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孜涵的脸上恢复了平静,她站起身来,向着树林深处走去。
泸羽民双手枕着头,缓慢、沉重地躺下。
半个多小时后,伍孜涵从树林里跳跃着回来了,这倒让泸羽民有些意外。
伍孜涵手里拿着一把野花,花开灿烂,腹香阵阵。
伍孜涵将手里的花拿到鼻子面前,用力一嗅,“虽然只是野花,比不得牡丹雍容华贵,比不上兰草价值千金,但它也是花啊,它轻纯、脱俗,而且,真的很香。我并不认为它脱离了舒适的温室,没有漂亮的花盆,它就不是花了。”
伍孜涵欣赏完了野花,继续说,“羽民,不管你从哪儿来,不管你干什么,不管你是谁,我一样爱你。”
泸羽民似乎没有意料到是这个结果,他定定地看着伍孜涵几秒钟,继而摇摇头,“有时候,我们都会言不由衷;有时候,要做真正的自己,真的好难。”
“我明白你的处境,但是我是真心的。” 伍孜涵急了。
“你不懂。”泸羽民有些苦笑的模样。
“我懂!”伍孜涵撅着小嘴,将泸羽民的头掰过来对着自己的眼睛。
“你不懂的。”泸羽民再次苦笑。
“反正我喜欢你。这就够了。” 伍孜涵扑到泸羽民身上,将他紧紧抱住,似乎生怕他飞掉似的。
泸羽民迟疑了一下,缓缓将手放到伍孜涵背上。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卷36
三个小时后,伍孜涵的手机响了,伍仁刚在电话里很高兴,说两个小年轻,谈恋爱都不知道谈到什么地方去了,害他四处都找遍了,找了好久。
“爸,风景好吧。” 伍孜涵看着伍仁刚的脸色比之前好多了,不由内心赞叹起泸羽民的选择。
“恩。好久没看过这样的景色了啊。”伍仁刚大大伸了个懒腰,眼睛在群山面前缓缓扫过,身子平静。
“爸,这是什么?”在回去的车子上,伍孜涵拿着从前座颠簸过来的一个小纸口袋,看样子是伍仁刚的。
“哦?怎么掉出来了。孜涵,快给我。”伍仁刚回过头,似乎生怕别人和他抢一样。
“是什么呀?” 伍孜涵看伍仁刚着急的样子,故意不给他,缩着手往泸羽民身边躲。
伍仁刚抓了几次没抓着,突然提高了语气,“叫你拿给我就拿给我。”
伍孜涵突然被伍仁刚的语气吓呆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从小就被娇生惯养长大的他,何时被父亲这样严厉的呵斥过?
“爸……”伍孜涵感到委屈。
“快给我。佛家的东西,开不得玩笑。”伍仁刚见吓着女儿了,也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奇怪。
右子在后视镜里看了一下父女俩,开口说,“小姐你不知道,佛家很看中缘分的,是谁的东西,抢也抢不走;不是自己的东西,拿了也会遭罪。这东西是伍叔的,当然不能给你,伍叔怕你碰了遭罪呢。”
伍孜涵眼里的泪水转了几圈,消失了,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哈——?” 伍孜涵把头靠在泸羽民肩膀上,最后一声“哈?”是冲他发出的,意在寻求支持。
泸羽民笑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漆黑的深夜,无人的寂静。
“羽民。我怕。”
“怕什么?这儿没人。”
“可是,我总觉得做贼心虚。”
“呵呵,你是第一次吧。”
“你讨厌,人家当然是第一次了。”
“第一次都是这样,久了就习惯了。”
“你倒是老手。”
“我当然是老手了,我也是没办法的麻。”
“会不会被人发现?”
“应该不会吧,这儿没人,我特意找了个偏僻的地点。”
“真是丢死人了。”
“正常的嘛,没什么好丢人的。”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快住手!”
“这个时候,应该没人来的啊,收获在即,要放手真不甘心啊。”
“哎哟——”
“孜涵,怎么了?弄疼了吗?”
“应该没事,就出了点血。”
“快跑。人来了。”
……
“图个什么新鲜?手伤到没有?”
“没事,就被铝罐擦破了点皮。我只是想体会在别人地盘上拣垃圾的感觉嘛。你别说,还真刺激,像偷东西一样。”
“幸好没被人逮住,我们都有自己的区域的,要是出界到了别人地盘上,会被人揍的。”
“下次我还要来。真好玩。”
“刚才你又那么怕……”
“羽民,快跑,人追上来了……”
卷37
章墨是三天之后才回来的。泸羽民也跟着放了三天假。
章墨一回来就找泸羽民出去吃饭。泸羽民知道有事,想推脱了。
“是啊,现在看不起我那点工资了。”章墨故意长叹一口气。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就说吧,非得吃饭的时候才能说。”泸羽民知道章墨的激将法,但是还是应承下来。
“一边吃一边说吧。”章墨的笑不太正常。
“算了,你直说,我怕吃了你的饭办不好你的事。” 泸羽民不再上当。
“既然你这样为我节约,我也就不用不好意思了。”章墨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凑到泸羽民耳边说,“既然敌在暗我在明,何不来个敲山震虎?”章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险。
“什么意思?”泸羽民心里暗道了声不好。
“把它引出来。”章墨做了一个决绝的手势,显示自己的决心。
“怎么个引法?” 泸羽民耐住性子。
“用诱饵啊。”章墨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刘向金的尸体,还有陈医生。”
“说具体点。” 泸羽民心里快速地盘算。
“知道这几天我都干吗去了吗?”章墨神秘兮兮的样子很是欠揍。所以泸羽民没理他。
“告诉你,我搬救兵去了。”章墨拿一个眼斜着泸羽民,见泸羽民没有出现他意料中的反映,耐不住性子, “我找人参谋去了。”
泸羽民的心突然猛烈地跳了几下,听到后面一句找参谋,又稍微平缓了一些。
“请君入瓮。哈哈哈。”章墨情绪失控,引来几个同事的围观。
“晚上跟我一起来。”章墨拍拍泸羽民的肩膀,“哥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高科技。”
“章哥,这是不是有……危险?” 泸羽民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
“不怕,哥哥罩着你。”章墨吹着口哨走出去了。
救?还是不救?救吧,全盘计划都得打乱,说不定还有可能造成更大的“泄密”,不救吧,毕竟是一条人命,或许是两条。自己一直以来要阻止的这事,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少冤死一些人啊。
泸羽民的脑子里前所未有的乱。
他心里将章墨的18辈祖宗都抬了出来。
救!小兔崽子!泸羽民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法医处的灯光依然昏暗,一想起一片肉似的刘向金的尸体在冰柜里冻了一个多月,章墨的胃里就泛酸。他咂咂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周围的环境上来。他可不想又碰见一个向他伸手的也不知道是鬼是人的东西。
刘向金依然是怪怪的颜色,像一块瘟猪肉,泛着不健康的色彩。
章墨小心而谨慎地看着刘向金的指甲,没有任何变化,章墨安了安心。
“走喽。”似乎害怕打扰了冷藏室的原住民,章墨拢起手掌,小声对泸羽民说。
泸羽民皱着眉头四下看了看,拉了推车往门口走。
“等等。”身后章墨很着急的声音。
泸羽民赶紧回头,手Сhā进裤袋里,手臂青茎隆起,显然肌肉处于紧张状态。
章墨将推车掉了个头,就变成了他在前面拉着推车,泸羽民在后面推着车子。
“我有点心理障碍。”章墨倒没说假话,不过泸羽民不知道他被尸体伸手的事,就以为他只是胆小。
卷38
“真要去陈眼镜那儿吗?”在车上,泸羽民望望后厢里的刘向金。
“当然了。我都和他说好了。”章墨眼睛盯着路面,没有正视泸羽民。
“陈眼镜不是退了吗?他干吗还要答应你管这事?” 泸羽民听章墨说起过陈眼镜遇到的怪事,所以知道陈眼镜提前退休其实是出于内心恐惧。让一个被蛇咬的人吃蛇,不太怎么可能。
“嘿嘿,我自有办法。”章墨别过头一阵大笑,“都说我智勇双全天下无双,谁又晓得我月明星稀独思红娘;破敌三千片甲不沾身啊,怎一个红娘将我打落尘篙。”唱的是川剧。
“哎——这是哪一折啊?” 泸羽民偏着头听了半天。
“嘿嘿,没听过吧。”章墨摇头晃脑,“英雄赞歌,我谱的曲我填的词。”
“我……”泸羽民生生把后面的脏字咽进去了。脸上略有焦色。
车子开进一个旧的大仓库里,铁皮做成的墙壁厚实牢固,密不透风,屋顶上是强烈的灯光,将仓库每个角落照的通亮,仓库里只有一张长桌子,连张坐的椅子也没有。
章墨将车倒退进仓库,和泸羽民把刘向金的尸体抬下来,和铁皮板子一起放在了地上。
章墨将车开出仓库,顺便打了个电话。
不多久泸羽民就看见陈医生从仓库门口走进来,一边走一边在嘴巴上戴了个大口罩,蒙住了大半边脸。顺手把仓库门锁了,“噶哒”一声,声音在仓库里响了很久。
“陈眼镜,就等你了。”章墨老远就打招呼,拉拉看着陈眼镜的泸羽民,“快点把尸体抬到桌子上去。”
两人合力把铁皮板子抬到了桌子上,章墨拉着泸羽民站到了离桌子几米远的地方,“别挡着陈医生。”章墨一边说一边将仓库里几盏灯熄灭了,只留下一盏正对着刘向金的尸体。
“不是都解剖完了吗,还有什么要检查的?” 陈眼镜背对着泸羽民,埋头在尸体肚子里倒腾着什么。
泸羽民抻长脖子,拼命想看陈眼镜在弄什么,但被章墨死死拉住了,“别过去,打扰陈医生工作,小心他待会儿一怒之下走了。”
“怎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呢。” 泸羽民在心里想着,同时把章墨的手拿开,往解剖的桌子跑去。
章墨一看急了,大喝一声“你回来”,也跟着追了过去。
却突然看见陈眼镜弹簧一样直起腰来,然后“噔噔噔”倒退了好几步,手里的手术刀和一把镊子也“哐当”掉在地上,手指着刘向金的尸体。
泸羽民和章墨也一起愣在了陈眼镜的身边,怔怔看着刘向金。
随后,三人挤成一团,迅速地往后退。
卷39
铁皮板子“哐当哐当”响了几声,刘向金的尸体头部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它双手撑在桌子上,像诈尸一样直挺着坐了起来,双脚一抬,从桌子上跳到了地上。
刘向金肚子里的各种医疗器械全部都掉在了地上,在地上跳跃,有一个刀子横着切进了刘向金的脚掌,没至刀背,刘向金的脚掌流出一些黄|色的液体。
刘向金的眼睛还是大睁着的,眼珠没有动,偏了偏头,调整了面部方向,盯着三人。脖子上一些冰屑掉在地上,化成一点一点的水滴。
“吴金……陈眼镜,咋个回事?”章墨看见刘向金的脸对着他,赶紧换了个方向,跳到了旁边,旁边的陈眼镜也无比灵活的跳开了,与刘向金正对面的就只有泸羽民一个人。
“快跑啊。还愣着干啥?”章墨在离刘向金最远的一个角落对泸羽民大叫,随即又在地上四处摸索了一阵,拣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对着刘向金扔了过去,那东西打在刘向金身上,“噗”一声。
泸羽民似乎被吓傻了,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刘向金试着抬起了手臂,泸羽民看见灯光下刘向金的指甲在迅速地暴长,乌黑油亮,不多久就长了10厘米左右,在灯光下透着寒气。
“泸羽民,快点跑。”章墨在地上没再摸到什么东西,只好对泸羽民大喊,一边在地上大跳,希望引起泸羽民的注意。
泸羽民好象才被章墨的喊声惊醒,一撇腿就开跑,没想到脚下踩到一颗螺丝,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趁着这个当儿,刘向金向前大跨一步,手指几乎都触到泸羽民的脚背了,泸羽民赶忙一缩脚,章墨在角落里吓得一声叫。
突然刘向金摔倒了。
尸体才从冷藏室拿出来不久,想必肢体都是僵硬的,刘向金急于求成,想一把抓住近在眼前的泸羽民,没想到双腿不听使唤,上身出去了,下身挪不动,摔了。
刘向金趴在地上,手指抓着水泥地面,一尺一尺向泸羽民靠拢。
泸羽民迅速地翻身爬起,往一个仓库角落跑去,黑暗中见有个白影,那个白影向他直招手,他跑过去一看,原来是陈眼镜,但是并不是向他招手,是向他挥手,看见他过来了,更是挥得着急。
“你别过来,到那边去啊。”陈眼镜声音十分奇怪,可能是被吓得不清。
泸羽民只好找一个没人的角落。
刘向金在地上爬了一会儿,似乎就只有蜗牛的行动能力。
章墨身子紧贴着墙壁,眼睛死死盯着刘向金,悄悄地、慢慢地、一步一挪地绕过刘向金,往门口移动。
其余两人见了章墨,都知道了他的企图——开门,逃跑。
两人也不约而同向门口方向移动。
但是他们一动,尤其是一直被刘向金盯着的泸羽民,也吸引了刘向金的目光,刘向金转过方向,向门口爬去,指甲摩擦水泥地面的声音刺耳异常,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先别过来。”章墨发现自己的企图被刘向金察觉了,干脆大步跑起来;刘向金突然从地上腾地而起,站了起来,迈开两个步子,往门口跑。
算速度,算距离,算时间,三人中没有任何一人能比刘向金抢先到达门口,三人立刻作鸟兽散,又分开在了三个角落。
大仓库里喘息声不绝于耳。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卷40
黑暗。
只有中间一盏灯是亮着的,其余的地方都是黑漆漆一片。
仓库里的喘气声没有了。三人停止了呼吸。他们发现空间太密闭,呼吸声被放得很大。
没有任何声音。
刘向金没有呼吸声。
知道了这个情况,仓库里的呼吸声又重新轰鸣起来,而且比之前更加的响。
“镗啷。”章墨右边的铁皮墙壁被什么东西砸到了,章墨头皮一麻,那声响就在身旁不足一米,同时一股无来由的寒气迎面扑来。章墨心道不好,猛一转身,离开刚才的角落,往灯光处跑去。
几乎就在同时,章墨刚才躲藏的角落响起一阵闷响,似乎铁皮仓库都被震撼。
几人的心全提了上来。
灯光下,章墨脸色不健康地白,他在灯光下站了一会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但是不久之后他就慌了,因为他发现在灯光下,他更加看不清楚周围的黑暗;而且听觉也似乎弱了很多。
不知道人的感官是不是有个总和,一个增加了,另一个就必定会减少。
章墨想跑,但是更怕一转身就撞到刘向金怀里。
四周都是危险。
章墨能够感到有危险在接近,但是不明白到底会来自何方,他不停地转身,眼睛徒劳地投向黑暗之中。
“往右边跑。”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是泸羽民在提醒他。章墨马上跳上桌子,然后大力一跃,身后传来铁皮板子被重物砸中的巨响,章墨耳朵里一阵轰鸣。
他站起身,往记忆中门口的方向跑去;但是跑了一半,他又改变了主意,急刹车一样蹲在地上,摸了一阵,摸到一个什么铁制的零件,往门口扔去。
“噗”,零件砸在了肉体上,没有叫声。
章墨一阵后怕。
“泸羽民。”章墨喊。
“什么?”远远的一个角落里。
章墨得到了回答,又倒转身去,站在了灯光之下。他十分紧张,脸上的汗水里混杂了仓库地上的灰尘,更加显得惶惶。
“右边。”不是泸羽民的声音。章墨转身就往右边跑,却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撞了出去,飞在空中时感觉到小腿一阵火辣辣地疼,然后“砰”一声掉在了地上。
灯突然亮了。
章墨不顾疼痛强制站起身来,雪白的灯光晃得他睁不开眼,他蒙住眼睛,向着一个方向不要命的跑去。
“砰”,他又撞了。这次是撞在墙上,并没有被弹出去。
他放下手,试着争开眼睛,适应了。
耳朵里是“嗡嗡”声,地面好象在震动,“不会是自己撞晕了吧?”章墨心里一转念,马上向身后望去,刘向金双手前伸,敦实的两条腿迈着大步子,向着他跑来。地面随即震动。
刘向金的肚子上两片肉就像一个大张着的嘴巴,在跑动中互相撞击,发出“啪啪”很响的声音。
似乎要将他整个吞下的样子。
章墨又只得爬起来,朝另一个角落跑去。但是不料脚却受了伤,淬不及防,摔在地上,陈眼镜惊叫声在身后响起。
“轰。”漫天的灰尘在章墨身边腾起,一阵地动山摇的感觉,同时觉得人似乎被从地上弹了几厘米起来。小腿上重重压了什么东西,并有尖利的东西刺进肉里。
章墨想缩回腿,但是被压住了,抽不动,回身一看,刘向金的双手和整个上半身都压在自己的腿上,刘向金的指甲Сhā进了肉里。
刘向金还是大睁着眼,大张着嘴,看着章墨。
章墨此时才感到小腿一阵一阵地痛,他低头去看,看见刘向金的指甲从自己的肌肉里抽出来,慢慢变短了。
不过,刘向金却并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旁边站着一脸木然的泸羽民。
卷41
章墨想起泸羽民的话,应该安全了。
章墨一下无力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舍命站在灯光下,吸引刘向金注意,给泸羽民找开关开灯的时间;“陈眼镜”太过紧张,本来想说刘向金从右边来了,但是章墨慌乱中理解成从右边跑,结果撞在向他跑来的刘向金身体上,被刘向金巨大的冲击力撞飞了出去;刘向金反应迅速想抓住他,章墨腿上火辣辣地疼,应该是被刘向金的指甲挂伤了;随后落在地上,他瞎着眼睛乱跑,结果又撞在墙壁上,想再跑,脚跟不知何时受了伤,结果摔在地上。
刘向金一扑得逞,但是怎么扑到之后却不动了?这是章墨躺在地上没有想通的。
不过,他却很明白,这事一定和泸羽民有关,而且还有个旁观者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要弄清楚事情真相,就在当下。
三人都愣在原地没有动弹,地面上一条条的水渍,是刘向金身上的冰屑化掉后留下的痕迹,忠实地记录着刘向金的运动轨迹。
章墨看见一条水渍延伸到门口,想起自己朝门口扔东西时碰到肉体的声音,后背一阵冷汗才留了下来。
刘向金那一次果然在门口等着他。
三人大概歇息了半个小时,才身心疲惫汇拢在一起,个个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汗水湿透。
刘向金僵硬的尸体被重新抬在了铁板上。
“怎么回事?”章墨看着泸羽民。
泸羽民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回事?”
