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岁的女孩子?”
耀明转过头,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一个女人的侧影。由于她披肩的长发遮住半边脸,他无法看清她的长相。但他惊讶于她模特般高挑匀称的身材,一身平淡无奇的浅灰裤装,穿在她身上居然显得那样得体,那样不俗,他不能不另眼相看,她这样的女人绝不属于这种地方。
“对不起小姐,我没见过您要找的人。再说,我们这里也从不允许未成年人进来。”男招待的声音。
“刚刚我一路跟着她和一个男人到了你们酒吧,又亲眼看见他们进来,可不知为什么,我在这里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她?”女人虽然着急,还是很客气,“请问,你们这里除了这边的正门,是不是还有别的门呢?”
“这位小姐可真会说笑话,我们这里只有您看到的这个大门,根本就没有别的门!”男招待敷衍着,“我看您大概认错人了吧?要么,就是进错地方了。总之,我们这儿肯定没有您要找的人。”
“我是她老师,我不可能认错人的,我分明看见她进了你们酒吧!”那女人一口咬定,“可不可以麻烦你,把你们老板找来?我想当面问问他。”
“我说没见过你要找的人,你就是把老板找来也没有用!”男招待已经颇不耐烦。
“先生,我想你还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现在怀疑,你们酒吧有非法雇佣未成年少女的嫌疑——”
“哟,这位小姐,您说话可要拿出证据来呀?我们这家酒吧在本地也算是小有名气,做的都是正当生意,违法乱纪的事儿可与我们无关。”男招待口气不悦,下着逐客令,“小姐,我看您也不像经常出入酒吧的人,您还是该上哪儿上哪儿,别再耽误我们做生意了好吗?”
“先生,我求求你,告诉我实话——”女人近乎哀求,“那个女孩儿才十七岁啊,还是个高中生,要是有什么事情,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男招待丝毫不为所动,已经不再理会她,忙着自己手头的工作。
“先生——,先生——”女人又叫了好几声,见没有反应,站在吧台前思忖着该怎么办。
耀明已经听了个大概。今天可是周末,而这个女老师竟然为了学生,不惜冒险到酒吧来,还真是精神可嘉。
那个女老师已经离开吧台,向酒吧门口走去。
一个男人色迷迷地盯着她,伸手拉她,“小姐,一起坐下来喝一杯再走嘛。”
女老师嫌恶地推开他的手,“请你放尊重点,我不是‘小姐’!”
“我看你在酒吧转了好一会儿了,不是‘小姐’是什么?”那男人理直气壮,“是不是在这里没找到合适的,又想到别处去‘吊凯子’啊?”
“你——”女老师自觉受到羞辱,气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男人一脸得意,又要动手动脚。
“‘爱美’——”耀明大步向女老师走来,语气带着嗔怪,“我都等了你半天,你怎么才来呀?”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山横在那男人面前,一把拉住女老师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女老师反应很快,“哦,我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你嘛。”
“都怪这里光线太暗!”耀明抱怨一声,“‘爱美’,这地方不适合你,我们还是去别处玩儿吧。”他很自然地牵着女老师的手,抛下那个不明所以的男人,向酒吧门口走去。
“刚刚,真是谢谢你啊。”
女老师的声音使耀明如梦初醒,她的手好温暖,好柔软,他心里竟有种抓住就不想放手的感觉。“对不起,我忘了——”他依依不舍地松开握着她的手,忙不迭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误会,我跟刚才那个男人不一样——”
“我知道——”女老师的眼光里充满信任,“我是个老师,我可以感觉到你是个好人,同他们不一样。否则,我也不会跟你走了。”
“哦——”女老师的眼神牵动他最软弱的那根神经,人高马大、活了三十二年的毕耀明突然感觉像个小学生,在老师面前局促起来。他此刻才注意到,这个女老师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难怪刚才那个男人要打她主意,她实在是太出众了——一张素面清丽脱俗,一肩秀发飘逸出尘,还有一副傲人的身材。她的个头恰好到耀明的嘴,少说也有170公分。
“你——真的是个老师?”耀明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天使般的面孔。
“怎么,你不相信?”女老师灿然一笑,“可 我真的是个老师啊。”
“我相信,”耀明被她的热情感染了,一向冷峻的脸上也露出笑容,“我只是没想到,现在的女老师都这么漂亮——”
“哦,对了,我不叫‘爱美’,”女老师笑道,“我叫何咏薇。”
“我叫毕耀明,”耀明习惯性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毕恭毕敬地双手递给咏薇。“很高兴认识你,何老师。”
咏薇微微一怔,眼前这个高大英挺的男人果然与众不同,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称呼她“小姐”,而是给予她足够的尊重。
她感激地笑笑,接过名片。“毕耀明,荣耀化工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念到这里,她调侃地说,“我是不是该称呼你‘毕总’才对呀?”
“别——”耀明恐惧地摆摆手,“你又不是我的员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我对学生都是直呼其名,还真不习惯叫人家这个‘总’,那个‘总’的。今天多谢你了,毕耀明。”咏薇真诚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该走了,我还得去找我的学生。”她急着要走。
“哎,你到哪里去找她呀?”耀明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后。
“我觉得酒吧的男招待肯定没说实话,他们那里一定有后门!”咏薇相信自己的直觉,“我估计陆雨纯可能发现我追她了,所以逃离那个酒吧。可她不在这里,我就更不知到哪儿找她,只好再去别处找找看了。总之,我必须尽快找到她才行!” 她心急如焚。
耀明拦住她,给她泼着冷水。“全市有那么多家酒吧、娱乐中心,光这一片儿就不下几十家,你一个人找得过来吗?”
“找不过来也得找!我是她的班主任,我必须对她负责任!”咏薇说得斩钉截铁。她犹疑地瞅着耀明,“听你的意思——我最好报警,让警察帮我找人了?”
“她又不是失踪;就算失踪,也没到二十四小时,公安局还不予受理呢。”耀明很门儿清。“我是觉得,你不能这样没头没脑地误打误撞,别学生没找到,你自己再出危险!”他不无担心地看着引人注目的咏薇。
他的提醒很有道理,咏薇一时也犯了难。“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走,你听我的安排就是了——”耀明果断地拉着咏薇,很快上了他的凌志SUV(RX400h),风驰电掣地向最近的商业区驶去。
耀明在一家男装名牌店门口停住车,咏薇不明就里地跟着他下车。
商店的购物时间已过,一个女服务员正要关店门,耀明喊了声:“等一下——”
那女孩儿一愣神的功夫,耀明一大步跨到商店门口。“小姐,可不可以稍稍耽误你一小会儿时间,我们急着买几件衣服?”他头一次同别人说话赔着笑。
那女孩儿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大“帅哥”,在他超级迷人的笑容蛊惑下立刻心甘情愿地重新打开店门。“哦,是吗?您请进——”她招呼他们进门,主动询问着,“请问先生需要什么样的衣服?”她充满欣赏地看了一眼耀明。“像先生这样好的身材,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
“你这位小姐可真会说话,谢谢你的夸奖。”耀明早已习惯这种恭维,指了指咏薇,“不过今天不是我要买衣服,是她——需要‘武装’一下。”
他的话把小姐和咏薇都说得一头雾水。
“麻烦你按照这位小姐的尺寸找一身西服套装,可以吗?”
耀明摆出一副请求的架势,却分明让人难以抗拒。那女孩儿明白地点了点头,马上行动起来,在货架里翻找着。
咏薇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给我买男装呀?莫非想让我‘女扮男装’?”
“正是。”耀明神色严肃,“我们稍后可能会去很 多娱乐场所,你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不方便。”
“我明白了。”咏薇会意地点点头。听耀明提到他们即将去的地方,她又开始紧张起来,她可是从没涉足过那种场所啊。
小姐找来一大堆男人衣物,咏薇抑制住心中的忐忑,毅然进了更衣间。不多时,她装扮一新,走了出来。
“哇,这位小姐穿上男装还真成了小‘帅哥’了。”服务小姐赞道。
“嗯,还不错。”咏薇不愧是“衣裳架子”,穿起男装来也是那么有型,耀明对她的新造型颇为满意。忽然,他的眼睛停驻在咏薇的披肩秀发上,微微皱了下眉头。他从一个货架上取过一顶帽子,走过去挽起咏薇的长发,用帽子扣住,这才露出笑容。
“好了,小姐,我们可以买单了。”耀明从西装口袋的钱夹里掏出信用卡。
“先生,您只是给这位小姐买东西,自己不需要添置点儿什么吗?”女孩儿不失时机地做着推销。
“今天我就先不买了。不过,有你这么好心,又这么敬业的小姐,我一定会再来光顾的。”耀明再次施展男性魅力,抛给女孩儿一个“大馅饼儿”。
“欢迎先生小姐下次光临。”女孩儿站在门口,眉开眼笑地送走这一对出手大方的“俊男靓女”。
耀明开车返回“火狐”酒吧所在的地区,在一家很大的夜总会旁边要咏薇下车。
尽管找学生的信念坚定,咏薇还是不免恐慌。 “哎,毕耀明,我真的要穿成这样见人吗?我——不会被人识破吧?”
“你现在这个样子除了太英俊,没别的毛病。”耀明安抚地拍拍她的肩,“你放心,一切有我呢。”他叮嘱着,“别忘了我路上告诉你的注意事项,有事及时用手机发信息联络。”
“嗯。”咏薇重重地点了点头,深吸口气,故作镇定地钻出车子。
两个人并肩走进夜总会,刚进门就被老板娘迎住。“哎哟,两位帅哥,今天是头一次光临我们夜总会吧,欢迎欢迎。”她边说边挽住耀明的胳膊,趁机揩油。
耀明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过女人,神色有些不自然。可为了咏薇,他强迫自己保持忍耐,装作不在意地任由老板娘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他指着咏薇,大喇喇地说:“我这个小兄弟脸皮太薄,我今天就是带他出来增长点儿见识。大姐这里可有什么漂亮小姐,让我们开开眼?”
“我明白——”老板娘瞧了一眼面红耳赤的咏薇,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冲耀明抛个媚眼,让道:“二位先生里面请,我这儿还真有不少年轻漂亮的小姐,保证你们满意!”
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咏薇感到腿脚发软,驻足不前。
耀明拉了她一把,“走吧,何老弟,‘即来之,则安之’,你就别扭扭捏捏的了!”他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咏薇似打了气一般,鼓足勇气跟着老板娘和耀明进了一个包间。
老板娘已经叫进来几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小姐,他们一见耀明和咏薇,就如同贪腥的馋猫一般凑到他俩近前。咏薇白净的脸越发红得厉害,受惊般躲避着小姐的骚扰。耀明虽然也心中作呕,面上仍故作坦然。
“你这位小弟还真够腼腆的。”老板娘好笑地看着咏薇的窘态。
“是啊——”耀明点头,“所以我说他需要多加历练嘛。”
“还是你这位先生见多识广哦。”老板娘咽了口口水,眼睛似钩子一般紧盯着他强健的身子,似乎要把他的衣服剥开。
耀明若无其事地避开她赤祼祼的目光,审视着身边的几位小姐,装作不满意地皱着眉头。“大姐这儿就这几个妞儿吗?有没有再嫩点儿的呀?”
“哟,看来你这位先生还喜欢‘纯情少女’呢。”老板娘打趣道。她遣退屋里的小姐,吩咐她们:“叫小雪和小艳过来一下。”
不一会儿,又进来两个年纪顶多有二十的女孩儿,耀明估计她们就是“小雪”和“小艳”。
“嗯,这两个还凑合,就让她们陪我们哥俩儿玩玩儿吧。”他似乎差强人意,说得很勉强。
“先生的口味可真够刁的,你不是要‘嫩’的,难道这两个还不够‘嫩’啊?”老板娘娇嗔的语气。
“大姐,你这儿就没有未成年的?”耀明试探地问。
“啐,你这先生长得一表人材,心肠可真够毒的,连未成年的都不肯放过!”老板娘鄙夷地一撇嘴,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老娘这里可没有你喜欢的类型,你们还是到别家去找那样的小姐吧!”
“那我们就告辞了。”耀明拉着咏薇起身向外走。
“不送——”老板娘赌气的声音。
“大姐还真是遵守道义,多谢了。”耀明脸上丝毫没有老板娘预料的失望,抛下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出了夜总会。
耀明和咏薇接着查访了十来家酒吧和三家夜总会,此刻又坐在一家卡拉OK的包间里。
由于有了先前积累的经验,加上“不入虎|茓,焉得虎子”的大义凛然,咏薇的神色自然了许多。她压抑着胸中一波波作呕的感觉,策略地躲避着小姐贴近她的身子。“来,妹妹陪我唱首歌吧——”她不失时机地把话筒拿在手里。
“好啊,咱们合唱一首‘纤夫的爱’怎么样?”那女孩儿选好歌,一手擎着话筒,一手挽着咏薇的胳膊。
“掌声鼓励——”耀明故意夸张地拍着手。他身边的小姐也随声附和。
咏薇只得清清嗓子,装成男声字正腔圆地唱起来。
“好——”其他三人都被她清亮的嗓音震惊了,大声叫起好来。
身边的女孩儿同咏薇你一句,我一句,眉目传情地唱着歌;旁边的一对儿也没闲着,耀明身边的女孩儿一会儿靠在他肩上,一会儿咬咬他的耳朵。
咏薇趁女声唱时偷眼看了一下,忽然发现那女孩儿此刻正面对面地坐在耀明腿上,在耀明脸上近乎沉醉地吻着,嘴里发出低沉的呻吟。
咏薇感到血一下子涌上面颊,脸唰地红了,一颗心咚咚乱跳,逃避地把脸扭向电视屏幕。该轮到她唱了,可她的喉咙发干,再也发不出一声。她歉然地对身边的小姐笑笑,抄起茶几上的冰水灌进嘴里。她的手有些发抖,一半水都洒在身上。
耀明发觉她的尴尬,附在女孩儿耳边说:“咱们换个地方玩儿好吗?”
女孩儿心领神会地一笑,拉着他走向门口。
耀明回过头,对低头不语的咏薇大声说:“何老弟,你们继续唱,我们失陪一下——”
见咏薇抬头,他做了个“按手机”的手势,被小姐迫不及待地拉出包间。
耀明走了,咏薇顿时有种孤立无援的恐惧。想到耀明和小姐即将做的事情,她禁不住心烦意乱,好半天心情都难以平静。
“他们走了,咱俩也可以玩儿个痛快了。”女孩儿挑逗似的拂着咏薇的脸,弄得她痒痒的。
咏薇一下子清醒过来,记起此来的目的。她稳住纷乱的心绪,正了正身子,巧妙地拉下女孩儿的手,柔声道:“妹妹,你陪我聊会儿天,好吗?”
“哦,哥哥真的只是要我陪你聊天这么简单?”女孩儿怀疑的眼神,她还从没见过哪个男人到这儿真是为唱歌聊天而来的。
“我,我和我大哥不同,我很内向,很怕生的……”咏薇讷讷道。
“你到这里来就是找乐子的,随便你高兴就好。”女孩儿很善解人意。
咏薇满怀同情地看着那张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脸,她是那样的世故,那样的任人宰割,在那层厚厚的脂粉后面掩藏着怎样的沧桑啊。
她感慨地握住女孩儿的手,“你让我想起了我的亲妹妹,她和你真的很像……”
“是吗?”女孩儿很好奇,眼中有些期待。
“我和妹妹感情很好,但她不肯考大学,非要早早工作。”咏薇编着故事,故作沮丧地摇摇头,“我只知道,她挣钱不少,可每当我问起她从事的工作,她却闭口不谈。我想,她恐怕同你的遭遇差不多……”
“我和你妹妹的情况还真是相似啊。”女孩儿神色黯然。
“前几天,我在这一带好像看见我妹了,所以我挨个地方查找,可也没能找到她——”
咏薇此言一出,女孩儿顿时恍然。“原来你来这里,是为了找你妹妹?”
“不错。”咏薇肯切地看着女孩儿,“你和我妹同病相怜,能不能给哥哥我提供点儿线索?我不能眼看妹妹身陷火坑而不管哪!”
“我怎么没有一个这么好的哥哥啊。”女孩儿感动地抹了把眼泪,义气地说:“你说吧,你妹妹长得什么样,但凡我能帮上忙,我一定如实告诉你!”
咏薇把陆雨纯的情况说了一遍,女孩儿若有所思地沉吟一会儿。“我没见过你妹妹这样的女孩儿,”女孩儿建议道,“不过,我知道邻街有一家新开张的夜总会,我想他们应该会招聘不少年轻小姐,你不妨到那里找找看。”
“太谢谢你了,好妹妹!”一晚上的查找终于有了进展,咏薇忍不住激动地拥抱一下女孩儿。
“你——”女孩儿愕然地望着她,“你是个女人?”
咏薇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妹妹,为了找人,我实在是被逼无奈。”她想马上给耀明发信息,告诉他有消息了,又有些犹豫,手不自然地摆弄着手机。
“你是不是想给那位大哥打电话呀?又怕耽误了人家的好事。”女孩儿一副看穿她的神情,促狭地笑着,“哦,你喜欢他?怪不得,刚才你的表情那么难过呢。”
“没有的事!”咏薇连连摆手,“我和他今天刚认识!”
