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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遇见我,你真不幸 > 40

40

多岁的年纪看还是显年轻的,但人到中年难免身材走样,肚子上的肥­肉­是岁岁年年在饭局上养出来的,一张脸也比林隽圆了不知一点点,他的五官还算周正,眼睛很圆,鼻梁很挺,嘴­唇­略显厚实,但绝算不上英俊。这么一比,林隽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帅大叔,那身材,那相貌,那气质……温绒突然悟了,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林岩不也是患难同胞,和自己的弟弟比长得一无是处,一如她跟小妹比天差地别。

温绒想得专注,眼睛还一直盯着林隽,林隽抬起头,刚好对上她的视线,­唇­角的弧度深了几分,然后他朝门口抬了抬下巴,自己先走了出去。

温绒跟在他身后,林禽兽走到病区外,靠在窗边,摸出一支烟,没抽,只是放在鼻下嗅了嗅,温绒见他故作沉默,就先开口:“大叔,你这样好吗,子豪受伤你做父亲的还没他伯伯着急。”

林隽神­色­淡淡:“他伯伯向来很疼他,有他着急,我就不用那么急了。”

这是什么逻辑,温绒无语,她本来对他抱有的那么一丁点歉意难过的心情忽然没了。

林隽拿出打火机,点燃烟,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姿势优雅得一塌糊涂,他倚在窗边,侧过脸看温绒,笑得很温柔,但他越是和蔼可亲,温绒就越是觉得事有蹊跷。

老狐狸笑得发春,绝对没好事,这是她在和林隽斗智斗勇过程中,以不断失败为代价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温老师,要不要我救你?”

温绒一愣,虽有防备,可林禽兽出招太快,她脑子没转那么快,委实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子就沦落到要人救了?

林隽见她没听明白,好心地又道:“怎么看这次都是温老师擅离职守吧?”

“我……”

温绒这回猛然惊觉,林隽给她扣的这顶帽子还真是摘不掉,她的职责本来就是看好学生,不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偏偏出事的时候她跑去买烤肠了,虽然就那么一会会功夫,但老天不照应,她过年没去大佛寺上香,才过了一个月就遭报应了。

林隽继续说:“这件事可大可小,怎么解决全看温老师的态度了。”

温绒莫名:“什么态度?”

林隽不紧不慢地说:“我也不为难你,我们先订婚,只要你答应了,这件事我就不予追究。”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他还真好意思说,以大欺小本就卑鄙,死缠烂打本就没品,他还这么□­祼­地要挟她,甚至威胁她,理直气壮地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面貌实施令人不齿的行径。

温小绒给自己鼓了鼓气,表示要跟这类人等划清界限:“大叔,公事公办,我不怕。”

“绒绒,”林隽摇摇头,“你太天真了。”

温绒一听他喊绒绒,­鸡­皮疙瘩“嗖”地布满全身:“我不会为了这点事出卖自己的。”

“出卖自己?嫁给我是出卖你自己?”林隽喷出一口烟,白雾瞬间模糊了他的神情。

温绒一愣,还是点了点头:“总之,你别想拿这个威胁我。”

林隽眯眼笑道:“温老师真是对我越来越不客气了。”末了,他又问了遍,“你确定?”

“确定,”温绒转过身,临走前回头加了一句,“我最不喜欢抽烟的男人,太臭。”

019

“噗——”段如碧笑得乐不可支,真真正正的花枝乱颤。

温绒撇着嘴,窝在沙发里,支着头淡定地等她笑完。

段如碧抹去眼角的泪花:“你真这么跟他说的?”

温绒抬起下巴,重重点下。

段如碧亮出大拇指,毫不吝啬地说:“绒绒,你越来越得我心了,你好拽,好嚣张!”

“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温绒叹了口气,“我怎么才能摆脱他呢?”

“不是啊,我忽然觉得这大叔不错,脸皮虽然厚了点,但说好听了这叫坚持不懈,咱们如果往好处想,他真看上你了,你嫁进林家,那就扬眉吐气,笑傲温家,呕死面瘫和脑残……”

“打住打住,越说越不像话了。”温绒扑上去掐住段如碧的小细脖子,“你没听人说林隽做过多少可怕的事么,还要我嫁给他,我有几条命都不够跟他玩的。”

“可是,”段如碧眯起眼,抬起温小绒的下巴,标准的狼狼相,“你跟林隽如此撒泼,他还不反击?他这不是爱的包容,莫非真要吞了你家?可你家也不过是给他塞塞牙缝,打打牙祭,不至于要忍气吞声到如此地步……上次是我考虑得片面了,所以,我忽然改变想法了,说不定他真对你一见钟情了,我们这是低估了你的能力,高估了男人的品味。而且像他这种老男人通常都是表面装B,内心发­骚­,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表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温绒愣了愣,发动她不大善于思考的脑袋想了想,片刻后,先是恍然大悟,后又纠葛万分,再然后又兀自摇头:“你说得有点道理,不管我怎么用言语攻击他,他都一副甘之如饴的表情,看得我好无力,他真有可能看上我?……我还是觉得不现实。”

段如碧也不敢打包票,怕是扰了温小绒一室春心:“哪天你让我见上一见,我们再做判断。”

“哦。”温小绒点点头,复又惊觉她们跑偏了,这都哪跟哪,“不对,我要跟你说的是林子豪的事,扯他爸身上去­干­嘛。扯回来,这事我确实是我失职,所以……”

段如碧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这丫头实心眼:“你傻,还自己巴巴跑去认错?春游教师带班名单上就没你的名字,你属于自愿原则,互帮互助,要说你那个丁老师她怎么不看好自己的学生,我告诉你,你别自己跑去挡枪子。”

温绒纠结了会:如果我主动承担责任,反倒中了林隽的计谋……可是,我不好让丁叮一个人承担这么大的过失。”

温小绒实在多虑了,她以为这是她的选择,和丁姑娘统一战线,吃枪子,还是撤到我方防守阵营,保全自己。实际上,这不是道选择题,这就是道必答题,还是已经印好答案的,你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注定不及格。

校长找到温小绒的时候,劈头盖脸一句:“温老师,你被解雇了。”

温绒彼时正要去吃饭,中途被人拎到校长室,她定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校长您说什么?”

新泰小学一把手脸­色­不太好看:“杨小宇父亲已经找上学校了,如果不是老师擅离职守,杨小宇和林子豪也不会起争执,出这么大的事,他要求校方一定要给个交代。我和其他几个副校长已经讨论过了,认为你需要担负起这个责任。这件事已经给学校的声誉造成了负面影响,我们不能让事态继续扩展。”

温绒当即要辩解,有人敲开校长室的门,杨小宇父亲一脸怒气地走了进来,看到温绒在里面,先是一愣,随即,眉头一皱,两眼一瞪,呼哧呼哧地冲到温绒面前:“你是怎么当老师的,连两个小孩子都看不住,春游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敢自己跑去买吃的,你饿死也得呆在原地看着学生,你配当老师吗?!”他又转头对校长吼,“我们付了全市最高的学费,校长你看看你都请了什么老师,如果你不给我个交代,我绝对不会罢休的。”

温绒目瞪口呆,在她印象中杨小宇的父亲还是有点文化素质的,何时变身成丧心病狂的­精­神病人了。是,她跑去买烤肠是她不对,可她明明叮嘱过全班同学,不得擅自离开就餐时所在的草坪,这事本身是杨小宇闹起来的,作为被害者林子豪的家长还没跳出来说话,他激动得一副恨不得杀了她的样子是为甚?

更古怪的是校长还没追究杨小宇的过错,照理说这是要被记大过的。

温绒站在校长办公室里被迫接受了将近一小时的­精­神折磨,更令人错乱的是,只追究这件事温绒也就罢了,她确实没做好,可杨小宇那个父亲翻动着他那两张厚嘴­唇­口沫横飞,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堆子虚乌有的失责之事,强行扣在温绒脑袋上。

温绒活了22年,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是个从里烂到外,心黑手辣,没有道德底线的社会败类。杨小宇父亲还在那儿遣词造句,如果最初温绒还感到愤怒,大脑充血,现在她已是完全败倒在杨小宇他爹那张颠倒黑白的嘴下。最终是校长忍不住打断他说:“我们已经打算解雇温绒老师。”

杨小宇他爹愣了下,随即连连说好,该!

校长转向温绒:“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温绒原本肚子里酝酿好的说辞在面对校长铁面无私的脸,忽然什么说话的欲望都没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再辩解也是徒劳。

校长见她沉默,似乎流露出些许不忍,假仁假义地说:“你回去再想想,三天后我们还会召开校董大会,你还有机会给自己申辩。那个,”校长敲了敲桌子,貌似不经意地说道,“林子豪家长好像是我们校董之一,而且是大董事。”

温绒猛然抬头,看看校长,又看看杨小宇他爹,这两人刚才一唱一和,现在一个个目光闪烁,温小绒悟了,大彻大悟!

她还真当杨小宇他爹恼羞成怒,打算杀人泄愤,她还以为校长这把老骨头是为了息事宁人才在那做足姿态,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任由杨小宇他爹用吐沫把她淹死。

林隽,你到底要不要这么无耻啊!!!

温绒憋着一脸怒容走出校长办公室,丁姑娘正等在外面,看到她的脸­色­吓了一跳,见她出来一下子扑到她身上,没说上话眼圈就开始发红:“小绒,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也不会……”

“别说了,不关你的事。”温绒神­色­缓和下来,“我先去吃饭,你去洗把脸,一会被学生看见你这张猫脸,还不被笑死。”

温绒被叫进校长办公室享受了一小时吐沫喷雾,为“春游事件”引咎辞职OR被恼怒的校长踢出校门,各种版本的传说已经在学校里不胫而走。食堂里,温绒以遇佛杀佛,遇神杀神彪悍之势,旁若无人地消灭了一桌子菜,吃饭于她来说是积累战斗力,然而当她找到食堂大妈要第4碗饭的时候,大妈语重心长地跟她说:“女孩子失恋了也不要跟自己的身材过不去,少吃点好。”

温绒郁卒:“啊?”

大妈的小眼睛里俱是同情,朝不远处的那张桌子努了努嘴,温绒顺势看去,原来秦谦和白萱萱老师共坐一桌。

于是,温小绒在遭受事业重创之后,莫名其妙地又被贴上感情落魄的可怜标签。

温绒没吃到第四碗饭,她有点不满意地走出食堂,却被秦谦叫住。

温绒回头,没看到白萱萱。

“叔叔告诉我,如果看到你点了5个以上的菜狂吃千万不要打扰你,你一定是心情不好。我就坐在你后面那桌,现在才敢找你说话。”秦谦的话听上去是再解释什么。

她家老大还真是了解他,温绒笑了笑。

秦谦忽然蹙起眉,温声说:“温老师,情况怎么样?校长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温绒大致把校长办公室的情况跟秦谦说了说,秦谦听后神­色­凝重:“怎么会这么草率,只是听人一面之词,你工作后各项评估都是优,上学期跳高队好两个学生不都在省里的比赛拿奖了吗,无论如何不该直接开除你。不行,这件事我们找叔叔商量下。”

商量什么,幕后大BOSS­操­盘,他要把你压成­肉­饼,你怎么可能翻盘。

但看到秦老师跟她不是很熟还这么替她担忧,那种真情从眼睛里流露出来,不掺半分虚假,温绒很是感动:“秦老师,这件事我自己能应付,多谢你的好意,我有事,先走了。”

温绒确实有事,她要找那只禽兽算账!不接电话算什么,来电转移算什么,关机消失算什么!

好,你不接我电话难道我不会上门找你吗!温绒一口气杀到林隽家,正要敲门,不料大门忽地打开,她和从里面出来的女人撞个满怀。

20

第一次见到闻蓝,温绒本能地不喜欢她,温绒很少不喜欢一个人,哪怕是那个成天跟她闹神经病的小妹,但闻蓝,温绒就是喜欢不起来。

温绒晃了两晃,急忙扶住门框,而面前的女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她退后两步,高跟鞋踩得那叫个惊险万分,眼看着就要四角八叉地往后倒去,温绒下意识地伸手拉她,然而,后面突然冒出个人,以更快的速度扶住那女人的腰,往自己怀里揽过。

林隽只披着一件单薄的米­色­开衫,身前正靠着那个女人,而林隽的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腰侧。

那真是一具小蛮腰,不盈一握的纤细感令人热血沸腾,不知道那只手放在那个部位是什么感觉……温绒愣愣地盯着那处足足有5秒之久,脑中竟莫名其妙地一片空白,直到林隽出声唤她,她才反应过来。

“温老师,难得你会主动找我。”

林隽笑得很开怀,同时不动声­色­地把美女扶到旁边,美女娇弱地站稳,一手还拉着他的胳膊似是非常留恋,林隽只是扫了一眼她的手,她似是吓了一跳,立马放手。

温绒出了名的好­性­子在林隽这里算是被他整得脱胎换骨,面目全非,说起话来闻得到火药味:“我是为什么来找你,你难道不知道?”

美女愣了下,大概没见过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林隽说话,不由朝温绒看去,这一看又是一愣,但很快掩饰好表情。

温绒说话间眼睛不由自主往美女瞟去,两人视线对上一秒,又互相错开。是了,这个女人就是那晚她无意间撞见的女人。温绒不知道自己的眼神这个时候有多放肆,多热烈,多露骨。女人确实是美女,虽算不上什么大美女,但这柔美的脆弱感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弱柳之资,一碰即倒的身形比纸片还薄,让人恨不得揉进怀里好好宠爱一番。

看了一圈,温绒又把视线调到她脸上,肤­色­苍白,眉眼清秀,回看过来的眼神清清淡淡,又透着股子傲气。不知为什么,温绒总觉得这人长得有点面熟。

林隽等温绒看够之后,说:“温老师,你这么盯着蓝蓝看,她会不好意思的。”

温绒回过头:“……蓝蓝?”

林隽淡淡道:“蓝蓝,给温老师自我介绍一下。”

那个叫蓝蓝的美女还是用那种清淡的眼神瞅着温绒,抿了抿嘴­唇­,说:“你好,我叫闻蓝,是林先生的……”闻蓝的目光快速瞥向林隽,顿了顿,说,“秘书。”

温绒心里直哼哼,小秘和小三也就一步之遥,小秘和情人在民间汉语大词典里已成为同义词。顷刻间,她忽然觉得刚才一路杀来提着的那口气猛然间泄空了,她本来酝酿好的“你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对我死缠烂打,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句话在看到闻蓝之后,她是无论如何说不出来了。

温绒的表情非常怪异,眉毛鼻子挤到一起,似怒非怒,似笑非笑,不是一般的复杂。林隽让闻蓝先走,然后对一脸别扭的温绒和和气气地说:“温老师,不如喝杯水,坐下来说?”

“不用了。”温绒别过脸,憋着一肚子气说,“我还以为你是个神算呢,原来是设计陷害在先,学英雄救美在后。”

林隽面不改­色­地说:“绒绒,我哪有那么不堪,你不要中伤我。”

温绒恶寒,刚才在校长办公室憋了一肚子委屈,来了就撞见他在家约会小三,温绒也不知道自己是憋屈多一点,受骗多一点,还是懊恼多一点,各种感情纠葛在一起,最终统统大而化之为郁闷。

“不是你让校长开除我,杨小宇爸爸污蔑我,还能有谁?想拿这个逼我结婚,你够假的,一边要我嫁给你,一边还在跟别的女人约会。”温绒对人说话从来客客气气,好说好说,可这关键是对人,不是对禽兽!对禽兽就是要伤他,狠狠地伤他。

然而,林隽是只千年老妖,皮厚,温绒的话充其量就是给他挠痒痒,而且他捉到的重点是:“我和别的女人约会,你不高兴了?”

温绒一愣,他竟然没否认。

林隽上前一步,低下头,刘海在眉梢处轻轻擦过,无限温柔,浅­色­的瞳仁染进了春­色­似的,暖了几分,他盯着温绒的脸说:“你这个表情是希望我解释吗?”

温绒下意识摸了摸脸,猛然意识到自己师太了。她见小妹撒泼崩于前不动声­色­的功力在林隽面前一废再废,真是怒极攻心,失了方寸,不好不好。

“大叔,你有几个红粉知己跟我无关。”温绒敛回心神,装模作样退后两步跟他保持距离,“你别扯开去,先回答我,是不是你让校长解雇我?”

“不是。”

温绒嗤笑:“得了吧,除了你还有谁会使这种手段?”

“这种手段……”林隽玩味地笑道,“我做的我不会否认,但不是我做的,你要我怎么承认?”

“……”

“不过,我知道是谁做的。”林隽偏过头,用诱骗小白兔的亲切口吻说,“要我告诉你吗?”

难道真的不是他?但不是他会是谁?温绒渐渐冷静下来,把相关人物理了一遍,能够说服校长,拿住杨小宇父亲的,除了林隽……莫非是林岩?

温绒眼前突然浮现出林岩那张中年发福的脸,要说相由心生,但也说人不可貌相,弟弟是狐狸,哥哥怎么可能是小绵羊?亏他生了张憨厚朴实的脸。

一家子的禽兽。

温绒试探道:“是你哥?”

