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又哭了,是又想那个人了吧,吕白想,不能再让她继续受折磨了。他催眠自己,这样美好的清晨其实是属于他的,她软软长长的发垂下来,很安静的做早餐,醒来看到这样暖色系画一样的情景,可以从身后搂住她道声早安,或者还可以有一个吻,他这样想着就有些失控。
十年了,十年前单纯固执的小女孩一转眼已经成了母亲,而十年后的她三十岁了。三十而立,对有些人来说,三十岁以前向左,三十岁以后向右;而对于他与她来说,三十而立,三十岁以前是因,三十岁以后是果。
“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色靓一边煎鸡蛋一边回答,忽然随着腰部的收紧猛的停住了动作,吕白的两只胳膊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这些年,他从来不跨界,一次也没有类似亲密的举动或表示,这么暧昧的拥抱却在这样的清晨意外的到来,让她措不及防同时一头雾水。
可却只有一瞬间他就放开了,仿佛不曾发生过,仿佛只是一个预热,仿佛他也很尴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个,你要注意身体,年青时可劲儿糟蹋自己的身体,到老了之后各种疾病会告诉你,当年一定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那么折腾自己。”
色靓勉强笑了笑,还是有点不自在,两个人各怀心事吃了早餐,之后吕白跟她道别,“有事打我电话,别一个人去医院,小心孩子冻着。”
“嗯。”色靓送他去出门,挣扎了很久还是开口,“吕白,你也该,也该找个人定下了。”
吕白弯腰穿鞋的动作一僵,没有回头,声音闷闷又很风清云淡的说,“你先找吧,你安定下来再说我。”
色靓无可奈何的笑出来,“你明知道我不会找的。”
好半天吕白才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打开房门走出去。
他一走,色靓顺着关上的门无力的把头靠在门板上:司徒璞,为什么你还不回来,看,多好的男人,可我怎么就爱不上了呢,真怕有一天你回来了我却发现对你也不爱了,真怕我失去了爱人的能力,这都是拜你所赐,司徒璞,司徒璞果然是个混蛋。
吕白一出房门,整个身体软软的倚在房门上,他失态了,这本不是他的意愿,照顾她本也不是为了得到她,只不过恰好他爱她,恰好对她有愧疚而已。
不应该痴心妄想的,一层窗纸一旦被捅破,就会变得很尴尬,就会连最起码的现状也维持不了,不是早就知道吗,所以从最开始就对自己催眠,不爱她,不想跟她在一起,只是帮助朋友,帮助一个曾经对自己很好的朋友而已,这么多年连他自己都相信不再爱她了,可是为什么一个温馨的早上就把一切打回原形了呢。
隔着一扇门板的两个人,几厘米的距离几万丈的心,明明不排斥却怎么也走不近,传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守护天使,可他们天使一定在偷懒,因为,他们都不幸福。
事隔一周之后,色靓在忙碌之中几乎忘了之前有过这么一段小Сhā曲,而吕白却突然在这天打电话约她出去吃饭。
“出去吃饭?”色靓觉得好奇怪,他们之间一直以来都是她有困难他帮忙,还真没有这么郑重的时候。
“对啊,介绍个人给你,我给吕品打电话了,让他去接左左,晚上六点董家私房菜见。”
下班后色靓坐公交去见面地点,路面不好车堵的很严重,她等的有些不耐烦就提前一站下车,下车时被挤的歪了一下差点摔倒,满头黄毛的小少年一边扶着她说对不起,一边不忘回头骂,“挤什么挤,体额大怎么的。”
色靓回头看,却被一大群人推着往前走,影影约约看到个从头到脚蒙的严严实实的人背着身体往里面走,她也没在意,公交车上不礼貌的人还是多数的。下车后,心弦莫名奇妙的被扯了一下,心脏‘咚咚’跳的厉害,突如其来的心悸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毫无意识的回头看那辆开走的公交车,脚步不自觉的追了几步。
“这是怎么了?”她摇头笑了笑自己的行为,迈开步子走开。
到地方时,吕白正坐在位置上,看到她便向她招手,色靓坐过去脱下外套,“有什么事儿电话里不能说呀?”
“不是说了,介绍个人给你嘛!”吕白笑笑让她点菜。
“我什么都行,一会儿打包带回去点儿,我晚上没做饭,怕我儿子半夜起来饿。”
“早想到了,你吃好你自己的。”点完菜,门口传来‘呤呤’声,吕白抬头看一下,又低下眼,垂了有几秒钟的时间,突然抬头笑起来,站起身走过去,不一会儿,身后跟着一个人一起走回来。
色靓看到来人怔忡了一下,呆呆的站起来。
“色靓,我介绍一下,这是刘媚含,我……女朋友。”吕白说,“小刘,这是色靓。”
媚含美女果然很媚韩,中分开扎起的长发规规矩矩甩在身后,微含着胸向色靓微微点头,笑的很温婉,像是韩片里最传统的女人。
“你好色靓。”美女伸手,色靓跟她回握一下,心里有些意外,面上不动声色。
“你好。”
一顿饭吃的沉闷,色靓有些尴尬,想找些话题,美女很含蓄话不多,但也不失礼,好笑的时候会轻轻微笑,笑不露齿,冷场的时候,她就更冷场了。吕白偶尔会给她夹几筷子菜,色靓注意到刘媚含并没有碰,那些都是色靓喜欢的,心里就想,他现在还得为自己的不自在买单了。
进餐快结束时,刘媚含终于主动开口了,“色靓,你和吕白是亲戚吗?”
色靓想对天翻白眼,天知道他们现在说是朋友都有点过。吕白接过话头,“我看着她长大。”这话说的挺笼统,他还真是看着她长大,从个傻妞长成了个单身妈妈。
色靓觉得她应该解释点什么了,不管因为什么,吕白能谈对象这对谁都好,“对,我姑娘儿子叫吕白舅舅,他堂弟是我最好朋友的老公。”
色靓明显到美女之后的笑容轻松了几分,这个女孩年龄不大,二十四五岁吧,色靓眼睛小不显老,看着跟她差不多大,眼神依然澄清,但已经不如人家单纯了。她也绝对相信吕白有这样的魅力,举着三十七八岁的高龄,照样可以迷倒一片少女以及熟汝,只是老少恋这回事,过去他都经营不好,现在就能吗?
吃完饭,吕白去停车场取车,色靓和刘媚含等在门口。最近总是天气不好,晚上飘细沙般的雪花,刮的人脸生疼。
“色靓你有两个孩子啊,是超生吗?”
