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到过一片土地,古老、干燥、氧气稀薄,神话似的寺庙高耸入云,像一幅苍凉的海市蜃楼,脸颊犹如枯树皮的人们手执转经轮,嗑长头在寺外,赤着脚叩一万次头,信仰的、虔诚的、一生又一生而又劳而无获的仪式。
我那时候的武器是一把藏刀,部队炊食班里一个厨师长送给我的,犹记得他送我这把刀的起因。如果说部队是枯燥的,那入藏兵就是一拔拔养成了在枯燥里沉默,然而新兵入连队却是兴奋新奇的,那天的迎新兵欢迎会上各自介绍家庭情况,入藏兵苦是必然的,却不是谁人都能进来,哪人没有个能在招兵地点拿的出手的后台,但是高到我这样的也确实鲜有,但我当时并不知情,所以当我报出我爷爷的大名时遭到了一阵嘲笑。
“司徒长春?小孩子怎么撒谎啊……”
“入藏兵退伍后待遇是不错,可军委委员的孙子来这儿不太现实吧……”
“不要说司徒援朝是你爸爸……”
我想点头,因为司徒援朝的确是我爸爸,可是我看到班长微微不赞同的摇头便没有开口,原来说真话也是没有人相信的,那晚我因为欢迎会上的不低调被人认定成吹牛B牛人,进而接受了新兵入伍的洗礼,被打的鼻青脸肿。
十五岁的我不是第一次挨打,我爸过去打我抽断过几条皮带,可此时我发誓,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挨打,那天厨师长送给我一把藏刀,他说,“用它对付敌人,但首先得认准敌人是哪个。”
而这把刀却始终没有派上用场,因为我发现,我的拳头要比它灵活,这时候,我的敌人是狼,我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有狼性的藏獒是宝,而野狼却被视为敌人,但我知道它们不好,它们吃家禽、伤人群,每一出现便人心惶惶,它们该死。
那头野狼死相很难看,整个头颅每一片骨头碎的零零落落,我用拳头镇定的、有力的、仔细的一下下砸上去,一边想着哪个角度既可以砸碎它的骨头又不至于让脑浆崩出来弄脏我的手。可能是因为我的面目太狰狞,赶来帮我的战友全部噤声无语站在一旁,可是后来班长告诉我,我的面部太随意,而这种没有情绪的风清云淡是最骇人的,他说司徒,将来你杀人时一定不会心跳害怕,你是天生的武器。
天生的武器?或许吧,那之后再没人敢惹我,甚至连明目张胆的打量都不敢,我可以把一个身高近两米的汉子几拳打成了植物人,完全不知道什么是怕,我不惹事但很怕有人惹我,因为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力度,怎么才叫不下死手。
伤人、关禁闭,我想着接下来用不用上军事法庭,然而并没有,几天几夜的转车转机,我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缉毒特种部队。
绿色的雨季丛林把生活在喧嚣都市里的少年滋养成了最骁勇善战的野孩子,这里才是我真正向往的战场。
丛林、枯草,形成了一幕天然大屏障,我可以武装自己跟它们溶为一体,伏击在最不起眼的深处一天一夜不动一下,连呼吸都吹不走一根细小的发丝。
队长也说,司徒璞是柄活武器,天生的战士,最优秀的狙击手,我不懂这话是夸是贬,只是如果怀里没有枪是连觉都睡不着的。
这个时候我的敌人是毒犯子,他们不好,他们从泰国、缅甸、老挝的三角地带走私大量精纯的东南亚海洛因,赶着长长的马群穿越雨量充沛的丛林密林沿着中缅边界线运贩到我们国境内,而我们常年潜伏在中缅交界处,队长说他们就是我的敌人。
这时候我的武器是一把狙击步枪,精度高又可靠,装上最纯良的弹药,瞄准、射击,一招致命,对于上级下达的指令我向来弹无虚发,有的时候会使用特殊子弹,弹头一旦进入人脑或身体,短时间内迅速扩散分布,搅碎人的内脏或脑干组织,呈现像一朵碎裂的冰凌花。
第一次杀人,我潜埋在一公里外远的距离,一枪正中目标的左额,半径一厘米的血洞,我不是很满意,因为我本来从瞄准镜里对准的是他的额间。队友来安慰我,队长来辅导我,我笑笑接受,之后吃饭训练睡觉,那结束了一个毒犯子的一枪丝毫没能让我心里起半点波澜,我想我的确像冷武器一样没有温度。
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提供。在缜缅边区有着这样一支留守边区四十年,没有祖国的军队,他们被将领抛弃,被祖国抛弃,为了生存不得不和缅政开战,和黑帮开战。为了生存,种植罂粟、提炼、贩运,成为这个灰色乐园里的冒险家,他们在刀锋上行走赚得利益,不分是非却又坚韧坚忍,视血亲为生命。而路家,是这支没有祖国的军队里,走在这个行业里的翘楚。队长说,如果彻底歼灭了路家,那我们就能立大功休大假,这个时候,我的敌人是路氏家族。
在边境两年,那年春节,我想参与过的战友没有人能忘的了,我们接到线报,路氏一队人马由边界线入境将上百千克的精纯海洛因、冰毒贩运入境内,我们潜伏在密林处伏击整整两天两夜,最后那天夜里,队长一边帮我擦驱虫药一边说,“为什么他们像阴沟里的老鼠躲在暗处,他们有国没有家,有大量的金黄和最奢侈的生活,但他们仍一边与我们做对一边仰望羡慕着我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我们是兵他们是贼,我们光明正大,他们忍辱偷生。”
“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贼?因为他们的祖辈跟错了将领,搞得后辈国家不承认,有家归不得,你知道吗?每一个传统节目我们在享受国家的繁荣与安慰时他们只能在他人的领土上怀念着哭泣。”
“他们一边爱国一边反抗政权,妄想着剩将残兵卷土归来,你知道他们的春联写着什么吗?处处无家处处家,年年难过年年过。”
“但他们仍把魔爪伸向自己的祖国,把毒品由这条灰色边线运入我们境内,他们不好,他们是我们的耻辱。”
“司徒你喜欢枪对吗?现在从瞄准镜中看出去,那一队人马,对,领头的那个叫路林,是路氏家族这代人中的领袖,司徒记住他,他是你的敌人,消灭他就可以洗去我们的耻辱。”
那次的战斗很激烈,队长被一片削薄的竹片割断了喉咙倒在我身边,我的掩身点暴*露,路林像一只濒临死亡的兽一样怒视着我,七个受伤的男人把受了重伤的他围起来包在中间,没有武器。我从容的走上前,一步步凌迟毫无反抗能力的对手,举枪、瞄准、发射正中额间,一个人倒下,我听见有人喊哥哥,再瞄准发射,第二个人倒下……,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发了七发子弹,第八枪时我停住了,路林腥红的眼睛像那头临死之前的野狼,满满充斥着报复与狠不得撕碎我的仇恨,一瞬间的恍惚我被人从身后重重一击……