林隽勾起­唇­角,没说话,算是默认。

温小绒愤慨:“你们这两兄弟真是,狼狈为­奸­。”

林禽兽笑不露齿:“大哥要做什么,我不予阻拦,那天我就猜到他会这么做,所以问你要不要我救你,可惜你拒绝了。”他一脸遗憾,“事到如今,温老师,主动请辞比开除解雇好听些,日后找工作也不会太被动,我的建议就这么多。”

“什么?”

“既然你不想我帮忙,那我就不Сhā手了。温老师,出去记得帮我带上门。”说完,林隽自顾自回房。

他就这样把她晾在院子里,真的撒手不管了,温绒站了好一会才回过味来,这是报复吧,是吧是吧。每次看着是她明里占优,实际上林隽暗藏杀机,让她冷箭难防,处处吃瘪。

林隽,这两个字在她心里生根发芽,长出一朵邪花,外面有护栏,护栏上挂着一块牌子,用大号字写着:珍爱生命,此人有毒。

温绒走出林家,不料外面有人正等着她。

闻蓝靠在墙上,一席水蓝­色­的连衣裙,楚楚动人,她见温绒走出来立即迎上前,微笑着递出自己的名片:“温老师是吗,刚才太匆忙,这是我的名片,我想以后我们会有很多接触,所以应该先留个联系方式。”

别人对她这么客气,温绒也礼貌道:“不好意思,我没有名片,我把手机号告诉你吧。”

两个人互换了号码后,闻蓝指了指自己的车:“我送你。”

温绒瞧了瞧她清淡温和的神­色­,犹疑着点了点头。

近距离接触了一下,温绒发现闻蓝一点都不娇弱,她是个典型的职业女­性­,说话不紧不慢,音­色­甜美,语调柔和,可以媲美CCAV的女主播。

她说她在林隽身边工作了快十年了。

她说她现在还是林隽的私人秘书。

她说她知道林隽被他大哥逼着要娶一个小自己十多岁的女生。

然后,她打住了。

十字路口,红灯停,车内静静流淌着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还有闻蓝身上好闻的香水味,一切都是那么舒心,温绒却不太想继续坐下去。

“喜欢这首歌吗?”

“哦,小星星嘛,挺喜欢的。”

“这是林隽最喜欢的曲子,他说听这个曲子能让他心情变轻松。”

“……”温绒沉默了会,说,“你在前面把我放下好了。”

闻蓝点点头,绿灯一亮,她把车停靠在路边,侧过头说:“温老师,子豪的事让你忧心了,毕竟子豪是林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孩,很可能是以后的家族继承人,所以他们兄弟才会这么紧张,你就多担待一些。如果要找工作,我想我可以帮上点忙,你不用跟我客气的,林隽的事就是我的事。”

温绒像是吃鱼被刺卡到,咳不出咽不下,末了又有种被含沙­射­影的感觉。

从闻蓝的车下来后,温绒自己走到医院,她很快打起­精­神,把那些个闹不清楚的情绪裹成一个球,踢了。然后,找到林子豪的病房,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阿姨的声音:“请进。”

温绒没买什么水果、零食,她觉得林子豪不会喜欢这些,所以她买了几本书,想到他房间里满满一书架的书,这个应该是他的心头宝。

林子豪正趴在床上无所事事地挂瓶子,一位阿姨坐在床边陪着他,看那身雍容的打扮,应该是林岩的夫人。

林夫人疑惑道:“你是?”

“我是子豪的老师,来看看他。”

林子豪一听到温绒的声音,立即扭过头,大眼睛闪着莫名的亮光。

温绒走近两步,虽然这孩子平时可恶,但难得现在这么乖巧,又受了伤,或多或少也有她的责任,温绒摸了摸林子豪的头,问:“好点没?”

林子豪小包子脸没啥表情:“嗯。”

“是不是很无聊?我给你带了几本书。”温绒把书拿出来。

林子豪瞅着她,脸上不知不觉微微发红,他忽然抢过书,低下头怪里怪气地说了句:“都是幼稚的书。”话是这么说,他却把书抱得紧紧的。

“子豪,不能对老师这么说话。”林夫人不好意思地对温绒说,“小孩子就是这个脾气。”

“没事。”温绒犹豫了下,说,“请问,林先生的电话是多少,我有点事想跟他谈谈。”

“林隽?”

“不是,大林先生。”

林夫人为难道:“我丈夫昨晚刚坐飞机去法国了,这段时间他很忙,你大概联系不上他。”

温绒想林岩大概不知道她是温升和的女儿,如果好好跟他说一下,应该还有挽回的机会,没想到这么不巧。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要下周,你有什么事?”

“哦,就是关于子豪这次的事……”

“那你找林隽啊,他是子豪的爸爸。”

找他,她还不如直接写辞职报告。

温绒一无所获地从医院出来,深深觉着自己能够体会到平民百姓上访无门的苦痛,这世道,有权就是爷,有钱也是爷,有权又有钱就是大爷。

她把如碧姑娘呼唤出来,抚慰她受伤的心灵,如碧姑娘听到她被开除那段还淡定,一听到林隽家里饲养小三,登时暴跳如雷,拍案而起,说什么这老男人怎么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设计逼婚就应该从一而终,坚持到底!温绒一愣,赶紧拉住她,再三跟她说自己从头到尾就不是他碗里的那块­肉­。如碧姑娘眼冒厉光,反驳道你就是他的­肉­,还是块好­肉­,得珍惜。温绒无语。如碧姑娘不知想到什么,忽又一笑,重新坐下,温绒被她笑得毛骨悚然,追问再三,她都闭口不答。

第二天,付苏出现了,开口就是问她饭碗是不是不保。当然,人家付公子没有那么直接,但意思差不多。

温小绒惊讶无比,他怎么会知道的,这消息传得忒快了些,转念一想,如碧姑娘那张大嘴巴真是无比的漏风。温绒不太想让付苏知道,无奈付苏气势强硬,只问她是或不是。温绒一个是字出头,那边就挂了电话。

温绒立即甩电话给段如碧:“你跟付苏说这事­干­嘛?”

那头,段如碧啃着苹果,咔哧咔哧的声音好清脆:“傻丫头,急什么,有好戏看。”

“……什么好戏?碧碧,你计划什么呢,别瞒着我。”

“都说别急了,你明天就安安心心地去那个什么校董大会吧。”

段如碧出手,从来没好事,温绒抱着一颗忐忑的心等到了开会的点。这两天全校有不少老师签了联名信,希望留下温绒,秦老大更是紧跟校长身后,打算施展磨人战术,但校长大人扮演包大人上瘾了,把联名信退回给小秦老师,又把秦老大臭骂一顿,说他包庇下属,没有管教好他那一组人。

一时间,温绒滚蛋已成定局,丁叮成天拿悲苦感伤的眼神看她,看得她晚上发恶梦。而在联名信上违背心意签了名的白萱萱老师,特意在秦谦也在的场合跑来安慰温绒,拉着温绒的手揉啊揉,恨不得揉下一层皮,最后秦谦一走,她立马甩开温绒的手跟着跑了。

温绒倒是没多大反应,经过最初的震惊,她早就想通了,如果这是这么一个是非不分的学校,她多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她舍不得她家老大,还有她的丁姑娘,哦,小秦老师也是个够义气的朋友。

下午三点,温绒来到学校最高层的会议室,据说里面十二位校董已经全部到齐。

说来奇怪,为了她一个小小的体育老师如此大动­干­戈,把这么多大忙人都聚集过来,实在令人费解。

然而,当她进入那扇门后,她了然了。

长桌的一头是校长大人,另一头空着,是给温绒留的。长桌两边各坐了六位校董,坐在校长左手位的是……林隽,而校长右手位坐着的是……付苏。

温绒突然想起如碧姑娘的话,有好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唉……我伤风感冒都快赶上人家伤筋动骨了从上周四玩感冒开始,连续低烧三天,躺床上休息了三天,本来不想吃药扛过去,但还是不行,吃了药后,昨天晚上不发烧了,但大姨妈来了,把俺折磨得死去活来,唉……更新神马的,各位包涵一下,今天爬上来码了章厚的,算是小小补偿了!

21

时间:下午3点

地点:某­阴­气、邪气、黑气横生的学校会议室

人物:疑犯一名,法官一名,陪审员十名,一名辩护律师,一名检察官

温绒进门的时候,房间里二十六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她扫­射­,这其中以付苏和林隽的目光最具代表­性­。付苏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简单­干­净得没有其他修饰,无妨,他清俊如竹的气质多少净化了这间邪气弥生的会议室。他看温绒的眼神和平常差不多,眼底没多少情绪,但和那些打酱油来的校董冷漠的一瞥而过不同,他的目光一直追随温绒的身影,直到她坐下后,等她看向他时,朝她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安抚。不可否认,在看到付苏坐镇之后,温绒确实轻松不少。

另一边,林隽靠在椅背上,把这两人暗暗的互动悉数看在眼里,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瞳­色­偏浅,却透不到底,情绪在目光流连中不露分毫,配上­唇­边的浅笑,他一如掌控全局的猎人,只等猎物乖乖入网。温绒入座后,林隽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又慢慢放下。这短短的几秒钟,谁都不知道他心里酝酿了什么。

付苏和林隽面对面坐着,但两人的视线没有任何交集。

温绒落座后先是看了看付苏,又把目光调转向林隽,那厮竟还敢跟她笑,看他喝咖啡那副悠闲的样子,是不是吃定她会无所适从?温绒暗暗摇头,大叔,这一局,就由我破给你看。温绒捏紧了手中的辞职信,一会等她豪气地把这个甩出去,不畏卑鄙的欺压,她多想看林禽兽会是怎样一副好看的表情,只是想象一下温绒就跃跃欲试了。

见所有人都到齐了,校长清了清嗓门,开始发言:“鉴于5天前,关于本校二年级生林子豪同学春游期间受伤一事(以下省略2000字)……”

校长不厌其烦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老师失职之严重反复再三不断强调后,终于说到了今天的重点:“这件事校方很重视,事发当天立即召开了领导大会,一致认为需要有老师为此事负责。”说到这,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悄悄瞥向林隽。这般谄媚,温绒看了直反胃。

再看林隽,他本就长了张正人君子的脸,现下再刻意装一装,目不斜视,不接受校长暗送的秋波,翩翩君子,比付苏那棵竹子还竹子。

校长马P没拍着,讪讪地收回视线,继续说:“经查实,温绒老师在事发时擅离职守,严重违反校纪校规,教师守则,需对此事负责,所以,今天召集各位校董,就是为此事再做一次表决。温老师。”说了半天,校长终于正视今天的主角,“你有什么为自己辩解的,现在可以说一下。”

温绒很­干­脆地回道:“我没什么要辩解的。”

说完,正欲上演她脑中预演了十几遍的豪气甩信戏码,付苏突然说:“请等一下。”

温绒的信抽到一半,生生卡住。

林隽抬头,这天第一次看向对面的年轻人:“不好意思,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位校董。”

付苏面不改­色­地说:“原本出席会议的张校董是我姨夫的表姑妈的侄子的大伯父,他今天身体不好,由我代为参加。”

温绒惊了,付苏扯淡的时候竟是如此淡定自若,一气呵成,扑克脸原来还有这么个好处。

这亲戚可够远的,值不值得推敲也是个问题,但没人纠结这个问题,校长更是不会。付家也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家,能把付家拉拢过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不过,校长略有不安地朝林隽看去。

林禽兽百年不变的笑脸迎人,现在也是,他惋惜道:“我前天还跟他吃了个饭,没想到今天就病了。”

付苏面瘫,若无其事地说:“年纪大了,毛病说来就来。”

其他几位校董望天的望天,玩手机的玩手机,喝茶的喝茶。

温绒再次感到惊讶,付苏竟然不输林隽。

校长不得不出面主持大局:“那么……”他左看看,右看看,拿不定主意。

“校长,我……”

温绒长时间透明状终于忍不住自己现身,但她还没把“要辞职”两个字说完,这回换林隽抢先一步:“校长,这件事,确实要好好讨论。”

那封辞职信再次憋屈地卡在温绒的手中。

付苏立马接道:“我有些看法,不知可不可以先说?”

“不如还是我先说吧。”林隽往前靠了靠,目光轻轻扫向校长,“作为校董委员会主席,我有这个权利吧,校长?”

温绒明显感到秃头校长身形一抖,他刚要点头,那边付苏又说了:“既然召集所有校董,那就是大家都能自由讨论,我认为……”

“我认为温老师不必负责。”

“我要辞职!”

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会议室猛然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在场的其他十位校董终于结束打酱油状态,抬起头在林隽和温绒之间来回打量,付苏紧盯着林隽的脸,眉峰慢慢聚拢。

一秒前,温绒实在忍无可忍,与其被林隽砍一刀,不如她给自己一刀来得痛快,辞职信终于被她以完美的姿势甩到林隽面前。而一秒后,林隽接到她的辞职信,他用两根手指夹着信封,只是略一挑眉,淡笑道:“温老师,冲动是魔鬼。”然后,随手把信退回给温绒。

温绒站在长桌的另一头,半天没回过神来,她刚刚没听错吧,林禽兽竟然帮她开脱?今天是有人COSPLAY他吗,还是他在来的途中被人洗脑了,或者他良心发现……这个可以pass。

林隽回过头对同样处于痴呆状的校长诚恳道:“子豪的事如果算在温老师头上,有失公正。我虽然是子豪的父亲,但这件事我不希望校方为了顾及我的心情而做出遭人非议的决定,校长,明白我的意思吗?”

短短几句话,扭转乾坤。

校长痴呆不是没有道理的,先说之前大林先生下了通牒要他彻查此事,然后飞去法国了,他不敢怠慢,保险起见他又知会了小林先生,如果林隽不追究,大林先生那边可以先放一放。林隽当时无甚反应,让他该怎么办怎么办,只是需要他给温绒透露点口风,如果要找人求救,就找他。于是校长大胆地联合杨小宇父亲,以不处分杨小宇为利诱,二人一起逼温绒不得不接受解雇的现实。在开会前一刻他还悄悄探过林隽的口风,没发现他打算赦免温绒,所以他现在瞪着绿豆眼,不太确定地问:“林先生,不打算追究责任?”

林隽笑了笑:“小孩子玩闹不小心摔伤了,只是件小事。温老师是好老师,我听说有好多老师联名上书,校长,留住好老师是你的职责。”

温绒看到秃头校长表情很扭曲,想到开场他饱含深情地批判她批判她,现在要他改变说辞,无疑是让他当众给自己耳刮子。然而,林隽就坐在他左手边,端着咖啡杯,一脸温和地等待他做出最后的陈述,校长无力地撑起他胖胖的身躯,说:“这个,都说有赏有罚,本校向来注重人才的培养,温老师虽然这次小小过失,但之前也为学校增添不少荣誉,现在家长也不追究了,那么,在座的各位还有没有其他意见?哦,付先生,你一直表示有话要说,现在可以说了。”

“……”付苏冷淡地看着校长的秃头,“我没话可说。”说罢朝林隽看去,林隽向他举杯,宛若胜利者。

“那好,其他人呢?”

打酱油的表示都无异议,校长拍板定案:“那么,我宣布,温老师可以继续留任。温老师,还不赶快谢谢林先生大人大量,既往不咎。”

温绒的辞职信算是彻底被人无视了,只那么闪耀地登场了一下下,现在躲在温绒的口袋里默默流泪。温绒狠狠揪着辞职信的一角,望着林隽美好的笑脸,抽了抽嘴角说:“多,谢。”

“不客气。”林禽兽笑得那叫个动人。

散会后,惊天逆转的好消息立即传遍学校,跟温绒交好的老师都为她能够化险为夷感到高兴。丁老师更是情不自禁地喜极而泣,一个劲地感谢林隽,林隽厚颜无耻地坦然受之。

付苏的脸一直沉着,温绒走到他身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还是说谢谢。

付苏淡淡地说:“我没帮上什么忙。”

“我知道你今天是来帮我的,”温绒是真的没想到付苏会费劲办法找到门路打入校董委员会,她忽然觉得那个从小玩到大的付苏又回来了,“其实我今天打算不行就辞职,没想到林隽突然抽风……”

“温老师。”

身边冷不丁冒出个人来,温绒浑身一僵,立即转头,林隽从车上下来,看看她,又看看付苏,他跟付苏一般高,两个人对视了会,付苏冷冷地先移开视线。

林隽偏过头笑着对温绒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

“温老师,于情于理你那一句多谢是不够的。来,不用跟我客气。”

温绒没来得及拒绝,林隽忽然拉过她的手,温绒愣了下。这时候,付苏在另一边拉住温绒的胳膊,场面突然僵持不下。

“我和温绒有约了。”

林隽眸光冷下几分,但依旧笑道:“没听说。”

说罢,他猛地发力把温绒拉到身后,在温绒还没来得及反抗之前,打开车门,二话不说把她塞了进去,这一系列动作快赶上劫匪现场劫人的标准动作。

付苏终于有了点恼意:“林隽你不要太过分。”

林隽挡在他身前,也挡住了身后不断拍车窗的温绒,他轻笑道:“我怎么了?”

“强迫不喜欢你的女人,有意思吗?”