色靓被打断思绪,抬头看她,“是双胞胎,姐姐和弟弟,四周岁了。”
“这么厉害。”刘美女很感兴趣,“孩子爸爸在哪里工作?”
“他不在D市。”
色靓回答,笑容不减,很真诚的说,“有时间多出来聚聚。”
晚饭高峰时期,餐厅门口有些乱糟糟的,保安跑来跑去也疏通不好,吕白在车窗里冲她们招手,色靓紧了紧衣领并没有动,而是摆手告诉他让他们先走。
“快上车,我们去接左左。”吕白喊的很大声,色靓笑着摇头,一边让刘媚含快上车。
刘媚含下台阶,吕白着急想开车门下来拉色靓,‘嘭’的一声闷响,车尾突然被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吕白被惯性前后甩个来回,刘媚含吓的惊叫一声,色靓赶紧跑过来查看吕白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吕白捂着胸口,眉头皱在一起,“这个星期两回了,真要命。”
“真没事儿吗?”
“嗯。”
确定他真的没事儿,色靓气冲冲的朝后面的肇事车辆走去。银色单门跑车骚包的无与伦比,车窗紧紧关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隐约看到一颗头埋在方向盘里,微微颤抖。
醉驾!
色靓的第一想法,竟然还这么嚣张,连下车查看一下都不肯。她加紧脚步走过去‘梆梆’敲了几下车窗,那人没抬头,微微侧了一下的脸埋在双臂里,又戴着棒球帽,什么也看不清,只露出半只眼。
那人看了她一眼,半只眼轻轻一瞄,晚上下公交时的心悸猛然涌上来,色靓捂住嘴巴大口喘气,呼吸不顺,这个看不清脸的人就那么与她对视,快却轻易抽走了她的魂,就在她来不及反应时,却突然倒车离开,她的步子就不自觉的跟着,车越开越远,她就越跑越快,最后追着跑着大哭出声,疯狂的像个亡命徒。直到一双手紧紧抱住她。
吕白紧紧抱着她,“靓靓,你冷静点。”
“是他,一定是他。”色靓揪住他的衣襟又哭又笑,“吕白你看到他了吧,是司徒璞对不对,是他对不对,对不对?”
“你冷静点,冷静下来。”吕白极力安抚她失控的情绪,“我没看清,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如果是他就一定会再见到的。”
“你信我?你信他还活着,他们都不信,你真的信我?”
“信。”吕白点头,“我信你。”
这场意外,对于生活来说,就像滴水落入阔海,激不起一点波澜,而对色靓来说,是在心里揭起了千层浪,却等不及她抓住,那场心悸便跑的无影无踪,她平静的生活起了圈圈涟漪,失眠的困扰再次袭来。
偌大的城市突然没有了归宿感,明明不是过客却好像丢了根的人,五年前揪心的一幕幕流星驻足般闪过,那是她想忘忘不了,想忆不敢忆的一部分,那部分步步水深火热,却因为关于着他,便成了她伤已念人扔不了的禁忌。
五年前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如果没有孩子,色靓觉得自己可能也就跟他去了,或者被家人送去精神病院,反正绝不会到现在这样正常的外表下千疮百孔的心,她或许可以对他的死释然,可以欺骗自己其实他还活着,也可以孤苦守着他的孩子过一生,但她绝不能原谅自己五年前把他的命运交给其它人,并毫无怀疑,甚至无缘见他一面,一生后悔,自我折磨。
这不是色靓想要的精神状态,那天过后再没有一点关于司徒璞出现过的片段,好像之前那匆匆一现的心悸只是幻觉,就连色靓自己都以为是由于过份想念才恍然过的一个念相,只有不断失眠造成的疲累提醒她那一切都出现过,那个露出半只眼的人或许就是她五年来的思念,七年来的爱,她两个孩子的父亲和她永生的执著,可如果不是幻觉,那为什么他再没有出现呢。
她开始不相信自己,她觉得她必须得做些什么,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人一定是他,她不明白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在回避与自己见面,可不能这么任他五年前不告而别,五年后继续给她折磨。
她跟父母商量接回了右右,照顾两个人四周岁的孩子让她无暇顾及其它,可是失眠依旧。右右是个很活泼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左左似乎也因为又与姐姐生活在一起变得开朗了不少,这是唯一让色靓安慰的一块儿。
色靓把右右也送到了左左去的幼儿园,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小丫头俨然成了园内一霸,四处罩着弟弟不受欺负,很有爱很强大。
晚上,左左睡在色靓怀里,右右睡在左左旁边,两个小家伙吵闹着要看相册,色靓无奈翻出陈年照给他们看,一边讲解一边回忆着早就翻烂了的旧照片。
“这是妈妈的毕业照,妈妈旁边的是颜博小姨,你们仔细看看,能认出来几位叔叔阿姨。”
左左皱着小眉头,一个个辨认熟悉又陌生的青涩面庞,“妈妈,这个是不是前几天在妈妈单位看到我,请我吃冰淇淋的那个交警杨叔叔啊?”
“对,他叫杨明明,他人很好,以后不准对他没礼貌,不准直接说他买的冰淇淋不好吃。”
相册一页页翻过去,在最后一张停了下来,那里有几张相片,是她和司徒璞不多的几张,飞扬的两张脸相望,站在高高的蹦极台上对着工作人员比手指,脸孔很大,照的也很清晰。
“这是爸爸。”左左跟右右说,“姐,你在姥姥家的时候妈妈总让我看爸爸的照片,你好好看,这是爸爸哟,妈妈让我们记住。”
“我知道,看过多少回了,早记住了。”右右咬着小手指,若有所思,“不过爸爸现在脸上有道老长的疤,没有照片上好看。”
色靓笑着揉女儿的头,“又骗弟弟,你怎么知道爸爸现在脸上有疤。”突然间脑里冲出一道白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儿,却抓不住。
“右右,告诉妈妈,你怎么知道爸爸现在脸上有道疤,妈妈都不知道。”色靓的嗓子有些颤抖,更多的期盼女儿接下来的回答。
果然,“没转学之前好几天,天天看到爸爸在幼儿园门口,光盯着我看也不跟我说话,我就没理他。”
色靓浑身僵直,紧张的不断咽口水,“你怎么知道是爸爸,会不会看错了?”
“没看错呀妈妈,看他的照片我从小看到大,怎么会看错。”
色靓揭开被子下床,光着脚来回走在地板上,是他,是他吗?真是他回来了,他没死,那半只眼的错觉真的不是幻境吗?
“右右,你真的没看错?”
右右依然无知无觉,“真没看错,可是妈妈,爸爸是什么呀?”