“哦,你们刚刚认识,他就和你‘出双入对’了?”女孩儿旁观者清,“别告诉我说,他对你没意思!”
“你,你千万别透露我的秘密啊。”咏薇紧张地说。
“你要我保守什么秘密——是你女扮男装的,还是你喜欢那个大帅哥的?”女孩儿逗着她。
咏薇的脸又红了,央求着:“两个都是啦。”
门外有人敲门,女孩儿答应一声:“请进——”冲咏薇使个眼色,俩人很亲昵地搂在一起。
耀明同小姐并肩进来,看到这幕场景有些出乎意料。“看来,你们进行得不错嘛——”他的语气有些酸。
“当然啦,我和这位‘哥哥’可是相见恨晚呢!”女孩儿头挨着咏薇的头,巧笑着问:“你说是不是啊,‘哥’?”
“是啊,是啊。”咏薇配合地点着头。
“怎么样大哥?你们两个也挺愉快的吧?”女孩儿故意问耀明。
“啊,我们——”耀明掩饰地支应,“很不错,对吧?”他看向小姐,小姐颇有默契地笑笑。
“谢谢二位小姐,让我们哥俩儿渡过这么愉快的一晚,明天还要上班,我们该走了。”耀明示意咏薇快走。
咏薇如释重负地站起身,女孩儿故作不舍地搂住她的脖子,在她光洁的脸上亲了一下,印上一个鲜红的唇印。
咏薇的表情有些尴尬。耀明惊得目瞪口呆,他的脸顿时阴沉下来,大踏步出了歌厅。
“喂,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咏薇气喘吁吁地追上他。
“你这会儿又不急着找你的学生了?”耀明讥讽地看着她。
“我当然着急了!”咏薇喘了口气,“哦,对了,我听刚才那个女孩儿说,邻街有一家新开的夜总会,陆雨纯或许会在那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耀明眼里充满惊讶, “我正打算带你去那里呢!”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喽。”咏薇得意地一笑。
俩人很快上车,向那家夜总会驶去。
“想不到,何老师还有‘断背’的嗜好啊。”耀明边开车,边挖苦着正拿湿纸巾擦脸的咏薇。
咏薇继续若无其事地擦脸,眼睛也不看他,反唇相讥:“我不过是为了打听消息,跟人家聊聊天而已;可不像有的人,那么惜时如金,懂得及时行乐。”
“呵,你一定是教‘语文’的吧?”耀明探询地看向她。见她点头,他认为自己判断无误,“这就难怪你用词这么主观臆断,咬文嚼字了。”
“你说我‘主观臆断’?”咏薇的脸腾地红了,低下头,眼睛不敢接触他,声音近乎耳语,“你要是没做见不得人的事,何必背着别人?”
她娇羞的神态当真动人心魄,耀明告诫自己此刻办正事要紧,千万不要动其他念头。他只好压抑住激|情,解释道:“拜托你有点常识好不好,那么短的时间,我能做什么坏事啊?我还不是和你一样——也在打探消息。要不,我怎么会知道这家夜总会?”
“我只关心我的学生,谁关心你做些什么。”咏薇小声咕哝着。
“你不相信啊!”耀明唯恐她误会自己,主动坦白一切,“我跟那个女孩儿说,我正急着找妹妹……”
“你怎么也用这么烂的套路啊!”咏薇忍俊不禁地笑了。
“哦,原来你也是用的这招——”耀明了然地点头,爆发出一阵开心的大笑。
“陆雨纯——”咏薇和耀明进了那家新开的夜总会,终于在一个包间里看到她找了整晚的学生。她此刻正在被一个中年男人灌酒。
“何老师——”雨纯如同见到救星一般,一头扑到咏薇怀里。
那个男人见闯进两个不速之客,神色很是不悦。“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敢跑到这儿来坏我的好事!”
“过来,小纯——”他诱惑地招着手,“你的老板让你陪我喝酒,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呢,是不是不想拿工钱了?”
“何老师,我好怕——,我不想喝酒——”雨纯恐惧地摇着头,求助地看着咏薇。
“陆雨纯,不要怕,有老师在这里支持你!”咏薇安抚地搂着她。
她一脸正气地挡住那个男人,“这位先生,我的学生还不满十八岁,本来就不该到这种地方来,她更没有义务陪你喝酒!”她拉起雨纯,“走,老师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
“这种地方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中年男人按了一下叫人的按钮。
“我们还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怎么着,你不服气啊?”耀明挑衅似的站在中年男人面前。他小声嘱咐咏薇:“你们快走——”
咏薇反应很快,一把拉着雨纯出了包间。
“你们想跑——”中年男人想去追,无奈眼前有一座“大山”,只能喊出一嗓子。
耀明见咏薇她们出门,向后一个转身,两步就跃到门口,砰的一声把中年男人关在包间里。
一个男招待来到包间,问中年男人有什么需要,他很是恼火。“快去叫你们老板抓人,那个姓陆的小姑娘被人劫跑了!”
咏薇拉着雨纯飞快地穿过狭窄的走廊,向夜总会的大门口冲去。耀明紧跟在她们身后,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刚跑到前台,一伙人拦住他们的去路。当中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像是这里的老板,阴阳怪气地发话了。“你们这两个人可真有胆量,居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抢走我的人,你们也太不把我这个老板放在眼里了!”
“你非法雇佣未成年少女,还强迫她做那种事情,我们完全有理由去公安局举报你!”咏薇义愤填膺,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懦,“今天,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带她走!”
“就凭你——?”老板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她,唇边浮上一个嘲弄的笑,“你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嘛。”
“还有我呢——”耀明挺身而出。
身高163公分的老板仰望像一尊铁塔一样的耀明,心里有些发虚。他回头瞧了一眼他的手下,马上镇定住自己,大言不惭:“虽然你块头够大,我的弟兄们可也不是白吃饭的。你有本事打得过他们,我今天甘愿拱手放人!”
“这可是你说的?男子汉大丈夫,一定得言而有信!”耀明目光炯炯地逼视着老板。
“你尽管放心,我刘汉宇也是在道儿上混的,自然会守信用!”老板有恃无恐,觉得稳操胜券。
“那好,我可是有十多年没打过架了,手还真有点痒了,今天就陪你们练练——”耀明说着话,脱下西装,递给咏薇。
“毕耀明,你不可以冒这种险——”咏薇紧张地拽住他的手,拼命摇着头。“他们人多势众,你不要跟他们斗,我们可以报警……”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耀明拉下她的手,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跟我打可以,但绝不可以伤害她们!”耀明指着咏薇和雨纯,“否则,可别怪我发飙——”他警告性地扫视一下包围的几个打手。
见老板点头答应,耀明让咏薇和雨纯闪到一边,摆开迎敌的架势。
“你多加小心——”咏薇提着醒。
那伙人开始向耀明发起进攻,由于身高相差悬殊,他们只能在他胸口以下打主意。
耀明毫无惧色,动作敏捷地躲避着来招,一双强健有力的拳头有如榔头一般,凡是捱到的人都叫苦不迭。他的弹跳力超强,稍一纵身便跃到柜台上,向下再一跳,又扫倒几个人。
眼看这几个打手不但没讨到便宜,反被耀明打得稀里哗啦。其中一人一眼瞥见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耀明的咏薇,抄起一张椅子照她头上打来。
“咏薇——!”耀明一个箭步窜过来,用后背挡住打向她的椅子,他结实的身体把椅子都撞散了。
耀明怒不可遏地瞪着那个偷袭之人,“我毕耀明生平最恨欺负妇孺的家伙,今天你别怪我不客气了!”他“咣”的一记重拳打在那人脸上,那人顿时满脸开花,向后倒退好几步,仰面重重摔倒在地。
其余的人都被耀明的威力震慑住,吓得不敢再近前来。
耀明说了句:“我们走——”拉着咏薇她们大摇大摆地出了夜总会。
咏薇在耀明的车后座温和地询问着:“陆雨纯,你告诉何老师,你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做事?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啊?”
“何老师——”雨纯眼泪汪汪的,“我,我爸妈都下岗了,现在连我的学费都交不起,可我真的很想继续读书啊——”她抽抽嗒嗒地说:“那家夜总会的招聘广告上写着要女服务员,所以我才去应聘,可我真的没想到,他们是要我做那种事?——何老师,我真的好怕——”她眼里依然闪着恐惧。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你不要再多想了——”咏薇抚慰地搂着她,把她的头按到自己肩上,谆谆地叮嘱着,“以后,你有困难可以跟老师说,老师会帮你想办法,可千万别再做这种事了。你要是有个意外,你的父母得多担心,多心疼啊。”
“嗯,何老师,我知道了。”雨纯在咏薇肩上点着头。她晚上被强灌了许多酒,此刻胃里很是难受。“何老师,我,我想吐——”
“毕耀明,请你停下车好吗?”咏薇急切地冲前面说道。
耀明很快把车停到路边,咏薇赶紧扶雨纯下去,刚下车,雨纯已经控制不住吐了出来。
此时已是深夜三点,仲春的夜晚还是带些寒意,咏薇当即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雨纯身上,轻拍她的后背,用纸巾揩着她嘴角的污迹。
看到仅余衬衫的咏薇在发抖,耀明赶紧用自己的西装裹住她瑟索的身子。
咏薇回过头,感激地笑了一下。
她扶着虚弱的雨纯重新上车,雨纯已经昏昏欲睡。咏薇柔声说:“陆雨纯,现在没事了,你累了就在老师身上睡吧。”
雨纯得到极大的安慰,依偎在咏薇怀里睡熟了。
耀明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动人的景象,咏薇的怀抱一定特别温暖,特别有安全感,才会让雨纯睡得那样安心。他心里真的非常羡慕雨纯,甚至有些嫉妒,占据这样美丽温柔怀抱的人应该是他毕耀明才对。
他一路胡思乱想着驶到咏薇所在的公寓楼下,咏薇请求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雨纯抱到我那里?我不想弄醒她。”
“没问题。”耀明很乐意效劳,抬手抱起雨纯小巧的身子,跟着咏薇上了电梯。
咏薇打开公寓的房门,招呼耀明把雨纯放到她卧室的单人床上。“好了,你先到外面坐一下,我帮雨纯擦擦脸。”她跑到卫生间打了一脸盆水,拿毛巾擦拭着雨纯脏兮兮的小脸。
“今天真是多亏你了,毕耀明。”咏薇掩好卧室门,向坐在客厅沙发的耀明道谢。
“你找到学生我就放心了。”耀明不无担忧,“今晚你们两个就挤在那么窄的床上睡,能行——吗?”话还没说完,他突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没关系的,只是你——是不是着凉了?”咏薇歉然地把西服还给他,说了句,“你等一下, 我去给你熬碗姜汤——”
“哎,我没那么容易生病,你不用忙了——”见她又钻进厨房,耀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咏薇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要耀明趁热喝了。尽管不以为然,耀明还是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得灌进肚里。
“你后背挨了一下,有没有受伤啊?”咏薇很是关切。
“我皮糙肉厚,结实得很,根本没事!”耀明满不在乎的样子。
“呵呵,”咏薇被他逗笑了,“你还真是够结实的,椅子都被你撞烂了。谢谢你舍身救我——”她感激地看了一眼耀明。
她提醒道:“毕耀明,耽误了你一晚,真是不好意思。明天你还要上班呢,赶紧回家休息吧。”
“哦,时候不早,我是该走了。”耀明不舍地告辞。
刚到咏薇楼下,耀明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这对长年不生病、体魄强健的他来说是极其罕见的。“或许是老妈又唠叨我,这么晚还不着家吧?”他自我安慰着。他仰头留恋地看一眼咏薇的窗户,隔着窗帘透出一缕温馨的灯光,唇边不禁浮上一个沉醉的笑容。
他忽然惊讶于自己今晚的变化,一向不苟言笑的他竟然有了很多笑容,这一切都得归功于那个叫“咏薇”的女孩儿。
“何老师——”他上了车,温柔地自语,“她还真是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啊。”
二
“何老师,刚才你上课的时候,你的手机响了好几次,可能是有人找你有急事。”咏薇刚进教研室就听到这样的消息。
“谢谢你,张老师。”咏薇赶紧把手中的教案放到桌上,从抽屉里掏出手机,查看着未接电话和信息留言。她发现最近的几个电话全都是耀明打的,他还有一条简短的信息:“请速回电话,毕耀明。”
咏薇有些踌躇,自从雨纯出事那天见到耀明,他们已经三天没见面了。她猜想他这个既有才又有型的大老板,自然不会把她这个不起眼的“小老师”放在心上。可他现在这么急着忙着找她,又是为了什么?
她还是忍不住拨通了耀明的手机。“喂,是毕耀明吗?我是何咏薇。”
“咏薇!”电话那头传来耀明激动的声音,“真的是你?”
“对不起,我刚下课,才看到你的信息,你有什么事吗?”
“咏薇——”耀明的声音很无力,“我,我生病了——”
咏薇一惊,“你看上去那么壮,怎么会——?”
“我也觉得自己身体挺棒的,可这回——我是真的病了。”耀明说话底气明显不足,“我从你家回来就病倒了,得了‘重感冒’,连着发了三天高烧,到现在一点儿力气都没了……”他喘了口气,“本来我不想告诉你的,可我实在太难受了,我担心自己就快不行了……”
“你瞎说什么?你不过是‘感冒’嘛,不会有事的!”咏薇生气地打断他的话。“毕耀明,我不知道你生病,都是我连累了你。”她感到非常抱歉。
“咏薇,我只有一个请求,你——能不能来看看我啊?”
耀明有气无力的声音牵动咏薇的神经,她马上说:“好,我一定去看你!”她看了一眼日程表,“今天一天我都有课,你告诉我地址,我下班过去。”
上课的铃声响了,她忙着挂机,“毕耀明,我要去上课,不多说了。你安心养病,不许再胡思乱想了!”
咏薇提着一袋水果,在耀明家的别墅外按门铃。
开门的是毕家的女佣李妈。“小姐,请问您找谁?”
“请问毕耀明是住在这里吧?”咏薇自我介绍,“我叫何咏薇,是毕耀明让我来看他的。”
“哦,原来是少爷的朋友,快请进。”李妈让着咏薇。
虽然咏薇的学生中也有几个家境殷实的,她还是头一次进入像毕家这样豪华的别墅。她告诫自己不要抱有幻想,她只是来探病的,那是因为她自觉欠耀明一份人情。
李妈把咏薇带到客厅,引见给耀明的母亲:“太太,这位小姐是来找少爷的。”
“伯母,您好。”咏薇赶忙说,“我叫何咏薇,是个中学教师。”
“何小姐是老师啊?”毕妈妈一脸慈祥地看着她,“你和我家耀明又是怎么认识的?”
“三天前,我到酒吧去找我的学生,多亏有毕耀明帮忙。”咏薇很坦白,“我刚刚得知他生病了,所以来看看他。”
“原来是这样。”毕妈妈点了点头。“耀明这孩子一向身体很好,这次还真是病得不轻呢,一连三天都下不了床……”
“伯母可不可以带我去看他?”咏薇有些迫不及待。
看到她焦灼的目光,毕妈妈心中一动。“你跟我来——”她带着咏薇上了楼,来到耀明的房间。
“毕耀明——”见耀明同三天前判若两人,此刻Сhā着掉瓶,神色疲惫地躺在床上,咏薇感到心似被人刺了一刀,快步走到床前。
“咏薇——”听到她的声音,耀明微合的眼睛猛地张开,透出喜悦的光彩。“你终于来了——”他挣扎着要起来。
“你生病了,乖乖躺在床上别动!”咏薇命令似的按住他。她像个护士似的开始检查他的情况,用手摸着他的额头。“你的头好烫,热度至少在38度以上。”她显得很有经验。
“我都烧到39度了。”耀明的表情很痛苦,“我的头昏昏沉沉,还浑身没劲儿,连动一下都发晕——”
“成年人发烧39度当然会受不了了。”咏薇同情地看着他,“你都连着烧了三天,不晕才怪!”
她走到床另一侧,检查着点滴的速度,看到耀明手上Сhā的针头,柔声问:“你输液一定很疼吧?”
“唔,还好。”耀明哼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咏薇又摸了一下耀明的左手腕,发觉凉得冰手,立刻对一同进来的毕妈妈说:“伯母,您家里有没有热水袋之类的东西?”
