽换鞋进门,抬头一看,这回倒是愣住了。

她来到北极了吗?

为什么到处都是白­色­的?

温绒来到客厅中央,打量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真的是全白,白得很销魂,很动人,很光鲜,现在她一个穿黑衣服的人立在这片天地,就像雪地里的乌鸦,白纸上的黑点,画布上的污渍,怎么违和怎么来。

“子豪,温老师来了。”林隽拿起电话拨了内线。

这时候,温绒又发现了个问题,这么大的家,竟然没有佣人。

过了会,只听噔噔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下一刻,穿着睡衣,赤着小脚的小恶魔出现在她面前,小恶魔看到她愣了下,随即两道秀气的眉毛一竖,鼓起包子脸,一脸嫌弃的表情,偏偏他长得太过可爱,这情景实在很抽象。

“她来­干­什么?”

“温老师来给你补习。”

温绒期待着下一刻小恶魔破口大骂:“我才不要疯婆子给我补习!”

然而,小恶魔只是沉默了一会,又拿紫葡萄般圆润的大眼睛盯着温绒看了会,然后还是很嫌弃地说:“上来吧。”

“……”

林隽微笑着跟温绒解释说:“温老师,我们家子豪害羞的时候总是会说些不好听的话。”

“……”

小恶魔大惊大怒:“爸爸,不要侮辱我!”

林隽淡淡瞥他一眼,说:“那你脚上的鞋呢?听到温老师来了太激动了,连鞋都没穿就下来了。”

“……”

事情脱离了她计划的轨迹,首战不成,温绒决定再接再厉。

林子豪的房间大得有点夸张,这么一颗小豆丁竟然拥有近100平的卧室,比她和丁姑娘合租的房子还要大。显然林隽打通了两间房,做了三个隔断,最里面放着床,中间架着白­色­的钢琴,最外面算是书房……温绒半是嫉妒半是不屑,心情很复杂。

林子豪进屋后看都懒得看温绒一眼,心高气傲地坐在一支画架前,有模有样地临摹前方的花瓶。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陶冶情­操­,高雅艺术,通常在富裕人家里最吃香。

林子豪视温绒于无物,温绒也没兴趣找他说话,就自己在房里转悠起来。走到书桌边,上面整齐地叠放着作业本,随手拿起一本翻开,所有作业全是勾,就没见到叉叉,还有一份数学考卷,油条加双蛋,华丽丽的满分,这小恶魔的成绩真不是盖的。举头望去旁边有几层书架,满满当当的书,没看到孩子气的小人书,竟然四大名著有之,诗词歌赋有之,还有一摞外国文学……温绒默默地从书架边绕走。

这孩子真的太早熟了,连画画都走印象派风格。

温绒突然觉着要让小恶魔跟同学们打成一片确实挺难的,那帮孩子都是些臭屁的小娃娃,喜羊羊灰太狼的忠实拥垒,和这位的境界差太多档了,简直是一个活在二次元,一个活在三次元,无法衔接。

“你看什么!”

忽然一声怒喝,温绒回过神来,只见小包子脸怒气冲冲,气得两颊烫出两朵红云。温绒本来就站在他身后随便张望两眼,可他这么一说,她反倒起了贼心,偏生搬来椅子,紧挨着林子豪坐下,一副热心观摩的样子:“你继续。”

林子豪的包子脸像是放到锅里蒸过一般,热得能冒气:“你­干­嘛,走开!”

有这么生气么……温绒转念一想,立刻说:“我偏不走。”

林子豪敖娇地扭过头:“哼,你又看不懂。”

呀喝,这小恶魔真是没一句话让人不闹心的。

温绒淡定地说:“不就是画个瓶子么,你画的还不怎么样。”

“什么?”林子豪憋着红脸,大眼睛瞪得快要脱窗了。

温绒淡定、窃喜、偷乐地等着他下一句:你滚。

然而,林子豪只是颇为幽深地望了她一会,再次扭过头:“我会画好的。你要看就看,别吵我。”

只见林子豪又开始一板一眼地画了起来,温绒傻了傻,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那种感觉如同眼看着到手的百万彩票突然作废,怨念很深。

于是,接下来的一小时温绒在似睡非睡之中度过。

手机闹铃准时响起,温绒登时清醒,拍了拍脸,说:“时间到了,我先走了。”

“你要走了?”

不知为什么,小恶魔的脸­色­古怪得很,当然,温绒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是舍不得她。

温绒觉得还是要好言相劝:“其实你可以跟你爸说别让我来,我在还妨碍你画画,是不是?”