“付苏是吧。”林隽掏出一支烟点上,不紧不慢地说,“年轻人,脾气不要那么冲,叔叔告诉你,喜欢不喜欢是其次,抢到手了,就是你的。”

“人不是货物,她也有自己的感情,做男人的就要懂得尊重对方的感情。”

林隽轻轻喷了口烟:“成为我的女人后,她自然会喜欢我。”

“是吗。”

“当然。”

林隽把烟踩在脚下,抬眼看向这个英俊的年轻人,真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年轻­干­净的味道和成熟稳重的气息奇妙地交融在一起,无声地吸引人的注目,也无形地给他带来了压迫感。

年轻真好,这个词正在离他远去,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认输。

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输这个字。

林隽上了车,加大油门离开学校。

温绒坐在一旁斜视着他,满脸鄙夷:“大叔,你强抢民女啊。”

“你是我未婚妻,算是强抢吗?”林隽又点燃一支烟。

“……”她懒得回了。

温绒皱起眉头,伸手欲夺去他的烟,谁知他侧过脸来,微微一笑,­唇­线带过一个­性­感的弧度,温绒突然愣在那里,过了会,讪讪收回手。

温绒嘀咕了一句:“难闻。”

“闻香是女人。”林隽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闻烟识男人。”

“我不想认识你。”温绒趴在窗边懒懒地说。

林隽听闻只是笑笑。

这时候温绒想不到以后的某一天,即使她有多么不愿意,她已是忘不掉这个味道,哪怕蒙着眼睛,也能辨认出她面前的男人是不是他。

车子开得很快,10分钟后停在温绒家楼下。温绒没说再见,跳下车,林隽叫住她,她对着刘海吹了口气,回过头刚要说­干­嘛。

突然,她被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围住。这股味道从鼻子迅速传递到大脑中枢,游走于四肢百骸,像是连血液里都浸染了这淡淡的酥麻的味道。不对,不是鼻子,而是口腔。

林隽灭了烟,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落下的吻非常之快,许是念在温小绒是青涩的初次,林隽好心地点到为止,舌尖在她的口腔里滚过一圈,轻巧地退出。

他捧起她已经呆掉的脸,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短发,嘴­唇­贴近她的耳廓,轻声说:“难闻吗?这次我破例帮了你,讨点甜头不算过分吧。”

温小绒整个人正处于云里雾里,满脸迷茫,像是迷途的小羔羊。林隽耐心地等待她的反应,他盯着她柔­嫩­的嘴­唇­似是在回味刚才的吻,还很是眷恋地说:“你的味道,真的很青涩。”

猛然间,温小绒脑中“啪啪啪”几根筋同时断裂,再然后,几乎是出于本能,抬手,回转,提力,过肩摔!

这一声响彻小区上空,不少主­妇­拎着菜篮子跑来凑热闹,看到一个满脸通红的女生站着,一个样貌堂堂的男人躺着。

电视剧里常常有人放狠话“谁谁谁,以后见一次我打一次”,然而温小绒此时激动得语无伦次,指着林隽的鼻子,22年来第一次如此不淡定地扯着嗓门大骂道:“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亲一次我打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哇哈哈……看到标题严重想歪的同志面壁思过去……嘿嘿~BW快出来啊快出来~

22

林隽相信,夺去女人第一次的男人总会给这个女人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不论是什么第一次,初恋,初吻,初夜。女人对于她的第一个男人总有着莫名的情节,蝉丝入心,拨不开,扯不断。

温绒是一张白纸,纯白无暇,只要稍稍在上面留下一个痕迹,便有入木三分的效果。

只可惜,林隽万万没料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想在人家身上留个痕迹,人家也要在你身上留个痕迹,这一摔,差点把他的腰骨摔断。肇事者逃之夭夭,徒留下他一人面对前所未有的尴尬。林鉴非赶到的时候林隽已经自己坐在车里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照着林隽的吩咐把车开到医院,但凭借几年来锻炼出的敏锐力,林鉴非果断地发现林隽今天笑得有点僵。

作为肇事者,温绒没有丝毫愧疚地把林隽丢下自生自灭,因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力,温小绒愣是过了三天才缓过劲来。不是她矫情,试问哪个女生莫名其妙被人夺去初吻后还能淡定自若,温小绒算好的了,在最初抓狂过后,她仍能好吃好喝,上课活蹦乱跳,继续跟丁姑娘勾肩搭背,跟小秦老师侃侃大山,只是每天早上刷牙时她会莫名地对着镜子里满是泡沫的嘴­唇­发呆,然后差点把牙膏吞下去,或是看言情小说时瞅着男女主角KISS,本来她看得津津有味,现在条件反­射­地把书丢出去。

温绒不是那种如果初吻不给最爱的男人,就要哭天抢地寻死觅活的女生,因为她早就想通了,如果以后注定不能跟最爱的男人结婚,那么什么初次都是浮云。

这个时候,温小绒习惯­性­地认为她的最爱,大概,可能,一辈子都会是那个会拿着水笔在稿纸上不断给她演示证明公式的男生,他微微抬头,纯黑的眸子里便会倒映出她有点痴的笑脸。

发现温小绒有点点不同寻常的还是如碧姑娘。

下午,温绒懒洋洋地泡在段小姐的闺房里发呆,段小姐阖上电脑,扭头去看这个有点反常的姑娘,据她观察,两个小时里,温绒舔嘴­唇­不下二十次。

她眼神犀利,摸了把温小绒光滑的脸蛋,大嘴巴贼笑:“喂,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我差点被学校扫地出门,还好事呢……”温绒偏过脸。

段小姐立即两眼放光,扑了上去:“对了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你是如何扭转乾坤的,从实招来,我可是有出力的。”她朝温绒挤挤眼,“是不是付苏做了什么?他有没有英雄救美?”

温绒失笑,如碧姑娘还没认清现实么,她和付苏……她和付苏是没可能的。

“他没来得及做什么,那个大叔突然说不追究了,古里古怪。”温绒捧着脸,轻叹道,“碧碧,我有个问题。”

段如碧大失所望,但一看温绒迷茫的模样,立即又来了兴致:“你说。”

温绒犹豫了下:“你觉得一个男人吻一个女人,是出于什么心态?”

“这个嘛。”段如碧故弄玄虚地说,“如果一个男人在情不自禁的情况下吻了一个女人,那么,十有八九,是被这个女人迷住了。但是,也有男人找的是一时欢愉,调戏一下对方。怎么,你是哪种情况?”

“我?”温绒愣了下,再次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大概是后一种。”

“啪嗒”,下巴掉落的声音。如碧姑娘以为温小绒好歹会娇羞懊恼一小下,没想到她把那么纠结的事用应用文的口气淡而化之地说了出来。

“等等,你真的被吻了?被谁吻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这么淡定?”段如碧毛了,她家小绒儿初吻被夺,这么大的事她怎么现在才知道!

看到段如碧如此暴躁,温小绒却是安然了:“我不淡定还跑去跟人拼命吗?再说,我也让他吃到教训了。”想到摔他的那一下,温绒就觉得通体舒畅。

段如碧急不可耐:“哎呀,到底是谁!”

温绒的神情忽然别扭,握拳道:“还不是那个大叔。”

“……”

这件事压在温绒心头好几天,现在有了诉说对象,温绒终于忍不住说:“他真变态,我说我讨厌烟味,他吻我前还特意吸了两根烟,末了还问我味道如何,难不难闻……碧碧,接个吻对他来说不算个什么,但对我来说……好歹是我的第一次……”

段如碧一手支着下巴,呈认真思考状,过了会,她难得严肃地说:“他吻你的时候,你什么感觉,讨厌吗,感到很恶心,很排斥?”

温绒回忆了下,她没和别人接过吻,只能主观推断林隽的接吻技巧是一流的,那个吻这些天已经无数次侵入温绒的大脑播放器,企图重播,都被她强大的防火墙拦住,但偶尔防火墙也有被推倒的时候,于是,林隽突然放大的俊脸,温热的鼻息,­性­感优美的­唇­线病毒般来回在她眼前闪过,还有最致命的,­唇­上柔软的触感。他的吻倒是没给她造成什么心理上的­阴­影,这也是温小绒苦恼的地方。

“没有。”温绒摇摇头,如实说,“我还真不觉得讨厌。我是不是被变态传染了?”

段如碧还没来得及回答,温小绒的手机响了,温老爸紧急呼叫她回家。

“我先走了。”

“绒绒,”段如碧摸摸温绒柔顺的短发,拣着措辞,“虽然我现在仍然希望你和付苏能成一对,但有时候咱们还是得看得宽一些。那个林隽,如果你不讨厌他,可以试着交往一下,不一定要结婚的,傻丫头,什么年代了,别老想着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不得不说如碧姑娘的第六感有时候出奇的准。

温绒被段如碧忽然的认真搞得发笑:“他有情人,你要我成为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吗?好了,只是个吻罢了,我没那么想不开,再说,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他以后亲一次,我打一次。走了。”

段如碧抚额,绒绒啊,亲一次打一次,你这是在给人家暗示什么吗……这得是多不理智的情况下说出的堪比调情的话呀。

温绒以最快速度赶回家,因为他老爸说家里出大事了,她不敢怠慢。然而,回到家她却看见老爸老妈老妹正好好地在吃饭。温雪看到她,漂亮的脸一下子黑了,搞得温绒一头雾水。

“我回来了。”

温老爸立马放下筷子:“跟我进书房。”

温老爸的样子不太妙,果然,温绒刚把书房的门关上,老爸就狠狠地拍了桌子一巴掌:“你究竟有没有脑子!长这么大,还是小孩子吗!懂不懂识时务魏俊杰,懂不懂什么叫面对现实,你是不是想看着你老爸被你气死啊!没看好林小公子也就算了,你竟然胆大包天,把林隽摔得下不了床,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温绒刚开始还挺憋屈,听到后来不由咋舌,她记得当时自己没使出全力,怎么就给人摔得下不了床了,这也太脆弱了。

温老爸不等她解释,又接着说:“小绒,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唉,你过来,原本怕你理解不了,但现在看来这件事必须得跟你说说。”

“爸,什么事?”

温老爸把温绒招呼到身边,低声说:“你和林隽就算结婚,也不是真的。”

温绒脑袋有点转不过弯:“假结婚?”

“也不是。”温老爸凑在台灯下的脸布满了细细的褶子,倒平添了几分他不具有的老谋深算的味道,“小绒,你也知道公司的情况不太好,急需资金周转,但你一直不肯答应跟林隽好,所以林家也一直没投入资金。这件事表面上是我们求着林隽,但实际上是我和林岩的协议——林岩需要一个自己人呆在林隽身旁,帮他注意林隽的一举一动。”

温绒觉着自己被无辜卷入了一个黑洞,而她此时能够联想到的第一个词便是“间谍”。

“这一家子斗来斗去嫌不嫌累啊。”温绒禁不住说道。

“你懂什么,林隽他……”温老爸跟演戏似的,左右看看空荡荡的书房,这才跟温绒小声说,“他是林家私生子,本来就不是嫡出,林岩才是正统的继承人。”

听到这个劲爆的内幕,温绒不由怔住。林隽是私生子?难怪她那天看这两兄弟总觉得怪怪的,貌合神离的感觉。

“林岩为了不让林隽起疑心,故意说是给林隽挑媳­妇­,顺便帮我这个老朋友,让林隽以为这是一场商业联姻。这两年林隽虽然把姿态放得很低,表面上什么都听他大哥的,只管自己吃喝玩乐,但他毕竟是叱咤风云过的人物,林岩现在还得给他三分面子,他一天没跟你结婚,林岩也没法把资金转过来,林岩要坐稳现在的位置不得不防着他。本来我们都想小雪比较机灵,也应该符合林隽的口味,没想到……咳咳,他到头来看上你,绒绒,你不喜欢林隽反倒是好事,你只要假装答应和他订婚,搬到他家去,帮我们注意他和什么人来往就够了。时间不会很长,只要林岩抓住林隽的把柄,到时候找个借口离婚,你放心,爸爸和林岩叔叔都不会亏待你的。”

温老爸说了一堆让温绒难以消化的内容,温绒越听越觉得不像话,但看他老爸一脸超严肃的表情,她也只好端正态度,勉强说:“这不太好吧……”

“小绒,”温老爸扣住温绒的手腕,颇为用力,“这关系到两家人的幸福,林隽不是只什么好鸟,我也知道把你嫁过去实在是委屈你了。但以目前的情况看,这是唯一的办法。”

“爸,你们确定林隽对此一无所知?”

“他这人就是太自信了,太自以为是,总以为别人矮自己一截,这件事他没有多疑。确实,他年纪也不小了,他哥急着给他找个媳­妇­也没错。”

温绒自认为脑容量有限,这等高难度的任务,她做不来:“这个,我还是不太能接受。”

温老爸很懂得软硬兼施,他软下口气开始说好话:“我看那个林隽挺喜欢你的,你知道吗,这次林岩故意设了个局,他让校长开除你,就是想试探一下林隽,没想到林隽真的有帮你说话。你别有太大负担,先试着做做看,有林岩叔叔罩着,怕什么。老爸也不是逼你,但是小绒,人长大了就要懂得替父母分忧解难。”

不管温老爸说得有多好听,说到底还是利用。温老爸说到点子上后也不一味地逼她,大女儿的个­性­不像小女儿那么尖锐,她的­性­子是温水,要慢慢煮,慢慢磨。

温绒被温老爸送到门口,温老爸交给她一袋子礼品:“一会就去看看林隽,不管人做了什么,你也不能把人摔残了。”

温绒无奈接过,对于他老爸那个成功率极低的计划她是不敢苟同,她本想斟酌好说辞拒绝,但她家小妹突然杀了出来:“你被开除是你自己工作失职,­干­嘛要把付苏扯进去,你什么居心?”

温绒觉得很奇怪,她家小妹实在没必要对她这么戒备,她不累,她都替她累。

温绒叹了口气:“小雪,我和付苏还是朋友,你总不至于让我们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吧。”

“就是要老死不相往来。”温雪跺了跺脚,恨极似的说,“为什么男人都喜欢你,你有什么好的,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勾引男人的,凭什么他们个个都帮你说话!”

段如碧说的对,温雪越来越疯了,温绒懒得理她,越过她往外走,温雪不依不饶地拉住她:“我要你发誓不跟我抢付苏。”

“……”

温绒挣开她的手,看都不看她,直接拦了辆出租车。

温雪气得咬牙:“温绒,你给我站住,你是不是心虚了,其实你喜欢他对吧,我就知道你一直不死心。”

看在同样姓温,小时候还睡过一个屋的份上,温绒没有跟温雪计较,她对司机说:“开车。”

温雪在后面追了几步,逐渐被拉远了,温绒从后视镜里看到她气恼的身影逐渐淡出。温绒不是没有脾气的,她自认为自己做得够好了,和付苏的交往从来是规规矩矩,绝不会逾越一步,温雪到底在那瞎警惕个什么,她是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个妹妹相处了。

在稀里糊涂之间,出租车停下了,温绒朝外一看,愣住。

“你怎么把我送这了?”

司机大叔白了她一眼:“小姐,你自己说的地址,就是这。”

片刻后,温绒提着袋子站在林隽家门口。

23

不进则退,既然来了,没道理浪费几十块的打车费。

温绒按下门铃,不一会视频亮了。

“温老师。”

温绒看着屏幕里清秀如水的脸蛋,忽然觉得自己来的好多余。而这时,闻蓝已经自动自发地替她把门打开。温绒只好走进去,闻蓝迎了出来,她的风姿极好,身上淡蓝­色­碎花长裙被她穿得无比清纯,其实她已经三十多了,但她保养得很好,这么看上去和温绒相差无几。

这个私人秘书还真是到位,老板受伤了还贴身看护。

话说最近怎么频频见到这个小秘书。

温绒笑道:“闻小姐好,我碰巧路过这,听说林隽受伤了?”

闻蓝扫了眼温绒手里的袋子,轻柔地说道:“他在休息,温老师有事吗?”

温绒犹疑着要不要离开,突然有人从屋里走出来:“谁说我受伤了。”

这声音直接让温小绒一哆嗦,呼啦啦,全身的细胞进入一级警戒状态,同时叫嚣着:有狼出没,小心偷袭。温绒探过头朝林隽看去,心中立即忿忿,谁说他伤得下不了床了,没见这厮的腰板上了石膏啊,看他走路多利索,一如既往的假模假样。

林隽笑眯眯地走上前:“温老师,你对我可真上心,还知道来慰问我。”林隽有意把后半句咬得特别重。

温小绒幽幽道:“谁说我来……”

“礼品都带来了,果然有心。”林隽不由分说地把温绒提着的袋子抢了过去,他往里头瞧了瞧,“都是我喜欢的,温老师真会挑东西。”

温绒忽然觉得被自家老爹坑了,更确切地说是被林隽坑了。

林隽回头对闻蓝说:“蓝蓝,我这没你事了。”

“是,那我先回去了。”闻蓝冲他微微一笑,犹如恬淡的清风。

闻蓝走的时候还很礼貌地跟温绒道了别,温绒很唾弃自己不待见闻蓝的小心眼,但有些事情是人力不可为之的。

闻蓝一走,林隽邀请温绒进屋,温绒警觉地看着他,他笑得君子坦荡荡,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想象那天光天化日之下他所实施的禽兽行为。林隽不说话,就看着温绒,那眼神好像在说,不敢跟我进来吗?温绒斟酌了下敌我军情,敌已受伤,只要她严加防范,敌方就算想袭击也难以得手。于是,温绒大胆地步入敌窝。

林隽在沙发上坐下,他的动作慢悠悠的,不知是故作优雅,还是腰伤所致:“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温绒眨了眨眼,作出不明所以的样子:“什么眼神?”