左左有着不同于年龄的敏感,看出了妈妈的不同于往常,小心的问,“妈妈怎么了,我为什么没有看到爸爸?”
色靓摇头,不知道怎么接话,颤颤抖抖的去拿水杯,勉强咽下几口水,她需要冷静,右右不可能看错,右右有个非常特别的记忆系统,对于发生过的事情或许会转眼就忘,可是对人外貌的记忆却异常坚固,虽然小小年龄,但只要对有点印象的人,哪怕相隔几个月后再见到她还是会很准确的认出,包括楼下推车卖烤地瓜一张褶子的老大娘,更何况是从小看到大的爸爸。
她可以不相信自己,但她不能不相信女儿,强大的思念或许可以造成幻觉,不然她不会怀疑自己,可是右右不一样,她对爸爸的概念只是照片,没有其它的感情,很客观,所以右右她是真的见到了司徒璞,他回来了,他没死,这一切都不会错。
“右右。”色靓小心翼翼的凑近女儿,“既然知道他是爸爸为什么不去跟他说话?”
右右打着小吹欠,有点不耐烦,“他也没跟我说话呀,我认识那么多人,也不是见到谁都得说话呀。”
“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妈妈,你怎么也不告诉姥姥姥爷呀?”
“你们也没问我呀,妈妈,爸爸不就是张照片嘛。”
又是一夜无眠,凌晨时分,色靓坐在窗台上发呆,上唇翘起与鼻间夹着一只烟,那是司徒璞五年前留下的,她保存的很好,挨不过思念的折磨时,就这样寻着他点滴味道一夜夜枯坐。怀念,最磨人,而近在咫尺的人,竟然用一把钝刀片片割她的肉。
他不想见她,色靓冷静了一夜,完全摸到了头绪,右右不可能看错,再加上那天她看到的半只眼,这不是巧合,司徒璞他是真的没死,而且他回来了,但他没有出现,这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右右说的他脸上的那道疤,司徒璞不是个会自卑的人,这一切只能说明,或许他,不爱她了。
五年前被司徒一家人欺负的屈辱,五年来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的困难,被世人指点的委屈,五年来的越来越浓的思念、不曾变过的爱转变而成的折磨,都比不过他不想见她的打击重,他不想见她,五年前他骗她死了,五年后活着却不出现在她面前,他到底凭什么,她觉得开始恨他了,或许这么多年都在恨。
可是他还活着不是吗?只要他还活着,不爱她也好,不见她也好,总能知道呼出吸入的空气中也有他气息的纠缠,什么都比不过活着,只要活着即使不能拥有也足够了。
每个人的心都是一条河,河里是地狱,岸上是天堂;河里住有主宰着恨的恶魔,岸上住有散扬着爱的天使;恶魔心胸狭窄,得不到便恨,恨狠了便毁掉;天使无私宽容,会原谅,会包容,爱上一个人便是要他幸福,爱是不嫉妒,爱是不占有。
色靓此时的心游走在河里岸间,一下地狱一下天堂,一会希望自己是恶魔一样狠狠灭掉那个毁了她一生的人,一会又觉得,她这么爱他,穷尽一生不也只希望他过的好嘛,只要他过的好,就算天天啃黄连,她总也是心甘情愿的。
直到两个孩子起床,色靓依然毫无睡意,归根到底,这个男人,让她恨的牙痒痒却真恨不起来,爱他爱的亲手交上自己的一生,却也无法就这么宽容放手,想咬他又想吻他,却不再急于见到他,这一切都交于他来决定吧,见与不见,都交给他。
想通了这一点,似乎轻松了不少,当然这一切都是假像,不然不会走路时四处张望,更不会抽空便跑去右右以前的幼儿园守株待兔,虽然极力否认是为了等他,但她骗得了自己的心,却骗不了自己的思想。
就在生活略微平静下来,色靓专心准备两个孩子的春季运动会时,吕白打来的一通电话彻底又一次搅乱了她的心,她多想掐死那个叫司徒璞的人,哪怕揍一顿。
其实很简单,吕白一个星期之间被撞两次,他虽然自认倒霉,却还是职业习惯的记下了两部车的车牌号,本来不想追究,毕竟第一次被撞时他也不能确认是不是自己有责任,可是第二次被撞就不一样了,那辆车可能与司徒璞有关系,所以不忙的时候他找人帮着查了一下这两辆车的车牌号。
查下来之后只得到两点又正常又不正常的信息:正常的第一点,车主他不认识,也没听色靓提过这个人;不正常的第二点,这两辆车的车主是同一人。
所以他虽然觉得这件事跟司徒璞或许扯不上什么关系,却还是在闲谈中把这件事告诉了色靓。
“对了,撞我那两辆车的车主查出来了,撞车只是偶然,可能对你没什么帮助,车主叫王威。”
“什么?”色靓在电话这边张大了嘴。
“王威,S市人,好像在黑道上还有点势力,你认识吗?”
色靓‘哈’尖笑一声,又讽刺又自嘲,“王威?哈,我怎么不认识,司徒璞这个王八蛋。”
之前所有的一切猜测都变成了现实,猜测归猜测,即希望那人是他,他没死,又希望那人不是他,因为那人不想见她,两重相互矛盾双面终于被挑开了,再冷静的心也被激的怒海冲天,愤怒虽然占了上风,却也透着惊喜。
于是,色靓又愤怒又惊喜在电话里破口大骂,“司徒璞这个王八蛋,混蛋,真他妈的操蛋,做这事真他妈让人蛋疼,真以为我没他活不了怎么的,躲我,不见我,有种一辈子当龟蛋。”
“行,行了色靓。”吕白阻止住她,语气有些低沉,“你没弄错吗,这个叫王威的人跟司徒璞有关系。”
“有。”色靓回答,“关系大了,撞你车的人肯定是司徒璞,你给我告他听到没有,给我狠狠告他,让他赔钱。”
口气揉揉眉心,苦笑出声,心里挺不是滋味又挺替她高兴,“这事交给我,你等我电话”。
吕白放下色靓的电话,想了一会儿,有点儿明白司徒璞为什么不见色靓了,无奈苦笑,便把电话打去了在保险公司的同学那里,喧寒了几句切入正题,希望他帮着联系那两辆车的车主。
难度是有点,可吕白只需要联系上便可,并不在乎赔偿的事情,只让带话给车主,说吕白某日下午在某某地点要求跟司徒璞见面,希望王威代为转达。
本来以为事情还是有些难度的,以为色靓估计错了,撞他车的人不是司徒璞,车主只是恰好跟他认识,毕竟所有的一切都证明,司徒璞没有不见色靓的理由,可是真正看到那个按时走进咖啡厅里又熟悉又陌生的脸时,只觉得,人生,恍如,隔世。
因为等待,每分每秒都似乎格外磨人,色靓在两天的等待中渐渐习惯了这钝刀割肉的痛,吕白的电话在下午打了过来,话说的不明不白就不给她一个痛快,只说下午见了一个人,让她有些心里准备。
见了什么人,她却从他口中挖不出来,那就准备吧,恐怕接下来就算见到鬼,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又飘起了小雪花,也许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天气已转暖,雪也站不住,落到地上便化,倒弄了满街稀溜溜的泥泞。
整个下午工作都很镇定,只是不小心把办证人员的入港通行证办成了入澳的,只是不小心把开水接满了杯子,烫的同事小李一手大泡。
五点准时下班,买了菜了又接了孩子们,一路叽叽喳喳往家走,牵着左左的手喊闺女,抱着右右肉乎乎的身子说儿子你得再胖点,灰姑娘吃了毒苹果,白雪公主穿了水晶鞋,讲故事讲的两个孩子一头雾水,大笑的取笑她。
“妈妈有可能是谈恋爱了。”右右扒着左左的耳朵小声说,“我以前幼儿园里的小老师讲故事颠三倒四时,别的老师就这么说。”
“不能吧,那我以后还能吃奶吗”?
