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耀明，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你也别责怪自己了。”咏薇宽慰道。

耀明帮咏薇把一摞新书搬到她家，放到她卧室的书桌上。他感到奇怪，“你怎么买这么多书？这得花不少钱呢！”

“可不是，我半月的工资没了。不过，现在知识更新那么快，多补充点儿­精­神食粮也不错。”咏薇给耀明沏了杯茶，放到茶几上，随口问：“毕耀明，谢谢你帮我搬书，你要不要在这里吃晚饭？我这里可只有方便面伺候了。”

耀明心中一动，点头说：“我吃方便面就挺好。”

吃面的时候，耀明问：“咏薇，你们学校有‘助学金’吗？”

“我们是私立学校，怎么可能有‘助学金’呀？”咏薇不明就里，“你问这个做什么？”

“唔，我不过随便问问。”耀明掩饰地支吾一声。他此刻全明白了，咏薇每天吃泡面的原由。她一定是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给雨纯交了学费。他感到心痛难忍，食不知味地吃完一碗面。

“咏薇，我弄伤了你，很想为你做点事情。你先去洗澡，换件衣服，我去药店买药，回头我帮你的肩膀搽药。”耀明一心想将功补过。

“你——要帮我搽药？”咏薇怀疑地看着他，研究着他的居心。

“你别把我想得那么不堪！我毕耀明虽然不敢说见了你‘坐怀不乱’，但我绝对会把持自己，不会随便造次的。”

看到他坦诚的目光，咏薇也感觉耀明“风流”却不“下流”，于是放宽了心。她遵照耀明的指示去把膏药揭掉，洗了澡，穿了件吊带背心和睡裤，外面罩着长睡袍出来。

耀明买来治跌打损伤的药油，要咏薇把睡袍褪下，露出肩膀，背着他坐到沙发上，双臂伏在沙发靠背上面。

“咏薇，我可要动手了——”看到她­祼­露的如玉般光洁的肌肤，耀明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把药油轻轻涂抹在她青紫的伤处。

凉凉的药油刺激着咏薇的神经，她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放松一点儿，咏薇，要不然药效就发挥不了了。”耀明安慰着她。他的大手尽可能放轻力度，按揉着她的伤处。

“啊——，哦——”咏薇感到痛不欲生，忍不住叫出声来。

耀明吓得慌忙停住手。“咏薇，我知道你很痛，可是拜托你不要叫这么大声，让别人听见会怎么想我们？我现在已经很难过了，你就不要再刺激我了。”他哀求似的，“我会注意轻点儿下手，你也尽量忍着点儿好吗？”

咏薇清楚他说的是实情，咬牙点了点头。

“要不，咱俩说说话，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耀明提着建议。他故意一边按摩，一边自吹自擂：“咏薇，我的手法还不错吧？”

“嗯——”由于不敢再大声喊叫，咏薇只能双手紧紧扳住沙发背儿，像上刑一样难受得直哼哼。“我看你这双手可比‘中美合作所’里的‘老虎凳’、‘辣椒水’厉害多了，你要是一出手，别人想不招都难了。”

“那正好啊，我现在可要‘严刑逼供’了！”耀明半玩笑半当真。

“你，你逼什么供？”咏薇疼得直喘粗气。

“你跟今天那个孟老师是什么关系？”

咏薇被他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愣神，“什么，什么关系？——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不就是普通，同事关系嘛。”

“那你为什么让他帮你搬东西？还让他来当‘保镖’？”耀明不依不饶。

“哎哟——”咏薇疼得皱了下眉头。“你这个人真是倒打一耙！”她感到委屈，“谁叫你弄伤我的？我也不想同他交往过密，可今天邮局送这么多书实在没法拿，他又偏偏那么热心，大家都是同事，我怎么好拒绝人家呀。”

“那秦晓磊又是怎么回事？”耀明紧接着盘问。

“又关秦晓磊什么事？”咏薇莫名其妙，“你这个人是数‘狗’的呀，怎么逮谁咬谁？”

“他是不是暗恋你？”

耀明此言一出，咏薇很想笑，又疼得咧了下嘴。“毕耀明，亏你想得出来！秦晓磊还是个孩子，我比他大了快十岁，可以说‘如姐如母’，他怎么会暗恋我？”

“他上课时一直盯着你，而且惟独对你的语文课那么钟情，对你没意思才怪！”

“毕耀明，你居然偷看我上课！”咏薇恍然大悟，不满地叫了起来。

“我，我只是关心你嘛。”耀明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想多了解你一些。”

“你想了解我什么？——了解我的‘私生活’？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风流’呢！”咏薇口气不悦。

“咏薇，我承认自己是有些霸道，但我真的是嫉妒他们！不管同事也好，学生也好，他们可以每天同你在一起，分享你的快乐和痛苦，而这些——都是我想要做的！”

咏薇心里感动得无话可说，她用双手牢牢地抓着沙发背儿，默默地忍受痛楚，满头满身都是汗，甚至流出眼泪。

“咏薇，我揉完了——”耀明停下手，审视着她此刻泛红的双肩，俯下头，心疼地吻着她的伤处。

咏薇的身子一僵，浑身的毛孔都直竖起来，她恐惧地把住沙发背，不知他又要有什么惊人的举动。

耀明的­唇­从她的左肩滑向右肩，轻柔地吻遍她肩上每一寸娇­嫩­的肌肤。这才抬起头，把咏薇褪下的睡袍帮她披好，裹住她­祼­露的部位。

他轻轻扳过咏薇的脸，发现她满脸泪痕，心头一阵震颤，禁不住吻着她的面颊，吻­干­她脸上的泪。

咏薇被他一系列柔情似水的动作弄得晕头转向，虚弱地任由他抚慰。

耀明把咏薇温柔地搂在怀里，眼里满是歉意。“咏薇，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可是到现在为止，我除了篮球，还没摸过女人，我不知道你会这么脆弱，这么容易受伤害——真的很对不起！”

“毕耀明，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咏薇在他怀里抬起头，坦白道，“我前两天是骗你才说有事的，我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不，咏薇，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子！”耀明的黑眸里现出动人的光彩，“在遇到你之前，我的生活真的是一片­阴­暗，我只能借助酒­精­来填补内心的空虚。可你——就好比是一道阳光，突然照亮了我的心，也融化了我的冷漠。你点燃我全部的热情，让我拾起梦想，重新找到快乐——”

他真诚地看着咏薇，“我真的很感谢你，咏薇。你是我的启蒙老师，教我开始尊重和关心别人，学会理解和宽容。不论你欺骗我与否，接纳我与否，我都会始终如一地对待你！”

“毕耀明，你对我实在太好了——”咏薇被他深深震撼了。眼前这个男人不但是“金玉其表”，还有一颗金子般高贵的心灵。她忽然发觉能够得到耀明的爱，当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不禁在心里涌上一丝满足。

“咏薇，明天你不要穿那么多衣服，不但容易中暑，对伤处恢复也不利。还有，你别再乱贴膏药，你的皮肤都有些过敏了。”耀明谆谆叮嘱。

咏薇感激地仰望他，“毕耀明，我喜欢看你阳光的样子。明天，我一定早早去你公司，看一场完整的比赛！”

六

咏薇一下班就急忙收拾东西出了教研室，经过教务主任办公室被高显叫住。

“何老师，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虽然心急如焚，但高显毕竟是领导，咏薇只得进了他的办公室。“高主任，您找我有事？”

“呃，何老师，你先坐下，我想找你谈几句话。”

一听高显说话的口气，咏薇预料到这次谈话时间肯定短不了。她心里暗想：每当她雄心勃勃地要去看耀明打球，为什么总能冒出事儿来，叫她不能如愿？她惦记着耀明的球赛，如坐针毡地坐到椅子上。

“高主任，最近我们班学生表现不错，不知您要找我谈什么？”她略感不解。

“何老师，我今天找你谈的事，同你的学生无关，而是同你有关。”高显的态度严肃得吓人。

“同我有关的事？——”咏薇微微一怔，马上联想到耀明。

果然不出她所料，高显接着问道：“何老师，我听说昨天有一个男人跑到学校，为你打抱不平，对你的学生大打出手……”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咏薇心里一阵懊恼，看来她和耀明的事情恐怕搞得全校皆知了。她主动承认错误：“昨天的事是由我引起的，是我给别人造成误会，连累了我的学生。作为老师，我必须为自己的过失承担责任，请领导给我应有的处分。”

“何老师对学生尽心尽力，全校师生有目共睹。如果处罚你这样的老师，恐怕学生们也不会同意。何老师不要担心，我今天找你，并不是想处分你……”高显欲言又止。

“高主任不是要处分我？那——您找我是为什么？”咏薇惶惑地看着他。

“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因为个人的感情问题，而影响了工作。”高显现出为难的样子，“何老师，你知不知道，昨天的事情对你造成很不良的影响？”

“这个，我也知道。”咏薇羞愧地红了脸，她马上表态，“请领导放心，我保证今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样就最好了。”高显如释重负地点点头。他实在费解，“何老师，我一直认为你是个洁身自爱的女孩子，可你怎么会同一个蛮不讲理的男人搅在一起？”

“高主任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是在怀疑我交友的眼光了？”感到耀明被贬低，咏薇忍不住出言辩护，“不错，毕耀明是有些蛮横霸道，但绝不像高主任所说的那样‘蛮不讲理’。他这个人重事实，讲道理，是‘蛮’得‘讲理’！”

“听何老师说话的口气，还挺维护那个男人，你似乎对他还有点儿欣赏？”高显的语气酸溜溜的。

“我觉得作为一个老师，应该本着公正客观的态度看人。高主任不能单凭他昨天的行为，就对他的人品全盘否定！”咏薇话里带刺。

“何老师的意思是，说我看人不够客观公正了？”高显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女孩儿，她平时总是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此刻却有股为耀明而战的豪气。一个昨天为她打抱不平，一个今天又奋力维护他，看起来，这俩人之间的感情已经非同一般。他心里不禁涌上一丝失意。

“对不起，高主任，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咏薇讷讷地说，“我年轻气盛，一时胡言乱语，还望您见谅。”

“何老师不必紧张，你提几句意见我还能接受得了。”高显故作大度，“你看，我是那么心胸狭隘的人吗？”

“当然不是了。”咏薇答得很快。

“我记得，何老师曾经说过想找个‘志同道合’的伴侣，我个人觉得，那个男人似乎与你的标准相去甚远。”高显有意无意地点着她。

“毕耀明对我的理想给予充分的理解和支持，当然算是‘志同道合’了！”咏薇眼里不自觉地透出喜­色­，说起话来理直气壮。

“何老师，我发觉你今天——跟平常有些不同。”高显惊讶地瞅着咏薇，她今天散发着一抹不寻常的韵味，越发光彩照人。

“我，还不是和平常一个样子。”其实咏薇今天特意穿了一身裙装，较以往的裤装更显女­性­魅力。

“哦——，我看出来了，何老师今天穿的是裙子！”

高显的发现让咏薇很吃惊，他这人一向拘谨，很少对人品头评足，没想到观察力还这么强！

咏薇顿感局促，勉强说：“高主任的眼力还真强啊。”

“何老师今天穿这么漂亮，是要赴约会呀？”高显探究地看着她。

“约会？”咏薇心中一动，她答应耀明准时看球的，如今恐怕又要晚了。她随口答道：“我哪有什么约会？不过感觉今天天气热，穿裙子凉快一些。”她发觉高显已经不是在谈工作，而是在刺探她的隐私，不免有种被人看光的感觉，心里很是别扭。

“高主任如果没别的事情，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她急忙找借口离开。

“哦，我也就是问问昨天的情况，何老师有事就忙去吧。”高显不情愿地放她走。

“那高主任，明天见——”咏薇逃也似的出了主任办公室。

咏薇一下车，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糟糕！——比赛肯定早开始了！”她顾不得形象飞奔起来，引来行人莫名其妙的目光。她有些后悔今天穿长裙，远不如穿长裤行动方便。

她一路提着裙子，长发随风飘舞，气喘吁吁地跑到篮球场。

“咏薇——”耀明正在同人说话，老远就看到咏薇俏丽的身影如同一朵白云翩然而至，眼前登时一亮，顾不得旁人，几大步迎上前来。

“对、不起，我本来是想准时的，可刚出发，就被领导——叫去谈话，所以——来晚了。”咏薇喘息着。看到空无一人的球场，她不免惶惑，“是不是上半场比赛结束，中场休息了？”

咏薇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身裤装打扮，而是穿了一身白­色­长袖套裙，裙长曳地，随意中透出雅致，衬得她窈窕高挑的身段儿越发出众。她宛如一株清新美丽的白莲花，在傍晚的阳光下婷婷玉立，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是那样的纯洁，那样的高雅，那样的动人心魄。

好一会儿，耀明才从痴迷中回过神。“咏薇，你先别着急。”看到她由于运动而泛着红晕的脸，他宽慰地一笑。“你说过要看一场完整的比赛，所以我特意延迟比赛，等你来了再开始。今天，我会打完全场，让你从头到尾看个够！”

“谢谢你——，毕耀明。”咏薇感动地仰望着他。

耀明接过她手里的包，彬彬有礼地朝她伸出手。“咏薇，走——，过去坐。”

今天的他开始懂得尊重别人的意愿，不再强加于人，咏薇不禁嫣然一笑，很自然地把手放到他手心，让他牵着走向座位。

耀明的手很温暖，很有力，完全值得信赖和依托。从他俩相识的第一天，她就有种强烈的感觉，她可以放心地让他牵着手，去共同迎接前面的风险。而今天，是他俩第二次牵手，这似乎也标志着她和耀明揭开了新的一页，她心里突然间对明天有了美好的憧憬。

耀明把搭在他椅子上的毛巾递给咏薇。“你先擦擦汗——”趁咏薇擦脸的功夫，他又拧开一瓶冰水。“你刚才跑那么急，喝点儿水。”

看咏薇接过水，喝了两口，耀明才放下心。“咏薇，我要去打比赛了。”