再次醒来时我在部队卫生所里,副队长沉痛的告诉我,队长牺牲与路林逃跑的消息,我转回头呆呆望着天花板,又想起了那双眼睛,那么深的痛和恨,生平第一次觉得我杀人如麻,洗不净双手,我想我不但冷血,并且无心,我成了路林的敌人。
我可能真的是累了,那片被子弹和尸体交替腐蚀着的土地让我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哥说,阿璞你心里有愧。怎么可能?我想,他们是我的敌人,我杀了他们,我是他们的敌人,他们也可以杀我。但我不想踏入那片土地,后脑不重的小伤我足足休养了一年,后来爷爷问我想去哪里安稳一段时间,我知道他们怕我被报复,那就借着这个借口静一静吧。海,我想看海,海天交相的一线天或许可以洗清我身上的血腥,理清我的思绪,我想知道我走上了怎样的一条路,毕竟这条路我还要走下去,树立敌人,成为别人的敌人,周而复始。
来到了D市,缘份落地生根,我碰到了我的姑娘,她撞入我的孤城,涤荡我的灵魂。哥说,你喜欢她对吗?阿璞,好好谈场恋爱。谈恋爱?我没学过,哪里会谈。哥说,当她的守护神,做她的勇士,女人喜欢温柔且带点孩子气的无赖,把你的心意表现出来她就会爱上你。
圈圈年轮,谁人等谁人,谁是谁的劫,我的心、我的魂、我灼热的血液、我沸腾的爱情、我一切最柔软的情绪,被她悄无生息的偷走,小心翼翼的收藏,没人知道她对我来说是意味着什么,我想我回不到过去了,再也不能树立敌人了,我有了弱点,她成了我一击毙命的七寸。
司徒璞从B市回来之后,色靓没有多问关于司徒琢的死因,隐约知道是被仇家所杀,只是在每个他颤抖哭泣的夜晚紧紧把他搂在怀里无声安慰,这个男人,硬朗到即使哭泣也不流眼泪。这让她想起了马良当初的死,那是她第一次经历身边的人离开,她有愧疚有心痛,现在想想哪可能比得过司徒璞如今的痛苦,她的阿璞,她离不开的劫,奋不顾身的投入他的孤城,这样的冲动不是当年青春年少时情窦初开可以比得上的爱,她现在还能这样爱他,是多深的执著和情意。
我不能没有你。
色靓抚开遮在他眉心的发,曾经阴戾的少年,每每只留着精短的发,他那样深的眸里只倒映她的脸孔,定定锁住她的脸抱怨:色靓,你是个烦人精,你都折磨死我了。
而现在这样的狼狈不堪,暗淡无光。他会去替他哥哥报仇吗?色靓这样想着,抱着他,慢慢浅睡,她有时眯着眼睡着,有时睁开眼看他,然后仔细的抚摸他的脸,确定他的存在后再睡下,她想,就这样抱着他,她不能没有他。
司徒璞感觉她平稳的呼吸,恍惚的心跳,慢慢把头从她怀里抬起,像她看他一样回看,她睡的并不安稳,像是怕他离开一样随时准备醒来拉住他,他想她是个好女人吧,虽然他从不是因为她的好坏爱上她,但也清楚,若不是真爱他到骨头里又怎么会无休止的纵容,她爱自己不会比自己爱她少一点。
想到这,他的手慢慢抚摸她胸前的疤痕。他该怎么选择?离开她去报仇,让她年年月月无望的等待;留在这里跟她相守下去,时时忍受愧疚的吞噬,那哥哥的仇谁能来报?她的安全谁来保证?可是离开,他真的舍得吗?……再或者真的放手让她去找别的幸福,去他妈的,这不可能。
司徒璞把终于流下的泪印在她的胸前,一片濡湿,轻手轻脚的起床来到阳台燃起一只烟。一只烟的寿命有多长,吸的狠了,转瞬化灰,即使让它自燃到底,也不过是烟花易冷。司徒璞拿起几天前收到的一封信,上面有六滴血和一行字:继续?或者死在我亲人的墓前?我在老地方等着。
司徒璞怎么会不懂这字里行间的含义。选择继续,路林还会对他的亲人下手,防不胜防,他的哥哥已经成为这血债里的祭品,或许下一个就是色靓,他不敢保证被仇恨逼疯的路林还是一个伊斯兰信徒,不杀女人和孩子。怎么可能让那个毒犯子继续下去,这本就不是一个选择题,他的亲人、他的女人,路林只想要他的命,要他一个人的命来还那七条。司徒璞想到这里再也压抑不了心里的悸动,扶着栏杆的身体慢慢向下滑去,他舍不得离开她,他的报应终于来了。
她醒来时天还没有见光,肚皮被刺的痒痒的,闭着眼紧张的伸手一摸,还好,他还在,枕在她的肚皮上睡的安稳。他也被吵醒,迷朦的抬头看她,眼皮红肿。色靓心里的恐惧突然就被推到了最高点,眼泪一下涌出来,起身紧紧抱住他,“阿璞,阿璞。”
司徒璞抚她的发,吻她的唇,“我在,我在,告诉我你又梦到什么了?”
色靓摇摇头,“没,就是突然很想你。”还在一起就开始想念,她想她终于明白他的感受了。
“我也是。”司徒璞说着把她压在身下,缓缓的坚定的进入她的身体,“我爱你。”
即使愁云密布,生活仍然还得继续,杀狂魔再现案件被推到了顶点,毫无线索。色靓胆战的想,会不会跟司徒璞接到的那封七滴血的信有关。
他坐在她的身边看案卷,色靓轻轻凑过去,“你向来不看这些的。”
“打发时间。”他看着她说,“对了,你的生日快到了,去哪里玩一天吧,算下来,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也有两年的时间了。”
两年了啊!犹记得第一眼见到他时就在心里暗暗惊赞,这么正的哥们儿怎么一脸戾气。两年里,有近一年的时间他跟在她身后,不放弃追逐;剩下一年的时间他在她怀里,在她身体里,撒娇、耍横。
“你想去哪里玩?嗯?”他又问。
“你呢?你想去哪里”?
“去发现王国吧,我从小到大都没进过那么梦幻的地方。”
色靓笑,“我又不是公主,又不是灰姑娘,去那么童话的地方干什么。”
“谁说你不是公主。”司徒璞揉她的头发,“你不是王子的灰姑娘,但你是我这个小警察的公主啊。”
色靓看他的脸、他的眼,深深的看,颤抖着声音说,“去星海公园蹦极吧,我要我的王子在最极限的时候也能大喊出爱我。”
生日前一天,他们去蹦极,工作人员介绍,“绑背弹跳最刺激,你们一个一个来吗?”
“不,我们要双人跳。”司徒璞说,“谢谢。”
工作人员摇摇头笑,“现在的小年青就是爱搞浪漫,双人跳得有一方有经验才行,不然还是有危险的。”
“没关系,我有经验,请帮我们拍摄留念。”司徒璞解开衬衫扣子换衣服,腹部与胳膊上的肌肉精致紧实,线条形状流畅漂亮。
他们面对面抱着,工作人员把橡皮绳从他们的肩膀绕过牢牢绑在腰上,然后是脚踝,“怕不怕?”司徒璞问。
“不怕,你在呢。”她答的理所当然,眼神那么澄清,司徒璞就开始吻她。
有年青的工作人员说,“这种跳法可是宣誓爱的最高境界了,但是很少有女孩子敢来尝试。”
司徒璞说,“我的女人是最勇敢的。”他又吻她,“靓靓,给你猜两个字谜好不好?”
色靓点头。
“竹出土,一寸相思一寸灰;红足飞,半边鼓翼半边归。”
色靓看着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眼睛不眨一下,水光粼粼。
他已经决定了吗?
“猜不到哟,怎么办?”
“没关系,记住就好,能记住吗?”