右右一巴掌拍到左左的后脑勺上,“出息。”
踩着稀泥走进小区大门时,色靓觉得心跳开始加速,道不明说不清的感觉,像是一脚踩进地狱却感觉进了天堂,三十年从没有过的茫然。
直到楼下,什么也没见到,色靓吐出一口气,心跳平稳下来,内心失望透顶,原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啊,突然就想发火,低头看了看两个小家伙,现成的出气筒。
“你们两个别像小鸟似的,吵的妈妈头都疼了。”
“妈妈头疼就得吃司达舒。”
“吃什么司达舒,又不是肝疼,擦点云南白药吧。”
一手拉一个准备上楼,天蒙蒙黑,楼道里看不太清,色靓只感觉左左踉跄一下惊叫一声,“妈妈,我踢到人了。”
“对不起。”色靓赶紧抱起左左,向那人道歉。
没人开口回答什么,色靓眯着眼看,只见那人抱着腿坐在第一阶楼梯上,看不清脸。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有些防备,年都过完了,不会碰到什么抢劫的吧。
“对不起,小孩子不是故意的,没有踢坏你吧。”
“……”
“让一让可以吗,你挡住我们的路了。”
“……”
“靓靓。”
“我回来了。”
色靓如遭电击,僵在原地被炸的外焦里嫩,吕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她做好了会见司徒家人、见王威、见鬼的准备,虽然证实了他还活着,却实在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他不是不愿意见面吗?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出现,看他慢慢站起身,明明灭灭的一张脸恍然如梦,之前所有的一切,什么愤怒怨恨,情意绵绵全都化成了一滩水,毁灭他或者成全他的想法全都烟消云散,她想跑,她想,还不如见鬼呢,怎么一切都这么陌生,恨的想咬他,爱的想吻他的想法都没了,此刻她只想跑。
分别五年后的第一次面对面,当然这不是五年来第一次见到她,实事上,回来一个月以来他鬼一样跟踪她,眼睛都泛绿光,虽然不解馋但天天能见到,所以现在才能不失态。可是司徒璞的胆儿现在很颤,她不说话只看他,看也行,可这么无悲无喜的看,让他心里十分没底,他知道她不会把他拒之门外,可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就说不准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她哄进屋。
司徒璞心里算计着应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打动她,左左和右右正好颤巍巍的异口同声的喊,“爸爸。”
司徒璞的眼泪一下就糊满了眼。
奇妙的血缘连系,沙发上玩到一起的三个人,色靓一边刷碗一边仍旧茫然,想像中的恶魔和天使不但没有共存,反而全都消失不见了,她此时甚至只敢心里狂跳的偷偷打量他,他黑了也壮了,左额头开始划下的一道细长的疤,穿过鼻梁直到右耳边,狰狞谈不上,不好看就是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被欺骗被隐瞒,甚至还被嫌弃,可见了面却没有狠狠的质问他,也没有抱着他哭诉这些年的委屈和思念,反正演变到现在不但让他进了门,给他做了饭,还一点没脾气了。
“妈妈,家里有多少脏碗啊,你什么时候能洗完?”
“啊。”色靓就知道右右不会放过她,一个都不放过,这是她的思维方式,“马上。”
碗其实早洗完了,就是心脏跳的自己都无措,看到他会脸红,不好意思面对他,这要是让颜博吕品知道了,肯定会贼笑一声:害羞了,这是春心萌动了。
对于她来说,七年前他们在一起时,太理所当然了,司徒璞可没有给她时间害羞,直接跳过脸红心跳一关,跃入同居状态,日日相对很难揭起什么波浪,爱很深,心跳却未必有多少。这迟钝的末梢神经,七年后姗姗来迟,在这么不对的条件下,对着这么个人,总之这一切都太不对了。
洗碗洗了两个小时,右右等的不耐烦直接来厨房揪人,色靓端着切好的苹果,很没面子的被力大无穷的女儿牵着进客厅,正看到左左粘在司徒璞怀里撒娇。
她不看他,他的目光却一刻也没从她脸上挪开过,下午吕白跟他说过:色靓现在对你可能有两种想法,一是恨你恨的要死,毕竟当年你们家做的事太损了,当然这恨也出自爱,舍不得恨的不要你,也不甘心就此原谅你,想撕了你也想揉碎你,反正都是个死;二是不自在、陌生,你们在一起只有两年,却分开五年,时间能培养出爱情,更能培养出距离,反正不管哪一点,你短时间内顺不了心就是了。
他说的可真对呀,司徒璞想,色靓显然是第二点。
相对虽然无言,可色靓低着头都能感觉到,浑身上下被两道目光烧的全是洞,她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窘迫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终于还是司徒璞打破沉默,“十点了,孩子们该睡了吧。”
“哦,对。”色靓揪着两个小家伙迫不及待的起身回卧室,回答了N个关于爸爸是什么概念的问题后渐渐哄睡了他们。
爸爸是什么?
没有爸爸就没有你们呀,没有爸爸,没有对爸爸的回忆,我们只能家徒四壁。色靓轻轻拍着左左的肩膀,看他呼吸渐渐平稳,含着|乳*头的小嘴安静下来。
“这么大了还吃奶?”