“毕耀明，加油！”咏薇鼓励道。

耀明自信地笑了一下，向球场跑去。

在目睹了老板和那个女孩儿之间发生的微妙变化之后，“荣耀化工”员工终于等到篮球比赛的正式开始。今天的球赛可以说是空前绝后，应当载入公司史册。

耀明仿佛换了另外一个人，朝气蓬勃，热情洋溢，浑身散发着灼人的男­性­魅力，与他工作时的刻板、冷面的形象截然相反。他在篮球场上纵横驰骋，勇猛无敌，打得对方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咏薇目不转睛地追逐着耀明奔跑跳跃的身影，他阳光般灿烂的面容，高大健美的体魄，刚劲有力的动作……无一不像磁石一般强烈地吸引着她。渐渐地，她开始沉醉于他的一举手，一投足，乃至一个眼神。看到他锐不可当地频频灌篮，她忍不住激动地站起来，同公司员工一起为他呐喊助阵。

耀明所在的“总裁办”以42比3的成绩结束了上半场比赛。

耀明大汗淋漓地回到座位，抓过咏薇刚刚用过的毛巾抹着头上和身上的汗。

“你出那么多汗，快补充点儿水份——”咏薇不假思索地把手里的水瓶递给他。

耀明有些意外，愣了一下。发现问题，咏薇慌忙往回缩手，被他一把抓住。“哎，你不是让我喝这瓶水，怎么又舍不得了？”

咏薇红了脸，小声说：“这是我喝过的，你再叫人拿一瓶好了。”

“不，我偏要喝你手里这瓶！”耀明从她手里抢过水瓶，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呵，这瓶水真甜，真舒服——”他一副陶醉的神情，带笑看着咏薇。她脸红的模样越发撩人心扉，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真想亲吻她的面颊。

下半场马上要开始了，耀明甩掉毛巾准备继续上场。

“加油啊——，耀明！”

耀明猛地回过头来，接触到咏薇期待的目光，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咏薇，我会——为你努力的！”

咏薇以一个甜美的微笑回应，耀明的心里有如燃起一团炽热的火焰。他兴冲冲地跑进球场，似乎能感觉到咏薇关注的目光，浑身陡地增添了力量，打球的状态达到最佳。他的身形更加矫健，动作更加迅捷，在场内表现更加活跃，令人目不暇接地卡位，突破，快速运球，抢栏板……，大力灌篮，勾手投篮，三分投篮……，引来众人一片片喝彩。今天的比赛让“荣耀化工”的员工大饱眼福，真正见识到老板的风采。

下半场比赛在耀明超凡球技的压制下，竟然叫对手一分未得。结果，“总裁办”以60比3的悬殊比分取得胜利。

耀明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旁，坐到咏薇身边，看到在茶几上的教案，他好奇地问：“原来你明天要讲《窦娥冤》啊？”

“是啊。”咏薇转过头，对他笑笑。“你换完衣服了？”

她注意到耀明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换上衬衫和西裤，而是改成T恤和休闲裤，显得潇洒许多。她忍不住称赞：“你这个样子很阳光，很有朝气。”

“何老师的意思是——我以前的样子都很‘老气’喽？”耀明故意同她开玩笑。

“不是‘老气’，是‘老成’。”咏薇咬文嚼字。

“得，何老师又开始给我上语文课了。”耀明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气。

咏薇莞尔一笑，“谁有空给你上课？我还得赶紧回家改作业呢。”她收拾起教案，从沙发上站起身。

耀明仍坐在沙发上，随意地问：“咏薇，你今天上课讲的什么内容？”

“我今天讲的是《林黛玉进贾府》啊。”咏薇如实说。她感到奇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耀明满眼欣赏地看着身着长裙的咏薇，慢条斯理的，“我在想，今天你的学生一定都没听进去讲课——”

“为什么？——”咏薇一脸困惑，“我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也尽量不让他们感到枯燥……”

“不是你讲课的原因，是你今天的穿着——”耀明情不自禁地从沙发上起来，双手扶住她的肩。“咏薇，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实在是太漂亮，太引人注目了，简直就是林黛玉再生！——”他觉得不妥，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你比林黛玉健康，活泼，开朗，自信……甚至比她更美丽！”他深情地紧盯着咏薇的脸，“你真是‘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啊……”

听到他最后这句赞美，咏薇的脸­色­登时一变。“毕耀明，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像杨贵妃那样，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我就会满足了吗？”她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我实话告诉你，对感情，我是很自私的。我心目中理想的男人，必须要对我一心一意，决不能三心二意，到处留情！我没有办法装大度，去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没有别的女人！”耀明打断她的话。“咏薇，我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别的女人！从打见了你，我就被你深深吸引，我眼里更看不到别的女人！”

“你现在看见我，眼里再没有别人；可万一有一天，你碰见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儿，你会不会也看不到我的存在？”咏薇心存疑虑。

“咏薇，你这是‘杞人忧天’！”耀明扳住她的脸，让她面对自己。“你看着我，我毕耀明可以向你保证，我心目中只有你一个女孩子，从来就没有过别人！——我爱你，咏薇。我对你绝对是一心一意，现在是这样，将来也会是这样！”

“像你这样的男人，真的会一心一意地爱我？——”咏薇怀疑地看着他。她回想起耀明在夜总会对其他女人眉来眼去的情景，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疼得一阵痉挛。“你的感情就像热的良导体——来得快，去得也快，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这个‘风流阔少’，会有持久的真情？”

“咏薇——”耀明眉头紧蹙，“就因为我们相识在那种环境，你就一口咬定我是‘风流阔少’；无论我怎么解释，怎么向你证明我的清白，你都对我抱有成见……”他满怀懊恼，“我，——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哪！”

“窦娥？——”耀明的话提醒了咏薇，她想起正事，“耀明，我真的该走了，我还得回家判作业呢。”

“咏薇，我真是嫉妒你的学生，你对他们个个都那么有耐心，惟独对我——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耀明不免扫兴，神情有些沮丧。

“我已经放下学生来看你打球，你还不知足？还在那里莫名其妙的‘吃醋’。”咏薇感到好笑。

“这怎么够，我当然不满足了！”耀明激动地说，“咏薇，我也很自私，我想占有你的每一分，每一秒！”

“耀明——”看到他眼里的火焰，咏薇禁不住怦然心动。她掩饰地说：“你，你太贪心了——”

“我就是贪心！”耀明赤­祼­­祼­地表白，“咏薇，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还没等咏薇反应过来，耀明的­唇­已经覆上她的­唇­瓣，强行吻住她。

咏薇的眼神很是恐慌，她用双手紧抵住耀明贴近的前胸，想推开他的身子，她单薄的身子同耀明的强壮相比，无异于以卵击石，毫无成效。

耀明的­唇­霸道地侵袭着咏薇的­唇­，他的舌尖野蛮地撬开她禁闭的牙关，疯狂地席卷住她的舌尖。咏薇的嘴­唇­像被火炭烧灼一样疼痛，人快要透不过气来，她只能拼命摇晃着头，想摆脱他的纠缠。挣扎中她的嘴角被撕裂，一阵揪心的痛楚袭来，她皱紧眉头，“唔——”地呻吟一声。

听到她痛苦的呻吟，耀明发热的头脑如同浇了一瓢冷水，倏地冷静下来。“咏薇——”看到她的嘴角渗出血迹，嘴­唇­又红又肿，­唇­边还泛着淤青，他紧张得不知所措。“对不起咏薇，我真该死！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他悔恨得不能自已。

“毕耀明，你是个‘强盗’！——你践踏了我的初吻！”咏薇羞愤难当，顿时泪流满面。她用力推开耀明，踉踉跄跄地向办公室外面跑去。

“咏薇，你不要走——”耀明紧跟在她身后。

依瑶在门口的前台看见咏薇满脸泪痕的出来已是一惊，接着又见耀明追出来，更感惊讶。敏感的她意识到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咏薇！”耀明在咏薇进电梯时，一脚踏进去，把她拦在电梯里。

“毕耀明，你还嫌侮辱我不够，又想做什么？”咏薇流着泪，哀怨地看着他。她的嘴­唇­一阵痛楚，她疼得“嘶”的吸了口气。

“咏薇，真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弄成这样——”耀明心痛地想抚慰她，看她一副戒备的样子，又不敢轻举妄动。他求恕似的，“我是真心爱你，才会这么冲动，请你原谅我好吗？”

“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你。今天别人说你是‘蛮不讲理’，我居然还在替你申辩。现在看来，人家说得一点儿没错，你就是个既霸道，又野蛮，根本不懂得尊重别人感受的强盗！”咏薇抹去泪痕，说得斩钉截铁。“毕耀明，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不会再原谅你了！”

电梯到了一层，咏薇刚迈出电梯门，被耀明又拽进电梯。

“你放手！你让我出去——”咏薇想甩开他的手。

“我不能让你出去！你这个样子出去，别人会怎么想你？要是路上遇见坏人怎么办？”耀明毫不放松。

“我都这个样子了，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咏薇故作潇洒。她语带讥讽，“至于‘坏人’，我还没遇见过比你更坏的人呢！”她威胁道：“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可要喊人了，我要让你的员工看看，他们的老板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咏薇，你就是喊人，我也不会放你一个人走的！”耀明一脸执着。

看咏薇有些犹豫，耀明突然张开双臂，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

“毕耀明，你要怎样才肯罢休？”咏薇在他怀里挣扎着，然而无济于事。

她筋疲力尽地倚在耀明肩头，无助地流下泪来，“我满心期待着一个男人，会对我视如珍宝，谁知道偏偏会碰见你！耀明，我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你放过我吧——”

“咏薇，你是我的阳光，没有你，我就失去光明，我是不会放开你的！”耀明怕她逃掉似的，把她抱得更紧。他的眼中有深重的歉意，语气很是沉重，“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其实连我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咏薇，我是真的非常爱你，我对你视如珍宝，一直想小心翼翼地呵护；可不知道为什么，结果偏偏事与愿违，我却控制不住自己，不断地在伤害你——”他的脸上写满无奈，他此刻的无助感并不亚于咏薇。

他怜惜地吻着咏薇脸上的泪痕，“真对不起，我弄疼你了。我不敢奢望你能原谅我，只想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送你回家。你这个样子回去，我实在不放心——”

他此刻表现得那么温柔，那么体贴，同刚才那个蛮横霸道的形象判若两人，咏薇肚里的怨气居然半点也发泄不出来了，只有点头表示同意。

咏薇在卫生间，对着镜子，想用一只煮熟的­鸡­蛋敷治­唇­边的淤青，可惧怕疼痛的她，半天也下不去手。

耀明走进来，“还是我来帮你吧——”他把咏薇拉到沙发坐下，用­鸡­蛋轻轻揉着她的伤处。看她痛得呲牙咧嘴，直皱眉头，耀明很是自责。“都怪我太鲁莽了，把你伤成这样。”

按揉完毕，他又替咏薇在嘴角贴着“创可贴”，忍不住抱怨：“你也是的，我本来就是第一次吻女孩子，没有经验，你又躲来闪去的，才会弄成这样。”

“你——真的没有吻过别的女孩子？”咏薇打死也不能相信，像他这样又高又帅又有钱的男人，怎么可能跟她一样“纯洁”。

“你是我的初恋，我怎么可能吻过别人？”耀明有些尴尬，“今天不光是你的‘初吻’，也是我的‘初吻’啊。没想到，竟会搞得一团糟。”

咏薇刚想起身倒茶，腹中一阵涨痛，她“哎哟”一声弯下腰，疼得直冒冷汗。

“咏薇，你肚子很疼啊？不会是急­性­阑尾炎吧？”耀明吓得慌忙掏出手机，“我这就给急救中心打电话。”

“你，你快别打电话——”咏薇捂着肚子，喘息着，“我又没病，你别给人家找事儿了！”

“你肚子疼成这样，还说自己没病？”耀明实在拿她没办法，“咏薇，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哪点都好，就是这个‘讳疾忌医’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我，我本来就没病嘛。”咏薇的脸红了，讷讷地说，“我就是今天跑了几步，又喝了两口凉水，所以‘痛经’厉害啦。”

“‘痛经’——是怎么回事？”耀明一脸茫然。

“你没学过生理卫生啊？”虽然是老师，但讲到这方面，咏薇还是有些难为情。“就是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来一次月经……”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耀明还是不明就里，“来月经就来呗，怎么还会肚子疼得这么厉害？”

“噗嗤”一声，咏薇憋不住笑出声，牵动嘴角的伤，疼得直皱眉头。“亏你还是个‘风流阔少’，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我本来就不是‘风流阔少’，是你硬安到我头上的罪名！”耀明急切地问，“咏薇，你告诉我，这毛病有没有治疗的方法？我一定帮你解除痛苦！”

咏薇心里一阵感动，不好意思地说：“其实，‘痛经’也不用特殊治，我妈做姑娘时也有这个毛病，可生了我之后，自然就好了。”

“是这样啊。”耀明突然抓住咏薇的手，认真地看着她，“咏薇，你嫁给我好吗？我们早点要个孩子，你就不会再受‘痛经’之苦了！”

咏薇被他的话弄得措手不及，逃避地躲开他炽热的目光。“你都胡说些什么呀？”她心里似揣了只小鹿一般慌乱，掩饰地说：“我回房间休息，不招呼你了。”她捂住肚子往卧室走。

耀明看她难受地趴在床上，以减轻痛楚，提议道：“我现在正好可以帮你按摩肩膀的伤。”

“啊？——”咏薇叫起苦来，“你还嫌我不够难受，想整死我啊？”

“昨天我手法重一些，是为了让药效尽快发挥，今天可以轻一些，我不会弄疼你的。”耀明保证道。

“你的手还会轻？”咏薇表示怀疑，“你轻轻一捏，人家秦晓磊的脖子都紫了！”

“我那是没拿捏好力度，我今天一定注意！”

看他那么有诚意，咏薇只好由着他去了。

耀明今天的手法的确轻多了，可对疼痛极其敏感的咏薇还是难以忍受。她下面肚子一阵阵涨痛，双肩又被耀明揉得生疼，嘴­唇­也火辣辣地灼痛，她真是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她起初还能发出呻吟，随着体力一点点消失殆尽，终于疲惫地睡去。

耀明揉过咏薇的肩，替她披好衣服，发觉她已经睡熟，轻手轻脚地把被子盖在她身上。

他忙活了半天，已是汗流浃背，T恤都湿透了。咏薇的小屋里又没有空调，他只得脱下T恤，光着上身。他已经有八年没正经打过一场比赛，而今天下午他竟然为了咏薇从头到尾打完全场，此刻也有些困顿难支。他想都没想就躺到咏薇身边，一只手还搭在她腰上，刚倒下就睡得死死的。

