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财?样貌?家世?忒俗,温小绒她就不是这样的人。
“是啊,我也问过自己,他算不得什么好人,我看上他什么呢?”温绒笑了笑,“不要脸吧。”
“什么?!”丁姑娘错愕。
温绒摊手:“我这人看着对什么都无所谓,其实说白了那是胆小,小时候喜欢过一个人,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给人写了封情书,约定当面告白,没想到那人没来。”
丁姑娘愣了下,咬了咬嘴唇小心问道:“后来呢?”
“哪有什么后来,后来就没事了,大家照样是朋友,我想他是打算帮我保留颜面,大家都把这事不着痕迹地掀过去。我觉得这样挺好,如果当面被拒绝,我也不知道我会有什么反应。”
“你没去追问他为什么吗?”
“没必要了,他后来跟另一个人好了。”
丁姑娘沉默了,她一直以为温绒是个没啥烦恼的女生,尤其是感情,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话不是凭空邹出来的,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难言的故事。
“所以,”温绒摸摸下巴,“林隽他那种不要脸的精神感染了我,我还从没被人逼急过,起初也挺讨厌的,可后来不知怎么就觉得我们这样不是刚好互补么,所以我想跟他试一试。还有,我那么年轻,到头来吃亏的可能是他,哈哈。”
丁姑娘不太坚定的立场开始摇摇欲坠,但她最后挣扎道:“你不怕别人怎么看你们?”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比比皆是,更有甚者一边唾弃一边心里眼红为何这块大饼没砸到自己,被砸晕也没事哇,来砸吧砸吧。
可惜,大饼可遇不可求。
“大概就是说我贪慕虚荣,想嫁个有钱人。”温绒倒是不太在意,“没什么,反正事实不是这样,我自己心里踏实就够了。”
丁姑娘忽然拉起温绒的手,百分百的认真:“我才发现,你真是个好女人!”
正如丁叮预见到的,无聊的人如同芝士蛋糕上的霉菌,破坏了一整块蛋糕的美味不说,吃了还让人拉肚子。自林隽连着三天来接温绒下班之后,温老师被林隽吃定了的最终官方版被上了钉加了锁,人手一份,童叟无欺。某萱萱青年女教师第一时间用带着醋味的口吻恭喜她马上就能当少奶奶享清福了。
温绒又不真傻,这话说得是好听还是难听都不用去分辨,但她对泛酸的大龄女青年表示深刻理解和同情,所以她只是笑笑:“都什么年代的思想了,没道理嫁了人就不工作,是不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据说她这一笑一答当场把对方秒到了愤恨发泄不能的最深渊,更据目击者称,萱萱老师走的时候脸是绿的。
白萱萱找她茬她无所谓,问题是她家老大最近总是拿惋惜的目光看她,好像她得了什么绝症似的,偶尔还会冒出一句:可惜啊可惜。小秦老师也很奇怪,见了她就绕道走,偶尔对上视线那里头竟透出点忧伤,实在令人费解。
这天下午放学,温绒又见闻蓝来接林子豪,两个人站在校门口,看上去气氛有点僵,大的满脸笑容想去牵小的,小的臭着脸就是不肯。想到林子豪说过他不待见闻蓝,温绒犹豫了下,不多管闲事是温绒的本性,可老师的体制让她难免婆妈,但最重要的是闻蓝已经看到她了。
“温老师。”
温绒的笑肌立刻启动:“闻小姐,又来接子豪。”
“才不是!我爸怎么可能让她来接我,”林子豪臭着脸对温绒说,“你打电话叫我爸来接我。”
闻蓝面对这样尴尬的状况还能柔声细气地说:“子豪,你爸爸在开会。”
“我就要他来接我。”
一大一小又开始杠上了。
林子豪突然回头对温绒说:“你送我。”
“我?”
林子豪退到她身边,不耐烦地拉过她的手:“快点,我要迟到了。”
温绒立刻感觉到林子豪的小手很凉,抓得她紧紧的,被这孩子需要,温绒受宠若惊。于是,在林子豪和闻蓝之间,她当然更乐于得罪后者。
“闻小姐,不如今天就我送他去上课吧。”
闻蓝虽然为难,但也没有阻止。温绒带着林子豪上了出租车,然后把他送到了钢琴老师家,但闻蓝一直跟在后面,等林子豪进屋后,她对温绒说:“温老师,一起吃顿晚饭如何?”
温绒不是特别想,但又有些想,不想是因为她内心深处不太喜欢这个女人,但她又很好奇闻蓝是不是会想小说里那些个EX耍手段,会不会呢?
矛盾间她们已经面对面坐在一家小餐馆窗边。闻蓝选的地方一如她这个人,不张扬,却很秀美,仔细品味,处处有味。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子豪这孩子很倔。”
点完菜,两个女人沉默了会,闻蓝先开口。
这点温绒认同:“是。”
闻蓝拿起茶杯,微微笑道:“他的脾气跟林隽倒是很像。”
她抿着笑把茶喝下,拿茶杯的左手,纤纤玉指衬得那小破茶杯忽然精致不少,美人喝茶,赏心悦目。反观温绒,刚进坐下就因为很渴,把茶一饮而尽,但要她因此妄自菲薄,不好意思,从小在她美丽的小妹面前锻炼出来的强韧神经可是货真价实的。
“林隽的脾气还好吧,至少我没见他生气过。子豪就不一样了,我都没怎么见他笑过。”
闻蓝掩唇笑起来:“呵呵。他脾气好?温老师,你真不了解他,林隽从来不是个温和的男人。”她瞄向温绒,立即说,“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温绒眼前飘过几朵浮云:“没关系,这没什么,了解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
“是啊,我呆在他身边十年都搞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又有几朵浮云飘过。
菜陆陆续续上来了,闻蓝点菜时没问温绒的意见,自己点了五个菜,说这顿她请,温绒自然没什么意见,反正她不挑食,只不过,这上来的菜清淡得没有油水,好重口味的温绒多少有点欲求不满。
“温老师,还和你口味吗?”
“……不错。”
闻蓝夹了一筷子莴苣放到温绒碗中:“林隽的口味一直很清淡,别说辣一点的菜了,咸一点的他都不喜欢。温老师,你得学着做这些菜,以后林隽回家能不能吃到可口的饭菜就看你了。”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温绒脑袋里第一个闪过的画面是那天在那间已经查封的小面馆里,林隽吃到满头是汗的红油牛肉面,难怪他后来用一桌子极品辣味菜报复她,紧接着,温绒幻象到闻蓝系着围裙站在林家厨房里切着各色蔬菜的模样,这可真是一幅令人牙疼的画面。
“哈哈,烧菜烧饭的事我还有的学。”对方越是想要她给出不高兴的反应,她越是笑得合不拢嘴,她也是有叛逆心理的。
闻蓝摇了摇头:“这可不行,林隽最喜欢厨艺好的女生,尤其是这几样,”她指了指桌面上的菜,“温老师不妨多吃点,回去好琢磨一下。”
闻蓝是个聪明的女人,用温婉的态度、和谐的措辞,把“我是林隽身边的老人了,我知晓林隽的一切”巧妙包装在不痛不痒的几句话中。尤其是她对你微笑的时候,那般林黛玉,你如何能对着这张唯美的笑脸做出邪恶的联想!你良心过意的去么!人家明明就是在好心给你意见,是不是!
只不过,跟林隽呆久了有一个好处,就是听人说那些拐弯抹角的话不会晕乎了,或者说晕乎一下还是能抓住精髓,所以,温绒听懂了。
温绒忽然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乖乖,真的被她遇上小说里常出现的情节了!
闻蓝见温绒一直默默地咀嚼着绿色蔬菜,慢慢放下筷子,食指点唇,盯着温绒发呆。
温绒发现她的目光,忙拿起餐巾擦嘴:“怎么了?我脸上沾上米粒了?”
“呵呵,不是,我只是有点感慨。”闻蓝眸中的光芒说变就变,忽然暗淡下来,“子豪似乎很喜欢温老师,但他却不太喜欢我。”
呦,看来闻小姐自己很清楚这事。
温绒端出场面话:“怎么会呢,小孩子不懂事罢了。”
“不,这孩子很聪明,早熟得很。唉,可能是那时候的事吓到他了……”闻蓝目光放空,仿佛看到了银河的尽头,左手轻轻抚摸右手手腕,她又忽而摇摇头,“没事,温老师,继续吃。”
温绒忍不住想跟她握爪了,她们一定看过相同的小言,这情节真是好深入人心,小三、EX对正主儿说话时最喜欢把重点起个头,说得尤桑又美丽,然后戛然而止,没事发生一样打死不说下去,让你难受让你忧,一颗心七零八落,颠三倒四。
不过,温小绒有一个优点,如果对方不想说,不管真想假想,她都不会刻意去追问,不说就算,想说的还是会说,不说的那才是真不想说。
所以,温绒安分守己地吃自己碗里的菜,直到她听到对面的女人再次开口:“温老师,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跟你很有缘。林隽找你做未婚妻,我也很欣慰了。”
温绒抬起头,用眼神发出疑问。
闻蓝雅致的微笑仿若春风轻抚下娇嫩的樱花:“你和我长得很像。”
32
OMG,这是出杀招了吗,温绒第一个反应。
您太谦虚了,我哪有您这般貌美如花,温绒第二个反应。
温绒的第三个反应是没有反应,通常小三和EX说完这样极具杀伤力、破坏力、恐吓力的断句之后,必定还有下文,她只需静观其变。温绒感谢自己被小言浸淫过的脑袋此时此刻超常发挥,维持她淡定自若的教师该有的从容温和的好形象。
果不其然,闻蓝略带桑感地捋了捋长发,接着道:“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起了刚进公司的自己,我那时跟你现在应该差不多大,看待事物也比较简单,会幻想,会憧憬,所以,当我第一次遇见林隽的时候,我觉得很romantic。不过,我是三年后才调到他身边做秘书的,和他朝夕相处了整整六年,今年是第十个年头。”
温绒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青菜,青菜几乎看不出原形,呈现出一片泥状。
闻蓝的声音始终轻柔,轻薄如云,温柔似水,像是对情人倾诉衷肠:“我一直以为这样的生活会很久很久,直到你出现。”
终于提到她了,温绒把目光从泥状青菜转向闻蓝的脸蛋。
“当然,如果没有那件事,或许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现在有你替我陪在他身边,我也不遗憾了。”
闻蓝笑起来的时候很少女,温绒自叹不如。
然后,一直没有发表言论的温小绒,咭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颇感兴趣地问道:“你第一次见到林隽的时候,如何罗曼蒂克?”
闻蓝立刻陷入甜蜜的回忆中,唇角的弧度都沾上了蜜汁:“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送了我一束花球,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是粉白相间的花球。”
“是吗?”温绒笑了笑,露出小白牙,“我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没送我花球。”
“他不太送人花……”
“不过,他送了我一栋房子。”温绒慢慢道。
闻蓝愣了下:“什么?”
温绒耸耸肩:“房子没有花那么浪漫,不过比较实用。
体育馆,怎么说归结到底属性还是房子,她没概括错吧。
温绒舀了一碗汤,也给闻蓝舀了一碗,自己一边喝一边说:“你们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当初……”
闻蓝刚开了个头,温绒善解人意地替她说道:“当初一定是林隽不好,蓝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你想开就好,俗话说的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有我接收他那个烂摊子,你也省心省力了,抛弃他这个大老板,外面有一大片森林。”
闻蓝端着碗,半天才反应道:“……谁说不是呢。”
“我好多朋友多是从学生时代开始恋爱,但最后都分了。”温绒惋惜地摇了摇头,“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谈太久,会出问题的。”温绒认真地说,“四年之痛,七年之痒,唉。”
闻蓝看着温绒,眼神有些疑惑,她笑了笑:“你应该没恋爱过吧,感情这事,不是这么简单的,哪怕分手了,”她顿了顿,柔声说,“回忆是抹不去的。”
温小绒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又帮她往汤里加了点料:“先喝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一顿饭下来,好像没有刀光剑影,但内伤不少,好在不是单方的。闻蓝付了帐,两个人站在店门口互相道别,温绒回去接林子豪下课,闻蓝先行离开。
温绒望着闻蓝的背影,慢慢收起笑容,又缓缓摇了摇头。
记得有一次,她跟段如碧窝在一起看韩剧,忘记是哪部了,印象最深的是那里面的女二,耍恨玩阴一等一,然而,所有人都被她温柔美丽的外表所迷惑。那时候,如碧姑娘就说了,以后要是倒了八辈子霉,碰上这种对手,五字真言,装傻放暗箭。你软,别人会把你捏死,你硬,她更有机可趁,所以不软不硬那是刚刚好,女人最大的武器可能是眼泪,可能是微笑,更可能是装傻,以为你傻的人才傻,你不傻你慢慢跟她玩,她急了,自然会露出马脚。
闻蓝今天下的猛料确实很足,什么罗曼蒂克,什么朝夕相处,什么生活很久很久,什么回忆抹不去,哦,最猛的是那句话:我欣慰了。如果如碧姑娘在身边,她一定当场掀桌暴走,指着那丫的鼻子吼一句:欣慰你妹啊!温绒反射弧比较长,现在想想,才慢慢觉着有点火气,不过,她很快把小火苗给灭了。
有句话好像是这么说来着:认真你就输了。
温绒把这句话默念十遍,刚好林子豪出来了。
他朝四周探头探脑了一番,小眉头皱的死死的:“那女人走了?”
“嗯,只有我,走,送你回家……”
手机突然响起,温绒接起,是付苏?
“喂,付苏?”
“你现在在哪?” 那头的声音听上去很急,这不像付苏的性格。
“我?”温绒看了看路牌,“XX路。”
“你赶快到人民医院,你奶奶在这抢救。”
像是被人猛击了后脑,温绒愣住:“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很嘈杂,付苏的声音断断续续:“……电话里说不清……你先过来再说。”
挂了电话后,温绒呆在原地,林子豪不解地戳她的手:“你干嘛,傻了?”