“会记得。”
他软软的唇吻在她的眼睑上,然后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嘴靠近她的耳边,“一定要听清哦。”
然后有工作人员过来轻轻推了一把,色靓知道自己一直是恐高的人,站在四楼就会心跳头晕,可是在这四十米高,有十层楼高的距离,脚下是一片大海,她心里眼里就只有这个男人,他们一定彼此相爱,一定爱的很深。
身体极速下坠,像飞落的流星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司徒璞的目光紧紧锁住色靓的脸,当被绳索第一波惯力猛的提起时,弹跳绳将两人密密扣在一起,他的眼泪飞了出去,狠狠咬她的耳垂,“我爱你。”
第二波惯力袭来,两人的身体被胡乱撕扯,司徒璞紧紧裹住她的人,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色靓一声不吭,微眯着双眼,爱怜哀伤的看他,直到晃度慢慢变规律后才完全睁开。
他们头部朝下,她半长不短的头发张牙舞爪,他吻她,吻不够,说,“我爱你。”
色靓用额头狠撞他一下,“你混蛋。”然后开始回吻他,激烈的搏斗,唇齿相依,口水交缠。
晚上,他们在客厅里狠狠做*爱,他撕扯她的衣服,牙齿捕捉到她胸脯的顶端,用力吸吮,她用相同的力道回敬他。他解开浴巾,旁然大物直接弹脱出来,把她细白的腿盘在自己腰间,下一秒就钻进她的身体里,又硬又狠,剧烈的顶撞让她的脑中有片刻的缺氧。他有汗顺着鼻尖滴到她的唇上,她伸出舌尖轻轻一卷,他们一起达到极限的快乐,司徒璞咬着牙颤抖,然后把脸埋进她的颈间吸取温暖。
色靓感受他急促的呼吸,双手抚上他的后腰下面,那里有两块结实的肌肉,很性感。她在他的耳边轻轻吹气,“阿璞你要走了对吗”?
“嗯?”他张嘴含住她脖子上的大动脉,“嗯……,我让你猜的字谜你记住了吗?”
“记不住。”她负气转过身,想想不解气又转回来,扬手朝他的ρi股打了一巴掌,清脆的一声‘啪’,羞人。
“必须记住。”他仍旧蛮横不讲理。
“阿璞,为什么要我等你,这些天我一直难过,我不想离开你,你带我一起去。”
“一起去?”他让她背向他搂进怀里,手掌握住她的胸口,“……小疯子。”
“我想的很清楚,我不能离开你,你回不来怎么办?我不在,看都看不到你,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
“靓靓……”司徒璞半起身点燃一只烟,组织语言,想该怎样告诉她,“我哥确实是被仇人所杀,可那并不是他的仇人而是我的,为了寻我的仇才找上的我哥,我说这话你懂吗?”
色靓这一下实在被惊的不小,半天没回过神来。
“所以,我不单为了替我哥报仇,而是必须去绝了后患,我这么说你懂吗?我的意思是,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我不知道到底要去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色靓慢慢低下头,想了想又缓缓抬起来,“你嫌我是麻烦?”
“怎么会?”司徒璞说,“你身手也不错,戴上眼镜枪法也准,在我身边只会帮助我,怎么会是麻烦。”
“那为什么不带上我?”
司徒璞想,对啊,为什么不带她一起去呢,那边地方上的派出所也需要人,找个名头借调过去根本不是问题,还不用忍受相思之苦。
“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你只要,只要让我知道你离我不远就可以,不用天天见面,只要想见的时候不用隔着千山万水,只要这样就可以,也不行吗?”
这话不能让司徒璞不震慑,“你怀孕了吗?”
“你问这个干嘛?”
“怀孕了不能去。”
“不知道。”
“尽快去检查一下,怀孕了就老实呆在这里等我。”
色靓一下高兴了,“如果没,我可以去?”
“嗯。”司徒璞面容也松了下来,脸上终于见了一丝笑意,“你工作这块儿我来办,但我们不能总见面。”
“好。”
他想,就这样吧,对她一直都自私霸道,也不在乎多这一回了;她想,不管怎样能在他身边总是好的。她想的很美好,吃苦受累无所谓,他们总能踩在同一片土地上,一心只追着他的脚步,所以第几天后拿到那张呈阳性的早孕通知单时心里狠狠一凉到底,人生啊,你怎么就这么热爱耍人呢。
颜博包住色靓的手,湿漉漉的掌心微微颤抖,B超室外面等待化验结果的人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都跟她们是相同的目的。色靓低着头,像是在被审判的罪人,这一阵她已经开始有早孕反应了,早上吃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又是得上心工作又是得小心瞒着司徒璞,熬的瘦了一圈。
颜博问她,“真的不打算留下吗?”
色靓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想跟他一起走,孩子我们以后还可以要,眼下,我离不开他。”
颜博悄悄叹了一口气,色靓不想要留孩子是想跟着司徒璞走,早把什么生死抛到脑后;而她陪着来,不劝她,是因为怕孩子的爸爸真回不来了,这小女人一个人带孩子未来的日子怎么过,所以这孩子是无论如何也留不得了。
“你说的对,孩子你们以后还会有的。”颜博摸她的头,这个倔强又缺心眼儿的傻女人,“吃点什么吧,我去给你买,得补充体力。”
“巧克力吧,不要太甜的。”
颜博站起来扶她的肩,“好,你在这等我。”
乍一听说色靓怀孕了,颜博就没什么好期待,这世上除了色靓那个傻女人,余下谁人不是只顾自己的利益为重,况且司徒璞要走是势在必得,谁也不能厚着脸皮拦,所以她带着她来到D市边缘小城市,不留下孩子色靓将来才有一条后路,至于可能会有的情伤,总能走出来。
回来的路上,颜博看到一个年青的女人捂子抽抽泣泣的哭倒在男友怀里,她就想,一定很疼,色靓会不会哭呢?就赶紧加快步伐往回走,然后在手术室外的露台上看到脸色苍白的色靓,心里立时一紧。
“怎么了?”颜博问她,她就机械的把手里的B超单递过来。颜博接过来一看,被震的体无完肤,那上面明明写着一堆数据,而她只看到两句:孕五周,异卵性双胎。
“这,这是什么意思?”
色靓仍旧低着头,眼里水光粼粼,“医生说因为是异卵双胞胎,说打胎有危险,说让我回去好好考虑。”
这下连颜博也不能理直气壮的劝她别多想、打胎是必须的了。双胞胎啊,怎么舍得不要,关键是有危险。
“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色靓终于抬起头,叹息着自言自语,“还早,忙过这一阵好好跟他谈谈吧,如果他能不走就好了,颜博,你知道吧,我从来没任性过,从来没自私过,就这一回行不行,我舍不得,都舍不得,孩子和他。”
回程的路上颜博开车,周杰伦凄凄哀哀的中国风应景的仿佛能催断人心,颜博想了好久终于开口,“办法还有一个,你把孩子生下来再去找他,孩子我和吕品帮你带,反正我们也考虑要结婚。”
色靓没有回答,眼泪无声的流下,颜博也没有再开口,她想此时应该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真正的好朋友,并不是在一起就有聊不完的话题,而是在一起,就算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回到D市后,色靓没有回单位而是去菜市场,她想,好久没有好好做顿饭了,他喜欢吃鱼,晚上就给他做番茄鱼块吧。去鱼摊上挑鱼,青鱼,刚刚打捞上来,很新鲜,鱼摊腥臭的气味让她扶在水池边一阵干呕。
她粗粗指了几条,“这些,谢谢。”
“请帮我处理干净,谢谢。”
切姜片、葱段、蒜瓣,熟练的把鱼切成块儿,看到丝丝血腥又是一阵恶心,跑去卫生间吐个痛快,抬起头时看到吐出来的黄水里竟然含着几丝咖啡色的血丝,色靓心里又惊又怕,忙去上网查看,原来只是孕吐引起的胃粘膜出血,不是大事。
做好饭菜她就坐在桌边,一边等他一边傻傻发呆,脑子里一团糟,理不清。
七点钟,他没有回来,色靓热了个青菜就着米饭泡水简单吃了几口,胃里终于不再火烧火燎的难受了,这些天她也找到了规律,吃不下也得吃,不吃的话更难受。
九点钟,他还是没回来,色靓给父亲打电话,色净接起电话就问她,“今天去单位找你了,司徒璞说你陪颜博下乡了。”
“哦。”色靓说,“找我什么事儿?”