“有啊,何小姐要这个做什么?”毕妈妈不解。
“毕耀明输了半天液,手腕都是冰的,用热水袋敷着会好一些。”咏薇解释着。
毕妈妈当即叫李妈灌好热水袋,咏薇拿毛巾裹好,放在耀明的手腕上面。
“咏薇,你简直比我妈还有经验!”耀明说。
“你这个人就没生过病,伯母哪里能有经验?哪儿像我呀,班上有六十个学生,平均每人每年病一次,我就得探上六十次病,还不算意外受伤的,经验当然丰富了。”
“啊,你的学生病了你都要去探病,你也不怕自己被传染?”耀明感到不可思议。
“你生病了,伯母难道还会怕传染吗?”咏薇不以为然,“我的学生虽然不敢说像自己的孩子,至少也算是弟弟妹妹,就跟自己的亲人一样,我又怎会怕被传染?再说了,我的抵抗力一向很强,也没那么容易受传染。”
“那你来看我,我算你的什么人?”耀明狡猾地问。
“‘恩人’——你是我的恩人,我来是出于报恩。”咏薇脑筋转得极快。
“何小姐,你先别忙了,坐下喝口水。”毕妈妈招呼她歇歇。
“伯母,我是来探病的,您不用招呼我了。”
“那好,你们聊吧。”毕妈妈识趣地走了。
咏薇坐到床前,剥开一个桔子,取出一瓣送到耀明嘴边。
“我不喜欢吃水果。”耀明皱了下眉头。
“你得的是‘重感冒’,必须得多补充维生素C,瞧你嘴唇干的,多吃水果,对你的病情有好处。”
“我看你都能当护士了!”耀明笑了,张开嘴,吃着她喂的桔子。
“我是‘金牛座’的,天生的护士型。护士可以做我的第二职业。”咏薇说。
“咏薇,你一来,我的病就好了一大半儿,这几天,我都以为自己活不过去了呢……”
“你又开始说胡话了!”咏薇又往他嘴里塞了瓣桔子,嗔道:“吃着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
“好,我不说那种话了。”耀明很苦恼,“咏薇,这几天我躺在床上,心里感到很空虚——”
“你公司里的经理、秘书一大堆,听到老板病了,还不都颠颠儿地来探病,你怎么还会空虚啊?”
“我平常还嫌被他们烦得不够?好容易生病了,难得耳朵清静一会儿,我才不要他们来看我!”耀明深情地看着她,“咏薇,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我好想再见到你——”
“我看你真是闲极无聊了,恐怕连你的‘姐姐’、‘妹妹’都想了一个遍吧。”咏薇避开他的目光,有意打岔。
“什么姐姐、妹妹的?”耀明被说糊涂了,“我们毕家就我一个儿子,我没有姐妹!”他心烦地看着不紧不慢的点滴,“这个鬼东西,真是叫人着急!”动手把速度调成流水一般快。
“你在干什么?”咏薇惊叫一声,推开他的手,重新调整速度。“你调那么快,心脏会受不了的!”
“我再像个废人一样躺下去,我也快受不了了!”耀明歇斯底里地喊着。
“毕耀明,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你振作一点,你的病很快就会好的。”咏薇温声安抚,“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要有点耐心。”
耀明好像一只被驯服的野兽重新安静下来。
他想起一事,“对了咏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把骗你学生的那家夜总会举报给一个当警察的朋友,他们查出夜总会非法雇工和从事卖淫活动的证据,那里现在已经被查封了。”
“这些丧尽天良的家伙真是罪有应得!”咏薇觉得大快人心。
她调侃地看着耀明,“不过你这个‘风流阔少’,以后可是少了一个寻欢作乐的地方喽。”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变成‘风流阔少’了?”耀明百思不得其解。“不错,我是‘阔少’不假,可我绝不‘风流’!我到现在还没交过女朋友呢……”
“你恐怕是身边追求的女人太多,挑花眼了吧。”咏薇不无讥讽,“你还说自己不‘风流’?你要是不‘风流’,就不会在娱乐场所长袖善舞,所向披靡了。”
“哎,何咏薇,我那天可完全是为了你才牺牲‘色相’的。我毕耀明可以对天发誓,在那天之前,我从来没进过那种地方!至于你说我经验丰富,那全都是照搬电影电视学的……”
“我不相信一阵凉风就能把你这样的人吹病,你要不是那天体力严重透支,为什么会病得如此严重?”咏薇挤兑着他。
“何咏薇,你这是在严重侮辱我的人格!”耀明气得头上的青筋都暴出来,突然用右手撑着身子坐起来。
“哎,你起来干什么?”
“我要是再不起来,你非得把我气死!”耀明赌气地说。
一个护士敲门进来,检查耀明的输液情况。俩人只好暂时休战。
护士拔下针头,咏薇帮耀明按住针口,问了声:“疼吗?”
“不疼!”耀明气鼓鼓的。
送走护士,咏薇回到床边,耀明一把拉她坐到床头,双手按住她的肩,恶狠狠地盯着她。
“毕耀明,你——想干什么?”咏薇心虚地垂下眼睑。
“你说我这个‘风流阔少’会干什么?”耀明嘲弄的口吻。
“你虽然发烧,还很理智,对吧?”咏薇小心地说。
“我已经快被你气得丧失理智了!——”耀明眼前直冒金星,他感到天旋地转,头无力地靠在咏薇肩上。“咏薇,我,我的头好晕——”
咏薇慌忙抬手摸他的额头,热得烫手,热度有增无减。“毕耀明,你还在发烧,最好冷静一点——”
“我冷静得了吗?”耀明在她肩上喘着粗气,“你到底是来探病的,还是来气我的啊?”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气你。”咏薇歉然道。
“何咏薇,我告诉你,我毕耀明一直洁身自爱,到现在还是个‘处男’呢!”耀明自说自话,“我,我真的好嫉妒你的学生,她可以睡在你怀里。我也很想睡在你怀里啊——”他的头脑越来越混沌,神志不清地喃喃着,“咏薇,抱着我,抱着我——”
“毕耀明,你醒醒——,你快起来呀——”咏薇叫了几声也没反应,耀明已经头枕在她肩上昏睡过去。她想推开他的身子,无奈他像大山一样压在她身上,令她动弹不得。“你这个大块头,可真够沉的,压得我都透不过气来了。”她嘴里抱怨着。
“这个家伙真是烧得语无伦次,连‘处男’都说出来了。”她在心里偷笑,脸上直发烧,好在此刻没人看见。“他还嫉妒我的学生,简直莫名其妙!”
此刻,耀明安详地睡在她怀里,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他。“他真是英俊得——一塌糊涂!”身为语文老师的她,忽然发现所有的词藻都难以形容耀明的英俊。“难怪那些女人都像膏药似的往他身上贴!”一想到那些女人如同“狐狸精”一般,要吸干耀明身上全部精血的神气,她的心竟不自觉地痛得抽搐起来。
“可怜的毕耀明,他这几天一定难受得快要死了。”她怜惜地看着他消瘦的面容,干裂的嘴唇,身强力壮的耀明远比久病缠身的人更加难以承受病痛的折磨。
她拉过被子,盖住他的身体,双手抱紧他,脸贴着他的脸,轻声说:“你会没事的,会很快好起来的。”
耀明出了一身透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没睡在床上,而是依偎在一个温软的身子旁边。他的头脑顿时清醒许多,看清咏薇的脸同他如此贴近,他终于可以在她温暖宽慰的怀抱里安睡,唇边不禁浮上一丝满足的笑意。
咏薇此刻也睡着了,白嫩的脸上泛着一抹红晕,美得如诗如画,无法用言语描述。她的手紧紧地搂住盖着耀明的被子,却将自己穿着米色薄套装的身子露在外面。
耀明像孩子般贪婪地聆听她胸腔里传来的跳动声,有如听到人世间最美妙的音响,一颗心从未如此的安宁和沉静,感觉突然间找到了归宿和依靠。
好一会儿,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咏薇怀里,不忍离开她的怀抱;可一想到她辛苦了一天,又来照顾自己,更不忍心再加重她的负担。他恋恋不舍地抬起身子。
咏薇感觉身上的负担一下子减轻了,“嗯”的一声,惊醒过来。
“对不起咏薇,我刚刚、压痛你吧?”耀明有些不好意思。
咏薇揉着压得酸痛的肩膀,没好气地说:“你说呢?你这么大块头,我都快被你压得半身不遂了。”
“那你不会把我推开吗?”耀明不解。
“你像座大山似的,我也得推得动啊。”
“那你也可以叫我妈或者李妈来帮你呀。”
“我,我不想麻烦别人嘛。”咏薇掩饰地说,“算了,反正你是病人,你最大,我不跟你计较了。”
她摸摸耀明的头,发现烧已经退了,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好了,我看你的病也快好了,我也该走了。”她转身要走。
毕妈妈进来,见她要走,挽留道:“何小姐,你照顾了耀明半天,怎么也得吃过晚饭再走啊?”
“谢谢伯母,我还得回去批改作业,不用麻烦了。”她嘱咐耀明,“你好好休息吧,再见。”
“妈,这么晚了,让司机送送咏薇。”耀明着急地说。
咏薇盛情难却,只得答应让毕家的司机送她回家。
咏薇走后,毕妈妈明察秋毫地看着儿子。“耀明,咏薇一来,你这病可好得够快的啊!”
“妈,你觉得咏薇怎么样?”耀明征求地问。
“嗯,这个女孩子人又斯文,又漂亮,还特别有爱心,真是很不错。”毕妈妈满意地频频点头,“这下子我的儿媳妇总算有着落了。”
“我和她‘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想得也太远了!”
“哦,连‘一撇’都没有,就抱着人家不撒手啊。”毕妈妈打趣着儿子。
“妈,你偷看我们?”耀明自觉被揭穿隐私,脸禁不住红了。
“我本来想叫咏薇吃东西,刚巧看见的。不过,咏薇对你还真是没话说,找这样的媳妇,妈也就放心了。”
“妈,我会努力的!”为了投入咏薇温柔的怀抱,耀明信心十足。
第二天一早,耀明病体痊愈,感觉容光焕发。他兴冲冲地开车去公司,在路上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咏薇报告这个好消息。“咏薇嘛,我——毕耀明。”
“是你呀——”咏薇的声音有些不对头,“你怎么样?病好些了吗?”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的病完全好了,现在正在上班的路上。”
“哦,你好了就好,”咏薇忽然打了个喷嚏,嗓子有些沙哑,“哦,对不起,祝贺你啊。”她接着又是一个喷嚏。
“咏薇,你怎么了?”耀明有种不祥的预感,“你病了吗?”
“我,我没事。”咏薇若无其事,“你快去上班吧——”她捂住话筒,又打了两个喷嚏,赶紧说:“我先挂了。”
耀明突然心里不踏实起来,觉得咏薇在有意瞒着他什么。他本来都快到公司门口,又马上掉转方向,向咏薇的住处驶去。
耀明在咏薇一室一厅的公寓门口按门铃,按理说她此刻应该上班去了,谁知却传来微弱的答应声。
“谁呀?——来啦来啦。”披着棉被的咏薇沓着拖鞋走到门口开门,发现耀明站在门外,顿时惊呆了。“怎么是你?你不是去上班了吗?”
“你先别管我,你怎么没去上班?”耀明反问她。
“我——啊嚏——”咏薇慌忙用手掩住嘴,满怀懊恼,“我恐怕昨天被你传染的,也感冒了。眼看就要期中考试,我不能再传染给别人了。”
“这回是我连累了你,我的病全好了,你却病倒了。”耀明很过意不去。
“唔,一般的病人都传染不了我的,不过你这个人块头大,身上的病菌也比别人强。”咏薇又打了好几个喷嚏,用棉被裹紧哆里哆嗦的身子。
“你在发烧啊?”耀明摸着她的额头,当机立断,“你快去换件衣服,我这就陪你去医院,打个针,输个液,会好得快点。”
“我不要去医院打针,输液!”咏薇忽然恐惧地叫了起来。“我的病没事,吃了药,睡一觉,很快就会好的。”
“亏你还是个老师,你怎么还讳疾忌医呀?”
“毕耀明,我,我不要去打针——”咏薇此刻像个小孩子一般。她有些难为情,“我,我这个人最怕疼了——”
“哈,”耀明忍俊不禁,“要是你的学生知道,何老师因为怕疼而不去打针,这是不是很有趣啊?”
“毕耀明,你不可以告诉我的学生!”咏薇警告道。她烧得浑身无力,靠在沙发上直喘粗气。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耀明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你不舒服,赶快上床歇着吧。”他把她搀扶到卧室的床上躺好。
“你公司的事情一定很多,你还是快去上班吧,我一个人在家能行。”
“我的公司离了我,照样可以运转;你这里一个人,我可不能放心!”耀明坚持道,“我今天必须留在这里照顾你。”
“可是,你的病刚刚好,别再被我传染了。”咏薇有顾虑。
“你都不怕被传染,我难道还怕吗?”
耀明的话让咏薇无法反驳,她勉强地点点头。“你留下可以,不过最好在客厅活动,同我保持距离。”
“你是病人,你就别管我了。”耀明询问着,“你还没吃早饭吧?”
“我昨晚回来就开始难受,作业也没批成,连晚饭都没吃——”
“你把家门钥匙给我,我出去买点儿东西,省得回来还得折腾你。”
咏薇抓过床头柜上的一串钥匙,取下一个递给他。“谢谢你了,毕耀明。”
“你先休息一下,我很快回来。”耀明拿着钥匙出了她的家门。
耀明到附近买了些吃的东西,回到咏薇的住处。见咏薇正睡着,他悄悄退到客厅,把东西放到茶几上。
咏薇的药力刚刚开始作用,她睡得正沉,忽然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她摸到床头柜旁边的手机,含混地说:“喂,何咏薇。”
她听到手机里传来体育老师孟刚的声音,头脑顿时清醒了一大半,紧张地问:“是孟老师啊?——是不是我们班学生上课又捣乱了?”
得到否定的答案,“哦,你找我不是说这事啊。”她嘘了一口气。“我的病不要紧的,谢谢你的问候。再见。”她挂断电话,痛苦地按着发胀的头。
“咏薇,你被吵醒了吧?”耀明听到手机响时就已经过来,此刻方出声。
“毕耀明,你回来了?”咏薇勉强地笑笑。“没什么,是学校老师打电话问候我一下。”
“我买了粥,你要不要吃一点?”
“好啊。”咏薇支撑着坐起身子,接过耀明递给她的粥碗。
刚吃两口,手机又响了起来。她只得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抓过手机。
是教务主任高显,他从不会轻易给咏薇打电话。
“高主任?”咏薇的神经又紧张起来,“我们班同学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要不您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高显安慰着她,说咏薇班上同学听说老师病了,一定要来看她。
“高主任,请你转告同学们,我的病会传染的,叫他们千万别来看我!”咏薇刚要把心放回肚子里,又提了起来。“您说什么,您要亲自来看我?”她费力地拒绝着,“谢谢领导关心,我只是有点儿感冒,很快就好了,真的不用麻烦您。”
她好容易说服高显,不让他来探病,筋疲力尽地挂断电话。“哦——”她头疼得更加厉害,捂住头呻吟一声。
“咏薇,你的头很痛是不是?”耀明关切地问。
“毕耀明,你不知道,我们班是全校出了名的‘乱班’,我从高一开始接班主任,每当听到电话响,就怕是学生又有什么问题,都有点儿神经过敏了。”咏薇抱怨着,“这两个人没事儿乱打什么手机,害得我提心吊胆的。”
“咏薇,把手机关掉,你现在生病,需要安心静养。”耀明果断地说。
“万一,我的学生真的有事怎么办?”咏薇不无担心。
“相信我,你的学生知道老师病了,不会那么不懂事,让你着急上火吧。”
咏薇决定听从耀明的建议,关掉了手机。
本来她吃了药已有些见效,如今被这两通电话一骚扰,头痛欲裂;再加上高烧还没退,她昨天被耀明压过的左半边身子疼得像要散了架。她在床上辗转呻吟,禁不住泪流满面。
“咏薇——”看到她被痛苦折磨得苍白憔悴的脸,耀明心痛地抱起她,歉然地吻着她沁满细汗的额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很怕疼的,要不是昨天我压着你,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他的唇是那样性感,那样温存,肯定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而如今这种幸运竟会降临在她的头上。“我一定是发烧太厉害了,居然会出现这种幻觉——”咏薇的头脑有些眩晕,又呻吟一声。
“我是不是又弄疼你了?”耀明焦灼地盯着她。
“不是——”咏薇惶惑地看着他,头脑还是无法集中思考,她只好放弃。“我的头好痛,想睡一会儿。”
“哦,那你好好睡吧,睡上一觉会好一些。”耀明把她放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静静地守在床边。
“我又在发梦吧——”咏薇心里暗示着,“何咏薇,不要做这样不切实际的梦!”她心里一路挣扎着,渐渐真的去会“周公”了。
咏薇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发了一身汗,热度褪去,身上轻松了许多。她有些口渴,下地到厨房去找水喝。
“哎,你怎么起来了?”耀明一直躲在客厅看电视,见她出来忙拦住她。“你快回房间休息,需要什么只管叫我好了。”
“你还没走啊?”咏薇感到不可思议,“你居然在这里陪了我一天?”
“你发烧了嘛,家里没个人,万一出点事儿怎么办?”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毕耀明,真是谢谢你了。你赶快回家休息吧。”咏薇催着他。
“我怎么也得看你吃过东西再走。”耀明把一碗面递给她。
“哦,好吧。”咏薇还真有些饿了,吃了多半碗面,额上又沁出汗来。
她身上刚出过汗,感觉很不舒服,急于去冲个澡。耀明还是不大放心,想等她洗完再走。
咏薇站在卫生间淋浴,由于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再加上浴室的水蒸气一熏,她顿时脑子缺氧,晕倒在地。
耀明在客厅听见卫生间里传来“铛”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落地,接着是哗哗的水声。他忍不住走到门口,“咏薇——,你还好吗?”