听到这声音,色靓忙把睡衣拉下来,起身下床,“哦,左左体质不太好,娇惯了点。”
“我也想吃。”
“……”
色靓无语了,定定的看着他,他毫不避讳的回视,她心里很委屈,不知道怎么发作。
“靓靓,跟我来,我们谈谈。”
司徒璞坐在沙发上,手指不停的摸着杯沿,低着头,很乖巧的认罪姿态。
“这么说,你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你回来没有先找我,而是先怀疑我和吕白结婚了,你不旦怀疑我,还撞了吕白的车?”
“……”司徒璞不说话,默认了。
“为什么觉得我和吕白结婚了?”色靓听他讲述完,心里气的一片平静,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几丝冷气。
“儿子跟吕白长的很像,我以为女儿是我的女儿,儿子……”
“所以你只偷偷去看右右对不对?你以为左左是我跟吕白的孩子对不对?”原来如此,她的眼睛鼻子本来就跟吕白长的像,左左哪里是像吕白,明明是像自己。色靓已经形容不出心里的感觉了,连愤怒都没有了,“左左,他跟我长的那么像,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左左,就像我每次看到跟你一模一样的右右,心里都揪的疼”。
“对不起。”心里想过无数句认错的话,化到嘴边却只有这么一句,“对不起,靓靓,这些年你受苦了。”
“嗯。”
“你能原谅我吗?”
“我能不原谅吗?”色靓苦笑一声,“我有什么办法不原谅你。”
她心里的苦他都知道,太爱了,连恨都不舍得,再也不想顾及她的心情,凑过身小心搂住她的肩,“对不起,对不起,五年前是因为……”。
“算了,别说了。”色靓打断他的话,“你能回来,对我和孩子们已经是恩赐了,以前的事现在的事就算了吧。”
司徒璞的下巴贴近她的颈窝,“以后,我一天也不离开你,无条件接受你的怀疑和指责,一切都由你说了算。”
“以前你也说过一天都离不开我,可是五年,近两千个日夜,司徒璞,你离开了我两千个日夜,你怎么还?”
“我是你的,我……”
“算了,别说了。”色靓又打断他的话,“睡觉吧,我帮你收拾房间。”
她弯着腰帮他铺床,一小截白皙的腰肢钻出睡衣,司徒璞倚在房门口看她,觉得头昏脑涨。色靓铺好床让他快点睡,发现他的一张脸通红。
“怎么了?”
“有点发烧。”
色靓伸手摸了摸,确实有点烫,用体温计量了一下,四十度。
“你发烧了,得吃点药。”
他很乖巧的任她摆弄,吃药,蒙了一床厚张子,色靓还煮了红糖鸡蛋水让他吃。
“我很冷,你喂我行吗?”
色靓想了想,吹吹热气喂他吃,表情自然,无悲无喜。
吃完后,司徒璞手腕一绕把她的身体拉下,瞬间搂进自己的被窝起,翻身压住,色靓看着他,没有挣扎。
“靓靓,打我或者骂我,把我关在门外不让进也好,让我求你原谅也好,别这么冷淡,求你,别这么冷淡,我受不了。”
色靓看着他,仔细的看,发现眼里一片干涩。
“我就知道说出真相你肯定会失望,就算我回来给你带了多大的欢喜也好,说出这一个月的行踪肯定会让你失望,可我不想再骗你,丁点都不想了。”
他说着就哭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眼泪灼人,色靓的手终于缓缓抚上他的脸,“阿璞,你终于回来了,两个孩子我都养的很好。”
他一直在她怀里哭,对她很抱歉,自己也很委屈,危险的工作环境不算什么,最熬不过的是思念,最怕的不过是他回来时她已经不在原地了。
色靓抱着他一夜,很紧,半夜起来摸他的额头发现烧退了才安心睡熟,到第二天清晨,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的。
“妈妈妈妈,快起来,家里来了好多人。”
色靓睁开眼发现司徒璞已经不在了,心里一下提起来,再看右右圆瞪着一双眼,连忙收拾几下走出卧室。
司徒璞正站在一边,一副准备受训的表情,左左紧紧依偎在他身边,父母坐在沙发上。色靓舒了口气,手指点了点右右的额头,说话老是这么夸张。
“醒了?醒了就过来。”色净语气不太好,这倒是很少见。
色靓很听话的坐在爸爸身边,色净又开口了,“当年的事我们也觉得很蹊跷,你骗人也就骗了,怎么五年一点信儿都没有,你知道这五年我女儿是怎么过来的吗?”
“爸,别说了。”
“靓靓,让爸说吧,你什么都不说,我心里更难受,让爸好好骂我一顿吧。”司徒璞说完又低下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左左的脸。
真是父子天性啊,左左像是知道姥爷要发火似的,就粘着司徒璞身边,好像随时都能冲出来保护爸爸一样,嘟着嘴倔倔的冲着色净说,“姥爷,这是我爸爸,你别凶我爸爸行吗。”
色靓心里想,司徒璞啊司徒璞,你还有脸怀疑左左,看左左心里多想着你。再看右右,人家早跑厨房找牛奶喝去了。
色净还想说什么,被章桂丹打断,“行了别说了,好歹人回来了。”
色净气哼哼的回嘴,“不说,不说我女儿这么多年的委屈白受了。”
“那你说你要怎么样?让他们分开吗?”章桂丹声音一拔,“两孩子都四岁了,你说他有用吗?”
色净撇撇嘴不吱声了。
休息日就这么过了,父母走时想带走孩子,司徒璞不开口,一手一个紧紧拉住不松,父母被他弄的又气又笑,也没什么办法,最终一个也没带走。
色靓中午时候去了一趟超市买食品,回来时客厅里乱的简直不像样,右右拆开一排果味牛奶摆在茶几上,一盒只喝一口便扔了,还有啃了一口的苹果,咬了一口的香蕉,四处飞散的小食品。
色靓气的够呛,上来就拍了她的小ρi股两巴掌,“右右,你不能这么祸害东西,真是让你姥姥惯的没边了,你看左左多乖,喝光一盒才能拆开另一盒,你这样妈妈收拾起来多累呀。”
右右扁了扁嘴巴想哭,被司徒璞赶紧搂进怀里,“你就随她便吧,孩子还小呢,你说她干嘛。”说着又拆开两盒果味牛奶,一个人给了一盒,左左小尾巴,从昨天见到他开始就一直粘在他怀里,像只听话的小白狐狸。
“你不能这么惯他们,太任性了,以后该不好管了。”色靓嘟嚷一句,转头瞪右右。
“我有什么办法不惯着,能不惯着吗,欠你们这么多。”司徒璞抬头看她,嗫嗫嘴说,“狠不得把肉割下来给你们吃。”
色靓收拾屋子的手一僵,没有再说什么。
晚上睡觉时,左左破天荒的没有缠着色靓要吃奶,非要跟司徒璞一起睡,司徒璞乐不得的愿意,哄着右右说,“闺女,今天跟爸爸和弟弟一起睡好不好?爸爸给你们讲故事。”
右右噘着嘴,半天哼了一句,“不好,你身上没有妈妈软。”
司徒璞嘻嘻笑两声,“也对,那你跟你妈睡吧,左左跟爸爸睡好不好?”
