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朗立刻被推进抢救室。
林艾再一次独自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这种感觉她实在太怕了,那种孤独、彷徨就像魔鬼一般慢慢地把人吞噬,就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
时间滴答滴答地走过去了,当钟朗被推出来的时候,林艾微微向前迈了一步,这才发现双脚虚软无力,她撑在一边的墙壁上。看着钟朗的脸色煞白煞白的。
医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看着林艾苍白的脸色,想着又是来旅游的情侣,叹了一口气。
医生说钟朗肺部感染,还在观察期。
钟朗仍在昏迷中。林艾坐在他的病床边,摸着他消瘦的脸颊。
她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打在他的脸上、手上,他似乎感觉到落在他皮肤上的泪,手指微微一动。可是终究身体太虚弱了,没能醒来。
☆、58
林艾傻傻地看了钟朗一夜,回忆着从第一次遇到他的情景。直到天明,她怔怔地走了出去。门“嘎吱”的一声悠扬地响起。钟朗迷迷糊糊地听到声音,嗓子里堵着一口痰,他大咳了几下,胸口一阵闷痛。睁开眼睛,一室无人,他委靡地看向门口,那里刚刚似乎还有人的。林艾是去买早饭了,她一会儿就会回来的。钟朗告诉自己。
钟朗紧紧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又一分地过去了,刚刚六点不到,现在已经七点多了,林艾一直没有回来。她会不会又突然走了?钟朗再也坐不住了,刚一站起来,脑袋就一片眩晕,他穿着病号服,全身无力地走出去。
一路上,他都没有看到林艾的身影。
“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紫色上衣的女孩子,这么高,扎着个马尾……”钟朗拉着路人、护士就一边问,一边比画着。可是大家只是摇摇头。
他喘着气,来到医院的大门口。他朝着一边走去,前方聚集很多人围在一起。向他迎面走来的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摇着头,惋惜地和一旁的人说道:“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子,一身的血,真可怜啊。”
钟朗的脚步一顿,倏地拉着那阿姨:“是不是一个穿紫衣服的女孩子?是不是?”他大声喊着,额头、脖颈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阿姨也被吓住了:“是的啊。”
钟朗一双手颓然地放下来,快速地冲进人群,胸口越来越痛,呼吸越来越难,好像有千万根针扎着一般。
“林艾——林艾——”
当看到那一摊鲜红的血,他的心好像都停止了跳跃。
林艾出来吃了个早饭,又去买了一些洗漱用品。路过这拥挤的人群时,依稀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本不想围观的她,微微向里一看,不可置信地看到钟朗蹲在地上。
“钟朗,你怎么跑出来了?”这一个声音仿佛天籁一般,钟朗抬起头,用力地抓着她。
“林艾,你说过你不走了?”他一边说一边又是剧烈地咳起来,额头布满了汗珠。
“钟朗,你在这发什么疯?”林艾叫道,“你不要命了!”
“我是疯了!”钟朗扯着她的胳膊,“我刚刚以为你出事了。”
林艾一怔,瞥见钟朗微湿的眼角布满了红丝。
林艾推着钟朗就向医院走,奈何钟朗像是铁了心一般。看着他咳得弯着腰,额头的汗越来越多。
“钟朗,算我求求你了,赶紧回医院吧。”林艾咬着唇,声音已经发颤了,她怕了。钟朗拿命在逼她。
“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走了。”林艾拼命地点头。
钟朗听到这句,扬起了一个胜利的笑容,然后他又晕了。好在周围一个壮汉,立刻背着他到医院。
医生冷着脸:“真是胡闹!不要命了!”
这一觉,钟朗睡得安稳,他恍惚地梦到那个寒冷的冬夜,他开着车子正准备回家,就看到林艾缩着小小的身子,走在寂寥的大马路上,前后无人,她时不时地搓搓手,嘴里呼出的热气凝成一团白雾,小小的背影,让人读到了她的坚定。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他尘封已久的心居然跳动了。
屋内摆放着加湿器,空气湿润,雾气弥漫。钟朗醒来的时候,稍微动了一下,全身像散了架一般。床侧一个黑黑的小脑袋趴在床沿,眉头像打了结一般,皱皱的。
钟朗轻轻地掀起被子一角,这一个轻微的动作,林艾就惊醒了。
“钟朗,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林艾以为他想坐起来,就把枕头扶起来,看到她双眼又红又肿,像两颗核桃,钟朗莫名地开心起来,嗓子干得要冒烟了,声音有些沙哑:“你眼睛肿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林艾的脸就红了,她低低地说道:“医生说要是再晚一点来,你就……”那一刻,她真的好怕!
有些人,总在失去后,才会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植入你的心了。幸好,他们这一次还没有彼此失去。
她低垂着头,钟朗只瞧见她半边的侧脸,面色有些苍白。他拉着她的手,柔若无骨,细细摩挲着。第一次,她没有丝毫的挣扎。
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她也就随他高兴了。一夕间,钟朗全身的细胞都像活过来一般:“小艾……”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就振起来。林艾抽回手,把手机递给他。
钟朗一看是顾毅琛这家伙,一阵来火:“什么事?”
“二哥,我听说你跑西藏去了,怎么说,嫂子追到了吗?”
“有屁快放,没事我挂了。”
“别呀,二哥,提前恭喜你啊,什么时候你和小夕都要订婚了,怎么一个个都做地下工作?”
“什么?顾三,你说清楚。”钟朗一阵恼火。
“你妈说的,现在都传开了,陆夕辰是你家内定的儿媳妇。”顾毅琛那边跷二郎腿,一脸的春风得意。
钟朗“啪”的一声,扔了电话,那部烤漆的黑色手机,顿时四分五裂,电池都蹦出来了。
林艾走过去,轻轻地拾起散落一地的手机零件,慢慢地组合起来。
钟朗到底还有些虚,一会儿又睡下了。林艾静静坐在一边陪同着,怔怔地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有些感慨。
一会儿,他的手机又振动了,林艾拿起来,犹豫地走到门外接起。
“二哥,你赶紧回来吧。”
“他……他睡着了。”林艾低低说道。
那边一愣:“哦,嫂子,你赶紧和二哥回来把,钟朗他爷爷又犯病了。”
林艾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好。
“嫂子,你在听没?”顾毅琛喊起来。
“钟朗他现在住院。”
“啊!他怎么了?”那端顾毅琛眉心一皱,估计钟朗真出事了,立马收起来吊儿郎当。
“高原肺水肿。”
林艾给钟朗打了一碗清粥,配着当地的特色小菜,放到他面前。
钟朗苦着脸:“能不能换个?无色无味的,当我是和尚啊。”
和钟朗相处久了,她也渐渐地找到门道,他发什么火她就当没听见,自然他就会好。
没一会儿,果然钟朗拿着调羹,吃了一勺,就“哎哟”叫了一声。
“怎么了?”林艾以为他又是哪里不舒服了。
钟朗抬起右手:“这手挂了半天的点滴,浑然无力。”眼睛若有似无地扫着林艾,可对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半晌,他吸了一口气,自己又奢求了,无奈伸手,然而另一双手,比他更快地拿起调羹。
林艾没有说话,端起碗舀起一勺就往钟朗嘴里送,钟朗心雀跃了,无意识地张嘴接住。
然后,他又叫了一声,一脸通红,一手捂着嘴。
“怎么了?怎么了?”林艾放下碗筷,拍着他的背。
“烫!”他的舌头都没知觉了。
林艾一愣,扑哧笑了起来,钟朗倒是更不好意思了,脸微微板起来。之后每一勺,她都要吹一吹,钟朗的心都要化了,他所求的不就是这些吗?心想这次的病值了。
林艾在医院门口买了一大束花。卖花的藏族小姑娘告诉她,这花叫格桑花。藏族有一个美丽的传说:不管是谁,只要找到了八瓣格桑花,就找到了幸福。林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钟朗看着这束花,很新奇,他从来没有见过,纯洁可爱,小小的花瓣,绿色的经脉,细细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是什么花?”钟朗好奇,拿起一朵,细细地把玩,眼神缓缓地流过林艾的眉角。
“藏红花!”林艾一本正经的说。
钟朗一愣:“换了,换了!”