里面没有人答应,只有哗哗的水声还在响。
“咏薇!——”他放大了嗓门,还是没有回音。他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向后一个助跑,身子猛地撞向卫生间上锁的门。
门被撞开了,他一眼看见咏薇赤身祼体地倒在浴房的地上,吓得慌忙扭过脸去。他好容易压下蠢蠢欲动的意念,眼睛避开咏薇的身体进了浴房,捡起掉在地上的花洒,拧死开关。他又抄过一边的浴巾,裹住咏薇祼露的身体,屏住呼吸把她抱到床上,用被子蒙住。
呼吸到新鲜空气,咏薇昏晕的头脑又恢复活力,她苏醒过来,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不在浴房,而是在床上,身上还只裹了一条难以蔽体的浴巾!
“咏薇,你可醒了!”耀明心有余悸,“刚刚你洗澡时突然晕倒了,真是太危险了——”
“啊?——”咏薇的头脑顿时不能运转,口齿都不大灵活了。“我刚刚——晕倒?是,是你救了我?——那我、岂不是被你看光了?”她羞得面红耳赤,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咏薇,我以为你穿着衣服就够漂亮了;没想到,你不穿衣服的样子更动人。”耀明是真心赞美,丝毫不带淫亵的意味。
“你这个人,还说自己不是‘风流阔少’?你真是下流无耻!”咏薇气愤地瞪视着他。
见她误会自己,耀明涌上报复的心理。他解开钮扣,“唰”地一下脱掉衬衫,祼露出上身。
“哎,你脱衣服干什么?”咏薇恐慌起来,大声说:“你快点把衣服穿上!”
“我不能白担个‘风流阔少’的恶名,总得做点实事儿才行!”耀明眼里闪着一丝邪恶的光芒,两只手固定住咏薇的脸,赤祼的上身压向她的身子。
“毕耀明,我警告你,你可别乱来——”咏薇吓得脸色苍白,用双手抵住他坚实的胸膛,脸躲向一边,避开他灼热的目光。
“我要是想乱来,你还能拦得住我啊?”耀明好笑地欣赏着她做困兽斗的窘态。
咏薇此刻打定主意,心里镇静许多。她故作勇敢地迎视着耀明的眼光,口气坚决地说:“毕耀明,我可不是那种风尘女子,可以任你予取予求。你今天要是敢乱来,我一定会报警的,我会搞得你身败名裂!”
耀明很佩服她的勇气,故意逗着她。“我很想知道,你告我什么?——是我在你生病的时候照顾你?还是在你晕倒之时救出你?”他一副极其轻松的口吻。
“这个——”咏薇一时语塞。她很快反应过来,诘问道:“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咏薇,你真的好可爱——”耀明被她撩动情怀,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咏薇被他突然的亲吻弄得心慌意乱,红着脸躲开他贴近的脸,手不知所措地摸着他强壮的胸肌。
耀明抬起身子站起来,脸上带着一抹孩子般的顽皮。“我刚才跟你开个玩笑,想让你也欣赏一下我完美的身体。”
“切——”咏薇假装不屑,“我班上有二十多个男生,我看得多了,你的身体又有什么好看?”
“你看的那些都是未成年的小男生,能跟我这个成熟男人相提并论吗?”耀明颇为自负,挑逗似的看她。“怎么样,你感觉我的身体跟他们比如何?”
同那些“小笋鸡”似的男生相比,他的上身是那样强健,充满阳刚之气,近乎完美。咏薇的脸又红了起来。
“你看过上身,要不要再看看我的下身?”耀明说话就要解皮带。
“不要啊——”咏薇慌忙用手捂住眼睛。
看到她祼露出光洁如玉的臂膀,耀明的眼睛都直了,深吸一口气,心里说:“拜托咏薇,别这样挑战我忍耐的极限好吗?”
“啊——啾”咏薇打了个喷嚏。
耀明立刻惊觉,赶忙跑到浴室拿过她要换的睡衣,扔到床上。他一脸歉然,“咏薇,我的衣服被水弄湿,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你不要那么紧张。你感冒还没好利索,别再受了凉,你快点穿衣服,我去客厅。”
他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哦,你用不着锁门,免得你再有事,我又得把这扇门撞坏了。”见她还不放心,他保证道:“你放心,我会老老实实地在客厅呆着。没有你的召唤,绝不会过来!”说完,他就要离开。
“哎,你先别走——”咏薇叫住他。“我衣柜里有件长睡袍,你先将就穿一下。这个季节表演‘健美秀’,有点不太合适吧。”
耀明哈哈大笑,到衣柜里找出睡袍穿上。他在客厅1.5米的沙发上看了会儿财经新闻,有些倦了,于是头枕着沙发扶手,腿悬在另一头和衣倒下。尽管就寝环境恶劣,他累了一天,还是很快就入睡了。
三
“毕耀明,你醒一醒——”
耀明被咏薇的呼唤惊醒,抬腕看一眼手表,还不到七点。他九点才上班,很想再多睡一会儿,忍不住抱怨:“咏薇,你的病还没好,怎么起这么早?”
“我的病已经好差不多了,今天得去上班,我们七点半上早自习,所以你得抓点儿紧起来吃早餐!”咏薇催着他。
耀明无可奈何,刚要从沙发上起来,忽然发现身上多了一条毛毯,心里顿感一热。
“毕耀明,害你在我这个不盈身长的小沙发委屈一夜,真是不好意思。”咏薇感到过意不去。“你昨天照顾我一天,我特意买了早点,你吃了再回家补觉吧。”她指了指兼作餐桌用的小茶几,上面已经摆满东西。“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每样都买了点儿,我想你这么大块头,胃口应该不小吧。”
“谢谢你,咏薇,你特意给我买的,我一定照单全收。”耀明深受感动,果然把一桌子早点通通吃光。他撑得有些难受,打了个饱嗝。
咏薇忍不住笑了,“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平易近人,古道热肠的大老板呢。”
“咏薇,你居然觉得我‘平易近人’?”耀明觉得不可思议,“你知道,我们公司员工背地里都叫我‘毕冷面’,‘酷毕’。”
“那是你给他们造成的假象,你就是不想让别人了解你的本来面目!其实,你这个人是‘面冷心热’。”咏薇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咏薇——?”耀明吃惊地盯着她,他简直不能置信,仅仅相识几天的咏薇,会有如此强的洞察力。
“我,是不是脸上哪里有问题?”咏薇紧张起来,急着要去卫生间检查。
耀明拉住她,“你的样子很好,已经够漂亮了。”
“什么?——”咏薇不无懊恼,“我已经尽可能穿着朴素,不施脂粉,我就是不想让学生注意我的穿着和外表,把精神都集中到听讲上,可你还说我‘漂亮’?”
她身上的确没有一件名牌,饶是朴实无华的装束,也掩不住她耀眼的光彩。
“看得出,你已经很努力了。”耀明坦白地说,“可是咏薇,你是丽质天生,你很难让别人忽略你的美丽。”
咏薇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逃避地说:“我们该走了,要不我可要迟到了。”
“你的身体真的没事了?”耀明表示怀疑,“还是再多休息一天比较好。”
“下个星期就要期中考试,现在是复习的关键时刻。没办法,我现在连生病都是一种奢侈!”咏薇有些无奈,“就算我耽误得起,学生也耽误不起呀。”
“那我开车送你去学校。”耀明提议。
“不用了,我到学校走路不过十几分钟,正好可以锻炼身体。”咏薇朝耀明摆摆手,“我走了,再见。”快步朝学校方向走去。
耀明开着车一路偷偷地跟在咏薇身后,直到看着她的背影进了校门,消失在视线之外,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耀明,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毕妈妈对儿子异常的早起很惊讶。“咏薇的病好些了吗?”
“她已经上班去了,所以这么早就把我轰出来了。”耀明有些沮丧。
“那你快去补上一觉吧。”
“妈,我不困。我上楼洗个澡,换件衣服再下来。”
不一会儿,耀明换了套西装,神采奕奕地回到客厅。
“耀明,我叫李妈弄了早点,你去吃点儿。”毕妈妈溺爱地看着儿子。
“妈,我在咏薇那儿吃过了。”耀明脸上很是得意,“她早上给我买了一大堆东西,撑得我午饭都可以省了。”
“看来,你们两个有了突破性进展喽?”毕妈妈脸上不无担忧,提着醒,“耀明,你别怪妈老保守,你追女孩子妈不反对,可千万别学时下那套玩儿‘同居’,到时候搞出个‘奉子成婚’,妈的老脸都没处搁了。”
“妈,你想哪儿去了?”耀明不满道,“别人不了解儿子,你还不了解我?我是那种乱来的人吗?”
“你懂得把握分寸就好。这‘恋爱、结婚、生子’,就好比你打篮球的‘三步上篮’,一定要按部就班,切不可乱了程序!”毕妈妈语重心长。
“妈,我知道。我是真心喜欢咏薇,我当然会尊重她。”耀明忽然满怀烦恼,“可是,妈——,咏薇她竟然误以为我是‘风流阔少’,总是有意回避我。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她怎么会产生这样的误会?”毕妈妈感到好笑,“我儿子什么时候变成‘风流阔少’了?”
“这就一言难尽了。”耀明有苦难言。
“妈看得出,咏薇也不是不喜欢你。你要做的,就是制造机会,让他了解你真实的一面,扭转在她心目中的负面形象。”
母亲的话如同一颗启明星,指明了耀明努力的方向,他的心中豁然开朗了。
耀明满面春风地走进总经理办公室,秘书韩依瑶马上跟了进来。
“毕总早。”依瑶了解老总的习惯,乖巧地问,“请问您吃早饭了吗?”
“哦,我吃过了。”耀明淡淡地回答。
“那我给您沏杯茶?”依瑶征询道。
“好啊。”耀明打开电脑,查看着邮件,对正要出门的依瑶说:“韩秘书,你去通知一下,部门经理以上十点钟在小会议室开会,我要听他们汇报工作,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是,毕总。”依瑶答应着出去。
不一会儿,她端了杯龙井进来,把茶放到耀明手边。“毕总,您的茶。”
“谢谢你,韩秘书。”耀明眼睛依然盯着电脑。
“毕总,我已经将您的指令传达下去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对了,我这几天不在,你把需要我签署的文件整理一下,拿过来好了。”耀明左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右手摆弄着鼠标,拉着电脑屏幕上的页面。
“毕总,您的病完全好了?”依瑶关心地审视着耀明容光焕发的面容。
耀明正聚精会神地看网上的财经要闻,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
“毕总,您有些瘦了?”依瑶观察入微。
“我烧了三天,瘦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您一定得多保重身体,不要太操劳了。”依瑶中肯地说。
“谢谢你关心。”耀明点点头,“你出去做事吧。”
“哦。”依瑶识趣地向外走,快到门口,回过头,深情地遥望耀明英俊的侧影。
这是她暗恋了三年的男人。尽管她每天在他眼前过来过去,想尽一切方法关心他,取悦他,他也丝毫不为她的美丽和热情所动。难怪公司的人都叫他“毕冷面”、“酷毕”,他就像一座高耸入云的冰山叫人难以接近。
依瑶不禁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十点钟,耀明准时出现在小会议室。看到大病初愈的老总,属下们少不了一通问候。
耀明坐到正中的椅子上,宣布今天开会的宗旨。首先要求各部门简单汇报一下他不在期间的工作情况。
听完汇报,他满意地点点头。“看起来,我生病期间公司一切运营正常有序,各项计划都完成的不错,这同在座各位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我毕耀明在这里向大家表示感谢。”
他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向全场深鞠一躬。他这一反常态的举动,惊得众人目瞪口呆,全体起立。
公司元老财叔诚惶诚恐,“毕总实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耀明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就座。见他坐下,众人才纷纷落座。
耀明忽然唠起家常来,“财叔,你小儿子今年是不是上高中了?”
“毕总的记性真好,我家老二今年都上高二了。”财叔很奇怪,虽然他跟耀明父亲共同创建的“荣耀化工”,但耀明从来不会因此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特别亲近。
“哦,他都上高二了?明年可就该考大学了!”耀明有些惊讶。“怎么样,他学习还不错吧?”
“唉,马马虎虎吧,能上个大专就不错,大学恐怕是没什么希望了。”财叔面带惭愧,“都怪我们夫妻俩这些年没怎么管过他,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对不起孩子啊。”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父母没有一个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耀明发了句感慨。他忽然问人事部经理:“赵经理,咱们‘荣耀化工’能不能向高教部申请几个定向培养指标,照顾一下公司有功员工的子女?”
赵经理面有难色,讷讷地说:“毕总,我们以前曾经提过这方面的建议,可是,您说公司员工的素质必须严格把关,不能因为徇私情而降低标准,所以否决了这个提议……”
“我说过这样的话吗?”耀明求助地转向依瑶,“韩秘书,有没有这回事?”
依瑶尴尬地小声说:“毕总,您的确曾经做过这样的决定。”
“是这样。”耀明明白地点点头。“当时我接手公司不久,一切制度必须严格贯彻执行。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公司已经纳入正轨,这都得归功于公司的上行下效。尤其是在座的许多元老,更是公司的有功之臣,应该予以奖励。‘法律不外乎人情’,我认为在这个时候申请‘委培’指标,时机比较成熟,有助于调动员工的积极性。当然了,照顾归照顾,标准也不可以偏低。”
“毕总,太谢谢你了,这下子我儿子就有希望了!”财叔激动地站起来,表着决心,“我一定会加倍努力工作的!”
“财叔,你对公司做出巨大贡献,公司也应该有所回报。”耀明示意他坐下,又问:“‘荣耀化工’员工中有没有今年子女高考的?”
赵经理马上说:“毕总,子女今年高考的有三十多名员工。”
耀明说:“高考期间,公司准予员工休假,让他们为子女做好后勤工作。”
赵经理的表情很是吃惊,这项政策也是耀明从前极力反对的。他勉强答应着:“我知道了。”
“好了,说了几句题外话,如今该转回正题了。”耀明的口气显得格外轻松,“这次我生了一场大病,突然有一些感悟。现在不是盛行一句话:‘健康是1,其他都是0’,说明拥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是至关重要的。为了增强员工体质,提高免疫力,我决定在公司以部门为单位,组织篮球比赛……”
他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毕总,我们审计部总共两个人,怎么组织篮球队啊?”一人发问。
“部门人员不足的,可以两个部门自愿合并嘛。”耀明解释着。
“毕总在大学时曾是校篮球队的主力,这下可以大显身手了。”依瑶揭出耀明的底细,崇拜地看着他。
“各部门现在就着手筹备训练,两周后比赛正式开始。”耀明果断地下达命令。
散会了,大家各自回各自的部门。
“这个‘毕冷面’也真是的,才两周的时间,就想搞篮球比赛,以为咱们公司个个都是‘姚明’呢?”一个部门经理偷偷抱怨。
同行的人奚落着他,“人家让你准备,你还真当真啊!你没听说,毕总的篮球打得特别棒,人家才是主角,咱们不过是陪练罢了。”
赵经理和财叔也在议论着耀明的变化。
“这‘酷毕’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居然一反常态,爆出两个大冷门儿!”赵经理说,“看来他这次真是病得不轻,说不定是发烧烧坏了脑子。”
“你才烧坏了脑子呢!”财叔神色不悦,为耀明辩护,“‘小毕’倒是比以前更成熟了——他不像从前那么冷漠,开始学会为他人着想,待人真诚了许多。”
“这倒是真的。”赵经理也觉得奇怪,“他在说‘两周后比赛时’,眼睛瞟了一眼手机,我居然在他的‘冷面’上发现一抹少见的‘温情’。”
“看来,适当的生场病,不但可以降低得癌症的几率,还可以感悟人生,也不是一件坏事情啊。”财叔笑道。
耀明在午饭时拨通咏薇的手机,果然让他掐算准确,咏薇接通电话。“毕耀明?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咏薇,你的身体怎么样,上班没问题吧?”耀明关切地问。
“我很好,谢谢你还惦记着。”
“你吃午饭了吗?”
“正在吃。”咏薇一边嚼东西一边说,“你呢?是不是也该吃午饭了?”
“谁让你早上要我吃那么多?我到这会儿还不饿呢。”耀明笑着说。
“有那么夸张吗?”咏薇也笑了。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公司要组织篮球比赛,到时候欢迎你来指导工作。”
“我是教语文的,又不是教篮球的,哪里‘指导’得了啊?”咏薇不解。
“我上学时喜欢打篮球,要是不当老板,说不定也能跟‘姚明’一样呢。”耀明不无伤感。
“哦,人家‘姚明’现在风头正劲,你要是打篮球,恐怕早该退休了。”咏薇打趣道。
“你说得也有道理。”耀明心里宽慰许多。“咏薇,我发觉跟你说话,心里特别舒服。”
“是吗?——”咏薇欲言又止,心里说:“可我怎么感觉,跟你说话,心里特别累。你是不是对不同的女孩子都说着同样的话啊?”