左左立马回答,“好,以后跟爸爸睡,不吃奶了。”
“好孩子。”
色靓好歹把女儿哄睡后去看儿子,左左已经睡熟了,躺在司徒璞怀里,小胳膊小腿儿搭在他身上,司徒璞侧着身,看儿子看的很认真,手指轻轻点一下他的鼻尖又点一下眼睛,再自顾自的笑着亲一下他的小嘴,色靓倚在门边看,觉得生活无非也就如此,她已经很幸福了,儿女双全,爱人回来身边,他爱她不用说,并且很爱孩子。
司徒璞回头看见色靓轻轻笑了一下,轻手轻脚的抱起儿子送到右右房间,“让他跟右右一起睡吧,我想跟你聊聊天。”
帮两个孩子盖好被,司徒璞在他们脸上一人落下一吻,拉着色靓的手回房间,小心翼翼把她搂进怀里,长出一口气。
他真的长大了,色靓心里暗暗想,以前他很任性,爱撒娇,爱别扭,如果没有这五年的距离,毫无疑问,肯定见天的跟孩子争宠。想着他会跟孩子争宠的样子,色靓就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司徒璞回头看一看孩子的房间,眉间舒展开,“生孩子很疼吧。”
“不疼。”色靓轻声说,“剖腹生的,打麻药了。”
司徒璞的手缓缓钻进她的睡衣里,轻轻抚上依然紧实的小腹,那里有一道疤,四周还有淡淡的妊娠纹痕迹,不丑,让人流连。
“跟我讲讲好吗?你怀孕的过程,还有孩子。”
“怀孕没什么好讲的,就是吃了吐,吐了吃。”色靓停顿一下,想起他离开时那漫无边际的痛苦。
“肚子呢?怀双胞胎是不是格外难熬?”
“还好。”色靓笑了笑,也不看他,只轻轻划着他的手臂,“就是肚子比别人大的多,别地方也没格外长肉,像个外星人似的。”
司徒璞笑了一声,心疼的摸她的脸,“蒋舟怀孕时胖的跟什么似的,怎么你倒瘦了这么多,都怪我。”
“个人体质不同吧,我吃再多也不见的长肉。”
“孩子呢?出生时是什么样子的?”
“右右先出生的,六斤多重,胖的圆成一团,左左晚了三分钟出生,还不到四斤,也没什么肉,浑身都是皱皱的,样子很可怜。”
“我喜欢儿子,他跟你长的一模一样。”
色靓想笑,心想,你不说他长的像吕白了?
司徒璞好像知道她想什么似的,“不准想,看清了才发现,一点都不像别人,你看他眼珠漆黑的跟我一样,还那么贴心,比右右贴心多了。”
“嗯,两个孩子的性子反了,不过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左左这么会粘人。”
“我是他爸爸,不粘我粘谁,你没发现吗,从我回来到现在,儿子就粘在我身上,都没怎么下来过。”
他说起孩子时,眼睛精光四射,得意洋洋,甚至手舞足蹈,开心的跟小孩子一样。
“靓靓,我觉得我很幸福,我不是合格的爸爸,可儿子还这么喜欢我,我真很幸福,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他好了。”
“女儿虽然心粗,性子大大咧咧的,可是你也不能只喜欢儿子忽略她的感受,两个孩子一定要不偏不向才对。”
“我知道。”司徒璞笑眯眯的看着她,“都是一样喜欢,不过右右够自来熟的,跟谁都玩的好,挺让人放心的,左左好像只跟我才这么撒娇。”
“那倒是,我也这么觉得,他跟他姥爷都没这么亲近。”
“我是他爸爸嘛,有骨血连系呢。”
头挨着头,事无巨细的跟他说着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忽略掉自己的难捱的苦楚,只说孩子的趣事,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从未有过的安稳,一夜无梦。凌晨醒来时,窗外透进一丝光,色靓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脸上,回头看他,他一只胳膊拄着头,盯着她的脸看的很仔细。
“你怎么不睡,还早呢?”
“醒了,想看看你。”他说着话低了低头,“你再睡一会儿吧,我看着你就行。”
他看着她,眼里深情如火,柔情似水。她懂,五年来他受的煎熬肯定不比自己少,所以就算心里有再多的心结也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毕竟爱着他,毕竟这是五年来每天都做的美梦,他回来了。
不只一次想过,只要他能回来,一定要把心扒出来送给他,未来得及付出的一切,不怨不恨不怪,只要他能回来。
现在他终于回来了,还有什么好追究的呢,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呆在她身边,所有的一切,受的委屈,苦的思念,又有什么比得上抱着他的真实幸福满足呢。
她感觉他的气息灼热,身下坚硬,想到了从前他最爱做的事情,这事情对于她来说空了五年,一想起来肯定有些陌生和窘迫,但这不重要,只要他想,只要是他,能感受他真实的存在,所有一切都不是问题。
“阿璞,你想做吗?”
司徒璞的气息明显不稳起来,压抑着情*欲,“可以吗?我可以吗?”
