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叫我去投降?”
“那是你自己的事。但你不要连累无辜。固陂人已经使千烟洲灭绝了,还不够吗,你还要灭了后冻才甘心?”
“我会忍心这村庄毁灭吗?”启明惊讶于后冻的发展速度,“如果官军来捉,我带人投降就是。”
“怕到时候没这么简单。”但教芝只能听天由命,下令腾出围楼,除了留下一点柴米,几乎清空了围楼,不给他们以人质作为要挟的机会。第二天他看过那名士兵的伤势后,对启明说:“我有不祥的预感。”
启明说:“我也是。”
两人说的并不是那士兵的伤情。围楼里的残军,出于求生和休整的欲望,启明已经很难控制,教芝则赶不走、惹不起、躲不过,就象二十三年前三元里的张家人对待英国入侵者,不请自来,不去惹,还躲不过。引狼入室、丢弃了围楼的张家人,丧失了收复围楼的攻击力,其实是不能承担收复围楼带来的人员伤亡的风险,甚至围楼本身已经变成了义军的抵押物——财物上的质押有时比人员上的扣押更严重。张家人对新建设的村庄也没有防御能力,平原建村的弊端这时候凸现了。
教芝没想到闹长毛的时候毫发未损,走长毛的时候飞来横祸,但庆幸围楼里已经没有了拿得动的财物,他做了一个让后人争论了一百五十年的决定:让族弟到吉安府报信,并说服启明在官军赶来的前半个时辰以探望家人为由,抛弃战友躲到鲤鱼背的山洞里。吉安府的官军在第二天半夜突然包围了围楼。那时越谱突然惊醒,哭着对秀姑说,他看见了红嘴巴的鸟,叼着一根柴火丢落到家里的茅草间。
义军不敢冲出来,官军也不敢冲进去,顾忌突围和强攻的双方对峙了一阵,官军劝降不成,逐渐失去了耐心,使用了中国乡村攻坚战最传统最有效的技术——火攻。即使是教芝,这时候也不会投鼠忌器,爱惜这围楼了。
火势冲天而起。官军严阵以待,等候义军的突围或者等待机会冲进去。围楼里的义军退缩到广场,等候官军的冲入或者等待机会冲出去。火势惊醒了在鲤鱼背的启明,他看见后冻的地面熊熊烈火写着一个回字,给太平天国的残军送葬。火势惊醒了仁善河谷的人,他们看见大火把后冻的天空染得通红,迅雷风烈。火势惊醒了很多十八张的人,他们不顾后冻没有擂鼓召唤,自发集结到宗主村来,但在教芝的呵斥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心中宗族的象征逐渐萎缩。火势惊醒了所有的后冻人,他们眼睁睁看着凝聚了自己的血汗,象一个大家庭一样居住了十几年的房子,遭受大火的肆虐,池塘就几丈远却不能去取水灭火,任由围楼逐渐被烈火吞噬,最终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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