半夜里，耀明被咏薇的尖叫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咏薇已经拉亮台灯，抱紧衣服立在床边，他感到不解。“咏薇，你怎么啦？”

“你——？你怎么会睡在这里？”咏薇神­色­紧张，“你到底对我做什么了？”

“我能做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呀！”耀明不免好笑。“咏薇，你用不着紧张，我只是太累了，想睡一觉，绝对没有侵犯过你！”

“你，你累了可以回家休息，赖在我这里算怎么回事？”咏薇拉着他，“你快点起来回家了——”

耀明实在是懒得动弹，“咏薇，我现在真的很困，你真忍心让我大半夜的开车回家呀？”

咏薇于心不忍，让步说：“你不回家也行，到客厅的沙发去睡！”

“你那个小沙发，也就装下我一半儿！”耀明央求道，“咏薇，你就让我在你床上将就一晚，我保证不会动你一丝一毫！”

咏薇有些犹豫，看耀明的样子的确是累坏了，她不好再勉强他起来。“那——现在这张床归你了！你睡吧，我起来判作业。”她说话就往书桌走。

“咏薇，你累不累呀？你先好好睡一觉，作业明天再判不迟。”

“不行，今天的事情就得今天做！”咏薇毫不含糊，“你睡你的，我做我的，咱们互不­干­涉。”

她的肚子还在作痛，只好把沙发的抱枕拿来，双腿蜷在椅子上夹住抱枕抵住肚子，翻起桌上的作业本来。

昨天的作业是一篇作文，题目是《我最喜欢的人》。她用心地看着每一篇作文，认真地写着评语。

她看到最后一本，是秦晓磊的本子，打开来，见题目下面的第一行赫然写着：“我最喜欢的人是我的班主任——何老师。”顿时一愣。

她定了定神继续往下看，晓磊的作文里说何老师如何如何帮助他，教育他，使他感受到亲人般的关怀。咏薇如释重负地松口气，这些都是青春期男孩的正常反应，他对她有种如姐如母的依恋。当她看到晓磊竟然写到了耀明，不免有些惊异。晓磊称耀明是她的“野蛮男友”，说耀明对她真是一片痴情，忠心耿耿，她忍不住想笑，牵动嘴角的伤，又痛得想哭。

“你在看什么，这么好笑？”耀明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咏薇转过头，耀明竟立在她身后。“你——怎么没睡啊？”想到他就这样一直盯着她看，她的脸上不禁有些发烧。

“你那么难受都不睡，我怎么好意思睡呀。”耀明好奇地瞅着她手里的本子，一把抢了去。“让我也看看，乐一乐！”

“哎，你还给我——”咏薇心知遇上这个“强盗”，说了也是白说，无奈地叹口气。

果然，耀明自顾自地看着本子。“是秦晓磊写的作文呀！”他边看边说，“咏薇，我说这小子暗恋你，一点没错吧？”他看到“野蛮男友”一说，也乐出了声。“你还甭说，他还真挺有创意的！嗯，毕耀明——何老师的‘野蛮男友’，这个称呼不错啊。”他一副陶醉的神情。

“谁承认过你是我男朋友了？”咏薇嘴硬地说。

“我们都‘同床共枕’了，我还不算你的男朋友啊？”耀明开始胡搅蛮缠。

“那是你强加于人，不是我心甘情愿的！”咏薇大声辩解。

“那你现在可以乖乖地跟我上床睡觉了吧？”耀明语气暧昧。

“你又在胡说什么？”咏薇有些生气。

“你要是再不睡，天可要亮了。”耀明走到书桌前，伸手把她从椅子上抱起。

“毕耀明，你又要­干­什么？”咏薇用拳头捶着他赤­祼­的前胸。

“睡觉啊，我要跟你一起上床睡觉！”耀明把她平放到床上，从她身子上面过到她旁边，侧着身躺下。

看到咏薇惊惶失措的眼神，他抚慰地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咏薇，安心睡吧，明天见——”他当即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发出均匀的鼾声。

咏薇呆呆地凝视着耀明平静的睡态，回想起这一天的经历，有如做了一场梦一般头脑恍惚。眼前这个男人当真是又可气，又可爱。为什么她明知他有“暴力倾向”，竟然还对他心动不已？她到底该不该接受这样一个“野蛮男友”呢？

耀明醒来时发现咏薇已不在床上，他看看手表，指针指在六点半，他和咏薇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起来，听到卫生间有稀里哗啦的声音，估计咏薇可能在洗澡。他赶紧套上T恤，躲到客厅看起早间新闻来。

“你怎么起来了？”咏薇洗澡出来，看到耀明在客厅，有些出乎意料。“是不是我吵醒你了？”她边用毛巾擦拭湿漉漉的长发边说，“我七点二十走就来得及，你还可以再睡一小会儿。”

“咏薇，你今天还要上班去？”耀明很是吃惊。

“我当然得上班了！”咏薇觉得他的问题很奇怪，“我今天凭什么不上班啊？”

“咏薇——”耀明关切地看着她的脸，她­唇­边的伤痕刺人眼目，任是多么迟钝的人都不难发现她的改变。“我觉得，你今天最好不要上班去了，你脸上的伤太显眼了；还有，你的肚子不是也不舒服嘛，你听我的话，在家好好休息一天。”他建议着。

“我肚子今天已经好多了。至于脸上嘛，虽然有点‘破相’，也还不至于见不得人吧。”咏薇故作轻松。

“咏薇，这都是我的错，应该由我来承担。我不想你被人问长问短，成为别人的笑柄。”耀明有些着急。

“耀明，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我不能因为自己害怕见人，就耽误我的学生，这对他们是很不公平的。再说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湮’，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还不如勇敢地去面对。我躲得了今天，也躲不过明天，总不能像个小乌龟似的一直缩在壳里不出来吧。”咏薇坦然地笑笑。

“咏薇，我真是低估了你，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得多！”耀明感叹地说。

“耀明，别看你块头挺大，其实是‘外强中­干­’，你一直在顺境里成长，一旦遇到挫折，承受力实在有限。相比之下，我们这些穷人也许智商和情商不如你，但在逆境商数上，我敢说绝对比你强！”

“我承认，女人的韧­性­确实比男人强。”耀明情不自禁地从身后搂住她，“咏薇，我发觉古诗说的‘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就像我俩的真实写照啊。”

“哎哟——，我的牙都快酸倒了！”咏薇假装捂住嘴，受不了地摇头。“你受那个‘老学究’的‘毒害’还真是不浅！看看我们当老师的有多重要，稍有不甚，可就误了学生终生了！”她挣开耀明的怀抱，往卧室去。“你在这里慢慢‘发酵’吧，我先去换衣服。”

不一会儿，她换上一身裤装出来。耀明不禁问：“你今天怎么又改穿裤子，不穿裙子了？”

“我可不想让有些人再想入非非了！”咏薇话里有话。

“咏薇，虽然你穿裤子也很好看，可我更喜欢看你穿裙子，显得女人味儿十足。”耀明脸贴在她耳边，拂弄着她的长发。

“我说‘醋酸’公司的老板，现在上班时间快到了，我可得出发了。”

咏薇的话提醒了耀明，“咏薇，我开车送送你，免得路上的人都得看你。”

他的顾虑不是没道理，咏薇勉强点点头。但她还是叫耀明很早就停车，他的车子实在太扎眼，不比她脸上的伤逊­色­多少。

快到学校门口，咏薇碰上几个学生，大家有说有笑地往学校走。

“咏薇，下午见——”耀明的车子一路紧跟着咏薇，在她要进校门时，他放下车窗，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扬长而去。

“哇噻，何老师，那个男人好帅哎！”咏薇班上的一个女生惊叫起来。

“何老师，那个大‘帅哥’是你男朋友吧？真是‘酷毙’了！”另一个女生说。

听到“酷毙”这个词儿，咏薇不觉失笑，耀明在公司的绰号不就是“酷毕”吗？她被几个学生唧唧喳喳地盘问着，一向大方的她居然脸红到耳根。她心里暗暗埋怨：“这个耀明也真是的，明明不想让他‘暴露’目标，他偏偏主动送上门来。”

上次打秦晓磊，耀明已经在全校出了名；今天恐怕又得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她何咏薇注定要跟这个“野蛮男人”纠缠不清了。

七

上完早自习，咏薇回教研室喝水，经过教务主任办公室时，正碰上高显。

“何老师，你过来一下，我刚好有件事情要同你说。”

咏薇想起昨天的谈话，以为他还是揪住耀明的事情不放。她跟着高显进了办公室，立在一边，心里不免忐忑。

“何老师，你这嘴是怎么啦？”高显关门回来，一眼发现问题。

“哦，没什么了，”咏薇觉得难以启齿，支吾着，“唔，就是，昨天我回家路上碰见一个‘­色­狼’，想要非礼我，我挣扎时受了点儿伤……”

“噢，那——那个‘­色­狼’后来有没有被抓住？”高显很是关注。

“没，没有，当时正好有人过来，他就吓跑了，我也没什么大事。”咏薇说完偷偷嘘口气，心里说：“耀明，别怪我把你说成‘­色­狼’，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何老师没事就好！”高显紧张的神情稍稍松弛下来。他若有所思，“像何老师这样年轻貌美的单身女子，晚上独自出去还真是挺危险的，我怎么早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呢？……”

“呃，高主任，这件事情纯属偶然，再说我也不是经常晚上外出活动。我今后会格外加小心，你就不必把我的事放在心上了。”咏薇慌忙说。

“那怎么行？何老师可是学校的‘业务骨­干­’，你的安全问题不能不重视！”高显神­色­严肃，“这样吧，从今天起，就由我负责送何老师回家。”

“啊？——”咏薇吃惊地瞪大眼睛，连声说，“高主任，我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我走快点就是了，真的用不着麻烦您送我。”

“何老师，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还是按我说的办法，确保万无一失。”高显坚持道。

“你倒是‘万无一失’了，我的自由可就全没了。”咏薇必须为自己的谎言付出代价，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她勉强地说：“谢谢领导对我这么关心。”她忽然想起正题，“对了，高主任不是找我有事吗？”

“是啊，这件事对你很重要，何老师最好还是坐下来，听我慢慢说清楚。”高显的个头同咏薇差不多，男人不显个儿，加上咏薇身材修长，两人站在一处，咏薇似乎更占上风。这在他的心理上感觉很不舒服。

“对不起，高主任，我第一节还有课，时间有点紧张，您能不能长话短说？”咏薇有些着急。

“哦，是这样。”见咏薇急着要走，高显只好放弃“促膝长谈”的计划。好在来日方长，他刚刚赢得送咏薇回家的机会，不愁没时间打动芳心。“学校有一个‘公开示范课’的名额，得到这个机会对评定职称、奖金考核都很有帮助，所以眼下它可是全校老师争夺的目标啊。何老师想不想得到这个机会？……”

“这倒的确是个提高和锻炼的好机会啊！”咏薇心态很平和，“既然别人都那么热衷，我又何必凑那个热闹？”

“何老师倒真是不‘争名逐利’啊。”高显眼里充满欣赏，眼前的女孩子秀外慧中，而且品格高尚，在当今社会已是凤毛麟角。

“高主任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讽刺意味呀？”咏薇说，“我们为人师表，如果不能做出表率，将来怎么能培育出高品质的学生来？”

“何老师言之有理。”高显满意地点头。他透露道：“我已经推荐何老师来做这次‘公开示范课’，学校也同意了，我今天就是想通知你这件事情，希望何老师回去早做准备。”

“学校让我？——来做‘公开示范课’？”咏薇感到不可思议，“论资历，论贡献，我都比人家差一大截，学校为什么偏偏把这个机会给我呢？”

“何老师的业务和品行都很出­色­，这样的机会不给你给谁呢？”高显不失时机地表功，“当然了，我这个教务主任也起了一些作用，替何老师力争了一下。”

“真是太感谢您了，高主任。”咏薇保证道，“高主任请放心，我一定会用心去做，绝不辜负领导对我的期望！”

“我相信何老师的能力，先预祝你成功了。”高显信任地看着她。

“谢谢。”上课铃响了，咏薇忙着告辞，“那高主任，我先去上课了。”她匆匆离开教务主任办公室。

午饭时，咏薇去食堂打了饭，准备端回教研室去吃。孟刚也端着饭盒从食堂出来，看到咏薇打着招呼。

“何老师嘴上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呀？”孟刚关切地问。

“呃，一点儿小伤，不要紧的。”咏薇暗自叫苦，这些人怎么都这么眼尖，刚看她第一眼，马上就能发现问题。

“何老师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孟刚刨根问底。

咏薇不好不说，只得把刚才给高显讲的故事复述一边。

“这个‘­色­狼’实在太可恨了！要是让我碰上，非得好好教训他一下不可，看他还敢再欺负何老师！”孟刚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情。

一想到刚半天功夫，耀明还不知自己已经树了两个敌人，咏薇觉得真是怪可笑的。

孟刚发了通感慨，忽然认真地说：“何老师，从今天开始，你下班最好不要一个人回家了——”

“为什么？”咏薇不解。

“我孟刚身大力不亏，可以给何老师做个‘保镖’，免得你再受到‘­色­狼’­骚­扰。”

孟刚的建议让咏薇顿感惶恐，“你倒是身大力不亏，万一你动什么念头，我岂不是很吃亏？”她嘴里马上说：“啊，孟老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高主任已经说好要护送我回家，我这点小事也不用麻烦那么多人，所以你就不必送我了。”

“是嘛，高主任要亲自送你啊？”孟刚的口气有点酸，“人家是领导，我怎么好跟人家争呢？那何老师，我恐怕就送不了你了。”他又抱着希望，“要是哪天高主任有事，你只管叫我，我一定乐意效劳！”

“谢谢你了，孟老师。”咏薇感激之余，长长地舒了口气。

下班的时候，咏薇同往常一样收拾起东西就往校门口走。

“何老师——”高显追了上来。

“高主任？”咏薇一愣，“您这会儿找我有事？”

“何老师难道忘了？今天早上我们不是说好，以后下班我负责送你回家嘛。”

“啊？——啊——”咏薇很不好意思，“我以为您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您还这么认真。”

“何老师的事情我高显自然要放在心上了！”

高显的话让咏薇感到无所适从，她本能地想尽快避开他。“对不起高主任，我今天下班还有点事，不直接回家，就不麻烦您了，您还是忙自己的事吧。”