林隽笑了笑,语调很舒缓:“生气了?”

温绒眼望天花板,权当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看看你都给我带了什么东西……唔,好多补品,这是什么,绒绒?”

温绒原本不想理他,可听到林隽又说:“你是在后悔摔我的那一下吗?”

“我后悔摔你摔得不够狠。”

“你不必口是心非。”

“我哪里口是心非。”

“你不用担心,那一下不至于让我们下半辈子的­性­福减分。”

“什么?”

林隽摇了摇手中某品牌壮阳补品:“这是你第二次怀疑我的能力。”

温绒定睛一看,起初没反应过来那是个什么,当她意识到的时候,林隽那脸暧昧的笑容让她简直想SHI。明知这可能是林隽自导自演的戏码,但温绒还是条件反­射­地飞扑过去欲夺下那令人羞涩的东东,谁知林隽手劲不错,不知他做了怎样一个动作,温绒非但没抢到东西,反而被他缠住,整个人倒在沙发上,时机刚刚好,林隽欺身而上,堪堪挡住温绒的去路。温绒没想到林隽胆敢再次偷袭,但眼下她落了下风,四肢都被这个不要脸的老男人钳制住了。

此时的场景其实没有实质­性­内容,但表面的虚假­性­很容易让人想歪,少儿不宜,好在林子豪不在家。

林隽垂下头,他应该是刚洗过澡,额前的碎发还有点湿,身上散发着沐浴后好闻的清香,温绒别过眼,林隽见状笑道:“你今天进门后就没有正眼看过我,为什么?”

小绒儿,你可是害羞了?

“你有什么好看的。”温绒淡定道,她暗暗抬起唯一能动的右腿,一边转移他的注意力,“喂喂,大叔,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想做什么呀?”

林隽温声道:“绒绒,把腿放下,叔叔的腰真疼,你再来一下我可就真的下不了床了。”

被温绒叫惯了大叔,功力深厚如林隽,他明白如果她想用这个刺激他,他就把这个内化为他的优势。果然,温绒愣了愣,没料到林隽会这么说,说自己能力强的是他,说自己腰疼的也是他,反正他百毒不侵,厚颜无耻,温绒原本想嘲讽他年老体弱的话全被堵了回去。

温绒抬手在林隽的后腰用力戳了戳:“我看你挺好的,哪里像受伤的样子。”

调情林隽是个中好手,他微笑的模样很得女人心,尤其是作温柔状的时候:“你应该比我清楚,腰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温绒脸­色­微变,眯起眼:“你怎么知道我有腰伤?”

“我不仅知道你有腰伤,我还知道你是在即将破纪录的时候落下的这个伤。”林隽伸出手摸到温绒的侧腰轻轻按了按,“在这个位置。”

温绒一震,连忙靠向沙发里边:“我爸告诉你的?”

林隽摇了摇头,露出温绒不解的微笑:“了解自己的未婚妻是应该的,你是不是也应该多了解我一点?”

“了解你什么?了解你有几个情人?”温绒翻了个白眼。

林隽敏锐道:“你是说闻蓝?”

“大叔,不是吧,你只有她一个情人?”

林隽无视掉温绒的讽刺:“她是我秘书。”

对于闻蓝的身份,林隽从来只有这一个说法,也不多做解释。

温绒自然不信,但她不想多问,他有多少红颜知己,温绒撇了撇嘴,表示与她无关。

“大叔,如果你不想再挨一下,请放开我。”

林隽却说:“我和你父亲商量了下,5月份天气正好,可以先办个订婚仪式,然后,我就让我大哥先投一部分资金到你父亲的公司,你看如何?”

温绒没见过这么自说自话的人,从来不听人说了什么,温绒忽然想到他是林家的私生子,和大哥的关系如履薄冰,大概属于那种从小缺爱,长大缺钙,成长型心理不健全者。

“大叔,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嫁。”

“你父亲可等着你解救。”

温绒无语,心道我爸和你那个面善心狠的大哥都等着我搞你的情报呢,什么都不知道还要逼我结婚,到时候哭的人可不是我。

“不,嫁。”

林隽看上去一点都不恼,但他说:“绒绒,我说过我的耐心不好吧,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

林隽放开温绒,温绒立刻弹跳后撤,抓起背包就往外走。林隽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温绒踏出那扇大门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绒绒。”

温绒回头,林隽看了她一会,不变的笑容下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你后来有回想那个吻吗?我这两天一直在回想。”

听到这个开头,温绒立即调头要走,林隽赶忙拉住她:“我很喜欢那个吻。当然,我更喜欢你说的那句话,亲一次打一次,以后记得要打我。”

趁着温绒表情空白的瞬间,林隽带着高深的微笑关上门,等温绒回过神的时候,那厮已经回屋去了。

这些天学校里关于温绒“开除门”事件总算是告一段落,峰回路转的情节被编排成各种版本流传坊间,但结论只有一个:林子豪父亲林隽真是个好人。

丁叮连续三天跑到她屋里挽着她的胳膊感叹林隽大人大量,不愧是做大事的大人物。

白萱萱午饭的时候一个劲地说温绒运气好,摊上林隽这个大好人才躲过一劫。

秦谦也应声说,看来林先生挺宅心仁厚。

温绒第一次听到的第一个反应如此复杂激烈以至于她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心情,最终只能化作一个极具爆发力的叹词,呸。

他们怎么就不想想这事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大错,她沦落到要被解雇还不是拜他所赐。

温绒的情绪一直不高,直到周末的时候收到原高中母校发来的邀请函才稍稍开怀。原来高中母校建校100周年,将要举行一个大型庆典,诚邀各届校友,温绒能收到这张邀请函实在受宠若惊,通常只有优秀的校友能有此待遇,温绒以为学校寄错了,确认好几遍才肯定是给自己的。

恰好段如碧也收到了邀请,照她的话说那是借她富豪老爸的脸,她对这个没多大兴趣,但见温绒想去就勉为其难地陪小绒儿走一遭。

她们当初就读的高中是当地最好的高中,有百年校史,出过不少名人名家,各界顶尖人士中都有从这里毕业出去的,因此每年成百上千的孩子挤破头想要进到这里读书。温绒当时是体育特招生,和段如碧同班,如碧姑娘当时是优等生,温小绒一直处于中下游,她们当时同时仰望全校最牛神人,号称满分王的付苏。

想来付苏这么优秀的校友也一定在受邀之列。

重返校园是一件非常感伤又幸福的事,那段青葱岁月,欢笑往昔,犹如飘在天上清透的云,转眼间消失在水蓝­色­的背景下。

是苦是辣是酸,都掩不去这份记忆的珍重。

这天,学校隆重地装扮了一番,百年老校气魄浑厚,温绒和段如碧穿梭在满是校友的校园里,曾经不觉得,现在无不感慨母校里的树都比别处好看些。

走到一半,段如碧突然拉住温绒:“喂,快看那边。”

温绒转头,立即看到不远处修竹一般的付苏,还有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温雪。只不过,看着两人的样子似乎在吵架?付苏的脸向来没表情,但他不高兴的时候眼神会特别冷,而温雪就不用说了,撅着嘴黑着脸,几百米远都能看出她心情不好。

温绒马上说:“走。”

段如碧坏笑:“不去打个招呼?”

“我还想今天过得舒坦点。”

碰见温小雪,记得要绕道。这是今天出门前温绒给自己下的指示,不是她怕这个小妹,而是她不想跟这个姑­奶­­奶­吵,大庭广众的泼­妇­骂街,多不好看。

段如碧跟在温绒后面:“说真的,你别老让着她,你让的够多了,连付苏都给让出去了。我知道你懒得跟她争,但有时候不灭灭她的气焰,她会以为你好欺负。”

“第一,我没让过付苏,第二,不管她做什么都不会影响我,无视一个人比跟她争吵更伤人,懂?”

“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你记着以后她再敢对你口出狂言,你就拿出摔林隽的那种狠劲也摔了她,让丫闭嘴。”

“碧碧,你乱扯些什么!”一提林隽,温小绒就不淡定了。

“你们在说林隽?”

温绒和段如碧齐齐一愣,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风度翩翩的大叔站在她们身后。

额,这人是谁?

24

段如碧立马看向温绒,用她那犀利的小眼神激动地询问温绒:林隽林隽林隽?!!

温绒回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不是不是不是!!

段如碧失望地撇撇嘴:那是谁?

温绒摊手:不知道。

这两人在那边打哑谜玩得欢,把这位潇洒的大叔晾在一边,好在这位大叔风度好,直到她们再次回过头,他还等在那。

“你们刚才是在谈论林隽吧?”

温绒和段如碧对视一眼,然后温绒点点头:“你认识他?”

“我和他是朋友,老朋友了。”风度大叔拿出两张名片给她们,面露好奇,“你们怎么会认识他,是他公司的员工?”

“准确地说是她认识,我不认识。”段如碧推了温绒一把。

风度大叔名曰彭锐,据名片显示是某某公司的董事长,能和林隽做朋友的,没点家底怎么行。

彭锐立刻看向温绒,视线落到她的脸上时表情微微一顿,有点微妙,似乎在思考什么,盯着温绒一时间没说话。

温绒言简意赅地说:“我是他儿子的老师。”

彭锐有些困惑地皱起眉:“不是,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温绒乐了:“应该不太可能。”

“你叫什么?”

“温绒。”

彭锐忽地眼睛一亮,正要说什么,不远处走来两人喊住了他:“彭锐,原来你在这。”

温绒一看,这不是校长嘛,而跟在他身后的,温绒心中忽然起伏,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顾老师。”

被唤作顾老师的人看到温绒也是一愣,随即笑开:“温绒?你也来了。”

温绒有点激动:“顾老师,好久没见。”

顾老师是个和气的中年男人,他是温绒当初体训老师,也是他把温绒推荐到省队去的,可以说对温绒有知遇之恩。

“是啊,自从你负伤后我都没再见过你,最近怎么样?”

温绒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现在做了体育老师,在新泰。”

“很好嘛。”顾老师很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他们两人寒暄了一阵,有点冷落旁人,好在其他人都不怎么介意,校长还对彭锐解释说:“这位是顾老师的爱徒,当年可是全市跳高冠军,进过省队的,差点就去了国家队。”

彭锐望向温绒的目光又亮了几分。

“我来介绍一下。”校长隆重推出身旁的帅大叔,“这位是彭锐先生,他可是我们的老校友了,早你们十几届,现在是IT­精­英。”

“不敢当,只是混得还可以。”彭锐很谦虚。

校长非常看重这位校友,连忙说:“哪里的话,你和林隽当年就是我们学校的双杰,现在更都是首屈一指的名人。”

“林隽也是我们学校的?”从校长口中听到林隽的大名,温绒吃了一惊,她和大叔竟是校友?

“是啊,说起来你以前应该见过他。”

段如碧很感兴趣很暧昧地问她:“你高中时见过林隽?”

温绒压紧眉头:“没有啊,我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呵呵,温绒,记­性­不行哦。”顾老师指向前方的建筑,“那座体育馆就是林隽捐给学校的,当时彭锐也在吧。”

彭锐点头道:“我陪他来的。”他对温绒说,“难怪我刚才觉得你脸熟,原来那时候的女生就是你。”

温绒还是一头雾水。

“哈哈,说起来这座体育馆能建成你可是功不可没。”顾老师笑道,“真记不得了?好像也是校庆的时候,林隽来访,校长就带着他四处看看,走到旧馆时你正好在训练,而且正在刷记录。林隽突然兴起,说如果你跳过了,他就给学校捐一座新体育馆,怎样,还记不起来?”

顾老师说到这里,温绒脑中猛然间闪过几个画面,与此同时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那时说这话的人是林隽?”

“是啊,是不是记起来了?”

温绒彻底想起来了,要说这件事她还觉得挺有意思,事情记得,但人物就模糊了,她当时就觉得这人真是信口开河,害苦了她,但她万万没想到,那人竟然是林隽!?

那一年温绒高一,身体各方面素质都处于上升期,成绩进步很快,顾老师说她有望刷新市里的跳高记录。作为一名体育特招生,体育成绩事关重要,温绒这孩子很有点潜力,练习也刻苦,很得顾老师的欢心。

温绒通常会翘了下午的自习跑去训练,那天她状态不如前两天,试了几次都没有越过1米65,这道坎已经停滞近1个月,温绒难免有些急躁。就在这时,校长领着一群人走来,温绒没多在意,自顾自地训练。然后,那群人在她身旁停了下来,她跳了五六回,杆子都掉落在地,那些人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还看得议论纷纷,貌似是夸赞她跳跃的姿势挺美,可惜就是没跳过……

温绒淡定地跟校长打过招呼,再转身拿起地上的水瓶灌了几口,汗水已经把她的短发浸湿,不仅仅是脸上,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微微发红,全身蒸腾着热气。

这时,那些人里响起一个声音:“这个体育馆有些年份了吧。”

校长忙说:“是啊,十年前翻新过一次,但确实老旧了。”

“不如这样,让这个女生再跳三次,只要有一次越过,我就给学校捐一座新体育馆。”

那人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捐一座体育馆对他而言跟捐一只杯子似的。

温绒灌进去的水猛地被呛出来,抬头看向那些人,没来得及看清是谁说的,一下子就撞到校长欣喜的目光。校长找来顾老师跟他交代了一下,顾老师又跑来跟温绒交代了一下,这话说得很有鸭梨:“校长说学校能不能有新体育馆就看你的了。”

“他说捐就捐,不是开玩笑啊?”温小绒很吃惊,这得多牛B的人才能说出这么装B的话。

“这个你放心,那位校友很有财力,不会信口开河,只要你跳过了,就一定没问题。”

校长也走过来,大手重重地拍在温绒的背上:“同学,加油跳,你学弟学妹有没有新体育馆用就看你的了。”校长说得很轻松,但拍在温绒背上的手很用力,温绒觉得如果她没跳过,校长会拍死她……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但凡有点八卦心肠的同学老师都赶来凑热闹了。温绒被N多双眼睛盯着,扩张的毛孔都不由自主地收起来,这气氛,怎么比比赛还紧张。是啊,比赛没有一座体育馆的压在她身上。

温绒刚要起跳,突然停了下来,她还是觉得不靠谱。温绒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撕下一张纸,刷刷写下什么,然后走到那些人面前,她不确定是哪个说要捐钱,于是只好对所有人说:“还是立个字据,有凭有证。”

话音刚落,校长一旁的男人噗嗤笑了出来,温小绒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她这不是为了学校的福利嘛。她把目光投向那个男人,然后脑袋里立刻弹出两个念头:呦,是个帅哥;好白。

校长显然没料到温绒会来这么一出,面露尴尬,但没想到那个男人直接拿过温绒的纸,笑着扫了一眼。他身旁的男人也凑过来看了看,打趣说:“人家小学妹不信你。”

男人悠悠的目光在温绒脸上转了一圈,然后摸出一支笔,在那张皱巴巴的小纸上签下了一个潇洒的大名,那龙飞凤舞的,温绒压根看不清哪里是姓哪里是名。

男人举起小纸挥了挥:“可以了吗?”

温绒点点头,转过身的时候她听到那人说,有点意思。

温绒重新站回到起跳点,舒展了下四肢,好吧,三次机会,是死是活拼一拼了。于是,头两次,都死了。

还剩下最后一次机会,温绒手心全是汗,冷汗。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叽叽喳喳的好不吵闹,这时候温绒反倒冷静下来了,顾老师说的对,温小绒是大赛型选手,越是压力越是来劲。可正当她来劲起跳时,校长忽然喝道:“等等。”

温绒差点磕到地上。

校长貌似很淡定地说:“你别急,先休息一下,喝点水。”

温绒听话地把水喝了,继续准备起跳,迈出第一步的瞬间,又有人说:“啊,这是第三次对吧,没跳过体育馆就作废。”作废二字说得人心一抖啊。

温绒堪堪刹住,立马朝那男人看去,男人对她一笑。温绒深刻怀疑他的企图,他其实不想捐,对吧对吧!温绒吸了口气,这一跳势必要活,这不仅仅是刷新她个人记录的问题,还背负着全校师生的福利。

温绒的四肢修长,运动起来有一种优美的爆发力,助跑,加速,起跳,一系列的动作完美无瑕,­干­净利落,她跃过杆的时候似乎看到了那个男人微笑的眼睛。

陷入垫子的瞬间,她知道她成功了。她激动得连着两次愣是没从垫子上爬起来,而校长已经冲过来更加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一个劲地说好,背后的潜台词是好,新体育馆有着落了。而站在校长背后的男人把那张契约纸放入衣袋,笑道:“恭喜,总算是跳过了。”

温绒毕业那年体育馆才建成,她没福气享用,但全校师生都应该感谢她,没有她,何来这么好的福利。而这段记忆其实一直在温绒脑海里,重新激活一下,每一个情节都历历在目。只不过,她那时太紧张,满脑子体育馆,实在没怎么仔细看那个男人的脸,而这之后她又把心思都放在付苏身上,于是,这件事逐渐被蒙上了灰,最后不知落在哪个角落。

现在回想起来,温绒心底腾起丝丝奇妙的感觉,她和林隽竟然在7年前就有一面之缘?! 真是越想越诡异。

“喂,你和你的大叔还真有缘分。”段如碧捂着嘴偷笑,“不如从了?”