“没事,你妈同事的女婿从海南带来些咱们这边少见的水果让我给你送过去,你电话打不通我就去你单位了,交给司徒璞了,尽快吃,别放坏了。”
“哦。”色靓说完欲言又止。
“怎么了靓靓,有什么事吗?跟爸爸说说。”
色靓心里很犹豫,她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打电话给色净确实是想跟他说说,把这些事都说说,让他帮着想个办法,她想的是,从小到大爸爸总能给她出好主意,又简单又有效,可是不能让妈妈知道。
“我妈呢?”
“在这儿呢,看电视呢。”然后抬着话筒小声说,“要不我去书房?”
色靓听到妈妈在那边追问什么事,连忙说不用不用,就挂了电话。
十一点,司徒璞还没有回来,色靓突然就觉得心神难安,想倒杯水又打碎了一只杯子,她那么难过,就想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变得很脆弱,一见不到他的人就想哭,她拔通吕品的电话,话筒那边安慰让她早点睡,说什么事都没有,就是例行到处走走。色靓想,吕品坏人时绝对是一幅笑ⅿⅿ的样子,正常情况下他应该是没事儿也得吓她几句的,他安慰她只能说明他在撒谎。
她想到这里,心慌手抖到拿不稳电话,终于按了号码拔给迟峰,迟峰那边一接到电话大嗓门就吼开了,“小色啊,你跑哪去了,快回来,犯罪嫌疑人又犯案了,已经锁定目标是王欢,我们正在准备追捕,你直接去西岗老街,我们在那儿等你。”
色靓放下电话揉了揉胃,也没敢多耽误时间,换好衣服出门。
深而黑的胡同,水泥地面,D市是北方明珠,市面洁净,多绿化,这样的地方倒少见。色靓步伐轻快敏捷,没废多少劲儿便找到迟峰说的地点,吕品看她过来扔给她一把枪,“长心眼儿了,说不听你了。”
色靓没理他,熟悉的装枪查看子弹,“司徒璞呢?”
“人家是先锋,我这样的技术工种才留在这等你。”
一边研究地形一边听吕品讲经过,这一片老区羊肠胡同奇多,多是等待动迁的居民,碰上哪个倒霉的路人抓当人质,都是件更让人蛋疼的事,而王欢此时正带着这群警察四处捉迷藏。想到这里色靓心里有了计算,招手唤过吕品,“想个办法把王欢引去旁边的单行道上,那边没人”。
吕品吃惊的愣了愣,缓过神来骂她,“靠,用你废话。”
“别急。”色靓说,“这个王欢我见过,见了女人就紧张,我想办法把他引过去。”
“美人计?”吕品挑眉,“你不怕司徒璞削你啊?”
“滚,你少废话就行。”
色靓把枪往后腰一别就要走,吕品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得了祖宗,你还能再二点不?”说完直接死盯着她的肚子打量,叹息,“哎,想当初我认识你时你还没这么二,都让司徒璞带的,可惜了。你老实等着,我去。”
“你?能行吗?我是说他能上钩吗?”
“哥们儿想让他上钩就能上钩,就怕碰不到他,你自己留在这里小心点儿。”
无论过去多少年,吕品最后悔的莫过当初把色靓一个人扔在那条又深又黑的老胡同口,那条对于正常罪犯来说相当于自投罗网无论如何不会去的,而对于王欢这个头脑并不清楚的经神病患者来说并不知是危险的地方。
色靓感觉有恍惚的脚步声猛的回身,她揉揉太阳|茓觉得自己最近的状态实在不好,黑暗中有些阴沉,她想去光亮强一点儿的地方,想着想着慢慢观察着四周往出走,风吹的塑料呼呼做响,阴风阵阵,忽然她的脚踝被人握住,色靓下意识就去掏枪,半路就僵住,一片尖尖的碎玻璃片顶住她脖子上的大动脉处。
“姐姐。”
色靓心脏一阵抽抽,这个声音并不陌生,那眼光澄净的、害羞的、煮茶叶蛋的。
“姐姐。”又是一声,他紧紧贴着色靓的后背,手上的力道并没有减轻,“他们在抓我,我害怕。”
色靓有点颤,手掌不自觉的抚上小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王欢?”
“我是。”身后人的声音明显兴奋起来,手上力道又重了一些,“姐姐你记得我?”
“当然。”色靓说,“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不然会伤害我。”
“哦,哦。”王欢嘴上应着,却并没有放下手,而把玻璃片移到另一边,“姐姐我不想伤害你,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是吗?”色靓笑的柔柔的,“那你为什么杀那么多警察,你讨厌警察吗?”
“不是不是。”王欢赶紧摇头,“我没有杀人,……我,我就杀了一个,那个骑着漂亮摩托车的警察姐姐,她骂我还撞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很喜欢那个姐姐。”
色靓心里‘咣’一声,强撑着笑,“一个?不会吧,最近就死了两个,还有今天这个,不然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不是我不是我。”他赶紧表明,猛摇头,“我就杀了一个,今天我没要杀人,我就是出来逛逛,我没想杀人。”王欢说着哽咽哭了起来,“今天这个姐姐我也很喜欢。”
色靓感觉大腿外侧被一个硬硬的东西顶住了,顿时胃里涌起一股酸水,难过的闭紧双眼,“喜欢哪个姐姐都可以,但是怎么能伤害她们呢,你也喜欢我吧,喜欢的话就不应该把这片玻璃对着我,那样会让我讨厌你。”
“别讨厌我,别……”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他猛的一哆嗦,呻吟一声把头顶在她的肩膀上大口喘气,色靓再也忍不下去了,‘呕’一声吐出来,一口接着一口的胃酸泛出,一发不可收拾。
王欢连忙去扶她,色靓恶心的死命挣扎,“放手。”
王欢却不放,眼里是急急的关切,只一味扯着她的胳膊,此时色靓的枪已经拔出,这更刺激了眼前的杀人犯,要去与她挣抢,‘啪啪’两声枪响,迎着夜空而上。
几乎是立刻,快速靠近的脚步声传来,步步踏在恐惧到极点的王欢心上,色靓张开口大声呼救,被王欢一把捂住。
“放手。”
色靓朦胧看到司徒璞举枪。而王欢,自从听到这一声起就彻底绝望了,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弟弟说过,杀人偿命,他还记得这个眼前这个警察姐姐从来没大声吼过他,还记得她喜欢他家的茶叶蛋调料,幸好今天带着,本来带着这个是觉得把弟弟带在身边了,不如就送给她。就这样想着,就伸手去衣袋里掏。
他的手只来得及伸进口袋,还没等掏出来,子弹从他的前额穿透,在他身后的灰泥墙上炸出一片碎星辰,红的是血,白的是脑浆。司徒璞精准的射击,像以前无数次杀人时一样,毫不拖泥带水,一枪正中前额,致命,简洁有效。然后在迟峰、吕品和一群刑警愕然、吃惊、不可置信的眼光里坦然放下枪,急步朝色靓走去。
色靓被梦境魇住,急急在空气中挥舞双手,她从少年时期起被情所困,吕白的冷漠、陈盛苇的阴魂不散,她并没有觉得难过,终于等到拯救她的司徒璞,本来一味靠近她的人,梦境里背离她远行,她就像那流星下坠的速度一般越想抓牢他越模糊了视线,终究是错过,终究连一眼都没能再看清。