“不换!这么好看换什么!”
钟朗细细一看,也不像啊。猜想林艾在糊弄他。拿起手机,就到网上查一查,果真查到了。格桑花,他一行一行地看着。格桑花的花语:怜取眼前人。
这一行字让他整个人都飘忽了,林艾这是在对他表白吗?
林艾静静地想着小姑娘对她说话,神情虚晃。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一长串的数字,她微微一怔,没想到,隔了三年之久,这个号码竟然还在用。她迟疑了一下接起来。
“喂。”
钟朗从梦幻中清醒,好像惊弓之鸟一般竖起了耳朵。
“林艾?”那端,许晔轩的声音有些干涩,伴随着几声闷闷的咳嗽声。
“晔轩……你?”她只觉得嘴唇干涩,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
“我回国了,在B市。”许晔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稳气息重重地说道。三年的时间,他不断地使自己强大起来,隔着电话听着她的声音,他发现自己呼吸都有些疼痛。
林艾轻若无声的叹口气。
“你在哪儿?”
“我在西藏……”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挂了。林艾一看,手机已经黑屏了,自动关机。
一抬头,就看到某人脸色发青,绷得紧紧的。刚刚那多娇艳的格桑花,而今花瓣散落一地。
她刚刚站起身,就被钟朗一手拽进怀里:“林艾,不要再见他了,也不要再接他的电话了。”低沉无奈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带着彷徨。他们曾经有过一段纯洁无瑕的小爱情,钟朗嫉妒得发狂。
靠得近,林艾清晰听到钟朗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有些急促,那只布满针孔的手,手背上一阵青紫,拉着她。
林艾伸出一只手,细细地摸索着他的手背。眼眶热热的,微微闭上眼,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他的手背上。钟朗一怔。
当林艾的手环住他的身体时,他如同石头一般僵硬,直到胸前的一片冰凉让他如梦初醒。抬起她的头,看着泪眼蒙眬的她,带着不确定,倾身向前,拥住她,吻着她的眉角。她的热泪,眼泪的味道他第一次尝到,没有苦涩,带着一丝香甜。
兜兜转转三年,两人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是心与心的贴近。
晚上,林艾蜷在小沙发上,小小的一团。钟朗让她上床睡,偏要和他强。抱起她,放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看着她闭着眼,呼吸平稳,那酣甜熟睡之态,他轻轻地在她的颊边落下一吻,浅言低笑:“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59
这一晚,他就像个初谈恋爱的愣头青,傻傻地看着林艾。半夜的时候,林艾转身,就碰到温热熟悉的怀抱,一睁开眼,昏暗的灯光下,迷迷糊糊地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灼灼的眼,着实吓了一跳。
对于她怎么跑床上了,不问也知道,她闭上眼:“大半夜的不睡觉,瞪着眼睛看门啊?”
“宝贝,不是看门,是看你。小艾,我好像在做梦一样。”他温和地看着她。
林艾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舒舒服服地闭着眼睛,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钟朗的手,在她的脸上来来回回地轻抚,林艾“啪”的一声就拍上去。
“我去睡沙发。”她作势就要起来,钟朗无奈地收回手。
第二天一醒来,就对上那张英俊的脸眉开眼笑地道:“早上好!”
林艾低低地“嗯”了一声,后半夜,钟朗在床上扭来扭去,害得她一直没有睡好。
对于林艾这个敷衍的招呼,钟朗很不满意,托着她的头,劈头盖脸地吻下去,一手抱着她的背。
林艾紧闭着唇,就是不开口,钟朗低低地笑着,牙齿上下啃噬着她,酥酥麻麻的。
手慢慢地滑到她的腰间,倏地一捏。
“啊!”林艾一声惊叫。
钟朗顺利入关,湿热的长舌有力地在她口中钻动,热情地舔舐,吞咽着她的甜蜜。
直到林艾呼吸不畅,钟朗才松口。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又是一动。
林艾推着他:“一大早,脸没洗,牙没刷,你讲不讲卫生啊?”
一句话,生生把晨间之吻这浪漫的情调给刺破了,钟朗抑郁了。
洗漱好,刚出来,病房的门一阵急促敲打。钟朗闷闷地倚在床上,丝毫没有下床开门的意思。
林艾快速地走过去,门一开,来的还真是不速之客。
顾毅琛对林艾一笑,进来之后,往沙发一坐:“二哥……身体怎么样了?”
钟朗翻翻白眼,没理他。
林艾拿着保温桶,下去打饭去了,给他们留下一个谈话的空间。
“二哥,我是来接你的。”顾毅琛心里骂道,妈的,怎么这种事全都要老子来做。面上,带着微笑。
“什么事直说。”
“二哥,我不是故意的。”顾毅琛浓眉一挑。
“都知道了?”钟朗眸光一暗,“在她面前什么也不要说。”
顾毅琛连忙点头。
“下午你回去吧。”
一会儿,林艾回来了,小米粥几样东西,盛了一碗,习惯性地拿起调羹,钟朗倚在床头,两人很有默契地一送一张。
顾毅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瞪得老大的,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二哥,你的手也受伤了?”
接着钟朗眼神如箭一般冷厉地射过来。顾毅琛干干地笑了,心里怅然,二哥,你三十三岁了,不是十三岁啊!
“哎呀,一路赶过来,到现在还没吃什么东西。”顾毅琛有意地嚷着。
林艾一听,放下碗,拿起了饭盒里的青稞饼要递给他。钟朗一把拉着她的手:“楼下,左拐,自己解决。”
顾毅琛嗷嗷地叫着,千里迢迢来看你,连个饼都不给他吃。
接下来,自然什么事都是顾毅琛去办的,钟朗和林艾倒是闲着,看着远处巍峨的山峰,蓝天白云,整颗心都清净了。
“布达拉宫还没去。”钟朗懊恼。
“没关系。”有些地方去或不去,并无区别,心里存着那一份寄托就好。林艾手指指了指布达拉宫的方向,脸上带着明媚的笑,“那里住着世间最美的情郎。”
瞬间,钟朗就拉她入怀,吻着她,不容她退缩。
“世间最美的情郎?嗯?”他的语气明显不佳,“那我呢?”
钟朗咬着她的耳垂。
林艾咯咯笑起来:“你是世间最坏的浑蛋!”
什么?钟朗咬牙一字一句地吐出:“世间最坏的浑蛋?”他深吸一口气,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他,“好,我是浑蛋。”
钟朗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一脸温柔。
顾毅琛站在暗处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沉了又沉,最后,他扯了一抹笑,走过来:“我说,浑蛋,我们可以走了吧?”
林艾的脸微微红了,钟朗瞪了他一眼,拉着林艾就走了。顾毅琛拎着东西,得,他是小跟班。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林艾有些耳鸣,嗡嗡着很难受,她不停地吞咽着口水。透过玻璃,这么近靠近白云。脸贴在玻璃上,傻傻地看着,流动的云,仿佛伸手就可以握住。
她开始想这次的西藏之行,她和钟朗,在远离尘嚣的净土,终于有了一番宁静。
可是,回去之后等待她的绝对不会是风平浪静。想着想着倦意袭来,迷糊中,有人轻轻地给她盖上薄毯。
“二哥,你准备怎么办?”顾毅琛一路看着,钟朗是认真的,可是他的家庭能接受林艾吗?