温绒猛然回神,突然一把抱起林子豪,拦了辆出租车,她抱着林子豪坐到车里,二话不说,直奔林隽家。
林子豪从没被人这么大力抱过,傻了半天,慌里慌张地推开温绒:“臭婆娘,你干什么!”
“我先送你回去。”温绒心烦意乱地把他放到一边,“听话。”
林子豪觉察出温绒脸色不好,收起脾气,又戳了戳她:“你没事吧?”
温绒咬着手指,喃喃道:“没事,没事……”
路上没堵,车子刚在林家门口停稳,温绒立即把林子豪送下车,林隽从屋里出来,看到她有点意外:“怎么是你送他回来?”
温绒来不及多说,忙着上车:“……我有事,先走了。”
“等等。”林隽拉住她,“什么事这么急。”
温绒没时间跟他废话:“我奶奶送医院了。”
“师傅,你走吧。”林隽付过钱,对司机说。
温绒急了:“喂,你干什么?”
“我送你去。”
林隽把车开出来:“上车。”
温绒愣了愣,马上坐上去:“谢谢。”
一路上,温绒坐立难安,死死咬着手指,从小到大,她每次很紧张的时候都会这样,她很少露出这么焦虑的表情,林隽把她的手拉下:“不要这样。”
可过了一会,她又咬上了,食指被她咬出两道血痕,她不自知,林隽再次把她的手拉下来,握着没放。
温绒反应过来:“我不咬了,你好好开车。”
林隽把车开得很快,一到医院,温绒跳下车,飞快地跑进去,然后她看到急症室外站着一圈人,温老爸、温老妈、温小妹,还有付苏。
“情况怎么样了?”
“你怎么才来!”温雪板着脸,“还在抢救。”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会这样?”
“我当时在场。”
温绒立刻抬头看向付苏,惊讶道:“是你送我奶奶到医院的?你怎么会在奶奶家?”
“路过,顺道去看看。”付苏简单道,“奶奶可能是中风,她先是说手麻,后来半边身子不能动。”
“真不知道你去我妈家做什么。”温老爸气鼓鼓地说,“谁知道是不是你对她说了什么,把她气得发病。”
“爸,苏苏不会的!”温雪急忙站出来维护她的男人。
付苏却没什么反应,他一直看着温绒,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简单说:“你不要太担心。”
温绒草草地点头,下意识又要咬手指,突然想到什么,回头找人,可身后并没有林隽的身影。此时她也没心思多想,低头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
“给。”
温绒愣了下,抬起头,林隽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杯咖啡,她接过,道了声谢,然后立刻有人走上来,热情地招呼林隽:“林先生,你怎么会在这?”
“我送温绒过来的。”林隽委婉地表达自己的关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不过不用担心,我认识这里的院长,刚去打了个招呼,放心吧。”
温老爸顿时感激涕零:“谢谢啊!”
林隽状似谦和地笑了笑,目光淡淡地朝付苏瞥去,付苏冷淡地别开视线。
手术室的大门终于开了,温绒急忙凑上前:“医生,我奶奶现在怎么样?”
在医生开口之前,温绒紧张得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然后,医生指指付苏,说:“多亏这位年轻人送得及时,要是再晚一点恐怕就危险了。老人家暂时没事,但需要留院继续观察。”
温绒大大松了口气,有种又活过来的感觉,她连忙转过身,手自然地抓住付苏的胳膊:“谢谢,要不是你,奶奶这次可能就凶多吉少。”
付苏愣了下,垂头看着她的手:“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要不要这么激动啊。”
温雪走过来,用力挽住付苏,温绒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还没来得及放开,林隽走到她身边,拉过她那只手。
他扣住她的手腕,说:“去看奶奶吧。”
他是笑着跟她说的,可温绒觉着他的眼神有点怪。不过眼下她没工夫多想,跟着医生进入病房。
奶奶还没有清醒,病床边围着六个人,医生在给温老爸讲解病情,温绒仔细听着,当医生问到今晚谁留下来陪夜,温绒立即说:“我,我留下来。”
温老妈点点头:“那好,明早我来跟你换班。”
“有事打电话给我们。”温老爸不太放心地说。
“我知道。”
“你一个人可以吗?”付苏忽然说,“要不我也留下来。”
“你留下来做什么。”温雪跳出来,“林先生都没说留下来陪她。”
付苏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温雪撅着嘴一脸不高兴。
林隽适时地说:“是该我留下来陪绒绒,你们都先回去好了。”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我明早没课,请个假就好。”温绒迟疑了下,说,“留子豪一个人在家不太好,你回去吧。”
林隽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于是说:“那好,我明早来接你。”
其他人又呆了会才离开,温绒又去买了杯咖啡,打算熬夜抗战。奶奶安详地躺在病床上,就像平时睡着一样,丝毫看不出刚经历了生死大劫。温绒握住她的手,感觉手心的温暖,这才安心一点,回想起刚才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她还觉得后怕,完全无法想象如果这个跟自己最亲的人离开人世,会是怎样的情况,好在抢救及时,暂时有惊无险。
护士小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查看情况,温绒跟她聊了几句,听她说:“你奶奶这次真是幸运,如果老人家一个人在家,没人发现,恐怕就……多亏刚才那个高高的男人,他把你奶奶送来的时候,好像自己也受伤了。”
温绒一惊:“你说他受伤了?”
“嗯。”护士指指手臂,“好像是背老人家的时候划破了。”
“他刚才都没有说。”
也是,以付苏的个性怎么会主动说这些,她刚才抓住他手臂的时候,他好像愣了下,莫非她碰到伤口了?额……温绒顿生愧疚,明天一定一定要好好感谢他,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他吃顿饭好了。
正想着,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温绒抬头看去,想什么来什么,付苏就站在门口。
付苏走进来:“我还是不太放心,就回来看看。”
温绒连忙拉过一张椅子:“你坐。”
两个人并肩坐在床边,望着病床上的人,一时无话。
好像每当他们独处的时候,气氛总是会变得有些压抑,好像有什么隔在中间,让他们再也回不到年少时的轻松愉快。再仔细想想,他们现在每次谈话都以不太愉快的方式结尾。
沉默太久,温绒坐姿都开始僵硬,她忍不住问:“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付苏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没什么。”
“能让我看看吗?”
“不用,没事。”
“让我看一下,伤口包扎了吗?”
说话间,温绒卷起付苏的袖口,伤处已经被白纱包住,看上去不是小伤口,果然,她那时正好碰到了他的伤口。
温绒一阵懊恼:“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两人一齐抬头望去,林隽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33
“没打扰到你们吧?”
林隽走进来,带上门,笑得和蔼可亲。他这一笑,温绒心里发毛。而付苏刚有点温度的脸一下子结冰,他慢慢地把袖口放下,带着一股子不屑无视掉林隽。
温绒左思思右想想,猜测道:“你落下东西了?”
林隽挑眉:“差不多。”
“什么东西?”温绒忙开始找起来。
“不急。”林隽把温绒按回到位子上,然后斜着眼对一旁的付苏说,“我听说你家明天召开股东大会?”
付苏凉薄道:“那又怎样?”
不等林隽开口,温绒已经把话接过去:“你明天要开股东大会?那你还呆在这做什么,赶快回去休息。”
付苏的视线停在林隽的手上,那双手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放在温绒的肩上,看起来相当碍眼。
温绒继续说:“奶奶这你放心,有事我会给你电话。”
“是啊,有我陪着绒绒,不会有问题的。”林隽微笑道,好像很好心,但只是好像。
付苏默默起身,没说什么,此时此刻他能明显地感觉到从林隽身上散发出的一种强大的驱赶力,好像地盘被入侵的雄狮,在这个人谦和文雅的外表下有着很强的侵略性,若是让温绒呆在这个人身边,一定会受到伤害。
即使他无法带给她幸福,但至少要找一个能给她幸福的人。
付苏走后,温绒回过头:“大叔,你到底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林隽嘴边挂着浅笑,神情淡淡,他没回答,而是叫来护士,然后冲温绒招招手,指向门外。温绒不明就里跟着他一直走到楼层尽头的窗边,林隽打开窗,夜里的凉风倏然吹乱了他的短发,他又朝温绒招招手。
温绒走到他跟前,他抬手揉乱了她的短发,温绒红着脸后退一步,不满道:“干什么?”
林隽黑色的瞳孔吸尽了夜的颜色:“我们下个月就要订婚了。”
温绒愣了下,不知道他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以前怎样,我不去计较,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人有什么纠葛,尤其是刚才那个男人。”
温绒又愣了下,听这毫不含糊的口气,忽地眼前一亮,调侃道:“大叔,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林隽淡淡地说:“我只是不喜欢。”
“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温绒撇撇嘴,“我之前跟你说过,付苏和我从小一起长大,还可能是我未来妹夫,是亲戚。”
“我,不,喜,欢。”林隽第三次重复,说得那叫个义正言辞。
不喜欢不喜欢,温绒皱眉,这老男人今天还真是莫名其妙,她不过是跟付苏说了两句话他就不喜欢,那他那位跟了他十年的亲亲秘书小姐找上门来跟她说了一番夹枪带棍的话,她岂不是应该跳脚掀桌上刑具?
温绒现在没什么心情跟他计较这些,奶奶还躺在病床上等着她照料,于是她息事宁人:“你别大惊小怪了,做人呐,有时候也要讲些道理。就这样了,我要回去照看奶奶了”
林隽倏地关上窗,骤然无风:“小绒儿好像有些不满?”
“没什么,不敢不敢。”
温绒摊摊手,就要往回走,林隽快一步拉住她,她扭头:“还要干嘛?”
林隽上前在她的眉梢亲了亲,像是安抚的味道,温绒迟钝两秒,随即反手一掌推开他:“你倒是亲上瘾了!”
林隽一脸坦荡:“只不过是亲一下,你是我未婚妻。”
“我还没答应呢!”温小绒捂住脸,忿忿地顶嘴。
林隽不以为然道:“是吗,那你快点答应。”
好女不跟老男斗,温小绒瞪了他一眼,半是懊恼半是甜蜜,唉,在蓝大姐的温柔攻势下她尚能淡定,但一面对这个男人,她就毛了,恋爱果然让人烦恼让人忧。
“喂,不打我了吗?”
温绒深吸一口气,拐弯进房。
三日后,温老太的病情终于稳定,温绒心中的大石落地。老爸忙着处理公司的烂摊子,老妈负责一日三餐,老妹据说忙着学业,实际应该在一刻不停地看着付苏,照料奶奶的重任就落在温绒肩上了。林隽给院方打过招呼,白天有人来看护,但温绒还是不放心,只要学校没事就去医院照看。
奶奶见她辛苦,心疼道:“你不用每天都过来陪我,怪累的。”
“奶奶,我没事。”
“看你的小脸,都瘦了。”
“哪有,我本来就脸瘦。”温绒把病房收拾了下,忽然发现床头多了一束花,“这是谁送来的?”
“哦,你来之前小苏刚走。”
“付苏来过了?”
“是啊,这孩子真有心。”温老太感慨道,“这次要不是他,我现在也未必能坐在这跟你说话。”
温绒想起来就后怕,也说:“确实惊险,要不是他顺路过来看您,后果不堪设想。”
温老太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娇嫩的花瓣,摇头道:“顺路?哪里是顺路,他专程来看我的。”
温绒倒水的手一顿:“可他说他是顺路的……”
温老太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改口道:“不是,他是顺路的……”
温小绒狐疑:“您刚才说是专程来着。”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温老太无力回天,叹了口气,说:“……唉,罢了,付苏这孩子老喜欢闷着,我看着都替他急。”
“奶奶,您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小苏经常来看我,陪我聊天,给我做饭,这孩子虽然不太爱说话,但心地是很好的,只可惜他心思太沉了。”温老太看了温绒一眼,“他其实很关心你的,最喜欢跟我聊你们读书时候的事,呵呵,我是不明白,你们也没什么矛盾,怎么就生分了,小苏还不让我告诉你他来我这,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那个林先生,虽然条件不错,但跟你配年纪大了点,还有个孩子,城府多了点,我还是喜欢小苏,这孩子没那么多花头,是个安分的人。”
温绒不自在地说:“奶奶您说什么呢,付苏跟小雪是一对,他以后也会是您的孙女婿。”
“我还没老眼昏花,他跟小雪,不就是小雪一个劲缠着他么,一个女孩子家这么做真不好看。”
“不管怎样,他们现在在一起。”
温老太不赞同道:“我看小苏不是喜欢小雪才跟她在一起的,他在我这从来不会提小雪,倒是经常说到你。算了,你们一个要娶一个要嫁了,也没什么好说了。”
温绒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回不过神,心中惊疑不定,可仔细想想,又淡然了,付苏确实是个太过内敛的人,青春期少男少女是是非非谁都说不好,可能一个眼神,一次斗嘴都可能留下硬伤,虽然她不记得她和付苏之间有过这样的回忆。但不管怎样,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付苏选择的是温雪,而与她而言,诚然付苏曾经在她心里有着很重的位置,然而,人总是会长大,会前行,至少,她没有勇气留在原地。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温雪能够得到他的原因。
默默感伤了一下午,温绒有点憋屈,连带着蓝大姐的那件破事又跑出来扰乱她的神经,通常这种情况,她开始觊觎各种美食,把吃货同伴如碧姑娘叫出来,不说一句话,先狂吃一通。
“喂喂,你悠着点。”段如碧对她这种吃死自己的模样很看不下去。
“嗯。”答应是这么答应,温绒捧着碗还是不停地往嘴里装东西。
“喂喂,”段如碧直接行动,把她的碗夺走,“行了哈,别你奶奶还没出院,你就住院了。”
温绒舔了舔嘴唇,还在回味那美妙的酱汁似的:“吃饱了。”
段如碧翻白眼:“你这还不饱,我就要带你去医院做胃镜,看看你的胃是什么做的。”
温绒舒出一口气:“爽了,回家。”
“等等,你不跟我说说你的烦心事?”
“没什么,吃完了,就忘了。”
“……”如碧姑娘欲求不满的样子很可怕,“把我拉出来陪吃陪喝不给点报酬?”