色靓惊叫着醒来,大口喘气,夜凉如水,父母守在她身边喃喃低语,好像安慰着她什么,而她却没有听清,就想起了以前司徒璞跟她说好些话,说他自己杀人如麻,四位数不到,三位数超编;说他讨厌浪费子弹,向来一枪爆头;说他开枪时手不软心不跳,没有半点波澜。他向来不是仁慈的,色靓怎会不知道,以前面对是穷凶极恶,枪决百回都不嫌多的毒犯子,是职责所在。但是现在呢,面对的是一桩无头公案,枪杀犯罪嫌疑人,嫌疑人,嫌疑人,为什么是该死的只是嫌疑。
司徒璞事发当晚就被隔离审查了,孙绍民有心护短,所以目前对于他当晚开枪的动机还只是在调查中,色靓懂得,这个案件不可说不棘手。
事发第二天色靓联系了D市最好的刑事案律师纪伟,而根据目前的证据来看并不乐观。其实那晚没人发现一件事,司徒璞开枪后,色靓迅速把自己的枪塞到王欢手里,但由于匆忙并不确认有没有印上对方的指纹。
她把这件事婉转的跟纪伟说了一遍,并没有提故意而为,而是说当时王欢的确抢了她的枪准备袭警,所以司徒璞才开枪的。纪伟听到这里眉间舒展开了,说这样的话,那问题就不大了,但这个案件可大可小,就看上级怎么查,上面松一松判个正当防卫,严了也不过是判个防卫过当,故意杀人应该还不至于。
色靓心里的那口气到底也没松下来,明明他只是要离开一段时间而已,为什么会演变到现在这种地步。今天一大早又被孙绍民叫到办公室,她有点搞不清领导的想法,但是那不重要,徇私枉法也好,那王欢本来就该死,何苦拖上一个无辜的司徒璞,必须得保住他。
“色靓,王欢是个精神病患者,你清楚的,精神病患者犯案,有可能不用伏法,而司徒这一枪……”
“孙队。”色靓深吸一口气,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王欢当时抢了我的枪准备袭警,司徒璞是为了我开枪的。”
“色靓你先冷静一下。”孙绍民有点为难的抬头看她一眼,“有些事我可以理解你,就不追究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行,可是,指纹对不上,这个别再提了,跟任何人都不能提。”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瞪大双眼的色靓,又开口,“当时的情况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那王欢的身上并没有武器,就是说没有袭警嫌疑,而且他当时并没有要逃跑,最重要的,这个案子……,最近发生的杀人案有可能不是王欢干的。”
这意味着什么?色靓轰然后倚到座位上,这意味着正当防卫不成立,违反人民警察使用枪械武器条例不成立,司徒璞甚至得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
“孙队,会怎么判?防卫过当吗?”
孙绍民没有再口,脸色很不好,“尽量吧,弄不好就得判个故意伤人致死,司徒家的背景我也摸不太清,但这事上级一直没过问,好的坏的都没有,按说他家里那边应该知道信儿了,你最好能联系一下。”
色靓不知道怎么走出刑警大队的,就像游魂一般一直走,也没饿也没渴,后来她走到海边,想起那晚司徒璞陪她在这里放仙女棒,想他小心又期盼的等着她的一句认可,色靓突然就痛心到无法抑制,他就这么来了,也不跟她商量,硬闯进她的世界,到她再也离不开他的时候,却仿佛伸手都摸不到。
她哭了一阵,轻柔的抚着小腹,喃喃低语,“幸好你们还在,坐牢也不怕,我们总能等回爸爸的。”
色靓不知道怎么联系司徒璞的家人,最后决定亲自去一趟B市,临走之前她去看司徒璞,此时司徒璞已经被关押在看守所里。
色靓看到司徒璞,眼泪再也压抑不住,手捂住嘴巴夺眶而出,司徒璞却笑的一脸惊喜,细白的牙齿尖尖的小虎牙闪光,“靓靓,终于看到你了,我好想你。”说着也不管旁人在场,拉过她就吻下。
狱警全都别过脸去,也顾不上条例规定,一个个转身离开,留给他们一个空间。
“阿璞。”色靓只是哭着叫他的名字,“阿璞,阿璞,你怎么这么冲动。”
他很想她,她同样,其实也就不到几天没见面而已,也就几天而已,却像过了几年。
“杀个犯人而已,哪有你想的那么严重。”说着把她按在自己腿上,捏着她的下巴贪婪吻着,滚热的舌头在她口腔里四处游移、吸吮,微闭着眼享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放开,抵住她的额头叹息,“想死我了,你怎么不来看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别胡说,天塌下来砸死我我也不会不要你,你不要我我也不会不要你,这里面有人照顾你我不担心,我在外面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她用手指一寸寸抚摸他的脸,感觉他的存在。“阿璞,这里是地方,跟你以前的工作性质不一样。”她还想说他们有骨血了,但她不能说这几天一直在律师商量想做假证不惜一切把他弄出来,不能说,都不能说。
“没事,别担心了,我们都会没事的,靓靓,我们都会没事的,咱家老头儿也该知道信儿了,也快有动作了,出去后,我就带你走,靓靓,我一天也离不开你。”
色靓一边点头一边哭笑,一边断断续续的说,“我想去你家一趟,把事情经过亲自说一遍,阿璞你肯定会没事的。”
“行。”司徒璞乐的眉开眼笑,“去一趟吧,你自己先去见见公婆,我妈特喜欢你。”
剩下的时间,色靓就靠在司徒璞怀里,摸摸他的脸,吻吻他的唇,他也同样,只是力道加深,像两只互相舔舐羽毛,相依为命的雀。
她走时,司徒璞强忍着眼里的酸,他知道自己哭的话她会疼,哭的越狠疼的越厉害,不应该这样的,几天就能再见面了,不应该有这种像要生离死别的错觉,应该好好想想以后的日子,白天跟她一起上班,晚上吃她做的饭,散散步,然后做*爱,每天重复同样的事件,反正是跟她,也不会腻。
被带回去的时刻,色靓忽然冲过去,仰着脸流泪凄凄在他耳边说,“阿璞,你给我猜的字谜我都记得,但是阿璞你肯定会没事的,以后我们在一起,谁也分不开,你想吃什么都给你弄,你想用什么姿势做都依你,你愿意闹别扭撒娇我也哄着你,我还给你生孩子,两个,长的都像你,我为了你们活,我挺愿意,阿璞,你得记住,我爱你。”
她看着他离开,心里徒然生出一股心如死灰般的绝望,不应该这样的,她也这么想,并且把责任都归终在自己身上,都怪她的优柔寡断和自以为是,她应该在第一时间就劝他离开这里,复职也好报仇也好,至少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就算死的话,司徒璞也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这样的没有一点意义。
一周后,色靓在开往B市的飞机上胡思乱想,心脏扭曲的疼痛伴着胃里的搅灼。司徒璞司徒璞,一定得把他弄出来,而现在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是完全不可能了。
到B市后她先找到了蒋舟,蒋舟应约找到宾馆时,色靓正大口大口的吃饭,手掌无意识的抚着小腹,蒋舟先是认真打量了一会儿,才悠悠然落坐,嘴角含着一丝不明的笑意。
两人嘘寒几句,蒋舟直接问她是不是怀孕了。
色靓抬头看她,不解她是怎么得知的。
“我怀我女儿的时候也像你这样,吃饭像抢似的。”
色靓不是特别想把详情告诉她,孩子留与不留她并没有决定好,不过什么也改变不了追寻司徒璞的脚步。
“你能替我保密吗?”