不说她孤女、私生女的身份,就是当初钟朗为了她把陈家给整垮这事,钟家断断不会接受的。
钟朗瞥了一眼一旁熟睡的人,歪着头,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又伸手把薄毯掩好。
眸光一转,眼睛看着窗外的白云。
“毅琛,一开始,是一场追逐的游戏。我一直以为我们这种人,什么都是拿得起放得下,可是,等真正遇上了,才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就好像是冥冥中安排的,放不下了。”
钟朗嘴角一扯,顾毅琛见过他傲视的笑、冷漠的笑,这样温润如玉的笑,果然不是他的风格,惹得他鸡皮疙瘩一地,一阵哆嗦。
总有一个人,遇见了,悄悄地走近了,就是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就像一颗偶然飘落的种子,生根发芽,根深蒂固。
飞机抵达机场后,他们出来,机场大厅内,行人川流不息,他们两男一女这样靓丽的组合一出现,不由得让人多看几眼。
林艾下了飞机,刚刚开机,手机就急促地响起来,她赶紧接起来:“喂——”
“林艾,我在拉萨机场,你在哪里?”茫茫人海中,许晔轩只想听她一个人的声音。
“我回B市了。”林艾停下脚步,微张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钟朗回头问道。
电话那头的许晔轩一怔,呵呵地笑了起来,重复道:“回去就好,回去就好。”声音越来越越远,最后慢慢地挂了电话。
他先于钟朗一步,钟朗却快他百步。他和她就如同彼岸花一般,一段美丽的邂逅,却错过了花开的结果。
当初的相遇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许晔轩空洞地徘徊在机场大厅,往来的行人,也注意到这个儒雅的男子,面上的悲伤让人心凉。
林艾眼眶一酸,木木地收了电话。钟朗没说什么,上前挽着她的手,漆黑的眼眸里有些恼怒,却又是那样坚定。
出来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一旁,顾毅琛坐在副驾驶,钟朗和林艾坐在后面,钟朗一直拉着她的手。林艾瞧见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她挣脱着,可钟朗就是不放。
他们回到碧海别墅,顾毅琛中途下车一溜烟地跑了。
钟朗身体还有些虚,一回到家,就躺床上休息了。
林艾期间几次来卧室看他,他都没醒。药片都放在床头,温水来来回回已经换了几次。
她躺在贵妃榻上,微微蜷缩着身子,看着夜空的星星,前几天还是触手可及的星星,而今竟是隔得十万八千里了。其实,人和人何尝不是呢?若即若离,若得若失。
那一边,钟国华因为公事没几天就回N市了。吴兰溪留下了,这一次她是铁了心,要钟朗定下来,毫不手软。她到B市,儿子就没见上几眼,心里越加得对林艾没什么好印象。
钟朗一边在家休息,一边处理公司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他去西藏短短的一个星期,公司怎么积压了这么多事。早上一通电话,狠狠地把各层的主管给骂了一通,主管们唯唯诺诺,面面相觑,老板是吃了炸药了。
一会儿,又接到吴兰溪的电话。
“妈,我这会忙着呢?”钟朗一边哗哗地签字,一边应付着他妈妈。
“阿朗,我听毅琛说,你病了?怎么回事?”吴兰溪问道。
“妈,没有的事,就是高原反应,小问题。”
“那你晚上回来大宅,你爷爷也回家了,这两天也念叨着你。”吴兰溪把钟老爷子搬出来,料定钟朗是不会拒绝了。
“好,我晚上过去。”
放下电话,站在窗前,这二十几高楼上,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三年的变化却不及他在西藏几天来得快。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烟盒,这一次他没有点燃烟,只是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熟练地叼在嘴里。
女秘书敲门进来时,就看到他倚在窗口,颀长的身影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风度翩翩,她暗暗地提醒自己,老板心情变幻莫测,小心再小心。
“钟总,李特助送来的资料。”女秘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板的神情。
“放下,出去吧。”钟朗淡淡地吩咐。
“钟总,今晚八点和高总的酒会?”
“取消。”钟朗放下烟,揉着眉心。眼睛扫过桌上的照片,泛起一丝温柔,回来之后,他的办公桌上就放着一张他和林艾在那什么石头的照片,拿起相框,蓝天白云下,两人怎么越看越登对呢?这一看,心情顿时好了很多,嘿嘿傻笑了几下。
当拿起一旁的资料打开一看,脸色却是一沉再沉,好心情顿时消失无踪。
晚上开车回到钟家,钟老爷子坐在大厅里,他大伯、大伯母、他妈妈,连钟沁也回来了。看到他,钟沁一把跳过来:“二哥,好久没见到你。”小丫头挽着他的手,靠近他的耳朵,“陆夕辰,也来了。”语气明显地带着些不开心。
钟沁性格活泼可爱,她从小就和钟朗亲近,因为她刚刚到这个家的时候,第一个拉着她手的是钟朗,第一个对她笑也是钟朗,第一个把蛋糕分给她的也是钟朗,记着她生日的永远也只有钟朗。
“阿朗回来了啊!”钟老爷子声音洪亮,陆夕辰挽着他走到饭厅。
“爷爷!”钟朗走到一边扶住老爷子。
“阿朗,听你妈说这次跑西藏去玩了?”
“嗯。”钟朗淡淡地回应着。
钟沁听了咯咯笑起来:“爷爷,二哥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人家去登珠穆朗玛,他在脚下就歇菜了。”顾毅琛早已把钟朗在西藏的事传了个遍。
钟朗斜了她一眼:“小丫头瞎说什么。”
老爷子说道:“当年,我们翻雪山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多少年了……现在老了。”
“爷爷,怎么会呢?下午看您写的字,浑遒有劲,一点不像您这个年龄写出来的。”陆夕辰一本正经地说着。
钟老爷子听了乐呵呵的,眉毛一跳一跳的。
钟沁斜了她一眼,眼里满是不屑。
钟老爷子又发话了:“阿朗啊,小夕最近才回国,你抽空带着她逛逛。”
“爷爷,夕辰姐姐从小在这里长大,哪会不熟,我马上放假了,我陪着夕辰姐,可好?”她才不想陆夕辰当她的嫂子呢。
钟老爷子眉毛一挑:“就怕到时,你就顾着陪顾家那孩子了。”
“爷爷——”钟沁娇羞地叫起来。
晚饭的时候,吴兰溪特地让陆夕辰坐在钟朗旁边。
“小夕啊,不要客气,就当和家里一样。”吴兰溪又看看钟朗,“阿朗啊,给小夕夹菜啊!”
“夕辰姐,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芹菜了。”钟沁说着就夹过去。陆夕辰是从小就讨厌吃芹菜,亏她记得这么清楚。
钟朗仿佛没事人一样,不管不问。
晚饭后,钟沁被拉进去。
钟母脸色严肃:“钟沁,你在做什么?这个家的事还轮不到你Сhā手,记住你是什么身份。”
“妈,二哥不喜欢她。”她的声音诺诺的。
“什么喜欢不喜欢,你叫我一声‘妈’,就给我记住。想想你自己,顾毅琛他就是不喜欢你,他还是要娶你。”
钟沁眼眶红红的,声音有些哽咽,讷讷道:“我知道了。”
爱情,对他们来说是奢侈的。
快十点的时候,陆夕辰要回去了,吴兰溪提出让钟朗送她。钟朗没有拒绝,看着一边垂着头的钟沁:“小沁,也和我一起走吧。”
钟沁歪在座椅上,明显的委靡不振。
“二哥,我在下个路口下,坐地铁回学校。”她不想和陆夕辰待在一个空间。当年,陆夕辰一句“野丫头”就注定了她们之前不会相交。
钟朗还是把钟沁送回了C大。然后他一改之前的温柔,一路疾驰,陆夕辰吓得一脸苍白,终于到了陆夕辰的住处。她颤着手把安全带解开。
钟朗却落了锁,狠狠地把一个档案袋扔向陆夕辰,满脸的阴郁。
“陆夕辰,做这些有意思吗?”