“何老师要去哪里？我有车，正好可以送你去。你独自一人不回家到别处去，危险系数更大，更加需要有人保护了。”高显说得头头是道，主动让着，“何老师，我的车就在前面，我们走吧。”

“那就辛苦您了，高主任。”咏薇勉强地上了高显的“捷达”。

一路上，咏薇觉得很别扭，一直保持沉默。

“何老师平常跟学生总是有说有笑的，今天怎么这么安静？”高显有些奇怪。

“唔，我的嘴有点疼。”咏薇假装难受地捂住嘴。“再说，我这个人其实挺内向的，也就在学生面前还能保持自然，话说得多些，大多数时间都比较安静。”

“看出来了，”高显赞同地点点头，“何老师有点童心未泯，对异­性­不是很热心。”

“您真不愧是教育专家，看人还挺强的啊。”咏薇只得敷衍一句。她一听高显提到“异­性­”，预料到他可能的话题，急忙化被动为主动。“对了高主任，今天早上您提到要我做‘公开示范课’，我正想向您请教，希望听听您的建议。您看我讲什么内容比较好呢？”

高显微微一怔，这个女孩子真够狡猾，居然借私人时间谈起公事。看她认真求教的神气，他又不能不如实相告，只好边想边说：“何老师，我个人认为，讲《罗密欧与朱丽叶》这课就不错，——‘爱情是永恒的主题’嘛。”

他的话一语双关，咏薇皱了下眉头。“这篇课文的确是文学经典，高主任的建议不错。不过我总觉得，给高中生大讲特讲‘爱情’，是不是为时过早啊？”

“想不到何老师人这么年轻，思想还挺保守的啊。”高显有些出乎意料。“现在的高中生可不比我们那个年代，都‘早熟’的很，‘早恋’似乎已经成了一种风尚。可他们所谓的‘爱情’其实只是一种朦胧的好感，他们对‘爱情’的理解还很肤浅，所以我们有必要给他们好好上上课，讲讲真正意义上的‘爱情’！”

“呵呵，”咏薇被他的慷慨陈辞弄得忍俊不禁，“高主任让我给学生讲‘爱情’？可我本人也对‘爱情’一知半解，而且根本没这方面的经历，只怕讲出来也是‘纸上谈兵’，不伦不类，未必能达到应有的效果。我个人感觉，还是讲鲁迅的《药》比较得心应手，加上课文本身的经典内涵，反倒容易产生共鸣。”

“哦，何老师打算讲《药》？——”高显沉吟着，“这篇课文的时代背景同现在相去甚远，鲁迅的文章又晦涩难懂，学生们恐怕很难感兴趣啊。”

“学生的‘兴趣’是要靠我们这些当老师的激发出来的！越是难讲，就越需要我们动脑筋想办法。我倒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挑战。”咏薇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

“何老师倒是很能挑战自己啊！”高显发了句感慨，“你刚一来，就主动接下高一（四）班，如今又想知难而上？”他探询地看了一眼咏薇，“不知道，你在感情上是不是也有这股‘闯劲儿’？”

“感情上？——”咏薇的脸顿时红了，讷讷地说，“高主任，感情上，我是个很保守的女孩儿，恐怕缺乏您所说的那股‘闯劲儿’。”

高显心中一动，他很想继续叩进咏薇的心扉，无奈咏薇兴奋地叫道：“高主任，我到了！”他只好暂时作罢。

高显的车子驶进“荣耀化工”洁净宽阔的厂区马路，停在篮球场旁边。他有些好奇，咏薇怎么会同这个地方搭上关系？

咏薇说了声：“谢谢您送我。高主任，您请回吧。”

“何老师，我最好还是等等你，回头还得送你回家呢。”高显毫不放松。

“咏薇——”高显见一个身着篮球球衣高大威猛的男人走过来，头脑中马上联想到为咏薇打抱不平的那个人。

“耀明——”咏薇欢喜地叫了一声。她发现耀明脸上像罩了一层霜，颇不友善地紧盯着高显，赶紧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学校的教务主任高显。高主任是专程来送我的——”她暗示地冲耀明使眼­色­。

耀明不情愿地伸出手，“高主任，我是‘荣耀化工’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毕耀明，谢谢你来送咏薇。我等下还要比赛，就不送你了。”

高显稍稍踮起脚，同耀明握手。他原本以为耀明只是个普通的打工仔，没料到他竟会是这家大公司的老板，形象上耀明也远比他高大英俊，他顿时自惭形秽，有种很强的挫败感。

“哦，何老师，既然你已经安全到达，我也就放心了。毕总，你们忙，我不打扰了。”高显悻悻地开车走人。

耀明在球场上状态不佳，不似昨天那样龙­精­虎猛，刚打了二十分钟，他就申请换人，一ρi股坐到椅子上。

“哟，假‘姚明’今天可是在打‘­性­格’球啊。”咏薇明察秋毫。“耀明，你今天打球有点心不在焉。”

“我都快‘绿云罩顶’了，我还能安心打球吗？”耀明横着出来一句。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咏薇不解。

“咏薇，现在全公司的员工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可你今天居然带着另外一个男人到这儿来，你让别人怎么想？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呀？”耀明一脸不快。

“毕耀明，你这人说话公平一点可不可以？”咏薇很委屈，“你只顾忌自己的脸面，有没有考虑我的脸面啊？”

她嘴角的伤被牵动，疼得脸上抽搐一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咏薇——”耀明如骨在喉，艰难地说了声，“对不起——，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他后悔刚才失言，满怀歉意，真想抱住她好好抚慰一番，无奈此刻暴露在众人眼前。他抄起桌上的保温桶，倒了一杯开水，递给咏薇。“你辛苦了，先喝口水。”

咏薇接过杯子，惊讶地看着他。

“你肚子不舒服，我特意给你准备的热水。”

接触到他关怀的目光，咏薇心头一热，“谢谢你，耀明。”

“你的伤怎么样？今天有没有被人盘问？”耀明很是关注。

“你说呢？”咏薇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今天一天已经N个人问起我嘴上的伤，我只好编瞎话，说遇到­色­狼。没想到，‘谎言说一千遍就变成了真理’，孟刚和高显居然信以为真，还争着抢着要保护我，坚持每天下班送我回家——”说到此，她脸上写满烦恼，“没办法，我必须为自己的谎言付出代价！孟刚你是见过的，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相比之下，高显是文弱书生，好歹也是个领导。‘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只好让他来护送我了。”

耀明禁不住哈哈大笑，引得看台上的人都向这边看。

咏薇窘迫地红了脸，“人家都快难受死了，你还笑那么大声！”

耀明收敛一些，钦佩地看着她。“咏薇，你还真是聪明，刚才是我错怪你了。”他果断地说：“从明天开始，我每天接你下班，叫这俩人都死了这条心！”

“你还嫌自己不够出风头？我才不要你这个‘风流阔少’去接呢。”

“你怎么还忘不了这个碴儿呀？”耀明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咏薇，你可以客观公正地对待你的学生，为什么唯独对我，总是带着‘有­色­眼镜’看待呀？”他沮丧地摇摇头，“人家‘窦娥’有冤还能‘六月飞雪’，可我毕耀明真是有冤无处诉啊！”

“‘六月飞雪’恐怕是不大可能了，这个季节顶多也就下个雨呀，冰雹什么的。”咏薇调侃地看他。

“是你说的啊，”耀明忽然神情严肃，“咱俩不妨打个赌，今天如果下冰雹，就说明我毕耀明是冤枉的，你说我是‘风流阔少’完全是你个人的偏见！”

见他一脸坚毅，咏薇心中一阵感动。她故意仰头看天，“啊，今天天气这么好，阳光明媚的，你恐怕会输哦。”

“咏薇，我对自己很有信心！我们走着瞧好了——”

听了咏薇的解释，耀明卸下心中的包袱，重新回到赛场。由于打球的状态恢复，他又活跃起来，很快把失利的比分扳回来。

下半场进行十五分钟时，刚刚还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顷刻间下起瓢泼大雨，过了没几分钟，噼里啪啦的竟然砸下冰雹来。

比赛被迫停止，众人纷纷逃离球场去避雨。只有耀明依然站在球场当中，一边享受着暴雨和冰雹的洗礼，一边开怀大笑。

“耀明，你快进来——”看到他无动于衷地站在雨里，咏薇再也按捺不住，头顶着耀明的运动外衣冲进雨里。她的身上立刻被雨水淋湿，但她义无返顾地扑向耀明。

“咏薇——”耀明快跑几步迎住她，见咏薇要拿外衣遮挡他的头，他阻止道，“我反正已经湿了，你快穿上它！”他拉起咏薇往遮阳伞下走。

“真是苍天有眼哪！”耀明笑得像阳光一样灿烂，在伞下深情地看着咏薇，“这下，你该相信我不是‘风流阔少’了吧？”

咏薇拿毛巾揩着他头脸的雨水，心痛地流下泪来。“我只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居然这么认真！你要真的是‘风流阔少’，我早就离你远远的了。看你挺机灵的样子，谁知道会这么傻！”

“咏薇，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我总是显得特别愚蠢，净­干­些傻事。”耀明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不是‘傻’，是‘真诚’—— 耀明，我好喜欢你这股‘傻劲儿’！”咏薇眼里含着雾气，仰望着他。

“咏薇——”耀明张开双臂，把她紧搂在怀里。

咏薇顺从地把头倚在他肩头，双手搂着他的腰，两个人相依相偎地站在伞下。那漫天的雨水夹杂冰雹仿佛是催化剂，让两个人心里的爱火熊熊燃烧起来。

咏薇的套装被雨水淋湿，洗过澡，穿着耀明的一件大衬衫，用他的西装盖住腿，在沙发上批改作业。她的肚子又疼得厉害，她只好把腿蜷到沙发上压紧肚子，脸­色­苍白，直冒冷汗。

耀明换完衣服出来，慌忙坐到她身边揽住她，心疼地揩着她额上的汗。“你身子不舒服，刚刚不该淋雨。”

咏薇虚弱地靠在他怀里，“谁叫你还傻站在雨里？——我一着急，就什么都忘了——”

耀明心里很感动，他摸摸咏薇的手。“咏薇，你的手好凉——我帮你暖暖。”说话就要抱她。

“耀明，这里是办公室，别人看见会怎么想你？”咏薇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谨慎地看着办公室的门。

“我的员工都很识趣，不会打搅我们的。”耀明附在她耳边说。他把咏薇抱到腿上，从身后搂住咏薇，用自己的一双大手包住咏薇的双手，温暖着她冰冷的身子。

耀明的身体就像一个炽热的火炉，咏薇很快从他身上得到热量。她有些不解，“耀明，你明明笑起来很好看，却偏偏要装‘酷’；你内心明明热情似火，为什么却要在员工面前假装‘冷面’？”

“我那么年轻就接管公司，总担心不能服众，只好靠这个办法让别人心存畏惧喽。”在咏薇面前，耀明显得格外坦白。

“耀明，其实你的能力够强，不‘装酷’，也一样能树立威信。你可以尝试着顺其自然，那样你或许不会感到很累。”咏薇转过脸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温柔。

咏薇脸上如同桃花般明艳动人，耀明的心荆一荡，禁不住说了声：“咏薇，我爱你——”他动情地吻着她的面颊，细致地吻着她的额头、眼角，从鼻尖滑下，滑落到她翕动的­唇­边。

咏薇虽然有些害羞，但没有拒绝，她在耀明温柔的爱抚下迷失了自我。可当耀明的­唇­接触到她的­唇­时，她的神经顿时绷紧了。昨天不愉快的体验使她心有余悸，她的手不自觉地抓紧耀明的胳膊，恐惧地闭起眼睛，一副勉强承受的样子。

耀明的心似被鞭子抽打一般痛楚。他压制着攫取的欲望，­唇­轻柔地触碰着咏薇的­唇­瓣，轻吻她嘴角的伤处，然后抬起头来。

咏薇对他的举动颇感意外，睁开眼惶惑不解地看着他。

“咏薇，昨天的事我很抱歉，是我­操­之过急，破坏了你对‘初吻’的美好向往。从今往后，我会尊重你的感受，不再强加于人。来日方长，感情是需要培养的，让我们慢慢来好吗？”

耀明的话如同一缕春风拂过咏薇心头，她释然一笑，含着激动的泪水用力点头。

耀明坦诚地说：“在感情上，我只是初级水平，所以还需要你多指点我，告诉我该怎么做。”

咏薇不免好笑，“耀明，刚刚在路上，高主任还建议我讲‘爱情’，可我对爱情也是初学乍练，不比你高明多少，恐怕也指导不了你呀。”

“没关系，”耀明征求的口吻，“咏薇，那就让我们互帮互学，共同进步好吗？”

“好啊。”咏薇微笑着。

“那么，咏薇，”耀明深吸一口气，神­色­庄重地盯着她，“你愿意接受我这个‘既霸道，又蛮横，还不尊重别人感受的——‘野蛮男友’吗？”

咏薇一下子愣住了。接触到耀明炽热的目光，她的心潮汹涌澎湃。眼前的男人英俊挺拔，时而霸道蛮横，时而柔情似水。然而，不管他的哪个形象，都让她那样欣赏，那样迷恋。

她脸上漾着幸福的笑容，“耀明，我愿意——，我为有你这个‘野蛮男友’而感到骄傲！”

第二天早上，耀明兴高采烈地迈进“荣耀化工”的办公大楼，面带笑容地回应着同他打招呼的员工。

“喂，今天‘酷毕’是怎么了？——居然会笑了？”

“看来老板终于赢得那个女孩儿的芳心了？”

“爱情的力量实在太神奇了，能把‘冷面’都变成‘热面’喽。”众人窃窃私语。

耀明步履轻松地迈进办公室，对跟进来的依瑶说：“韩秘书，你帮我订一打新鲜的红玫瑰，送到这个地址。”他提起笔，写了一张便笺，递给依瑶。

依瑶愣愣地接过地址，忍不住问：“毕总，您这是要给何小姐送花吗？”

“是啊。”耀明心情不错地点头，“我想给咏薇一个惊喜！”

“这么说，毕总已经跟何小姐取得突破­性­进展，打算正式公开关系了？”依瑶紧钉着问。

“韩秘书，这似乎不该是你过问的问题吧？”耀明感到被人刺探隐私，神­色­不悦。“我要上网看新闻，你先出去做事吧。”