“可以呀。”
司徒璞下一秒就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吻毫无章法的落在任何一处暴露在睡衣外的皮肤上,有些细小的胡茬扎人,扒她衣服的手既小心翼翼又带着急迫和粗暴。
终于交融在一起时,两人都长长叹出一口气,司徒璞尽量轻柔的动作仍让她空档了五年的身体很是有些吃不消,他退出时,嘴巴又紧紧封住她的,烫的舌根,狠的器官,控制不了的力度,他狠狠顶一下,说对不起,再狠狠顶一下,说我爱你,最后迸射出来时,流着眼泪低吼,姐姐,我终于回来了,我想你。
她也不自主的流出眼泪,情绪被他牵动,伸出舌尖,一寸一寸舔着他脸上细细长长的疤,咸的是眼泪和汗,甜的是身体和心,“阿璞,我其实一直爱你,你不回来,我一辈子都守着孩子过,再也没有办法爱别人了。”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身下酸痛,色靓听着卧室外叽叽喳喳像小鸟似的乱叫声,揉着眼来到客厅,左左依然粘在司徒璞怀里,正吃着他喂的粥,司徒璞脸上是从未见过的父性温柔,耐心十足,右右满屋子乱跑,整个客厅已经不能用乱来形容了。
色靓气的大吼,“右右,怎么老说不听你呢,大早晨的精力怎么那么足,快点洗脸。”
司徒璞嘻嘻笑了几声,水水润润的一双眼盯的她一阵脸红,“快来吃饭吧,别说她了,一会儿我收拾,这几天我都没事儿。”
原来他还做了饭,奇形怪状的煎鸡蛋,还有一股怪味的粥,真难怪儿子是怎么吃下的。
右右吃了一口,连忙吐出来,“太难吃了,比小舅做的还难吃。”
“你赶紧吃,别挑食,一会儿得去上学。”色靓往她嘴里塞粥,想了想跟司徒璞解释,“吕品让他们叫他叫小舅,颜博是小姨。”
司徒璞果然笑出声,“对了,他们结婚了吗?我也该跟他们见见面了。”
“结了,他们对孩子很好,颜博一直帮我照顾孩子,自己都还没生呢。”
“是该好好谢谢他们。”司徒璞郑重的点头,“还有吕白。”
色靓眯着眼撇着嘴笑,“不吃醋了?不怀疑我和吕白了?”
司徒璞被打趣的脸红了,低下头飞起眼看她,“还真没什么怀疑的,其实吕白他真是个好人。”
吕白真是个好人。那天司徒璞在楼下看到色靓抱着他儿子,吕白一脸宠溺的揉着他儿子的头,再看孩子的长相,几天几夜没睡奔回来的身体和心碎了,觉得活的真没什么意思。当晚就开车追了吕白的车尾,从此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折磨和跟踪,跟踪她也跟踪吕白,他想知道吕白是怎么生活的,或许时机合适时把她绑走,反正不能放手。
怪就怪在,吕白一个月也没怎么跟色靓见面,不像夫妻的行为,终于又见到他们一起出去吃饭了,还有个年青的女人,他看见吕白向色靓招手说要去接孩子,就想撞死他,看她那么紧张的问吕白的伤势,委屈的埋在方向盘上哭起来,也不管她在车窗外怎么敲,恐惧的掉头就把车开走,如果让她知道是他撞的,肯定会为了另一个人男人怪罪他,他受不了。
最终还是吕白找到了他,跟他说明了所有一切,让他无地自容,为自己的狭隘和自卑,他不但自卑还心里有鬼,毕竟他骗了他,一骗就是五年,她就算真选择别人了,也不能怪她,只能拿别人出气,只能等待时机把她绑走。
色靓把司徒璞的心里走程,行为处事跟颜博说的时候,颜博嘴里的果汁半天没咽下,最后总结,“还是司徒璞敢想啊!”
色靓也无奈的笑笑,他从来都是孩子气,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勉强可以不计较吧。
“那你就这么放过他了?”颜博问她,又马上反口,“算了,当我没问,当我问的是废话。”
“问吧,有什么不能问的,你不问我也告诉你,我不是没脾气,只是再也不想浪费时间用在无聊的追究上了,只要他回来了就行,幸福其实就在一念之间,反正分不开,纠结那些过往没有意义。”
“你说的对,所以我才什么都不想问,他除了脸上那道疤,其它地方变没变?”
“其实他没怎么变,骨子里还是小心眼儿,不过对吕白倒是真放下了。”
“委屈吕白了,哎呀孩子都这么大了,再矫情有个屁用,知足常乐吧。”颜博斜眼看着不远处游乐场里跟孩子们玩到一块儿的司徒璞和吕品,“真没想到这么两个大男人,对孩子倒是真好。”
“他自己的种嘛。”色靓满足的伸长了腿,“你准备什么时候生?”
“尽快吧,你这边安定下来,我也放心了。”
色靓心里很热,拉起颜博的小拇指,“大博,我觉得我又重生了一回,现在每天能看着他,每晚能抱着他,比什么都重要,他没变心,从爱上我起就没变过,我相信,我跟他在一起完全不用操心他花心的问题,司徒璞就这点好,认准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我从来没怀疑过他对我会变。”
颜博的手也盖上她的手背,“这是我最替你高兴的一点,我从来都知道,司徒璞这样的人,对外人冷巴巴的一脸煞气,就只对上了你这半个圆,就算有再多的小缺点,五年的缺席,既然离不开也都放下吧,完全不值得再提了,好好过日子,你以后会越来越幸福的。”
越来越幸福,肯定会的,生活重新开始,过往一切揭过,爱人还在,这就是最幸福的。
一周后的某天早晨,色靓起来看到两个孩子张着圆圆的小嘴巴,再看司徒璞一身皱巴巴的军装,她也同样张圆了嘴。
司徒璞整了整衣领,一点不在乎军容,“今天得去报道了,拖了好久了。”
“哦。”色靓缓了缓神,“报什么道。”
“去军区呀,我忘了说,我调回D市军区了。”
“升了?”
“嗯,升了。”司徒璞塌下一张脸,“我想复原还跟你一起工作,可是上头没批准。”
“哦,我去做饭。”
色靓刚转过身,就听见两个孩子像两只小炮弹一样冲进司徒璞怀里,“哦呀,我爸爸是军人,我妈妈是警察,左左,再没有小朋友比咱俩更牛了。”
“爸爸爸爸,我要抱抱。”
司徒璞抱起左左亲了一口,“你们两个尽情牛吧,等过一阵,我带你们去见爷爷和太爷爷,他们的军衔比爸爸高多了。”
色靓手下动作一顿,没开口?见他的家人吗,心理没有做好准备,她可以不怪他,可对于他家人,自己那关却有点儿过不去。
结婚是个大问题,要让司徒璞说,就得大大的办,最好B市D市办两次,儿子女儿当花童,向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显摆显摆他不旦有老婆还儿女双全。色靓就不这么想了,办什么办,悄悄领个证得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说出去多丢人。
司徒璞不敢反驳,自己跟自己生闷气,谁让他自己不占理了,要是她怀孕时就办的话,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找吕品出来喝酒解气,还被吕品挤兑,“办婚宴,你脸可真够大的了,你求婚了吗?”
“对啊。”司徒璞一拍脑门儿,“我还没求婚呢。”
“没求婚就想结,要是我我也不嫁你。”吕品很鄙视他,想起了当年自己不堪的求婚史。
“你嫁我我也不娶你,什么男的女的,我就要色靓。”
吕品痛苦的闭上眼睛苦笑,这是人吗?