不再是“夕辰”,而是连名带姓,陆夕辰心里一痛,打开文件袋,原本苍白的脸色一沉再沉。
“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否则不要怪我不给陆伯伯面子。”钟朗表情冷漠,语气阴寒。
陆夕辰的呼吸一下子就紊乱了,原来刚刚飙车,是在向她宣泄不满。她也有她的骄傲,勉勉强强地扯了一个笑容。
“钟朗,钟妈妈已经和我爸妈提了我俩的婚事。”
“停!我不受那套,你爱嫁谁嫁谁,可不关我的事。”钟朗耸耸肩,“你下车吧。”语气中的厌烦是毫不掩饰的。
陆夕辰再也忍不住了,哆嗦着嘴唇,一脸的伤心,当面被喜欢的人生生地拒绝了,眼泪是再也忍不住地哗哗地流下来。
“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
“别和我扯这些,老八百年前的事,亏得你记得这么清楚。”钟朗瞄了眼黑暗的前方,“你和钟沁在我心里别无区别,可是如果你再这么任性妄为,别怪我不客气。”
陆夕辰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把推开门,抓着包呜咽着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现言开了
顾今笙和程以暮有着三年的童年时光,三年的相恋时光,顾今笙以为她能和他能一起度过余下的时光。可最终都成为她的一厢情愿。
☆、60
钟朗心情愉悦地回到家,林艾已经睡着了。客厅里流着一盏壁灯,昏黄的光,等待着他的归来,这样的感觉真好。
洗了个澡,刚出来,手机就振起来,拿起来一看。
“妈——”
话还没说什么,吴兰溪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阵臭骂,气都不喘一下:“明天一早,去和小夕道歉去。”
钟朗愤愤地挂了电话,这陆夕辰怎么这么烦人。回了房间,他躺在床上,拥着林艾,再想想陆夕辰,这一对比,林艾什么都是好的,性格温婉,娴静适宜,总之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啄了几下她的嘴角,带着笑睡觉了。
第二天,钟朗醒来的时候,走到客厅就听到厨房“哧哧”的声音,林艾握着铲子上下翻动着,身上穿着一件围裙。他记得那围裙,是他一个人去超市闲逛时买的,当时身边一对年轻的情侣在挑,他独自一人,不知不觉也选了一件,围裙上面印着一只狼,他知道是最近很火的灰太狼。
她是怎么找到的?他记得他买回来之后,那时两人之间不冷不热的,他随手不知道扔到哪里去。面上微微地泛着红晕,心里暖暖的一团,他轻轻地走过去,从背后拥着她。
林艾手一顿,等到再翻蛋时,明显的一块焦黑。
餐桌上,放着牛奶、面包,林艾把那个有些焦黑的煎蛋放到自己面前。虽然是焦黑那面在底下,可钟朗还是认出来了,心里就像吃了蜜一般甜。
“奶酪放哪里了?”
“奶酪好像没有了。”林艾倒了两杯牛奶,“冰箱里还有些果酱。”
“也行。”
林艾诧异,他怎么突然要这些,他向来是不吃甜食的。
趁着林艾去取果酱的时候,钟朗快速地把煎蛋掉换了。咬了一口,顿时满口溢香,口感很好。
“喏——”林艾把果酱递给他。
钟朗看了那红红的果酱,牙齿发酸,没动手。
一会儿,林艾又看了他一眼。他无奈地拿起挖了一勺果酱涂在土司上,视死如归地咬了一口,甜得发腻。
饭后,钟朗递给林艾一份表格。
“什么?”林艾抬起头问他。
“你照着填就是。”
林艾细细一看,和她之前填的那份大相径庭。她推开:“我不想去。”
“为什么?”钟朗眉毛一挑。
“没有为什么。”
“之前的事不开心?”钟朗以为她是为自己之前被拒绝而不开心。
“不是。”
“那你想干什么?”钟朗皱眉。
林艾抿着嘴,半晌,说道:“当老师。”
钟朗的心忽上忽下的,她进了这个学校,学了这个专业,最后竟然要去当老师。
林艾低低地说:“教师证大学时我拿到了。”要不是这三年,也许她早就回S市当一名教师了。
钟朗转念一想,估计这是她母亲的原因吧。又想到,当老师也挺好的,将来自家的小孩,不用愁了。
小孩,长得像林艾的女儿,该是多么漂亮的小天使啊。他已是越想越远。
林艾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心里发楚。
“不想去就不去,当老师好,嗯,当老师好。”
钟朗神清气爽地去了公司。
接到吴兰溪电话的那一刻,林艾很平静,她知道,该来的总归是来了。
在林艾看来,钟朗妈妈气度高雅,皮肤白皙细致,一点也看不出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人也很和气,越是这样,林艾越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
静谧的咖啡馆里放着悠远舒缓的钢琴曲,吴兰溪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子。典型的南方女子,肤白如雪,五官精致,却也是落落大方。
“小林,今天我找你来,只是想和你聊聊。这三年,一个人过得也不如意吧?”吴兰溪的声音混合着钢琴声,轻轻柔柔的。
“钟夫人,您有话就直说吧。”林艾紧紧地握着手,背挺得笔直的,一双眼睛带着释然,哀伤一闪而过。
吴兰溪一直噙着淡淡的笑容,优雅却又疏远。
“叫我伯母吧。”她端起一杯清水,淡淡地说道,“孩子,很多事情你不明白。你和钟朗不适合,他的家庭,你的家庭,你觉得嫁入这样一个圈子会幸福吗?”吴兰溪慢悠悠地继续,“你的母亲当年不是也挣扎着做出了选择吗?”
听到最后一句,林艾再一次感到那种痛彻心扉了,不能让母亲入土后因为她还受到非议。她眨了两下眼睛,硬是把泪水逼下去。
“钟夫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钟朗。我……”林艾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哽咽,“很感激您没有直接扔给我一张支票,那样的话,我会更加无地自容。您放心,我会离开他的。”一字一句说出来心还是疼了,她承认自己不勇敢。
她强忍着泪水,吴兰溪心有不忍,可她是一个母亲,总要为这个家做打算。
“钟伯母!”
吴兰溪回过头,看到来人,亲昵地对她招招手。
陆夕辰一身米色套装,整个人端庄典雅。
“哟,这花真漂亮!”吴兰溪看着陆夕辰手中的一大捧献花赞道,“小夕的追求者送的?”
“是送您的。刚刚路过花店看着漂亮就买了,和您很配。”
“钟夫人,不打扰您了。”林艾站起来,想扯一个笑容,可终究是笑不出来。
陆夕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怔怔地出神。
林艾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上了公交车,转了几趟车,最后站在一幢大厦下,抬头仰望着这幢高耸入云的大厦。钟朗旗下的大厦,他的办公室就在第二十八楼,她一直都知道。
这些天气温不断地再攀升,她在楼下的花坛坐了一下午,回去的时候,头晕晕的。
大厦的门口,她看到钟朗和陆夕辰,他们两个人一起走出来。的确,很相配,家庭,事业。
林艾去了趟超市,买了一大包东西。回去的时候,她打了一个电话给钟朗,那边许久才接起来:“林艾,什么事?”
“哦,没什么事。”她的声音淡淡的,“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今晚有个会,可能晚点回去。”林艾听着那边嘈杂的声音,就挂了电话。今晚钟朗的确有个会,不过是宴会。
陆夕辰一脸的不高兴,胸口一闷,也没说话。吴兰溪让她陪着钟朗来参加宴会,来到这里钟朗就撇下她。
一圈下来,钟朗喝了不少。角落里顾毅琛和一个美女站在那儿,巧笑嫣然地说笑着。
“毅琛——”他沉沉地叫了一声。
顾毅琛回头,手中捧着酒杯。
“宝贝,去休息一下。”顾毅琛一双狭长的眼睛温柔地眨了下,对身旁的女人说道。
钟朗举起杯子,顾毅琛会意,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许久,钟朗问道:“毅琛,你有没有想过钟沁?这几年,她一直追着你,她会不会累?”
“二哥,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钟朗沉默了一会儿:“钟沁前几天和我提过,她想解除婚约。”他的小妹妹终于累了。他看向顾毅琛,一脸坦然,“毅琛,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到钟沁的情景吗?”