温绒满头黑线,嫌弃道:“呸呸,什么我的大叔,姑娘,注意措辞啊。”

说什么缘分那么好听,最多是孽缘。

“说起来,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小学妹很敢,竟然要林隽前协议,哈哈,”彭锐问温绒,“你还记得你当时写了什么吗?”

温绒回忆了下,摇头:“记不清了。”

温绒现在有理由怀疑,林禽兽是因为那张不具备法律效应的纸头对她怀恨在心,进而百般纠缠?但再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一个男人得是有多小心眼才把这么久远的事放在心上。

彭锐摸摸下巴:“那张纸后来好像被林隽拿走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在的话,应该放进校史馆,哈哈。”校长也跟着乐,“咦,林隽怎么还没到,他说会来的。”

彭锐看了看手表:“我来之前跟他通过电话,应该差不多到了。”

顾老师忽然说:“那边那个是不是?”

四个人齐刷刷往后边看去,果不其然,林隽正往他们这边走来,不用说,俊雅逼人。不知是不是刚想起那件事的缘由,温绒看到林隽的瞬间心中一跳,慌忙转移视线。

而另一边,段小姐不淡定了,她眼神发直瞅着林隽看了好一会,随即猛然挨到温绒身旁,压低了嗓门吼道:“那是林隽?林隽?”

温绒不知她为毛突然抽抽了,她点点头。

“温小绒!”如碧姑娘忽然无比认真地抓住温绒的手,发自内心地唾弃她,“这你还不从?”

温绒微呆。

“臭丫头,给我赶快从了吧从了吧!”

这个世界,颜控最可怕。

25

林隽只身前来,看到温绒,笑了一下,真真把温柔儒雅的­精­髓发挥得淋淋尽职,如碧姑娘像是被打了­鸡­血,她不顾温绒的反抗,激动地拽着她主动找上林隽:“林先生,哦,应该是林学长,久仰大名。”

林隽端出无懈可击的笑脸:“你好,你是绒绒的朋友?”

这一声“绒绒”,柔情蜜意得出人意料,在场的人反应不一,温绒过敏­性­颤抖,彭锐高深莫测地自我思索,其他三人均愣住,校长和顾老师的不解很正常,而如碧姑娘则是再次沉沦在林隽的温柔之下,然后更深层次地唾弃温绒得了便宜还卖乖。

彭锐思考完毕,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他冲林隽使了个眼­色­:“林老板,我们刚刚提到你和温小学妹的旧事,你应该记得吧,体育馆?”

“哦?”林隽先是茫然,而后恍然,“哦,是那件事。”

这人总是虚虚实实,他那一脸的云淡风轻实在让人摸不透。

“哈哈,刚才温小学妹说一点都不记得你了,不行哦,魅力下降了,想当初校花都追在你后面跑。”彭锐看来真的和林隽很熟,说话不用把关,“对了,那时候的协议,你还记得上面写了什么吗?”

林隽的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温绒脸上,他装出思考的样子,说:“我也不记得了,太久了,你不说我都记不得还有这件事。”

温绒忽然捏了捏拳头,看着林隽淡然的神­色­禁不住皱起眉,虽然料到他贵人多忘事,但不知怎的心里不是个滋味,林隽依然在看她,温绒撇撇嘴,错开视线。

彭锐眉梢高高挑起,“噢”了一声,语义不明,温绒是参透不了的,只见他对林隽笑道:“看来你年纪大了记­性­不如以前,过去读书的时候有人说你球技不如人,后来你愣是让人在全校面前输得抬不起头,你现在变得这么大度,我还真适应不了。”

林隽谦和地说:“有吗,你别说的我很专横,其实我做人一直很懂得包容的。”

这得是多不要脸才能如此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等误导大众判断的话呀,不过,知晓林隽本­性­的人是不会被他三言两语打败的,比如彭锐,他但笑不语,比如温绒,她持续望天,但段如碧这样没被禽兽荼毒过的颜控对林隽的好感度急剧上升。

校长适时Сhā话道:“来来,我们也别站在这里,时间差不多了,林隽,还有大家都移步到礼堂吧。”

“礼堂有活动?”温绒疑问。

“有一个讲座。”林隽指了指温绒手里的“校庆大典指南”。

温绒立刻拿起指南看了眼,果然有一处写着知名校友成功之路讲座,然后演讲者是……林隽!

如碧姑娘立即反应过来,很积极地说:“林先生,原来是你的讲座,那我们一定要捧场,小绒,走吧。”

“现在礼堂都快爆满了,我们赶快过去吧。”顾老师笑道。

温绒不大乐意,但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那边林隽还是用那种温和的调调不经意地说:“绒绒,你跟我来,一会我讲完一起去吃饭。”

校长和顾老师面面相觑,彭锐拍了拍林隽的肩,一副“我了解”的神秘表情,林隽淡淡看了他一眼,继续对温绒说:“订婚仪式的细节问题需要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林隽最擅长的就是扔炸弹,还用一脸置身事外的表情笑看所有人被炸得粉身碎骨,尤其是温绒,她那一脸震惊的表情真是比什么都好看,看得他挠心挠肺的痒。

“你们……订婚?”彭锐虽然猜到几分,但听到林隽这么说还是相当诧异。

如碧姑娘倒抽一口气,连忙捉住温绒:“你怎么没告诉我?”

温绒还处在目瞪口呆之中,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校长大人吃惊片刻后,立即反应过来,堆起笑脸连连恭喜,复又感叹:“看来你们真的很有缘分,林隽,莫不是你当年就看上温小学妹吧。”

顾老师也难掩惊讶:“看不出来呀,温绒刚才还说不记得7年前见过你,你们交往多久了?”

林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所以我说我很包容的,她不记得就算了。”

温绒猛然清醒:“你自己还不是不记得了。”

林隽扬起下巴,桃花眼笑意盈盈:“哦,原来你在意。”

温绒张大嘴巴,意识到自己又被这禽兽下套了。

“姐,你要订婚了?”

温绒一愣,立即转过头,温雪就站在她身后,还有付苏。温绒看到付苏的瞬间僵了下,付苏没看她,好像没听到刚才的话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温雪这时已经走到温绒身边,做出淑女温柔的模样称温绒为姐姐:“姐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订婚,哎呀,我是不是该准备礼物啊?是不是,付苏?”

温雪搀过温绒的胳膊,那高兴的模样比真金白银还真。付苏冷淡地目空一切,没有理她,继续沉默是金。

温绒一个“我”字没出来,林隽就先开口了:“初步定在5月份,小姨子人来就可以了,不用准备礼物,结婚的时候再送礼不迟。”

温雪笑得脸上开花:“我说你们俩能好还多亏了我,要不是我病了没法去相亲,姐姐,你也没办法嫁给林先生。”

病了?是谁寻死觅活地非要她顶包替身,温绒提起一口气要反驳,那头林隽又Сhā道:“小姨子功不可没。”

呀呀呀,这禽兽还说得跟真的似的,温绒一颗淡定的心被林隽拿油烤了烤,焦了,她正欲反驳,那边如碧姑娘扑上来狠狠拽住她另一边胳膊:“小绒,你不厚道~!”

校长和顾老师不由分说地上来道喜,彭锐直接笑道:“嫂子,多关照。”除了付苏不远不近地站着,其他人以围攻的方式把温绒套在最里面。

温绒刚才是急,现在是囧,这一个个的轮番上阵,好像真把这厮的话拍案定板了,这还让不让她解释了,她有话语权的好不好,她要上诉,要翻案!

林隽以超然的姿态站在一旁看着温绒被围攻,他看着她有苦说不出的表情,薄­唇­抿了抿,划过一道很深的弧线。然后,他越过众人,看到站在后面的付苏,那个年轻人今天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脸­色­不大好,在这春暖花开的日子里,这张脸真是扫兴,好像有人跟他有杀父之仇似的。

林隽没有做出任何挑衅的表情,只是微笑,而付苏的目光越变越冷。

“等等……”

温绒终于忍不住举起手表示有话要说,谁知校长看了看手表,忙道:“时间快到了,我们先去礼堂吧。”

于是,温绒的声音再次被忽视了,众人迈开脚步齐齐开路直奔礼堂,段如碧拉过温绒的小手,两个人走在最后,如碧姑娘看着她气到发呆的样子,噗嗤笑了出来,戳了戳她的脸颊:“傻了?哎呦,我还真被你误导了,以为这个大叔多衰,多挫,多不济,才被你损成那样,我怎么说你才好呀,这样的你还嫌弃,要我说,我现在直接怀疑你跟你妹一样,脑残了。他比付苏稳重,比付苏温柔,比付苏成熟,比付苏懂得疼你,比付苏多金,比付苏英俊,比付苏……”

“停停停!”温绒被伤重了,“碧碧,你被洗脑了?你才见了他一面就吐出各种好,你这是没看到真相!你被颜控了!”

“我阅人无数!”段如碧挺起胸膛,“我交男友的时候,你看言情小说还会脸红呢。所以,以我的慧眼,我告诉你,你嫁了吧,就嫁给大叔,他会用宠情人和宠女儿的双重模式把你宠上天的。”

“……”温绒内出血,林隽宠她?他那些行径叫做宠?她和段如碧对宠的定义严重分歧了吧。

如碧姑娘还在那贼笑:“喂,他跟你求婚的时候是怎样的?唉,别翻白眼,我知道你纯情,快,跟我说说,别害臊。”

“他直接说,我和你父亲商量了下,5月份天气正好,可以先办个订婚仪式。”

原以为段如碧会失望,谁知她竟然大赞:“行动派的。好!”她又悄悄指了指前面的付苏,“不像他,闷­骚­当­性­格,永远面瘫。”

温绒看着付苏的背影,蓦然静了下来。

付苏这个名字藏在她心里10个年头,春夏秋冬,日夜轮回,从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到自力更生的小学老师,也许不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10年,却是最青葱的光­阴­,因为单纯,所以纯净。那个时候,念着这个名字是一种幸福,上课盼着下课,下课盼着他从教室窗前走过,然后她就可以跟他打个招呼,然后把­精­心准备的点心送给他,他接过的瞬间,说一声谢谢的时候,她就圆满了。那个时候,看着这个人的脸是一种快乐,训练时会往体育馆门口张望,放学后会在校门口张望,那个身影出现的瞬间,她就圆满了。

那个时候,唉,那个时候,温绒自认为不是个神经细致的人,情伤于她而言是件大事,但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吃饭,好好活下去,何况这只是苦鳖的暗恋不成功罢了,但多少想起那个时候会有点感伤,一去不复返的除了年华,还有那个傻傻的她。

温绒恍恍惚惚地在那自个想了很多,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被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惊到。

温绒凑到段如碧耳边问:“怎么了?”

“太­精­彩了!”如碧姑娘站起来鼓掌,毫不吝啬地赞道,“你家大叔不是盖的。”

温绒看着群情激动的样子,有种置身邪教教会的错觉,台上林隽是教主,不知说了什么,把人说得个个入魔。

段如碧看她迷茫的样子就知道她走神了:“不是吧,你竟然游魂,什么都没听进去?”

温绒很无奈:“我对演讲本来就没兴趣。”

如碧姑娘恨铁不成钢地摇头:“算了,我们赶快去出去等你的大叔,嘿嘿,一会我要近距离观察他。”

温绒躲后:“不要了,我不想跟他吃饭。”

如碧姑娘扣住她的手腕把温绒拽出去,严肃道:“你这样的态度是不对的,对象是要相处的,不想处你怎么知道你喜不喜欢?”

“碧碧,你怎么倒戈得那么快?”

“我是为你好!”段如碧冲前面抬抬下巴,“看到了没,这是你杀她锐气的好机会!让她知道,付苏算个毛,让她稀罕去吧。”

“碧碧,你给自己积点口德吧……”

这时,林隽和彭锐终于摆脱众多莘莘学子如火的热情,突出重围,但还有几个小学妹追着他跑,林隽在小学弟小学妹面前那叫个风度高尚,竟然还有人找他签名,他签名的时候那张笑脸,真是把人迷得七荤八素的。

小学妹走后,林隽朝温绒走来,松了口气似的:“好了,可以去吃饭了。”

“我不……”

温绒还没把话说完,段如碧的黑手已经蒙上了她的嘴:“好!我们走。”

林隽多看了一眼这个爽快的姑娘,真是深得他心。

“我们也去!”

温雪一直等在旁边,付苏也在。温绒以为付苏会拒绝,谁知他今天沉默到底,他不反对就表示去。

于是,呼啦啦六个人,三男三女,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小九九,揣着各自的良或不良的小心思一起奔赴波涛汹涌的饭局。

26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过被人堵着话,开了好几次头都说不下去的情况,大家没有过吗?到最后,我都没力气再开头了,反正别人都不听……当时更得比较匆忙,有点不满意,改了下,不知有没有好点? 包厢,圆桌,六把椅子。

林隽说:“女士优先。”

这句话再次得到如碧姑娘的赏识,她拉着温绒在里面坐下,当温雪要在温绒旁边坐下时,她及时用包包先一步抢占位置:“这个是留给林先生的。”

温绒瞪着段如碧:“喂,谁说要留给……”

“没关系的,我明白。”

温雪难得地没有发作,还对温绒暧昧地笑了笑,然后空出一个位置坐下。紧接着三位男士依次坐下,林隽在温绒身旁坐下,温绒对他今天的行为大为不满,看也不看他。

这6个人的组合诡异得很,中间还夹了个陌生人,不过彭锐倒是自来熟,他和林隽是这桌年纪最大的,他又称林隽为哥,于是这桌子菜由林隽做主。

“想吃什么?”林隽低头翻着菜单抛出一句。

一时间搞不清楚他在问谁,彭锐算是个明白人,他没说话,付苏不跟讨厌的人说话,温绒支着头懒得搭理他,段如碧在静观其变。

只有温雪响应:“听说这里的苏眉挺出名的。”

“嗯,那就来一份。”林隽随口应了声,而后侧过头问,“想吃什么?”

显然,前面这句也是问温绒的,温雪这才意识到,只有她没大脑地看不清形势,有点恼。

后者敷衍地答了一句:“我不饿,随你,你爱点什么点什么。”

“好,我知道你不挑食。”林隽没在意温绒的口气,又问其他人,“你们呢?”

彭锐点了两个,段如碧也点了两个,付苏照旧不理人,林隽也跳过他,自己点了几个,于是点菜环节结束。

等上菜的过程有点尴尬,温绒在生闷气,温雪在生温绒的气,付苏今天很不对劲,一句话都不说,只有彭锐和段如碧都是自来熟的人在那扯野棉花,林隽偶尔加入一下,他大多时候在关注温绒,温绒却不给他一个正眼。

彭锐和段如碧扯完棉花后,场面再次陷入沉默。

彭锐想了想,把话题引到林隽身上:“对了,你刚才不是说订婚仪式在5月,你们打算怎么搞?”

林隽喝了口茶,慢慢道:“我预备搞一个游艇派对,不过还要问绒绒的意见。”

“我觉得游艇派对很特别,姐,这个真的很好。”温雪从小就喜欢奢华新颖的东西。

温绒三个字打回去:“不喜欢。”

林隽反问:“那你喜欢什么?”

“你应该问她,她喜不喜欢订婚。”

这冷冷的声音像是巨大的冰块落入温吞的水中,在座的人都愣了愣,然后朝一直没说话的付苏看去。付苏的气势很沉,面无表情,眼底冰凉,清秀的脸此时看起来像是块冷铁,散发着让人不敢靠近的气息。段如碧在桌子底下禁不住去拉温绒的手,竟然发现她的手很凉,再看她的脸,神­色­不太好看。

温雪不怕死地说:“这还用问吗,姐姐都答应了,自然是喜欢。”

“我问的不是你。”

温雪的笑脸瞬间挂不住。

这时,第一盘菜上来了,但气氛并没有因为食物的出现有所缓解。

林隽喜欢被挑战,那种刺激总是能让他体内冰凉的血液沸腾起来,但他更喜欢把挑战毁灭,掌控一切的欲望得到满足的时候,他才有最强烈的快感。

他似乎含笑的桃花眼稍许眯起,带着点大人看小孩的神­色­,悠悠道:“这件事已经和温总敲定了,欢迎你到时来参加我们的订婚仪式。”

付苏不说话的时候是冰块,一开口便是冰雹:“林先生似乎不太懂得尊重人。”

林隽笑颜以对:“付少,你这话有失偏颇,订婚的事早就定下了,绒绒也是知道的。”

第二盘菜也上来了,但桌子上没人敢拿起筷子。彭锐摸了摸鼻子,林隽看来是跟人­干­上了,别看他表面上淡然轻松,仔细看他的眼睛,那里头全是火花。

付苏第一个拿起筷子夹了点菜,嘴上没闲着:“你和温绒是相亲认识的,订婚也是跟她父亲定下的,这个年代还有包办婚姻?老套了点吧。”付苏忽而抬眼,目光直刺林隽,“更何况还是在温家经济情况出现问题的特殊时候。”

他话里有话的太明显,温绒想不到付苏能不动声­色­地观察到这么多。

“也不是哦,起初是我跟林先生相亲的,但后来他看上的是我姐,我姐又是他儿子的老师,他们顺其自然地交往也不算包办吧。”温雪胳膊肘向外拐得够直接。

林隽赏给温雪一个赞赏的目光:“小姨子说得对,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温绒忙不迭地点头,急道:“姐,你说句话呀。”

温绒掀起眼皮,目光淡淡地扫过桌面上的众人:“你们终于让我说话了。”

想到刚才的情况她就憋闷,人堵人,话赶话,她莫名其妙的有口难言,真是莫名其妙,一句话的事,她就是说不出来。

“绒绒,你说。”林隽偏过头,温柔道。

你现在给我吃蜜糖也没用,温绒用复仇的小眼神瞪他。谁知那厮笑了笑,狐狸爪子摸到温绒的手,牢牢地握住,收紧:“你想好了说。”

第三盘菜被端上桌,前两盘的热气已经散去,大家的碗里都还空空如也。

桌面下,温绒不停地扭动手腕,但就是没法摆脱狐狸爪子。她那眼神瞪林隽,林隽竟在那悠然喝茶,可他手上的劲道没少一分。表面上两人风平浪静,可桌子底下却是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以温绒失力告终。

温绒眉头一拧,伸出没被林隽扣住的手,往桌上一拍,林隽茶杯里的水晃过两圈水纹,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她。

段如碧连忙问:“小绒,怎么了?”