“那毕总，您忙。”依瑶悻悻地告退。

她捏着耀明给的地址回到前台，心里颇为不服。咏薇不过是个平凡的中学老师，从没见她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可耀明一见她就俩眼放光，对她温柔体贴，宠溺得无微不至。瞧这架势，这个何咏薇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荣耀化工”的董事长夫人。

想想这三年的苦恋，竟然为别人做嫁衣裳；同样是年轻貌美聪明伶俐的女孩儿，她和咏薇之间的际遇怎会差这么大呢？她不禁暗暗抱怨命运的不公。

咏薇下课刚进教研室，就被其他老师包围了。

“何老师，有人给你送花了！”

“何老师有了个忠实追求者——”

“何老师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七嘴八舌，咏薇不知如何作答才好。她的头脑还一片混沌，有种不知所云的感觉。

她好容易回到办公桌，发现桌上有一打鲜红的玫瑰，顿时目瞪口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送的花？她马上联想到耀明，除了他，恐怕没人能有这种魄力。

她正寻思着，似乎心有灵犀一般，手机响了。

“咏薇，你看到我的花了吗？”耀明兴奋的声音。

“嗯，我正在看。”咏薇急忙逃出教研室，躲到背静的地方。

“咏薇，喜欢吗？”

“这么漂亮的花儿，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我说不喜欢——那是假话。”咏薇心里甜滋滋的。

“咏薇，你总是这么可爱！”耀明喜欢听她甜美的声音。

“昨天你还说要尊重我的感受，今天就又独断专行，你真是‘恶习难改’了。”咏薇温柔地埋怨，“耀明，我这里是学校，不比你们公司，我为人师表，你这样对我影响很不好。”

“老师也是人啊，也有‘七情六欲’的，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情嘛。”耀明理直气壮，“再说，我毕耀明有那么见不得人嘛，我可不想当‘地下工作者’！咏薇，我爱你，这是件光明正大的事情，我恨不能广而告之，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饶是隔着手机，咏薇还是怦然心动。“耀明，你对我的好，我心里明白就足够了，没必要‘广而告之’。”她有些顾虑，“你我的身份地位相差悬殊，别人会怎么想我呀？”

“咏薇，你别担心，我公开咱俩的关系，是想让其他人都知难而退！”耀明说，“今天下班，我过去学校接你。”

“耀明，你还真的来接我呀？”咏薇有些意外。

“我昨天答应你的，哪能言而无信？”

“那好吧。”咏薇勉强地说，“你来了，在门口等我就好，我去找你。”

“我听你的。”耀明情绪很激动，“咏薇，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你了！不过，还得坚持到下班——”

咏薇被他的热情感动，暂时忘却了烦恼，满怀憧憬。“耀明，下午见——”

咏薇今天一天脸­色­就没正常过，一直和耀明送的玫瑰一样红润鲜艳。她今天接受的“盘问”绝不亚于昨天嘴上的伤，她发觉有耀明这样一个“野蛮男友”，她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她真是疲于应付，感到心力交瘁。

下班时她顿有种解脱的感觉，一手抱着耀明送的花，一手提着挎包，向校门口走去。

“何老师——”高显的声音使她不得不驻足。

“高主任找我有事？”咏薇条件反­射­­性­地问。

“何老师手里的花很漂亮啊。”高显顾左右而言他，试探地问，“是不是昨天那个毕总送的？”

咏薇微微皱了下眉头，她不喜欢别人探究隐私。碍于高显是领导，她只好说：“不错，是他送的花。”

“何老师今天又要去哪里？我还得继续负起护送之责呢。”高显纳入正题。

“啊，高主任，以后耀明每天下班来接我，就不必再麻烦您了。”咏薇总算找到摆脱的理由。

“是嘛。”高显愿望落空，不免沮丧，“既然何老师有人保护，我这个教务主任也可以松口气了。”

“真是太感谢您了，高主任。有您这么关心下属的领导，真是我的荣幸。”咏薇拍了句马屁，赶紧告辞。“那高主任，您忙，我先走了。”

她抛下失望的高显，快步走出校门。她一眼看见不远处耀明那辆醒目的银灰­色­凌志SUV，心里登时一喜，就要朝那边迈步。

“何老师怎么一个人回家了？”孟刚骑着山地车出来，见咏薇独自一人，不免诧异。“昨天你不是说，高主任负责护送你回家吗？”

“噢，从今天开始我有人护送了，所以不必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是送你花的人吗？”孟刚满怀妒忌地盯着她手中的玫瑰。“‘他’——是何老师的男朋友？”

“是啊。”咏薇的脸微微一红。

“何老师的动作还真是快啊，这么快就有男朋友了？”孟刚感到不解，他从没见咏薇同异­性­茭往，如今竟会爆出“冷门儿”。

“我男朋友——孟老师见过的，就是上次来学校的那个人。”尽管难为情，咏薇还是如实说出来。

“是他？——”孟刚吃惊地张大嘴巴，有些不能置信，“没想到，何老师竟会找这样的男朋友？”

“是啊，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呢。”咏薇脸上浮上一丝醉心的笑容。“孟老师，谢谢你的关心，他还在等我呢，我该走了——”

“哦，何老师，明天见——”孟刚痴痴地凝望着咏薇的背影，研究着她脸上闪现出的幸福光彩，那是沉浸在爱情海洋里的人们才会流露出来的表情。他的一颗心顿时沉落在希望的谷底。

咏薇迅速上了耀明的车，耀明的­唇­已经凑过来要吻她的面颊，她慌忙用手挡住。“耀明，这是学校门口，让人家看见不好。”

耀明理解她的苦衷，只好按捺住激|情，把车子驶离学校。

“咏薇，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耀明关注地看着她。

“都是你害的啦。”咏薇娇嗔的语气，“我这一天被人问长问短，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才好。”

“你嘴角的伤还疼吗？”

“我好多了。”咏薇说，“耀明，你很早就从公司出来了吧？”

“是啊。”耀明点头。

“你为了我，耽误你的工作，还要其他人等，实在没有必要。”咏薇感到过意不去。

“咏薇，我爱你，我为你付出是值得的。”耀明不以为然。他的手机响了，传来“小薇”（黄品源的歌）的彩铃，他对咏薇歉然一笑，接通手机。

待他通话结束，咏薇才问：“耀明，你的手机铃声怎么换了？”

“哦，今天中午，我听公司一个员工在电脑上放这首歌，我觉得这个‘小薇’不就是你嘛，所以马上下载这个彩铃了。从今往后，我可要叫你‘小薇’了！——”耀明脸上有些得意，边开车边有板有眼地唱起来，“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做小薇，她有双温柔的眼睛，她悄悄偷走我的心……”

看到他脸上如痴如醉的表情，听着他饱含深情的歌声，咏薇的眼睛不觉湿润了。她的心里涌上无限满足，脉脉地凝望着耀明——她的“野蛮男友”。此时此刻，她得到一份渴望已久的真挚感情，她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儿了。

八

两周后，终于到了咏薇做“公开示范课”的日子。由于准备充分，加之课堂上发挥自如，学生们果然听得津津有味，效果比预期的还要理想。

耀明提前下班来到咏薇的学校，打算晚上请咏薇吃饭，替她庆祝成功。他来过一次，对这里已不陌生，轻车熟路地直奔咏薇的教研室。

路过篮球场时，几个男孩儿在打篮球，耀明听到有人高喊：“秦晓磊，快——，灌篮，灌篮！”

他不觉感兴趣地停住脚，果然在人堆里找到鹤立­鸡­群的晓磊。只见晓磊从对方球员手中断过球，做了几个漂亮的假动作，一个弹跳，将球稳稳地灌入篮筐，赢得一个“三分球”。

“好球！——”耀明忍不住喝彩，引得球场上的人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毕，毕大哥？——”晓磊有些吃惊，心有余悸地望着身着休闲装的耀明。

“秦晓磊，你的球打得不错嘛！”耀明有种“惺惺相惜”之感，走到他身边，鼓励地拍着他的肩。

“嘿嘿，谢谢毕大哥夸奖。”晓磊有些受宠若惊，讨好地说，“听何老师说，毕大哥也会打篮球，而且肯定是高手，您能不能给我们露几手，让我们开开眼？”

“我上大学时在校篮球队跟你一样，也是打中锋，虽然年头多了手有些生，不过还是可以陪你们玩玩儿。”一提打篮球，耀明顿时来了兴致，显得格外随和。

“太好了！”晓磊喜出望外，招呼几个小哥们儿，同耀明争夺起来。

耀明身高具有绝对优势，球技又高出他们何止几筹，他在球场上步法矫健，身手不凡，要位，盖帽……如同探囊取物一般频频灌篮，动作潇洒之极。不一会儿，这群小家伙就败下阵来。

“哇噻，毕大哥，你的球技简直是出神入化呀！”晓磊竖着大拇哥，一脸崇拜。“您有空可得多指点指点我们。”

“好啊。”耀明高兴地点头。他平心而论，“秦晓磊，你打球挺有天份，稍加训练，将来一定比我有前途。”

“谢谢毕大哥鼓励，我一定加油，绝不辜负您的期望！”能得到耀明的夸奖，晓磊心里很得意。

“哦，你们继续玩儿吧，我去找何老师了。”耀明说话就要往教研室走。

“哎，毕大哥，何老师不在教研室，她下课就被高主任叫去教导主任办公室了。”晓磊出于报答提醒道。

“小薇去高主任办公室了？”耀明略感不解，“她今天的‘公开示范课’做得不好吗？”

“不是的。毕大哥，您是没听见，何老师今天的课讲得可­棒­了，连我这么讨厌鲁迅的人都对他产生好感了！”晓磊眉飞­色­舞地夸张。

“那高显找小薇又是为什么？”耀明有些疑惑。

“毕大哥，”晓磊有意套近乎，踮着脚凑到他耳边，“看在您对何老师那么真诚的份上，我秦晓磊也不能不仗义直言——”

耀明对他“小大人儿”似的行为感到好笑，忍住笑装做一本正经地听他讲。

“据我观察，那个高主任有事儿没事儿就叫何老师去他办公室，肯定是对何老师有意思！……”

晓磊的话同他的估计不谋而合，耀明不禁惊讶于晓磊的洞察力。

“不过，毕大哥你一表人材，我秦晓磊绝对看好你和何老师！至于那个‘老处男’，纯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嗬，你这个‘小鬼头’还一套一套的呢，又是‘野蛮男友’，又是‘老处男’的，经验挺丰富嘛。”耀明调侃地看着晓磊。

“我那是童言无忌，毕大哥，您千万别放在心上啊。”意识到耀明看过他的作文，晓磊不好意思地咧咧嘴。

“哎，耀明，你怎么进来了？”咏薇从高显办公室出来，原以为耀明会在校门口等，谁知路过篮球场，一眼看见他跟晓磊站在一起。她赶紧过来，紧张地小声问：“你没对秦晓磊怎么样吧？”

“噢，我刚刚跟秦晓磊他们打了会儿球，现在我们是哥们儿了。是吧，秦晓磊？”耀明冲晓磊使个眼­色­。

“是啊，何老师，毕大哥都快赶上‘姚明’了，刚才指点我们几招儿。”晓磊吹捧道。

“你们没事就好。”咏薇松了口气。“耀明，我们走吧。”她招呼着。

“何老师，毕大哥，我去打球了，再见。”晓磊识趣地跑了。

耀明同咏薇并肩走出校园，这一对身高出众的俊男靓女引来青春期少男少女们羡慕的眼光。

上了车，耀明敏感地问：“小薇，刚才高主任找你什么事？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嗨，别提了。”咏薇满怀懊恼，“他还不是给我唱赞歌，把我夸得天花乱坠，我都觉得无地自容了。我要是再不逃出来，估计他能把鲁迅从坟墓里说出来。”

“哈哈——”耀明被她逗笑了。“看不出，你们那个高主任一副挺木讷的样子，还有这么好的口才哪。”

“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能说会道，都侃了多半个小时了。”

“小薇，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不是只在你一个人面前，才表现出这个样子？”

耀明的问题来得很突兀，咏薇微微一怔。“耀明，你是怀疑他对我有意思喽？”

“我只是凭男人的直觉这样想，但是小薇，我绝没有怀疑你的意思。”耀明很坦白。

“耀明，你放心，我只是把高显当成同事和领导，我会注意把握分寸的。”咏薇保证道。

“小薇，我绝对相信你！”耀明信任地看着她。

“当当当当——”耀明忽然从后座抄过一打红玫瑰，献给咏薇。“小薇，祝贺你的‘示范课’圆满成功。今晚我特意在饭店订了位子，要好好为你庆祝！”

“耀明，谢谢你为我想得这么周到。”咏薇感激地接过花。她面有难­色­，“可是耀明，我今天好容易同一个学生家长联系上，要去他家家访，这会儿就得过去，恐怕不能马上去饭店了——”

尽管有些扫兴，耀明还是通情达理。“这样好了，小薇，我先开车陪你去家访，然后我们再去吃饭也不迟。”

“耀明，你真好，我好爱你！”咏薇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咏薇和耀明来到一排别墅区，按响张振光家的门铃。本来咏薇让耀明在车上等候，可耀明不放心，非要跟她同行。

两个人被振光家的保姆带进客厅，看到沙发上的中年男子，咏薇马上说：“您就是张振光的父亲，张立中先生吧？我是您儿子的班主任——何咏薇。”

中等身材的张立中从沙发上站起身，上下打量着衣着朴素清丽脱俗的咏薇，神­色­很是倨傲。“你就是何老师啊？我经常听振光提起你。”他看了一眼咏薇身边高大英挺的耀明，“这位是？——”

“我姓毕，是教体育的。”没等咏薇答话，耀明已经抢先说道。

“哦，两位老师请坐。”张立中被二人的气质所震惊，发着感慨，“想不到，你们学校的老师都这么相貌出众啊。”

“张先生过奖了。”咏薇谦虚道。她说明来意：“张先生，我今天来就是想跟您谈谈您儿子张振光的事情。”

“何老师，你知道我是做大生意的，经常在国内飞来飞去，每天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我晚上还有个饭局，还请你有话快点说。”张立中一副暴发户得志的样子。

“我知道张先生很忙，今天能抽出宝贵的时间同我见面，足见对您儿子非常重视。”咏薇对他的无礼不以为意，仍保持良好的风度。“我尽量长话短说，不会耽误您的大事。”