“我问你它是怎么回事?”章墨手指着刘向金的尸体,大概觉得有危险,马上把手缩了回来。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诈尸了吧。” 泸羽民保持着和刘向金的距离。
“死了一个多月的人,期间从头到尾两次被刀剖成两半,又放在冰柜里冻了一个多月,现在你给我说诈尸了?”章墨像个老太太一样踮着小脚围着刘向金的尸体绕圈,“诈尸?真稀奇。”章墨用手“啪啪”拍了刘向金两次,赶紧缩回手,脸上显得很气愤。
“我也不知道,我也没见过这种情况。” 泸羽民看看刘向金的指甲,“你知道,我从小只学很短的时间,后来要传宗接代,我爸便没有教我了。我知道的事情也不多。”
“你还是不肯说是不是?”章墨似乎在给泸羽民下最后通牒。
“我不知道我说什么?” 泸羽民似乎生气了,甩了一下手,往门口走去。
“吴金龙,拦住他。”章墨在后面暴喝一声,同时追了上来。
“吴金龙?” 泸羽民心里一惊,眼睛望着陈医生。
“陈医生”很快跑到门口,挡住了门锁。
“泸羽民,站住,不许动。” 泸羽民听见章墨在自己后面三四米开外,声音威严。
他转过身去,着实吓了一跳,章墨竟然拿着一把手枪对着他。
“章哥?”泸羽民脸上满是惊异之色,声音恰倒好处的发抖,他看看章墨,又转过身看看“陈医生”,却看见“陈医生”把大大的口罩取了下来。
是吴金龙。
泸羽民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却依然慌张。
卷42
“吴哥,怎么是你?章哥?这,怎么回事?” 泸羽民在两人的夹击下不停地询问,身子也陀螺一样转来转去。
“泸羽民,我叫你别动。”章墨被泸羽民晃的头晕,斩钉截铁的下命令。
泸羽民慢慢蹲了下去。
“别动!别动!”章墨口气里充满了威胁。
泸羽民似乎充耳不闻,他依然在慢慢往下蹲着身子,双手抱着头,头也低了下去。
“我再次警告你。别动!直起身来。”章墨双手紧张地张了张,手枪上全是他的汗水。
泸羽民依然执着而缓慢地往下蹲着身子。
“砰!”一声巨响。然后是“叮”、“当”两声。
泸羽民立刻稳住身子,慢慢直了起来。
“章墨,你狗日的疯了?老子差点被你打死。”吴金龙在门口气急败坏,语音颤抖。
章墨没有说话,手依然稳稳握着手枪,枪口略微向下。
泸羽民的脚旁水泥地上有一个小坑,一个小白点。
金属转动的声音。章墨知道那是子弹经过反弹后能量衰退,已经掉在地上。
章墨后背上如注的汗水流下,打湿了裤裆和两支裤脚,看上去就像失禁一样。
“你他妈的怎么敢开枪?”吴金龙已经从门口跑到了章墨的旁边,涨红着一张脸质问章墨,手微微发抖。
在狭小的空间,四面八方都是坚固的水泥地面和钢板,很容易被流弹所伤。章墨,泸羽民,吴金龙,三人几乎成一条直线。
怪不得吴金龙这么气愤。
“回到你的位置去。”章墨看也不看吴金龙,一双眼睛还是死死盯着泸羽民。泸羽民埋着头,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下面半张脸也隐在阴影里。
吴金龙怕章墨又发疯地开一枪,没讨回公道,又站在门口,稍稍与章墨和泸羽民站成的直线有所倾斜。
“是怎么回事?”章墨呼出一口气,故作沉稳。“我枪里还有6颗子弹,我不能保证每一枪都会准确地打在地上。我心里素质不行,我怕我稳不住。”章墨发动心理攻势。
听见泸羽民长叹一口气,手放下来,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刚才惊慌的表情,他的脸是那么地威严、刚俊。尤其是一双眼睛,显示出强大的心理背景和饱经世故的磨砺,眼里是怎么也看不穿的深沉。
“真要说吗?” 泸羽民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好象女人嗲着嗓子在说“讨厌”一样。
“看情形,你不得不说。”章墨枪口微微上抬。“但是,别耍花样,也别编故事。我知道你有临场发挥的嗜好,也有这个能力。不过,要是你说的话有任何一句经不起证实,我可能就会失去耐心。”
“这个可不好办。至少我知道,有些事情得不到任何证实。” 泸羽民抱着双臂,靠在刘向金尸体旁,饶有兴趣看着章墨。
“那是你的观点。我的观点,目前的观点是——你说的任何话都必须经过我的证实才能算是真,而且,是在当下的证实,不在其他地方,不借其他工具,不用其他人。”
“这个,确实有点难。你难住我了。” 泸羽民潇洒地笑笑。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那我只有进行选择性的叙述了。” 泸羽民将刘向金的尸体往旁边推了推,刘向金两百多斤的体重,被他轻轻一拂,就往外移了大半个身子,丝毫不费劲。
泸羽民双手一撑,坐在铁板上,“从哪儿开始。”
“你认为可以开始的地方。”章墨全神贯注盯着泸羽民的一举一动,在警校学习的时候,他最认可一句训诫——越是接近成功的时候,便越是靠近失败的时候。
“好吧。不过,陈医生必须……哦,不对,小吴必须出去。”
泸羽民转过头,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还呲着嘴对吴金龙笑。
“干什么让我出去?”吴金龙又将身体死死抵住门锁。章墨将钥匙远远扔过去,“你先开车回去。我再联系你。”
“你他妈过河拆桥啊。”吴金龙老大不情愿,但是一看见章墨的枪口,只好从地上拣起车钥匙,一路“咕噜”着出去。不多久,门外传来发动机的声音,车子带着不满离开。
卷43
“准备的挺充分啊,枪都带出来了。”泸羽民转头看着章墨。
“你累不累,拿了那么久手不酸吗?” 泸羽民下巴指指章墨的枪。
“这才到哪儿啊?我在学校最好的成绩是45分钟。”章墨突然觉得自己这种语气与当前的形式不对劲,马上恢复严厉的口气,“谈正事。”
“从哪儿说起?” 泸羽民拍拍铁板,又把刘向金的身子挪了挪,“要不要来休息一下?”
章墨懒得和他罗嗦,正色道,“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现在我的耐心很好了,可以陪你一起耗下去。”
“我不是拖延时间,是给你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那多谢了。”章墨深呼吸一口,“已经准备就绪,你可以说了。”
“我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泸羽民摸摸后脑勺。这个动作倒与他年龄相符,不过与眼睛的反差就太大了。
章墨想了一会儿,“那按照我的方式来吧。”他顿顿,“你的真实姓名。”
“你要保证今天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只有我们两人知道。要是有第三个人晓得,我不会客气!” 泸羽民一字一蹲,斩钉截铁。
章墨觉得奇怪,明明是自己握着枪,却被抢口所指的人威胁,本想说两句硬话挽回面子,保持刚才自己的优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泸羽民严厉的眼神,心里竟然有些许害怕,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我的名字?我想想啊。万贵福、何生、刘华意、陈建国、尹春生……太多了,只记得这么些。” 泸羽民跳下铁板,“我们是不是重新找个地儿?这儿坐着太累了。”
章墨没有理他,“你身份证上的名字?”
泸羽民笑了笑,“你忘了,我没有身份证。”
章墨记起第一次和泸羽民在冷藏室门口见面的时候,泸羽民确实说过他没有身份证。
“我拿身份证没有用。” 泸羽民重复那天的话。
“你到底是谁?”章墨提高音量,他越来越看不透泸羽民。身段外貌乍一看,就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小年轻,这倒和他目前从事的拾荒职业相符合;但是有些时候特别是在深入交谈时,又能发现这个人见识很广,能言善变,不经意之间的举动颇有涵养,很像一个沉稳圆滑的中年人;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却让人始终看不透。
“我是任何人。” 泸羽民拍拍手,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补充了一句,“有时候,要做真正的自己,真的好难。”
“我可以是挑着货担进村进乡的小货郎;也可以是赶着马队翻爬荒山野岭的脚夫;也可以是四处出击的新闻记者;还可以是传递信件的邮差叔叔;当然,最近我干的工作是拾荒。” 泸羽民探着头四下望望,“这儿的这些废铁一会儿帮我收拾收拾,今天我可赚发了。”
“你是骗子?”章墨的印象里,只有骗子才不停地变换名字,不停地装成各种人物,不过,没听说过骗子还装成收荒匠的,难道金融危机的影响这么深远?拾荒比骗子还更有前途?没有理由。
“可以这样说吧,有时候我还真是骗子。” 泸羽民居然弯腰动手开始拣地上的废旧零件,章墨怕他耍诈,马上把手枪对准他,嘴里喊道,“哎——哎—哎——”
泸羽民听出章墨的紧张,只好示好地把手举起来,表明手里没拿任何东西。
章墨眼睛一亮。
卷44
“你手里是什么?”章墨偏着头看。
“我手里没任何东西。” 泸羽民把手翻来覆去给章墨看。他手里确实没有任何东西。
“我说的是你手心里。”
泸羽民沉默良久,方才开口,“你是怎么看到的?”
“你的奇妙的药水,还有能改变光颜色的X光照片。”章墨腾出右手,从后背努力摸出一张X光片出来,片子上全是他的汗水。
“失误啊失误,阴沟里翻船了。” 泸羽民苦笑。
“说吧,是什么?”章墨抬了抬手臂,手臂微微发麻。
他在学校里的最好成绩是举枪直立瞄准8分钟,为了这个科目及格,他可吃了不少苦,耍了不少滑头。
他经常说,警察学校的这个考察科目纯粹是多此一举,试问有什么歹徒会在枪口面前呆立15分钟?一般警察出枪也就三种情况,要么歹徒一见枪就趴下了,顺利收工;要么歹徒一见枪就跑了,收好枪开始追;要么歹徒发起狂来置小手枪于不顾,冲上前来和警察搏命,任何一种情况都不需要持枪15分钟。
可他今天偏偏遇到了,心里暗叹,“看来学校里设置的科目都是有实际意义的。”
“你什么学历?” 泸羽民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大学本科,侦察专业,曾获得省级一等射手称号,全国警察系统散打优秀选手,对了,小时侯每天都会得到幼儿园老师发的小红花……”
“不是叫你写个人简介。” 泸羽民再次苦笑,“大学本科学历,你还不认识字?” 泸羽民把右手手掌举起来。
“是个字?”章墨拿着X光照片慢慢靠近,透过X光照片,隐约可见泸羽民的右掌心里有什么在发着阴暗的金光,但是却看不实在。
“看不清楚吧。” 泸羽民收回手掌,章墨抬起头,正看见泸羽民把手伸进怀里。
“别动!”章墨大为紧张。
“动作太慢了。” 泸羽民将一个东西抛过来,“要是我拿的是武器,你现在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泸羽民抛出的东西正好经过章墨的胸口,章墨没有接,那东西掉在地上,滴溜溜打转,是个眼药水瓶子。
泸羽民对着瓶子努努嘴,“滴几滴就清楚了。”
章墨没动,“你怎么让我相信在我弯腰拣眼药水或者滴眼药水的时候,你不耍花样。”
“就凭我刚才缩回手,到腰里摸出眼药水,然后扔给你这几个动作所花费的时间,我要收拾你你早没机会了。” 泸羽民嘴里“哧”一声,满是不屑。
章墨想想也是,泸羽民在做这几个动作的时候一气呵成,只用了一秒不到。如果真要偷袭自己,虽然自己拿着枪,估计自己还真反应不过来。
章墨放下枪,从地上拿起眼药水瓶子,瓶子里的药水红红的,好象和那天的不一样。
“没过期吧?”章墨有些担心质量问题。
“没过期。”
“怎么颜色好象不对?”章墨对着灯光看。
“光线的问题吧。” 泸羽民解释。
果然,一对着光线,似乎红色就浅了很多,章墨抬起头,两个眼睛里分别滴了几滴。
“怎么有点痒?哎呀—哎呀—好痛,痛啊!”章墨双手使劲揉着眼睛,立刻泪流满面。“哈哈哈,哈哈哈。” 泸羽民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几乎断气。
章墨在旁边揉着眼睛号叫,嘴里抽空骂娘。
七八分钟后,章墨终于睁开了眼睛。泸羽民一看,又笑开了。
“你给我的是什么?”章墨双眼泪水长流,眼睛就像是两个熟透的烂桃子,红肿异常。
“对不起对不起,药水拿错了。” 泸羽民的道歉没有丝毫诚意,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
“你给我的是什么!!”章墨几乎咆哮了起来,举着枪乱舞,恨不得对着泸羽民射光枪膛里的所有子弹。
“等等,等等我看看。” 泸羽民好不容易憋住了笑,在怀里一阵乱摸,章墨紧张地看着。
泸羽民又摸出了几个药水瓶子,嘴里念念有词,“盐巴水在这儿,酒精在这儿……”念了30秒,泸羽民一声惊叫,“我想,你那瓶应该是辣椒水。”
“我……”章墨把后面的脏字吞了进去,把手里的瓶子狠狠扔在地上,还不忘踏上两脚。那药水瓶子被章墨踩破后,里面的辣椒水和空气挤出来,发出“唧”一声怪叫,泸羽民又大笑起来。
章墨气呼呼无可奈何地看着。
泸羽民终于停住了笑,正色道,“今天你摆了我一道,我也还你一道。这下我们两个扯平了。”
章墨没有接他的茬,接着说刚才的事情,“手心里是什么
字?”