对峙十秒,温小绒被眼神谋杀,坦白从宽:“比较狗血的事。”
把闻蓝的事简而言之了一番,她还没讲到□部分,段如碧已经拍案而起,怒目而视:“口胡!我想骂人了。”
作为人民教师,温小绒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说脏话,但现在她淡定地说:“骂吧。”
如碧姑娘骂了三百字后,终于扯回来:“那只老狐狸精到底想怎样?这不要脸也得有个极限,你要是替代品,林隽傻X啊,正品不要,要你这个替代品。我看她就是一傻X,别理她,她越是这样,你越是要甜甜蜜蜜嫁给大叔,气死她,气到她一夜长满皱纹!”
“我也是这么想的。”温绒递给她一杯水,缓和了下她的情绪,每次她遇事,段小姐总是比她更激动,死党难求啊。
“结了婚还不够,最好立马整个孩子出来,那老太婆不是说呆在大叔身边十年么,十年还没搞出人命,她也没啥本事。”
“……”
她收回前面那句话。
看着段如碧义愤填膺的样子,温绒舒畅多了,有美食填肚,损友在旁,人生那些不完美的事也变得不那么狰狞了。付苏……温绒想了想,还是把这两个名字折叠好,悄悄放入心底的抽屉。
奶奶也逐渐恢复,温绒也不需要每日报到,学校落下的工作进度加紧赶一赶,家长会的事其实跟她挺遥远的,但丁姑娘不幸重感冒,神志不清,作为室友她帮衬下也是应该的。当天晚上,温绒帮忙引领各位家长入座,分发孩子们期中考试成绩单,还有零零种种学校下达的一些教育文件。
“温老师,需要我帮忙吗?”
小秦老师真是贴心,全身上下闪耀着为人师表的光辉。
温绒把一叠成绩单交到他手上:“麻烦了。”
她和小秦老师也好久没聊上几句了,不知为何之前小秦老师总是用比较尤桑的眼神看她,现在他主动来搭讪,她自然很高兴。
“温老师,最近怎么没看到你去健身?”
两个人一左一右站着聊了起来。
“家里有点事,你每周都去吗?”
“是啊,那里环境真的很不错。”小秦老师心不在焉地发着资料,“你这周会去吗?”
“会,不锻炼浑身不舒服。”
“我也打算去,你什么时候去,不如我去接你?”
“行,我大概上午9点的样子。”
小秦老师腼腆地笑了笑:“那好,我到时候去接你。哦,你等一下。”
小秦老师离开了会,回来时手里多了瓶水。
“看你忙得满头是汗,给。”
小秦老师简直是天使,他手上的水瓶也变得超越一块五毛钱的可爱,温绒正要感激地接过水瓶,一只手横空冒出抢在他前头。
“绒绒,我说的话怎么不好好记着呢。”
34
温绒愕然,为毛林隽会来?
据可靠消息说,每次家长会,林子豪的家长都不会出现,或是缺席,或是让助理捧个场,所以当林隽走进教室的时候,被感冒蚕食得昏昏欲睡的丁姑娘也为之一振,而教室里其他家长,尤其是女性家长顾不得手中的成绩单上有几个鸭蛋,全都把嘴张成了鸭蛋。
所以说,林叔叔的魅力不是盖的。
又见这个男人,小秦老师修养再好也不免困惑地皱起眉头。这个男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坚持不懈地围绕在温老师身边,从看到他第一眼起,小秦老师就认定这不是个安好心的男人,可缘何他现在改称温老师绒绒了?莫非那些小道消息果真如此那般?
温绒回过神来:“你怎么来了?”
林隽拍拍温小绒的脑袋,看到温小绒石化,他含笑的桃花眼透着温凉的光芒,不紧不慢地说:“家长会,我当然要来。”
这亲密的动作登时刺痛了站在一旁的小秦老师,惊飞了他所有的痴心妄想。
温绒破石而出,尴尬中夹杂愤怒,愤怒中带着点害羞,最后都收归在她强大的淡定的面具下:“林先生,子豪的座位在第一大组第二小组第四排左手位。”
然后,面无表情地甩给他几张纸。
林隽没急着走,明晃晃地阻碍交通:“周末要去健身?”
废话,温绒白他一眼:“我每周末都去。”
“也好,这周我有空,我跟你一起去。”林隽回头问已经透明化的小秦老师,“这位老师也去么?我接完绒绒,顺道去接你?”
多么友好亲切的提议,然而小秦老师顿感寒气入侵,几乎是本能地摇了摇头,他迟疑了半晌,来回打量着林隽和温绒,终于忍不住问道:“二位是?”
林隽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对温绒说:“你那边的宾客名单确定了吗?有邀请这位老师吗?”
不用再说了,小秦老师明白了,现实总是残酷的。虽然还是不能想象简单纯粹的温绒老师会跟这么一号狐狸般的男人勾搭在一起,但小秦老师被迫接受了这个现实,他早该认清事实的,他叔叔提醒过他,这事不假。但人总是这样,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林隽阻碍交通五分钟后,才慢慢走进教室,在他儿子的座位前坐下。人腿长脚长,挤在一张小破桌前实在委屈,但林隽愣是坐出了总裁的气势(废话,人本来就是总裁,前总裁也是总裁)。他随意翻看林子豪的成绩单,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这小子哪门功课不得一百分,不用他发话,他先自虐。
林隽抬头看站在门口忙得不亦乐乎的温绒,她还在那跟一旁面色苍白的小秦老师解释,那位年轻老师算是高等学府培养出来的高素质人才,这般打击下竟然还扛得住,□地站在那里为人师表。
“所以,你别介意,他这人就是有点自以为是,周末我们还是一起去健身吧。”
“不了。”小秦老师感应到教室里某束凉凉的视线,立即草草解决掉手里的成绩单,然后遁了,“温老师,我一会还要在家长会上做报告,我先去准备了。”
“哦,好。”
温绒继续尽责敬业地完成她的工作,忽然有一张面孔出现在她面前,这位学生家长看着还挺热情,温绒机械式地挑出某学生的成绩单,交到对方手上。
“温绒,你不认识我啦?”
“……???”
温小绒识人能力不佳,曾经把余文乐认成陈冠希,艳照门的时候可劲地冲着余文乐骂,然后被大洋彼岸的如碧姑娘深深鄙视。
“你是?”
“喂,你不是吧,是我啊,佳佳!”
温绒醒悟过来,果断露出欣喜的表情:“彭佳佳?”
佳佳是个烂俗的名字,温绒二十多年里就遇到过5个佳佳,这个佳佳跟她的关系不是最好的,但是最有特色的——160斤的姑娘,曾经温绒站在她身旁简直是晾衣杆。可她现在哪里看的出肉了,身材不要太好。
“你是彭帅的家长?”温绒凌乱了,这么算起来,她岂不是当年高中时就怀上这娃了?
“呵呵,我是他姐姐,我爸妈今天有事。”
温绒松了口气:“哦,原来是这样。”
“对了,刚才那个,你男朋友?”
彭佳佳朝教室里头某个方向努努嘴,温绒囧了:“这个……。”
“我刚才听到了,你也好事近了?后天是狒狒喜酒,什么时候是你的呀?”
“什么跟什么,没那回事。”温绒含糊其辞地带过,“你先进去吧,家长会马上开始了。”
“那回聊,喜宴上见。”
家长会正式开始,没温绒啥事,原本她可以功成身退,但忽然想到某人正坐在教室里,她若是就这么走了,不知那人是会生气呢还是生气呢?温绒在办公室里呆了会,想想还是等他吧。
这小媳妇心理真要不得。
温绒打开电脑,打算看部电影,以丁姑娘在家里彩排的进度,没个两个小时,这家长会收不了场。
恐怖电影的开头还没看完,门口进来一个人。
温绒正看得紧张,精神还没切换过来,所以,她看到付苏的刹那,表情还是僵着的。
“我刚去看了奶奶,她说你今晚加班,我就过来看看。吃饭了吗啊?”
话是这么说,付苏已经放下一只袋子。
还真别说,饿着呢,本来想等林隽开完家长会跟他随便去吃点什么。
温绒有点意外:“谢谢,你吃了吗?一起?”
“吃过了。”
温绒也不客气地拿出食盒,那里头hll的各种肉勾起了她的食欲,但是,在前暗恋对象面前大快朵颐还是有些心理障碍的。
温绒搬来张椅子:“你坐。”
“不了,我马上走。”
付苏站了会,温绒盯着食盒不敢动。
忽然,面前飘下一张支票,几个零,温绒一下子数不过来。
“干嘛?”
“支票。”
温绒拿笔尖戳着那张非常金贵的纸片:“知道,给我支票干嘛?”
付苏淡淡道:“你家快破产了。”
“不要。”温绒直接在上面戳了几个洞。
又一张支票飘了下来,付苏锲而不舍。
温绒爆发:“我说了我不要啊!!”
牵扯到这件事,她就毛了,破产是他爸破产,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一张不够,飘下两张,然后那人一句话不说走了。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付苏停在门前,半侧过头:“林家前天给你父亲打了第一笔款子。”
“……”温绒不知所以然。
“以你订婚为条件。”付苏搭在门把的手紧了紧,“你不应该为了这种事牺牲自己。”
“我……”
“谁说这是牺牲?”
林隽,你是在我身上装了监视器么,为毛总是踩着点出现啊啊啊?
林隽走过来,拿起那两张支票扫了眼,没怎么把那几个零放在眼里,他回头问温绒:“你要吗?”
温绒自然摇头,但她还没把“还给付苏”这话说出口,那两张金贵的小纸片已经粉末在林隽手里。
“年轻人,不要说一些无凭无据不负责任的话。”他来到温绒身边,伸手揽过温绒的小蛮腰,“是牺牲吗?”
温绒张了张嘴,林隽笑得眯起眼:“不是吧。”
然后,他对付苏说:“这是我和绒绒之间的事,请你尊重一下你未来的老婆的姐姐,还有我这个姐夫。”
“林隽,不要把其他人卷入你们家族的斗争……”
“不是你认为对的选择在别人眼里也是对的。”林隽打断他,又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温绒震惊了,她好像第一次和林隽的思维达到同步,太河蟹了。
然而,她想到的是这一点,别人想到的就微妙了。
付苏清俊的脸瞬间白到极致,而看着林隽的眼睛暗了几分,他不确定这个男人知道什么:“你想说什么?”
“你要我现在说吗?”林隽掀起眼皮,懒懒地看向付苏。
完全被隔离出这段对话的温绒迷糊了脑袋,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在说……”林隽停顿了一下,凉薄的眼神和他嘴角挂着的微笑都散发着危险的信号。
付苏像是吃了只苍蝇一般,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甚至是再见都没说,直接走人。
温小绒被搞得莫名其妙:“你跟他说了什么?他好像生气了。”
“没什么。”
温绒还是不放心:“不像是没事。你等会,我去看看。”
“绒绒。”
温绒回头,看到林隽把那袋子美味肉食轻松丢到垃圾桶里,她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心惊肉跳道:“你这是干什么!我还没吃!”
林隽拉着她往外走:“出去吃。”
“你不管家长会了?”
“没意思。”
想到他在家长会中途大摇大摆地离场,丁姑娘会哭的。
温绒恋恋不舍地不停扭头凝望垃圾桶里离她而去的美食。
两个人来到林隽自家的会所,来到他那间大得天怒人怨的专属房间。温绒四处打量了下,这烧钱的,至于这么腐败么……
林隽开启一瓶红酒:“记不记得那时你第一次来这见我?”
“我不是来见你的。”温绒自顾自往沙发上一坐。
林隽对她的反驳不以为然,递给她一杯红酒,说下去:“那天我就在这里。”
温绒翻白眼,敢情忽悠她呢。
“鉴非说,你的‘去死’让人印象深刻。”
“……”
她那时以为这辈子都不用再见这个男人,才大笔一挥,遗憾终生。
门外服务生陆陆续续上菜,温绒做到精致美妙的西餐桌前,烛光晚餐,玫瑰花娇羞怒放,,古典乐温雅作伴,饱含温柔浪漫的情怀,这是韩剧台剧的必备攻心策略。然而,温绒不吃这一套,与其吃那些个需要动刀动叉的高档大餐,不如来一碗牛肉面……
她到底是不是个俗人,还真不好说。
温绒吃了两个生蚝,索然无味。
“我可以吃牛排么?”
“今天没有。”
“……”
坚持到最后,温绒决定回家吃泡面。
餐后甜点温绒吃得照样不爽,林隽品着酒,问了句:“这酒如何?”
“我不会品酒。”
林隽看着被温绒喝空的酒瓶,摇了摇头,真可惜,这么好的酒量没用到正途上。
“订婚宴上我打算用这款酒。”
“哦,随你。”她只是千杯不醉,但她对酒真没有研究。
温绒打了个酒嗝,红红的小脸蛋泛着可爱的光泽,林隽呼吸一窒,有点晃神,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到她身边,俯□亲吻她。
温绒可没醉,正欲爆发,林隽已经一吻完毕。
他的嘴唇上移到她的耳边,仿佛含情脉脉地说:“再也不要做我不喜欢的事,乖。”
他一般不给人机会,所以,他这次算得上宽宏大量。
只是温绒皱眉半天还是没搞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他不喜欢的事。
或许,如果,她这个时候搞明白了,日后也就没那么多痛苦了。
35
温绒在家挑挑拣拣半天还没找出一套合适的衣服,除了运动服就是运动服,满橱子黑色系,去葬礼穿还差不多。温绒很沮丧,她怎么没早两天记起她橱柜里没有合适的衣服参加婚礼,搞得现在措手不及。
这次去喝喜酒,原本是跟如碧姑娘约好的,但她突然说感冒高烧,4月天感冒,真是伤不起。于是,林隽说要送她去,原本还说要一起去,可惜有公事在身。这时,他人都到家门口了,温绒还没解决着装问题。
“怎么办?”她蹲在地上,扭头问他。
“现在去买?”
“来不及了。”温绒冲到丁叮房里,“叮叮,你这有没有正式点的衣服?我要去喝喜酒,不能穿得太随便。”
丁姑娘抛弃手中的薯片,立刻拉开橱柜,找出一堆花花绿绿的裙子,温绒挑了半天,这都好小女人,跟她短毛平板的形象不搭调。
“你那一件都找不出?”