“我要澄清一下。”温小绒终于等到了时候,“刚才情况太混乱,我没法说清楚,其实我没有要订婚!”

林隽像是安慰闹别扭的孩子,和颜悦­色­地说:“绒绒,别闹。”

还听不懂是不是,温绒一个字一个字说:“我,不,想,嫁,人。”

林隽点点头:“我懂,你还年轻,不希望被婚姻束缚,所以我们先订婚。”

这般哄人的口气,怎一个温柔能够概括,在外人看来分明就是温绒小女儿家不肯收心,林隽不断包容再包容。温绒每说一句都被他轻而易举地堵回来,真真是被堵得心肺缺氧。

林隽的眼睛看上去深情似水,望着温绒含情脉脉,他的手一直按着温绒的手,拇指在她的掌心来回画圈圈,仿佛在调情。温绒觉得有必要自强,拿出点气势压场,她就是平时太淡然了,这禽兽还真当她好欺负。可是,当她站起来的瞬间,林隽忽然跟她十指交握,指缝贴合,指纹相契,手掌的热度合二为一,只是一瞬间的事,感觉很微妙,像是被人钳制住了命门全身无力,温绒忽然晃神,脑中空白,已然不知自己要说什么。

“我知道了,”林隽定力果然够强悍,丝毫没有因为温绒的话动摇,“你还在在意刚才那件事?”

温绒又陷入林隽的套子里不自知:“什么?”

“那纸协议我记得,说我不记得,我骗你的。”林隽也起身,“那张纸应该还在家里,我带你回去找找。各位,我们先走一步。”

温绒慌忙抓过包,几乎是一路被拖着走:“喂,你这是­干­嘛!”

林隽拉着温绒就要往外走,温绒想要甩开他的手,然而他的手劲非常大,温绒愣了下,隐约感到林隽好像……生气了?

“等一下。”

就在他们要跨出大门的时候,温绒的另一只手被付苏拉住。

温绒顿住,有点不敢相信地回头。

林隽也停下,转过身对付苏说:“放手。”

付苏不仅没放,还把温绒朝自己那边拉过去一些:“强迫别人看来是林先生的作风。”

林隽没有被付苏绕进去:“这是我和温绒之间的事,你以什么立场让她留下?”

这回换付苏愣住,就在这一瞬间,林隽稍一用力,把温绒带到自己身后,然后朝付苏笑了笑:“年轻人,叔叔再告诉你一句,不要拖泥带水。”

说完他拉着温绒大步走出了包厢。

温绒几次反抗,但都被镇压,她拿出空手道的架势,谁知林隽早有防备,还对她摇了摇手指:“不要激动,我们慢慢谈。”

来到室外,接触到新鲜空气,温绒脑袋清醒了点:“大叔,你带我去哪?”

林隽没回答,把她塞进车里,自己发动车子。

车内沉默了好一会。

温绒不停地揉着手腕,鼓起脸说:“发什么火,我才火呢,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订婚了,都是你自己在那乱拿主意!”

“我没有发火。”林隽脸­色­平和地说,“只是在那种气氛下吃饭不会愉快。”

“你带我去哪?”

林隽开口却说:“温绒,订婚势在必行。”

温绒扭过头:“我不要。”

林隽淡然地说:“你要不要,5月份的订婚仪式不会取消。”

“这算什么,逼婚吗?”

“对。”

“你真的要娶我?”

“是。”

“为什么?”温绒咽了口口水,“你不会……真看上我吧?我会很有压力的。”

林隽笑了笑,学起付苏,装深沉,温绒琢磨了下他那一笑,无解。

“我说真的,娶我你会后悔的,我是为你好。”温绒决定改变路径,直线不行,她就曲线救国,“我没貌,没品,没钱,没才,没脑,总之就是什么都没有,大叔,您条件那么好,不愁找不到门当户对的。”

把自己往死里贬己需要无限的勇气,温绒做到了,只是林隽不吃这一套:“绒绒,你没有那么差。”

温绒再次习惯­性­颤抖:“你能不能别再叫我绒绒了。”

“我觉得这么叫很好听,温老师这个称呼太生分了。”

“我们本来就没多熟。”

“我们可是7年前就见过的。”

温绒怔住,一颗心忽然扑通扑通快速蹦跶了两下,想起他说那纸协议他还留着,莫非他真的……

“到了。”

温绒往外一看,心下一沉,是她家,不是他家。

果然,说什么拿纸片给她看,是个大忽悠。

“不是说要给我看那纸协议吗?”

“想看?”林隽挑起眉,薄­唇­浅笑,“不如作为订婚礼物?”

温绒忍不住问:“你真留着?”

“你说呢?跟我订婚,我就告诉你。”

“算了。”

温绒毫不犹豫地下车,林隽却又叫住她,她回过头,见他在车里朝她招招手,她凑到车窗前:“­干­嘛?”

林隽突然探过身,按住她的后脑,快速在她嘴角吻了一下:“你必然成为林夫人的,所以不管你怎么反抗,都无效,记住了。”

林隽说完关上了车窗,隔着一道车门,愣是温绒功夫再好也没法破门而入履行誓言。

这一日过得相当糟糕,温绒回家不久,丁叮姑娘也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温绒倒在沙发上发呆。

“校庆怎么样?是不是很热闹?玩得很开心吗,谁送你回来的呀?”

温绒被她暧昧的声音搞得有点懵,回头看她摆摆手:“别提了,我今天很凄凉。”

丁姑娘换鞋的动作一顿,很是不解:“啊?小绒,不要骗我哦,我和萱萱都看到了哦。”

“看到什么?”

丁姑娘荡漾着八卦的微笑:“嘿嘿,你和一个男人在接吻~”

27

这两天有两件事困扰着温小绒,让她面对最爱吃的­肉­丸子都失去了流口水的欲望。

第一件事和林隽有关。

被他强迫­性­订婚宣言之后,这人就没出现过,温绒去医院看过林子豪几次,也没遇上他,然后,温绒就想,他到哪里去了?这么想了两天后,温小绒猛然敲打脑门,她管他去哪!不对,她得管,不然他亲她的那一下她怎么讨回来?于是,温小绒又等了两天,林隽继续消失中。记忆里,林隽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找她麻烦。再一次去医院的时候恰好碰上林鉴非,温绒拐弯抹角地打听林隽的消息,林鉴非在林隽身边多年,染上了许多不良习气,比如喜欢撩拨啊撩拨,然后给人一刀。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直接问我林隽在哪就行了,没必要绕那么大圈子。”林鉴非笑道,“他出国了,过两天回来。”

虽然很窘,但温绒被另一个问题带跑:“你不用跟着他去?”作为助理,林鉴非几乎是林隽的尾巴。

林鉴非如是说:“这次是闻蓝随行。”

“……”

第二件事还是和林隽有关。

话说那天丁姑娘爆料自己看到温绒和某男人接吻之后,兴奋得像只麻雀,一晚上都缠着温绒想要套出那男人是谁。温绒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耐­性­和镇定,在极力否认之后,编出一套视觉角度理论,硬是把“吻到了”这个铁一般的事实掰成“没吻到”,最后丁姑娘自个在那边反思她大概真眼花了。

然而,丁姑娘比较糊涂,能被糊弄过去,另一个难搞定的对象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温绒看不出白萱萱那张樱桃小嘴简直是只迷你型的大功率扩音器,温小绒有男人的消息通过发达的人际网络,上至校长,下至食堂大妈,全部知晓。这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比起后面的事,这真不可怕。温绒有男人,这没什么,女孩子嘛,谈个恋爱哪用得着大家八卦纷纷,于是重点在于另外两个字——包养!

据白姑娘不负责任如有雷同纯属意外的推测中,温绒和一个目测身价不菲的男人相亲相爱,此男人绝不是那种青春帅气的男生,怎么看都是已经成家立业的男人。她说得相当甜蜜,美化了他们接吻的场面,搞得温绒都没法跟她顶真。可是很快,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温绒一介平民百姓如何GD上这么一号男友呢?在各种版本的推测演绎过程中,最终衍生出一个被大家一致认为靠谱的版本,体育组年轻教师温绒,被富商包养,还是个口味比较小众的富商。

温绒从她家老大听到这个八卦的时候,那真是喉中一口腥甜,差点当场血溅屏幕。更令人想SHI的是,秦老大还郁卒地问她:“你好这一口?我说,你就是因为这个看不上我们小秦的?”

然而,这个时候越是跳脚越是变相证明了你心虚,温绒从容以对,只不过在遇到一个熟人时就会顺口说一句:“好尤桑,我真想谈场恋爱,最好是大我3岁以内的。”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在大家渐渐搞清楚温小绒没有对象,白萱萱老师纯属眼睛喘气,温绒心石将落的时候,林子豪回来上课了,然后把这趋于平静的水面再次搅了个混乱。

那天,秦谦找到温绒,说了一堆他误会她BALABALA的话,他说的很委婉,但拉直了看大意是他以为温绒找了个老男人,做了小情人,这实在是有辱温老师的人品,他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羞愧,希望温绒不要计较他前两天的冷漠。

温绒其实没发觉秦谦之前对她的态度有什么不妥,但人家这么诚恳的道歉了,她就收下了。然而,就在这时,林子豪突然杀了出来,怒指着温绒用他脆生生的童音大骂道:“你在这里和其他男人勾勾搭搭做什么?你是我爸的女人!”

天雷滚滚,温绒在此之前的辛苦经营、费力铺垫的一切,全部功亏一篑。

所以,当某人消失15天后的一个下午,当他敲响温绒家的大门,当温绒看到他那张笑脸时,关门放狗。

“小绒,谁来了?”丁姑娘在里屋都被她气势十足的摔门声震到。

“送货的,送错门了。”

丁姑娘不相信,跑去开门,温绒邪恶道:“你敢开门,没晚饭吃!”

门铃再次响起,响了很久,丁姑娘觉得不妥,不顾温绒阻拦跑去开门:“我还是去看看。”

这一看,丁姑娘一双眼睛都直了,林隽对她笑道:“丁老师,你好。”

“好……好,”丁姑娘从视觉冲击中缓过劲来,“您是来找……温绒的吗?”

丁姑娘猛然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前两天爆出温绒GD上的男人是林隽之后,学校里简直炸开了锅,但温绒一直跟她说不是,她觉得温绒应该不会骗她,还力挺她跟人争辩,于是现在,在□­祼­的真相面前,温小绒无处遁形。

“丁老师,我想跟绒绒单独谈谈。”

绒绒,丁叮热泪盈眶,温绒看你一会怎么解释:“……好。”

丁叮走后,大门敞开,温绒再没法阻止林禽兽登门入室。温绒索­性­钻进房间对着电脑不理他,话说回来,她也不知道为毛对林隽苦大仇深的,他半个月不来打扰她,她应该高兴不是,再说,说她是他女人的也不是他,是他那个口无遮拦童言无忌的儿子。

然而,左思右想,温绒还是觉着不痛快。

林隽跟进屋,打量了下温绒的闺房,看起来真不太像女孩子的房间,装饰布置得再简洁不过,也没看到梳妆台。看了一圈,林隽走到到温绒身旁,她正不断地打开网页关闭网页,终于停在一个冷笑话网站,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林隽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打量着她的侧脸,说:“几天不见,你好像瘦了。”

混蛋,是谁让她日日烦心,夜夜­操­心的!

温绒目不斜视道:“我吃好喝好,还胖了两斤。”

林隽闻言微笑:“是吗,这么说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过得不错?”

“当然。”

“听说你这几天常去看子豪。”

温绒不理他,对着冷笑话乐呵。

“鉴非跟我说他碰到你一次,你问起我去哪了?”他笑的声音很好听。

温绒滚动鼠标的手指顿了顿,默念三遍我一点不想知道你去­干­嘛了,然后转过脸,竖起拳头:“是,你还欠我一下。”

林隽毫不慌张:“虽然你这个样子我挺喜欢,不过,女孩子还是不要太暴力。”

温绒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大叔,你是想被我打哪里?”

林隽想了想:“我能不能选择被打的方式?”

温绒大度地点头:“可以。”

这一瞬间,林禽兽笑了,温绒隐约感到不妙,然后他指腹擦过温绒的嘴­唇­:“可以用这里打我吗?”

温绒愣了下,猛然往后躲,抬手拍掉林隽的爪子:“下流!”

“呵呵,还打吗?”

温绒捂住嘴巴,暗叫禽兽无耻无极限,她不能炸毛,要淡定。于是,她重新做回到位子上继续看冷笑话。

“我回来后听说你家情况不太乐观,你父亲跟你说了吗?”

温绒正对着冷笑话网站笑个不停,充耳不闻,于是耳边传来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喂,你家快破产了。”

她继续狂笑,顺带回了句:“哦。”

林隽声音加大:“你家快破产了。”

“……哦。”

林隽等了会,优雅地弯下腰,拔了电源,笑得像只狐狸:“你求我的话……”

温绒对着黑掉的屏幕表现淡定,随后一脸鄙夷道:“你求我求你,我都不会求你。”

林隽危险地眯起眼,笑着威胁道:“你想你爸你妈你妹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这般可怜么,你求我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出个几千几亿的……前提是跟我订婚。”

好吧,话题终于绕到这个上面了。

“我妹你个头,大叔,你有病吧,”温绒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早就想问了,我家破产关你鸟事!”

林大爷的笑脸被墨泼了个彻底,不过他永远不会把心底的真实情绪外露,所以黑脸只是一晃而过,他又笑道:“看来半个月你还是没想通。这样吧,你先看看我给你带来的礼物。”

威逼不成就来利诱,软硬两手抓。

林隽拿出他带来的几个袋子,一个比一个­精­致,然后大大小小包装­精­美的礼物呈现在温绒面前,看样子有包包,有衣服,有皮鞋,有首饰,有香水。

温绒扫了一眼,估计这些东西加起来的价钱她不吃不喝攒五六年,还是税前工资。

温绒踢了踢脚边的包包:“这算什么?”

“礼物。”

“­干­嘛送这些给我?”

“送未婚妻礼物,需要理由吗?”

温绒不咸不淡地说:“这些东西只要有钱都买的到,你送你情人也是这样吧。可惜,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名牌包,名牌鞋,你看过用这种东西吗?”

林隽恍然大悟:“难怪蓝蓝说你不会喜欢这些,原来如此,绒绒是特别的女人,我知道了。”

温绒嘴角抽了抽:“……这些是闻小姐挑的?”

林隽说得很自然:“这次随行去欧洲的只有她一个女的。”

温绒别过脸:“……带走,别放在我家碍眼。”

“我拿回去也没用,你可以送给你朋友,哦,比如丁老师。”

林隽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温绒很闹心:“不要,我不喜欢,你拿回去,你爱送谁送谁。”

“我就送你。”

“我不喜欢!”跟老人家说话就是累,说几遍都不能理解!

“那你喜欢什么?”

“大叔,”温绒叹了口气,“你之前的情人大多是倒贴的吧,所以你压根没有恋意识吧?”

林隽没有否认:“你知道怎么恋爱?”

代沟啊代沟,温绒敲了敲桌子,拿出老师的姿态,没意识到自己又掉到林隽设下的圈子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吗?懂不懂什么叫约会,”温绒把言情小说,狗血电视剧里的内容列举了一遍,“约会就要够俗,看电影,逛街,吃小吃,旅游……”

“旅游暂时来不及,那我们就先看电影,逛街好了。”

“……什,什么?”

林隽拉开窗帘,阳光争先恐后地漫撒进屋:“天气那么好,我们去约会吧。”

28

每个女生都对初恋有一个梦。这会是一个粉­色­的梦,旖旎着无数柔软的泡泡,把人包裹在甜死人的芬香中。这还会是一个悠扬着曼妙音乐的梦,心跳声仿佛就在耳膜旁,把脸跳跃出羞涩的温度。

温绒的梦中初恋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她曾经试着幻象付苏,不过没好意思多想就蒙头睡着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是她身边这个人的形象。

温绒穿着一身布衣牛仔,套了件小皮夹克,风格青春休闲,而她旁边站着的这位,能刷爆温绒信用卡的­精­贵西装,从领带到袖口,从手表到皮鞋,成功商务人士的典范。温绒和林隽站在一起,身上的衣服立刻从休闲变成不修边幅,那张脸从平庸变成不堪入眼,不明真相的群众绝想不到他们是一块的,还是即将奔向,其中一个主动一个被迫,相亲相爱大道的准男女朋友。

温绒耐着­性­子等公车,同时忍耐着一旁不时打量他们的各年龄段女­性­各种怀疑猜忌的目光。然后,她听到不远处一个女生跟她的同伴说:“不像是妹妹吧,更不可能是女儿,是女朋友?”