泸羽民将另一个瓶子抛给他,“自己看吧。”
卷45
章墨拿着瓶子研究了半天,“该不是又是整我的吧。”见识了泸羽民的小肚鸡肠,章墨相信并不只是自己一个男人是小心眼。
“我说了,我们已经扯平了。你就放心吧。” 泸羽民一脸的严肃。
章墨拿着瓶子研究了老半天,又是瞅又是嗅的,折腾个不停,泸羽民不耐烦了,“我说你快点,我没耐心了啊。”
章墨扬扬手里的枪,做了个无声的威胁,才颤抖着将药水滴进眼睛里。
一个龙飞凤舞的繁体“捕”字,苍劲有力,不怒自威。
“什么意思?”章墨揉揉眼睛,确定那是一个“捕”字。
泸羽民收回手掌,“确切的说,有时候和你一样,都是警察。”
章墨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事要跟你说清楚得费不少劲,让我仔细想想,怎么让你深入浅出。” 泸羽民真的陷入了沉思,眼睛里眼神风云变幻。
半个小时后,泸羽民抬起了头,“还是先从典故说起吧。”
“喝了孟婆汤,忘掉前世乐与伤。我的故事,最关键的就是这孟婆汤。”泸羽民将背向后缓缓放下去,靠在刘向金的尸体上,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孟婆汤,其对于鬼魂的疗效,就相当于现代的忘情水,未来的忘忧药,喝过之后,前世所有的恩怨情仇全部抹消,就像U盘被格式化,空白一片……”
“拜托,既然你讲古代的故事,就得用古代的语言,那样才有身临其境的效果。在古代的故事里加入现代的词汇,听起来太别扭。” 泸羽民刚刚讲了一段,就被章墨打断。
泸羽民咂咂嘴,“我这不是为了方便你理解吗?”章墨做了个感谢的姿势,泸羽民继续说,“世人常以为孟婆汤和奈何桥都是古人编造出来的故事,但是实际上地府里确实有这两个部门。”
泸羽民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同一个错误,马上更正,“对不起。你如果听着别扭,你尽可以在听进耳朵里时换上你喜欢的词汇。”
“算了算了,随便吧,你继续说。”章墨听了故事的开头,似乎又回到小时侯听爷爷讲神话故事的年代,兴趣浓浓地。
“一个人的魂魄被*使者驱赶走上阴间大道后,必须得喝过孟婆汤,才能继续进入地府。孟婆汤就是孟婆熬出来的汤,其间用了各种各样让人健忘的药材,数量多达108种。一个鬼魂喝过孟婆汤之后,对于前世的任何种种,什么身份,什么亲戚朋友,什么权力钱财,都全部忘掉,整个魂魄就是一个空的躯壳,比初生婴儿还不如。”
“可是那和你有什么关系?难道孟婆汤的研制成功有你一份功劳?”章墨充分展开自己的丰富联想。
泸羽民叹了口气,“你到底要不要听故事?这故事千百年来不超过10个人听过,你要是不感兴趣,我可不说了。”他看着章墨又摇了摇头,“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也一样,是个急脾气。可是年轻人我告诉你,脾气太急不好,伤心伤肝伤肺,可导致年老时体力衰退,肾功能下降,内分泌失调……”
“行了泸羽民,别耍花招,讲故事就讲故事,别Сhā叙倒叙什么的,影响思路。”章墨甩甩酸痛的手臂,干脆坐在了地上。
卷46
“哎——人老了就话多。看我,总是忍不住。” 泸羽民收回无关的话头,“为什么每个鬼魂都要喝孟婆汤?因为阴间有个规矩——一世因缘一世了。前世的事情,不能带入阴间,所以在进入地府之前,必须得喝孟婆汤;第二,佛家有句话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个‘时候’,指的就是下地狱的时候。”
“18层地狱你可知道?” 泸羽民问章墨,章墨点点头。
“每个鬼魂进入地府之后,都会依照他在世间所做的善事恶事来对其进行相应的折磨。当然,善事做的多,折磨就少;恶事做多了,折磨自然就多。为了达到惩罚的目的,也必须把每个鬼魂的所有记忆抹去……”
“为什么要先抹去记忆才进行惩罚?”
“这个是有科学依据的。” 泸羽民想了想,“这样给你打个比方,就像当你小时侯,还是婴儿的时候,你去打针,因为从来没有打过针,没有经历过打针所带来的痛苦,所以你会认为打针所带来的疼痛是你不能忍受的,所以你会哭。
当你长大了,你再去打针时,因为经历过了比打针更痛苦的事情,所以打针对你来说不过是被蚂蚁轻轻咬了一口,你还会哭吗?”泸羽民问章墨。
“应该不会。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小时候打针觉得那么痛,长大了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你这样解释似乎很有道理。”
“进地狱之前喝孟婆汤也是一样,就是让你在接受惩罚之前变成一个婴儿,这样的话即使是很小的痛苦加在你身上,你也会觉得万分难受。试想如果每个魂魄在进入地府之前都饱经沧桑,那么18层地狱的惩罚对他们还有什么用?还怎么起到警醒世人的作用?因果循还不就成了一句空话吗?”
“等等等等,有个疑问。”章墨把手举起来。泸羽民对着他一抬手,“请讲。”
“你刚才说如果一个人在世间饱经沧桑而还有记忆的话,18层地狱的惩罚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是否可以理解为,18层地狱的惩罚项目对饱经沧桑而尤有记忆的人的惩罚不外乎就是给大人打针?”
“是这个意思。”
“难道地狱里的惩罚项目就那么的温和?”章墨有些不大相信,这和他印象里的地狱相差未免太大了点吧。
“当然,对于饱受谣传、误传所影响的世间人来说,地狱一直是一个恐怖的所在,这也是地狱职能部门希望通过宣传所要达到的一个目的;但是,实际的情况是,地狱里的惩罚项目确实温和,如果要和人世间的种种不幸以及天灾人祸比起来的话,是非常温和。”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人世间的苦难其实比地狱更多?”
“首先我要表明,我不是一个愤青,但是如果要我说心里话的话,我一直认为人世应该叫地狱,而地狱,应该叫人世。”
“真的是这样吗?怎么会这样呢?”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卷47
“我和我的同事们的感觉都是这样。人世间充满了欺诈、充满了暴力、充满了无耻地战争和争夺,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和地狱里区区的折磨比起来,地狱应该算是天堂。”
“所以,鬼魂在进入地府之前,都要被洗脑,免得他们把折磨当成是大人打针,失去了惩罚的意义?”
“是这样的。”
章墨低下头想了想,“我记得刚才你说地狱里有个规矩,为了遵守这个规矩也必须喝孟婆汤?”
“是的。‘一世因缘一世了’。这是鬼魂要喝孟婆汤最重要的原因。前世的恩怨情仇,到了地府就不能再提。但是,人心很古怪,总把一些情啊爱啊恩啊仇啊都牢牢记在心里,会记上百年、上千年,如果不把鬼魂的记忆抹掉,投胎之后他们到了人世还不闹翻了天?这个找这个报恩,那个找这个报仇,报恩的人不准报仇的人伤害他的恩人,报仇的人不准报恩的人保护他的仇人,恩人和仇人又结了仇,恩人的恩人、仇人又和仇人的仇人、恩人结了怨,世界全闹翻了。” 泸羽民似乎想象得出来那个乱糟糟的世界,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章墨脑子转了好半天才把泸羽民要表达的意思理清楚,尤其是那个“恩人”“仇人”杀死了他几十亿个脑细胞,他抠抠脑袋,“这样说来的话,这孟婆汤作用还真不小,每个鬼魂还真是该喝。”
“但是却有鬼魂没有喝的。” 泸羽民脸色严肃起来。
“没有钱买?”
“不是,地府一直是计划经济时代,孟婆汤是计划供应,每人都有一碗。”
“不愿意喝?”
“不管你愿不愿意,旁边一队鬼头兵在监视着,只要哪个不喝,一刀砍了,扔出轮回道。”
章墨不由吞了口口水,“既然有鬼头兵监视,为什么还有鬼魂敢不喝的?”
“不是敢不喝,而是有时候出了意外情况。”
“什么意外?”
“意外多了。比如给你举几个发生过的案例。有一次走来一大队鬼魂,长长的队伍,估计好几百人,每人走过孟婆面前,都在鬼头兵监视下喝一碗孟婆汤。意外就出现在最后两个鬼魂身上。
出了什么意外呢?说来也是孟婆失职,还剩两个鬼魂的时候,孟婆的锅里汤不够了,仅够一碗,孟婆看着要下班了,不想再回去熬一锅,便将一碗汤分成了两碗,每碗掺了点水,给两个鬼魂分了。
在第3层地狱受刑的时候,负责监视的的鬼兵看见两个鬼魂在针灸机上自如地聊天,就起了疑心……”
“等等,什么机?”章墨惟恐漏掉什么细节,马上提问。
“针灸机。是第3层地狱的行刑设备,有点像人世的缝纫机,行刑方式就是将人绑在一个铁柱上,有一个探头上的钢针不停地往你身上Сhā针眼。当时第3层地狱里是鬼哭狼嚎一片,个个鬼魂都痛不欲生,但是鬼兵却发现有两个鬼魂却谈笑自如,两人不但没感到丝毫疼痛,反而聊起了股票。连股票指数都还记得,肯定出问题了,鬼兵立刻向主管部门报告,结果主管部门一调查,孟婆汤分量不够,未达到完全失忆效果”
“怎么处理的?”
“孟婆被罚款10吊工钱,通报批评一次。”
“我不是问孟婆,我是问那两个鬼魂。”
“每人喝了两大碗孟婆汤,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在每个受刑设备上过两遍,喊得嗓子都哑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卷48
“你刚才说有鬼魂没喝的。”
“是啊,孟婆和监视的鬼头兵有段时间要求涨工钱,但是没被批准,闹了几天情绪,孟婆汤要么药量不够,要么过期变质,喝下去失忆的效果不大;而监视的鬼头兵则完全失职,喝不喝自便,所以有很多留恋前世恩怨的鬼魂就没喝。” 泸羽民顿了顿,“虽然后来主管部门查了一段时间,但是却不能够保证将每个逃脱孟婆汤的鬼魂都查出来。”
“不是可以从受刑的时候看出来吗?”章墨提议。
“难。要一个人面无表情忍受痛苦很困难,但是要装作很痛苦却很容易。地府不可能有深入鬼魂心理的技术。”
章墨想想也是,“那么这些没有喝孟婆汤的鬼魂不是出生以来都带着记忆?”
泸羽民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对。这些出生就有记忆的婴儿,给人世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什么麻烦?”
“比如,他们比一般的婴儿早熟、聪明,很多都凭借上一辈子的经验、教训、知识和积攒的能力,要么当高官,要么当富贾,要么称王称霸,反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另外,他们会将上辈子的恩怨带到这一辈子来,搅乱社会的秩序。最重要的是,他们违背了天地间的公平。”
泸羽民情绪激动起来,他歇了一口气,“有些人一出生就懂得能量转化定律,知晓四书五经,社会经验丰富;而绝大多数人一出生只是一张白纸,连打针都会哭,你说,这公平吗?”
章墨想想,说出自己的观点,“确实不公平,但是,我觉得,能将每辈子的经验、教训和知识积累起来,对社会发展也有好处啊,至少不会让每个魂灵每个轮回都做同样重复的工作。要不是有孟婆汤,可能我们社会的发展速度会快上千上万倍。”
“民不患寡而患不均。” 泸羽民笑着说,“再说了,没有孟婆汤,可能社会会发展快上千上万倍,但是没有孟婆汤,地球也许早就毁灭了。一个个头脑发达的人竞相研制出原子弹,都往仇人的地方扔去,文明再发达还不是一样,全都烟消云散。”
章墨点点头承认有这种可能性,他突然盯住泸羽民的手掌心,“讲了半天笑话和故事,该说正题了吧。”
泸羽民咳咳两声,收敛住笑容,“首先,这不是笑话,也不是故事;其次,刚才讲的就是马上要讲的正题的铺垫。”
泸羽民将手掌心对着自己,仔细地观看。
“那些因为意外没喝孟婆汤(包括喝了但效果不明显)而再次投胎在人世的鬼魂,因为有多世的经验和知识而取得巨大成就;在他们再次死亡后,就会想方设法逃避孟婆汤,以保证在再次投胎后能再次风光于人世。
对于因为客观条件限制而没起到失忆效果的鬼魂,地府的惩罚一般都比较轻,但是对于有意逃避孟婆汤的鬼魂,地府一旦抓住,便会将其抛出轮回道,让其永世不得翻身。虽然处罚严厉,但是有意逃避孟婆汤并成功的鬼魂还是大有人在,因为地府始终是一个人为的机构,只要是人在工作,就都会存在漏洞。”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章墨紧张起来。
“有的人活着,他却死了,比如刚才的刘向金;有的人死了,他却还活着,比如——脱逃者。”泸羽民看了一眼刘向金。
卷49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我懂了,可是‘有的人死了,他却还活着’没弄明白;还有,什么‘脱逃者’?”
“我们将那些有意逃避孟婆汤并成功的鬼魂叫脱逃者,虽然他们每一世的躯体都会死,但是他们的思想却存在,所以他们一直活着。对于这些脱逃者,即使投生在人世,我们也要尽量把他们抓回。这就是我和我同事的工作。”
“你是地府的公务员?”