“能倒是能,可你是怎么打算的?我是说孩子。”
“我要跟阿璞走。”色靓诚实的说,“我一定得跟他走,所以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蒋舟挑挑眉不置可否,“阿璞的爸爸不在B市,他妈妈想见你。”
色靓垂下眼,老实说见他的妈妈没有什么意义,这次来只是要解决司徒璞的事,没有心情以他女朋友的身份来得到这家人的认可,但是色靓没有反驳,她想,作为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担心程度肯定不会比她差,肯定比她还着急。
司徒璞的母亲孙亚兰住在郊区疗养所里,色靓去的那天,天气不错,无风、晴朗,孙亚兰请她喝咖啡,色靓想了想,还是不动声色的喝下,孙亚兰没有说什么,也阻止色靓说话。
第二天,孙亚兰请她喝烧的浓浓的茶,又稠又咸,色靓忍着恶心还是喝下。她从来都知道这不是一个平常的家庭,显赫的权力、逼人的财势与无与伦比的富贵,从眼前这个面相高傲的妇人这里不难看出,只是她的眼里却有着欣赏与不欣赏两种矛盾的神色。
孙亚兰轻轻转着茶杯,清清浅浅的笑,“你安心在这里多陪我住几天,改天请你吃螃蟹好吗?”
色靓焦躁不安的情绪一下飙到最高点,却仍努力压抑下静静的说,“吃螃蟹可以,但是阿璞的事……”
“这不用你操心。”孙亚兰抬手打断她的话,甚至带着点怨念看着她,“我是母亲,儿子是我的,在我心里没有人比我的孩子更重要,你懂吗?你听话住在这里等消息,你安稳在这里不要给我们添乱。”
色靓咬着唇,努力压下胃里反上来的一股恶心,忽略了孙亚兰的话里带话。
孙亚兰临走时不忘强调一定要让她留在这里,让她不要担心司徒璞那边。
色靓想,留下就留下吧,反正那是她们家的儿子也不能害他,而自己就算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想念归想念,出去后都可以补回来。
这里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园林式建筑群,古香古韵,碧水楼阁,与其说这里是疗养院倒不如说是渡假村。色靓却实在没有欣赏玩乐的心情,入住这里一个星期了,手机也被没收了,那天之后孙亚兰再没有出现,楼下的警卫却多了不少,要不是坚信他们是司徒璞的家人不可能不管他,色靓是无论如何也呆不下去的。
离开D市第十天,离开司徒璞第十七天,色靓坐在凉亭里掰着手指头数,数着数着就觉得胃里烧的难受,俯下身干呕了几口,胃酸里带着血丝。色靓傻傻的盯着好一会儿,迟钝的想起这件重要的事件。她这是被囚禁了吗?被囚禁到错过打胎的前三个月,这是他们的目的吗?也不知想了多久,肩膀忽然被人轻轻一拍,她回过头,看到一张慈详的脸,“您来了”?
“嗯。”这个老人,是几天前无意中碰到的,那天色靓饿的心慌,正吃着一块烤地瓜,转眼就就有一个陌生的老头儿来到她身边指着石桌上的另一块儿要,色靓很大方的请他吃,就这么认识了,也可能是老人太孤单,这几天几乎天天来找色靓聊天,每次都带好吃的。
“孩子你饿了吧,我孙女给我带来的点心,你尝尝。”老人说完笑眯眯的坐在她旁边,就等着看她吃。色靓也不客气,拈起来就吃,她很懂得老人的心态,人到了那个年际口欲淡了,更喜欢从别人吃东西里找满足感,她姥爷就是这样的老小孩。
“老爷爷谢谢您了,每次都吃您带来的好东西。”
“不用不用,你多吃,你想吃什么就告诉爷爷,我让人送来。”
色靓僵了一下,笑几声,还是不忘道谢,老头儿怪是怪点,人还是挺好的。
吃了几块儿总算胃里不难受了,色靓又觉得口渴,起身去饮料机里拍了一瓶可乐一瓶矿泉水,坐回来把水递老人请他喝。谁知那老人一把抢下她的可乐,拧开自己先喝了一口,色靓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那个,我喜欢喝可乐。”
“哦。”色靓点点头,“但是还是少喝为好,人年际大了喝这个对身体没好处。”
“嗯,傻孩子。”
色靓也不在意,老人很和善,动不动口里就冒出例如傻孩子、小丫头,还自称爷爷之类的话,让人觉得很亲切。
“小丫头,出来这么久了,想没想家里的父母?”
“倒是没有,我就是挺惦记我男朋友的,他出了点事儿。”
老人点点头,少见的没追问别的,色靓却自顾自的往下说,“老爷爷,我可能被我男朋友家里人关禁闭了。”
“为什么呀?”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怀孕了吧,不然我也想不到别的理由。”
老人没吭声,低下头喝可乐。
“关就关吧,只要能把我男朋友捞出来,关我我也没意见。”
“你怀孕了他们还关你是他们不好,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关你啊?”
“很有可能是我被我男朋友的表嫂出卖了,让他们知道了我不想生下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我变笨了,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这么一个理由。”
“你不想生?”老人皱着眉头像是很不赞成,“为什么不想生?”
“我男朋友要去一个情境很差的地方,我想跟他一起去,可是怀孕的话就去不了了,反正将来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老人摇摇头,“孩子是爱情的结晶,不管怎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以孩子为重,等你生下孩子当了妈妈就会明白了。”
色靓垂着眼,心里很难过,“我是舍不得,可我更舍不得我男朋友,所以等他出来了,我肯定会跟他走,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色靓跟老人就孩子的问题进行讨论,与此同时,疗养院另一幢小楼里,司徒璞的爸爸司徒援朝,母亲孙亚兰,姐姐司徒珏等等一干人也在热烈讨论。
司徒珏很看不惯家人的此等做法,“这么做简直太不人道了,把一个小丫头关起来,你们想没想过她将来可能承受不了。”
孙亚兰也叹了一口气,轻轻抚摸大儿子司徒琢的相片,不自觉又流下眼泪,“这个女孩子我喜欢,可她根本不打算生下孙子,又喝咖啡又饮茶的,连螃蟹都敢吃,我们哪还有别的办法,想要留下孙子,就得关着她,就得听你爸的。”
“她不是刚怀孕吗?也许她根本不懂怎么注意,去跟她好好说说,她会生下孩子的。”
孙亚兰没有回答女儿的话,司徒援朝也没有开口,透过窗看父亲司徒长春与色靓,他是个军人,很少有柔软的情绪,可在听说自己将有孙子的时候,心底竟被软软的一触,竟平息了他失去大儿子的痛苦,所以无论如何也得伤害那个女孩,无论如何也得为了家人自私一回。
就这样又被关了一个星期,色靓在这里整整煎熬了两个星期,终于是忍不住了,她不是没试图过硬闯出去,可试过之后才知道,她是真的被人关起来了,楼下警卫又礼貌又强硬,却绝对的态度表示:对不起,您不可以走。
色靓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几欲发疯,又担心司徒璞,心里像装了一只猫,百爪挠心、百般煎熬,她就不明白了,明明在同一战线上的,为什么非得关着她,如果真是因为孩子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吗?怎么就非得缩起来,让她连个司徒家人的人影都见不到。
色靓夜夜睡不安稳,做奇奇怪怪的梦,一会儿是满身是血的司徒璞,一会儿是她大着肚子被人追杀,最后全都定格在司徒璞流着泪对她说对不起的眼上。
这天夜里她被惊醒了几次,每次醒来都伴着强烈的呕吐感,夜里凉,她也不想盖被子,想着冻感冒了会不会有人紧张,说不定就会见上一面,她还想,这家人真不是东西,将来跟司徒璞结婚后肯定不和他们住一块儿。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早上,半醒半睡之间感觉有人站在她的床头,色靓立刻翻身坐起来,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那里,平静的面孔、含泪的眼。
“你是谁?”