耀明没有觉察到咏薇内心的感触,仍然兴致勃勃。“咏薇,我这次可要重操旧业,大显身手了!”
“那很好啊,‘运动有益健康’,你不会再那么容易生病了。”
“你真是个老师,说话总能‘上岗上线’!”耀明忍俊不禁。
“我本来就是老师嘛,没办法,职业病。”咏薇自嘲地一笑。
“你等一下——”耀明听到她捂住话筒,在跟一个男人说话,隐约传来“好的,高主任,我吃过饭就去你办公室”的声音。
咏薇转回来说:“对不起,刚刚跟领导说了两句话。”
“你的领导是个男的?”耀明敏感地问,“他为什么叫你去办公室?”
“毕耀明,你管的太宽了吧!”咏薇有些不高兴,“我们谈工作,关你什么事?”
“如果是谈工作,就不关我的事;要是谈别的,那就关我的事!”耀明的声音大了起来。
“你这个人简直是莫名其妙!”咏薇对他的态度很恼火。
“咏薇,我希望你能来我公司看篮球比赛。”耀明缓和了口气,听起来是请求,但分明是命令。
“学校要期中考试,我没时间。”咏薇一口回绝。
“我已经考虑到这点,所以比赛定在两周后,相信你不但考完了,而且也判完成绩了。”
“毕耀明,你未免太霸道了,你凭什么要我听你的安排?”咏薇气愤地说。
“就凭我喜欢你!”耀明冲口而出。
咏薇吓了一跳,心里顿时乱了起来。她出于自卫地说:“毕耀明,你以为你是‘阿Q’,‘你喜欢谁,便是谁’。我坦白告诉你,我何咏薇喜欢的绝不是你这样的‘风流阔少’!”她“啪”地一声挂断电话。
耀明愣在当地,想不到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孩子,竟然被人家拒绝。而且她拒绝他的理由根本就不存在,他真是有冤无处诉。但他信心坚定,“咏薇,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依瑶见耀明没吃中饭,特意帮他送来一份盒饭,听见他在打电话,一直躲在门外没敢进来。她忽然听见耀明大声说了句“我喜欢你”,心里陡的一下,如同掉入冰窖一般,拔凉拔凉的。她眼里涌上泪水,默默地端着盒饭回到前台。
耀明突然从办公室出来,“韩秘书,你帮我查一下,今天有那些员工生病住院?我要去探望病号。”
“啊?”依瑶神色讶然,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因为耀明一直觉得探病是一件很无谓的事情。“毕总,您要亲自去慰问病号?您不怕被传染吗?”她不无担忧。
“那些都是我的员工,我怎么会怕传染?”耀明不以为然。
“好,我这就去查。”依瑶答应着,看到手边的盒饭,提醒道,“毕总,您还没吃午饭呢?我替您拿了份盒饭。”她把盒饭递过去。
“谢谢你,我不饿。你快去查,我先回办公室看会儿文件。”耀明说完,头也不回地返回办公室。
依瑶哀怨地望着他残酷的背影,为什么他可以对她视而不见,却对另一个女孩儿袒露情怀?她很想见见耀明喜欢的女孩子,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又用了什么高明的手段,能让耀明这么冷酷无情的人燃起爱火?
两周很快过去,咏薇的期中考试告一段落,而“荣耀化工”的篮球比赛也即将拉开序幕。
明知会碰钉子,耀明还是锲而不舍,给咏薇打电话。
“毕耀明,你有事吗?”咏薇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口气却是平静如常。
“咏薇,我们公司明天要举行篮球比赛,你答应过要来看我打球的。”耀明在杜撰。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了?”咏薇莫名其妙。
“你不是认为,‘打球有益健康’,还说来指导什么的。”
“毕耀明,你很会‘断章取义’嘛!”咏薇觉察到他的狡猾。
“我是诚心邀请,你总得给点儿面子吧?”耀明笑了,肯切地说:“咏薇,我已经有八年没打过篮球,真的很希望你能来给我鼓劲儿。”
咏薇有些犹豫,她明知耀明的企图,又怎么可以迈进他设计的“圈套”?可不知为什么,她居然明知是“圈套”,却忍不住想涉足。
“咏薇,你放心,我只是请你来看比赛,没有别的意思。”耀明话里有话。
“那——好吧。”咏薇答应得勉强。
“咏薇,我明天派车到学校接你!”耀明兴奋地说。
“不必了!”咏薇马上说,“你告诉我地址,我可以自己去。”她告诫自己,他俩只是普通朋友,千万别让人误会。
“那就说定了,明天赛场见!”耀明满意地挂断电话。
“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他沉浸在对明天的憧憬之中。
第二天下午下班后,耀明在“荣耀化工”的篮球场翘首等待着咏薇的到来,谁知等到的却是她的电话。
“对不起,毕耀明,我现在有事,恐怕不能去看你打球了。”咏薇好像是边走边说的。
耀明感到失望,觉得她是在找借口,口气很是不悦。“我早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来!”
“毕耀明,我是真的不能去,我现在得去网吧,找我的一个学生……”
耀明听到手机里人声嘈杂,似乎是公共场所,顿时惊叫起来。“你说什么?——你要去网吧?”
“是啊,真的很抱歉。”咏薇口气里含着无奈,“我只能预祝你成功了。”
耀明不无关心地叮嘱:“咏薇,那种地方很危险,你自己加小心!”
“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那你明天一定得来看我比赛!”耀明提着条件。
“好,我一定去。”咏薇的心思正集中在别的事上,不假思索地应道。
耀明听到咏薇叫了一声:“秦晓磊,你别跑——”接着咏薇对他说:“我先挂了。”
咏薇不能来,耀明有些扫兴;加上得知她去了网吧,不免替她担心。他打球的积极性一扫而空。结果,这开局的第一场比赛他只亮了一下相,就马上换人。
前一阵子紧锣密鼓地筹备球赛,如今比赛正式开始,耀明反倒临阵退缩。这位“冷面”的老总究竟在玩儿什么游戏,当真把“荣耀化工”的员工都搞糊涂了。
接下来的两天,耀明每天都在比赛前接到咏薇的电话,理由都是她有事不能来。
耀明的心情很是沉重,觉得有必要找咏薇当面谈清楚。就算她对他心存顾虑,她完全可以直接拒绝他,她不能这样言而无信,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他的感情。
他的心思全集中在咏薇身上,根本无心打球,所以这两天的比赛都没有上场。
他勉强按捺着看完球赛,匆匆向咏薇的住处驶去。他估计咏薇肯定是躲在家里,气势汹汹地按响门铃,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他一连按了好几次门铃,都没有人回应,心下不禁疑惑。他又拨打咏薇的手机,结果都是占线的声音。
他只好在附近吃了晚饭,决定在咏薇家守株待兔。他上楼下楼十几趟,一次次疯狂地按着门铃,屋里还是没有人答应;他又不停地拨着手机,收到的是“不在服务区”,最后是“关机”的讯息。
此刻,他胸中的愤怒就好比积满炽热岩浆的火山,简直是一触即发。
他在车里目光警觉地观察着楼下的行人,搜寻着咏薇的身影。一直等到晚上十点,他终于看见咏薇步履蹒跚地走回来。
“何咏薇!”他一下子钻出车,拦在她面前。
“毕耀明?——”看到他高大的身躯,咏薇吃了一惊。“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还问我为什么这会儿在这里?”耀明语气中充满讥讽,“我倒想问问你,你这是到哪里消遣,这么晚才回来?”
“你说什么?我——去消遣——?”咏薇感觉受到羞辱,眼里闪着泪光,“我这一晚上提心吊胆,差一点儿就见不到我的学生,你还以为我去哪里消遣?!”
耀明发现她脸色苍白,身子在发抖,似乎精疲力竭,他心中的愤怒顷刻间化为怜惜之情。“对不起咏薇,我不知道,发生这样的事,”他歉然地扶住咏薇,“你看上去累坏了,我扶你回家——”
咏薇今晚真的被吓坏了,此刻心理脆弱到极点,耀明的臂膀给了她强有力的支撑。她虚弱地说了声:“谢谢你,毕耀明。”
耀明扶着咏薇进了家门,咏薇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毕耀明,要你等了一晚,真对不起。”她有些抱歉,“我还没吃晚饭,想去泡方便面。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我已经吃过了。”耀明答道。
咏薇到厨房泡方便面,“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凉开水。她端着面出来,同耀明并坐在沙发上。
她显然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着面,耀明的心痛得都要抽筋了。
看她吃完面,耀明开诚布公,语气已不似先前凌厉。“咏薇,我毕耀明是个爽快人,你如果不想去看我打球,可以直截了当拒绝我。你没有必要答应我,再找借口逃脱。”
“毕耀明,你以为我是故意失约吗?”咏薇眼里有受伤的痕迹,“你以为我跟你这个大老板一样,全公司的人都为你一个人服务,你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吗?我告诉你,我这个‘班主任’是最不入流的‘主任’了。我班上有六十个学生,我这一颗心就要分成六十份,为每一个学生操心,为每一个人负责任!……”
她像对警察坦白交待一般,道出真相。“你不是不相信我吗?好,我实话告诉你——前天,我是上网吧找一个逃课的学生,他对‘史地’不感兴趣,所以一到这两门课就去泡网吧,甚至玩儿通宵。昨天,是一个学生父母闹离婚,结果大打出手,学生叫我去劝架。至于今天——”
她心有余悸,身子哆嗦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我本来已经到家换衣服,正准备去看你比赛,可是接到一个学生家长电话,说他女儿离家出走了。这个女孩儿期中考试没考好,前两天开完家长会,父母回去严厉地批评了她,谁知她竟然会想不开。我问遍所有跟她有关系的同学,手机都打没电了,总算从她男朋友那儿得知,她可能要去跳楼自杀。我们赶到她说的地方,终于劝说她放弃轻生的念头,跟父母回家……”
她的眼里盈满泪水,“她才刚满十八岁啊,生活对她才刚刚开始,她却要那么轻易地放弃生命——”她低下头,难过地用手捂住脸,无声地抽泣着。
“咏薇,是我不好,我不该误会你!”耀明悔恨得不能自已,抚慰地拍着她的后背,“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难过了。”
咏薇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难受得像要把心都要咳出来。
“咏薇,你怎么啦?”耀明紧张地看着她痛苦的表情。
好一会儿,咏薇的咳嗽稍稍缓和一些,她从卧室的书桌抽屉翻出一板药,吞进嘴里。
她的嗓子有些沙哑,发声都很困难,对不知所措的耀明说:“我今晚话说太多了,教师的职业病——咽炎又发作了。”
“我不多说了,还得保护嗓子,不然明天就讲不了课了。”她用手指了指喉咙。
耀明很体谅,“咏薇,我不打搅你了,你早点儿休息。”
“毕耀明,我明天一定去看你打球!”咏薇吃力地保证。
“不要——”耀明语气温柔,满眼疼惜地看着她,“明晚你哪儿也不要去,早点回家休息,我下班会来看你。”
耀明一上班就把依瑶叫进办公室。“韩秘书,你今天把手头的工作都先放一放,马上帮我去找所有治疗慢性咽炎的特效药,包括偏方。”他的口气很急迫。
“是,毕总。”依瑶答应一声,不免关切,“是您得了慢性咽炎吗?”
“不是我有咽炎。”耀明摇了摇头。
“那是您的家人得了咽炎?”依瑶又试探着。
“你别问那么多了,总之这件事很急,你抓紧去办,下班之前我必须拿到东西!”耀明不耐烦地挥挥手,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他的态度那么专横粗暴,依瑶感到很委屈。她走出总经理办公室,暗想:“会不会是毕总喜欢的那个女孩儿有咽炎,他才会如此心急?”想到此,她的心里顿时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儿。为什么那个女孩子那么幸运,可以得到耀明这么多爱怜,而她韩依瑶就偏偏没有这个命呢?
尽管自怨自艾,她还是得遵照耀明的指示去找药。即使不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她也不能丢了“荣耀化工”总经理秘书这个“金饭碗”啊。
由于事先知道咏薇不能来,耀明已经调整计划,取消他所在的“总裁办”今天的赛事,改由另外两个部门进行比赛。虽然没有比赛,但是身为老总兼本次活动的发起人,耀明也不能不亲自坐镇。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比赛,不时地瞅着计时器,头一次觉得比赛的时间这么漫长。
好容易捱到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耀明简单说了两句,便急急忙忙开车离开公司。
还好咏薇今天没有事,下班就直接回了家。当她看到耀明果然来了,心里不免有些感动。
“咏薇,这是我今天派人找的治咽炎的特效药,清咽茶什么的,你试试看效果怎么样。”耀明把两大袋子东西放到茶几上。
“毕耀明,你真是——”咏薇吃惊非浅,不知说什么是好。
“你嗓子好点儿吗?”耀明关心地问,“上课有没有问题?”
“我今天比昨天好多了。”咏薇反问道,“你今天的比赛结果怎么样?”
“你不来,我今天取消了比赛。”耀明满怀期待,“咏薇,我要等着你来的时候再打球。”
“哟,你这个‘姚明’可真叫潇洒,想打就打,想不打就不打!”咏薇好笑地说。
知道他还没吃饭,咏薇泡了两碗方便面,端到茶几上。俩人挤在双人沙发上,几乎头挨头地吃着面。
“毕耀明,你的文学功底不错,是不是上学时当过语文科代表?”咏薇探询地问。
“何老师,我那点水平还叫不错?我上高中时,教语文的是个‘老学究’,天天酸文假醋的,害得我对语文都没什么兴趣了。”耀明打趣道,“我要是早碰上像你这么年轻漂亮的语文老师,那还不得学成‘文学家’了!”
“你现在‘文学家’没当上,‘吹牛专家’倒是差不离了!”咏薇笑道。
填饱肚子,耀明不解地问:“咏薇,你怎么会当一个‘乱班’的班主任?就你们班学生出那些新鲜事儿,真是听着都叫人心烦!”
“要是学生个个都聪明乖巧,那还要我们这些做老师的干什么啊?”咏薇不以为然。“我师范毕业,先在重点中学教过两年高一,感觉那里的学生呆头呆脑,没多大意思。所以我才来到这家私立学校,主动接下高一(四)班这个‘烂摊子’,这对我的确是个挑战。刚开始,这班学生很不合作,甚至故意整我,有好几次,我真的被他们气得背地里哭鼻子……”说到此,她有些难为情。
“不过日子长了,彼此都加深了解,他们知道我这个老师是真心实意为他们着想,慢慢地接纳我,甚至把我当成了知心朋友。”她的眼里透出喜悦的光彩,“看到他们一点一滴的进步,我更加证实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我的每一份付出,并不是徒劳无功,都是很值得的……”
她像个宠溺孩子的母亲,“虽然他们在别人眼里可能一无是处,但在我眼里个个都很出色!他们的叛逆,他们的古灵精怪,就是因为他们太聪明,太不甘寂寞,太不甘平庸。一个教育家曾经说过一句话:‘没有不好的学生,只有不好的老师。’所以我的理想,就是想做一个好老师,将来能够‘桃李满天下’——”她的眼中充满憧憬。
“我相信,就凭你对学生的爱心和耐心,你一定能实现这个理想!”耀明深信不疑。
“谢谢你的鼓励。”咏薇感激地笑笑。她好奇地问:“毕耀明,你的理想是什么?是不是把‘荣耀化工’做得更大,甚至建成跨国公司?”
耀明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么大的抱负,其实我接管公司完全是被逼无奈——”他沉浸在回忆中,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八年前,我父亲突然得了癌症去世,刚刚研究生毕业的我只得接下‘荣耀化工’这付重担。虽然我奉父亲之命,学的是工商管理,但我一直酷爱篮球,我真正的理想是在赛场上为国争光……”
“毕耀明,要你放弃自己的理想,一定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你的内心肯定挣扎了很久吧?”咏薇理解地看着他。
“是啊,其实,一直到今天我都难以释怀。”耀明坦白地点了点头。“别人都觉得我是个很成功的企业家,可我自己心里明白,我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的人生不是自己选择的,我的事业也不是自己成就的,我真的没什么可引以为傲的。”他有种挫败的感觉,神情沮丧。
“毕耀明,你不要这样说自己,”咏薇柔声说,“你已经做得非常出色了,相信你父亲也会以你为荣的。”
“咏薇——”耀明渴求地看着她,“我真的很羡慕你的学生,她可以在你温暖的怀抱里得到安慰。我这颗躁动的心,也很想找一个地方栖息。你可不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学生,抚慰我一下?”
他的眼神像个孩子一般纯真无邪,咏薇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她心疼地伸出手,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催眠似的说:“你是不是很孤独,很寂寞,很无奈,累得快喘不过气了?不过没关系,你现在可以彻底放松自己,好好地休息一下。”
耀明此刻头枕在咏薇肩上,听着她温柔的声音,感觉格外的惬意和舒心,唇边浮上满足的笑意。他对咏薇的怀抱有种深深的迷恋,恨不能一生一世再不离开。
他偷眼看着咏薇,忽然发觉她双目微合,昏昏欲睡。看到她苍白憔悴的面容,他的头脑顿时清醒许多,恋恋不舍地从她肩上抬起头。“咏薇——”他轻唤一声。
“哦——”咏薇如梦初醒,脸微微一红,“对不起,我刚才——要睡着了。”
“你累了就休息吧,我走了。”耀明起身告辞。“咏薇,我心里舒服多了,真的很感谢你。”
咏薇不好意思起来,“毕耀明,谢谢你来看我。”她许诺道:“真‘姚明’打球我没机会看,但假‘姚明’打球,我怎么也得去开开眼呀。我保证明天去看比赛!”