“也可以说,和你工作有些同样。”
“警察?”
“我们不这样叫,我们的正式名称是——鬼捕!”
“你也是鬼?”章墨又仔细看了泸羽民几眼,尤其是他的指甲,很平常的样子,“不像啊。”
“我是人。” 泸羽民跳下铁板,活动活动腰肢,“严格说来,我也是一名脱逃者。”
“但是我却并没有看到你有什么非凡的成就——除非,拾荒真的是一项很有前途的职业。”章墨见缝Сhā针奚落一番。
“我是一名脱逃者。” 泸羽民重复,“不过,我们逃避孟婆汤是经过地府批准的,是属于官方许可。”
“你也有多世的经验?”章墨脑子里快速地转动,心里隐约有后怕。
“是15世432年的经验。我每世的职业不同,姓名不同,所以,我给你说过,我拿身份证没用。” 泸羽民似乎记得很清楚,脱口而出,然后笑笑,他想起如果他去办身份证,户警问他出生年月,他如实回答时,户警所表露出来的表情,一定认为遇到一个神经病。
“意思是你从公元1577年开始一直活到现在?”章墨掰着指头算了几分钟,“不对,不能算活,应该说你已经有432年的记忆?”章墨张大了嘴巴。
“是的。”泸羽民低下了头,很自卑地说,“和我部门的另外一些同事比起来,我还很年轻,毛头小伙子,属于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无人放心的那种。”他的神情又突然骄傲起来,“但是我的办事能力却很强。年纪轻轻就已居高位。”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章墨都懒得去嫉妒,“既然地府对逃避喝孟婆汤的鬼魂处理很严格,那么为什么你们就可以逃避喝孟婆汤呢?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因为我们的任务是抓捕脱逃者,这需要很高的智慧和丰富的经验,如果让一个只有一世经验的办案人员去抓一个老奸巨滑活了几百年的脱逃者,你认为能抓捕归案的可能性有多大?”
“就像一个婴儿要把一个聪明绝顶的大律师送进牢房一样。”章墨诚恳地说,心里的愤懑渐渐消散。
“所以,经过官方批准,我们也不需要清除每世的记忆,以保留顽强的战斗力完成任务。”
“那个……”章墨吞吞吐吐,“我问你个不礼貌的问题,你千万不要生气啊。”章墨脸上露出一副媚笑,极尽小心。
泸羽民用奇怪的眼神看看他,心里知道这小子要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出来,表面上不动声色,“说吧,我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活了这么久,什么气量我没有?” 泸羽民大度地摆摆手。
“哎—一那我就说了。”章墨低着头掰了自己的两双手所有的指头,“你活了15世,总共才活了432年,算下来,你平均每世只活了岁,而立之年都没过,如果按照你因果循环的报应理论说法,你为什么会这么短命呢?难道每世都做了什么遭恶报的事?”
章墨斟酌了半天词句,好不容易把“遭报应”的意思表达清楚,眼睛小心地斜看着泸羽民,生怕他一受不了刺激出招,危险万分。
卷50
“这孩子,咋这样说话哩?” 泸羽民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怒气,心里把章墨骂了个狗血淋头,表面上还得做出宽容的样子,够他憋屈的。
“你不懂我也不怪你。” 泸羽民纠正章墨的错误。“首先呢,我最多的一世活了142年,并不是每世都短命。那次我白发转青丝都干了三回,被村里人认为是老妖怪,赶到山顶洞里去住,凄风苦雨,好不凄惨;再有呢,我们鬼捕到世上来都是逮捕脱逃者的,抓到一个脱逃者的魂魄,我们就必须马上带着它回地府复命,身上的臭皮囊就没用了,用通俗的说法呢,就是死去。所以,要活多久,不是我们自己所能决定的,这要看我们每个鬼捕自己管辖地盘上有没有脱逃者在生存,以及抓到脱逃者所需要的时间。”
泸羽民着重强调,“我这15世早死,并不是说遭到了恶报,而是运气不好,老有脱逃者降生在我的地盘上;加上我这人工作能力又强,一般逮一个用不了多长时间,所以来回阴阳两界的次数多,平均下来每世存活的时间就少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章墨同情地说,“一个人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把握,真够凄惨的。”
“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我们真正可以把握的呢?” 泸羽民感慨良多,为自己多世的英年早逝。
“还有一件事我也很同情你。”章墨眼光里充满了柔和的光芒,“你们地府的工作条件也太差了,你说你的工作环境,也太差了吧。住在一个垃圾屋里,每天以拣垃圾为生,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饱,你们地府是不是差工作经费啊?”
“这你就不懂了。地府这样安排,是有我们自己的考虑的。” 泸羽民习惯性地看着地上的废铁零件,“既要消息灵通,又要不引人注意,在人世的职业选择上,非常伤脑筋。这样跟你说吧,脱逃者不会自己站出来说他就是脱逃者,这得靠我们鬼捕自己去寻找,自己去调查,这肯定需要灵通的消息渠道;再有,脱逃者一个比一个精,要是你的职业让你太光芒四射了,让脱逃者注意到你,他还不躲得远远的,你到哪儿去抓他?”
“那你就非要选择拾荒这个职业?”章墨一看见泸羽民发现垃圾时两眼放出的绿光就鄙视,“好歹得对得住自己啊。”
泸羽民叹口气,继而摇摇头,“做我们这行的,来来往往的次数多了,对人世间的荣华富贵早就看淡了,谁还会在乎那一副臭皮囊的享受?!说到职业选择,你没发现拾荒是个很好的掩护吗?” 泸羽民谈起来眉飞色舞,“整天走街串巷,哪儿的小道消息都听得到;再有,谁会去在意一个收荒匠?在我主动找到你之前,你发现我已经跟你们4天了吗?”
“什么?”章墨大吃一惊,泸羽民这句话里包含的意思太多了。
“你说,在你和我在冷藏室第一次接触之前,你已经跟了我们办案组四天了?”
“对。你注意到我了吗?”
“没有。一点也没察觉。”
“哈哈哈,看吧,这就是疗效。” 泸羽民颇为自豪,“谁会去注意一个收荒匠。”
“你说你主动找到我?”章墨从泸羽民的话里扒出第二层意思。
“难道不是我主动找到你吗?”
“难道你在冷藏室里被我抓到偷东西,都是你刻意安排的?”
“当然是刻意的,区区一道冷藏室大门,怎么能将我困住?所以我选择了在你出门之后,与你见面。”
“你这样做有什么意图?不会是单单为了好玩吧?”章墨的戒备心理再次提起。
“我不会无聊到那种地步。当然是为了接近你。接近你,查明刘向金的真正死因,以及查出作案的它。”
“刘向金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难道‘它’是一个脱逃者?”章墨张了张嘴巴,想起牙签筒杀人的绝妙设计,不得不承认‘它’设计了一个几乎完美的谋杀。这样看来,‘它’确实有可能是一个脱逃者。
卷51
上面的筒子,通通好。昨儿晚上醉得不成|人型了,没更新,马上补上
“事到如今,真相你也知道了一部分,我也就不用瞒你。当时接近你是为了利用公安局的力量,帮我查明很多我不方便着手以及没有能力Сhā手的事情。现在看来,公安局还真帮了我很多大忙,让我轻松多了。” 泸羽民接着自言自语,“这可是条很好的经验,下次出任务时可以借鉴。”
章墨却被气得不行,被人利用的感觉很不好受。泸羽民在旁边看他气鼓鼓地,忙安慰,“这不都是同行吗?也算是开了阴阳两界合作的先河。以后你要到地府办什么事,我也可以帮你啊。”跑过来要和章墨握手。
章墨抓住泸羽民的手,阴阳怪气地说,“通过制造偶然事件接近我,然后趁机与我打成一片,混进公安局,获知最新情报和案情进展。本来我以为我找了个小工,原来自己才是小工,辛苦不说,还得给老板开工钱,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事。”章墨苦笑一番,“你的演技不错啊,说说吧,都从公安局了解了哪些你本来不会知道的信息?”
泸羽民咧嘴欣慰地笑了笑,“信息自然获知的不少,证明我没白费劲,至于是哪些,暂时保密;你一说起演技的事我想起来了,我时时刻刻在提醒自己伪装,你是怎么怀疑我的?我哪儿出了漏子吗?”
章墨严肃地“咳咳”两声,整理身上的警服,“在进行关键的揭密之前,请允许我隆重地介绍我的家族。”
章墨向着西北方向一鞠躬,“首先,感谢我的爷爷。”
泸羽民饶有兴趣地看着。
“我的爷爷章太生,12岁时举着菜刀闹革命,32岁时就当上了华东野战军独立侦察团团长,后转战大半个中国,并多次为华东野战军大规模围剿国民党军队立下了汗马功劳,67岁时退休,时任中将军衔。感谢我爷爷生下了我老爸。”
章墨向着西北方向再鞠一躬。
“其次,感谢我的爸爸。我爸爸,章为国,从小被我爷爷寄养在原延安抗大一位刘姓教员家里,接受军事教育,刘姓教员隔壁住着共产国际的西方教员,闲来没事就对我爸爸进行各种军事训练,观察、侦察、分析是我爸爸的强项。现在在国家安全局任副职。”
章墨又向着西北方向鞠了一躬。
“感谢我的家庭。从小我在家就被我爷爷当侦察员训练,被我爸爸当特工训练,每天一个课程,当天教学,当天结业,没结业不能吃饭,不能睡觉。”
章墨似乎回忆起了童年的时光,“从我记忆起,我只有3天没有吃到晚饭。”
泸羽民在他面前竖起了大拇指。
章墨叹口气,“现在,该说你的马脚了。”章墨又重重叹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态势,“太多的马脚啊同志。”
泸羽民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请指教。”
卷52
“我想想从哪儿说起。”章墨学着泸羽民的口气,泸羽民接话道, “拣重点的说。生活就是一场戏,需要表演的地方太多,漏洞自然也多。只说重点的。”
“那好吧,那我就不用想了。这几个漏洞自从我发现之后就一直冥思苦想,现在要说出来几乎不用考虑。”
“你看过你的眼睛吗?”章墨直视着泸羽民的眼睛。
“看过。”
“是不是和你的形象很不相称?”
“恩。”泸羽民老实地回答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有一双如此深沉的眼睛,与你的年龄和经历都不相称。”
“这不是确凿的怀疑理由吧?”
“不是,只是我的感觉。但是,不得不承认,我们都是先感觉到了,再去有意识地寻找,以证明自己的感觉。”
泸羽民没接话,望着他。
章墨又盯着泸羽民的眼睛,自己指着自己的眼睛,“有想过把它怎样掩藏吗?”
“想过。有一次戴了墨镜。”
“效果怎么样?”
“不太好,被人打了。”
“拣垃圾的戴副墨镜,确实很装B。”
泸羽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上去,“说说除感觉以外的。实在点的。”
“记得我第一次请你吃饭吗?我和一个彪型大汉起了纠纷。我打了他一拳。”
“记得,在你打他之前是他先打了我。”
“你被他摔在地上。我打了他一拳,他后退了几步,站起来想还手,结果倒地上了。”
“你说你是警校的散打亚军。”
“看那大汉当时的样子我也这样以为。当时我不是差饭馆老板的钱吗?第二天酒醒之后就去清帐,结果老板告诉我我头天晚上喝醉酒时打的那个大汉被拉医院了,听说伤势还比较重。”
章墨转过头看着泸羽民,“我去了医院,本来以为大汉是被我打伤的,结果一问医生,大汉胸口上根本一根毛都没伤到,真正的伤是在脚后跟上,似乎被重物击打,听说差点就粉碎性骨折了。”
章墨顿了下来,望着泸羽民,“你不说点什么吗?”
泸羽民摆摆手,“你说。”
“我酒醒的时候回想,我记得大汉当时被我打了后退几步,你正躺在旁边,你的脚与大汉的脚距离不远。”
“有可能是那大汉碰到桌子凳子了。”
“这种可能性非常小,至少我至今还没听说过一个人自己碰着桌子凳子把脚后跟碰得差点粉碎性骨折了。”
“OK。是我踢的。很简单的谭腿。” 泸羽民顿了顿,“还有吗?”
“龙头聚的普洱好喝吗?”章墨微笑道。
“翻炒不太好,口感微涩,不过,在刑城来说,也算首屈一指的了。” 泸羽民对茶道很有研究,一说到茶,一语中的。
“一个拣渣渣的,居然知道云南普洱,我当时就很奇怪。”
“我当时也说了,电视上看到的。”
“我承认有这种可能性。”
“既然有可能性,就不能算作纰漏。”
“你喊服务员加水。”
“对,我喊了,因为我当时给你说了很多话,口干,很快把茶水喝完了。”
“不对,你没喝完,你趁我记录的时候把茶水倒在身后的地毯上了。”
“哦?你看见了?”
“当时没看见。后来发现了。”
“我自认为我做得很隐蔽,你应该不会发现我倒第一道茶水的动作。”
“如果是我一个人,我确实不会发现。”
“当时就只有你我。难道我告诉你了?”
“服务员告诉我了。”
卷54
“我没听见她和你说起这事。”
“她用眼神告诉我了。”
泸羽民记起当时他倒了茶杯里的第一道水后,叫服务员过来加水,服务员确实偷看了他几眼。
“她站在我后面,看到了地毯是湿的?”
“她不但看见了,她悄悄瞟你几眼的时候也提醒了我,也让我看见了。”章墨看着泸羽民的眼睛,“你说你就非要显示你的茶道?第一道茶你就不能将就喝?”
“倒不是我非要显示我的茶道,只是觉得好茶被不懂的人泡制了,就像是千里马被拉去犁田一样,总想解了马的犁绳,让它飞驰。”
“一个人爱茶爱到骨子里,表面上总是会露出一点的。这一点你可能难以掩饰了。”章墨深为泸羽民叹息。
“都是口腹之欲啊。”泸羽民承认自己的失误,“不过,如果下次你请我喝茶,我不会再默许服务员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了。那天服务员的动作看得我好心疼。我也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自己动手的冲动。”
章墨笑笑。
泸羽民也笑笑,“继续。”
“还记得你第一次让我见鬼的事情吗?你给我滴了药水,给我X光照片,我果然看见了传说中的鬼;而且,我正是在和你交接X光片的时候,看到了你手心里的异样。”
“这个?”泸羽民扬扬手掌心。
“恩。那也是偶然,我刚好滴了药水,X光照片又挡在你手掌前面,但是那个时间很短,交接X光照片也是一两秒的时间,我只看见你手心里有个东西,却看不清楚;而且,那个东西必须要用见鬼的药物和程序还能看到。那个时候,我对你的身份就严重地有了怀疑。当时我就确定,你绝不是一个平常的拾荒匠。”
“哎——大意失荆州啊。” 泸羽民装作很感慨。
“那不是你的纰漏,只是巧合罢了,没有一个人能预料所有意外和巧合。”
“你这样说我心里好受一点了。”
“不过今天你就太逊了。”章墨眼神里透露出自豪和兴奋。
“哦?怎么说?” 泸羽民似乎很感兴趣。
“今天是我设的一个计。”章墨还在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兴奋。
“早看出来了,‘它’不是被你引出来了吗?”