他怎么会忘记呢。顾毅琛笑一笑,浑身竖着刺的小刺猬。
“毅琛,如果当初我好好地追求林艾,一切或许就不一样了,我和她之间不会隔了三年。你和小沁打算还要过几个三年?”
一席话,两人都是愁苦万丈。
此时,林艾烧了一桌子的菜,都是钟朗爱吃的。她一个人坐在饭桌前,每一样菜都细细地吃了一些,明明很一般,钟朗怎么会爱呢?
钟朗醉醺醺地回来时,就看到满满的一桌子菜,林艾抱着身子缩在沙发上,又在看某个幼稚的综艺节目,眼睛弯出了好看的弧度。感觉到身边的沙发一陷,她侧过头去看了一眼,略长的刘海有点遮住视线,愣愣地看着来人。钟朗坐到她身边,靠在她身上,灼热的呼吸带着浓浓的酒气,一丝不漏地洒在她的耳侧:“怎么不和我说,早知道烧了这么多菜,我就回来了。”
林艾抵着他的头,费力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瞪了他一眼之后起身走向厨房。
钟朗迷迷糊糊中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温热的触感袭上双唇,他睁开了眼。林艾把装着蜂蜜水的杯子抵在他的唇边,钟朗眯着眼看着她,又往她那边凑了凑:“林艾,你嫁给我好不好?”
她竖了一个手指放到钟朗面前,摆了摆,又好笑又好气地问:“这是几?”
“我没醉,小艾,你嫁给我好不好?”钟朗抱住她的身子,贪婪地吸着她特有的香气,“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照顾你,爱你——”
没想到钟少爷也能说出这番甜言蜜语,这就是酒后吐真言吗?
“你答不答应?”
大厅里安静无声,那些字眼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上,一瞬间,呼吸都紧蹙了。过了一会儿,她淡淡地说:“钟朗,你也太没诚意了,没有鲜花,没有戒指,你见过有人这么求婚的吗?”
钟朗晕乎乎的,半天才反应过来,倏地站起来,也不管身后的人怎么叫他,咚咚跑到楼上,一会儿,又跑下来。
从客厅观景用的落地窗边的花瓶里抽出一朵花,一边走向沙发一边嚷嚷着:“林艾,我有花,有戒指,你答应吗?”
钟朗灼灼地看着她。
到最后,步子越来越慢,像虔诚的教徒一样单膝跪在地上,抬着头,一眼也不眨地看着林艾。
林艾的眼睛渐渐地濡湿了,心里是百感交集,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像那搅乱平静湖水的水滴,打在钟朗的手上。
“什么时候准备的?”她竭力想使声音波平如镜,却还是掩盖不了其中夹着的颤音。
“你先说答不答应?”他看着她,右手轻轻地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痕。
林艾静静地看着他,被那认真的表情深深定住,时间静静地流逝着,就在他以为她不会答应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好”,声音清脆悦耳,就如同深山中泉水叮咚声。
钟朗托起她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戴上去。林艾只觉指尖一凉,转眼间,左手无名指上套上一枚精致的戒指,钻石熠熠生光,比客厅的水晶灯还要亮。
“去年在法国出差买的,当时看着合适,原以为——”他顿了顿,“没想到一等就等到了今天。”
钟朗满足地笑着,托起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一吻。她的手指修长,戒指戴在上面非常漂亮,不是戒指点缀了她,而是因为她,戒指才变得更美。
林艾看了看戒指,不断地流着泪。
钟朗更加手足无措,跪了半天,林艾也没拉他起来的趋势,他想站起来把她揽到怀里,细细地安慰她,可是刚一动脚,一阵酸麻随之而来,仿佛有万只蚂蚁在爬动。最后手一钩,拉着林艾就地毯上一坐,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小脸被泪水洗刷过后一片娇嫩,她今年二十五岁了,怎么还和当年一般。
钟朗情不自禁地覆上她的唇,冰冰凉凉的,温柔缠绵地吻着她,没有一丝杂质,发自内心。两人静静地相拥在一起,就连彼此的心跳都融为一个频率。
这一刻曾经的恩怨情仇都放下了,一切都远去了。
钟朗依旧霸道地拥着林艾,月光洒进来,清幽如水。林艾借着光细细地看着钟朗,仿佛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一般。
食指一点一点,滑过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细细地描绘着。
第二天,天灰压压的,钟朗还在沉沉地睡着。林艾轻轻起来,自己的东西本就不多。环视了一圈,心里一阵戚戚然。
最后摘下了无名指的戒指,昨晚的一切都很美,钟朗给了她一个完美之夜,她将忘却她和他之间的所有,除了——这一夜。
轻轻地把戒指放在床头,在钟朗的唇上印上一吻,第一次主动,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留下了六个字:
三年之约已到。
☆、61
五月底S市。
一个多月过去了,她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自由、清静,平淡如水。她爱这种日子,没有负担,周围充斥着亲切的乡音,一切都是她想要的。
“林老师,这道题目,我有些不懂。”
林艾接过书,一道选择题,她耐心地给学生分析了一下。
学生明白之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简单、纯净。
“谢谢林老师。”
她,此时回到母亲工作的学校,任教初二英语。刚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邻居李老师,母亲的同事,和她简简单单地聊了几句。李老师就说学校最近正缺老师,第二天,李老师就带着校长过来。
对于这所学校,林艾一直是心存感激的,母亲生病的时候,很多老师都帮过她,即使在母亲去世后,学校也没有收了她们的房子。
校长说了,初一的一个老师前段时候出了车祸,小腿骨折,这段时间一直几个老师轮流代课,学生本来就多,实在忙不过来。
就这样,林艾去了学校。
傍晚下班回家,李老师抱着一大摞书,看到她温和地笑了笑:“小艾,回来了啊。”
林艾忙接了过来。
“到底是老了,抱着这一摞书,喘个不停。”李老师深深地呼了几口气。“对了,林艾昨天有个男人来找你。”
林艾心里咯噔一下,面色倒是不变。
“看着有些面熟,我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唉,老了。”
晚上简单地解决了晚餐,这几天一直没什么胃口,吃什么东西都没有味道。林艾收拾好东西后,拿起垃圾,来到楼下。
远远就看见一个身影站在一棵梧桐树下,周围烟雾缭绕,地下已经留下了好些烟头。
看到林艾下来,他扔了手里的烟,皮鞋踩了几下,熄灭了烟头,迎着她走过来。
林艾扔了手中的垃圾,转头朝他扯了扯嘴角:“好久不见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次打电话时刚回国。”
气氛微微地凝滞了。
林艾眯眼一笑:“恭喜你学成归来。”
许晔轩没有说话,心口泛着酸楚,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心里凄楚地感叹道,近在咫尺远在天涯。他静静地沉默着,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林艾看着他疲惫的脸色、衣角不平的褶皱,心里不忍。
到最后,她还是说了句:“上去坐坐吧。”
这时,李老师正好也下来倒垃圾,看到林艾和一个陌生男子,有些惊讶。她的视线转到许晔轩身上:“哦,这就是我刚刚和你说昨天找你的那人。”
“阿姨,他是我高中同学,以前也是S中的。”
“哦哦,你们聊。”李阿姨带着笑,这人看着和林艾就配,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上了楼,林艾给他倒了一杯水。许晔轩环视着房间,老式狭窄的房子,这几天阴雨不断,墙壁很多地方都留着水印,歪歪斜斜地布满墙壁的一角,好像是在努力地留下痕迹,就像这段感情一样,明明知道最后不可能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却不断地做着徒劳的弥补。
他无奈地笑了笑,目光又移到林艾身上。
许晔轩望着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工作。”林艾淡淡地说着,“遇到合适的人就把自己嫁了。”她的眸光淡淡的,仿若清溪流过。
许晔轩面色紧了紧,她真的放开了。
“晚饭有没有吃?”林艾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
许晔轩摇了摇头,昨天到了这里基本上还没有吃什么东西,一说还真饿了。
“我这里也没有什么材料。”她转向厨房,“给你下碗面吧。”