丁姑娘跑进她屋里头,扒拉起温绒的衣橱。
“别找了,都不合适。”
“这是什么?”
丁姑娘把衣柜里的衣服扒拉个干净,突然看到几只崭新的高档名品袋,打开一看,乖乖,这不是现成的好衣服吗?
温绒探脑袋过去一看,愣了愣,这是林隽上次说什么给她的礼物,他不肯拿回去,她就压箱底了。
“你还说没衣服,这不是衣服是什么?”
丁姑娘兴奋地掏出好两件,都美不胜收,高档货就是高档货,这质地,这剪裁,一看就知道不普通,虽然不是什么花花绿绿的美少女系,但经典款更适合温绒这样的裙装小白。
“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狠,这得出多少血……” 丁姑娘马上反应过来,看看林隽,“呵呵,你送的?”
林隽扫了温绒一眼:“我以为你都扔了。”
“……”
林隽上前,在那些衣服中选出一件清爽的白色连衣裙塞到温绒手上:“这件不错,快去换。”
温绒苦着脸:“能不穿裙子吗?”还有,能不穿这么贵的裙子么,会很别扭的。
丁姑娘瞪她:“你那两条长腿长着是干什么用的,当然是露出来给人看的,你总要尝试一下。”
林隽还附和:“丁老师说的对。”
双重压迫下,温绒别别扭扭地套上裙子,该死的,这拉链怎么这么难拉。
“叮叮,进来帮我一下,这拉链拉不上去。”
门开了,有人进来,站在她背后。
温绒扭着腰:“好奇怪,好像和BRA带勾住了,你帮我看看。”
不一会,拉链拉上了。
“谢谢。”
温绒转过身,当即吓得倒抽一口气:“你进来干什么!”
“丁老师在洗手间。”林隽坦荡地说。
“你,你……大叔,”温绒急得话都说不顺畅了,“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苍天,她的后背,她的大块、□、无遮掩的后背,全被这禽兽看去了!
“没什么,只是后背。”林隽轻描淡写地说,“其实前面应该也差不多。”说完,扫了两眼温绒平淡无奇的胸部。
温绒怒了,一下子忘了刚才还在控诉他非礼勿视:“这叫骨感!懂不懂。”
她在镜子前别别扭扭地拉扯着裙摆,脸色不大好看地捋了捋短发,这些日子短发长了点,已经齐耳,不再那么假小子,配上这条白裙,简单干净得有种清纯小百合的味道。
林隽看着镜子里的女孩,微微出神。
“怎么看怎么不好看,不行不行。”
“就这身了。”林隽回过神,当机立断拍板,“没时间了。”
最终,温绒顶着这身行头出门了。
丁姑娘说要试试,她瞥了眼开车的人,这类的男人她都敢尝试,这裙子也算不了什么。
抵达酒店,林隽下车替温绒开门,温绒还坐在车里跟那条裙子作斗争,哦,现在还多了双高跟鞋。
“完了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她扶着门走下车:“不用了,你不是有事么,我自己坐车回去。”
林隽按住她的肩:“给我电话。”
“……”
好吧,你爱做车夫就让你做吧。
他们站在酒店门口道别,后面跟上一部车,下来两个人,温绒随意看了眼,视线擦过又折了回来。
温雪没下车前就看到前面那辆豪车,那车牌有点眼熟,一下车立即看到男人的背影,这背影太出挑,太好认,不是林隽是谁。然后又看到他前面的女人,一身chanel,温雪心中莫名惊喜,暗暗得意,温绒还没嫁就变成弃妇,也是,林隽这样的男人脑抽眼瞎才会看上温绒这样的女人……
等等,这女人怎么有点眼熟?
温绒实在不乐意跟她家小妹打招呼,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动了动嘴皮子:“小雪。”
温小雪的脸色顿时精彩:“姐……?”
今天的温绒确实格外不一样,这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只是换了身行头,温绒也大小姐起来了,颇有点光彩照人。
付苏刚才一点没注意前面的车和人,这时猛然转头看去,随即定在原地。
他有很多她的照片,照片里她从来喜欢黑色,一件卫衣,一条牛仔,把衣领竖到最高,双手Сhā在裤袋里,站在操场上,或说或笑,很帅气的样子。曾经有小学妹看到她的背影,忽然就暗恋上她了,知道她是学姐后依然很喜欢她,闹着要跟她交朋友。
现在,她宛若一株滴水百合,静静绽放。
曾经,他想,如果可以,他想做那个站在她身旁的人,陪她在操场望云,听风,追逐。
后来,他想,如果可以,他想只成为她心目中那个停留在高中时期,优异、干净、完美的付苏。
付苏一直在看她,温绒以为自己哪出问题了,尴尬地低头看看裙子,她就说不要穿了,现在奇怪了吧,别人都把她当怪物看。
“……我还是想换件衣服……”她不喜欢这个样子,不是她的感觉。
“这样很好,进去吧。”林隽揉了揉她的短发,“别忘了给我电话。”
末了,他又说:“注意言行。”
温绒一头雾水。
这次是温绒高中同学狒狒的婚礼,狒狒是她高中时期关系比较好的男同学,心直口快的一男生。温绒进去后,新郎官一下子没认出她来,最终忍不住爆出一句:“我靠,你转性了?”
……你才变性了。
当着新娘的面,温绒没好意思说出来,跟新郎新娘合完照,送上她和段如碧的礼金,走进婚宴礼厅,场面很大,少说三十来桌,已有不少人入座,左半边是男方亲友,右半边是女方亲友。
温绒找到自己那桌,狒狒把高中同学都安排在一处,一共三桌,未必都是同届的,有些是和狒狒同班的,比如温绒,有些是学生会、社团的前辈后辈,比如付苏、温雪。温绒到的时候十人桌已经入座六人,她走过去,没人反应过来她是谁。
“好久不见,你们都来得好早。”
同桌的一女生,其实就是她们班长,看了她半天,高度近视的眼睛都要瞪到镜片外头:“温绒?”
至于么,她只是换了件衣服,又不是换了张脸。
“班长大人,嘿嘿。”
边上的男生也顿悟了:“温绒,你这变化太大了啊。”
“是啊,我今天都一下子没认出她来。”温雪拉着付苏随后入座。
这对姐妹当时在学校里算得上风云人物,姐姐温绒体育超人,大小冠军拿到手软,妹妹温雪入学后是美女才女,稳居成绩榜单前三。
只不过,这对姐妹不是很亲就是了。
温绒温雪面对面坐着,温绒不喜欢这个位置。
“姐,今天又不是你结婚,和平常一样穿法就好了,你不是穿不惯裙子和高跟鞋么,没必要这么折腾自己。”
这话真不该从一个妹妹口中说出来,还没暖场,就被温雪一句话冷场了。
是她要穿么!还不是某人硬逼着她穿的。
不过,温绒见惯温雪更疯的时候,所以此刻她只是神色淡淡地说:“算是练习了,反正下个月也要穿裙子和高跟鞋。”
付苏眼皮一跳,脸上沉了几分。
温雪很遗憾地摇摇头:“可是这身不太适合你,苏苏,你说呢?”
付苏平静道:“挺好的。”
温雪的脸色顿时像是吃了大便。
“我觉得挺好看的。”班长在一旁称赞。
“我也觉得,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彭佳佳一出现,大家的焦点立刻转移,这又是一位化腐朽为神奇的女性,那么多肉消失得干干净净,于是乎,话题拐到女性一辈子的减肥大业上。
陆陆续续的,来宾都到齐了,司仪在台上开始主持大局,灯光渐暗,当婚礼进行曲响起的瞬间,现场安静,美妙动人的情绪油然而生,无数透明泡泡从天而降,把气氛烘托到一个浪漫的顶点。
温绒支着头望着步上红毯的新人,自己都没察觉,此刻她的笑得多温柔,发自内心的祝福和期盼。台上,司仪讲述着新人相识相知的恋爱故事,其实不那么刻骨铭心,但最是美丽温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还有比这个更令人幸福的吗?
温绒看着新郎,不知怎么眼前一晃,自动带入林隽的脸。不知道他穿上礼服会是什么样,她比较喜欢男人穿黑色礼服,这老男人一定很风骚地要穿白色,但应该也很好看吧。订婚仪式眼看就要举行了,她表面上撒手不管,但内心痒得不行,哪个女人不在乎这么重要的时刻,纵使不是正式婚礼,但那也是一种许诺。
想到这,她禁不住有点小澎湃,伴随着婚礼进入□,笑得也越高兴。
灯光亮起,掌声响起,温绒把视线收回,刚一转头,目光触到对面的人。付苏怔了下,很快端过酒杯,别过脸。
开席了,大家吃的吃,喝的喝,新郎新娘还在前面几桌敬酒,他们这三桌就先自己热闹起来。这不亚于一场同学会,三桌的人走来走去,相互敬酒,勾肩搭背,同学间的感情一触即发。
温绒这桌串门子的人最多,付苏这尊大神坐在这,谁不知道他是他们那届当年高考状元,校草一枚,女朋友配的是校花,就是他身边这位。还有温绒,这女侠千杯不倒的传奇深入人心,大家不敢找她单挑,ws地要求群灌。
“付少,好事近了?”
付苏的家世人尽皆知,同学好称他付少。
温雪坐在一旁,脸都红了,可付苏却淡淡地回应:“没。”
同学哈哈笑,温雪僵着脸,瞪付苏,付苏装作没看见。
说到好事,好几年不见的同学都开始八卦了,当年班里酷似马教叫煮的咆哮男要求各自交代行情。有人坦白来来去去有几个进入他生命的人,但最后都成为了风景,也有人愁苦还没找到意中人,说来说去说到温绒头上,她自己还没开口,那边彭佳佳就先笑出声了:“温绒的好事也将近了。”
一片哗然。
喂喂,怎么这个反应,她有男人要很奇怪吗。
一叫古熙的哥们立即追问:“温绒,真的吗?”
在一众热切的注目下,温小绒觉得很羞人,但还是淡定地点了点头。
彭佳佳神神秘秘道:“我可是已经见过本尊了哦。”
这一下立刻引起他人的好奇心,彭佳佳继续说:“是帅哥,还是位钻石王老五。”
咳咳,只是帅大叔啦。
等等,佳佳怎么知道林隽钻石?
这么想,她也这么问了,彭佳佳笑道:“哈哈,巧了吧,我认识你那位哦,我叔叔跟他是朋友。”
叔叔?温绒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一个人,彭锐。
钻石王老五,金龟,再进化点就是豪门,同学们的反应很丰富,羡慕嫉妒恨皆有之,感叹啊感叹,这故事忒童话了。
温绒很少成为焦点,但这时俨然成为三桌焦点,温雪被人冷落,已经有点不高兴,在听到有人夸温绒越来越漂亮的时候,忍不住说:“姐姐,你可得把握好这个好男人,好好对待他儿子,做继母会很辛苦哦。”
“……”
场面安静了一秒。
在大家脑海中立刻闪过些不CJ的联想。
原来是个老男人,给人续弦的,这也就没什么好羡慕的了。
温绒望着妹妹甜美的笑脸,第一次很想当众给她个过肩摔,然而,如碧姑娘跟她说过,永远不要和白痴争辩,因为他会把你的智商拉到和他同一水平,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温绒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我会的。”
“也多亏你这一嫁,我们家才能顺利度过难关。”
这个……大家面面相觑。
你妹妹的,你姐让你太久,你忘了你姐除了会淡定,更会暴力吗?!
“嗯,不用谢。”温绒撇撇嘴,“放心继续刷你的信用卡吧,不会冻结的。”
温雪没想到温绒会反击,气恼万分:“你……”
“你够了!”
温绒愣了下,看到付苏寒着脸吼了温雪。
温雪被吼得一震,像是受到莫大侮辱,随即反扑得更厉害:“你什么意思,吼我干嘛,我又没说错。你自己还不是不愿意她嫁给林隽!”
付苏脸色极度难看:“温雪,你给我闭嘴。”
“怎么,我有说错吗?你护着她干什么,别忘了你是谁的男朋友!”温雪脑残附体,嘴巴刹不住车。
“你以为我不敢甩你?”
这句话一出,证明付苏真的怒了!
温绒很少看到他生气,他总是面无表情,好像谁都惹他不高兴的样子,但他并不常动怒。
35
一时间,大家都傻了,没人上前圆场。
若是平时,温雪立刻会软下来,可今天因为温绒她大受刺激,几乎失去理智地喊道:“好啊,你若是敢甩我,我今天就把一切都说出来!”她手指一脸莫名的温绒,“敢吗?”
付苏看她的眼神简直寒冷刺骨。
片刻后,付苏像是强忍下情绪,猛地起身,一句话都没说,死死紧绷着脸,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宴会厅。
温雪甩下餐巾,提着包紧步跟了出去。
大家傻眼,这闹得,主人家也发现情况不对,过来询问了下,其他人讪讪回到自己位子。
温绒心情很糟糕,她也不太想待下去了。
“温绒,你没事吧?”
“没,没事。”
温绒敷衍了一句。
“唉,我还真是少看到付苏这么生气。”
温绒看了眼身旁的人,他是付苏高中时期的同桌,关系挺铁的,叫李年乔。
温绒不响,只听他又说:“我读书时就觉得他一点不喜欢温雪,搞到现在怎么是跟她在一起,奇怪了。”
温绒没什么心思回复,随口道:“他怎么会和不喜欢的人交往,你想多了。”
“真的。”李年乔很固执,“我跟他同桌三年,这点还瞧不出?老实说,他喜欢的应该是你。”
这瞬间,温绒烦躁的心几乎停跳。
36
温绒的世界安静了好几秒,随后她静静地夹起一块烤鸭放入嘴里咀嚼了会,肉的滋味让她平静下来。
然后,她可以装作无所谓地说:“你越来越会开玩笑了,我跟付苏关系很好……至少在学生时代,所以你才会误会吧。”
李年乔却对她这番论调很不以为然,他跟付苏同窗七年,对这小子古怪的脾气了解得很:“拜托,你当一个男生只是因为关系好就会隔三差五地跑好几家饭店给一个女生准备一份晚餐,哦,还不算那些大包小包的零食。最主要的是,做这些事的人还是付苏,不乐意跟你说话,一辈子都不会跟你说话的付苏。”
“这也没什么……”温绒试图说服他,也同时说服自己,“我们的关系可不仅仅是好,我们从小就认识了。”
“你怎么听不懂呢,还是你真的那么迟钝?”李大哥叹了口气,“那是付苏,你什么时候看到他帮温雪做这些了,别的女生他话都懒得多说。我还记得你每年生日他都会包好一束百合送给你。”
“百合?”