“司徒珏。”女人开口的同时眼泪流下,“阿璞的姐姐。”
色靓防备的心放下,又觉得不对劲儿,她为什么要哭?
“姐姐,可不可以让我打个电话?”
司徒珏把手机递给她,色靓迫不急待的按通了颜博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色靓无力的喊,“颜博。”
“色靓?色靓你在哪儿?”
色靓想直接问问她司徒璞的近况,走之前她特意叮嘱过让颜博和吕品没事儿多去看看他,“我还在B市,我……”
“司徒璞被判了死刑……”
色靓徒然睁大双眼,根本听不到接下来的话,只拿着手机看司徒珏,而司徒珏再也忍不住掩面而泣。
“色靓你快回来,今天就执行枪决,你快回来再见他一面……”
手机掉到地上,却没有摔坏,颜博抽泣尖刻的声音来回环绕,“回来见他最后一面,最后一面。”
司徒珏俯身捡起来,满脸悲伤看着色靓的脸,“故意杀人罪,阿璞的身份特殊,这件事惊动到了中央,爸爸也没有办法,挽不回了。”
色靓一下窜起来,拎住司徒珏的衣领,“不可能不可能,明明顶多就是个故意伤人致死,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枪正中额心,各种鉴定都有,阿璞确实是故意杀人。”
王欢没有袭警,王欢当晚没有作案,司徒璞枪法精准,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司徒璞当时的确是故意杀了王欢。
色靓眼前一黑,连番打击震的她神魂俱散,连悲伤的都没来得急匆匆夺门而出,她还是不相信,任她想破了脑袋,掏干了心思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而她竟然一直离他那么远,还天真的以为等他出来后就跟他走,天涯海角,而事实证明,为了爱人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他最亲的家人。
色靓穿着拖鞋睡衣去机场,司徒珏跟在她身后,替她披衣服,替她买机票,她想,这女孩会挺过去的,真的能挺过去吗?
色靓坐在机舱里,咬着唇,满眼通红,紧紧揪着自己的头发,忍不住狂暴,失声痛哭。空姐过来劝慰,她就狠狠骂人,像是个犯了病的精神病患者。
她不知道那天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很多年之后她都回想不起来,也不敢回想。回到D市天已经泛黑,跌跌撞撞的冲出机场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后来她看到颜博满脸是眼泪的过来扶着她,在她耳边悲痛的说着,“已经晚了,你要坚强,你还有孩子。”
色靓的强大的内心世界轰然倒塌,栽倒在机场光滑的地面上,整个人散成一团,她还是不信,不能信,他别扭、撒娇,所有生动的脸部表情像电影一样重放在脑子里,紧紧揪住她失控的心脏,有那么一小瞬间她都觉得心脏停跳了,或者已经跳出来,大口呜咽,却怎么也哭不出声来,也流不出眼泪。
她错了,错在不该坚信司徒那一家人能确保司徒璞平安无事,错在自己的惰性没有极力要求回D市,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她错在没有陪在他身边,却贪恋在对以后美好的生活幻想中,最终连他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她想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混身没有力气,胸口憋闷的厉害,握起拳狠狠朝着心窝敲了几下,一股咸腥反涌出来,生生呕出一口血。
司徒璞的离开让人措不及防,所有的情爱痴缠,来时不知会,退时不留痕,像是一场带着美好回忆的恶梦,多少真实的依恋交融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那一场动荡过去之后,色靓住进了医院,神智不清,不断呕血,原因不明。而她即使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下也不断要求两件事:一是要见司徒璞的尸体;二是要吃饭。父母整日落泪,毫无办法,司徒璞的家人断然拒绝她的第一个要求,切了她的最后一丝幻想,而她像得了妄想症一样也给了自己一个幻想,就在所有人都以后她绝对熬不过来时,她却开始逐渐正常起来。
第二年阴历二月初二,色靓剖腹产下一对双胞胎姐弟,姐姐叫右右,弟弟叫左左。
五年后……
阴历二月初二,正是严寒转入春暖之季,色靓看看时间,四点半,对着前来办证的人抱歉的说声对不起请明天再来,便收拾好包准备下班。今天是双胞胎的生日,她得早点回家。
生下孩子之后,色靓主动申请调入办证大厅,朝九晚五,生活平静,耐心工作,耐心等待。
外面还是有点冷,色靓紧了紧围巾,拿出大包里的一件小棉服,加紧脚步赶去幼儿园。
左左已经等的有些无聊了,却仍安安静静的坐在小椅上,只有从白白的紧绷的小脸上能看出些许不耐,幼儿园老师走过来送给他一瓶牛奶,左左抬起头笑眯眯的说谢谢。
“左左,今天过生日,老师祝你生日快乐哟。”
“谢谢老师。”左左清清脆脆的道谢,转头看见站在门口冲他摆手微笑的色靓,心情瞬间好起来,“老师我妈妈来了。”
老师拉着他的手送到色靓面前,“左左妈妈,你儿子今天画了一只小猫说要送给妈妈,画的很不错哟。”说着拿出一张图纸,“还挺有模有样的。”
色靓欣喜的接过来,粗蜡笔线条,贼贼的眼儿,扁着嘴,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狐狸。
“老师,您费心了。”
“没有,我很喜欢左左。”说着把左左推到色靓身边,“左左,明天见。”
左左回家的路上情绪一直不高,色靓笑着捏他细细的脸蛋儿,“左左怎么了?是不是因为老师把你画的小狐狸当成了小猫不开心呀。”
“妈妈,你知道我画的是小狐狸?”
“我当然知道,左左想什么,妈妈都知道。”
这下儿子开心了,色靓也无奈的摇摇头。
两个孩子性格、相貌差异都很大,姐姐右右的性格大大咧咧,淘气,胖的墎墎实实,活脱脱一个假小子,又浓眉大眼的,跟司徒璞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左左正与姐姐相反,不仅性子软绵,又心眼多,闯起祸来也是悄无声息的,多半是姐姐替他背黑锅,就连长相也是一双细细长长的凤眼眼,小高鼻梁尖下巴,生的尤其白嫩,像色靓,更像一只小白狐狸。
“妈妈,今天可以看到右右吗?”
“当然可以。”色靓抱起儿子,感觉还是轻飘飘的,完全没有抱女儿时一怀抱肉的感觉,“不过姐姐爱打人,你得注意别让她打了。”
“好。”
这是最让色靓头疼的事情,双胞胎出生时,女儿份量足,有六斤重,而儿子才将到四斤,像只可怜的小猫崽儿,色靓心疼儿子的先天不足,尽量把母|乳给他吃,可就算这样,吃奶粉长大的女儿也比儿子大了不知几个型号。后来孩子渐渐大一点时,色靓一个人带不过来,就把女儿送回了父母家,把所有心思放在了儿子身上,却分开了从出生前就长在一起的两姐弟。
“今天姥姥姥爷也会来吧?”
“会。”
“小姨和小舅也会来吧?”