“来来司徒璞,我给你出个主意,小色不是矫情人,你得这么的……”
终于等到周五,司徒璞接两个孩子放学后送去岳父母家,受了老丈人几个白眼和老丈母娘的几句叮嘱,买了大棒玫瑰回家。
色靓开门接了玫瑰,先是一愣,然后接过来惦起脚吻了他的侧脸,他觉得今晚有戏。
“怎么了,把孩子送爸妈那去想搞什么?”
“你说呢。”司徒璞从她身后抱住她的腰,“喜不喜欢?”
“嗯,不过怎么每只花下面都贴着标签呀?”
“你看一看嘛。”
“哦,好。”色靓拆开一只标签看一看,上面写着‘我爱你’,再拆开还是同样,她一边拆一边不由自主的念,多少只花记不得了,满眼只有一片玫瑰红和整整跟玫瑰数量相同的‘我爱你’。
司徒璞摸索半天从花丛中找出一枚戒指,“笨蛋,翻了这么久也没翻到重点,宝贝,嫁给我。”
色靓笑起来,眼眶有些湿润,“这是,吕品出的主意吧。”
司徒璞窘了,就知道那个二货出不了什么好主意,看来要泡汤。
“不过我答应。”色靓自动自觉的把手指伸出指环里,司徒璞一颗心放下,终于笑开了。
“答应了?那你也帮我戴上。”司徒璞从裤兜里又掏出一枚放进色靓手里,“你看,是一对,一模一样的,还有咱俩的名字呢。”
结婚戒指一定要指环,一模一样的,大的他戴,小的自己戴,一大一小,一生一世。她从来没对他说过,可是他竟然知道。
色靓手指有些颤抖,帮他戴上,两个人戴着都正合适,“不都答应结婚了吗,干嘛还找吕品出主意。”
“可我还没求婚呀,靓靓,从今以后,再不忽略任何一个小细节,再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司徒璞说着吻她,“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就想熬过一天,就早一天见到你,可是我没想到,这一熬就是五年。”
色靓也吻他,再不能分开了。
司徒璞也想,再不能分开了,再分开未必能熬过五年,就不定就得相思病死了。
最后还是服从了色靓的决定,悄悄领了证,没有办婚宴,只亲朋好友在一起聚一聚,算是向家人介绍了。司徒璞也知道色靓的心结,她对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但她未必愿意面对自己的家人,这也不能怪她,毕竟事事不能完美。
请客这天,司徒一家人从B市过来,司徒璞的妈妈看到两个孩子当场失态哭出来,色家父母本就是善良人,哪怕心里有再多的埋怨,将心比心也全都放下了,他们毕竟时时刻刻守在了孩子身边,而他们,作为孩子的爷爷奶奶,五年来却一直没有机会。
色靓也知道,他们当初肯定知道她怀孕的事情,司徒璞的假死恐怕就是因为此,如果非要抢走孩子的话,以他们的势力应该不难,可他们没有,或许就是对自己最大的疼惜了。
吕白过来时,身边带着刘媚含,左左和右右见到他飞奔过去,司徒璞拉着色靓的手去迎接,脸上笑容没有芥蒂,手指却收的很紧,不是吃醋,不是担心,佩服吕白的为人,却实在不高兴有人也重视着自己的老婆,虽然这重视里没有一点窥视。
吕白把礼物递给司徒璞说恭喜,转过头很郑重的看着色靓,看了半天笑出来,然后对着司徒璞说,“不用看的这么紧吧,我好歹也为你们出了一把力。”
司徒璞说,“出力归出力,老婆可是我的。”
吕白正了正神色,“我出力可不是因为你,你要是敢再欺负她,可别怪我帮她加劲儿推你墙。”
司徒璞说,“不劳操心。”想了想,严肃下一张脸,很诚恳的说,“吕白,谢谢你。”
“不用谢,你们幸福就好。”吕白笑笑,“那么能把你老婆借我说几句话吗?”
“说几句话没关系,借,免了。”
吕白看着司徒璞离开,又招呼刘媚含入座,转过头来看色靓,发现她眼睛里水润润,停了半天叹了一口气,“色靓,你不用想别的,我不喜欢你了,早就不喜欢了,这些年我照顾你,是看你一个人带孩子很困难,所以对我不用感到抱歉,我要是还喜欢你早就争取了。”
说着轻轻握起她的手,“好在他回来了,我终于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
色靓没有说话,因为感到他的手和声音都在轻轻颤抖,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就算到现在为止,他还在为她的愧疚买单,即使司徒璞回没回来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可他的这份情她不能不领,终归,他是真心为她好的人。
吕白走时没有跟他们打招呼,色靓看着他四周看了一圈整个宴场,眼神黯淡、无光,或许今天的话就是送给她最好的礼物吧,她没有留他,留与不留没什么区别,对他想说的,无非是一句毫无意义又伤人的谢谢。
迟到了五年的,不算婚礼的婚礼,司徒璞觉得给她的实在太少了,还有那红底烫金字的结婚证,他求了多少回也没求来,如今总算圆满了,他还活着,他唯一爱的女人成了他合法的妻子,还为他生儿育女,五个年头,日日夜夜的煎熬总算有了回报,他得庆幸色靓是个明理的人,没有纠结他五年的缺席,他觉得这世上也没人比他更幸运。
司徒璞今天喝的有点多,喷着酒气的呼吸游走在她身体各处,今晚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孩子被爷爷奶奶带去了酒店,色靓没有阻止,她对他们热不起来,却不能更不懂事,同去的还有自己的父母,他们都是明理人,好好沟通一下也没有坏处。
“靓靓,缠着我的腰。”司徒璞手上和嘴上已经没有轻重了,使劲拉着她的腿往自己腰上缠,下了力顶进去,“怎么还这么紧,不是说生完孩子就会容易一点吗?”
“我是剖的,又不是自然生的,你不喜欢吗?”
“我怕你疼。”
一整夜被翻来覆去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回,司徒璞身强力壮又正值壮年,色靓临睡之前迷迷糊糊的考虑该去医院带环了,要不然再怀孕也是迟早的事。
司徒璞整夜压在她身上,埋在她身体里,填充她的空虚,让她知道他存在的重量,色靓很安心,不用看也能感觉到他的体重,他还在,原来真的是生命不能承认之轻。
色靓做了好多梦,沙滩、山坳,他说我不知道怎么对你不好,他还说,今后,戴着同样的表和我过着相同的时间,一切付出终有回报。
翌日醒来,睁眼就看到他深情的眸,迎来他的款款一吻,他说,“老婆,早上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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