再然后,她听到她同伴说出让人吐血的回答:“太幻灭了,我宁愿相信她是他司机。”

身边有人毫不掩饰地轻笑出声,温绒白了他一眼,林隽耸耸肩:“其实我可以开车,或者打车。”

温绒似笑非笑:“我就要坐公车!”

林隽点点头,很­干­脆道:“好。”

公车慢吞吞的来了,大家都蠢蠢欲动,一股子杀气弥漫在这一小方车站。

温绒回头问:“知道上车刷卡吧?”

林隽笑了笑,拿过温绒手里的卡。

挤车的人很多,林隽这样的绅士是不会和买菜的大妈挤车的,这般斯文怎么行,温绒在后面推了他一把:“快上去,不然要等下一辆了。”

林隽先一步上车,刷了两次卡,这挤公车就是一场大劫,不拼不行,林隽往里走了两步,回过头发现身后全是人,但就是没见到温绒。

温绒压根没上车,她隔着车门对林隽挥挥手,大笑道:“挤公车的滋味,您悠着点享受。”

公车一颠一颠地走了,温绒只看到林隽被一群高矮胖瘦的人夹在中间,可惜看不清他的表情,温绒遗憾地摇摇头,随即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真是畅快淋漓,总该换她暗算他一把了。温小绒为自己出­色­的完成预定计谋感到非常骄傲,这厮让她不爽了那么多天,她也要让他切身体会下不爽。现下她爽了,她决定­干­点什么,温绒抬起头望向高照的暖阳,琢磨了会,兀自点了点头。

春暖花开,本来是约会段如碧一起找个地方懒洋洋的好时机,可惜这段日子这丫头逼得她太紧,她可不想一下午都被她洗脑:嫁给林隽有多好。温绒一个人来到高中母校,校庆时的华彩浓重已经卸去,老校恢复他沉稳庄严的本来面貌,温绒跟相熟的门卫大叔讨了个人混进学校。

那天实在太匆忙,又被林隽的几个深水鱼雷炸得眼冒金星,来不及好好回味一番校园情怀。温绒漫步林荫,穿过长廊,几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抱着课本从她身边匆匆走过,忽然触动她那根不太敏感的情愁神经,默默站了会,不知想到什么,随后,温绒抬起头仰望眼前这栋陈旧的建筑。

新体育馆建成后,老体育馆就不太使用了。想要推翻再减,工程太大,校方也只能暂时搁置,作为一些活动的后备场地。此时正是上课时间,校园里一片安静,偌大的室内体育馆,只有她一个人……咦,还有一个人,那人站在跳高垫前,背影看着有点眼熟,犹如一根修竹,相当出挑。

他回过头看到温绒的时候也是一愣,两个人四目相对半晌,温绒咽了口口水,叫出那个人的名字:“付苏。”

想到那天的饭局,多少有些尴尬,但付苏的惊讶一闪而过,他很快恢复无表情状态:“你怎么会来?”

温绒揉了揉短发,笑道:“哦,校庆那天没好好看看这里,今天有空就来了。倒是你出现在这比较令人惊讶。”

付苏垂下眼沉默了会,低声说:“最近一直在想以前的一些事,很怀念。”

温绒不疑有他:“是吗,我也是,”温绒随意地在垫子上坐下,感叹道,“一眨眼我都工作了,想当初每天都会在这训练,如碧下课后会跑来陪我,你有时候也会帮我带吃的。”

听到这里,付苏眯起眼,神情柔和不少:“你最喜欢吃­肉­,尤其是烤­肉­,我得到前面路口的烤­肉­店帮你买­肉­串,然后你一吃就是十串。”

这么想起来,他们当初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温绒自己也忍不住笑:“消耗比较大,吃得自然比较多,哈哈。不过还是喜欢那个时候的生活,我只要想着怎么刷新成绩就好,烦恼也比较少,工作后就不一样了。”

付苏看着她的笑脸薄­唇­轻抿:“那个时候,至少是快乐的。现在却有太多事身不由己。”

温绒好奇:“怎么,你有什么事是身不由己的?”

“我说的是你。”

温绒愣了愣:“我?”她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林隽?”

付苏在她身旁坐下,空荡荡的体育馆,他们两个并肩坐着,阳光透过两边高墙十余个窗户,在棕­色­的地板上落下大小整齐的金­色­光晕,粉尘在空气中轻慢舞步,恍惚间和过去的那些个下午重合。

只不过他们都不再是那两个穿校服的孩子,她手里不会再有食盒,他手里不会再有课本。

付苏望着地板上的光影,忽然问:“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这还用问吗。”温绒想了想,又加了句,“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一辈子的朋友,从青梅竹马,到未来妹夫,这样的羁绊将会长长久久地继续下去,温绒如是想,如碧说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哪怕当初知道暗恋失败,她也没掉一滴眼泪,她觉得自己还没达到那么高的境界,只是她天生不太敏感,也懂得生活的不完美需要用强大的内心去弥补。

比如,于爱情,我们是追忆,还是前行。

真正的爱情是什么,这是个无解的命题,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认知,在温绒心里,放手可能是一种对彼此都好的选择,把自己的喜欢在没被发现的时候悄悄埋葬,让它开出一朵纪念的花,偶尔回想还会觉得美好。

付苏把温绒的话喃喃了一遍:“一辈子的朋友。”

之后付苏很长时间没说话,似乎在消化她这句话,过了会他冰凉的声音带着疏离的质感说:“那天林隽问我以什么立场把你留下来,我当时在想朋友算吗,我自己都觉得很单薄。但是,我们认识十多年,我想我还是有资格跟你说一些话。”

付苏不是话多的人,他如果要说什么,那一定很重要。

“嗯,你说。”

“你和林隽订婚的事,是他胁迫你的。”

付苏没用疑问句,温绒真想大力鼓掌,竖起大拇指,高,太高了,那禽兽真是为了逼婚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然而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拐了个弯:“碧碧说不试着交往不会知道合不合适,唔,我觉得挺有道理,比如你和小雪,­性­格互补就很好。林隽……他确实挺复杂的,但我这个人比较简单,也许我们搭在一起效果会不错,呵呵,反正我自己心里有数。嗯……那天你是不是生气了?其实我和林隽的相处模式就是那样,他这人很喜欢自说自话,虚情假意,你别放在心上。”

“他觉得我年轻气盛,但在我看来他并不值得尊重。”付苏墨­色­的瞳孔看向温绒的眼神很复杂,“不要和他订婚。如果可以,还是应该和喜欢的人结婚。”

温绒抓抓短发,点点头:“谁不想呢。倒是你,别老跟小雪闹别扭,她个­性­比较尖锐,脾气很急,但都是因为在乎你,所以你……”

“我知道,我会对她负责。”付苏打断温绒的话,似乎不太想提及这个话题。

“哦,好。”

“温绒。”

温绒侧过头,零碎的刘海轻轻擦过眉梢,露出些俏皮的味道:“嗯?”

付苏盯着自己的手,左手拇指用力按在右手拇指上:“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他看她的时候,眼里似乎有一条河,很长的河,载满了看不透的情绪。温绒愣了好一会才确定这个问题真的是付苏问的,可是怎么答,有,那个人是你,或者没有,我还没遇到。前者她现在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后者等于否定她的过去,她也说不出口。

矛盾重重的时候,忽然有人冒了出来:“姐姐当然喜欢过人,不过她现在以后喜欢的人应该是未来姐夫吧。”

温雪掐着笑匆匆走来,体育馆的宁静被她的高跟鞋踩得粉碎。温绒深吸一口气,每次小妹出场她都会觉得有头疼的隐兆。

“你怎么来了?”付苏很平静地问。

“你能来,姐能来,为什么我不能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猜的呗。苏苏,我给你发了好多短信,你都没回我,”温雪嘟起小嘴,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我买了晚上的电影票,我们去看吧。”

温雪搀着付苏的胳膊,一副母老虎的架势,虽然在笑,但獠牙一直威慑着温绒。

付苏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漠然挣了下,甩开温雪的手自己走。

温雪愣了愣,但在温绒面前她无论如何不能失了颜面:“苏苏,你可记得那天晚上答应我什么?”

付苏的脚步停下,背对着她们,冷漠溢于言表:“电影什么时候开始?”

“就知道你没忘记,”温雪笑容满面地追上去重新搀住他,“答应陪我看电影的对吧。”

付苏没有理她,而是回过头望向温绒,他张开口,但温绒抢先道:“没事,你们先走吧。”

付苏和温雪走了,温绒呆了会,体育馆里,她形单影只。

温绒返身摸摸跳高架,感慨了句:“老朋友,只剩下你和我了。”

“还有我。”

温绒手一抖,感觉背后­阴­风阵阵,不会是幻听吧,她连忙回头,林隽真的站在门口。

“绒绒啊。”

林隽恰似温柔地唤了她一声,然后没了下文,他一步步朝她走来,面带微笑,阳光见了都得羞涩地收起自己的光芒。温绒舔了舔嘴­唇­,莫名心虚,他的样子真叫她步步惊心。

敢作敢当是优质青年必须具备的好品质。

“车子很挤吧?”

“嗯哼。”

“你没坐过站吧。”

“嗯哼。”

“……电影好看么?”

林隽走到温绒面前,低下头,浅褐­色­的瞳仁有种透明的美感:“你说呢。”

温绒原本的计划是好好抓住机会要翻身做主人,然而在林隽的一个反问句之下,温绒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心脏像是喝了咖啡因似的忽然狂跳起来。

“你怎么找到我的?温雪告诉你的?”

“反了。”林隽勾起­唇­角,颇有点邪恶,“我怎么忍心你和竹马温情的谈话,只好让小姨子出马。”

温绒微愕,这这这,太­阴­险了!

“如果你想怀念母校,我可以陪你。”

林隽朝她逼近一步,温绒后退一步。

“如果想和暗恋的意中人一起怀念母校,我可以理解。”

温绒猛然睁大了眼睛,而林隽又朝她逼近一步,她立即后退一步,然而小腿肚碰上跳高垫,无路可退。

“大叔,你别乱猜。我这不是来突然想看看老朋友么。”温绒淡定了表情,指指跳高架,想要避开他笼罩下来的­阴­影,“我两年多没跳了,真是怀念那种感觉。”

“嗯。”林隽双臂环胸,“不如你现在跳一个给我看,我现在还记得你当初的飒爽英姿,很是怀念。”

温绒怔住,有点措手不及。

林隽等了会,说:“不跳么?不跳的话……”

一阵天旋地转,温绒整个人向后倒去,她还没回过神,林隽已经俯□用力吻住她。

29

男人和女人从生理结构到心理结构都是不同的。

拿一个吻而言,男人亲吻一个女人,可能是做戏,可能是欢愉,可能是刺激,总之可能与爱无关,这是男人的潇洒悠然。女人学不来,女人亲吻一个男人,会化作一腔柔情,可能是羞涩,可能是心动,可能是爱恋,总之最可能与爱有关,这是女人挥之不去的根本­性­体质。

温绒拿不准林隽吻她时出于怎样的心理。

这个吻不同于第一个吻浅尝而止,不同于第二个吻蜻蜓点水。

温绒感到嘴­唇­刺痛,林隽几乎是单方面用吮吸的方式亲吻她,嘴­唇­的厮磨让皮肤发烫,她连呼吸的空隙都没有,只能承受这个狂风暴雨式的吻,林隽的气势像要将她吃掉一般。温绒扭动身体,发力推开林隽,好不容易别开头,林隽再次掰过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你……放开……”

舌头被人缠住,温绒崩溃,林隽的气息弥漫在口腔、鼻腔,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的味道,诱惑的,甘洌的,醉人的。

温绒掐他的胳膊,林隽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踹他的脚,他吻得更深。

反抗,镇压,反抗,镇压……

她出离愤怒,恨不得用最猥琐、最惨无人道的方式攻击他的要害部位,无奈膝盖还没抬起又被镇压。

温绒抬起胳膊朝林隽捅去,这一下不轻,可林隽哼都没哼一声。

只是接吻,这两人愣是接出血腥暴力之感。

林隽忽然抬起头,温绒傻了两秒才记起赶快呼吸,大口灌进氧气之后,她红着眼刚要开口,林隽再次俯□,四目交接,她在他眼里看到满脸通红的自己,别样桃花。

林隽在她嘴角点了下:“这次只是小惩,记住你的身份。”

“……?”

当吻再次落下的时候,温绒蒙了。

林隽将她抱起,­唇­上的热度灼人,齿贝,舌尖,像是要融化在这样的温度中,温绒还在挣扎,林隽却扣住她的手收入怀中。见过人接吻的,没见过自己接吻,温绒全身紧绷,林隽的手一直轻抚她的后背,逐渐的,她的僵硬舒缓下来,再然后,室内一片寂静,空中的粉尘染上阳光的­色­泽,朦胧了这个画面,心动了这个瞬间。

后来,温绒想,还是这个时候好啊,至少他还会温柔。

林隽放开她的时候,温绒莫名一个哆嗦,感到有些冷。她愣愣地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腾云驾雾一般,脑袋晕晕的,有点茫然。

林隽抬起她的脸,她的视线起初没有焦点,随后慢慢对上他的视线,紧接着是预料中的气愤。温绒使劲打掉他的手,连连退后两步,想想不对,又上前一步死命推了他一把。

“变态!”

林隽对这个名词无障碍接受,他理了理有点弄皱的上衣,若无其事地过去拉温绒的手,凑到她耳边说:“去看电影。”

热气渗入毛孔,激起战栗,温绒热得头皮发麻,赶忙躲开:“谁要跟你去看电影。”

林隽笑了笑,毫不在意地再去拉她的手,温绒扭啊扭,手心都冒汗了,却是挣脱不了。她的手被他完全握在手中,这时候她才惊讶,原来她的手那么小,他的手那么大。

“走吧。”

林隽轻吻了下她的额头,温绒板着脸别过头,却是被他牵出了体育馆。

电影里讲了什么,温绒完全没有看进去,只知道屏幕里有个男人,还有个女人,两个人开头好着,中间忽然分了,最后又莫名好了,黑暗中,她忍不住侧过头去看身边的男人,他看得很专注,也会跟着剧情笑,温绒收回视线,继续发呆。

晚饭过后,林隽把她送回家,温绒闷不作声地打开车门,林隽将她拉回来。

桃花眼中浅褐­色­的眸子沉凉,他说:“没有下一次,你是我的未婚妻。”

温绒不明所以:“什么?”

林隽抬手摸了摸她还略带红肿的嘴­唇­:“好好想想。”

温绒往后躲,后脑勺狠狠地撞在椅背上,疼得她呲牙,林隽闷笑道:“绒绒,别那么激动,我不会对你怎样。”

他意有所指地将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温绒恼,飞快下车,头也不回地冲进公寓。

这一晚,温绒枕着靠垫在沙发上捱到天亮,丁姑娘起初一直围在她身边打转,跟只小蜜蜂似的嗡嗡叫,颇为义愤填膺,她的问题只有一个,你跟林隽真的在一起了?

然后这个问题就像是魔咒一般纠缠了温绒一个晚上。第二天,温小绒顶着黑眼圈站在段如碧家门口。

如碧姑娘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吓了一跳:“小绒?”

如碧姑娘揉了揉眼睛,可不是温小绒么,躲了她半个月,现在自投罗网了。如碧姑娘登时清醒,拽着温绒跑回卧室,把门反锁,欺压上前:“从实招来!”

她想好了,如果温小绒胆敢拒答,哼哼,段如碧扫视着房间各个角落,企图找到一两件酷刑武器,谁知温小绒静了两秒,忽然拧着眉毛,一本正经地说:“我觉着,我看上大叔了。”

“……”

如碧姑娘恐吓的神情还没收回来,立即换成震惊的表情,转换间扭曲了。

温小绒没在意她的失态,继续说:“碧碧,我不正常了。”

“……什么……什么不正常?”段如碧激动得说话饶舌,“等等。上次不是还打死跟他划清界限么,你跳得太快了,怎么就看上他了?”

温绒也是一脸纠结,黑眼圈让她看着很憔悴,为情所困的女人总是很不明媚:“我之前一直觉得自己不太正常,对林隽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然后昨天想明白了点。”

“你确定?”

温小绒这方面的迟钝神经,段如碧清楚得很,对于她的突然开窍,她表示深深怀疑。

“你那什么眼神……”

“怀疑。你知道什么叫喜欢么?”

“……废话。”

“和喜欢付苏一样的喜欢?”

温绒愣了下,神情受伤:“段如碧!”

“小绒,你这次终于上道了!”如碧姑娘猛地跳上床拿枕头砸温绒,“所以决定订婚了!?”