温绒有点混乱,她以前生日的时候确实收到过百合,不过每一次都没有署名,然后温雪告诉她那是她送的,为了图方便买束花送,这也还蛮符合她的个性。
那么,现在李年乔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你没收到?”
“收到了。”
“那是付苏送的。”
“……”温绒失手打翻了酒杯,手忙脚乱地抓起餐巾擦拭,“他从来没告诉过我。”
“他那种闷骚的人当然不会告诉你。我说你也太迟钝了,你一点都没感觉?”
温绒茫然地摇摇头。
可恨可叹呐,李大哥也跟着摇摇头:“你们俩真是……我说,”李年乔压低了声音,“你对付苏没点意思?”
温绒愣住。
“喂,你说什么呢。”忽然,一旁的叫古熙的哥们大着舌头凑过来。
“没你事。”李年乔推开他。
“怎么没我事,当然有我事。”
这哥们显然喝醉了,死活不肯走,李年乔没法跟温绒好好说话,一脸无奈:“那你说说关你什么事?”
古熙撇嘴一笑,晃动着酒杯冲温绒摇了摇:“那什么,那件事真是对不住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看你现在又要订婚了,所以跟你说一句,你别放在心上了哈。”
温绒一头雾水,这哥们酒精中毒了吧,满嘴跑火车。
“喂喂,你别生气。”古熙见温绒没反应,以为她心中不爽,努力让口齿清楚些,“哥哥那时年轻,没经验,你那封信我是很感动,不过感动归感动,也不能说因为感动就答应你,你懂吧?后来你妹说只要不去就没事,我就没去赴约。”
温绒越听越不对味,听到最后,脑袋轰一声炸了。
李年乔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Сhā嘴:“你说什么信,什么赴约?”
“呵呵,现在说也没事。”这哥们绝对喝多了,什么话都敢说,“想当年,你们老说我没异性缘,嘿嘿,还别说,老子当年收到过情书,老子也有人暗恋,当年老子苦闷,为了给女生留面子没好意思说,现在总算能说了。”
古熙一脸得意洋洋,气血上涌,耳垂都似在滴血,而另一头温绒原本被酒熏红的脸逐渐发白,迟迟反应不过来。
李年乔愣了下,终于爆发出大笑:“你得了吧你,温绒给你写情书?我靠,你一边凉快去吧。”
古熙一脸大爷:“干什么,你别不信,我告你,这是真的!”
“去去去。”李年乔不耐烦地打发醉鬼。
“等一下……”一直没吭声的温绒抓住古熙的胳膊,“你说我的信在你这?”
古熙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头发:“我还放在家里,怎么,需要我销毁?免得你老公吃醋?”
温绒竭力稳住心神:“当年你是怎么收到信的?”
古熙转了转眼珠,回忆道:“信在我家邮箱。”
李年乔吃惊地问:“这是真的?你那时候看上了这家伙?”
温绒却盯着古熙,说:“能把信还我吗?”
“唉,我都道歉了,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就算我生气也不是生你的气。”温绒戳着盘里的烤鸭肉,脸色看上去相当不好,“因为那封信不是给你的。”
古熙糊里糊涂的脸上终于露出丝清明。
李年乔忽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难怪我后来就没见付苏送花了,他是不是也误会了?”
新郎新娘恰好来到这敬酒,一桌的人端着酒杯不停地灌酒,温绒站在其中好像一个局外人,心烦意乱地端起没有酒的酒杯,又慌忙加了点酒,看也不看一口闷了。
新郎官也喝高了,兴致好得很:“哈哈,温绒酒量还是那么好,对了,听说你就要结婚了?”
温绒脑子里嗡嗡作响,机械地回答一句:“哦,是订婚。”
后面狒狒又扯了些什么,温绒一点都没听进去,只一味地点头,然后新郎和新娘进军下一桌。
过了会,温绒实在坐不下去,草草丢下餐巾,起身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我先走了。”
温绒经过古熙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膀:“那个,记得把信还我。”
这热闹的宴厅人声鼎沸,一张一张欢喜笑颜从她眼前掠过,幻化成浮影越来越不真实,温绒越走越快,有点仓皇落跑的感觉,然而她忘了今天脚上踩着一双高跷,没走两步就差点把脚给崴了。
“温绒!”
温绒扶着墙回头,看到李年乔追了出来。
“你那封信,是给付苏的?”
温绒一瘸一拐地走向大厅的沙发,一ρi股坐下,弯腰揉着脚。李年乔在她身旁坐下,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没事吧?”
温绒摇了摇头,她一直垂着眼,盯着脚踝肿起的地方,多傻B啊,自作孽不可活,让你得瑟,让你装女人,为什么不穿球鞋来呢,至少能跑快一点。
片刻后,温绒抬起头,轻声说:“没什么意义了。”
“什么?”
“那封信是给谁的,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李年乔明白了:“付苏也没跟有过你表示吗?不对呀,我明明听那家伙说要争取一下……可后来他又说什么没资格……”
“什么争取一下?”
“付苏大二那年,你不是刚好高三么,毕业晚会的那天,他原本好好的跟我在吃饭,忽然说要回高中母校看看,我看他其实是早有准备,还买了礼物。”
“我不知道,我没碰到他。”她愣愣地说,“就是那天,我在信里约他见面。”
需不需要这么狗血!!!温绒记得很清楚,毕业晚会那天付苏已经放假回家。晚会上,她要表演,表演完之后她马不停蹄地赶赴学校后街的蛋糕店,就是在这里,之前两个月的时光被浓郁的奶香浸染出几许甜蜜,正是这两个月的相处,温绒好不容易生出些勇气,告白吧告白吧,一句话的事,生也好,死也罢,全在此一搏了。
然而,她等到蛋糕店关门,鼓励自己说,又等到街边24小时网吧都冷冷清清,等待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温绒是千杯不醉,但那一夜她竟然一醉方休,紧接着大病一场,这真是恶梦般的回忆。再然后,她和付苏见面时,付苏的态度很冷淡,甚至不愿意直视她,她那时候伤心过头,无力地想,她大概让他讨厌了,直接无视掉信,无视掉人,确实符合付苏的个性。
温小绒没敢提信的事,更不敢问付苏,为什么不来,至少给她一个当面说清楚的机会。
上大学后,他们形同陌路整整4年。
“后来,我约他打球的时候问他怎么样了,他莫名其妙说了句没资格什么的。我本来那时候就想来问你,但他不让,你们那天没见着吧,天意啊。”李年乔转头见温绒神色不对,立即说,“对不起,我多嘴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尽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和付苏一个要嫁一个要娶了,再说这些也没用了。”
年华已过,岁月如梭,你我错过在回不去的年。
然而,天意若是如此,她无话可说,可是,这件事太诡异了,她的信莫名其妙到了古熙手里,莫要说暗恋了,她今天才看清这男人鼻子眉毛眼睛长什么样。
“……后来你妹说只要不去就没事,我就没去赴约。”
温绒猛然站起来,李年乔吓了跳:“怎……怎么了?”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有些事,我需要搞清楚,再见。”
温绒手里拎着高跟鞋,垫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外拦了一辆出租车。
此时此刻,温小绒真的很想段姑娘,想得撕心裂肺,如果有她在身边,她就能抱住她,听她破口大骂也好过跟个疯女人似的,光着脚漫步大街。
温绒靠在车窗上,橙黄的路灯晃花了她的眼,引起胃部一阵不适,而脑中早已混沌成一片,有关于付苏的,被她刻意隐藏起来的记忆这时一个个被连根挖了出来。
最近的一次,他甩给她两张支票,他不希望她嫁给林隽。
之前的一次,奶奶跟她说,付苏时常来看她,每次都会聊他们以前的事,闭口不谈小雪。
再之前一次,他们俩在体育馆,他欲言又止,问她,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
温绒曲着食指,上面已经留下一圈深深的牙印。
这是一个她一直不敢想,不敢问,甚至不敢碰触的问题:付苏,是不是,哪怕只有一点,喜欢她?
眼看就要到了,付苏的家。温绒突然看到一个人影,慌忙叫司机停车,然后悄悄趁着夜色拐到墙角,探头再仔细一看,她5.0的视力果然不坑人,温小雪正站在付苏家门口一个劲地跺脚撒泼。
“喂,你下不下来?……喂,喂……挂我电话!”
温绒看到温雪不停地在给付苏打电话,嘴里骂骂咧咧的,怨妇也没她这般歇斯底里。
过了会,门开了,付苏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温雪咬唇:“你总算是出来了。”
付苏看都不看她,满脸写着不耐:“你还想干嘛?”
“我想干嘛?”温雪猛地哽咽,“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那么喜欢你,处处忍你,帮你,平时你不愿跟我约会也就算了,至少在她面前,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心里只能是我。”
温雪泫然欲泣的表情最是惹人心疼,然而付苏还是跟一块坚冰似的,散发着超强寒气:“你不用威胁我,温雪,我也在忍你,不要一再刺激我的底线。”
温雪含着泪,忽然脸色一变,笑了起来,“怎么,破罐子破摔了?不怕她知道了?”
温绒猛然心跳加速,紧张得手心冒汗,从刚才喜宴上就隐约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她不能知道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温雪到底掐着付苏什么不放?
“你……”
温绒捂住嘴,死拽着鞋子,生怕发出一点声音,然而,温雪在那边刚开了个头,突然前方有车驶来,车灯很没素质地开到最大,温绒下意识抬手遮眼,一个不慎,鞋子狠狠地砸在地上。
口胡!哪个没文化没道德没教养的,这么关键的时刻跑出来害人。
温小绒毛了,眯眼看去,车上走下一个人,看身形还挺高,看衣着还挺有品位,看样貌有点熟悉……
温小绒大惊,林……林隽!?
另一边,温雪和付苏也察觉到不对劲,朝这边走来。
然后,三个人,六双眼睛,目光各异,但全都直勾勾地盯着躲在墙角,光着脚丫子,一只鞋在手上,一只鞋在地上的温小绒。
37
温绒大学导师的培养宗旨是,要将女生培养得睿智又优雅。
于是,要睿智就不能胡言,要优雅就不能慌乱。
所以,温绒镇定地把鞋穿上,理了理短发,又整了整裙摆,抬起头,放空目光,敌不动我不动。
最终,果然是女人的性子比较急,两个男人都还没开口,温雪先跳起来:“温绒,你在这干什么?别告诉我大半夜的你只是路过付苏家。”
温雪把付苏两个字咬得很重,仿佛能闻到血腥味。
温绒冷淡地回道:“好吧,也就是说我说我担心你们,你也一定不会接受。”
温雪冷笑:“你真假。”
假?
换做平时,温绒99%会无视掉这句没营养的话,谁比谁假这不是一目了然么,但今天,尤其是在听了李年乔大哥辛酸的往事回忆,加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古熙一通胡扯,他们无疑给温小绒这颗温吞蛋打了鸡血。
温绒她记得每每林隽唇角勾起45度微笑的时候,她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于是,学以致用,温绒对温雪笑道:“没办法,谁叫我们是姐妹,而且你应该比我进化得更好。”
温雪愣了下,立即嫌恶地说:“谁跟你是姐妹……”
付苏突然说:“温雪,你先回去,我今天没话跟你说。”
温雪被接二连三刺激,已完全露出本性,恶狠狠地说:“付苏,我们是绑在一起的,你只能跟我在一起。”
温绒望天,叹了口气,慢慢道:“其实,用恶劣的手段得来的,终究不会长久。”
“……”
“……”
付苏和温雪一齐呆住,付苏的脸在夜色下显得格外苍白,温雪像是见到了贞子童鞋,神情直接扭曲了。
温雪揪紧了皮包带,慌忙说:“你说什么,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有没有血口喷人,你自己心里清楚。”温绒还是不温不火地说着话,配合着不伦不类又高深莫测的微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温雪扭曲的神情僵住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好像随时会昏倒。
温绒觉得自己的战术太对了,要笑不笑似说非说的效果出奇的有效。她很失望 ,真的很失望,看来她的这位好妹妹确实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和付苏……想到这里她的小心肝就忍不住飙血。哪怕她现在对付苏喜欢她这个事实还不敢确信,但她明白她并不是想挽回什么,狗血剧狗血文看了那么多,她对此一点不乐观,错过的东西是追不回的,感情在那个年,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被他们悉心珍藏,或许现在依然把它小心地放在内心某个特别的角落。
遗憾,怎能不遗憾?但时过境迁,她看得很清楚,她和付苏并不适合,他们都太会隐藏自己,所以憋屈,任由时光带跑了懵懂的心动。更何况眼下已经有一份未来在等她,虽然那个人也有一大把缺点。
她只是想要死得明白,冤有头债有主,没道理要她为某人见不得光的诡计买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她也不是圣母玛利亚,她也会骂玛丽隔壁。
短短几秒钟时间,每个人的脸色都在变化。
温雪目光不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你再想想?”
“我没空跟你玩。”
这时候,一直沉默是金的林隽,露出正版的45度微笑:“绒绒,我有话跟你说。”
“我还没说完……”温绒在看到他这个微笑的刹那,自动闭嘴。
这人的杀伤力真是越来越强悍。
“等一下。”付苏拦住他们,他的视线有些乱,似乎想看又不敢看温绒,“你……知道什么了吗?”