“不只是‘它’,还包括你。”
“哦,这我倒没想到。”
“这个计谋,对‘它’是敲山震虎;对你,是请君入瓮。”
“一箭双雕。”
“对。但是设计的时候却没有料到会收到双重效果,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对于你的提前暴露,我只能说是意外的惊喜。”
章墨从陈眼镜被刘向金指甲拉伤的事情得到启发,后来在与泸羽民的分析中又猜想“它”伤陈眼镜可能是不想让陈眼镜再对尸体做检查,估计害怕泄露什么信息。陈眼镜当然不敢再接近刘向金的尸体,章墨于是让吴金龙假扮陈眼镜与刘向金尸体接触,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情况。
对于邀请泸羽民,只是章墨期望再发现点泸羽民的漏洞,为自己的怀疑增加砝码和证据。
只是没想到,泸羽民这次的漏洞大了,直接被扯丢了面纱,暴露了真面目。
“领教了。”泸羽民向着西北方向拱拱手。
明明知道陈眼镜与刘向金的尸体接触出意外情况的可能性较大,可章墨依然不顾危险设计这么一个局,泸羽民对章墨不得不刮目相看。
卷55
“哎,对敌人你要高看三分,对朋友你要保留三分。头说的不无道理啊。”泸羽民感叹。
“其实你完全可以再隐藏。”章墨此刻却很清醒,当时刘向金追的是他,泸羽民和吴金龙都有时间跑出仓库,如果两人出了仓库,泸羽民依然是泸羽民,回归到拾荒匠的角色,回归到伍孜涵的男朋友,也许永远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如果我再隐藏,你就没命了。”
“你一向都是很心软吗?”
“其实这么多年,生生死死早看淡了,死个把人对我毫无影响。”
“那你为什么出手救我?”
“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我?”章墨有些紧张地紧了紧自己的衣服,“为什么?”
泸羽民撇撇嘴,“感觉。”
“多谢。不过并不符合你的职业性格。”
“你不也一样对我有过‘感觉’?我就说过,要做真正的自己,真的好难。”
泸羽民揉揉自己的太阳|茓,“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确实应该感谢我。为了救你一命,我把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这下,我在明,它在暗了。”
章墨问道,“抓住了吗?”
“没有,‘它’怨念很强大,逃了。”
“它会躲起来吗?”
“不会。”泸羽民回答得很肯定。
“难道它不怕你?”
“不知道。但是它还有事没做完,它肯定不会轻易罢手的。”
“与刘向金有关?”
“现在与他没关系了。”
“那现在与谁有关?”
“还有人。”
“谁?”
“暂时还不确定。”
走出仓库,章墨讪笑着把手枪晃晃,不好意思地说,“让您见笑了。”泸羽民却赶紧躲开。
“你还怕枪?还装啥哩?”
“你还问得怪呢?我当然怕枪。” 泸羽民弯腰拣起地上的一个塑料瓶,“我是人,要吃饭,要睡觉,要生活,当然怕枪。”
“当时月亮和土星、地球处于同一条线上,地球磁场发生突变,人的生物电暴长,互相激撞,引发诈尸。”
“那怎么突然就倒下了?”
“三星一线一错即开,地球磁场回复正常,尸体失去磁性能量,自然无力再支撑。”
“可是,我觉着泸羽民那小子似乎干了什么事情。”
“那臭小子傻不拉叽的,能干什么事情?”
“章墨,你狗日的当世界上只有我才傻呢!想当初在学校,我可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吴金龙气愤不平,摔门而去。
章墨对着隔壁办公室的泸羽民摊摊手,泸羽民做了个鄙视的手势,说了一句,“毫无水平。”
在泸羽民住进家里之后,伍孜涵每天也就早早到家了;家里多了两个人,用人也多请了一个,这个家才热闹起来。
伍仁刚有了安全感。
噩梦少有再折磨他了,伍仁刚气色马上好了不少。
“张妈,小涵还没回来吗?”伍仁刚从公司回来,家里冷冷清清的,用人赶紧把伍仁刚的包接过来。
“小涵晚上同学聚会,把羽民也拉去了。说晚上迟点回来,让我给你说一声,不要担心。”
伍仁刚“哦”了一声,本想打个电话给伍孜涵,但是一想又罢了,女儿长大了,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这个老爸的角色也应该由泸羽民来接替了。
一想到泸羽民,伍仁刚心里就有种无由的塌实,小伙子虽然年纪轻,但是有礼貌,做事有理有节,也不多嘴,小涵有时候的犟脾气现在也变好多了,说来也是小伙子的功劳。
“我担心什么,让他们年轻人好好疯狂。”伍仁刚穿好拖鞋,张妈将他的西服脱下,挂在衣架上。
不多久伍仁刚就趿着拖鞋从卧室慌慌张张跑出来,“噼啪噼啪”的声音把在厨房里忙活的张妈惊了出来。
“老爷,怎么了?”张妈手里还拿着一根菜叶,地上也掉了几张。
伍仁刚没有理他,径直跑到衣架处,伸手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布包,小心地放进贴身的内衣里,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此时才顾及到张妈的问话,“没事,做你的事去吧,我以为文件掉了,还在呢。” 伍仁刚一边说一边往卧室走去。
“哎——老爷,你的拖鞋。”张妈在后面提醒。
“哦,你瞧我这人,年纪不大,倒像个老人了。” 伍仁刚用开玩笑的语气,返回身穿上刚刚被跑掉的拖鞋。
张妈笑一下,回了厨房。
伍仁刚心里盘算,什么时候再去一趟禅退寺,宏度法师的护身符还真管用——不然,这一段怎么好多了?心下打定了主义,打开电脑又忙自己的事情。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卷56
张妈和李妈早早都歇下了,整个大屋子立刻静下来。
伍仁刚打了一个哈欠,去浴室洗漱一番,将台灯关掉,疲惫地闭上眼睛。
不知躺了多久,伍仁刚却似乎越来越清醒,耳朵里出现了细微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房间一角好象有人在敲着小鼓,不时停顿一下,间或似乎还有乡村唢呐的声音。
一直轻轻地吵着,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若有若无,反而使得伍仁刚留心注意。
伍仁刚每次下定决心不再关心,那小鼓和唢呐似乎与他作对似的,从某个角落跑到了他耳边,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伍仁刚一睁眼,声音又跑到某个角落去了。
伍仁刚一翻身爬起来,要看个究竟。
声音在门口呢。
伍仁刚借着微弱的光线,打开了卧室门,那声音又似乎是从大门口传来的。
打开大门,声音忽地跑到了小区过道上,远远地响着。
伍仁刚一直追过去,就像一个追着皮球跑的孩子,一点也不落下。
他终于找到了那声音的来源。
是个村子,不算大,但是却很热闹,到处都披花挂红,声音是从村子里发出来的。
天那么黑了,还有人在办喜事。
伍仁刚从一条小路进了村。
不是洛水村吗?伍仁刚奇怪自己怎么回到了老家。
村子里都是些泥土夯成的小屋,小屋里一盏盏的马灯亮着,透过白色的窗户纸氤氲出一圈小小的光圈,将将好把屋正中照亮,其他地方则是模糊的黑暗。
小路上人影穿梭,却没有任何一点声音,连自己的声音也没有。伍仁刚跺跺脚,还是没有声音,旁边过路的几个人却半抬着头望着他,看不清表情。
伍仁刚忙拱拱手,心想是不是犯了什么风俗,走路便小心起来,周围一片安静。
停顿了一阵,小鼓和唢呐又起来了,循声望去,可能是村子正中的一处大屋,宽大的门楣上挂了一朵鲜艳的大红花,真是有人在办喜事呢。
怪不得那么热闹。
伍仁刚抬脚进了门。
所有声音突然都消失了。
伍仁刚转身看看自己的周围:进了大门,是个大院子。不知道院子有多大,看不到围墙;院子里立着很多纸人,有的纸人面前还有小鼓,有的嘴巴上还有唢呐,纸人身上都贴着大红花。
伍仁刚的正前面端放着一顶四人小轿,轿夫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只剩一个轿子,布帘在夜风的吹动下微微拂动。
原来是娶新娘子。
伍仁刚摸摸自己的口袋,心里怪自己走得匆忙,没有钱礼。
似乎有股神秘地力量牵引着他,他呐呐地错着脚步,径直走到了轿子前面,将轿子的布帘掀开了。
新娘坐在轿子里,头顶着红盖头,双手叠在一起。大家闺秀。
伍仁刚成了新郎。小鼓、唢呐又响起来了,欢乐地吹打,他在高兴地大笑。
他将新娘子从轿子里抱出来,端端正正放在床沿上。
大红的灯笼,大红的蜡烛,大红的被盖,大红的盖头。
伍仁刚取下胸前的大红花,他不再理会窗外喧闹的人群,他伸手将新娘的红盖头取下。
新娘子突然不见了,床不见了,伍仁刚的面前出现一个枯莹的坟头,坟头上面还盖着一块大红的盖头。
伍仁刚放眼望着四周,屋子没了,人群没了,热闹地酒席没了,伍仁刚的眼光所及之处,全是一个又一个连绵的坟头,随着他的目光绵绵不断向远方和黑暗中延伸。
坟头上都盖着一块大红的盖头,风吹不动。
坟头上枯草依依,大红的盖头泛着喜庆地红光。
小鼓和唢呐在远方响起,一队人在坟茔间穿梭,向着他走来。
轿子的布帘被拉开,没有新娘子,里面只有一块红盖头。
风吹去了红盖头,红盖头下是一块肃穆的牌位——伍仁刚。
卷57
伍仁刚一个激灵,他知道又做噩梦了。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翻身下床,想去浴室冲洗一番。
他的脚狠狠落在了地上,并被什么东西珞了,脚掌心钻心地疼。
他坐起身来,背上也是一阵一阵地疼,他想摁亮台灯,一抬脚却摔了下去。
他注意到了天上的月亮。
屋子里怎么会有月亮?
伍仁刚忽地坐起来,感觉到ρi股下的床是那么冰凉,席梦丝纹丝不动。
伍仁刚站了起来,没有屋子。四周全是一个一个隆起的小土堆,月亮很大,土堆面前的石碑东倒西歪,在月光下投下鬼魅般的倒影。
伍仁刚打了一个冷颤,他倒退了几步,却一脚踏空,下坠了几尺。
他右脚陷进了一个塌陷的坟茔。
前面有什么东西还在发着黄|色的亮光,伍仁刚深一脚浅一脚向着亮光跑过去,近了才发现是自己的车子,车门大开,钥匙还Сhā在上面。
伍仁刚进了车子,疯了似的在崎岖不平的坟茔间颠簸,幸好他的车子是越野性能良好的美国悍马,在广阔的坟茔间穿梭了半个多钟头,压塌了不知多少腐朽的土堆,他才将车子开在了村道上,然后一路狂飙,满身是汗的回到了城里。
他的睡衣还掉在客厅里,宏度法师开光的护身符掉在地板上。伍仁刚赶紧跑过去拣起来,紧紧攥在手里。
客厅里的钟轻轻打了12下,随即“咔嗒”一声,透过钟里微弱的光线,伍仁刚看见日历那一栏里,机械地翻过了一页——7月15。
伍仁刚决定一有空就到禅退寺去。他能感觉到某种能量越来越大了。
身上还沾着坟地里的草窠和土粒,但是无论怎么洗,身上那股味道却怎么也洗不掉。伍仁刚徒劳地一遍一遍往身上抹着沐浴液和香皂,皮肤被双手搓得通红,依然能闻到坟地里阴暗的味道。
伍仁刚双手抱着头,无声地哭了。
还是要走。他打定了主义。
直到听到客厅里传来伍孜涵和泸羽民小声的说话,伍仁刚才让自己闭上发涩的双眼,沉沉睡去。
在睡梦中,他依然不住地颤抖。
泸羽民抽抽鼻子,他闻到了空气中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气味。
他看看伍仁刚的房间,不动声色进了自己的屋子。
“那我这个月……还给不给你开工钱?”章墨小心地试探。
泸羽民撇撇嘴,“随你便吧。”顿了一顿,“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尽快查清楚。”
“好,我下午就到洛水村去一趟。”
章墨看看表,“算了,我还是马上就去吧。反正时间还早,如果顺利的话,下午应该就能回来了。”
泸羽民点点头。自从在仓库里泸羽民暴露了真实身份之后,章墨和泸羽民的地位就发生了本末颠倒——现在章墨心甘情愿成了泸羽民的小工,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架势,遇事主动请缨,工作效率提高不少。
客观地说,章墨当小工比泸羽民当小工尽职多了。
当然,章墨从泸羽民那儿了解了许多看似与刘向金案子无关,实则关系密切的线索。这些公安局无论如何不会得到的线索让章墨对刘向金的死再次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案子明面上的进展也自然而然快了许多。
从这个角度来说,章墨感觉自己就像在埃及的金字塔里冒险,或许能找到价值连城的珠宝,也或许会被突然从黑暗中窜出来的木乃伊咬一口,那种不确定性尤其让章墨这个年纪的青年人着魔;何况,他还是一个警察。
洛水,本来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贫困小村庄,却因为出了刑城排名前两位的首富而名声大燥,在前后两任首富的关怀下,洛水也很快发展起来,村里道路整洁,产业兴旺,洛水很快成了刑城远近闻名的富裕村。
所以洛水村的人们都记得给他们带来富裕生活的刘向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卷58
“刘老板是个好人啊。”村头的老人刘铭贵首先向来访者表明自己对刘向金的尊敬。
“可惜就是死得早了。” 刘铭贵叹息一声,咂巴咂巴烟斗,“以前是村里有名的混混啊,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发了财。这小子幸好还有点良心,不时给村里赞助点钱,投点项目,可是就是死得太早了。” 刘铭贵再次叹息,在叙说中终于抛开钱财的关系,将刘向金还原成了村里的一员,少了表面上的虚伪。
“要说这人啊,还真说不清楚。以前村里最浑的那几个小子,现在都不得了了,反而是我们这些以前骂人家不会有出息的老实本分庄稼人,现在倒成了那几个浑小子的救助对象。” 刘铭贵磕磕烟斗里的烟灰,章墨换了一个蹲在地上的姿势,继续做记录。
“先说刘向金,没死之前是刑城的首富,多风光;还有伍仁刚,现在听说钱也不少,有一次村里修路,他一人就捐了100多万,比我们全村人的集资款还多;还有那个唐分,死之前做到水利局局长了;还有一个李运河,传说已经做到省里的大官了,不过却没有确切的消息……”
章墨在本子上龙飞凤舞地画着,记下老人大概的意思。他的心里有个疑问,趁刘铭贵喝水的瞬间发问,“这么说,洛水村本来最应没出息的几个人全都撞了狗屎运,一个个发达起来了?”
章墨心里想着,要不干脆我也不干警察了,就专门到洛水村来当个混混,说不定我就是洛水村的第三个刑城首富。泸羽民的岳父伍仁刚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刘铭贵放下茶杯,“也不能全都这么说,各人有各人的命。就像杜金,18岁不到就死了。” 刘铭贵叹口气,“死得可惜啊。”
“杜金是谁?”