“一言为定!”耀明欣喜若狂。“咏薇,我等你——”
四
“荣耀化工”的员工们终于有幸看到他们的老总亲自上阵。知道咏薇今天要来看比赛,耀明早早换好衣服,做好充分的准备,他要以崭新的面貌示人,让咏薇认识一个真实的毕耀明。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咏薇却不见踪影,既然她没像前几次来电话说有事,耀明相信她会信守承诺,或许是路上塞车耽误了。
前几场比赛,耀明不是换人,就是压根儿没上场,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再推脱,否则不但在员工面前有失形象,也会使咏薇的期望落空。“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耀明在一片喝彩声中闪亮登场。身着背心短裤的他显得青春焕发,一扫“荣耀化工”员工们心目中那个西装革履深沉冷峻的印象,令人耳目一新。尤其是那些暗恋老总的年轻女孩儿,更是两眼放光,自觉组成“啦啦队”为他摇旗助阵。
比赛的哨声吹响,耀明的精神立刻亢奋起来,在赛场上大显神威。尽管有八年没摸过篮球,但他的技术丝毫不显生疏,再加上他身高的优势以及动作的协调,使他在场上所向披靡。整个上半场比赛,几乎成了他个人技巧的“表演秀”,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叫好声不断。他所在的“总裁办”以30比2的悬殊比分结束上半场比赛。
中场休息,耀明又在向球场外张望,咏薇怎么还没到来?他不免有些心焦。无奈下半场比赛又开始了,他不得不收起思绪,继续上阵。
咏薇姗姗来迟,她找到篮球场时下半场比赛已经开始八分钟,她怕影响别人看球,于是悄悄上了看台,坐到最后排的座位上。看到耀明在球场上身形矫健,潇洒自如的样子,她不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小姐,你好像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咏薇这才注意到是身边的男人发话。她点了点头,小声说:“我的确不是你们公司的人,我是个中学老师。”
“哦?”那人感到困惑,“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公司的?还会来看我们的篮球比赛?”
“是毕耀明——”咏薇忽然意识到这样称呼耀明不大合适,改口道,“——毕总要我来的。”
“你认识我们公司的老总?还跟他很熟?”听到她对耀明直呼其名,那人越发吃惊。
“我们见过几次面,不是很熟。”咏薇急忙撇清。
“哦——”得知她同耀明只是一般朋友,那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不能放过认识眼前这么斯文漂亮女孩儿的机会,马上自我介绍,“我叫黄永盛,是‘荣耀化工’销售部的总经理,请问小姐你怎么称呼?”
“我叫何咏薇。”
“何小姐,很高兴认识你,欢迎你光临‘荣耀化工’。”黄永盛主动伸出手。
“谢谢你,黄——总经理。”咏薇不自然地同他握了下手。
“何小姐一定是初次来我们公司,看完球,不妨参观一下。我愿意给小姐做个向导。”黄永盛很热心。
“黄经理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没有空,恐怕没有这个荣幸。”咏薇婉拒。
“那没关系,何小姐可以留个联络方式,以便我们日后联系。”黄永盛仍不死心。
“我的职业好像跟贵公司不会有业务上的合作,联系就不必了吧。”咏薇对他的纠缠有些反感。
“即使没有业务方面的联系,我们也可以交个朋友,大家出来吃吃饭,聊聊天嘛。”黄永盛终于暴露出真实目的。
“谢谢你,黄经理,真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咏薇觉得他这个人很无聊,无心再看球,站起身走下看台,向球场外走去。
谁知黄永盛竟然跟在她身后,走到她并排。“何小姐,你这里路不熟,我送送你——”
咏薇满怀懊恼,本来答应耀明来看球,现在球没看成,却被人莫名其妙地纠缠。她口气不悦,“我自己可以走,真的不必麻烦你了!”
黄永盛丝毫不为咏薇的拒绝所动,又说:“我们公司离市区有一段距离,何小姐坐车恐怕不方便,我不妨开车送送你。”
咏薇还从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人,像个橡皮糖粘住人不放,她脸上已经升起愠意,拂袖就走。
“咏薇——”耀明几大步走到她身旁,“你怎么才来?”
“毕耀明?”“毕总?”咏薇和黄永盛都感愕然,他此刻应该在赛场才对。
咏薇还没反过味儿来,耀明已经伸出手,一把揽住她的肩,对黄永盛说:“黄经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女朋友何咏薇。”
咏薇惊得身子一震,想甩掉他的手,却被他用力按住。
“毕总,何小姐是——您的女朋友?”黄永盛也有些出乎意料。
“是啊,我们刚交往不久,还处在保密阶段。”耀明说得煞有介事。“咏薇,这是我们公司销售部的黄经理——”他继续做着介绍。
“我刚才已经同黄经理做过自我介绍了。”咏薇说。
“哦,是这样。”耀明点点头,故意问黄永盛:“黄经理,你是不是有事要走?”
黄永盛悻悻地说:“毕总,我想起还有一份文件没处理完,要回办公室,恐怕不能看您打球了。”
“没关系,你去忙吧。”耀明不介意地摆摆手。“咏薇,你来看我打球,我特意在前面给你留了位子。走,我们过去坐——”他揽住咏薇就要朝看台那边走。
“毕耀明,你撒谎!”咏薇一边挣扎,一边小声抗议。
“咏薇,我可是帮了你的忙,摆脱黄经理的纠缠。”耀明恃功要挟,“希望你在员工面前,也能给我留点儿面子。”
咏薇只得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被他半搂半架地带到第一排看台边上老总专用的位子。树荫下摆放着一套户外用的木质桌椅,耀明让咏薇坐在远离看台的位置,他坐在桌子另一边,用他高大的身躯形成天然的屏障,挡住众人好奇的目光。
“毕耀明,你在把我放在炉子上烤!”被迫在“荣耀化工”众多员工面前公开亮相,咏薇感到浑身不自在。
“被烤的又不是你一个人!”耀明抄起椅子上搭的毛巾,揩着头脸的汗。“咏薇,我已经尽力让你好过一些。”
想到他一路用身体做屏障“掩护”她,此刻他身上还汗涔涔的,咏薇心里不免感动。“毕耀明,你是不是刚从赛场下来?”
“可不是!”耀明擦完头脸,又擦着身上。“我一直在等你来,可你却一直没露面。刚才我正要投篮,一眼看见你走下看台,黄经理跟在你身后,所以赶紧投完球,申请换人了。”他心里很不痛快,“咏薇,你明明说好今天来看我打球,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真对不起,毕耀明,我不是故意的。”咏薇解释着,“我下班连家都没回就赶来了。”她举举手中装满学生作业沉甸甸的包。“我坐车快到你们公司时,发现离一个学生家很近,就顺道去了趟她家。难怪她总是完不成作业,功课跟不上,原来是她父母经常招人在家打牌,吵得她无法集中精神学习。我同她父母谈了一下,所以耽误一些时间。”
耀明为她的敬业精神所折服,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唉,我真是羡慕你那些学生!在你的心目中,他们的事情永远是第一位的,耽误不得;至于我的事,是能省则省,可以随便耽误。”
咏薇听出他弦外之音,故作认真地说:“毕耀明,你们公司的主打产品是不是‘醋酸’啊?我怎么闻到一股浓重的酸味儿呀。”
耀明被她逗得开怀大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咏薇,你真是个‘灭火器’,我一见到你,什么火都发泄不出来了。”他主动拧开一瓶纯净水,递给咏薇。“你说了半天话,一定渴了吧?来,先喝口水。”
“荣耀化工”的员工们都在看台那边好奇地往这边看,他们眼里的耀明,永远是一副冷峻得不带一丝笑容的面孔,还从来没见他笑得如此灿烂。他们终于明白这位“冷面”老总最近一连串反常行为的来由。眼前这位清秀脱俗的女孩子果然不一般,不但能令耀明开始懂得“爱”,还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开心。
“谢谢你,毕耀明。”咏薇微笑着接过水瓶,喝了一口。
“毕总,您赶紧披上衣服,出了一身汗,当心着凉!”依瑶捧着耀明的运动服过来,说话就要替他披外衣。
“韩秘书,我现在热得很,先凉快凉快再说,你放在这里好了。”耀明指指桌子。
见他丝毫不领情,依瑶只得放下衣服回到看台去。
“毕耀明,你这会儿要是不打球,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咏薇说,“别回头今天还在赛场上生龙活虎,明天又变成卧床不起的‘病老虎’了。”
“你敢糗我?——”耀明虽然手上已经开始动作,穿着衣服,嘴里故意拿话噎她,“我怎么发觉我变成‘东郭先生’了,我是救活了‘蛇’,如今反被‘蛇’咬。”
“有你这样人高马大的‘东郭先生’吗?”咏薇“噗嗤”一下笑出声,“只怕‘蛇’没咬死你,自己先累死了!”
“可问题是,这条‘蛇’是‘美女蛇’,‘东郭先生’一见,就被她迷住了——”耀明的眼睛炽热地盯住她。
咏薇的呼吸顿时急迫起来,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脸禁不住泛起红晕。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舒服吗?”耀明关切地问。
“我——”咏薇一时语塞,掩饰地说,“外面的阳光还真强,我觉得有点晒。”
“我怎么没考虑到你很少晒太阳呢?”耀明有些自责,转头叫着:“韩秘书——”
依瑶应声而至。“毕总,您有什么吩咐?”
“你那里有没有防晒霜?拿过来给我用用。”耀明说。
“我当然有准备了!”依瑶马上去拿来防晒霜,“毕总,给您。”
“谢谢你。”耀明接了,冲她挥手,示意她回去。他把防晒霜递给咏薇,抱歉地说:“咏薇,明天我会要他们准备把遮阳伞,今天你先将就一下,抹点儿防晒霜。”
“毕耀明,你不用那么麻烦——”咏薇内心很是不安。见耀明一脸坚定,她只好接过防晒霜,在脸上涂抹几下。
“你这里没抹匀。”咏薇吓了一跳,耀明的大手正温柔地在她面颊上摩挲。
“谢谢,”咏薇故作自然,“我用完了,你——要不要也抹点儿?”她把防晒霜还给耀明。
“我现在好容易逮着晒太阳的机会,才不要抹这种东西!”耀明舒坦地向椅背靠去,显得极其轻松和闲适,样子简直帅呆了。
咏薇强迫自己把眼睛从他身上移开,转向忙碌的赛场。“毕耀明,你不是要我来看你打球的吗?怎么我来了,你倒不打了?”
“咏薇你不知道,上半场的比分几乎都是我得的。我下来歇歇,一方面可以锻炼别人,另一方面不至于让人家输得太难看。”耀明透露道。
咏薇明白地点头。她看着场上的比分,忽然说:“哎,毕耀明,我怎么看你们队就快要被人家追上了——”
“还真是!”耀明看到比分已经拉到32比30,再有一个球“总裁办”就要被人家追上,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唰”地甩掉运动服。“咏薇,我得上场了!”
“加油,毕耀明!”
咏薇声音不大,在耀明却是振聋发聩。他感激地看她一眼,“咏薇,你看着我——”他迈开大步,跑向赛场。
耀明再次进入赛场,真是“换手如换刀”,“总裁办”顿时群情振奋。有了咏薇的支持,耀明如虎添翼,更加斗志昂扬,频频灌篮,很快又拉开了比分。最后,“总裁办”以48比33战胜“生产部”。
“毕总,您可真棒,真是‘宝刀未老’!”依瑶满眼崇拜,给大汗淋漓的耀明递上一条毛巾。
“谢谢你,韩秘书。”耀明接过毛巾,草草在头脸和身上抹了几下,把毛巾挎在脖子上。
“毕总,给您水——”依瑶又殷勤地递过一瓶水。
耀明正在喝水,总裁办和财务部的一帮女员工把他团团围住。“毕总,您可真厉害,简直可以跟‘姚明’媲美了!”
耀明被这群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缠住,听到她们如同几千只鸭子唧唧喳喳,吵得他头都大了。他的脸一板,严厉地说:“现在是下班时间,你们可以回家了,我累了,需要安静!”
那些女孩子顿时吓得禁了声,一个个灰溜溜地走开了。
看到孤零零地站在“包围圈”外面的咏薇,她此刻已经提起背包,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耀明马上向她走过去。
“恭喜你,毕耀明,你今天终于实现自己的愿望了。”咏薇平静地说,“球赛看完了,我也该走了,我还得回家批改作业。”
耀明拉住她的手,“咏薇,你等我一下,我洗个澡,换件衣服,开车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认得路,可以坐车回去。”
“现在是高峰时间,公车不好坐,你到我办公室坐一会儿,我不会耽误你很久的。”耀明的目光里充满肯切,他满头满身都是汗,嘴里还喘着粗气。
咏薇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勉强地点了点头。
“咏薇,你觉得我这里怎么样?”耀明征求地问。
看着他宽阔得如同小礼堂一样的办公室,咏薇微微一笑。“你的办公室果然很气派!”
“咏薇,你坐。”耀明把她让到老板椅上。
“你让我坐你的位子,不怕我‘窜党夺权’吗?”咏薇打趣道。
“我对你一百个放心!”耀明笑笑,按下内线电话,“韩秘书,麻烦你沏杯茶进来。”他对咏薇说:“你坐一下,我先进去洗澡。”他指了指整面墙的书柜后面,从柜子的一扇门进去了。
咏薇好奇地浏览着书柜里的书籍,发现有精装本的《资治通鉴》,忍不住抽出来,拿到老板桌上翻起来。她从包里掏出教案,一边查阅,一边记录。
“毕总,您的茶。”
咏薇抬起头,对依瑶温和地笑笑。“他去洗澡了。谢谢你,韩秘书。”
“小姐是毕总的朋友?”依瑶看到桌上的教案,反应敏捷,“你是个老师?”
“韩秘书可真是够精明,居然一眼就看出我是老师!”咏薇大方地伸出手,“我叫何咏薇,你叫我‘咏薇’好了。”
“我叫韩依瑶,你也可以称呼我‘依瑶’。”依瑶很有眼色,“何小姐,你忙吧,我就不打搅了。”她刚要走,又回头问了一句,“何小姐是不是有慢性咽炎啊?”
咏薇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有咽炎?”
“哦,我听你说是老师,随便猜的。”依瑶说完就出去了。
咏薇觉得依瑶很有心计,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埋头看她的教案。她聚精会神,居然连耀明立在身边都没有发觉。
“何老师,你可真会抓紧时间啊。”
“毕耀明,你出来了。”咏薇有些不好意思,“我明天要讲《陈情表》,看到你书架上有《资治通鉴》,就拿出来参考一下。我们学校的图书馆,还没有你这里的书多呢。”
“哦,我这里好多书都是摆设,你要是喜欢就拿走好了。”耀明随便地说。
“我那间小屋可盛不下你这些书。”咏薇笑道。
“那你看完了,也可以捐给学校的图书馆,正好充实一下馆藏嘛。”
“到底是大老板啊,说出话来果然‘财大气粗’!”咏薇把书放回书架,收拾起背包。
“咏薇,我只是想帮你,没别的意思。”意识到说错话,耀明真诚地说,“我的理想是打篮球,今天你帮我实现了。而你的理想是当一个好老师,我也很想帮你达成愿望。”
“哦,你打算怎么帮我?”咏薇感兴趣地问。
“咏薇,要是你班上再有人敢欺负你,我一定会替你出头的!”耀明一副仗义的神情。
“哈,怪不得你能把夜总会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原来你这个人有‘暴力倾向’啊!”咏薇笑出了声。
“我那是见义勇为,你怎么会觉得我有‘暴力倾向’?”耀明严重抗议。
他看到桌上的茶,不解地问:“韩秘书已经把茶送进来了?咏薇,你怎么没喝?”
“人家那是给你送的茶,我哪有权利享用啊?”咏薇开着玩笑。
“她是这样说的?——这个人到底会不会办事?”耀明有些不满,“我可是特意为你叫的茶!”
“我喝不喝茶都无所谓。”咏薇不以为然,“毕耀明,你很会用人,有一个既忠心耿耿,又漂亮能干的女秘书。”
“你说其他的,我都同意,至于漂亮不漂亮嘛,我没看出来。”耀明坦白地说。
“早知道你已经有那么多忠实‘粉丝’,我就不需要大老远来给你捧场了。”咏薇有些后悔。
“咏薇,你要知道,这次的篮球比赛是我专门为你举办的,你才是‘正主’!”
“你为——‘我’——举办篮球赛?”咏薇不明就里,“为什么?”