“我其实是想问你,那个时候……”温绒刚要开口,转念一想,林隽就在身边,这话不太好说。
而林隽正好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身后,然后对付苏说:“不好意思,我有急事,要先带我的未婚妻离开,有什么事,请日后再说。”
付苏的状态很不对劲,好像魂不附体,竟点了点头。
温绒被林隽拉走,强行带上车,油门踩到底,一下子冲出这片高档别墅区。
“你的手势很重,不知道轻点吗?”温绒没好气地揉着手腕。
林隽没说话,少有的,他没有笑,或许他在笑,但是在太淡了,淡到有些冰冷。
温绒这时候也一肚子郁闷烦躁加鸡血,他不说话,她也懒得说。
“从来没有人要我等过。”
温绒莫名。
“我说过,给我电话,我接你。”
温绒恍然:“那个……我今晚遇到了点事,所以一时间忘了……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这大叔跟开了天眼似的,每次都在关键时刻神出鬼没。
“你不知道现在有种东西叫GPS吗?”林隽似笑非笑地斜了她一眼,像是鄙视她的无知。
“……”
算了,她不对在先,她很大度:“对不起,我脑子有点乱。在酒席上跟小雪吵了两句,心情不太好。”
林隽荡漾开一个碍眼的微笑:“心情不好到需要找初恋情人安慰?”
“什么?”温绒受惊。
“不止是青梅竹马,他还是你喜欢了十年的人。”
若是平时,温绒肯定坏坏地回一句,大叔,你又吃醋了?
可是今天,如此苦逼的一个夜晚,温绒的心情糟透了,好脾气也被消磨干净,她闷闷地说:“不至于吧,我都没问你闻蓝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要不是有安全带拦着,她差点飞扑上前和挡风玻璃撞个头破血流。
林隽把车停在路边,神色不明。
温小绒怒:“大叔!”
林隽笑道:“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
温绒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喜欢还在一起,更可怕。”
林隽面不改色:“我再说一次,闻蓝是我的秘书。”
“我也再说一次,付苏是我很重要的人!不管我喜不喜欢他。”温绒想到他们是被硬生生错开就头脑发热,还有闻蓝那句你和我很像,现在想起来真是比吃全肉套餐还刺激。
温小绒憋屈了,现在这样算什么,她刚知道她暗恋十年的人也喜欢她,她没有倒戈,遗憾遗憾也不过分吧。为什么搞得她出轨似的,别说她还没正式答应这位大叔的求婚,就算答应了她也行得正站得直。
“我不喜欢他,更不喜欢看到你跟他在一起。”
红果果的只许州官防火不许百姓点灯。
温绒鼓起腮帮子,撑起气势:“那你也让闻蓝从我眼前消失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听过没?没听过的话,跟着你儿子再把小学课本读一遍!”
“我做的每件事都是有道理的。”
“但是你这样苛求我是没道理的!”
打了鸡血就是不一样,温绒的小宇宙燃烧着两个字:反抗!
林隽立即镇压:“我不喜欢!”
温绒急得想抓头发:“你……”
“我去抽根烟。”
林隽下车后,温绒咬着手指,满脸郁结,这都是什么破事。以前喜欢的只会把喜欢放在心里,现在喜欢的自以为是得像强盗,能不能不要这么极端!
忽然,林隽放在车上的手机响了,温绒装作没听见。
铃声响了一会停了,可不到半分钟,又再次响起,如此往复,到了第三次,温绒忍无可忍,拿起手机想要掐断魔音,铃声停了,然后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WL。
温绒本能地皱眉,这位蓝姐还真是贴心,大半夜的还给老板打电话发短信。
“你在看什么?”林隽突然打开车门。
温绒愣了下,立即放下手机:“你手机一直叫个不停。”
林隽一边盯着温绒,一边拿起手机,片刻后才低头查看,屏幕的光芒打在他脸上,蒙上一层幽蓝的诡异:“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我以前默写从来没满分过,你说过什么?”
“不要让我失望。”
“……”温绒彻底无语。
林隽没再说什么,重新发动车子送温绒回家。
下车时,林隽照例拉过温绒,想要吻她,温小绒抬手挡住,忿忿道:“不给亲,哼!”
甩门下车,正趾高气扬,脚下一扭,差点摔地上,好不容易找到的气势立即被XXOO的高跟鞋毁得尸骨无存。
温绒咬咬牙,脱下鞋,光脚往家里走,走到一半,手机响了,她以为是林隽,正想拿乔,只见屏幕上赫然“抽风的毒蛇”,是温雪。
她接起来,还没“喂”出声,那边就开始抽风了:“我不管你知道了什么,我都不会承认,温绒,不要逼我,逼我对你没好处。”
喂喂,有没搞错,她好像还没做什么吧。
然后,对方挂了。
温小绒气血不畅啊,心里堵得慌啊,回到家后,草草洗漱,倒在床上就给自己催眠:你小雪的,从小到大,你姐姐我自问没亏待你,你却以怨报德,不敢公平竞争,坏人姻缘是要遭天谴的,你懂不懂!
温绒入睡前下定决心,第二天要找温小雪继续算账。
第二天很快到来,熬了一天,终于下班,温绒然后直接冲回家,她老妈看到她突然回家还吓了一大跳,直问她回家干什么。
作为这家的大女儿,她回家有什么不对吗?
“小雪在家吗?”
“在,她正在招待她同学。”
“同学?”
温绒爬上二楼,在温雪房门前酝酿了下情绪,正欲敲门,突然听到里头有东西摔破的声音,然后是温雪尖锐的声音:“不行,万一她告诉付苏怎么办?”
温绒怔了怔,停下动作。
“温绒不是这样的个性,你跟她好好说。”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她昨天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她一直就想找个机会打败我,我绝不能被她打败!”
“谁叫你在这件事上太过分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
里面安静了一会。
“总之,我不能让她告诉付苏,我和付苏没有发生关系。”
“可问题是,她现在手里有你的把柄,你却没有她的。”
“谁说我没有……”
温老妈上楼看到温绒呆呆地站在温雪房门口,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小绒,你站在小雪门口做什么?”
温绒像是没听到一般,一动不动,紧接着,房门被打开。
温雪看到温绒的瞬间,顿时抓狂:“你竟敢偷听我说话?”
温绒却愣在原地,一副受到冲击还未回神的模样。
温绒艰涩地问:“你和付苏,是怎么回事?”
“装什么,什么怎么回事,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温雪忽然变了脸色,“你不知道?”
温绒再也忍不住,二十年来第一次对自己的妹妹大吼:“温雪,你究竟做了多少好事?”
38
温雪漂亮的脸蛋在瞬间紧张过后,出现一丝不自然的诡笑:“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温绒对她的微笑感到反胃:“直到刚才或许我确实不知道。但我现在至少知道两件事。”温绒扫了温雪身旁的人一眼,这个人她认识,是温雪的跟班,叫郑优美。
“你们在说什么?”温老妈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温绒抬手把温雪推进房间,挡在温老妈还有郑优美面前,“我们姐妹俩需要单独谈一谈。”
“等一下……”
温老妈的话还没说完,温绒已经关上门,并从里面上了锁。
“姐妹?我可不想有你这么一个姐姐。”温雪双手环胸,嗤笑道。
“相信我,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温绒拉过一张椅子跨坐在上面,“我们从你偷走我写给付苏的信这件事谈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温雪撩起长发,风情万种地坐到床上,“温绒,你是不是傻了,这年头还有谁干写信这种蠢事。”
“是吗。”温小绒森森觉得残存在自己身体里的鸡血正在成几何倍速度增长,她长期以来学会的情绪管理正在逐渐失控,“那为什么会突然跑出一个姓古的兄弟得意洋洋的说我暗恋他?”
“我怎么知道,”温雪翻了个白眼,“觉得被你暗恋还暗暗得意,我看他也是一个白痴。”
“他是不聪明,不然也不会被你三言两语骗到。不要装了,你偷了那封信,你让我白等了一个晚上,你在我和付苏之间设计间隙。”
温雪冷笑:“哼,你别太高估自己,你算什么?”
温绒没什么表情:“我算什么,你比我清楚,而且比我早十年。”
“呦,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好怕哦。”
“你确实应该感到害怕,因为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付苏。”
“没事吧你,都老掉牙的事了,他不会在乎的。”温雪忍不住大笑,双手绞在一起。
温绒盯着她的手,说:“那你紧张什么?”
温雪立即把手放到身后:“我没有。”
“温雪,我很想问你,你到底为什么总是针对我?我究竟做了什么这么让你讨厌?就因为付苏喜欢的人是我?”
温雪激动地站起来,冲上来喊:“闭嘴!”
温绒仰起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温雪漂亮的脸上慢慢出现不同寻常的惊慌:“从小到大我忍受你的冷嘲热讽,忍耐你娇蛮任性的脾气,不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能一笑了之,哪怕昨天我知道你偷了我的信,破坏了我和付苏之间的关系,我也想,这只不过是你太喜欢他了,情有可原。我一次次的帮你找借口,你以为是为什么?”
温雪不屑一顾地说:“你懦弱,你不配得到付苏的喜欢。”
“不是懦弱,是良心。”温绒起身,直视她,用力指着她的胸口,像是要戳穿她心脏,“因为我还惦念着你是我妹妹这个事实,我不像你,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任何手段。哪怕你给我难堪,我也尽可能说服自己原谅你,可你一再挑战我的极限。”
温雪扭过头:“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圣母,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温绒把她的脸掰过来:“那你还真不了解你姐姐,你这次真的激怒我了。”
温雪挣扎,但没法摆脱,她瞪着温绒,满不在乎地说:“哦,你想怎样?”
“我不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真可笑。”
温绒挑起眉,欣赏着她家小妹佯装镇定的表情:“笑吧,明天你就笑不出来了,就是因为我太纵容你,你才会变成现在这个不可救药的样子。我会把一切告诉付苏,不说信的事,就拿我刚才听到的说,如果他知道你们其实没有发生关系,他就不用再受到你的控制了。”
虽然只是听到一点,但根据她对温雪的了解,不妨大胆猜测,她这个精神不正常的小妹为了得到付苏,不惜设计让他误以为他们有过一个不太美妙却难以抹去的夜晚,再根据她对付苏的了解,他那种认死理的个性一定会自吞苦果。在这个─夜情遍地开花的时代,他绝对接受不了这种荒唐的行为,往好处想,他会是一个忠贞不二的丈夫,往坏处想,这会是困死他的囚牢,因为他固执地认为责任心是一个男人的一切,所以,温雪很聪明地掐住了他的命门。
温雪听后,愣了一下,随即大力地推开温绒:“你敢!”
温雪抬手就要给温绒巴掌,然而温绒轻巧地避过,紧紧架住她的手,温雪还没反应过来,脸上顿时一辣,温绒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将她的脸打偏过去:“你看我敢不敢。”看着温雪极度震惊的脸,她冷静地说,“我说过了,你挑战了我的极限。”
温雪捂着脸,似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一般,半天才回过神,声音发抖:“付苏不会相信你的,你没有证据。”
“优美就是人证。”
“你觉得优美会帮你?”
“或许,我可以让付苏自己问优美,你知道的,优美或许不会主动告诉付苏,但她不擅长撒谎。”
温雪慌了:“温绒,你不要逼我。”
狗疯起来就会乱咬人,温绒摇了摇头,无比怜悯地看着她:“温雪,现在是谁逼谁,谁先做出这些事的?”
“不,你不能告诉他。”温雪忽然揪住温绒的手。
温绒挣开她:“为什么不能。你靠这个控制了他十年,你怎么能这么卑鄙,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温雪不齿道:“你告诉他又怎样,你都要结婚了,你还想跟他在一起吗?”
听到这句,温绒的小宇宙极限燃烧。
“他以后会跟谁在一起我不管,但他跟你在一起,就永远不会幸福。让开。”
温绒推开温雪,可温雪再次扑上来挡在她面前:“你以为,我靠这个就控制了他十年?”
温绒睨着她:“哦?难道你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温雪满目充血,含着眼泪,却硬是不肯落下一滴,她恶狠狠地威胁道:“如果你敢告诉他,你一定会后悔的,我要让你终身后悔。”
温绒笑了:“你还真是不择手段,但是,我不怕你。我没什么把柄在你手里,可以任你搓圆捏扁。”
温雪眯起眼,大喊道:“我奉劝你不要那么自信,跟我作对,你没有好处。”
温绒低下头,放慢语速,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看来你真的觉得我很好欺负,我也奉劝你好好想想怎么跟付苏解释。”
说完,她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出这个家。
“你们到底怎么了?”一直等在门外的温老妈焦急地问。
郑优美也慌忙问道:“温绒好像很生气,你们没事吧?”
温雪捏着拳,面色狰狞:“我要她,生不如死。”
然而,温绒却找不到付苏,他出差了。这种事温绒还是觉得当面谈比较好,但这个节骨眼上找不到人,温小绒很郁闷,本应该是一招连杀的好棋,现在不得不中断,这还真不是常人能忍的。趁着这个空挡,温绒收拾了鸡血的情绪,跑到段如碧家里噼里啪啦丢了几颗炸弹,直接把如碧姑娘从床上轰了下来。
如碧姑娘暴跳如雷,血压和体温直线狂飙:“我勒个去!tmd,我就知道付苏喜欢的是你,怎么可能是她!我靠,我真想抽死那个贱人!”
温绒淡定地递给她一杯水:“我已经抽过了。”
如碧姑娘一口水喷在温绒脸上:“你终于开窍了!好,干得好!”
温绒抬手抹了抹脸,叹了口气:“碧碧,那天你不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小绒,你做得很好,你要让温雪知道,她大错特错,纸是包不住火的,她有胆量做就要有胆量承担后果。你给我记住了,这次绝对不能心软!”段如碧拉过温绒的手死命按了按,“哎,可惜你和付苏,活生生错过彼此,你这个小妹,她出生时被人调包了吧,不是你亲妹妹吧,怎么有她这么恶毒的妹妹,做这么缺德的事,不得好死啊。”
温绒沉默了会,低声说:“命中注定的吧。”
“那你……”
“不管真相到底怎样,我挺失望的。”
“你还是选择林隽?”