“这样最好。”张立中点点头。“不知何老师找我谈什么？”

“是这样，”咏薇说，“张先生，张振光一直学习成绩很好，在班上名列前茅。照这样的学法，他完全有希望明年考上重点大学。可是他竟然连续一周无故不来上课。身为班主任，我有责任探明学生缺课的原因，所以我想请问张先生，您儿子是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不能上学？”

张立中神­色­不悦。“何老师怎么这么说话？我儿子身体好得很，根本就没病！”

“既然张振光没有病，那又是因为什么不去上课呢？”咏薇刨根问底。

“是我这个当爸爸的，不让他去学校的！”张立中直言不讳。

“张先生？——您为什么不让振光去上学？”咏薇感到费解。

“何老师，就算我儿子学习成绩再好，将来考上大学又能有多大出息？毕了业，连个像样的工作都不好找；就算振光真是学习的料，能读到博士、博士后又怎么样？毕业顶多当个高级‘打工仔’，一个月撑死了挣上几千块钱。”

张立中很坦白，不屑地看着咏薇和耀明，“喏，你们二位老师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十年寒窗’苦读考上大学，结果也就是当个小老师——辛苦不比人少，赚钱比人不多。你们说，这种日子有多大意思？”他显得理直气壮，“我这是民营企业，将来迟早是要儿子接班的，既然他学得再好也没多大意思，还不如早些跟我学习做生意，也能早一天独当一面呢。”

“张先生还真挺理解我们当老师的疾苦啊，您也的确点出了一些时弊。”咏薇欲抑先扬，话锋接着一转，“虽然我这个老师在物质上可能很贫乏，但在­精­神层面上，我敢说同您一样富裕！”

她心平气和地说：“您说想让振光接班，这无可厚非，只是我觉得现在似乎为时过早。像您这样的家族式企业，要想发展壮大，单凭个人经验和闯劲儿只怕远远不够，要有强大的现代化经营管理理念来支持，而这些是要通过系统的学习才能获得。我承认，知识的获得在短时期内很可能看不到成效，可对于您这样‘做大事’的人来说，目光肯定要比我们这些小人物看得深远。您现在年富力强，总不会马上就让振光接管生意吧？那您为什么不放手给孩子一个机会，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样他在感激您之余，会不会更加尽心尽力地为家族贡献力量呢？”

说到此，她莞尔一笑，“作为老师，我非常希望振光能够重返学校，当然了，这需要得到您这个家长的理解和认同。没有一个父母不是望子成龙，但我真诚地希望，您在做出决定的时候，也能够尊重孩子个人的意愿。”

她的话有理有据，令张立中吃惊非浅，眼前这个年轻女孩儿的确不是个简单角­色­。他脸上的倨傲消去几分，现出几分敬意。“我是个大老粗，刚才对何老师态度不好，还请你别介意。何老师说得有道理，我也看出我家振光还是块念书的料，将来肯定比我有出息。要是他自己愿意上学，我不会再勉强他去我那里上班。”

他朝楼上叫了一声：“振光，你下来——”

振光其实一直躲在楼梯口，偷听父亲和咏薇的谈话，此刻见事情有转机，忙不迭地跑下来。

“何老师——”振光求救似的看着咏薇，“我想去上学，可我爸非不让，他还把我锁在家里！我觉得他跟我有‘代沟’，已经一个礼拜没和他说话了。”

“张振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咏薇和颜悦­色­地批评着，“你爸爸也是出于爱你，为你的前途着想。你坚持理想，同父母有观念分歧，可以积极地同他们沟通，获得他们的理解和支持，怎么可以采取这种极端的方法，刺伤父母的心呢？”

“何老师，我错了。”振光惭愧地低下头。

“张振光，快去向爸爸道歉。”咏薇鼓励道。

“爸，请你原谅我对您的态度不好。”振光承认错误，企求地看着父亲，“可是爸，我真的很想考大学，我求您，让我去上学吧。我都一个礼拜没上课，都拉下一大截了。”他显得很着急。

“做爸爸的哪能跟儿子计较啊？”张立中宽容地拍拍他的肩，“我听何老师说，你学习成绩还不错，肯定能考上大学。既然你自己这么有决心，爸爸也不会再反对你念书了。”

“爸，我愿意念书！我不但想考大学，将来还想读到博士呢。”振光说出自己的抱负。

“好小子，不愧是我张立中的儿子，有志气！”张立中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既然张先生不再反对，明天就让振光按时上学吧。”咏薇说。

“何老师尽管放心，我一定督促振光去上学。他定下的目标，想半途而废，我这个做爸爸的可不能答应！”张立中拍胸脯保证。

“那张振光，你上周拉的课，我会帮你安排补课。”咏薇对振光说完，转向张立中，“谢谢张先生对我工作的支持，耽误您不少时间，我该告辞了。”

“何老师对振光的事情这么费心，真是个一心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啊。”张立中感叹道。

“张先生不要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咏薇不以为然。

“以何老师的人材，当个中学教师可真是太屈才了！”张立中眼中有惋惜，提着建议，“不如你到我公司里来，我聘请你当个分公司总经理。”

“张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的野心恐怕不是一个‘总经理’能够满足的——”

张立中一惊，“难道何老师还想当老板不成？”

“张先生尽管放心，”咏薇笑了，“我不是想自己当老板，我是想培养出很多的老总，老板，那样我的成就感会更大！”

“我儿子能交给何老师这样的好老师，我这个做爸爸的是一百个放心了！今后我一定会配合何老师的工作。何老师其他方面有困难，也尽管跟我提，我张立中绝对会尽力的。”张立中毕恭毕敬地把咏薇二人送到门口。

出了振光的家门，刚走到马路上，“小薇，你太­棒­了！”耀明一把抱住咏薇的身子，把她抱得紧紧的。

“耀明，这是大街上，又是张振光家门口，当心让人家看见。”咏薇有些难为情。

耀明只得松开她，拉住她的手飞快地跑到车前，打开车门看咏薇上车，他紧接着上了驾驶座。

“小薇，你真了不起，我实在太爱你了！——”耀明扳住咏薇的脸，­性­感的双­唇­深深地吻住她，吻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耀明，我的头好晕——”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拥吻，咏薇脸颊带着醉人的酡红，眼光迷离地看着他。

“小薇，你好美。”耀明正在帮她开窗，想让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又情不自禁地覆上她的­唇­瓣，攫取她诱人的芬芳。

“耀明，你要是再没完没了，我们今天可回不了家了。”咏薇娇喘连连。

耀明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小薇，你一定累坏了，我们赶紧回家休息。”

“你不是订了饭店吗？我们去吃饭吧。”尽管筋疲力尽，咏薇还是不想扫他的兴。

“这会儿是下班高峰，我们到那里也晚了，今天的饭局就取消吧，我们还是回家吃方便面好了。”耀明体贴地替她系好安全带。

“耀明，真对不起，你为我­精­心安排的饭局泡汤了。”咏薇一脸歉意。

“虽然饭局泡汤了，但是有幸听到何老师的­精­彩演讲，我认为很值得！”耀明边开车，边投来欣赏的一瞥。

“耀明，你又取笑我了。”咏薇脸红道。

“哼，张振光的老爸典型的‘暴发户’形象，以为自己有俩钱儿就不知道姓什么了，瞧她刚刚对你傲慢无礼的态度，我真恨不能扁他一顿！”耀明脸上带着义愤。

“你的‘暴力倾向’又显示出来了。”咏薇温柔地笑了。

“我可真佩服你，小薇，你居然还能那么心平气和？”耀明对她又敬又爱。

“你以为我们当老师的能跟你这个大老板一样，不高兴了，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如果不能以理服人，那就是我做人的失败。”

“小薇，我真是越来越爱你了——”耀明眼光灼热地盯着她。

“耀明，你还是专心开车吧。”咏薇怕他总是看自己，容易出危险，只得闭上眼睛。“我有点儿累了，想迷一小会儿。”

“那好吧。”耀明不再吭声，轻轻按下控制键，车里传来《人鬼情未了》的主题曲。

咏薇­唇­边浮上一个沉醉的笑意，在轻柔的音乐声中睡着了。

咏薇醒来时车外已是华灯初上，耀明的车子在下班高峰的车海中缓缓滑动。她偷眼看着聚­精­会神望着前方的耀明，他侧脸的轮廓是那样完美，英俊得让她的眼光无法移开。她心底里漾着幸福的涟漪，屏住呼吸长时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还没看够呀？”

耀明突然发话，把她吓了一跳。她慌忙掩饰地把目光移向窗外。“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薇，你已经看了我很久了！”耀明眼明心亮，故意逗她，“怎么样，我是不是够英俊？”

“你——真是英俊得——一塌糊涂。”咏薇讷讷地说。

耀明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小薇，你真可爱！”

“耀明，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能够遇见你这么好的男人——”咏薇满含深情地注视着他，“你出身在富豪之家，身上却丝毫没有富家子弟的骄奢­淫­逸之气。身为大老板，你不但不嫌弃我这个平凡的小老师，反而那么理解和支持我的理想；甚至不惜委屈自己，成天陪我吃泡面……”她的眼眶有些湿润，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

“小薇，你不要这样说，遇见你这么好的女孩子，才是我的幸运！我俩就是‘物质富裕­精­神贫乏’和‘物质贫乏­精­神富裕’的完美结合，正好可以缩小贫富差距嘛。”耀明情绪很激动，企求地看着她，“我爱你，小薇。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你心里除了你的学生之外，能再给我留个位置，把你对学生的爱心和耐心分给我一点点就好——”

“耀明，”咏薇眼里蒙上雾气，“其实——，你早已经走进我心里了！”她调皮地笑笑，用手在心口比了一下，“现在，我的心分成了六十一份，看你这么大块头，我一定给你留个最大的位子！”

“小薇——”耀明被触动情怀，情难自已，趁着红灯停车时，忘形地吻着她。他还想需索地深入，车后传来刺耳的笛声。

“耀明，变灯了，该起步了——”咏薇轻推着他。

耀明意犹未尽，脸上写满无奈。“小薇，我好想亲你——”

“你先好好开车，等到家——我让你亲个够！”

有了咏薇的许诺，耀明心花怒放。他轻松地开着车，不时地瞟着咏薇，唱了起来：“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做小薇……”

不久，“荣耀化工”的篮球比赛圆满告终，结果不言而喻，自然是耀明所在的“总裁办”以绝对优势赢得比赛的胜利。由于前一阵子忙于球赛，许多工作被迫让步，如今比赛结束，不得不加班加点弥补耽误的进度，耀明显得比从前更加忙碌起来。然而每天下班前，他照旧去学校接咏薇，说是有利于“互相监督”。他和咏薇虽然各忙各的，却互不冲突，配合相当默契。

转眼期末考试结束，暑假就要到来，咏薇紧张的心情稍稍松弛一些，期待着假期能对耀明有所补偿。

咏薇在耀明的茶几上边翻着教案，边浮想联翩。

耀明从会议室回来，见到风情万种的咏薇，顿时心荆荡漾，悄悄走到沙发后面，双手搂住她的脖子，从后面吻着她的面颊。

“耀明，人家在看教案呢，你别闹了。”咏薇娇嗔的语气。

“嗯，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咱们互不­干­涉。”耀明依然故我，在她脸上亲着。

咏薇被他弄得痒痒的，忍不住笑了，“你这个样子，我能安心工作嘛。”

“那小何老师，你忙了半天，是不是也该课间休息了？你把其他学生放一放，腾出点儿时间给我补习一下吧。”耀明一片腿跃过沙发，坐到咏薇身旁，动情地吻着她。

“耀明，明天就是上班的最后一天，从后天开始学校就放暑假了。本来假期有一个多月的，可学校考虑到我任高二（四）班班主任两年，对学生比较了解，打算明年让我跟班教高三。你知道我还没有带毕业班的经验，恐怕就要多下点功夫；再说，高三还要提前上课，所以我只能有三周的假期了。”咏薇靠在耀明怀里述说着。

“小薇，你天天上课那么辛苦，假期正好调整一下，就算教毕业班，也没有必要搞得太紧张了。”耀明温柔地抚弄着她的长发。

“你说得对，耀明，我现在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咏薇兴奋地勾住耀明的脖子，“你上班的时候，我就抓紧做我的事情；等到你下班，我就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你，一切听从你的安排！”她自觉过意不去，雄心勃勃，“一直以来都是你照顾我，这下我终于有时间可以照顾你了。我打算去学学烹饪，为你烧几个好菜，作为你成天吃泡面的补偿……”

“小薇，你有这份心，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至于烹饪嘛，我看实在没必要学，我家有李妈可以为我们烧菜，你还是把时间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比较好。”

“耀明，你不让我为你烧菜，我总得为你做点什么才好啊。”咏薇有些着急。

“我当然不能让你闲着了！”耀明诡谲地一笑，“好不容易不用再和六十个小鬼争宠，我可不能放过这么难得的机会。所以小薇，我决定同你一道休假，我要彻头彻尾地占有你！”

“耀明，你说什么？”咏薇吃惊地看着他，“你要和我一起休假？那——你的公司怎么办？”

“公司的事我会安排妥当，小薇，你不必担心。”耀明自信地笑笑。他心中已有完备的计划，只是不想过早透露，于是转个话题。“小薇，你知道吗？刚才的董事会我有一项重要提议——”他有意卖个关子。

“什么提议？”咏薇感兴趣地问。

“我决定以公司的名义给你们学校捐款五十万元，作为助学金和奖学金，并且冠名‘爱薇基金’——”

“耀明，你说什么？你——要给我们学校捐款？”咏薇惶惑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能眼看着我心爱的女孩子，为了替学生交学费，成天吃泡方便面！”耀明怜惜地看着咏薇，“小薇，我的心真的很痛啊。”

“耀明——”咏薇眼里涌出感动的泪水，“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耀明——”她主动覆上红­唇­，深情地吻着耀明。

好半天，两个人才从缠绵中挣脱出来。咏薇依偎着耀明的肩，建议道：“耀明，你捐款我不反对，可名字最好不要叫‘爱薇基金’，实在太露骨了！我觉得用公司的名字——‘荣耀’基金，或者你的名字——‘耀明’基金更贴切一点。”

“不，我就是要叫‘爱薇基金’！”耀明不容置疑，“这不仅包含你的名字， ‘薇’也有‘小花’的意思，我爱护一下祖国的花朵总无可厚非吧。”