一会儿,面条就好了,清清淡淡的,几片绿绿的青菜映衬下,还真叫人胃口大开。许晔轩也就吃了,看着这个情景,林艾微微有些发怔,目光落在那碗面条上,脑海突然浮现了很久之前,某个人明明不爱吃面食,那晚却津津有味地吃光了一碗。
“林艾……”许晔轩轻轻地唤了一声,把她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嗯。”林艾这才晃过神来,看着他的眼睛,淡淡地笑了笑。
屋子里静静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窗外凉风吹来,伴随着树叶摇曳沙沙声,衬映着屋内的沉寂。这片沉寂似乎在昭示着一个谁都不愿意说的结果。
许久,许晔轩站起来:“这么晚了,我回去了。”
林艾转身看了一下时钟,已经九点多了。
她点点头:“我送你。”
许晔轩看了她一眼,低沉地说道:“不用了。你休息吧。”
林艾跟在许晔轩身后,走在这窄小昏暗的楼道里。
下楼后,许晔轩说道:“你回去吧。”看着身后的居民楼,他的眉宇间隐隐带着一丝无奈。
“路上小心。”林艾转身就匆匆地上楼了,走了没几步,又慢慢地转过身来,许晔轩还是站在原地看着她。微弱的灯光下,他看着林艾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晔轩,你——回去吧,回去找属于你的幸福。”
回到家,洗漱好,准备睡觉的时候,想到客厅的窗户还没有关,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大雨。
窗外的风已经越来越大了,尘土飞扬。低头的一瞬间,那个位置,老化的路灯吱吱响着,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手指间一闪一闪的。他抬着头,目光一直紧锁在一处。
她知道他看到她了,他,也知道她看到他了。
林艾决绝地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雨,稀里哗啦地下了一夜。
林艾迷迷糊糊地睡着,如果不是手机急促地响着,她一定会睡到中午。这些日子她总觉得睡不够似的,要说“春困”,夏天都来了。
一大早,许晔轩就打来电话,林艾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因为没睡好,眼睛肿得老高。
“林艾,能陪我去一趟S中吗?”许晔轩的声音泛着淡淡忧愁。
她半低着头半晌没出声,许久才轻轻说道:“你等一会儿。”
两端的沉默,电话里淡淡的电流声,许久……
“好,我就在你家楼下。”
旧地重游,却已是物是人非。
曾经他们周六是放假,而今的周六,学校也开始上课了。
他们走到格物楼下,听着朗朗的读书声,心里不自觉地想起一首歌:当某天,再唱着,这首歌会是在哪一个角落;当某天,再踏进,这校园会是哪片落叶,掉进回忆的流年……
的确是,岁月静好,物是人非。
林艾嘴角噙着淡淡的笑,陷入回忆。八年前,他们第一次相遇在格物楼二楼的那间教室。
“那时候,你的物理题真是奇思妙解——”
许晔轩没有接话,只是慢慢地走着。
走过那个篮球场,曾经他和班上的男生一起在球场上奔跑,青春年少时伴随着命运的捉弄,一切都随风而去了。
林艾坐在水杉树下的小木椅上,许晔轩看着她,嘴角牵动:“一切都回不去了吗?”
林艾看着树林里几只飞动的小鸟,语气柔和,眼睛清明:“晔轩,我们永远是朋友。”
朋友,一辈子的情谊。
许晔轩看到林艾额角有些薄汗,脸色也有些苍白。
“怎么了?不舒服?”
走了一会儿,林艾才感觉肚子沉沉地抽痛,她勉强站起来:“没事——”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竟毫无意识地倒下去。
许晔轩大惊:“林艾,你怎么了?”他抱起她,倏地看见刚刚她坐在的木椅上竟有着鲜红的血印。
医院。
“病人已经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有轻微流产的迹象。”医生的一席话,让许晔轩仿佛被被雷击中了一般,整个人都怔住了。
医生以为他是刚刚当爸爸,安慰道:“前期注意些,避免过度劳心劳累,不用太担心。”
许晔轩恍惚地来到林艾的病房。林艾挂着点滴,正在熟睡,依稀地从她嘴角里传出几个字。
许晔轩清晰地听见了,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夜晚,林艾醒过来的时候,许晔轩坐在一边,面色落寞。看到她醒来,他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林艾摇了摇头。
空气陷入沉闷中,许久,许晔轩咬着牙,瑟瑟地说道:“林艾,你怀孕了,一个半月了。”
林艾呼吸一顿,两眼发直,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口,终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我们是不是又错过了?”他自言自语般说道,“我回国之后打电话给那时你去了西藏,我立刻就去了。结果,我到了,你却和他回来了。”他安静的眸子像深沉的海洋,怔怔地看着她,眸里流露的哀伤汹涌。
三年后,他回来了,她却已和他渐行渐远。他宁愿相信是时差让他们彼此错过了。
林艾费力地探出手,覆在他温热的大掌上,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晔轩,过去的不可挽回,不过,我还是感激的。”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今,我再也不会孤单了。”她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抚着小腹,眼神坚定。悄然而至的生命,或许就是她一生的寄托。
她淡淡地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就像百合花一样娴静:“晔轩,你回去吧,我一个人生活得很好,我希望你也可以幸福。”
许晔轩嘴角带着笑意,眼里却是无法掩饰的落寞,他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块通透的四叶草,它曾陪伴了他三年,多少个日夜,他就是看着它来思念她。最后,他将还带着温度的四叶草放在了林艾的掌心。
“你的幸福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希望,和你的那个配成一对,带给你幸福。”
一对,一双人。
突然,一阵剧烈的响声,门被大力地打开。
钟朗的脚步好像有千斤般沉重,走进她的病房,一把抱住她,“林艾——”他的喉咙哽住,双眼布满红丝。
许晔轩酸涩地看着他们,悄悄地走出了病房。寂静的走廊上,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夜空明星璀璨,他却一身暗淡。
病房中。
“林艾,那晚你都答应我了,为什么还要走?”钟朗看着这张苍白的脸心疼不已。他发了疯似的和他母亲吵了一顿,想来找她,但每每看到那张字条,他就有些怯步。他强迫了她那么多次,最后还要勉强她吗?
“是我要娶你,不是我的家,也不是我妈妈!”钟朗坚定地说着。说着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再一次套在林艾的无名指上,“以后不准随随便便地摘下来。”
林艾看着那枚戒指,抑制不住眼泪。钟朗吻着她的泪:“乖,别哭了。”一手抚这她的背,一手慢慢地滑到她的小腹。
“我们有孩子了,流着我们俩的血。”
钟朗拥着林艾挤在病床上,这样的场景仿佛就像西藏的那几晚。
失而复得。
☆、62
第二天,钟朗请医生给林艾做了一个详细的检查,他心里忐忑。许晔轩的一个电话告诉他,林艾怀孕了,简短的五个字,瞬间让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匆匆赶来医院,看到她一脸的苍白,又听到出血,他心里不免焦急万分。医生让他安定下来。可是医生的一句话,又让他瞬间飘起来,一个半月了。算算日子,不正在西藏的那晚吗?
他拿起手机满脸得意:“喂,大嫂。”
“阿朗,怎么到现在才来电话,妈妈急了一夜。”
“大嫂,没什么事。”钟朗故意顿一顿,“我要当爸爸了。”
“什么?”夏芳菲的手机开的是扩音,吴兰溪也在一旁听着。
“阿朗,你刚说什么呢?”吴兰溪语气有些激动。
“哦,没什么,妈,就是我要当爸爸了。这几天,我也不回去了。行了,我挂了。”钟朗带着狡猾的笑。
吴兰溪看你还镇定得下来。虽然,他可以不顾一切地把林艾娶回去,可以后的日子还是要过的,两边和乐相处才是皆大欢喜,现在有了孩子,他妈妈……
“芳菲啊,我刚刚我没听错吧?阿朗说他要当爸爸了?”吴兰溪还没反应过来。
“妈,真的。”
“这孩子……看来是铁了心了。”吴兰溪叹了一口气。
“妈,您看阿朗这三年身边除了林艾有其他女人吗?刚刚阿朗的语气,您看他多高兴,有了孩子,他更是不会放手了。您马上就要多一个孙子了,您不开心吗?”夏芳菲看着婆婆的脸上渐渐有个笑容,知道婆婆已经想开了。
童童写完作业正好出来:“妈妈,我想去溜冰。”
吴兰溪一把抱着他:“童童,就快有弟弟了,开心吗?”