温绒躺在床上,闭上眼,许久后,轻轻应了声。
日子不快不慢地照着它的速率超前进发,付苏公司的人说他三天后回,于是温绒掰着手指过日子。这几天,林家似乎也有什么大事发生,林子豪请假没来上课,她老爸慌里慌张地打电话问她林隽的近况,非要她去林隽家看看。她去了,但没见到人。林隽的电话没人接,她只好给林鉴非打电话,对方没有往常的热情,例行公事一般说了一堆无可奉告,把温绒搞得莫名其妙。
最后,林鉴非在电话里说:“温小姐。”
“是。”
“你知道闻蓝的手是怎么废的吗?”
这个话题有点突然,温绒试探道:“……被林隽废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温绒的呼吸一下子变得很小心。
“林隽最恨不忠的人。”
“……”
“跟他越亲的人,他越在意。你,明白了吗?”
温小绒很不明白,但对方已经挂线了。
总感觉这日子不太平啊。温绒坐在学校的食堂里,扒拉着饭,望着窗外天边飘忽不定的浮云,心中七上八下。她又给林隽打了个电话,然而,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就这样,捱到第三日,温绒直奔付苏家,却被告知他还没回。等到第五日晚上,温绒实在等不下去,给付苏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通了。
温绒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在哪里?”
“什么事?”那头的声音听上去很疲倦。
“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谈。”
付苏沉默了一会,低声说:“我在酒店,你过来吧。”
温绒一刻不停地赶到付苏下榻的酒店,搞什么,有家不回,反而住酒店。但温绒很快明白了,可能是温雪这几日也在找付苏,还跑到他家门口堵人,他为了躲开她,甚至选了家不起眼的小酒店,温雪一辈子不会住五颗星以下的酒店,所以,她不会往四颗星的酒店下手。想到这,她再一次愤愤地唾弃自己的小妹,一个女人做到她这个份上,真是极品中的限量版了!
温绒来之前已经把要说的话打了腹稿,但真的和付苏面对面坐下,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两个人像小学生似的,低头坐了会,最后,付苏问道:“喝点什么?”
“给我杯水好了。”
付苏去给她倒水,她望着他的背影,莫名心酸。
他憔悴了好多,原本俊逸的脸明显消瘦,还显苍白。记忆里,他是一棵没有瑕疵的竹,迎风而韧,苍劲有力,沉默的气质,优异的头脑,以及周身散发出清新冷冽的味道,他总是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孤傲感。
在温绒眼里,他是完美的,所以,当他选择温雪的时候,她以为他的选择总是对的。
站在他身旁的,又怎么会是她呢?
然而,现在的他,这个她曾经喜欢的人,满身都被尘雾覆盖,抹去了他原本的光华。
温绒有理由相信,温雪的谎言折磨了付苏十年,也折磨了她十年。这是一份枷锁,在时光这份利器面前,变得越来越沉重。
现在,是时候摆脱了。
“知道吗,我一直以为你不太喜欢我,因为高三之后你就忽然对我很冷淡。然后,我们四年里几乎没有说过话。”
付苏的神情瞬间僵硬:“事情不是那样。”
温绒追问:“那是怎样?”
付苏垂下眼,盯着手里的杯子:“你都知道了什么?”
“有一些事吧。但我想听你说,然后我再告诉你我知道的。”
安静了一分钟后,付苏说:“我没什么好说的。”
温绒怔了下:“你确定没话跟我说?”
付苏蹙起眉:“年乔告诉我,他跟你说了一些事,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温绒急道:“你到现在还不敢跟我说吗?”
付苏冷淡却也有点吃力地说:“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我并不后悔我做的决定。”
“但我已经知道了,你这样沉默,其实是在逃避,更何况这并不是你的错,是小雪……”
门口传来敲门声,又是在这个关键时刻,温绒抓狂,她的大脑几乎条件反射地跳出林隽的脸。
然而,门外站着的是林鉴非。
她已经不奇怪林鉴非怎么找到这的了,但她不解的是,他来做什么?
林鉴非看看她,又看看付苏,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奉老板之命,请温老师跟我走一趟。”
39
有时候我们从梦中醒来,还分不清自己仍然身处梦境还是已经回归现实,美梦固然是梦醒时分最难舍难分,恶梦则在梦醒时分仿若获得拯救。
那一瞬间,温绒分不清,她的梦是美梦还是恶梦。
虽然温绒此时很想抓过林隽的脖子把他摇得认不出爹妈,但此人远在天边,她不能就近迁怒于无辜的小助理,于是温绒客气地说:“鉴非,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付苏谈,林隽那我会跟他说。”
“不好意思,这可由不得你。”小助理像是被他老板附身,蛮不讲理道,“这件事也很重要,牵扯到温家,林先生要我提醒你一句,你奶奶还呆在医院里。”
“他什么意思?”
“这就要你去了才知道。”
她好不容易等到付苏回来,决定在这个晚上跟他促膝长谈,把问题摊开来讲清楚。她知道付苏心里有一个结,他需要有人帮他解开,但他更需要自己面对,而不是一再逃避。可是的可是,她才刚引出话题,林隽就半路杀出,
这男人果然用GPS把她锁定了。
温绒把事态的轻重排了排,还是说:“我现在没空。”
林鉴非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温老师,我现在只要一个电话,你奶奶就会被赶出医院。”
温绒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不是开玩笑的。”
“你走吧。”
温绒惊讶地回头,付苏站在她身后,视线越过她,没有焦点似的:“你要说什么,我大概知道,但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回应的。我跟你见面,只是想告诉你,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她完全不理解付苏这种自杀行为,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长着颗石头脑袋呢。
温绒有点回不过神,不确定道:“你的意思是,你都知道?温雪做的一切!就这样,你还要跟她在一起?”
付苏慢慢把目光落到她脸上,又匆匆掠过,似是怕多看一眼,就再也藏不住心事:“我和她的事,我会处理。”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她那么对你,如果不是她,我们……”
付苏突然打断她:“我们也不可能有什么。温绒,抱歉。”
这句话像是个魔咒,瞬间击中了温绒,她被人掐住喉咙一般,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鉴非在她身后适时说道:“温老师,可以走了吗?”
温绒深一步浅一步地跟着林鉴非出了酒店,有点找不着方向,她仍没法把自己从刚才的震惊中抽出来。付苏竟然都知道,多么不可思议的结果,她等了那么多天,忍耐再忍耐,就是为了能跟他面对面把话说清楚,让他看清温雪的真面目,可她还没把话说完,他却告诉她,他早就知晓温雪暗地里做的手脚,欺骗再欺骗,面对一再的欺骗,他选择了沉默?!
付苏不是个软弱的男人,但他的行为让人匪夷所思,连她都无法忍受温雪的行径,他却能忍耐十年。
这是何等强韧的毅力,而这种自愿被虐的精神力,真是非常人所有。
林鉴非偏过头,看着一脸愁容的温绒说:“温老师,你在想什么?”
温绒叹气:“男人,一个比一个难懂。”
“温老师,我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
“一会见到老板,顺着他一点。”
她还不够顺着他吗?但看林鉴非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他心情不好?”
“跟你说件事。”林鉴非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扯到其他地方,“你知道林隽在林家的地位很微妙吧。”
温绒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当年,林岩的父亲是入赘林家,兄弟俩是同母异父。林隽和母亲的关系一直不好,他是林涟不忠的证据,林家是个大家,林莲出轨的事令林家蒙羞。林隽一出生,林莲先是欺瞒家里人,但很快败露,老太爷发现林隽是私生子,于是他立刻被送到外面抚养,直到十五岁才被允许再次进入本家,然后一直在林岩的阴影下生活了十年。这期间,林莲是最以他为耻的人,明明是她自己的错,却要归咎于孩子。”
车子一个拐弯,眼看就要到林隽家了。
“我们外人可能都无法理解他的成长历程,但有一点可以明确,不忠和欺骗是我老板的大忌,尤其对方是女人。”
林鉴非说完,车子也刚好停下。
“温老师,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够平安地进去,平安地出来。”
林鉴非这番不着调的话立刻起了效果,在温绒眼里,林隽家瞬间变成了大魔窟。
“多谢,我想我会直着进去,直着出来。”
温绒下车后,林鉴非就走了,她站在门前,心中纳闷,很显然林鉴非在给她暗示,可她想来想去,只抓出一个可能性重点:她是一个不忠的liar。温绒自问清白,跟她那个无耻小妹相比,她真是一朵绝世纯洁的白玉兰。可她并不觉得害怕,身正不怕影子斜,她问心无愧。
于是,她大无畏地按下门铃。
按照以前,林隽会亲自出来开门,今天他却只是远程遥控打开了门锁。
温绒抬头吸了口气,望到夜空中悬在暮色里的圆月,凝神看了会,愣是看出丝阴森的味道。电视里,狼人出没时,总是有这么颗圆溜溜的月亮做背景,美得过于恐怖,不是祥兆。
迷信,温绒唾弃自己,赶紧收回视线。
林家大亮,温绒自己换了鞋,在一楼绕了圈,没看到林隽。她走上二楼,林子豪的房门紧闭,前面林隽的书房似乎有隐隐的乐声。
她走近,清晰地听到里面的古典交响乐,抬手敲了敲门,过了会,房里安静了。温绒推门而入,这是她第一次走进林隽的书房,跟想象中不太一样,比起林子豪大得吓人的卧室,这里显然小很多,被顶天立地的书柜包围,满满的书目冲眼看去很有视觉冲击。
温绒稍稍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到书桌后,靠在椅子上,斜着头看她的林隽。屋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柔和的橘色灯光下,林隽的脸却没染上丝毫温柔的颜色,反而泛着幽幽的冷光。
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这一眼,温绒看出了几许紧张。
她尽量表现得自然:“什么事找我这么急,不能电话说吗?”
温绒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林隽没笑,不论是温柔、虚伪、淡漠,他的表情不变的是微笑,可从她进门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笑。这种感觉怪怪的,于是,她开始东拉西扯:“子豪在家吗?还是已经睡了?”
林隽慢慢从书桌后面走出来:“已经睡了。”
他越走越近,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莫名的压力,温绒耸耸肩:“额,你这么晚让鉴非把我叫到这里来,有事吗?”
林隽坐了个请坐的手势,温绒在沙发上坐下,面前有一杯茶,她看了看林隽,林隽点点头,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捧在手里,又问他:“不会是叫我喝茶来的吧?”
“长话短说。”林隽从书桌上抽出一张纸,放在温绒眼前晃了晃,“还认识这是什么吗?”
温绒定睛看了会,随即认出这竟是她当初写给付苏的那封信:“这怎么会在你手里?”
林隽随手把信交给温绒:“很惊讶吗,不用那么惊讶,一会还有很多事值得你惊讶。”
温绒捏着信,心头突突跳了起来:“这封信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嗯,我知道。”林隽不紧不慢地又拿出一份文件。
温绒接过来看了看,是一份任命书,林隽正式成为林氏企业董事长,日期是昨天。
“你变成董事长了?”温绒惊讶道。
林隽5年前隐退,撒手不管林家的事,但林岩依旧忌惮他,唯恐他会反扑,没想到真的成真。
“从5年前,我就在部署,为的就是今天。”林隽指了指董事长这三个字,“出其不备,一举歼灭,让对方再无反抗的可能。”
“……”温绒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林隽跟她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5年前我忍辱负重,林岩靠着叔伯一辈给我施压,逼我离开。那个时候,我没有十足的胜算,所以我退出。然而,我的好兄弟,最讨厌我的是他,最了解我的也是他,在你之前,他把闻蓝送到我身边,很可惜,没有成功,闻蓝已被我收为己用对付他。现在,他又把你安排到我身边。”
温绒越听越心惊:“我不懂跟你在说什么。”
“闻蓝当初也是这么说的。”林隽瞥了她一眼,没有任何感情。
把林隽的话前后联系,温绒渐渐了解到他的意思,但这简直可笑,她猛地站起来:“不要搞错了,你最初的相亲对象是温雪,是你一定要跟我结婚的。”
林隽低下头,状似深情地凝望着她,却用一句话直接捣碎了温绒的镇定:“我的大哥自作聪明的以为我喜欢的是一个类型的女人,温雪只是一个障眼法,目标从最开始就是你。”
闻蓝对她说,我们很像,我们很像……
林隽一步步靠近,温绒步步后退,后背撞在书柜上,骨骼清晰地疼痛刺激着温绒的神经。
“我怎能浪费他的好意,自然是要笑纳。”
这个男人把她禁锢在小小的一方圈地,她抬头仰望他英俊又阴沉的脸,呼吸变得困难:“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林岩要对你做什么?”
林隽俯□,贴着她的耳朵:“他的那点把戏,我都看腻了。”
温绒怔怔地僵直着身体,从指间到发梢,都因为他的话,瞬间麻木。
“所以说,什么订婚,结婚,都是……假的?”
林隽抬手,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抚摸她的短发:“你可不能这么说我,我那是在给你机会,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
温绒扭过头,神情恍惚:“我没有。”
林隽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说:“这几天,多亏你,我5年的努力差点功亏一篑。不过,你若是以为把我的资金来源通报给林岩就能阻止我,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从不会犯错,错的只会是你们。”
“我,没,有!”温绒用力推开林隽,“你们林家的事,我一点都不关心,我跟林岩没有任何联系。”
“是吗,你父亲没有跟你说过些什么,比如,需要你观察我和什么人接触之类的?”
温绒变了变脸色,却立马道:“我拒绝了。”
林隽像是困惑地皱起眉,再次靠近温绒,按住她的手,问:“那为什么,你父亲的邮箱里,会一直出现你给他的邮件?”
温绒脑中嗡嗡作响:“这不可能。”
林隽无比遗憾地叹息:“你真让我失望,为了你那个初恋情人,你把我置于何地,绒绒?”他贴着她的脸颊轻声呢喃,而握住她的手力气大到能掐碎骨头,“你还做着那个可怜的白日梦吗,十年前就开始喜欢他,一直喜欢他,哦,对了,你刚才就在酒店跟他见面。是不是以为只要扳倒我,你就能跟他在一起?只可惜,他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的白马王子。”
温绒脑中乱成一团:“我跟他在酒店见面,是因为我有很重要的话跟他说。”
“是什么?说给我听听。”
“我不能告诉你,这件事……”
温绒忽然住了口,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眼睛浸透着慑人的寒意,那里面有一个无尽的黑洞,像是要把她吞噬进去,完全毁灭。
温绒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男人很可怕,第一次感觉到这张好看的脸这么陌生,第一次感觉到他身上的压迫感令她每一个毛孔都不自禁地发抖。她意识到无论她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因为他的眼神是空的,他根本不在听,从来不喜形于色的林隽,正在发怒。
“为什么不说下去?”