“说起杜金,他可是我们洛水村的名人,出生以来就聪明。聪明到什么程度呢?说出来你也不信,三岁会打算盘,速度快过村里的老会计;5岁就上了小学3年年级,一二年级直接跳过,成绩还一直是班上的第一名,13岁初中毕业,本来考上了县一中,但是这小子却死活不愿读书了,回了村啥也不干,整天游手好闲,成了几个混混的头,在村里东挪西逛,折腾的鸡飞狗跳,没有不骂的。你说要是好好读书,说不定早成大学生了。”
“哦?”章墨皱起眉头,在“杜金”两字下划根横线,旁边打个问号。
“那杜金是怎么死的?”
“哎——死得惨啊。刘铭贵指指村头的那座大山,一个下雨天从那山上摔下悬崖,摔成了一滩肉泥。爹妈哭得死去活来,惨啦。” 刘铭贵抹抹眼睛。
“哎——真够可惜的。”章墨跟着假惺惺叹息一声。
刘铭贵缓了一缓,待情绪平息后,又接着说,“不过也算是值了。自从杜金死后,刘向金、伍仁刚等这帮小混混没了头,纷纷走出村子,才有了今天的成绩。”
章墨心里咯噔一下,“杜金死后这几个人都出村了?”
“啊。几个人都对家里人说,杜金就是他们的教训,他们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要好好过活,混出点人样。这几个小子也算是把聪明用在了正道上,这不,一个比一个强。”
“刘大爷,你知道这几个人都是怎么发达的吗?”
“我,我不太清楚。” 刘铭贵警惕地看了眼章墨,“你是来调查他们什么的?我可什么也没说啊。”
章墨苦了一张脸,“大爷,我要调查他们还跑您这儿干什么?我早到他们企业去查了。”
刘铭贵一想也是,在村里的时候几人还是小混混呢,没什么值得调查的。
“我真的不太清楚。你还是去问问其他人吧。” 刘铭贵心想祸从口出,还是小心一点为妙,端了板凳,进屋去了。
章墨只好又到村里找了其他人,不过收获不大,村里的老人们都不大愿意背后说人是非,年轻一点的也不清楚几人的情况,再加上村里这些年得到几人的好处实在太多,村里人简直把章墨当成新闻联播的记者了,全都说好话。
章墨只好打道回府。
卷59
“你确定他们在洛水村的时候就认识?”泸羽民看着章墨的记录,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心里责怪自己怎么没想到从源头上找找。
“村子里的人都是这样说的,并不是什么秘密。”章墨偏着头去看泸羽民在记录本上划着什么。
杜金、唐分、刘向金。
泸羽民在这三个名字上画了叉。
伍仁刚的名字后面打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省里的大官”被泸羽民重重打了几个问号。
“你岳父原来是村里的小混混哎。”章墨俯在泸羽民耳边,悄悄说。
泸羽民用凌厉地眼神白了他一眼。
“没有人知道李运河在省里做什么大官吗?” 泸羽民眼睛一直盯着“李运河”三个字。
“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有说省委书记的,有说省长的,有说秘书的,各个级别都全了。”章墨挠挠后脑勺,“关键是我把省里所有官员的名字都查了一遍,没有一个人叫李运河。”
“根据村里人各种各样的说法,是不是省里的官还说不到一定呢,也许是中央的,也有可能是市里的,县里的;再说了,说不定是外省的呢。” 泸羽民手指敲了敲李运河,似乎要把李运河从某处敲出来。
“你不会是让我将全中国官员的名字都查一遍吧。”章墨像被蛇咬了一样跳起来。
“好主意。”泸羽民合上记录本。“就辛苦你了。” 泸羽民拍拍章墨的肩膀,哼着歌下班了。
章墨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压抑的轰隆声。
公司新厂址选在刑城东郊,正在建设。虽说有心到省城去发展,但是伍仁刚是在刑城起家的,有些业务离开了刑城就没法开展,对公司是个巨大的损失。
伍仁刚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自己搬到省城去,公司业务还是尽可能留在刑城。所以公司新厂址依然要继续建设。
阳光很好,让伍仁刚阴郁的心情有了些明亮的色彩。他想起了正在建设的公司新厂址,让右子驾车带他到工地去。
工地上忙碌的工人汗流浃背,畅快地流汗、畅快地灌水,凉水一下肚,人人脸上绽放出朴素地笑容。
伍仁刚突然有种冲动。
他脱下西装,挽起衬衣,加入了搅拌水泥的民工队伍。
同行的公司高层都惊得张大嘴巴,有几个去劝阻,被伍仁刚挥手赶回来了。
“嘿哟、嘿哟。” 伍仁刚喊着陌生的号子,把一大袋水泥抬到搅拌机上,用锋利的铲子破开水泥袋子,细腻的水泥粉子流进搅拌机里,荡起一阵呛人的烟雾。
伍仁刚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抢过看门王老头结满茶垢的大缸子,“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心里舒畅了许多。
搅拌机里的水泥还够一阵,伍仁刚把安全帽垫到地上,一ρi股坐了上去。惬意地看着忙碌的民工。
有时候,能够自食其力也是一种幸福。
搅拌机在巨大的轰鸣。
可是伍仁刚却感觉到了空气里有种不寻常的味道。
他盲目地看看四周,一切都忙而有序。
“哧——”搅拌机发出刺耳的一声响,似乎里面的构件搅到了坚硬的石块。伍仁刚浑身一激灵,起身关了电源,搅拌机停止了转动,工地上顿时安静了许多。
一阵不祥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呜——”,尖利的声音破空而入,同时从遥远的高空传来几声惊呼。
所有人都抬头望着发出惊呼的地方,那是49层的公司新办公楼,尚在修建。
楼顶上几个小黑点在慌乱地挥动着手臂。
伍仁刚疑惑地看过去,突然觉得一阵劲风扑面,同时觉得眼前似乎什么东西一黑,然后听见脚底发出清脆地一声响。
卷60
低头一看,只见距离自己10厘米不到的地面上,一根小儿臂粗细的钢筋Сhā进安全帽的正中,将安全帽震裂成十几片碎片,钢筋露出地面的一米多犹自在细微地左右震动,在空气中发出“嗡嗡——”地龙吟。
伍仁刚还没反映过来,又听见自己身旁“当”一声金属震天价地响,什么物件在空气中急速地转动。
他向着声响发出的地方转过头去,突然看见一个东西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以几乎不可能的速度向他飞来。
他本能一转身,那东西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去了,击中了十几米开外的奔驰车。
耳朵里陆续传来不绝的“噗噗”之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
伍仁刚似乎不相信地抬起头看着楼顶上的几个小黑点,太阳强劲地光线射得他睁不开眼,一阵头晕。
伍仁刚下意识握住Сhā在地上的钢筋,还在颤抖的钢筋以强劲的韧力震的他虎口生痛。
伍仁刚叹口气,几乎虚脱,颓然坐在地上。
有几个人从小车那边跑过来,有人在喊“伍总”,其中一个是右子的声音。
右子跑过来蹲了一下,马上又跑回了车里,然后又跑过来。
“伍总,你受伤了。”右子手里拿着一卷绷带,一边扯出来一边缠绕在伍仁刚的脖子上。
伍仁刚茫然地看着右子,右子将他的头微微往右转动,伍仁刚的眼光落在了自己的奔驰轿车上。
轿车的挡风玻璃上,悍然Сhā着刚才伍仁刚破水泥袋的铁楸,想那铁楸应该是异常锋利,速度也是非常地快,直接贯穿挡风玻璃,牢牢Сhā进了副座的座椅里,而挡风玻璃却没有碎裂,与铁楸几乎是严丝合缝。可以想见那是多么快的速度,多么锋利的铁楸。
伍仁刚木然地摸了摸被绷带缠绕的脖子,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受伤了。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脉动,在皮肤下面突突地跳动。
那可是大动脉。
右子驾着车在公路上左冲右突,往距离最近的医院赶。
伍仁刚坐在后座上,看见铁楸锋利的尖头从座椅里突刺出来,泛着冷光。
伍仁刚伸出手去碰了一下,一阵冰凉,甚至感觉到手指一碰之下已经麻木。
他赶紧缩回手,指尖冒出一颗小血珠。
伍仁刚突然颤抖起来,他突然觉得冷。
似乎突然又置身于那个漆黑的山洞,似乎又再次听到那声毛骨悚然的呼喊,耳朵里满是“等着你……”的回响。
“伍总,你没事吧?”右子在后视镜里看着伍仁刚。
伍仁刚摆摆手,头偏向一侧,此刻才感觉到脖子处一阵钻心地疼。
去了医院,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不过对于伤口的来历却非常感兴趣。
“看伤口,似乎是锋利的刀刃所伤;但是看伤口附近,却有两道淤痕,似乎又是被重物击打所致。有什么东西既锋利又自重较大?”右子没理他,医生在后面追着说,“下次小心些,命悬一线。三天后来拆线。”
伍仁刚在家里躺了两天,破天荒没有去公司。伍孜涵很担心,常和泸羽民到卧室里去陪父亲说说话,解解闷。
伍仁刚只说在工地上被钢筋划伤了,没什么紧要的,休息两天就好。
“那你这两天精神不好?”
“傻孩子,你见谁受了伤还活蹦乱跳?”
伍孜涵“哧哧”笑了起来。泸羽民在旁边拿过伍仁刚的外衣,将外衣盖在伍仁刚身上。
伍仁刚胸口察觉到了一个棱角,他的手从衣服底下捏捏,心里塌实了。那个护身符还在。
卷61
公司副总打来电话,说原因查明了,是运送钢筋的吊车突然断电,制动闸失灵,导致钢筋从高空掉落。
副总请示,对于开吊车的师傅,怎么处理。
伍仁刚说,“意外事故,不处理。”
副总“哦?”了一声,语气里满是疑问。
“还有其他人受伤没有?”
“没有了。那钢筋幸好散落面积较小,绝大部分都落在了搅拌机周围。”副总小声地说。
“那看门的王老头呢?”
“你把他茶喝光了,他当时在门口烧开水。”
“还有其他人吗?”
“就只有你一个……”
伍仁刚觉得额头上有了冷汗,他喝了一口水,“钢筋有多重?”
“好象是三吨多吧。”副总换了一副口吻,“伍总福大命大,必有后福。”
伍仁刚收了电话,在心里回想着一根钢筋的粗细,三吨钢筋,有多少根?散落的面积是多大?平均每平方米面积有多少根钢筋?尤其是,只有他一个人……
伍仁刚越想越后怕,披起衣服,开了车库里的车,上了高速,抄近道往叶孤山禅退寺赶。
城西高速公路,全长28公里,8车道,中间绿化带种植着从东南亚引进的亚热带植物,高大挺拔,迎着太阳投下一个个婆娑的剪影。
高速公路上车辆不多,稀稀拉拉绵延着,似乎人人都在享受着惬意的秋阳,只有伍仁刚,不断超过一辆辆在他看来慢似蜗牛的小车,对周围的田野风光,更是无心留念。
叶孤山,近在眼前。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虽然车轮转动得比马蹄快多了,但是对于忧心如焚的伍仁刚来说,车速还是慢了。
好车都留在公司里,家里只有一辆半新旧的宝马,是伍仁刚最初创 办公司的时候买的,算下来都七八年了。
前面一辆小车占着超车道,却慢得似乎动也不动。
伍仁刚连续按着喇叭。
小车有反映了,偏离了超车道,打了紧急停车灯。
伍仁刚一打方向盘,与小车瞬间擦身而过,瞥眼看见小车司机给他打着什么手势。
电光火石的交错,伍仁刚没来得及看清楚什么意思。
他收回眼睛盯着前方,后视镜里司机居然下了车,站在路中央对着他不断挥手。
“车坏了?”伍仁刚第一反映。但是人站在高速公路中央,是何等的危险。
伍仁刚从后视镜里收回目光,这两次眼珠转动,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但是高速行使的宝马车却早已飙出了好远。
路面上一块大石头以山雨欲来城欲倾的姿势向他的车扑来。似乎就像突然从天而降。
伍仁刚条件反射往右使劲一打方向盘,车子像一条蜿蜒的蛇一样偏离了原来的车道,但是伍仁刚的经验却告诉他车子不可能完全与石头错开。
“砰!”随着身子一震,同时感觉到车子左轮腾空,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咯噔”一下沉下去,挡风玻璃哗啦一声碎裂,一颗颗玻璃颗粒闪着钻石般的光芒向伍仁刚飞来。
伍仁刚眼睛闭上,马上感觉到冰凉的东西打在脸上,同时再次听到“砰”一声响,一个大锤子向他砸来,呼吸为之困难。
脑子里“喀嚓”一声脆响。
车还在开,伍仁刚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面前一片白茫茫。
安全气囊被打开了。
眼睛看不见,听觉就灵敏起来。后面的马路传来几次急刹车的声音,凭经验应该是拉集装箱的重型货车。
刹车踩下去没了作用。
伍仁刚回想着刚才与护栏的距离,计算着与石头碰撞后偏离的角度,他不停按着喇叭,期望前面没有车辆,期望前面的车辆能及时看清他失控的宝马。
“呜——”肯定与一辆车擦身而过。
伍仁刚手心里出了很多汗,他甚至连方向盘都转不动。
卷62
伍仁刚用一只手使劲锤打着安全气囊,心想应该瘪下去了,但是安全气囊依然顽固地罩着他的整张脸,挤压着他的头,呼吸也不畅。
伍仁刚又在座位旁边的工具箱里乱摸,但是什么利器也没找到。
耳边是一阵愤怒的喇叭声,伴随着司机的怒骂。
伍仁刚突然很想就这样撒手,他知道躲过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躲过了下一次,还有下下一次,他不想再这样提心吊胆过日子,他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呜——呜——超车的声音似乎鬼哭狼嚎,通往地狱的大门缓缓打开。
车子连续超过前面两辆汽车,也许下一秒,车子就会钻进前面重型货车的轮底,被压成一块钢板;也许会撞上坚固的山体,凝成一堆废铁;也许会飞出15米高的刑城西大桥,坠毁成一片片零散的零件。
伍仁刚死了心,双手放下,听天由命吧,伍仁刚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他在等待那对自己来说惊天动地的一声响。
脑中突然闪过女儿伍孜涵的脸。
伍仁刚的手摸到了座位调节把柄。
伍仁刚心头一动,忙将座位往后调到最后的位置,这样勉强可以从座位与安全气囊之间伸出头去。
他又把手搭在了方向盘上,歪着身子查看前方道路的情况。
车子猛然一震,右侧已经贴上了防撞拦,伍仁刚沉住气,轻轻一打方向盘,防撞拦与车体之间摩擦出飞溅的火花。
防撞拦上的泥土小颗粒被溅进车里,撞在伍仁刚脸上,生疼。
依靠与防撞拦之间的巨大摩擦力,车子最终在不受操作控制地滑行了300多米后,浑身冒烟停在了路旁,后面很快响起人的脚步声,还可以听见有人在打电话,报告位置,通知救护车。
伍仁刚本想打开车门下车去,但是不防腿上已经没了知觉,身子一歪,倒在了车旁地上。
耳边响起空旷的脚步声,伍仁刚昏了过去。
泸羽民和章墨的调查取得了巨大的进展。
现在看来,似乎真的一切起源都在那个叫洛水的小村庄。
杜金、唐分、刘向金、伍仁刚、李运河,这几人到底遇到过什么事情?几人之间是否又有某种超越表面上的联系?杜金死了,唐分死了,刘向金死了,现在伍仁刚又连续遭遇各种奇怪的祸端,如果不是种种巧合加幸运,伍仁刚可能也早就报销了。
只是现在李运河还没找到,不知道他是否也遭遇到了死亡的威胁?