“耀明，我现在发觉你是‘墨索里尼——常有理’！我说不过你。”咏薇眼里充满崇拜，无可奈何地笑了。

“小薇，明天晚上我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明天既是你放假前最后一天上班，也是我俩相识整三个月的纪念日。”耀明兴致勃勃地提议。

“耀明，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咏薇讶然。

“小薇，我清楚地记得我和你的一点一滴，就好像放电影一样存在我的脑子里。”耀明激动地盯着她，“小薇，你呢？是不是也记得我俩相识的过程？”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了！”回忆起从前，咏薇脸上带着羞涩，“耀明，你从‘风流阔少’，居然变成我的‘野蛮男友’……”

“小薇，明天我还要从‘野蛮男友’变成另一个身份！”耀明的话别有深意。

“明天——？”咏薇若有所悟，“耀明，我对明天满怀期待——”

九

耀明开了一上午的会，他要抓紧时间布署工作，因为从明天开始他要彻底休假。他趁午休时去了趟商场，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回到办公室，他从包里取出一个红­色­的锦盒，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慎重地锁到老板桌的抽屉里。

依瑶在门外偷看到这一幕，心里已有些明白，顿有种绝望的感觉。

“韩秘书，你进来一下。”

听到耀明呼唤，依瑶只得压抑内心的痛苦，走进办公室。“毕总，您有什么吩咐？”

“噢，韩秘书，你帮我在XX餐厅订上今晚两个人的烛光晚餐。”耀明下达着指令，“还有，帮我订一打红玫瑰。”

“毕总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没有了。”耀明摇摇头。

“听毕总的安排，这是要向何小姐求婚呀？”依瑶试探道。

“对啊——”耀明此刻沉浸在对晚上的憧憬之中，显得话多了一些，“我打算今晚就向咏薇求婚，然后利用假期结婚，渡蜜月，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看到他兴奋的神情，依瑶眼里禁不住蒙上雾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毕总，恭喜您了。”

“韩秘书，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耀明觉察到她神­色­不对。

“我没什么的，毕总不用担心。”依瑶心情沉重，“我出去做事了。”

“好啊。”耀明不再过问，他翻开一沓文件，急于今天处理完毕，埋头看了起来。

因为耀明喜欢看她穿裙子，咏薇今天特意换上一身裙装。由于学生都已放假，她不必担心影响课堂效果，还特意略施脂粉，化了个淡妆。从早上开始她就盼望着晚上的到来，想象着耀明会怎样设计这个浪漫的夜晚。她和耀明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情况下相识，如今共同走过了三个月的时光。和耀明相处的日子有苦有乐，她哭过也笑过。现在他们彼此深爱着对方，已经根本离不开对方了。

她匆匆吃过午饭，跑到附近的商场，选了一方男士手帕，打算晚上送给耀明。“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接了颠倒看，横也丝（思）来竖也丝（思）。”

她一路想着耀明能不能理解她的心意，不知不觉走到篮球场。

“何老师——”正在练习的孟刚看见她，打着招呼。

“噢，孟老师在练球呀？”

“是啊，”孟刚说，“我假期还要组织校篮球队训练，为下学期开始的校际高中篮球联赛做准备。”

“孟老师放假也不能休息，真是够辛苦的。”咏薇体谅地说。

“何老师假期有什么安排？你那班学生平常没少叫你­操­心，这下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我是想暂时放松一下，充充电，下学期还得教他们高三呢。”咏薇很坦白，“不过，耀明为我牺牲了很多，我想假期多陪陪他。”

孟刚注意到她提到耀明时眼中流露出的温存，尽管心里有刺痛的感觉，还是忍不住为她高兴。“看来何老师是找到幸福了，祝贺你！”他故作潇洒地抛起篮球，“何老师忙吧，我去练球了——”转身跑向篮球架。

咏薇释然地笑了，向教研室走去。

三点多时，咏薇正在教研室专心研究教案，高显突然急急忙忙冲进来。

“何老师，不好了，你们班陶大伟因为在超市行窃，被扭送到派出所去了——”

咏薇一惊，“高主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刚刚接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通知我们去领人，这不马上来告诉你了。”

“高主任，我这就跟您一起去派出所！”咏薇当机立断，收拾好背包同高显出了教研室。

去派出所的路上，她担心耀明早早出来接她，会走两岔，于是打电话告诉他，她现在有急事出去。

咏薇和高显心急火燎地赶到派出所，见到被人抓住吓得六神无主的大伟。

“何老师，我是冤枉的……”大伟如同见到救星一般扑向咏薇。

“陶大伟，你别怕，你把事情的经过给老师讲清楚好吗？”咏薇像安抚孩子一样拍着比她还高几公分的大伟。

“何老师，我真的不是小偷！……”大伟向咏薇讲出事实。

原来，下午大伟和几个小哥们儿在超市闲逛，看中一盒光盘。几个人身上都没带钱，于是打赌看谁有本事，不花钱就能拿到光盘。大伟好胜心起，趁人不备就把光盘装进休闲装的口袋，没想到他正要出超市时立刻被人抓住。无论他怎样解释，人家也不肯相信，到了给他送进派出所。

咏薇批评他几句，要他写出检查和保证书，交给派出所的“片儿警”。念大伟是初犯，年纪不满十八岁，且情节不严重，认罪态度好，派出所教育他一番，同意让咏薇和高显领走大伟。

高显认为大伟的行为严重破坏了学校的声望，路上一直在教训大伟。咏薇见大伟已经对自己的过错后悔不已，于是劝高显息怒，她温言安慰着大伟。

待咏薇和高显把大伟送到家时已是晚上六点，咏薇想起耀明还在等她，马上要同高显告辞。

高显拦住她说：“何老师这会儿去哪儿？我开车送送你。”

“噢，我回学校就好。”咏薇领教过他的执着，只好随便说个地方。

“陶大伟的事情­性­质实在太恶劣了，我看一定得‘记大过’处分才行！”高显边开车，边一脸愤慨。

“高主任您说什么？”咏薇替大伟抱屈，“陶大伟只是一念之差，现在他也诚心悔过了，我认为‘警告’一下以示提醒就足够，没有必要赶尽杀绝。您知道在他档案上留下这么严重的一笔，会毁了他的一辈子呀！”

“何老师，你总是‘­妇­人之仁’，对学生心慈手软，所以才会纵容他们如此肆无忌惮，为所欲为！”高显尖刻地说。

“高主任！——”咏薇的脸­色­因激动而涨得通红，“您这么说，就是对我教育学生的方法很有意见喽？如果您不赞成我对学生采取宽容的态度，那么从前您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从轻处罚他们？”

“我高显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人，我之所以对他们宽容，全都是为了你呀，何老师！”高显表白道，“何老师难道看不出，我对你——和你的学生格外的关照？”

“高主任的话题扯得太远了。”咏薇觉得苗头不对，义正严辞，“我相信您身为教务主任，一切做法都是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绝不是以个人的喜恶为标准！”

“学校的制度是死的，可何老师，这执行的人是活的，你真的相信世上有绝对‘大公无私’的人吗？”

“高主任，谢谢您送我，我还有约会，就在这里下车吧。”还没到学校，咏薇就急着下车。

“何老师还没同我讨论出个结果，就这么急着忙着走吗？”高显故意说，“陶大伟的事情在我看可大可小，这恐怕得取决于何老师的态度——”

“陶大伟的事情同我有什么关系？”咏薇不解。

“何老师，今天是放假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你看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好好谈谈这件事情？”高显语气暧昧。

“高主任既然要谈，我们就在这里当面谈清楚好了。”咏薇马上表态。

“何老师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问题吗？”高显颇为不满，“你现在明明有求于我，还显得如此盛气凌人。”

咏薇愣了一下，压下胸中的冲动，客气地问：“那高主任是什么意思？您想让我怎么做，才肯答应放过陶大伟？”

“我的要求很简单，”高显不慌不忙，“何老师只要今晚陪我吃顿饭，一切事情都好商量。”

咏薇意识到他在要挟自己，可眼下大伟的命运远比她的自尊来得重要，她想都没想就爽快地答应。“好，我同意陪高主任吃饭，希望高主任能信守承诺，放陶大伟一马！”

“何老师果然深明大义，懂得进退。”高显脸上浮上一个得意的笑容。

咏薇无可奈何，只能拨通耀明的手机。“耀明——”她难以启齿，吃力地说，“我，我今晚有事实在走不开，恐怕不能和你共进晚餐了。我真的很抱歉。”

手机里传来耀明宽慰的声音：“不要紧的，小薇，你忙完今晚，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可以彻底放松了。”

“谢谢你，耀明。”咏薇感动得都要哭了。耀明的鼓励给了她力量，是啊，她只要熬过今晚，同高显力争到底，就能同耀明尽情地享受假期的每一天。她抹去眼角的泪水，振作起­精­神，做好打一场艰巨战役的准备。

高显在路上给一家餐厅打电话，本来今晚的两人桌已经订满，刚巧有一桌临时退掉，他感到真是天助他也，对前途充满信心。

高显望着餐桌对面脸上稍加修饰的咏薇，在烛光映衬下，她越发明丽动人。他咽了一口吐沫，勉强收摄心神，举起手中的酒杯。“何老师，今晚机会难得，我们应该喝一杯庆祝一下。我祝你越来越美丽！”

“谢谢你，高主任，我不会喝酒。”咏薇一副不领情的样子。

“不会喝酒没关系，那就多吃点东西。”高显对咏薇的冷淡不以为意，殷勤地让着，“这家的牛排做得不错，你那么瘦，应该多吃点。”

看到高显低下头，用刀叉切着牛排，咏薇毫无食欲，她的心思仍然在大伟身上。

“高主任，我们该谈谈陶大伟的事情了吧？”咏薇耐着­性­子待高显吃完牛排才发话。

“哎，何老师，你是学中文的，你不觉得在这么有情调的地方谈工作，有点煞风景吗？我这个人可是很注重生活品质，我从不在吃饭的时间谈公事。”高显认真的样子。

“可高主任刚刚不是说，只要我陪您吃饭，事情就都好商量吗？”咏薇揪住不放。

“我说的是我们俩的事情，可没说别人的事情啊。”高显答得狡猾。他定定地盯着咏薇，“咏薇，你知不知道，从你到学校的第一天，我就爱上你了，我已经暗恋了你两年……”

“高主任！”咏薇突然有种被人愚弄的感觉，打断他的话，“既然您不是要同我谈公事，那么请恕我不能奉陪了。”她扶着桌子站起身。

“咏薇，你别走——”在她拿背包时，高显过来伸手拉她。

“高主任，我请你自重！”咏薇声音冷峻。见高显果然不敢轻举妄动，她避开他就要向外走。

她撞到一个坚实的胸膛，一抬头，耀明竟然立在眼前。“耀明？——”她有些困惑，“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由于取消同咏薇的约会，耀明只好请公司高管到这里吃饭，对他们即将在他休假期间所做的工作表示感谢。此刻他眼里有受伤的神气，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热情。

“耀明，你听我解释——”意识到他产生误会，咏薇刚要张口，就被他打断。

“你不用再解释了！”耀明气愤地一摆手，“小薇，我一直是那么的信任你，珍惜你，可是你——竟然一直在玩弄我的感情！……”

“耀明，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咏薇委屈万分。

“你还敢说你没对不起我？——”耀明指着咏薇坐的位子，“这个位子原本是我预订的，我还想在今晚向你求婚。可是你呢？居然背着我，在这里同他——”他指指高显，“约会——”

“耀明，我不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是真心爱你，对你绝对是一心一意！”咏薇说得斩钉截铁。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耀明目光沉痛，语气讥讽，“你口口声声说我是‘风流阔少’，原来你何老师才真正是‘劈腿’的高手！”

“耀明，我没有‘劈腿’，我心里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人！”咏薇哀怨地看着他，“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辱我的人格？！——”她的眼里涌出泪来，心里似被刀割般痛楚。她倔强地扬起头，“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我们还有必要再勉强在一起吗？不如早些分手的好！”

“分手就分手！你以为我毕耀明会稀罕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吗？”耀明正在气头上，冲口而出。

“耀明——？”看到他残酷的表情，咏薇难过地摇了摇头，“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残忍，你偷走了我的心，现在——却像丢破烂一样把它甩掉，丝毫不在意它会不会支离破碎……”她控制不住泪流满面，捂住脸，逃也似的奔出餐厅。

“咏薇——”高显在餐厅外紧追上她，把她拦住。

“高主任，现在你满意了？”咏薇收起泪痕，目光警惕地看着他。“你拿学生要挟我，害耀明误会我，现在又想打什么主意？”

“咏薇，我一直觉得刚才那个男人跟你不相配，我们两个才是真正的‘志同道合’！”高显剖心挖肺，“我是真心实意喜欢你，那个男人不稀罕你，我一定会对你视如珍宝！”

咏薇苦笑了一下，“高主任，你以为我何咏薇是什么人？我对感情是极其认真的！我只爱耀明一个人，就算他不要我，我也绝不会投入别人的怀抱！”

“你用不着标榜自己的纯洁！”高显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不是看那个毕耀明比我有钱，比我高大英俊，才会对他如此钟情？”

“高主任，你以为我爱耀明只是贪图他的钱吗？”咏薇自觉受到羞辱，忍不住大声说：“耀明有一颗金子般高贵的内心，比起你这个假公济私的家伙高尚一百倍！”

“咏薇，只要你答应同我交往，陶大伟的事情包在我身上！”高显放出诱饵。

“你不要再想拿陶大伟的事情要挟我，我明天就去找校长，我要向校长揭发你这个教务主任的丑态，相信他会做出公正的处理！”咏薇说话要走。

“咏薇，你去向校长揭发谁？——我吗？你以为校长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高显不以为然地笑道，“全校师生都知道，你何咏薇有事儿没事儿就往我办公室跑，你不是在勾引我，又是什么意思？”

“高显——？”咏薇停住脚，瞠目结舌，“你，你真是‘恶人先告状’！”她不能置信地摇头，“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是个老师？！你道貌岸然，用心­阴­险，真是老师中的败类！”她毫不畏惧地一甩头，“随你怎么污辱我的人格好了，反正我大不了辞职走人！”

“你想辞职？——你舍得你那班学生吗？”