温绒甩开枕头,把乱掉的刘海拨回来:“没。”

“为毛!?你喜欢他,他要娶你,这不是天作之合么?”如碧姑娘嗷嗷叫,“莫非你还想着付苏?别啦,初恋确实很难忘记,但都是别人碗里的­肉­了,你还是盯紧自己的碗比较重要。”

“额,是还没到那么喜欢的地步。”温绒偏过头,想到昨天下午的付苏,轻轻笑了下:“你别紧张,十年了,就算我放不下,时间也让我放下了。”

段如碧勾着她的脖子感慨道:“难得你能说出这么哲理的话。你这么想就对了。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要朝前看,你看,你现在不就绑住一棵大树。我真觉得林隽挺不错的,你现在是不是也这么觉得呀?”段如碧坏笑,“你怎么确定的,给我说说。”

温绒含糊其辞:“就是这么确定的。”

段如碧挑起她的下巴,眼光犀利:“跟我玩这套没用,一大早跑我这肯定是有了重大突破,说不说!”

“他亲我的时候,”温绒斟酌了下词语,“我能接受,不讨厌。”

“他亲你?”如碧姑娘顿时两眼放光,“不过你这原则还真低。”

温绒不以为然:“其实没那么复杂,感觉不就是挺简单一件事么,想通就好。”

反被说教的段如碧有种穿越的感觉。

温绒郑重其事地说:“我琢磨着你说得挺对的,我跟他其实挺互补的。不过,要跟他在一起还是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我想了想,决定接受你的建议,先跟他交往看看,探探他的底再说。”

段如碧抹抹眼角,擦去不存在的眼泪:“小绒,我一直以为等你的粗神经开花我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好在你开窍了。我支持你,先谈谈,到你这个岁数还没恋爱忒可悲了点,你可要抓住机会,把自己的单身命运终结在23岁之前。”

段如碧的担忧不是没理由的。温绒不是个会为自己­精­打细算的人,她的世界很简单,但有些简单过头了,情窦初开的时候荷尔蒙让她喜欢上付苏,未果,这之后以她的粗神经要再主动喜欢一个人,难度系数太高。所以如碧姑娘才觉得大叔好,温绒就是需要逼一逼,撬开她的乌龟壳,把她拽出来看看恋爱多美好。

而跟段如碧聊过之后,温绒觉得不那么纠结了,来之前她其实没想得特别通,但说着说着忽然通了,原来灵光一闪的说法不是忽悠人的。感觉没那么复杂,又不是做数理化题目,要公式,要验证,把问题复杂化在温绒看来那是跟自己过不去,多傻叉啊。

这么想着,温小绒­精­神气回来了,第二天收拾收拾抖擞着去上班了,即使面对各种流言蜚语,温绒这时候豁然开朗。说去吧说去吧,说她和林隽暧昧弥生搞对象,有违教师­操­守,之前温绒觉得这话特别难听,特别想把说这话的人拷起来抽一顿,现在温绒听了虽然还是觉得不好听,但仔细分析分析这也没全错。何况她现在也不讨厌林隽,原则­性­问题,温小绒不好意思撒谎,如果有人跳出来问她:“你在恋爱么?”她现在还真不好回答。

唉,心境这个善变的小东西还真让人头疼。

这天温绒下班后打算自己买些食材回去好好贿赂丁叮,这姑娘最近对她怨念很深,温绒盘算着购物清单。突然,眼前的去路被人挡住,温绒抬起头,看到这个人时微微一愣。

“温老师。”

“闻小姐。”

闻蓝略施粉黛的脸看起来秀美极了,身着淡紫­色­长裙,像是画中人,无可挑剔的优雅­精­致。

“刚下班吗?”闻蓝说话总是淡淡的,淡淡的微笑,淡淡的语调。

温绒点点头:“你呢?”

“我来接子豪。”

闻蓝手里还抱着很厚的文件,很吃力的样子,话说到一半,文件突然散落,温绒立即蹲下来帮她整理。

闻蓝歉意地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

温绒将捡起的文件交给闻蓝,闻蓝先是用右手去接,但中途又换成左手,这一瞬间温绒注意到她右手看上去很无力。

闻蓝发现温绒的目光,不太在意地说:“以前受过伤,现在一直用不上力。”

貌似从哪道听途说过,林隽废了跟了他十年的情人,那女人残了一只手。

十年啊,温绒望着闻蓝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30

­奶­­奶­说,如果你跟一个人在一起感到很开心,那就不要犹豫。

温绒觉着她跟林隽在一起时,自己会变得很“活泼”,所谓活泼就是一反她平日的漫不经心,淡定不能,心浮气躁,老想着怎么扑腾一下翻身做地主,不过通常她会被莫名其妙地镇压。

这算不算开心呢?

温绒一边上课一边琢磨这个问题,然而她单线条思考模式,大脑CPU不适合多任务处理,于是,她­干­脆让孩子们自己自由活动,然后一个人靠边站着继续琢磨。

“喂,你在想什么?”

温绒低下头,看到林子豪坐在小凳上瞅着她,这孩子,明明屁屁受伤了,还这么勤奋地来上她的体育课,虽然他总是拿很嫌弃的目光看她,前段日子还当着小秦老师的面散播谣言,温绒还是有点感动。

温绒蹲下来,平视他:“没什么。你的屁屁好了吗?”

林子豪嫌恶地反问她:“不好我能来上课么。”

“哦,那就好。”温绒点点头,重新放眼­操­场,继续琢磨。

沉默了一会,林子豪又忍不住问:“你到底在想什么?”这小恶魔忽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不会是在想我爸爸吧?”

“……”

“真的在想他?”

温绒模糊掉表情,端出老师的架势:“你凭什么觉得我在想你老爸?”

林子豪答得理所当然:“你不是他的女人么,当然要想他。”

“我倒想问你,你理解他的女人是什么意思吗?”

林子豪用看白痴的目光看温绒:“你跟他结婚,不就成了他的女人?”

“……”温绒有点凌乱,“你从哪听说我要跟他结婚的?”

“我爸说的,他让我尽快接受你会成为我后妈的现实。”林子豪老成地叹了口气,“这可真是悲哀的现实。”

温绒自动屏蔽掉他的话,趁机追问:“那你想谁当你后妈?闻蓝?”

林子豪忽然愣了下,大眼睛里的情绪骤然冷却,过了会,他咬了咬嘴­唇­说:“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我看她很漂亮,又温柔。她是你爸的情人?”

“臭婆娘,别乱说!”林子豪恶狠狠地说,“你最好抓住我老爸的心,不然不等你嫁给他就会被踹了。”

温绒的防火墙过滤网越发强韧,她偏过头疑惑状:“你觉得你老爸是真要娶我吗?”

林子豪鄙夷道:“我老爸从来不做无聊的事,没空跟你闹着玩。”

温绒得到了令人满意的回答,笑眯眯地摸摸林子豪的脑袋,轻松道:“你和你老爸都有一把缺点,你老爸替你找个后妈真是不容易。”

除了她这么宽宏大量的时代好青年,还有谁能忍受这对变态父子呢。

这堂课上下来,温绒心情舒畅。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油菜花笑迎春风,遍野荡漾,从4月开始到5月,新人扎堆结婚,喝喜酒跟赶场子似的。温绒也收到了高中同学结婚的喜帖,不由联想到林隽说5月是他们的订婚仪式。这件事温绒之前是极力反对的,也不去关注这仪式到底­操­办到何种程度了,不过现在她得好好思量思量。

如碧姑娘给了她几条金科玉律,这女人还是得小有矜持。虽然她总嚷嚷着要温绒嫁给林隽,生怕她嫁不出去,但落到实践层面,如碧姑娘收起花痴的模样,正­色­教导温小绒:喜欢,你先放在心里,不要急着去抱人家大腿,态度转变过大会让老男人得瑟,可以试着跟他多相处,慢慢表示同意,掌握主动权是恋爱关系中的制胜关键,尤其是面对林隽这样的优质品种。

对最后那句温绒不敢苟同,不过大体上温绒深以为然。

所以,当她接到老爸电话说林隽拜访,要她赶快回去的时候,温绒故意迟到半小时,去之前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练习了脸部表情。所以等她进家门,立刻发现他老爸神­色­不耐,林隽倒没什么,正被当做上宾坐在首座,品着她老爸进贡的上好茶叶,见到温绒如往常一样对她笑了笑。

都说昨天的你不是今天的你,今天的你又不是明天的你。温绒领悟到了第一层含义,林隽微笑的刹那,她竟然有些慌张,小眼神乱飘,不敢正视他的眼神。

这时,温老爸虎着脸训斥道:“你看看都几点了,我不是叫你立刻打车过来吗,让林先生等了那么久多不好意思。”

温绒摊手,很无奈地说:“路上堵车。”

林隽站出来做好人:“下次我去接她好了。”

温老爸搓着手,忙道:“那怎么像话……”

“绒绒跟我马上就要订婚了,我去接她也是应当的。”

这话说得温老爸立刻眉开眼笑,温绒回想着在洗手间里的练习,努力把脸部表情调到20度,不冷不热。

说话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各位入座,温雪不搭理温绒,姐妹俩并排坐着,林隽入座前还非常绅士地帮温绒拉开椅子,再绕到对面坐下,成熟男人的风范展露无遗。

温雪笑着说:“姐夫真体贴。”

温绒淡淡地说:“不要乱叫。”

“这有什么,反正你们马上要订婚了。”

温老爸也点头道:“今天林先生来就是要跟我们商榷一下订婚仪式上的细节。小绒,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林先生都会满足你的。”

温绒很快答道:“没什么想法。”

“唉,我早说我这个女儿不会有意见了。”温老爸其实就是随口一问,随即立刻满脸笑容地跟林隽深入探讨,“只是订婚,也不需要搞太复杂,我觉得请些亲朋好友就够了。”

“嗯,游艇派对本来也请不了太多人。”

“那客人名单我们到时候再确定。”

“没问题。”

那边两个男人讨论得不亦乐乎,温绒这个女主角不发表任何意见,只竖着耳朵听,然后嘴上不闲着,她从头到尾保持沉默,既没反对也不赞成。林隽时不时看向她,温绒要很努力才能让自己的脸保持恒温。

饭后,温绒被他爹叫进房里,老生常谈罢了,略微提了提林岩的事,说林隽很重视她,她要把握机会赢得他的信任云云。最后,温老爸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奶­­奶­年纪大了,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好,说句不好听的,什么时候都有可能两眼一闭。你从小跟在她身边,应该知道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找到个好归宿。前两天她还问我这门婚事怎么样了,我跟她说你们已经决定要订婚了,她老人家很高兴。”

温绒一直在拨弄指甲,听到她爸的话后,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其实也没什么好不高兴的,商人骨子里的唯利是图已经把他们的身心都浸泡黑了,亲情也是一种交易工具,不论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她还是温雪,情况都一样。

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还真指望你女儿合着你欺瞒坑骗她男人?想太美了吧。

温小绒忽然冒出个邪恶的想法,她也不直接拒绝温老爸,吊着他,让他着急去吧。嗯,就这么着,没道理你把我卖了我还要替你数钱。于是,她表面上哼哼哈哈糊弄过去,温老爸还挺高兴,发现这大女儿多少还是识大体的,全当她应下了。

林隽在温家又坐了会,跟温老爸聊了些生意上的事,字里行间透露出第一笔款子会在订婚当天汇过来,温老爸喜上眉梢。

差不多8点的时候,林隽起身:“那么,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好,哎呀,下次应该我去拜访你。”

“有机会的。”林隽回头对还窝在沙发上的温绒说,“我送你回去。”

温绒慢悠悠把口里的苹果嚼完,才慢悠悠起身,似乎老大不乐意的点了点头。

一切都要慢,可不能被他发现她的小心思。

林隽先去发动车子,温绒穿好鞋跟父母道别,温雪站在楼梯上看她,表情有点古怪,等她抬头看她的时候,那丫头哼了一声,扭头回房了。

温绒走到门外,林隽站在车前等她,一件白­色­的衬衣穿在他身上立刻被衬得英俊潇洒起来,人靠衣装这词在他身上似乎要反着用。

“请。”他打开车门,朝里面做了个手势,多么矫情的姿势,也亏得他能做得这般自然得体。

车内轻轻地放着钢琴曲,听到小星星变奏曲,温绒反应过来:“这是你最喜欢的曲子?”

“你知道?”林隽的语调里充满了好奇,“开始关心我了。”

这陈述句说得真自恋。

温绒想到这还是从闻蓝那得知的,就不太乐意答,随口又问了句:“为什么,这曲子跟你不搭。”

林隽望着前方,路灯的光有规律地透过车窗打在他的侧脸,照亮了几许深邃,他眼角的纹路都弥生出­性­感,然后,她听到他说:“因为简单。”

怦然心动。

过了会,林隽侧过头,抬手拂过温绒的耳侧:“在看我什么?”

“……”温绒默默收回视线,再次竭尽全力把脸上的温度调到20度,“看你的皱纹。”

“是吗。”林隽非但没被打击到,还像是挺高兴地说,“是不是觉得很­性­感?”

“……”温绒无言以对。

车子没有往熟悉的路线走,温绒奇怪地问他:“这是要去哪?”

林隽把车停在路边:“下车。”

温绒面对一片湖水,脑子里打出个问号,林隽拉过她的手说:“散步。”

温绒挣扎了下,被林隽拖着走了一小段路,然后又象征­性­挣扎一下,也就被他牵着走了。

这个时节的晚风吹在人身上,最贴近心旷神怡,湖边杨柳依依,迎风婀娜,醉了一湖春水。放眼看去,漫步月下的大多是夫妻档,温绒和林隽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干­嘛突然带我来散步?”

“消化。”

温小绒心头冒起的一点浪漫情怀小火苗立马被扑灭。

“开玩笑。你不是追求­精­神生活吗?”

“你这是提前带我进入老年生活吗?”温绒故意指着前面一对对老年夫妻问。

林隽挑眉看她。

偶尔,他这样微笑的时候,那双总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眸会有一闪而过的生动,好像他真的撇去了漠然和深沉,把心底的情绪晾在阳光之下。

温绒看到他扶着桥栏,望着地下的水面,­唇­边有笑痕:“你想过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

温绒趴在桥栏上也低下头看水面的波光粼粼:“工作,吃饭,睡觉,偶尔消遣娱乐下。”

没办法,她其实就是个俗人,吃饱喝足是人生第一要义。

“我觉得现在就很好。”林隽转过脸,举起他们握着的手,“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温绒刚要开口,林隽却回过头,笑意变得淡薄:“只不过,人生永远不可能那么简单。”

“为什么不可能?人就是因为太不知足,欲望太多,才会变得贪得无厌,很多事才会变得复杂。”

好吧,她承认自己没什么追求,过好自己的,做喜欢的工作,吃喜欢的食物,看喜欢的电影,最多再来个跟喜欢的人一起,足矣。

“所以,你负责的就是简单。”

“什么?”

“不要让我失望。”

林隽俯□,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你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温绒退后一大步,挥手就是一掌,象征­性­的。

林隽轻松挡下,拉着她继续走。

温绒拖着脚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虽然很唾弃自己,却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

这算,开心吧。

31

温绒回到家,一转身就被丁叮堵在门口,丁姑娘站在椅子上,双臂环胸,居高临下,气势不俗,两眼里冒出的星光朝外猛烈散播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信号。

丁姑娘先声夺人:“我看见了,是他送你回来的,证据确凿,你休想抵赖!”

温绒仰望她,特别乖地说:“哦,我没想抵赖。”然后,从容地绕过丁姑娘。

丁姑娘傻眼,慌忙从椅子上爬下,追着温绒问:“真的吗?你和林子豪爸爸交往了?”

温绒脱下外套,想了想:“算是吧。”

“……”

背后没了动静。

温绒换好衣服,回头问:“怎么了?”

丁姑娘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两眼犯晕,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说:“ 你想清楚了?”

温绒往沙发里一窝,不解道:“什么意思?”

丁姑娘急忙挨着她坐下,神情踟蹰:“小绒,我觉得这件事你得冷静。确实,林子豪爸爸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可他大你这么多,问题是还有个孩子,他这样的男人也不可能一直没有感情生活,你懂我的意思吧?我觉得你跟他一起,挺亏的。”

温绒歪过头,淡然地说:“嗯,我懂,你的意思是他太老,我跟他差距太大,我嫁过去就是给人当后妈的,他外面没准有别的女人,是不是?”

丁姑娘瞠目结舌,温绒拨开那番话羞涩的面纱,直接把躲在后面的真意揪出来,够有魄力!

丁姑娘急了:“我……我是真觉得不妥。”

温绒盘腿而坐,一副不急不急的样子,拍拍丁姑娘的背安抚道:“叮叮,你觉得我这些问题都没想过吗?”

丁姑娘惊:“你想过了?”

温绒受伤地拍胸:“当然。我一开始也很抵触,不过后来有一天,有一个瞬间,我突然发现如果每天都和这个人在一起,好像也挺不错的。”

丁姑娘皱起眉,很困惑似的。

温绒继续说:“我是不确定到底多喜欢他,或者我现在只是纯粹地对他有点好感。你说的也是对的,不过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跟年龄死磕,没必要吧。至于后妈女人什么的,说真的,这是既成事实,过去的事我没法控制,我又不能穿越到6年前要他别跟其他女人生孩子,可谁又没个过去啊,你知道我的,怕麻烦,只要他不骗我,或者骗了我能不让我发现,我就不会去计较那些个有的没的。”

丁姑娘听得一愣一愣的,面部表情三级跳,从错乱到若有所思,温小绒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丁姑娘整理了下思绪,说:“我觉得他这人挺可怕的,你看上他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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