“这几人的死肯定存在着联系。”章墨说了一句大白话。
泸羽民斜了他一眼,没说话。他自己就是追随着这几个人死亡的足迹找到伍仁刚的。不过对于这一层,泸羽民没有向章墨透露。
“所有能想到的方式都用过了,所有能利用的手段也用上了,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一个叫‘李运河’的官。”章墨一边甩着酸痛的臂膀,一边向泸羽民汇报。
“村里还有熟悉李运河的人吗?”
“基本上没有了。李运河从小就是孤儿,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杜金死后,几人散伙,李运河就没有再回过村,村里人也就再没有人见过李运河。”章墨想了一下,“还有一个人。”
“伍仁刚?” 泸羽民头也不抬看着记事本。书包 网 想看书来
卷63
“对啊。你想想,他们几个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如果说在活着的人中还有谁最熟悉李运河的话,那就非伍仁刚莫数。”
“这个不用你说,我早就想到了,不过伍仁刚身份特殊。从私人角度来说,他是孜涵的父亲,我又不能向他表明我的身份,更不可能直接问询他;从公家的角度来说,他是刑城的首富,公安局的座上宾,你不可能提讯他。不好着手啊。”
“确实是这样。但是你说的是明的方面。我们不好从明处着手,何不暗地里操作?”
“怎么操作?”泸羽民提起精神来。
“过来,附耳。”章墨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泸羽民强忍着不爽,把耳朵递了过去。
章墨一阵小声的嘀咕,泸羽民脸上渐渐展开了笑容,笑着一拳砸在章墨肩上,“你小子有一套啊,我都没想到。”
章墨一脸的不屑,“瞧你那高兴样,这就让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啊?哥哥还有好多锦囊妙计藏着呢。”章墨夸张地拍拍自己的饿肚子,肚子“砰砰”一阵空想。
“嘿,说你胖马上你就喘上了?不过我要检讨啊,这么简单的方法我怎么就没想出来呢?” 泸羽民一脸的懊丧。
“这就叫当局者迷。你与人家千金纠缠不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我看啊,你现在的脑子就跟糨糊一样。”
“胡说什么!”泸羽民打断了章墨调侃的话语,立刻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回味着章墨的话,心里责问自己,“难道真的是陷入了与伍孜涵的爱情里,才使得自己反应迟钝吗?”泸羽民Сhā在裤袋里的手紧紧握了一个东西,打了一个激灵。
伍仁刚昏睡在急救室里,剧烈的撞击让他差点内脏移位和破裂,脊椎轻微错位,如果伤势发展严重,还有可能造成双下肢瘫痪。
旁边的心电监视仪器发出红绿相间的波动曲线,伍孜涵红肿着一双眼睛,在泸羽民的陪伴下不断抽泣。
三天了,伍仁刚还是没有醒来,伍孜涵在医院里也是三天三夜滴水未尽,觉也睡不着,泸羽民熬得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乍一看上去还有些恐怖。
“你先回去休息吧,有我在这儿呢。”泸羽民拍拍伍孜涵的肩膀,送她出了病房。
“爸爸一醒来你就立刻通知我。”伍孜涵人走到门外,还使劲转着头往病房上看。
“我会的。医生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伍孜涵返身抱着泸羽民,眼泪又不由流出来,泸羽民摸摸她的头发,将她送到的士车上。
夜已静,下半夜的医院少了人来人往。病人都在哀号之后进入梦乡,长长的走廊里灯光昏暗,没有一个人。
急救室里两张病床,除了伍仁刚之外,旁边还有一个出车祸的妇女,头上缠满了绷带,只留两个鼻孔呼吸,身上的衣服被血浸透,发出若有若无的腥味。
泸羽民用手指轻轻敲打自己几乎麻木的脑袋,感觉里面好象有一万只蚂蚁在不停地爬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看瓶子里的液体还很多,站起身走出病房,他得用冷水刺激一下神经。
伍仁刚戴着氧气面罩的嘴似乎微微张了一下,他的手指也动了,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全是一片白,从白里挤出许多的气味,团团把他包围。
伍仁刚转了下头,是医院。
伍仁刚已经记不起车祸的事了,他努力想调动自己的四肢,不是剧烈的疼痛,便是毫无知觉。
伍仁刚眼神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耳朵里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伍仁刚似乎觉得自己身处一个虚无的空间,空虚的感觉挠得他的心好难受。
“呼——”似乎是一个声音被空气滞留,流动但不顺滑,伍仁刚艰难地把头转向声音发出的墙角,没看到任何东西。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卷64
头顶输液架上,液体滴落的速度快了很多,液体包被充盈的液体胀得鼓鼓的,不多久,手臂居然有了知觉,膨胀的感觉蔓延全身。
伍仁刚知道照这样下去很不妙,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一个被不断吹大的气球,终有一刻会爆炸。
他被自己的感觉吓得不轻,心忍不住颤抖起来。
得制止,得叫人。伍仁刚在心里对自己说,嘴里发出“咿呀呜”模糊的声音,被氧气罩包裹,传到伍仁刚耳朵里,十分奇怪。
无法凭借,无人依靠。虚无坠落的感觉。
伍仁刚被这种感觉憋出了一身的汗水。
着眼之处全是白,看得久了,不免眼花。
但是为何墙顶角上那片阴影似乎会移动?而且就像是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伍仁刚心里毛躁,他挥手,他抬腿,但是却看不见四肢有任何动作,他生生把自己折腾出一身汗来,除了头在摆动,身体其他部位还是死板的躺在床上。
如冰冻的死尸。
阴影开始移动了。
伍仁刚一眼不眨追着阴影,但是看得久了,似乎阴影不止一块,眼珠一转,白白的墙上,白白的天花板上,白白的被单上,似乎都是一团一团的阴影。
隔壁的女病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双手双脚往上抬,似乎被什么重物砸中肚子,逼得四肢往肚子上方靠拢,铁床的零件一阵扭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耳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心电监视仪的屏幕布满雪花,发出电波的怪叫。
“它”来了。伍仁刚清楚地知道一定是“它”来了。
虽然看不见,但是伍仁刚能感觉得到。
“它”从墙顶角上滑下来,踩在了女病人的肚子上,“它”经过心电监视仪,现在就站在自己的床前,“它”在看着自己。
“它”慢慢俯下身,“它”的脸已经对着自己了。“它”呼出的气很冷,自己的身上已经满是鸡皮疙瘩了。
伍仁刚瞪大眼睛,他的眼珠几乎突出眼眶,眼睛里的血顺着微细血管迅速布满眼球,伍仁刚抬起自己的头,狠狠地砸在枕头上,他再抬头,再砸下去。他就只能这样反抗,这样可悲可笑的“反抗”。
伍仁刚感觉眼睛里有东西在喷薄而出,不是泪水。
是血。血溅在被单上,一簇簇,一团团,是一张模糊的脸,
血是滚烫的,身子却越来越冷,伍仁刚想求救,却奈何喊不出来,他的脸憋得通红,嘴里是压抑的呜咽——“唔”——就像被人用枕头堵住了嘴。
隔壁的女病人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手上的针头在她手臂上划拉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从口子里流出些带泡沫的液体,顺着裤管往下流。
女病人行动迟缓地走到伍仁刚床前,偏着头看了看她的身旁,然后撩开衣服,伍仁刚看见一个刚被缝好的肚子,铁线在肌肤里扭曲地前进,如一条巨大的蜈蚣,一半的身子已经钻进肚子,还剩下一半留在外面。
女病人拉住蜈蚣的尾巴,解开医生打的结,慢慢回溯。
很快,缝针用的铁线就露出了一头,女病人拉住线头,将铁线缓缓从肌肤里拉出来,每拉一段,便会有黑红的乌血从伤口里流出,伴随着铁线与肌肤摩擦的声音——叽——叽——听在伍仁刚耳朵里,就像是在拿着一把刀刮他的骨头一般。
随着女病人拆开的伤口变大,女病人肚子两边的肉被铁线拉了出来,翻在外面,露出本该属于里面的红色肉膜,在白色灯光的照射下像两片乌黑的嘴唇。
女病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伍仁刚,伍仁刚感觉到女病人绷带里面的嘴裂开了,无声地笑。
肚子被拆开了,里面的内脏突然掉了一块出来。
女病人后退一步,将缝伤口的整条铁线抽了出来,她的脚踩在自己的内脏上,伍仁刚听见那内脏发出艰难地挤压声,然后看见内脏里冒出很多的血,血里似乎有一个一个的小虫子,冒着密密麻麻的头。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卷65
女病人伸展手臂,将铁线拉直,那根粘满了乌血和肉渣的铁线在与刚才肌肤的摩擦中得到了很好的磨砺,伍仁刚的眼睛看见那根铁线上光芒点点,反射着灯光。
女病人把铁线绕在了伍仁刚的脖子上。
浸骨的寒冷。
不能动弹、不能反抗,慢慢体会死亡的滋味。伍仁刚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他感觉到铁线狠狠勒进了肌肤,似乎卡在了骨头上。
没有疼痛,只有麻木。
这一生,只做错一件事情。
就这样死去也好吧。伍仁刚的眼睛渐渐睁大,瞳孔开始起了变化。
朦胧中,突然听见急救室的门被人猛烈的撞开,然后是一个人的暴喝,伍仁刚又能呼吸了。
什么东西重重压在自己胸口,脸上也痒痒的。
睁开眼,是刚才的女病人。
而一个人影很快地从床前闪过,追出了靠近阳台的门。伍仁刚认出好象是泸羽民。
泸羽民在厕所里洗了一把脸,又在医院门口的小馆子里喝了碗稀饭填肚子,走在医院走廊上的时候,越来越感觉到阴气厚重。
医院是个常死人的地方,阴气重不是件稀奇事,但是泸羽民却分辨出这阴气与普通的阴气不同,似乎还带着一股怨念。
泸羽民浑身一震,加快脚步在走廊里跑了起来。透过急救室的观察窗口,他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拿着一根铁丝勒住伍仁刚的脖子,伍仁刚眼珠突出危在旦夕。
女人的体内是一团浓浓的黑影。
泸羽民猛地撞开房门,那黑影迅速抽身而出,向着窗外的阳台飘去,泸羽民紧追不舍。
急救室在医院的三楼,泸羽民一跃而下,却不料跳进了一个四面都是砖墙的小房间里。
自从伍仁刚进医院后,泸羽民就一直在急救室里守侯着,对医院周围的地形,并不清楚,对于自己置身的小房间,泸羽民之前更是没有见过。
黑影突然不见了。
而小房间里似乎根本就没有门,抬头望上去,也只是一个屋顶。
自己是怎么进来的?这间房子又是做什么用的?泸羽民在小房间里来回走动,想尽快走出去。
突然,房间里有了些微的响动。
一片墙上的白灰开始剥落,细沙也从墙上掉下来,继而是大块大块的水泥,然后是一团一团的砖头。
一根棍子从墙里伸了出来,又是一根,还有一根,又出来一根;然后是一个球状体,然后……
那不是棍子,那是一些细瘦的手臂和脚杆,球状体是个干枯的骷髅头,站在泸羽民面前的是一个阴间逃出的饿鬼。
“轰!”饿鬼拣起地上大团的水泥砖块,向泸羽民砸来,泸羽民灵巧地躲开,拿出身上的*钩开始还击。饿鬼不知厉害,伸手抓住*钩,立刻幻化成一片黑烟,消失在空气中。
泸羽民的背后又起了响动,响动越来越大,然后是左边,然后是右边,上边、地下……
泸羽民的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墙体剥落的声音,越来越多的木棍开始从墙里面伸出来,乍看上去就像是一支支章鱼的触角,危险而恶心。
就算是鬼捕,也不可能同时对付那么多从地狱逃出的饿鬼。
泸羽民的汗水从脸狭上流下,他不知道“它”竟然这么强大。“它”是怎么联络这么多饿鬼的,“它”是如何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的……
但是泸羽民现在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这些,他遭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饿鬼的攻击,他呼吸困难,体力渐渐不支,突然觉得脑后一记重击,随即啮人的疼痛就在周身蔓延。他努力伸出右手,一道金光闪过,所有饿鬼和房间都消失了。他眼前一亮,看见了头顶的路灯。
居然是个幻局。泸羽民抹抹脸上的汗水,警惕地看看四周,确定一切正常后,回到急救室。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卷66
医生正在对伍仁刚进行急救,女病人的尸体被胡乱地暂时摆放在了隔壁的病床上。
一个主任模样的人对一个医生小声怒吼,“尸体怎么会自己跑到急救室?”看见泸羽民经过,两人停止了争论。
泸羽民却已经把这句话听进了耳朵里。
能布置幻局迷惑鬼捕,能掩盖尸体尸气,并蒙骗对阴气天生灵敏的鬼捕三天三夜,况且还近在眼前,“它”的能量,何其强大!
泸羽民在心里打了一个哆嗦。
章墨在办公室无聊。
泸羽民最近一直都在医院形影不离地照顾伍仁刚,没了他提供的线索,尤其是没了他根据鬼捕天生的特长嗅到的气味从而进行的安排,章墨对刘向金的案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着手,该怎么进行下去。
候二却破天荒地出现在了办公室,这让章墨感到很奇怪,尤其是当候二独自一个人出现在办公室。
“高队没来?”章墨看看候二的身后,确信高胜利没到队里来。
“没来。”候二眼珠转转,脸上藏不住的神秘。
“嘿,我说候哥,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着,你打算争取今年局里的先进个人?”章墨在一旁打趣。
“八戒,怎么说话呢?”候二看似随意,其实手底下使着劲在章墨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本人向来克己奉公,严格遵守劳动纪律。即使高大胡子不来,本人也会天天到办公室报到。”
章墨对着他不屑地嗤一声,用手揉着自己的后脑勺。被候二打疼了。
“最近刘向金的案子进展怎么样了?”候二在章墨面前绝对是老前辈的角色。
“没什么进展,走入了死胡同。”章墨撒谎脸不红心不跳。
“就没新线索了?”候二难以置信地望着章墨。
“没了。什么法儿都想过了。我看呢,保不准这个案子又是个无头公案喽。”章墨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还带着点幸灾乐祸以及蒙蔽人的*。
“你小子前几天不是到洛水村去调查过吗?”候二消息挺灵通。“没查到什么?”
“要是查到什么,我还会在这儿愁眉苦脸的坐着吗?”章墨诉起苦来,“明明局里是把这案子交给高队办理,高队倒好,一推了事,过自己的快活日子;剩下的人里就你候哥资格老,有经验,哪想到高队不在,你也落井下石撂担子,剩我一个实习生带着我侄儿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你能指望我们能有什么突破?”