“咏薇,我想让你对我多些了解,消除你心中对我的误解和偏见。赛场上的我,才是真正的毕耀明!”耀明眼光热烈。
“毕耀明,赛场上的你的确是热情洋溢,干劲十足,显得特阳光,特健康;可一旦西装革履,就变成另一个样子——”咏薇欲言又止。
“变成什么样子?——”耀明紧盯着她,“是不是——就特阴暗,特病态了?”
“你还说自己语文水平差,你很会用反义词嘛。”咏薇顾左右而言他。
“多谢夸奖。”耀明不客气地说,“成天跟一个语文老师斗智斗勇,想不提高都难!”他目光阴骘地看着咏薇,“何老师,我请你告诉我,我这个人到底哪点阴暗,哪点病态了?”
咏薇有些心虚,想抽身而退。“毕耀明,很感谢你的邀请,球赛也看过,办公室也参观了,我还得把其余时间留给我的学生。”
“咏薇,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就是在浪费时间,是吗?”耀明语气尖刻。
“我没有这样想——”
“可你就是这样做的!”耀明神情不悦,“你连同我多呆一分钟都嫌浪费!”
“我看我真的该走了。”咏薇背起包就要向外走。
“你给我站住——”耀明像一堵高墙挡在她面前,“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走出这个门!”他见咏薇想绕着他走,双手牢牢地捏住她的双肩,把她固定在眼前,恶狠狠地瞪视着她。
他钢钳一般的手捏得咏薇肩膀两侧的骨头都要断了,她痛得想叫出声,却倔强地咬紧嘴唇忍住。她毫不畏惧地迎视着耀明犀利的目光。
她深吸口气,“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对你的看法,我就坦白地告诉你!”她皱了下眉头,强压下肩头的痛楚,继续说:“你这个人冷傲孤僻,内心的悒郁长期得不到缓解,所以有‘暴力倾向’,一旦有适当的土壤,就会不自觉地爆发出来。还有,你外表光鲜,内心空虚,只能借寻欢作乐来排解寂寞,成为‘风流阔少’……”
“何咏薇,你说我有‘暴力倾向’倒还说得过去,至于‘风流阔少’的说法,纯粹是你对我人格的严重诬蔑!”耀明的情绪很激动,“我公司里有那么多年轻的女员工,你可以问问她们,我这个老总有没有骚扰过她们;还有你——何咏薇,尽管我非常喜欢你,我还不是对你毕恭毕敬,我有没有侵犯过你?——”他怒不可遏,口不择言,“你仅仅凭借主观臆断,就对一个人的品行妄下结论,甚至抱着偏见不放,根本就不具备成为好老师的条件!”
“毕耀明,你说什么?——”咏薇的脸色登时苍白了,眼里涌出泪来。“你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要帮我实现理想,现在却又在打击我的信心,你究竟哪句才是真,哪句才是假呀?——”
“咏薇——”见她落泪,耀明懊悔不迭,心疼地把她揉到怀里,连声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只是一时冲动,真的不是有意刺伤你。你是个真正的好老师,我一定会帮你的……”
“你别哭,你哭得我心都乱了。”他用手抹去咏薇脸上的泪痕,求恕似的看着她,“我求你了,说你原谅我,不生我的气——”
他此刻的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紧张得不知所措。咏薇心里的委屈被怜悯和同情所取代,止住了眼泪。
“咏薇,你们班同学以前是怎么把你气哭的?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出言不逊?”耀明小心翼翼地试探。
“你比他们可气多了!”想起从前的往事,咏薇禁不住破涕为笑,要强地说,“毕耀明,我才没那么容易被打倒呢!”
“会笑就证明没事了。咏薇,你肯原谅我了是不是?”耀明眼含期待。
咏薇微微一怔,这个男人明明曾经伤害过她,可她为什么狠不下心去记恨他?她竟然被他的哀求所打动?
“毕耀明,我不怪你,因为刚才我也有失冷静,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主动承认错误。
“咏薇,你这么敢担当,一定会成为一个好老师!”耀明眼里充满赞赏。
咏薇匆匆在楼下跟耀明道别,独自逃回了住处。她感到心力交瘁,想先洗个澡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她的两边肩胛骨像要折了一般,抬手都很吃力,她忍痛用热水冲洗着身子。
从浴房出来,她在镜子前看到原先雪白的双肩已经变成青紫色。这都是毕耀明的“杰作”,她的肩膀差点被他捏碎,他还说自己没有“暴力倾向”?
顾影自怜,咏薇眼里又涌出泪来。这个男人居然说喜欢她?她真不知这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她心目中理想的男人,不敢奢望视她如珠如宝,但也不应该是“辣手摧花”呀。
她找出几副膏药贴在伤处,由于痛得厉害,只得吃了两片止疼片。她整晚都没有睡好,第二天脸色依然苍白。为了遮掩身上的药味儿,她只得多加一件外衣,这在已是二十八度的天气下显得相当不合时宜。
中午,她从食堂打完饭,正要回教研室,高显叫住她。“何老师,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哦,好的。”咏薇端着饭盒进了教务主任办公室。“高主任,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何老师,你今天怎么穿这么多?脸色也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高显很是关切。
“谢谢高主任关心,我没什么的。就是昨晚没睡好,可能受了风,今天总感觉冷。”咏薇不得已编着瞎话。
“何老师不能因为年轻,就对身体不当回事,还是要多加注意。”高显边说边打开一个饭盒放到桌上,“何老师,这是我自己做的“回锅肉”,想请你尝尝我的手艺。”
“高主任,您一个人吃饭还挺讲究的嘛。”咏薇知道高显是个快四十的“老单身”,没想到他还会开伙做饭。
“没办法,我这个人做什么都讲求品质,‘宁缺不滥’。”高显的话一语双关。
咏薇很不好意思,“您看,我都已经打了饭了,这菜您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何老师这是看不上我的厨艺呀。”高显自嘲地摇摇头。
“高主任,我真没那个意思!”咏薇盛情难却,勉为其难地夹了一块肉,放到嘴里。“好辣——”她马上被呛得咳嗽起来,肩上的伤也痛得更厉害了,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表情很是难过。
“何老师,你怎么了?”高显紧张地问,很想伸手扶她。
“我、没事,就是被辣椒,呛了一下。”咏薇边咳边说,“高主任,谢谢您的‘回锅肉’,只可惜我有咽炎,吃不了辣。”她赶紧告辞,“我先回办公室吃药,要不,下午就讲不了课了。”
“真抱歉,何老师,我不了解情况,害你难受了。”高显一脸歉意。
咏薇一路咳嗽着回到办公室,根本吃不下饭,她从抽屉里掏出消炎药吃了,又喝了一口清咽茶,嗓子感觉好了一些。想起这些都是耀明送的,她心里不觉热乎乎的。可肩膀又痛得厉害,这也是拜耀明所赐,她又在心里暗暗怨恨着他。
她这个样子连高显都看出问题,耀明不可能察觉不了,她对下午的球赛有些犹豫。她终于拿定主意给耀明打电话。
“咏薇,是你呀?”原以为下午才能见到她,没想到她这会儿打电话,耀明真是喜出望外。
“对不起,毕耀明,我,我下班有点事情,今天恐怕不能去看球了。”咏薇这一次真的是在说谎。
“哦,是这样——”耀明心里失望,嘴上故作潇洒,“没关系的,咏薇,你只管忙你的好了。”
“毕耀明,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怀疑我吗?”咏薇感到诧异。
“咏薇,从前我不了解你,可能对你有些误解,现在我知道你是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我相信你‘为人师表’,不会欺骗我的。”耀明显得通情达理。
“毕耀明——,”咏薇忽然鼻子发酸,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说出句,“谢谢你。”
“咏薇,我知道你一心想成为一个好老师,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的。”
“谢谢——”咏薇感到脸上凉凉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滑下面颊,她勉强说了声,“我祝你——今天的比赛成功。”
“我会努力的,你也要加油啊。”耀明说,“咏薇,我还有个会,不多说了。”
耀明的手机早已挂断,咏薇还怔怔地握着手机。耀明的话就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的心。“为人师表”的她居然为了逃避而说谎,连她自己都不齿,她不值得他如此的理解和信任。
她忍不住伏在桌子上痛哭失声。
“何老师,你怎么哭了?”
咏薇闻声慌忙抹干眼泪,回过头来。“是孟老师啊。”她掩饰地说,“我没哭,刚刚我吃了点儿辣椒,给呛着了,都流出眼泪了。让你看见,真不好意思。”
“我还以为又是你们班学生欺负你了呢?”孟刚拍着胸脯,“何老师,你只管说话,我孟刚一定为你出头!”
他的神情居然跟耀明一模一样,咏薇不禁破涕为笑。“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样啊?我的学生招你们,惹你们了,你们喊打喊杀的!”
“他们虽然没招惹我,可招惹你就不行!”孟刚的样子很认真。他忽然发觉不对,“何老师怎么说‘你们’,还有谁跟我一样,为你打抱不平了?”
“哦,没什么,我说的是我以前的一个同学。”咏薇“一杆子”支开老远。
“那一定是个男同学喽?是不是何老师从前的男朋友啊?”孟刚的口气有点儿酸。
“孟老师你想哪里去了?我,我还没谈过朋友呢。”咏薇的脸都红了。她担心孟刚继续追问更为被动,赶紧主动“出击”,“孟老师是不是有事情找我?”
“是啊。”咏薇这一问,孟刚才想起来意。“是这样的,何老师,我发现你们班秦晓磊的篮球底子不错,身高也占优势,很适合打中锋,我想让他参加校队,先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你说的中锋,就是相当于‘姚明’那个角色吧?”咏薇问道。
“没想到何老师教语文,居然对篮球也懂得这么多,还真是文武全能啊。”孟刚佩服地说。
“只要学生不影响正常的教学秩序,我这个当班主任的,没有理由反对。”咏薇表着态。“你问过他本人吗?他是不是愿意?”
“秦晓磊本人可愿意打篮球了!既然何老师没意见,那我就让他开始训练了。”孟刚很高兴。
“想不到秦晓磊学习上马马虎虎,打篮球倒是一把好手,这也算是‘各走一精’了。”咏薇有些感慨。
“那何老师,我就先走了,有空欢迎你指导我们校篮球队。”孟刚说着客气话。
咏薇哑然失笑,“有孟老师这样的篮球高手,我这个外行怎么敢班门弄斧啊?”
“嘿嘿,何老师见笑了,”孟刚憨厚地笑笑,“我是欢迎你多来看看。”
孟刚走了,咏薇陷入了沉思,最近这一段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身边的人和事都跟“篮球”干上了。
下午上课的铃声响了,她甩掉纷乱的思绪,重新振作起精神,拿起桌上的教案,向教室走去。
五
咏薇接连两天都推说有事,没有去看耀明的比赛。她觉得自己辜负了耀明的信任和期望,有违“为人师表”的原则,现在的她似乎离“好老师”的标准越来越远了。她被自己的良心深深地鞭笞着,咬啮着,痛苦得难以自拔。
下班时间到了,她依然如同一个机器人一般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前出神,桌上摊着一大堆作业,她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她的内心仍然在做着挣扎,她到底是去,还是不去看耀明的比赛?
“何老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下班?”高显例行公事地进行下班前检查,他很意外咏薇还在办公室。
“哦,我想再批改会儿作业。”咏薇掩饰地指指桌上的作业本儿。
“何老师对工作可真是一丝不苟,难怪你们班进步这么大!”高显感叹地说,“要是全校老师都能像你一样,不愁学校搞不好。”
“高主任过奖了,我只不过是做好一个老师的本分而已。”咏薇很谦虚。
“何老师,我看你每天早来晚走,一心都扑在工作上,难道就没想过解决个人问题?”高显见机会难得,有意试探。
“高主任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咏薇脸一红,“我现在还年轻,工作还没做出什么成绩,考虑个人问题似乎为时过早。”
“哦,何老师今年也有二十六了吧?也是时候谈个朋友了。”高显语重心长。
“谢谢领导关心。”咏薇很惊讶,高显总是找她谈工作,很少谈及个人的私事。她只好说:“我的理想是当一个好老师,恐怕就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在学生身上,没有心思顾及儿女私情。现在的男人都很务实,有几个能接受我这样的女朋友啊?”
“你完全可以找一个‘志同道合’的男人嘛!”
高显的话令咏薇心里一惊,他似乎在对她暗示着什么。她忽然想起耀明从前的提醒,觉得他果然有先见之明。在她心目中,高显只是同事兼上司,她从没虑及过其他,她不想把本来简单纯洁的关系搞复杂。
“高主任,我还要去一个同学家家访,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赶紧走了。”咏薇急忙收拾桌子,把本子通通装进袋子,带有“逐客”的意思向外走。
“哦,何老师你忙,我再去其他办公室看看。”高显识趣地走人。
咏薇提着一大袋作业走出校门,感觉有些茫然。她看了看手表,估计耀明的球赛就快开始了,可她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做出决定。她缓缓地在路上走着,把玩着手机,可就是鼓不起勇气再拨打电话。“何咏薇,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谎言说多了,就好比那个骗人家‘狼来了’的王小宝,迟早会遭到报应的!”她在心里告诫自己。
不知不觉,她竟走到公车站,索性横下心上了车。今天她无论如何不可以再欺骗耀明,她必须对得起老师的称号和耀明的期望!
咏薇赶到篮球场时,又错过了上半场比赛。见耀明还在球场大展身手,没有闲暇注意她,她如同作贼一般偷偷地溜到看台后面。
她正暗自庆幸地喘口气坐定,身边的人突然发话,把她吓了一跳。“何小姐,这么巧,你今天来看球,又坐在这里?”
她侧头一看,竟然是上次碰见的黄永盛。她的表情有些尴尬,只得说:“黄经理,你好。”
“何小姐怎么不到前排就座呀?”黄永盛故意问。
“哦,我来晚了,不想影响别人看球。”咏薇找着借口。
其实在上一次黄永盛就已经看出咏薇不是耀明的女朋友,是耀明有意追求咏薇,怕他从中作梗,才故意挑明他俩的关系。他见咏薇一连两天没来看比赛,今天又故意躲着耀明,意识到他俩之间肯定出了问题。他觉得这正是天赐良机,不失时机地想讨好咏薇。
他见咏薇身上穿了两件衣服,不停地用纸巾揩着额上的汗,忍不住说:“何小姐,这么热的天还穿这么多,当心中暑,你最好把外衣脱掉吧。”
“谢谢你,我这两天有点着凉,想穿多点儿发发汗。”咏薇不领他的情。
咏薇这两天肩上有伤,衣服穿得多,在教室和教研室里还好忍受,如今在毒日头底下暴晒,当真不大好过。她里面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膏药揪得她一阵阵痛楚,她又热又疼,脸上直冒虚汗。
黄永盛看她脸色发红,以为她是被晒的,急忙摘下头上的遮阳帽。“何小姐,你戴上我的帽子,别把脸晒伤了。”
“不用了,我没事。”咏薇虚弱地拒绝。
“你还是戴上吧——”黄永盛殷勤地把帽子戴到她头上。
咏薇的双肩很痛,感觉抬手吃力。她还没来得及狠下心忍着疼去摘帽子,耀明已经大步跨上台阶,窜到她旁边,一把摘下她头上的帽子。“黄经理,我那里有遮阳伞,你的帽子就不需要了!”
“咏薇,你来了,怎么也不到前面坐,还让黄经理费心?”他示威似的一把搂住咏薇的肩。
咏薇痛得要叫出声,在黄永盛面前又只能忍住。她的脸色苍白得无一丝血色,虚弱得快要晕厥过去。
“毕总——”黄永盛见咏薇脸色难看,想出言提醒,“何小姐好像不大舒服——”
“她不舒服自然有我照顾,黄经理你就不必操心了!”耀明搂着咏薇下了看台,又来到上次的座位。那里果然又添置了一把遮阳伞。
待到座位时,耀明才注意到咏薇的脸色很是苍白,脸上的表情有些难过。
“咏薇,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他忍不住探手摸着她的额头,居然满手都是水。他顿时紧张起来,“你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他马上就要招呼依瑶。
“毕耀明,我没事的,可能有点中暑,凉快一会儿就好了。”咏薇摇了摇头。
“你要是不来看球,就不会中暑了!”耀明不无懊恼。
“我要是不来看球,你——会不会怪我?”咏薇探询地看着他。
“你不来我确实很扫兴,但我知道你在做更有意义的事情,又怎么会怪你呢?”
“毕耀明——”咏薇感到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堵住,再也发不出一声,只能满怀歉意地看着他。
“你的嗓子又说不出话了?是不是今天话又说多了?”耀明递给她一瓶水,“多喝点儿水,润一润。”
咏薇吃力地接过水瓶,勉强喝了几口。“毕耀明,我感觉好多了。”她见耀明满身是汗,也没顾上擦,一直焦灼地盯着她,忍不住问:“你又是刚从赛场下来?”
“是啊。”耀明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一边打球,一边看你有没有来,刚巧看见黄经理给你戴帽子——”他的心情大为不爽,颇有兴师问罪之意,“你来了为什么要躲着我?别的男人给你献殷勤,你居然来者不拒?咏薇,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随便的女孩子!”