林子豪笑了笑,包子脸容光焕发,眉眼间颇有种邪恶的味道:“你让我课上难过,我又为什么要让你过得舒服?”

温绒一呆,这孩子如此扭曲的心智到底是怎样炼成的!

小恶魔笑眯眯地替温绒打开房门,如同赦免囚犯一般:“听我爸说你每周一三五来,后天记着别迟到。”

温绒走到楼下,林隽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听到声音立刻转过头来,然后看了看时钟,笑道:“温老师真准时。”

这父子俩,真是如出一辙。

温绒无视掉他这句温柔的讽刺,在玄关穿好鞋,林隽走到她身后,已经穿上了大衣,看样子是打算送她。

温绒摆摆手,客气状:“你不用送我。”

林隽打开门,回头,夜­色­与灯光在他脸上奇异地划过一道分界线,蒙在暗处的脸看不清,露在亮处的脸上被落下一层柔软的光晕,看得人心痒痒,林隽桃花眼眸光淡淡,微微一笑:“温老师,我不是送你。”

只有两个字能形容温绒此刻的心情,丢脸。

温绒走了几步,突然停住:“林隽。”

林隽闻言回过头,不说话只看着她。

“大叔。”温绒斟酌了会,难得严肃地说,“我们是不可能的。”

林隽神­色­依旧,听她说下去。

“我们年龄不合适,个­性­不合适,身份也不合适,还有我先前说过,我不给人当后妈。最重要的……”温绒顿了顿,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会嫁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终于轻松地吐了口气,丑话要说在前头,她可没兴趣跟老男人纠缠不清。

林隽安静地听她把话说完,一动未动,只有风微微凌乱了他的短发,他的脸­色­太平静,温绒有点吃不准他,强作淡定的心开始惴惴不安。

末了,林隽随意笑了笑:“说完了?”

“嗯。”

“温老师喜欢的是那个姓秦的老师,还是,”林隽晃过半张侧脸,暧昧不明地说,“付家公子?”

温绒一愣,心中小鼓乱打,忙道:“这不关你的事。”

林隽却再没说什么,走到门口,有车子停在外面,司机正候着。

“上车吧。”

温绒不满意他的态度:“你听清楚我说什么了吗?”

“温老师。”林隽帮她打开车门,一脸绅士,微笑却疏离,“不要想太多。”

温绒自认为说得够清楚了,作为一个成熟男人,林隽应当知难而退,若是以后他在烦她就是他没人品,乱纠缠,惹人嫌,到时候她对他不客气就不要怪她翻脸无情。

温绒也不推脱,坐上车后,司机立即开车带她离开。从后视镜能够看到林隽一直站在门口,过了会才走进去。这时,车前方似乎有人走来,司机立刻打开大灯,那人见着光下意识遮住脸。但温绒还是捕捉到一瞬,这是个漂亮的女人。

道路比较窄,车子停下来等那个女人走过去。

温绒看到她低着头匆匆经过,然后一直向前走……走到林家门口停下,过了会,进去了!

温绒目瞪口呆。

已不知是今晚第几次,温绒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

丢脸,还丢大发了!

自作多情一次也就算了,还接二连三!

温绒支着头抚额,难怪林隽让她不要想太多,这世道真悲催。

温绒到底没能逃脱给林子豪家教的命运,林隽好像全然忘记她的那番话,还是要温绒准时上岗。温绒不肯,他竟然上告温老爸,你说多大的人了还玩小报告这套把戏,但这把戏确实有效,温老爸­淫­威不足,磨工一流,温绒权衡再三,觉得还是去看林子豪画画,受的折磨少一些。温绒和林禽兽讨价还价之后,由原来的一周三次减为一次,但温绒还是觉得这一次犹如酷刑。

好在倒霉的事过后,总算有那么件值得高兴的事安抚受伤的心灵。

温绒拜把子的姐妹段如碧终于顺利完成学业回国,温绒难得小有激动,又是接机又是帮忙提行李,殷勤得不得了搞得段如碧受宠若惊,没倒回时差的脑袋更加晕乎了。

待两天后如碧姑娘养足­精­神,两个人终于好好坐下来,然后温绒终于有机会把这段日子匪夷所思的遭遇跟她倾诉了一番,感慨没有战友的日子是多么的悲催。

段小姐听后沉思片刻,­干­脆利落地总结道:“也就是说你现在被一个禽兽大叔缠上了,你爸还希望你跟他保持一腿的关系,如果不结婚,你们家就要破产?”