听章墨这样诉苦候二显然很高兴,尤其是那句“资格老,有经验”听着特别舒坦。
“哈哈哈,就得让你磨练磨练,好的侦察员不是读出来的,是熬出来的。”候二倚老卖老,大有给章墨上课的趋势。
章墨一别脸,“最烦你们这种‘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候二刚找到点被拍马屁的*,没想到瘾还没过够,章墨便适时改了嘴,心里怏怏,嘴上自然不服。“嘿,小子,你还别服气,哥哥给你指条明路,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老资格。”
“什么路?”章墨凑了过去。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卷67
“刘向金被害后,你听说伍仁刚的近况了吗?”
“听说了啊,我侄儿好歹也是伍仁刚的半个女婿。”
“伍仁刚最近接连受伤你该知道吧?”候二剔着牙齿,悬吊吊地看着章墨。
“知道啊。”
“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
“你倒是说啊,说明了什么?”章墨急了。
候二一见达到了效果,没有继续摆谱,“你不觉得,刑城先后两位首富,均莫名其妙遭到不测,这中间是不是应该有什么联系啊?”
“啊——”章墨一听候二这样说心里就紧张了,“难道自己和泸羽民暗中调查的事被候二知道了?或者,候二也知道了‘它’的存在?”章墨一时愣住了,心里不知所措。
“我怀疑,刘向金被害和伍仁刚接连遭到不测都是被同一个人或者同一帮人所为。”候二陷入自己的思考之中,“会不会是刘向金和伍仁刚同时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因为巨大的财富引来了某些人的仇恨?”候二在询问章墨的意见。
“也有这种可能。刘向金和伍仁刚两人家大业大,生意遍布各行各业,要说不得罪人,这几乎不可能;而且,现在社会贫富分化严重,社会上仇富的也大有人在,不排除有这种可能。”章墨一听候二这样的猜疑,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并顺利将候二往这条歧路上用力推了一把。“候哥,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调查?”
候二顿了一顿,“先不忙,我想想。”
章墨哪肯失去这样好的机会,在旁边提醒,“先查查两人涉及的共同行业,找出这个共同行业里有没有对他们两人同时有仇恨的人?”
候二没有答话,剔着牙仔细思考。
“就按你说的去查查。但是别暴露身份,我们暗中调查。”候二走到办公室门口,“我再回去好好理理思路,看看还有什么我们曾经忽略的疑点和可能性没有。以便安排下一步的行动。”
“好,我马上着手。”章墨脱下警服,行动迅速。
候二从后面伸出手来给他做个拜拜,一步一沉的下楼了。
章墨长长呼出一口气,在裤子上揩了揩掌心里的汗水。
候二突然阴魂不散似的出现在门口,把章墨吓得几乎跳起来。
“干什么?做什么亏心事了?”候二盯着他的眼睛看。
“候哥,下次进来前能不能先敲门?”章墨拍拍胸口,“正想刚才的事呢,吓死我了。”
“像个娘们。”候二把牙签扔进垃圾桶里,正色道,“对了,这事先别给高大胡子说啊。”
“为什么?”
“高大胡子都懒得理这事了,我看啊,他是铁了心要办成无头公案,你还敢拿这案子去烦他?到时候真调查出什么情况来,他发火还不是冲我们两人来?”
“候哥,你还怕高队啊?”章墨取笑。
“我怕他?”候二眼睛一瞪,“我是嫌他烦。”
“哈哈哈,谎言,真正的谎言。”章墨手指候二,“怕了吧,娘们了吧。”
候二顺手又是一巴掌拍在章墨后脑勺上,然后像个兔子一样窜出门去,背后传来章墨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卷68
“他会不会察觉到了什么?”泸羽民紧锁着眉头,候二在这种关键时刻突然出现,不能不引起泸羽民高度的重视。
“应该没这个可能,我们关键的行动都是秘密进行的,表露在面上的只是些一般的调查,除了我们两人,应该没人知道了。”
“吴金龙不是参与了那次仓库的行动?” 泸羽民提醒,一想到候二介入进来,泸羽民就觉得心神不宁。候二表面上嘻嘻哈哈的,骨子里却猴精猴精的,他要是一旦重视起来,保不准还真会瞅出什么迹象来。
“不会。在要他帮忙之前我已经向他说了保密。我们是同班同学,这点承诺他应该是能做到的。”章墨试图打消泸羽民的顾虑。
“你给吴金龙透露了些什么信息?”
“没什么,都是些表面上的情况,对于你的身份以及‘它’的情况,吴金龙一点风声都没从我嘴里探听到?”
“探听?难道吴金龙看出了什么异常?”
“就是仓库那次,不过他对于你倒是不感兴趣,他对刘向金的尸体突然诈起十分好奇。不过这也没办法,谁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印象深刻?”
泸羽民眼睛里满是忧虑,心事重重。“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知道,也不算太坏,关键的是,他的嘴巴严吗?”
“这可不好说。那小子一张大嘴巴,两片嘴皮一碰,彗星撞地球这种说辞只是小CASE。”
“如果他真是大嘴巴,那我倒放心了。”
“也是。现在局子里谁还会听他瞎掰,人们都当他说的话是放屁。”章墨挥了一下手,“再说了,局子里的人也迷信得很,法医处不是因为一些无头无脑的理由从公安局大楼搬到殡仪馆去了吗?如果真发生了什么怪事,也没人会真正追究原因的,他们只会越传越神,最后要么大家都深信不疑忌讳莫深,要么都当成是纯粹的谣传,总之,人们对那种传闻会十分感兴趣,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会试着去求证。所以,我们做的事是不会有人来查的。”
泸羽民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可是,这个候二一出现,我就觉得似乎哪儿不对劲。” 泸羽民捧着自己的脑袋,连续熬了几天的夜,大铁锤敲在上面估计都没什么感觉了,更别说要想揣摩清楚一个人的心理,那是些更复杂的事情。
“不会是来抢功的吧。”章墨一拍大腿,“你看啊,前段时间案子没有什么进展的时候,候二就没出现在办公室;这段时间案子有了些眉目,他就出现了。难道是他认为我们不久就会破了此案,所以掐着时间来占个位置,也好论功行赏,分一杯胜利果实?”
“他这人怎么样?” 泸羽民期望看清一个人的本质,那么他所做的所有事情便都会有大概的判断。
“不好说,应该说毁誉参半吧。”章墨到现在为止在公安局也才3个月不到,要看清一个人谈何容易?何况那人还是候二。“他要真让你看清了,他就不会被人称作猴精了。”
“希望他是来抢功劳的吧。” 泸羽民放下这个话题,平时没有和候二进行过多的接触,也没仔细观察过,现在两人在这儿揣度,无论得出什么结论都是不靠谱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伍仁刚的通讯那方面查到点什么没有?”这次是章墨先开了口。
“你不说还不觉得有什么,你那天一提醒,我仔细观察过了,还真让我瞧出点怪异之处来。”
“说说。”
卷69
“平时吧,他接电话都是不避人的,连家里的用人也不用走开;伍仁刚的电话应该不算多,听电话内容基本上都是些生意上的朋友,或者是公司里的下属汇报工作,有时候他还会一边接电话一边和我们说话,完全没有秘密的样子。”伍仁刚有时候不用的电话卡和电话卡包装袋还被张妈收集来给她的小孙子玩。泸羽民就看见过好几次。
“不过,有一次却很奇怪……” 泸羽民回忆起那天情况。“当时我们在一起吃饭,互相说着闲事,大家心情都很愉快,他手机响了,接了电话说了句‘你好’,然后我看见他脸色瞬间变了,把筷子一放,就说吃饱了,拿着手机进了卧室,还把门掩上。那通手机打了一个多钟头,直到我们睡午觉时,他才从卧室里出来,不过脸色明显很难看。”
“就那一次吗?一次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不只一次,我是说我知道的只有一次,后来我在和孜涵以及用人闲谈的时候,听他们说他们也看见过好几次。”
“她们不觉得奇怪?”
“两个用人我不知道。即使奇怪,用人还能问主人什么?”
章墨想想也是。
泸羽民接着说,“不过孜涵问过一次。”
“伍仁刚怎么说?”
“说是以前一个村里的穷亲戚,这几年发了财,想找伍仁刚做中间人,与几个市局里的领导拉拉关系,做点政府的生意。孜涵一听是生意上的事,便没有多问,她也知道,现在做生意,不和政府官员搞好关系,那生意多半会到死不活。”
“如果伍仁刚所说电话内容是事实的话,那么他在打电话时避开自己的女儿也说得过去,但是既然他避开了自己的女儿,又为什么会在后来如实告诉自己的女儿?你不觉得伍仁刚的做法很矛盾吗?”
“也许吧。但是也许他要避开的是用人呢?”
“如果是找官员拉关系的话,避开用人确实比较好。”
泸羽民点点头,“不过现在全都是我们在这儿闭门造车,所有的猜想都没有事实依据。”
“那你还不快去想办法找找事实。”章墨瞪着眼睛一副监工的模样。
“他手机掉了。” 泸羽民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他本想趁那天晚上伍仁刚睡着之后拿过他的手机好好看看,但是那天下午伍仁刚就开车去了叶孤山,结果在路上出了车祸,手机也掉了。
“你怎么这么背啊?”章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哎——,对了,手机没了,可以到电信部门去查他的通话清单啊。”泸羽民的手再次拍在桌子上,脸上是兴奋的表情。
“以你现在的状态,还能想到这个法子,我只能说‘佩服’。不过,这个法子行不通。”章墨苦笑着摇摇头。
“为什么行不通?办案民警正常的查案,电信部门理应配合。”泸羽民心想这电信腰杆也忒粗了,公安局的帐也不买。
“当然要配合,不过这必须要公安局出个函才行。”
“必须要局里出吗?刑警支队出一个不行吗?”
“行啊。准确地说,在外面刑警支队的函比公安局的函更有震慑作用,更管用。”
“那就出呗。”
“高队不会同意。再说了,要高队出面,这事就摆在明面上了,要是他问起缘由来,恐怕我们有些事不好隐瞒。”
泸羽民一想也是,以高胜利的眼睛,不说能洞悉两人全部的“小动作”,但至少能发现其中一些疑点,如果高胜利来了兴趣顺藤摸瓜,泸羽民不知道会暴露出些什么。所以,最好不通过高胜利,最最好不通过两人之外的其他人而把这事搞定。
“只要你同意不就行了?” 泸羽民贼笑起来,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章墨看来异常恐怖。
卷70
“你要干什么?”章墨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
“你来出这个函。” 泸羽民十分信任地拍拍章墨的肩膀。
“我没有公章啊。”章墨两手一摊。
“公章不是锁在队里保险箱里的吗?这个不难,别说是你们的保险箱,银行的保险箱我也能用一根头发把它打开。只要你说保险箱在哪儿,我就能把保险箱打开,把公章取出来,然后按上印泥,‘啪嗒’,盖上一个鲜红的大公章,拿着函找电信部门调资料去。” 泸羽民毫无顾及说得唾沫横飞。
“我不用头发丝也能把保险箱打开。”章墨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的唾沫星子,嘴里“叱”了一声,又表露出十分的不屑。
“咦——你也有开锁的绝技?你师傅是谁?你们门派一般用什么趁手的工具?” 泸羽民的脑子完全蒙了,刚才说到公章的事还兴奋不已,现在一听开锁的事就更兴奋了,马上把要办的正事忘了,眼睛绿油油地盯着章墨Сhā在裤袋里的手。
“我也没听说过我师傅是谁。”章墨的手从裤袋里一截一截缓慢地抽出来。
“你是师傅太多?还是从小学艺的时候就被蒙住了眼睛?所以不知道师傅是谁?” 泸羽民知道有一个门派,师傅在传授弟子手艺的时候,会先让弟子把眼睛蒙起来,从而锻炼弟子良好的听力,以便在开锁的时候能听到锁里细微的弹簧如花开般微弱的声音。因为学艺的时候都是蒙住双眼的,所以这一派的弟子从来就没有见过师傅的模样,当然不会知道师傅是谁。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师傅。”章墨的手还在裤袋里缓缓地抽出来,但是却总是出不来,让泸羽民好不着急。
“你无师自通?”泸羽民只想到这个可能,他见章墨的手老是在裤袋里一抽一抽地,急得抓心抓肝地,干脆一把跳了过去,把章墨的手从裤袋里抽了出来。
章墨的手里拿着一个金属的工具,铮亮有光泽,上方是一个正方形,中间有一根金属棍子,棍子上面还有许多缺口。
“这是……”泸羽民拍拍自己的脑袋,这是哪一派的开锁工具呢?记忆里好象几大开锁派里都没有用这种工具的,但是看着怎么却又那么熟悉呢?
“这就是我的独门秘籍——”章墨住了口。
泸羽民一把抢过来,脑子几天没休息了,像是一团糨糊,越是转动越是模糊。“是什么!”泸羽民急了也是个火暴脾气,对章墨大吼起来。
章墨被吼得吓一跳,一看泸羽民居然像是要来真格的,也不敢调他胃口了,强忍着笑,故作严肃,用深沉的语调缓缓脱口而出。
“这就是我的独门秘籍——保险箱的专用钥匙。”章墨憋着笑好不容易说完,一说完马上就忍不住了,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笑。
“钥匙?怪不得我看着那么熟悉呢。” 泸羽民被章墨耍了一道,想想也喜剧,自己也大笑起来。
两人蹲在地上都笑出了眼泪。
“有钥匙就好办了嘛,快走,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拿公章。” 泸羽民拉起地上的章墨往办公室门外走去。
章墨一甩手,“有钥匙也不行,保险箱里根本就没有公章。”
“啊——”泸羽民张大个嘴巴,章墨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的嘴巴捏闭。
“那公章呢?”
“高队拿去了。”
“高胜利?”
章墨点点头。
“高胜利拿公章去干什么?”
“保管啊。”
“不是有专门的保险箱放公章的吗?他又放在哪儿保管?”
“上次不是被你逼着请你到龙头聚去吃饭吗?我身上没钱,只好私自将队里的公章拿去盖了白条,结果龙头聚那经理不道义,将我告到队里了,高队怕我们这群身上随时缺饭钱的小年轻又拿着公章出去‘啪啪’乱盖,所以索性,揣在身上自己保管了。”
“啊——你这败家子,没有钱为什么要到龙头聚那么高档的地方去消费啊。” 泸羽民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好不容易想到的一个法子就被章墨毁了,越想越火大,扭转身子伸出双手想掐章墨的脖子。
章墨一看泸羽民的架势,深感不妙,忙后退几步,找到一个安全的角落,嘴里急忙分辨,“我要你帮我查案,不是你逼着我请你到高档餐厅吃饭的吗?现在饭也吃了,案子毫无进展,你反倒怨起我来,你还讲不讲理了?”
“我让你请你就请啊,你不会找个抵挡的地方糊弄糊弄我吗?我平常都是吃的酸馒头臭豆腐,到个小馆子就算开洋荤了,你脑筋怎么那么苯呢?”
章墨还想申辩什么,结果却见泸羽民隔着两三米远的距离,不知怎么一晃就晃到了他的身后,伸出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章墨马上努力挤出一句话来,“老前辈,你可不要为老不尊啊……啊……啊……杀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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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筒子们,不好意思,《黄金鬼捕》已经和17K网站签约,按照约定,后面部分就只能在17K发了,谢谢大家这么的支持,凉皮以后还是会在新浪发帖的。对于此坑,凉皮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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