“毕耀明,我之所以躲着你,是不想让别人继续误会我们。我只是个平凡而又普通的小老师,跟你这个习惯登台亮相的大老板不同,我不愿意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被迫接受别人目光的检阅。”咏薇苦笑了一下,“至于黄经理的事情,本来就很无聊,我想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对不起咏薇,我想我一直都以自我为中心惯了,从没有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过。”耀明诚心道歉。“今后,我会尝试着改进。”他目光诚恳地看着咏薇,“何老师,你愿意教我吗?”
“毕耀明,你这么说,就已经开始进步了。”咏薇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咏薇趁耀明去洗澡更衣之际忙着批改作业,这一次她没有占据耀明的老板桌,而是改在茶几上。她看完一本作业,随手放到一边,伸手到包里取另一本的时候,不小心把红笔刮到了地上。她只好俯身去拾笔,牵动右肩的伤,痛得“嗯”了一声。
她一边皱着眉头判着作业,一边用左手轻揉着右肩。
“咏薇,你的肩膀是怎么回事?”耀明换过衣服出来,看到刚才那一幕,禁不住疑惑。
“没什么呀。”咏薇若无其事,“就是写字累了,有点酸。”
“你坐到我桌子上去写多好,非趴在这里,能舒服才怪!”耀明嗔怪道。
“毕耀明,‘你敬我一尺,我必须敬你一丈’,人不可以随便‘得寸进尺’。”咏薇说得一板一眼。
“何老师又在给我上课了!”耀明打趣道。
“这是我个人的做人准则,与你无关。”咏薇一副认真的神气。
“既然你认为这件事与我无关,那我就做一件与我有关的事吧,送何老师回家——”耀明笑着说。
“哦,我收拾一下东西。”咏薇把茶几上的作业本戳齐,放到大手提袋里,从沙发上站起身。由于看球时耀明又捏到她的伤处,加重了她的痛楚,她用力拎袋子时又带到右肩,登时脸色一变,跌坐在沙发上。
“咏薇,你的肩膀一定有事!”看到她苍白的脸,耀明追问着,“你别想再瞒我,快告诉我,你肩上怎么会受伤?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一向伶牙俐齿的咏薇竟然吞吞吐吐起来,她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你快点说出来,是谁欺负了你?我一定要去找他算帐!”
耀明坚决的口吻让咏薇更加难以启齿,她担心他知道是自己所为,心里一定会懊悔不已。她于心不忍,只得编着瞎话。“嗯,是今天下午,班上有两个同学打架,我去劝架时,不小心伤到的——”
“这都是什么学生,还敢打老师?真是反了他们了!”耀明气得声音大起来。
“毕耀明,谢谢你替我打抱不平,不过我真的没什么的。”咏薇不以为然。
“你这个人‘讳疾忌医’,受了伤又不肯进医院。难怪你下午脸色那么难看,满脑袋都是汗,你这伤一定不轻!”耀明很不放心,“咏薇,快让我看看——”他说话就要动手脱咏薇的衣服。
“毕耀明,我真的没事,你不用看了!”咏薇吓得双手慌忙捂紧衣服,加剧双肩的痛楚,痛得几乎晕倒。
“咏薇——”耀明一把抱住她,拂下她护住衣服的双手,用左手按住,右手不由分说解开她的衣领,扒开她的上衣。看到咏薇光洁如玉的双肩赫然贴满膏药,缝隙处泛出青紫的淤痕,他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咏薇,你怎么会伤成这样?”他感到心似被人擂了一记重拳,痛得难以自持。“你那么怕疼,怎么受得了啊?”他怜惜地把她抱在怀里,恨不能替她分担一些。
“毕耀明,你——你快点放开我——!”咏薇脸涨得通红,在他怀里挣扎着。
“咏薇,你别乱动,当心弄疼肩上的伤。”耀明劝道。
“你羞辱了别人,还在这里假仁假义!”咏薇眼里闪着仇视的光。
“我,我羞辱谁了?”耀明不明所以。
“你先把我放开再说——”
耀明只得把咏薇从怀里放开,他猛地发觉咏薇上衣领子大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已经可以看到胸罩清晰的轮廓。
他登时慌了手脚,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咏,咏薇,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轻薄你,我,我刚才实在是太,太着急了……”他紧张得额上都冒汗了。“我真该死,对不起,咏薇,真的很对不起——”
“毕耀明,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咏薇眼里涌出泪来,背过身子,吃力地系着钮扣。
“咏薇,你别哭,我错了!——我不知道你身上有伤,才会误会你对黄经理的态度;刚才我又一时心急,对你动手动脚……”耀明在咏薇背后忏悔似的,“我是真心喜欢你,想要关心你,好好地爱护你,绝对没有半点非礼你的念头!请你原谅我的冒失和鲁莽,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咏薇转过身来,看到耀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沮丧地低垂着头,高大的身躯都似乎矮了半截,双手不知所措地绞在一起,她的满腔哀怨荡然无存,顷刻间又化为万种柔情。
“毕耀明,你不要再自责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咏薇温声说。
耀明抬起头,眸子里半信半疑。“咏薇,你——真的不怪我了?”
“嗯。”咏薇点了点头。“我累了,你送我回家好吗?”
“哦,好啊!”耀明脸上现出一丝惊喜。他马上把咏薇的包抄在手上,向外让着,“咏薇,我们走吧。”
他们来到车库,耀明亲自替咏薇打开车门,看着她坐好,才关好车门。他一步跨上驾驶座,把咏薇的包扔到后座,身子忽然俯向咏薇。
“毕耀明,你又想干什么?”咏薇紧张地用手抵住他贴近的身子,脸逃避地闪向车窗。
“你的胳膊不方便,我只是想帮你系安全带。”耀明伸手拽下咏薇的安全带,帮她扣好。看到她全身戒备的样子,他有些好笑。“咏薇,你不必那么紧张。”
“哦——,谢谢你。”咏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颗提着的心终于平安着陆。
她忽然发觉耀明看起来高高大大,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却是粗中有细,刚中带柔。虽然他有时候调皮故意逗弄她,却从没做出过低俗下流的举动。从他们相识至今,她除了在第一天晚上看见他对女人施展魅力,在公司员工面前绝对是不苟言笑,一板一眼,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酷毕”;只有同她在一起的那一刻,他才会显得格外的轻松和愉快,展露出舒心的笑容。
她不禁对自己从前的判断产生怀疑,他真的是她印象中的“风流阔少”吗?
发现咏薇受伤,耀明坚持让她下班回家休息,不让她来公司看球赛。他自己也取消当天的赛事,决定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早早就从公司出来,到了咏薇所在的学校,停好车,大步流星地往大门里走。
看门老头儿叫住他:“哎,你找谁?到这里登记一下。”
耀明只得回到传达室,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大爷,我找何咏薇——何老师。”
“你找何老师啊?”老头儿指指登记簿,“这一栏写上事由,你找她有什么事儿?”
“我,我是她班上学生的家长,想找何老师谈谈孩子的事情。”耀明在编着理由。
“那好,你进去吧。”老头儿摆手放行。
耀明说了声:“谢谢你,大爷。”大踏步地走进校园。他心里话说:“这老头儿也太好糊弄了,有这么年轻的高中生家长吗?十几岁就得当爹了。”
不管怎么说,他总算进了咏薇的学校。他找到咏薇所在的高二(四)班,在教室外偷偷观察。
咏薇正在上课,见她板书有些吃力,耀明一阵心疼。他忽然发现教室最后一排的一个男生个头挺高,长得一副叛逆样,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咏薇,心里已有了盘算。
他听到咏薇点名:“秦晓磊——”要他回答问题。
站起来的竟是耀明刚才看到的男生,身高有180公分以上。耀明以为他肯定答不上来,谁知他居然对答如流。
咏薇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鼓励道:“秦晓磊,你学语文的积极性倒是挺高,成绩也提高显著。不过,你也不能太偏科,就算是将来考体校,也是要求总成绩的。希望你继续努力。”
“我知道了,何老师。”晓磊心悦诚服地点头坐下。
耀明觉得“秦晓磊”这个名字很耳熟,猛地想起咏薇曾经到网吧找过他,越发确信他同咏薇的事脱不了干系。
下课铃响了,耀明怕被咏薇发现,赶紧躲到校园里,远远看到咏薇回了教研室,才踏下心来。
“哎,这不是毕大哥吗?”
听到一个女生的声音,耀明看见一个小个子圆圆脸的女孩儿,觉得有些面熟,在记忆里搜寻着。“你是——”
“毕大哥不记得我了?我是你跟何老师在夜总会找到的陆雨纯啊。”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呀!”耀明恍然,他关切地问,“怎么样?你的问题解决了吗?”
“毕大哥,那天多亏了你和何老师,要不我都不知会怎么样呢。”雨纯满怀感激。她告诉耀明,“何老师把我的情况反映给学校,学校特批给我一笔‘助学金’,所以我的学费已经有着落了。何老师还帮我联系了校办工厂,我假期可以去那里打工,挣些钱贴补家用。”家境贫寒的雨纯过早地体验人生,显得比其他同龄人成熟许多。
“助学金?”据他所知中学里很少有这个名目,但耀明脑筋转得很快。“那很好啊,”他高兴地说,“陆雨纯,以后有困难不单可以找何老师,也可以找毕大哥,我也会帮你的!”
“毕大哥,你人真好,同何老师可真是‘天生一对’呀。”雨纯仰头看耀明,抿嘴笑着。
“嗨,你这个小丫头,人儿不大,懂得还不少!”耀明故意板起脸来,摆出教训的口吻,“下学赶快回家做功课去,别在这里管大人的事情——”
“是,毕大哥,我走了,不耽误你找何老师了——”雨纯明白地点点头,笑着跑掉了。
“现在的高中生就是比我们那会儿‘早熟’!”耀明自嘲地摇摇头。“不过,这小丫头的话听起来倒挺顺耳的。”他唇边浮上一丝得意。
他想起正事儿,又警觉地在下学的人群里搜寻着。
“秦晓磊!——”
跟同学一起的晓磊被一个比他还高出一截的人拦住。他愣愣地看着高大魁梧的耀明。“这位大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的‘事迹’呢。”耀明语气中带着讥讽。
“大哥,我好像没招惹过您吧?”瞧耀明来势汹汹,晓磊有些心虚。可这个一身高档西装,英武不俗的男人怎么看也不像个“黑社会”,晓磊死活想不明白,什么时候会得罪过耀明这样的人。
“秦晓磊,你过来,我要向你了解一件事。”耀明要挟似的勾住晓磊的脖子,晓磊身不由主地被他拖到一处背静的地方。
“哎,这位大哥,您这是要干吗?”同行的学生紧张地跟着他们。
“秦晓磊,你说实话,昨天你们班是谁和谁打架来着?”耀明神色严肃。
“昨天?——”晓磊努力地回想着,“昨天我们班没人打架啊。是不是,陶大伟?”
旁边叫“陶大伟”的男孩儿拼命点头,“就是就是,昨天真的没人打架!”
“不可能!”耀明脸色一沉,眉峰一挑,“你们这俩小家伙敢骗我?”他一把揪住晓磊的脖领子,提落起他来。
晓磊顿时呼吸困难,求饶道:“大哥,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昨天真没人打架!不信,你去问我们班主任何老师——”
“就是何老师告诉我,说你们有人打架,还弄伤了她的肩膀,我才来找你们算帐的!”
“大哥,虽然我以前是欺负过何老师,但何老师对我这么好,我秦晓磊哪能做那么不仗义的事情?”晓磊颇有义气。
“那何老师肩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耀明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您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呀?”晓磊一脸苦相。他灵机一动,“说不定,是她男朋友干的呢!”
“何老师有男朋友了?”耀明一激动,手捏紧晓磊的脖子,“快说,她男朋友是谁?他在哪里?”
“大、大哥……,”晓磊被他勒得透不过气来,“我,我真不知道,何——老师,的,男朋友——是,是谁,您先放了我,再说,好,好吗?”他一个劲儿朝大伟打手势,示意他快去求救。
大伟飞也似的向咏薇的教研室跑去。咏薇正在请孟刚帮忙,抱着一摞书出办公室,三个人差点撞上。
“何,何老师,不,不好了——”大伟上气不接下气。
“陶大伟,出了什么事儿?你慢点儿说。”咏薇抚着他的后背。
“秦,秦晓磊,被一个大个子给抓住了……”
“他现在在哪儿?你快点儿带我去!”咏薇说话要走。
“何老师,我跟你们一起去,免得你们吃亏!”一听说是个大个子男人,孟刚担心咏薇吃亏,主动请缨。
三个人匆匆忙忙赶到耀明审问晓磊的地方。
“毕耀明?——”咏薇吃了一惊,“你不在你公司打你的篮球,跑到我们学校,抓住我的学生干什么?”
“咏薇,我今天是特意为你打抱不平的,我要帮你教训一下这班欺负你的学生!”耀明理直气壮。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咏薇不领情,命令道:“你快点把我的学生放开!”
见耀明丝毫不为所动,她只得出语威胁。“毕耀明,你要是不赶快放了我的学生,别想我再理你!”
这一招果然有效,耀明立刻紧张起来。“咏薇,我放人就是了。”他乖乖地松开手。
“何老师——”晓磊的束缚放松,求助似的扑向咏薇。
“秦晓磊,你别怕,有老师在——”咏薇像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把他护在身后。她检查着他的脖子,看到一块淤青,顿时怒火中烧。“毕耀明,瞧瞧你干的好事,你把我学生伤成这样!”
“我,我根本没用多大劲儿,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捏?”耀明觉得很冤枉。
“你的力气我还不知道?三拳都能打死‘镇关西’了!”咏薇没好气。
“我是‘鲁智深’啊,——我?”耀明很不爱听。
“你以为呢?你就是够‘鲁’的!”咏薇动了真气,说话再不留情面。
她拉着晓磊,“走,老师带你去医务室——”又招呼孟刚,“孟老师,我们走。”
耀明被咏薇一通奚落,正觉失意,一眼看到咏薇身边的孟刚,俨然一副“护花使者”的架势。他马上把矛头转向孟刚,上前一把抓住他。
孟刚双手抱着一摞书,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动嘴:“先生,你想怎样?”
“昨天,是不是你弄伤了咏薇?”耀明抓住矮他几公分的孟刚的双肩,眼睛紧盯着他。
“我——弄伤何老师?”孟刚头摇得波浪鼓似的,“没有的事!”
“那你跟她是什么关系?”耀明追问。
“同事啊?”孟刚赶忙解释,“我们只是同事关系。”
“除了同事,就没有别的关系?”耀明话里有话。
“没,真的没了。”孟刚有些沮丧,小声嘟囔,“就算我喜欢人家,人家也不见得喜欢我呀。”
“孟老师——”咏薇带着晓磊和大伟往医务室走,半路却不见了孟刚,又翻回来。
“毕耀明,你又抓着孟老师干什么?”咏薇气不过,上前去扯耀明的手。
“哦——”她双肩的伤一阵揪痛,忍不住惊呼一声。
“咏薇!”耀明一把抛下孟刚,焦灼地扶住她,“你要不要紧?”
“你——真是个又大又蛮的‘鲁智深’!”咏薇疼得直皱眉头,嘴里抱怨着。
“好,我是‘鲁智深’,行了吧?”耀明语气温柔,“你别生气了,赶紧回家休息。”
咏薇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赌气地说:“你那么有劲儿没处使,去——帮我搬书!”
她对孟刚说:“孟老师,谢谢你,你把书交给他——好了。”她指了指耀明。
耀明顺从地从孟刚手里接过那摞书,又稍稍蹲下一些身子。“咏薇,把你的包儿也给我,我一块儿拿了。”
想到他今天的鲁莽完全出于对她的关心,咏薇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不好再难为他,把背包放到书堆上。“快走啦——”她窘迫地小声催着。
高大英挺的耀明捧着书,像个跟班儿加保镖一样,跟在咏薇身后快步出了学校,上了他的凌志SUV。
晓磊和大伟一路好奇地跟着咏薇,看到耀明那辆“酷车”,羡慕得直咋舌;又看到刚才还“恶霸”似的耀明此刻竟然俯首帖耳,甚至亲自为咏薇打开车门,更是令人瞠目。
眼看着耀明的车载着咏薇一阵风似的跑了,他俩禁不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毕耀明,亏你还是个公司老总,今天居然做出这么有失水准的事!你叫我明天怎么面对我的学生呀?”咏薇难堪地捂住脸。
“咏薇,你别难过,是我太鲁莽了,好心反而办了坏事!”耀明主动认错。
“这件事不能全怪你,这恐怕是对我说谎的惩罚吧。”咏薇苦笑了一下。
“咏薇,你怎么这么说?”耀明不解,“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谁弄伤你的?”
“就是你——毕耀明!”咏薇担心又连累别人,不得已说出实情。
“我?——”耀明目瞪口呆,不能置信,“咏薇,我什么时候对你动过粗了?”
“就在我第一次去看你打球那天……”咏薇把经过说了一遍。
“我——,我居然有这么大破坏力?简直成了‘辣手摧花’了!”耀明懊悔地擂着自己的头。“咏薇,我真的很抱歉,我实在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么粗鲁的事情。看起来,你说我有‘暴力倾向’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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