“我说了你会听吗?”
林隽抬起她的下巴,嘴唇就在她的唇角边:“其实你根本没有什么好狡辩的。”
温绒还没反应过来,他带刺的吻就侵袭而来。温绒愣了下,即刻开始挣扎,然而林隽的力气大得吓人,她扭动的时候,骨头发出咯咯的碰撞声。背后的书柜受到强烈震动,书本纷纷跌落在地,砸出沉闷的响声,有两本砸在他们身上,温绒吃痛,闷哼一声,而林隽却熟视无睹。
温绒使出吃奶的劲挣开林隽的手,甩手给了他一巴掌,他的眼镜被她打落。温绒趁着这个空隙,她飞快跑向门口,却在中途脚下一软,踉跄了两步,她咬咬牙爬起来,刚打开门,后面一股大力将她拦腰抱住:“子豪就在隔壁,你不希望被他看见我们这个样子吧?”
温绒喘气不停,浑身上下的气力在快速流失,而身后的人忽然翻过她,扣住她的腰,一把扯开她的牛仔短裤。
这个瞬间,温绒脑中轰鸣,阵阵空白,灭顶的恐慌感正逐渐撕裂她的身心。
“你要干什么?!”温绒反抗,但一点都使不上劲,她猛然看向茶杯,不敢相信道,“你在水里下药?”
林隽忽然笑了,这是他这个晚上第一次笑,但这个笑容却让温绒如坠冰窖:“我可以原谅你一次,但不会次次原谅你。”
大滴的汗从温绒额上滑落,落入眼中,刺痛了眼睛,双目渐红。
温绒的声音无法控制地发抖:“不要,林隽,住手,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什么都没做!”
林隽已经蓄势待发,他温柔又冰冷地扣住她的后脑,没有眼镜遮挡,她才看清他的眼神有多残忍。
“这是你背叛我的代价。”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温绒揪着他的肩膀,手指一点点痉挛,用尽全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如果你要继续,你会后悔的。”
“你对我来说,就跟闻蓝一样,只是我计划中的工具。”林隽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哦,为了赞扬你的勇气,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太心痛。你知道为什么付苏明明喜欢你,却不愿意跟你在一起?”
温绒愣愣地望着他,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那个令人崩溃的秘密:“因为亲兄妹是不能相爱的。”
下一刻,被贯穿的钝痛将她抛向了地狱的底层。
40
温绒记得她伤得最重的一次是两年前,幸运女神小小眷顾于她,她被选中参加全运会,她抱着最大的期待走上赛场,然后,带着最深的伤痛倒在胜利之门前。
腰伤对一个跳高的运动员而言是致命的,她至今仍记得那个痛感,仿佛有一把冰刀一下一下砸在她的伤处,动一动便是深入骨髓的疼痛。
伤愈后,温绒曾经开玩笑说,大姨妈算什么,那点经痛在腰痛面前简直是小儿科。
她那时候想,这辈子承受的最痛莫过于此了。
然而,俗话说得好,话不要说太满,人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正所谓,没有最痛只有更痛。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是黑的,没错,一天一夜的折磨几乎把她的精神和身体全部摧毁,从书房的地板到书桌,再到走廊的墙上,卧室的床上……她现在应该在床上吧,她不敢睁眼,闭着眼又立刻回想起那些疯狂到令人作呕的画面。但最磨人的是那种锯刀在身体里来回割据的剧痛,仿佛只要动一下,身体就会被撕裂。
隐约听到水声,温绒屏息,他正在浴室洗澡。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温绒竭力撑起身体,双脚落地的时候,腿肚子都在打颤,她努力扶着床沿站起来,试着慢慢走动,短短几步路,她就已经满头大汗。她的衣服早就没法穿了,在林隽的衣柜里随便找了件运动服套上,紧紧裹住自己。经过子豪房间的时候,她停了下,有些不确定地打开门,里面漆黑一片。
从昨晚起,子豪就不在家,这都是他策划好的。
温绒一点点走下楼,眩晕感像是一双催命的手随时都可能把她推翻在地,更可怕的是,腰部隐隐作痛,旧伤复发的征兆猛烈敲击她的天灵盖。
球鞋穿了三次才穿进,散着鞋带,温绒离开的时候,没有流一滴眼泪,就如她在接受酷刑时,她只是盯着那个男人的脸,紧咬着嘴唇,闻着血腥味,悄无声息。
林隽在浴室呆了很久,直到确定外面没有人了,他才出来。卧室里像是经过一场大战,他视而不见地走到床边望着白色的床单,那抹触目的红像是开在沙地里的玫瑰。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会,这时楼下传来开门声,不知为何,他愣了下,猛地冲出去,然后看到子豪拎着小书包仰头看着他。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笨蛋老师了,你怎么没告诉我她来家里?”林子豪脸色臭臭的,“你跟她吵架了吗?她都没有理我。”
林隽慢慢地抓起浴巾擦拭滑落在脸颊的水,淡淡道:“回房练琴去。”
“你肯定跟她吵架了,都说不要跟笨蛋吵架了,她……”
“马上,上楼!”
林子豪被林隽震住,僵着小脸跑回房。
林隽朝林鉴非使了个眼色,林鉴非立即跟着他走进书房,而一进到书房他就震惊了,书柜上一半的书都在地上,茶几碎了,沙发歪了,女人的衣服跟破布似的躺在不起眼的角落,简直是被风暴袭击后的场面。
他立刻反应过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林隽没事人一般,说:“情况怎么样?林岩是不是在笼络资金?”
林鉴非打了个冷颤,迅速道:“现在没人敢帮他,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嗯。”
林隽坐在书桌后,点燃一根烟,没有抽,只是夹着,然后安静了很久。林鉴非不敢出声,他爷爷的,今天撞在枪口上了,不对,是火箭炮上,他就知道昨晚没好事,但没想到糟糕到这种地步。他跟了林隽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老板冷脸,他老板出了名的笑里藏刀,他以为林隽似笑非笑的模样已经够骇人,可今天他才知道,原来没有表情的林隽才是最可怕的。
“订婚宴准备得怎么样了?”
刚准备擦冷汗,林鉴非迅速放下手,但他没就这个问题作出反应,他望了望四周,不能理解,都这样了,还需要订婚宴吗?
林隽斜过眼,林鉴非立即吞了口吐沫,掐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问:“宾客的名单还在最后确认,周六如期举行?”
“我要在订婚宴上昭告所有人,我才是林家做主的人。”
“是。”
“不得有任何纰漏。”
“是。”
“最近不能让子豪见林岩。”
“是。”
“还有……”林隽又沉默了一会,指间的烟已经烧到头,他把它拧灭在烟灰缸里,“盯紧她。”
虽然害怕,但林鉴非还是问出了口:“万一……温老师不愿意出席,怎么办?”
林隽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没了原型的衣服上,冷冷道:“她必须出席。”
没有商量的余地。
如果你的世界被颠覆,你会怎么样?
大哭一场?割脉自杀?设计复仇?
如果个性极端点,或许会这么做,但这都不是温绒,她离开那里,不是逃跑,她只是没法在那间房里呼吸。她独自在街上走了一晚上,因为被颠覆得太彻底,所以脑子里反而是空的,天微亮的时候,她走到家,然后坐在小区的长椅上发呆,等丁叮上班后她才进屋。
艰难地清洗过后,温绒又艰难地吃了点东西,然后给丁叮留了张便条告诉她家里有事,又打起精神给组长打了电话告假。
一切都做得那么有条不紊,反倒不像平时的她。
她吃了颗安眠药,睡到下午,在丁叮回来前起床,然后她把衣柜里那个人送她的所有东西都掏出来,再把今天那套运动服包起来,出门打了辆车,来到几里外的垃圾填埋场,毫不犹豫地用尽全力把这些东西全部抛出去。
物以类聚,垃圾就该呆在它们该呆的地方,不是吗。
现在该去哪呢?
她不能去找碧碧,她不能去娘家,她也不能回家,忽然想到一句话,现在借来一用倒也贴切,天地如此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最后,她来到奶奶家,奶奶还在住院,她可以借住几日。
如果一个女人被强了,她不愤怒,那她可能已经去死了。然而,温绒已经过了最愤怒的时候,以前跟如碧窝在一起看小言的时候最恨那些个不争气的女猪,你是猪啊,你不会反抗啊,你胸大无脑啊,你圣母玛丽利亚啊,这个时候巴掌会不会,咆哮会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死磕会不会!
但真落到自己脑袋上,一切都是浮云。
虽然很想手起刀落做掉林隽,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也不能跟别人哭诉:我被QJ了。如果被人知道对象是未婚夫,一定遭到鄙夷:这顶多算是婚前性行为,男人嘛,总会把持不住的时候。
有谁信呢?
碧碧会信,但她不能告诉她,她有理由相信以段大小姐的个性会提着菜刀拼上她老爹的金字招牌跟林隽来个你死我活,然后段家和林家会因为她结仇,商场上从来说不准谁会成为你的盟友,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段老爸绝不会希望跟林家翻脸的。
她很少觉得自己的脑袋这么好用,现在的她强忍着各种痛,把各种利弊分析得头头是道,她坚强得可以去演励志剧。
但为什么这么值得高兴的事,眼泪却会不停地掉下来?
在最痛的时候,眼泪藏在心里。
内心的疼痛总是比肉体的疼痛反应迟钝些,于是现在,眼泪藏不住了。
温绒无力地把脑袋靠在玻璃窗上,让阳光尽情地洒在脸上,温热的眼泪却被晒凉,贴着脸颊迅速滑过,落入口中,是海水的滋味,越来越汹涌,胸腔承载不下这么多眼泪,一下子喷薄而出,扯痛了胸口,撕心裂肺,眼泪成诗。
这个时候,她连个抱头痛哭的对象都没有。
记得大学的时候遇到过一个传教的人,好说歹说没能把她皈依到基督门下,于是,现在上帝略施小惩,她唯一喜欢过的两个男人,都已经不再可能。
林隽,你不会知道,在你伤害我的前一秒,我其实想说,等一下,我喜欢的是你,我只是想把过去结束,再跟你订婚。
但无所谓了,因为这句话永远不会出现了,它会跟我的心一样,死在那个夜晚。
静默无声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开门声。温绒一惊,满脸泪痕地转过头,然后眼睁睁看着付苏走进来。
他看到她的时候也愣了一下,紧接着几乎是跑到她面前,脸色发白。
亲兄妹,亲兄妹……这三个字再次袭向她的天灵盖。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付苏的眉皱得很紧,扶着温绒肩膀的手是那么冰凉:“你已经知道了?”
还是不敢相信,林隽一定是骗她的,一定是的,然而,温绒最终无声地点了点头。
他从来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现在也是,只会紧张地说:“别太担心,奶奶会好的。”
温绒愣了下,猛地跳起来:“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
“奶奶怎么了?”
“……昨晚奶奶突然发病了,现在还在监护室。”
温绒拖着全身的疼痛赶到医院,病房前温雪高傲的身姿还是那么引人注目,温绒下意识放慢脚步,温雪却已经转过头来,看到她还有她身后的付苏。这一刻,她脸上的笑容诡异得毛骨悚然。
温雪阴阳怪气地说:“奶奶的好宝贝,你怎么才来,出什么事?看看这张小脸,白成什么样了?
温绒的脸确实很白,可以不用化妆直接拉上场演贞子,她的表情也很贞子,恐怖得甚至有点扭曲:“奶奶怎么样了?”
“你还关心奶奶啊,怎么不见你昨晚来呢,知道我给你多少个电话吗?”
温绒拿出手机,果然有很多未接电话,昨晚……她怎么可能接到电话。
“奶奶真是白疼你了……”
温绒忽然揪住她的胳膊往上一拧:“我问你,奶奶怎么样了?!”
温雪疼得脸蛋发红:“你放开我。”
“信不信你再废话一句,我就拧断它?”
你姐姐刚经历非人的体验,很想让你也尝试一下痛到流泪的滋味。
不可思议的,付苏站在她们身旁,竟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们。
温雪咬着嘴唇:“奶奶没事……了。”
温绒冷着脸,用力甩手将温雪推出去,温雪踉跄两步,握着手腕,胸脯不停地起伏,像是含着巨大的怨气。
这时,温老爸和温老妈来了,温绒和温雪各自为阵。付苏站在温绒身旁,温绒觉察到他和温雪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两个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连眼神都没对上。
奶奶这次真的很险,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医生说老人家这段时间绝对不能受刺激。
“呵呵,不知道你订婚不成算不算刺激的事。”
洗手间,温绒洗完脸,抬起头望着镜子里另一张漂亮的脸蛋,她很想一拳打在……镜子上,然后捡起碎片,在那张水嫩的脸上划下浓重的几笔。
温雪斜过身体,一手撑在台面上,看着温绒的侧脸,低声道:“看你的样子,林隽的手段很让人吃不消啊。”
水哗哗地从温绒手里流过,然后,温绒听到结冰的声音。
“温绒,你为什么要跟我争,你明明就没有资格跟我争,在这个家你是多余的,也只有奶奶瞎了眼疼你,你有我漂亮吗,有我聪明吗,滚回家照照镜子吧,跟我斗,你凭什么!你以为你抓住了我的把柄,我就无法奈何你?你不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你也别想好过。”温雪越说越激动,一双眼睛盛满火焰,傲慢地往外喷,“林隽不会要你了,他最恨不忠诚的女人。我很想知道,他是废了你一只手,还是一条腿?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周六要订婚了,到时候你怎么跟大家解释你像只破鞋一样被人甩了?”
这个女人,简直是恶魔。
手机震动了下,温绒低头看了看新收到的短信,是林鉴非发来的:订婚仪式穿的礼服已经送到你家,周六请务必准时到。
温绒重新抬起头,慢慢抬高嘴角:“不如我们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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