“真的?”
吴兰溪点点头。
“你小叔叔就快当爸爸了,对了,还是你那个女朋友哦。”
童童有些不好意思:“奶奶,我不喜欢弟弟,我喜欢妹妹,漂亮的妹妹。”
第二天,吴兰溪和夏芳菲就赶到S市,走进病房时钟朗正在给林艾削苹果,这个儿子现在知道疼人了。钟朗一回头看到他妈妈,嘴角快速一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脸色却是冷冷的。
“妈,您来干什么?”
“我就不能来吗?”吴兰溪顿了一顿,“我来看我儿媳妇和我孙子,碍着你了?”
听到这话,他心里一乐,面上倒是装作风平浪静。
林艾倒是不好意思,作势要起来。吴兰溪上前按住她:“好孩子,你别动,现在怀着孕,得小心。”
“伯母——”林艾讷讷地叫了一声。
“这孩子现在还叫伯母!”吴兰溪轻笑一声,轻柔地拉着她的手。林艾一双眼里充满了震惊,吴兰溪期许地看着她,可是那声“妈”,她却叫不出口。
吴兰溪也不在意,问问情况,也放下心来,耐心地和林艾说着一些注意事项。
夏芳菲对着钟朗挑了挑眉,恭喜了!
钟朗喜笑颜面。
钟朗陪着林艾一起去了林母的墓地。墓地的四周环绕着苍青的松柏,安静得只有鸟叫声。
蓝天白云下,那一块块墓碑整齐地排列着,一片肃穆。
远远就瞧见林母的墓碑前站着一个人影,时间的痕迹无情地留在每一个角落。三年没见,什么时候,他的身影竟变得如此寂寥。
走近了,发现那人眼圈发红,两鬓白发,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看到他们时,他明显一怔,张了张嘴,最后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脚微微地动了几下,终于转身,迈着步子打算离去。
“等一等。”林艾叫了一声。
梁仕昭身形一顿,颤着唇,不可置信:“小艾……”
林艾阖了阖眼,像是在隐忍着自己的感情。
钟朗捏了捏林艾的手,似是在给她传达勇气一般。她缓缓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那本书,原本她打算今天把它烧了,可是看到他,她放弃了,喉咙像哽住了一般:“这个,你留着吧。”
梁仕昭颤着手接过来,抚摸着。
“妈妈,她……从来没有怨过你。”妈妈这一辈子都爱着这个男人的,她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埋怨自己的父亲。
梁仕昭抬起头,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可是最终都无力地化作这一句:“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又看了眼旁边的钟朗,无言地转身了。
他欠了林茹,他将用下半生来偿还,可是欠了林艾的,他无力弥补,近在眼前,却无法靠近。
他终于明白,林艾当初看到他的心情了。
他无声地静静退出,一步一步蹒跚地走在那条幽暗的小道上,暗淡的身影渐渐消失。
林艾眼睛泛酸,其实她不恨他,可她也没法坦然地面对他。也许当她的孩子慢慢地成长了,她才会明白。
两人停在林母碑前,墓碑上林母的照片,大概是她那会上学上拍的,黑白照片,披着一头黑发,带着明媚的笑。
“妈,我要离开这里了。”林艾蹲下来,把两朵含苞待放的栀子花放到墓前,细细地摩挲着照片,“你闻到栀子花的味道了吗?你看,我也要当妈妈了。”
斯人已逝,生命却仍在延续。
钟朗蹲下来,放下手中的百合花,沉稳有力地说道:“我会一辈子照顾林艾,对她好的。”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聆听着风声。
许久,钟朗扶起林艾:“好了,回去吧。”这里寒气重,对她始终不好。
下坡的时候,钟朗忽然停下了,说道:“我背你吧。”
“干吗?”好端端怎么突然想背她?
钟朗弯下腰,见林艾站在一边:“快呀。”
见墓园没什么人也就随他了,到底是刚刚蹲久了,腿有些麻痛。林艾贴在他的背上,闻着他熟悉味道。
走了一大段下破路,钟朗倒是气也不喘。林艾说:“好了,让我下来吧。”
“没事,我背着老婆和女儿一点也不累。”
林艾莞尔。
静静之间,呼吸相闻,就这样一直背着她走下去,幸福是一段长久的路。
☆、63
回到B市后,钟朗带着林艾去见了钟老爷子。钟老爷子一脸的笑容,他的孙子终于给他找了孙媳妇了,顺带着又要多一个重孙了。
小姑娘水灵灵的,孙子的眼睛一刻不离她的身,他都看到眼里。
钟朗和林艾在S市已经登记过了,钟朗准备回到B市再办婚礼。林艾不想办婚礼,累得慌。钟朗说,你什么也不要管,一切他来准备。他要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向世人宣告她的身份——钟太太。
八月二十八号,钟朗和林艾在教堂里举行婚礼。婚礼前天,沈欣然、周薇薇、穆北都赶来过来,三年未见,大家感情依旧。
晚上,四个女孩子住在碧海别墅里,躺在那张kingsize的床上,唧唧喳喳的。
“林艾,没想到,你最后还是和钟朗在一起了。世事变迁啊,当初的表叔变成了老公!”沈欣然打趣着。
钟朗一直对她曾经称呼他表叔,耿耿于怀。
穆北摸了摸林艾的肚子:“怎么没有动静啊?”
“才四个多月,这孩子安静。”想到钟朗走时一脸的悲愤,听说晚上四个人要一起睡,脸都白了,千叮咛万嘱咐,别挤到他老婆和他女儿,把她们当巨无霸啊!
早晨,钟朗一大早就带着一帮帅哥站在门外,林艾换好婚纱,站起来的一刹那,屋内所有的女人都看痴了。
“怎么了?哪里不对劲吗?”她拉了拉裙尾,因为怀孕,腰部特地又放松了一些。
穆北咽了咽口水,果然女人在穿上婚纱的那一刻是最美的。
钟朗毫不费力,几个厚厚的大红包,门儿乖乖打开。
新娘出来的那一刻,再一次,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钟朗一身白色的西装,也是俊美非凡,他一步一步地走上前一把抱起林艾,郑重地吻上她的眼睛,喃喃道:“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今天,你倾倒整座城池。”
钟朗小心翼翼地抱着林艾上了车,天空撒着红色的小花,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上了婚车,他看着她,握着她的手,呢喃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后面的车子,嘟嘟地故意鸣笛催促着。
林艾浅浅一笑。
一排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到了酒店,场面盛大。
考虑到新娘的特殊情况,林艾就待在休息室里,没有出来迎客。钟沁和沈欣然她们陪着她。
“嫂子,你今天真漂亮,二哥的眼睛都看直了。”钟沁端了一杯温水给林艾。
林艾感谢地笑了笑。虽然她也没做什么,还是觉得累。
和钟朗一桌一桌地敬着酒,她以水代酒。虽然有着庞大的挡酒团,钟朗还是喝了不少。回去的时候,醉醺醺的,只抱着她,乐呵呵地傻笑着。
闹洞房这一环节,因为新娘怀孕,直接省略。钟朗的狐朋狗友不甘心啊,恨得咬牙切齿的。
林艾催着他去洗澡,他哼了几声,晃悠悠地去了。她在另一间浴室泡了澡,出来时,疲惫减轻了不少。
钟朗躺在床上,看到林艾出来,两眼发光,洗尽铅华呈素姿,依旧美,因为怀孕更添了几分淡淡的韵味。
林艾放了一杯水在床头,一躺下钟朗就拥着她,亲着她的脸,温柔缠绵。
三个月早过了。今晚洞房花烛夜,嘿嘿,他终于可以解放了。林艾也知道他难受,但是想到肚子的宝宝,推着他。
钟朗啃着,丝毫不肯罢手。缠缠绵绵间,电话急促地响起来,他红着眼,没好气地接起来。
“儿子,医生说小艾身子弱,为了我的孙女,再忍忍——”
林艾在一边听着清清楚楚,脸色烧得通红。
钟朗放下电话,躺在一边,喘着气,一会儿,又摸到她的肚子:“宝贝,爸爸为了你洞房花烛夜都牺牲了,将来你可得听你老子的话啊。”说着又吻了吻林艾的肚子。
林艾好笑,吻了吻他的嘴角:“快睡吧!”