“会。”
“吕舅舅也会来吧。”
“应该会吧,不过他很忙,不来的话也不要失望。”
“嗯,不失望,反正昨天还见他了。”
最开始时,已经成为夫妻的颜博和吕品就称呼问题上引发了一场大战,吕品让孩子们叫他舅舅叫颜博舅妈,而颜博却坚持自己是小姨,吕品是小姨夫,谁也不肯让步,最后达成协议,颜博当小姨,吕品当小舅,这两口子特别诡异的成了两兄妹。
而吕白,这个几乎被色靓遗忘的人,在她从那场情伤中住院时开始,就一直默默无声的守着,静默的、温缓的,不带一点要求和目的,一点都不带,没有爱没有悔没有期盼。就那么一直守着她,也替她守着孩子,色靓一开始是拒绝的,拒绝成习惯之后就顺其自然了,如今甚至连母亲章桂丹也常劝色靓认真考虑一下吕白,可色靓不会考虑,况且吕白对她没有一丝窥视,一丝一毫也没有。
带着儿子回家到楼下时,正好碰到匆匆赶出楼道的吕白,吕白注意到他们展开眉眼笑起来,顺着捏了捏左左的小帽子,“左左,舅舅今天有事儿不能陪你和右右过生日了,改天补给你们好不好?”
左左很善解人意的点头答应,伸出两只小胳膊很吃力的搂住他的脖子,吕白接过抱在怀里,照着他的小脸蛋亲了一口。
“舅舅,你去忙吧,人不到礼到就行。”
“呵呵,小鬼头,礼物早就买好了,快回去吧,一会儿该被右右没收了。”
左左这下急了,赶紧催着妈妈回家,色靓冲吕白点点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一片茫茫雪雾中。
十年了,他依旧低调奢华、清俊儒雅,她见证了他从最风华正茂到如今眼角淡淡的细纹,一切都像是没有对齐的图纸,一切回不到从前,就这样慢慢延伸一点一点的错开来,原来错开了的东西只能遗忘,错过的感情根本无法复原。对此,他懂得,却无能为力,而她,根本不懂,只是本能,只是真的不爱了。
一进家门,就听到屋子‘驾驾’的吆喝声,色靓换好鞋一看,右右正骑在大马,骑吕品的背,揪吕品的头发,拍吕品的ρi股,把他疼的‘哎哟哎哟’直叫,爬行的速度却一点没减,颜博还特善解人意的找出苍蝇拍给右右,并且教导她,“闺女,拿这个棍儿赶骡子,别用手拍,小心把手拍疼。”
色靓好笑的抱起骑在吕品后背上的女儿,左右开弓亲了几口,“右右,想没想妈妈?”
“没想。”干净利索的回答,听的色靓一愣,随即苦笑开,这大女儿向来就是这么没心没肺的。
“不过姥姥说了,我和左左的生日就是妈妈的苦难日,妈妈今天你说什么我都听,说吧,你让干什么?”
“干活……”色靓话还没说完,右右一张胖脸塌了下来。
“你又不会,不如多吃点儿蛋糕吧。”色靓一个大转折,右右立马笑开了,“行行,坚决服从领导命令,左左那份我也帮忙。”
色靓苦笑,这两孩子还真是生反了,看看安安静静坐在姥爷腿上摆弄衣摆的儿子一脸眼巴巴的眼着母女俩,色靓要去抱,谁知人家左左眼馋的不是妈妈的抱,而是想跟被抱住的姐姐玩儿。看右右终于被放下了,左左赶紧跑过去拉着右右去卧室了。
色靓跟爸爸打招呼,色净笑眯眯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她坐过去,心疼看她又消瘦几分的脸,“靓靓,搬回来住吧,你这样太累了。”
色靓很认真的想了想,郑重的摇头,“不用了。”
色净就在心里叹息。他怎么会不懂呢,她这是在等,无望的等,一年又一年,哪怕明知人已经不在了,却固执的留一扇门,所有人都劝过,她一开始什么也不回答,逼急了就说这是她能活下来的唯一的希望,她这么说,哪还有人敢强求。
“爸这边都好说,只是你妈今年也该退休了,到时候你就说着不算了,她肯定想方设法要跟你住在一起的,你不回去,她很有可能拎包住过来,况且总让两个孩子分开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色靓点点头,“再说吧。”
晚饭两个孩子吃的有点多,右右跟姥姥姥爷走的时候还不是很情愿,左左干脆藏在色靓身后擦眼角,母亲照例批评了她几句当妈妈不合格之类的话,吕品一晚上下来也被两个孩子和他老婆折腾的够呛,临走时禁不住跟色靓感叹,“小色,你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不早点要孩子了,不是不想,是不敢啊。”
半夜,色靓起来喝水,帮儿子盖被子的时候顺便摸了摸他的额头,一片滚烫,吓了她一跳,用体温计量了量,竟然烧到了三十九度多,色靓心里着急,这孩子体质不太好,天气稍冷就会发烧,转而扁桃体发炎,每次都苦不堪言。
用湿毛巾擦了一遍身体,体温还是没有降下,色靓也不敢多耽误,收拾好准备去医院。一打开窗帘才发现,傍晚星星碎碎的小雪已经连成白茫茫一片,从家里出门打车又要走好一段路,她一个大人倒是没什么,可是就怕孩子病情加重,想了想,就拨通了吕白的电话。
半个小时不到吕白就赶来了,进门后先搓搓自己的额头试了试左左的体温,然后皱着眉问色靓,“没给他胡乱吃药吧?”
色靓当妈妈四年了,倒也还算镇定,“没有。”
“那赶紧去医院吧”。
吕白的车就停在楼下,色靓下楼第一眼就看见车尾陷下去一块,有一侧车灯也碎了,于是上车就问他,“车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吕白一边回答一边把暖风打开,“办完事回家时被人追尾了。”
“你没事吧?”
“没事儿,就是没看清撞车的人是谁,认倒霉吧。”
色靓没再说什么,到了医院挂夜间急诊,医生要给挂水,左左哭着不同意,抱着吕白的脖子死活不松手,吕白心疼了就跟医生商量可不可以开些退烧药和消炎药,折腾了半夜再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左左吃了药就睡下了。
“色靓,你去陪着左左睡吧,我在沙发上对付一宿。”
“嗯。”色靓点头答应,抱出被子给他。吕白不是第一次住在这里,以前左左生病时也半夜麻烦过他,那时色靓还没什么当妈妈的经验,孩子一病就急哭,多亏吕白在一旁帮她,他对孩子总是很细心,怕再出状况也不敢走,就委屈在沙发上,不管色靓怎么劝,他从来不睡客房。
色靓再也没有睡意,这些年她总会间接性失眠,胡思乱想,导致几年前身体状况极差甚至月经紊乱,后来为了照顾左左,生活重心渐渐转移,失眠才慢慢好起来,而今夜似乎是注定的失眠之夜,她又想起了那个不敢想,不敢忆,努力逼迫自己回避,逼迫自己不去面对现实的男人。
左左睡的不太安稳,蠕动着把小脸凑到了她的胸前,色靓习惯性把|乳*头塞进儿子嘴里,看着他渐渐睡稳。四岁的孩子还不给断奶,多少人批评过她,可她就是舍不得,这先天体质不好的儿子,哪哪都不像爸爸,唯有那漆黑的漩涡一般的眼珠和这奇怪的恋|乳癖。
色靓转过身拉下睡衣,胸部有点疼,由于瘦也不像过去那样大了,却仍是以前司徒璞每晚必须含在嘴里的□,还有下面,无论他在她身上吸吮多久最终都要去的地方,都是他的,已经没有能力接纳别人了。
司徒璞司徒璞,她突然把被子蒙在头上,紧紧咬住嘴唇,原来已经五年了,他离开已经五年了,可是五年也好,五十年也好,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个符号而已,她根本没有能力接受别人,完全没有能力,那么好的吕白都不行,她无能为力,所以只有一遍遍催眠自己,他没死,她不是丧失爱别人的能力,只是因为他其实还在,他只是忘了,忘了她五年而已。
第二天早上,色靓早早起来做早餐,然后跟单位和幼儿园请了假,吕白起来时就看到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和她不经意转过身时一双红肿的眼。
“起来了?”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