段小姐的理解能力超强,温绒颠三倒四的叙述竟能被她­精­准地提炼出­精­华。

温绒点点头:“没错,你说怎么办?”

“不对呀。”段如碧摸摸下巴,抬手掰过温绒的脸仔细看了看,“没道理,他看上你没看上你老妹?”

温绒淡定地拍掉她的爪子,深以为然地说:“就是,你说这事是不是蹊跷?”

“也不一定。”段如碧的爪子没闲着,又摸上温绒的短发,“有些人的审美取向确实非主流。”

如碧姑娘的调侃和温雪的攻击不一样,她说得难听,却没有恶意,是两人感情好的象征。

过了会,段小姐收回爪子笑道:“开玩笑哈。”她朝温绒勾了勾小指,温绒凑过去,“依我看,这事有内情。”

“什么内情?”

段如碧凤眼一眯,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你是恋爱小透明,他是情场老狐狸,你说看到有女人出入他家,不是情人就是情­妇­,再有可能就是─夜情对象。他执意要跟你‘谈朋友’,八成目标不是你,是你家。”

“我家都快破产了!”

“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现在退居二线,谁知道有没有狼子野心。”

喝过洋墨水的果然不一样,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温绒寻思了片刻,觉得有道理,可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他跟小雪谈不是更好?”

“笨!”段小姐戳了戳她的脑门,“要跟小雪谈,他就是第三者,还是一个有难度的第三者。跟你就不一样了,你一清二白,不存在障碍物。”

“……”温绒仔细琢磨了下,还真是这么回事。

如碧姑娘总结陈词:“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一鼓作气坚持到底,不管他怎么出招,都不能被拿下!”

013

有了战友,温绒顿时底气十足。有段如碧傍身,牛鬼蛇神都靠边。

如碧姑娘俨然成了温绒的狗头军师,不停为她出谋划策,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温绒受益匪浅。

作战要领告一段落,温绒沉吟道:“我怎么以前没看出你这么有思想呢?”

段如碧咭了口咖啡,卖弄风情地赏给她一颗白眼:“那是因为你以前的领悟力一直低下。”

温绒自动架起防火墙,屏蔽这句话。

“绒绒,”段如碧琢磨了下,看着小绒儿漫不经心的脸,心生不忍,可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一针见血,“付苏和小雪怎么样了?”

段如碧和温绒是穿同一条背带裙长大的,小时候两人跟年糕似的,感情好得掰都掰不开,不知道的人以为段如碧和温绒是亲姐妹。小温绒12岁的时候情窦初开,懵懂之间看上了隔壁家的小哥哥。那时候真是天真无邪,只当做个乖乖的小尾巴,慢慢酝酿心底甜甜的棉花糖便能长久长久的开心快乐。小如碧总是比小温绒成熟睿智两分,她左右瞧着觉得这实在是一颗不会开花的种子,只不过看着小温绒每天期待雀跃的模样,不忍心兜头浇一盆冷水。果不其然,小温绒15岁的时候,小温雪13岁了,这次换做小温雪情窦初开,毫不犹豫,眼力极佳地瞧上了姐姐的心头宝。

温家有女初长成,小温雪的杀伤力从幼儿园起与日俱增,当她15岁的时候,俨然一枚亭亭玉立的美少女,顾盼还羞,眉眼青涩,­唇­红齿白。小温绒17岁的模样单看也不难看,可是和同胞妹妹摆在一起比较就矮了不止一点点。

彼时付家小公子和现在的模样已经差不了多少,脸蛋清秀俊朗,但那沉默孤僻的个­性­已经完全定型。只有温家两姐妹还有如碧姑娘敢于在他周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地冲锋陷阵,如碧姑娘是为了给小温绒保驾护航,小温绒和小温雪是为了同样一颗心。

如碧姑娘自问比温绒聪慧,比温雪理智,可怎么样都瞧不出付苏的心思。这个男生把自己藏得太好,对女生一视同仁,不会对温绒多说一句,也不会对温雪多笑一次。直到有一天,温绒为了高考熬夜温书把自己累趴下,发烧三天,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礼拜,当她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付苏正坐在床边望着她,面­色­一如既往的沉冷,温小绒睡得稀里糊涂自然看不到他眼底的焦虑。

她烧糊涂了脑袋,一时间不太明白怎么已经是大学生住校的付苏会出现在自己房里。

付苏当然不会跟她说,他听到她生病了,当天夜里就买了票赶回来。

其实,那晚付苏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复习的方法不对,我来辅导你。”

如碧姑娘奇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奇迹之花?那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还真有几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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