钟朗知足地搂着她,一家三口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前三个月林艾的各方面都很好,一点反应都没有,可自从办过婚礼之后,孕吐的反应特别重,一点油烟味都闻不得。吃什么吐什么,除了肚子在长,整个人倒越来越瘦,钟朗看着直心疼。
这天,他下班一回来,房间里没有林艾的身影,便跑到卫生间一看,她正扶着马桶一阵狂吐,眼泪都带出来了。
钟朗扶着林艾站起来,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眉头紧皱着,拿着毛巾细心地替她擦去嘴角的污秽,又抱着她回房。
“还是不舒服?”
“没事,怀孕都这样。”
钟朗轻柔地把她几缕垂下头发带到耳后,头贴在她的肚子上:“女儿这么不听过话,折磨妈妈,出来后该打ρi股!”
林艾推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肯定是女儿?”
“不会错的,我就喜欢女儿。”钟朗揽着她,一阵亲吻,扬起一个笑容,很温柔,“一个和你一样的女儿。
从S市回来之后,钟朗特地把王妈也接到B市。看到两人终于在一起了,王妈打心眼里高兴,她想尽方法给林艾补身子。
吴兰溪一有空就往B市跑,带着大包小包的补品。看到林艾现在这个样子,她也着急。
周六的时候,她特地带着林艾去了医院,找了妇产科的专家详细地检查了一下。专家乐呵呵地说道,“没事,胎儿发育得很好,母体也很健康。”医生恭喜道,“又是个带把的。”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烈日炎炎,照得人虚晃,吴兰溪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扶着林艾的身子。
人生有多样的相遇,上一次吴兰溪还亲昵地拉着陆夕辰的手,看着林艾离去。而这次,吴兰溪小心翼翼地扶着林艾,脸上的慎重显而易见。
“钟伯母!”陆夕辰的声音再也没有那时的娇甜,她看了看林艾的肚子,一脸黯然。
“小夕啊,怎么来医院了?”
“胃有些不舒服。”
“年轻人得注意休养。”吴兰溪也没再说什么,到底身边站着自己的儿媳。
陆夕辰眼神暗淡:“钟伯母,我先进去了。”
吴兰溪点点头。
回到家,林艾将医生拍的彩照给钟朗看:“怎么鼻子这么大啊?”回头看看钟朗那挺拔的鼻子,还真有点像。
“拍的角度不一样,我家的女儿绝对是倾城倾国的。”钟朗骄傲地宣布。这时,吴兰溪和王妈走出来,听到这句话,一阵哆嗦。
“阿朗,你就那么笃定是女儿?”吴兰溪坏坏地笑着,“今儿下午医生可是说了,带把的。”
钟朗看看林艾,像求证一样。林艾点点头。
“儿子就儿子吧,这个是哥哥,长大要护着下面的妹妹的……呀!”钟朗一声大叫。
“怎么了?”吴兰溪一阵紧张,手中的猕猴桃差点都丢了。
“宝宝踢我了,老婆,宝宝踢我了!”
三十三岁的钟朗,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
林艾的心里暖洋洋的。
命运还是公平的,给了她一个完整的家,此生,足矣。
错错小朋友是在第二年的一月八号出生的,比预产期早了几天。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林艾站在阳台上,翻着书,坐久了,站起来走走,没走几步就感觉腰部一阵酸痛。
她轻轻地捶了两下,酸痛感越来越强烈。渐渐感到j□j一阵濡湿,之前在书中她有了解过,因此心里也十分冷静,只是呼唤着:“妈妈!妈妈!”
吴兰溪听见林艾的惊呼,立刻跑进来。
“妈妈,我好像要生了。”
吴兰溪一看,羊水破了。看到林艾疼得额头上都是冷汗,她安慰:“小艾,别怕。”立马叫来司机,和王妈扶着林艾去了医院。
“阿朗,小艾要生了,你赶紧来医院!”在车上,吴兰溪赶紧打电话给儿子。
挂了电话后,吴兰溪擦着林艾额头的汗,这孩子到现在疼得只咬着自己的唇,一下都没有叫。她看着也难受,握紧她的手。
“小艾,疼就叫出来,不要咬伤了自己。”
“妈,我没事,能忍住。”下腹一阵又一阵地抽痛着。
吴兰溪轻柔地擦着她额角的冷汗。
到了医院,一切都很快,林艾被推进产房。
一会儿,钟朗匆匆赶来,气喘吁吁的:“妈,怎么样了?”
“刚进去。”
钟朗来来回回地走着,一会儿里面就传来凄厉的叫喊声。
“妈,怎么突然提前了,不是说下个星期吗?”
林艾的喊叫声一阵一阵的,那种痛,听得他的心都碎了,就像沾了盐水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在他的心上。
“放心,之前检查一切都好,再说,王医生还在里面。”吴兰溪看着儿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终于,凌晨时分,一阵洪亮的啼哭声响彻寂静的医院,小家伙终于不再折磨他妈妈了。
医生把孩子抱出来的时候,带着笑容:“恭喜,带把的。”
吴兰溪笑呵呵地接过来:“我的乖孙啊!”
林艾睡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全身像被碾过一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到钟朗满眼的血丝。他握着她的手,看到她醒来,忙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宝宝呢?”林艾声音嘶哑,说话都有些痛。
“要不要喝水?”
林艾点点头,钟朗倒了一杯温水,喂着她喝下去。
“宝宝刚睡着,七斤二两,真是个小胖猪。”钟朗闷闷地说。
林艾斜了他一眼,哪有人这样说孩子的。
钟朗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谢谢你。”一脸的郑重。
听他这么一说,她倒是有些赧然。
“小名我很早就想好了就叫错错。”
“错错。”林艾轻轻地念道,“错错。”
纳木错,他是来自那一片纯洁的圣土。
林艾第一次见到错错时,看到他皱皱的皮肤,小小的一团,软软的,一切出自于本能,她抱起他,轻吻着他的脸,眼泪也哗哗落下来。
吴兰溪走到林艾面前,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温柔地说道:“傻孩子,坐月子可不兴这个。”
一滴泪水正巧滑到小家伙的嘴角,小家伙嘴唇一抿,就瘪起嘴,“哇”的一声铆足了劲号啕大哭。
得,苦到小祖宗了。
林艾轻轻地拍着他。一会儿,小家伙停止了哭泣,睁开眼睛,乌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可爱极了。钟朗拥着老婆和儿子,一脸的满足。吴兰溪看着这一幕,心也是热的。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家庭的幸福才是一生的幸福。一个人纵使有着万贯家财、至高无上的地位,终究比不上家庭的幸福来得真实。
这一刻的幸福将会源远流长。
作者有话要说:至此,完结。
《钟爱》是我的Chu女作,这本书带给我的东西太多了。感谢晋江这个平台,感谢一路上陪着我的你们。当初懵懵懂懂的我,只是想写一个故事,甚是没有想过能否写完,是你们的留言与鼓励让我坚持了下去。
两年后《钟爱》上市,出版名《爱是人生最好的相逢》,在此将这唯美而动人的话语,送给每一个看文的姑娘。爱,是人生最好的相逢,愿我们每一个人都能邂逅最好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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