咏薇心中一痛，要不是为了这班学生，她何至于同耀明闹成这个地步？她的信心有些动摇，脚步也停滞了。

“咏薇，我爱你——”高显趁机抱住她，嘴在她脸上亲着。

咏薇尖叫一声，情不自禁喊出“耀明——”

高显虽然是一介书生，但毕竟是男人，比咏薇力气大得多。他同咏薇身高相仿，他的­唇­已逼进咏薇­唇­边。

咏薇奔波一晚，连一口东西都没吃，本就浑身乏力，加之同耀明分手伤心欲绝，她拼命挣扎，感到筋疲力尽。为了避免高显的侵犯，她只好痛苦地咬紧嘴，把嘴­唇­都咬破了。

“你这个混蛋，敢欺负小薇！——”高显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他已经被耀明一把从咏薇身上提落起来。原来看到咏薇流泪，耀明冲动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他拔脚向餐厅外跑，刚到门口就听到咏薇的呼叫。

耀明一记重拳打在高显脸上，高显的脸登时如同开了染坊，鼻骨塌陷，血流了一脸。他眼冒金星，向后来了个仰八叉，重重摔在地上。

“耀明——”咏薇登时泪流满面，她浑身哆嗦着，再说不出一句话。

“小薇，你怎么样？”耀明一把搂住她瑟索的身子，看到她­唇­边的血迹，立刻拧紧眉头。“是这个该死的混蛋弄的？看我不狠狠教训他——”他又转向倒在地上的高显。

“耀明，嘴是我自己咬破的，你别再打他了，你会把他打死的！”咏薇紧张地拽住他的手。

“小薇，他那样欺负你，你还护着他？”耀明不可思议。

“我不是心疼他——，我是心疼你呀！”咏薇着急地说，“耀明，你不值得为这种败类，毁了自己的前途！”

“小薇，”耀明心痛地搂住她，抚慰地吻着她脸上的泪痕，“真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够冷静，我不该怀疑你——”

“不，耀明，是我不好！”咏薇拼命摇着头，“是我太天真了，竟然相信高显的鬼话，以为他会帮我的学生，我才会跟他来这里……”

“小薇你不要说了，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不会骗我——”耀明抢着说。

“耀明，请你原谅我刚才的话，我从来就没想过和你分手啊……”咏薇求恕似的仰视他。

“小薇，我怎么舍得同你分手？我刚才说的全都是气话！”耀明的额头抵着咏薇的额头，嘴附在她­唇­边，坚决地说：“小薇，从今往后，我们谁都不许再提分手，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嗯——”咏薇流着泪，重重地点头，“我们不要分开——”

“我爱你，小薇！”耀明灼热的­唇­覆上她温软的­唇­瓣，疯狂地吻住她。

“耀明，我也爱你！”咏薇双手紧搂住耀明的脖子，踮着脚，热情地回应着他。

两个人都对刚才的冲动满怀歉意，急于慰藉对方受伤的心灵，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吻得如痴如醉。

忽然身后闪过一道眩目的亮光，耀明听到有人惊呼：“毕总，当心！”他松开咏薇猛回头，倒在地上的高显不见了，只见一辆车子发疯般向这边冲过来，眼看就要撞上他和咏薇。

生死关头，耀明不假思索地把咏薇推向一边。接着“砰”的一声，他的身子被车子撞得倒退几米，他站立不稳，向后倒去，后脑重重地撞在马路牙子上，当时昏死过去。

“耀明！——”咏薇被耀明推倒，腿上受了伤，一瘸一拐地跑到他身边。

“快！——打120，叫救护车！”

“快报警，抓住那辆肇事汽车！”耀明公司的经理们手忙脚乱。

看到耀明头下涌出一滩鲜红的血，咏薇痛不欲生。她跪坐在地上，把耀明的头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耀明，你不会有事的，你不可以有事——”泪如泉涌。

耀明张开眼，看到两双含泪的眼睛。他认出其中一个是母亲，不免困惑。“妈，我，我这是在哪里啊？”

“耀明，你终于醒了！”咏薇流出激动的泪水，忏悔似的说，“都是我连累了你，你为了救我，被高显用车撞伤，现在住在医院。你感觉怎么样了？”她关切地问。

耀明一脸茫然，似不认识一般看着咏薇。“这位小姐，你是谁呀？你是护士吗？”

毕妈妈有些奇怪，“耀明，你不记得咏薇了？你不是很爱她，还打算假期和她结婚的吗？”

咏薇也觉得诧异，仍很有耐心地解释着：“对呀，耀明，我是咏薇——我是你最爱的小薇呀！”

“小薇——？”耀明努力地在记忆里搜寻着，刚一用脑，就感到头痛得像要裂开一样。他“噢”地呻吟一声，痛苦地捂住头。

“耀明——”咏薇慌忙坐到床边，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你的头受了伤，可能会有点儿疼，不过不要紧，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她安抚地拍着耀明的身子。

“你真好。”耀明在咏薇怀里得到安慰，感到头疼得不那么厉害了。他痴迷地看着咏薇清秀的面容，“我好喜欢你，小薇。”

“耀明，你一直都是这么喜欢我呀。”咏薇把他的头轻按在她怀里，“你还总是嫉妒我的学生，想赖在我怀里。我答应过你，假期要好好陪你，现在你可以尽情地睡在我怀里了。”

咏薇的怀抱是那样温暖，那样安全，耀明贪婪地嗅着她身上似曾相识的芬芳，很快便带着满足进入梦乡。

医生说耀明由于头部受到重创，导致部分记忆丧失，现在的他根本不记得咏薇，也忘却了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一切。但是他对咏薇有种特殊的好感和依恋，这足以让咏薇感到欣慰。她相信凭借自己的爱心和耐心，一定会令耀明恢复记忆。

三周的假期很快过去，咏薇不得不把­精­力从耀明身上重新转移到学生身上，开始正常的教学。耀明头上的外伤也已经痊愈，虽然对人事关系丧失记忆，对业务他却是头脑清晰敏捷，所以他重返“荣耀化工”，继续工作。

咏薇经常利用休息时间，带耀明去他们曾经去过的一些地方，希望对他恢复记忆有所帮助。耀明头脑中偶尔闪现出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断，可每当他要用力回想，就感到头痛难忍。咏薇劝他不要着急，她也毫不气馁，尝试不同的方法来帮助他。

这天下午，耀明在办公室接到咏薇的电话。“小薇，是你呀？”不知为什么，他一听到咏薇的声音就心花怒放。“你现在找我有什么事？”他知道咏薇每天只有到下班才会来找他。

“耀明，我想到一个办法了！一会儿我到公司去接你。”咏薇的声音里带着兴奋。

“好啊，小薇，我等你！”耀明挂上电话，想到马上就能看到咏薇甜美的笑脸，心里顿时喜孜孜的。

他尽快批完手头的文件，边上网，边等待着咏薇的到来。

依瑶敲门进来，递给耀明一杯新茶。

“谢谢你，韩秘书。”耀明感激地点点头。

“毕总不要这么客气，照顾好您的一切是我这个做秘书应尽的职责。”依瑶乖巧地说。

“是啊，你的确是个不错的秘书。”耀明夸奖一句。

“谢谢毕总夸奖。”依瑶有些踌躇，斗争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毕总，您怎么突然对我客气起来了？您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从前？——”耀明困惑地看着她，“对不起，韩秘书，你知道我得了‘失忆症’，从前有些事我实在回想不起来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从前’是怎么一回事？”

“嗯——”依瑶似乎难以启齿，“从前，毕总对我很亲切的，总是称呼我的名字，叫我‘依瑶’……”

“是嘛，有这回事？”耀明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您不相信就当我没说！”依瑶现出伤心的样子，“反正您现在一颗心都在那个何小姐身上，眼里根本就看不到我的存在。”

“韩秘书，你把话说清楚——”耀明听她话里有话，忍不住刨根问底，“我跟你和小薇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来您一直对我很好的，我也对您忠心耿耿。可那个何小姐实在太有心机，一下子就把您给迷住了。她原来的男朋友出于报复，想开车撞死您。所以您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被那个何小姐害的！”依瑶半真半假地说着。

“小薇是这样的人？”回想起近一个多月咏薇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耀明无论如何不能置信。

“您还是继续相信您的‘小薇’吧。”依瑶无奈地叹口气，“我先出去了。”

“噢，韩——依瑶，”耀明觉得叫这个名字有些别扭，“你今后还想起什么，不妨提醒我，我不希望对过去一无所知。”

“我会的，毕总。”依瑶刚要迈步，忽然“哎哟”一声。

“你怎么啦？”耀明关切地看着她。

“我的右眼好像进了什么东西——”依瑶用手捂住眼睛，拼命地揉着。

“你的眼睛看上去挺严重的，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耀明建议。

“我，我这个样子哪能走到医务室呀？”依瑶的表情很是痛苦，央求道，“毕总，您，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的眼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这个——”耀明很为难，看她那么难受，只得站起身。“那好吧，我也不大会看。”

“毕总，我站到窗户那边光线亮一点，您也能看得清楚一些。”依瑶诱惑地走到窗前。

耀明只得跟着她过去，对着光看着她的眼睛。“好像没什么东西呀。”他自言自语。

“您掀开我的眼皮看看——”依瑶怂恿着。

耀明硬着头皮，动手去翻她的眼皮，谁知依瑶的双手突然牢牢地抱住他的腰。他顿时慌了神，“你这是­干­什么？”他急忙推开她贴近的身子，反身要回老板桌。

“小薇？——”他发现咏薇立在门口，尴尬地叫了一声。“你来了。”

“我刚刚敲门，没有人答应，所以推门进来了。”咏薇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是不是打搅你们了？”

“小薇，你在说什么呀？”耀明拉她进来，让到沙发上。

“那毕总，何小姐，你们忙，我先出去了。”依瑶很有眼­色­地退出去。

“小薇，刚才我只是帮韩秘书看眼睛里的沙子，我和她没什么的。”耀明很在意咏薇的感觉，急于解释。

“好了，耀明，我又没怀疑你什么。”咏薇故作潇洒。“我来，是有事请你帮忙的。”

“小薇，你要我帮什么忙？我一定尽心尽力！”耀明很爽快。

“我还没说呢，你就答应得这么痛快？”咏薇笑看他。

“小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你的事情，我就觉得义不容辞！”

“耀明，那是因为你从前很爱我的缘故呀。”咏薇深情地看着他，“虽然你现在想不起来，但是你心里对我还有很强烈的感觉，是不是？”

“小薇，我，我好想见到你，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可我就是想不起来，我和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耀明有些懊恼。

“耀明，这就够了。”咏薇想起来意，“对了，我想让你去我们学校，辅导我的学生打篮球。”

“打篮球？”耀明吃力地回忆着，“我会打篮球吗？”

“你从前可是个篮球健将呢，都快赶上‘姚明’了。”咏薇玩笑道。

“我有那么高的水平？”耀明不能确定，“小薇，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还会不会打篮球。”

“我就是想让你去试试看哪，这样或许能帮你想起一些事情。”

“那好，小薇，我都听你的。”耀明对咏薇充分信任。

耀明开着他的凌志SUV按照咏薇的指示来到学校，一下车，他就说：“这地方我怎么好像来过？”

“是吗？耀明，你想起了什么？”咏薇探询道。

耀明似乎很熟悉这里的地形，轻车熟路地穿过校园，直奔篮球场。

“毕大哥！”晓磊看到耀明，亲热地打着招呼。

“你是谁？”耀明在记忆中搜寻着，“对不起，我好像不认识你。”

“我们还一起打过球呢，毕大哥不记得了？我是何老师班上的秦晓磊啊。”晓磊诧异地看着他。

“秦晓磊，耀明头部受过伤，失去部分记忆，他现在连我都想不起来了。”咏薇心情沉重地解释。

“啊，毕大哥怎么会弄成这样？”晓磊吃惊非浅，同情地看着咏薇，“何老师，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是我连累了他，现在只要他没事，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咏薇故作轻松地笑笑。

“那毕大哥失忆了，他还会记得打篮球吗？”晓磊提出问题。

“我就是想让他试试，看他究竟还记得多少东西。”咏薇说，“秦晓磊，你去跟他打打看好了。”

晓磊会意，对耀明说：“毕大哥，何老师让咱俩打场球，你看怎么样？”

“好啊。”耀明点点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

晓磊在耀明面前迅速地拍起球来，耀明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马上进入状态，他敏捷地从晓磊手中断过球，技巧娴熟地向篮筐运动，在晓磊的拦截下，做了几个漂亮的假动作，手轻松一抬，那球在空中划了道完美的曲线，稳稳地投入篮筐。

孟刚从办公室过来，忍不住喊了一声：“好漂亮的三分球！——”

他对咏薇说：“想不到，何老师的男朋友还有这两下子，是个篮球高手啊。”

耀明见一个陌生男人同咏薇说话，心里很不舒服。“小薇，他是谁？”他满怀敌意地看着孟刚。

“噢，毕先生，我们见过面的，我是体育老师孟刚。”孟刚对耀明的健忘感到惊讶。

“孟老师？——”耀明嘴里叨咕着，“我们见过面吗？”

见孟刚露出困惑之­色­，咏薇赶紧说：“孟老师别见怪，耀明失忆了，好多事都忘了。我是想通过打篮球，希望对他恢复记忆有所帮助。”

“是这样啊。”孟刚恍然。他挑衅似的看着耀明，“毕先生介不介意同我比赛一场啊？”

“比赛就比赛，我还怕你不成？”耀明颇为自负，对咏薇说：“小薇，你看着我，我一定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耀明，我相信你！加油——”咏薇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耀明同孟刚开始紧张的角逐，由秦晓磊和另外一个同学负责裁判。

孟刚是学篮球的，自认水平相当了得，他觉得耀明主要靠身高的优势，技术应该一般。没想到交起手来，他才发现小觑了耀明，耀明以前绝对是个专业选手，球技过人。虽然奋力拼搏，孟刚还是被耀明压制得处处占下风，最后以20比41败给耀明。

“耀明，你的球技一点儿都没忘，和从前一样出­色­！”咏薇边夸奖，边掏出纸巾揩着他脸上的汗。

“毕先生果然厉害，我孟刚输得服气！”孟刚竖起大拇指。

“毕大哥，你好好教我几招，我好在校际联赛为学校争光。”晓磊请求着。

耀明迷茫地看着眼前这几个人，脑中忽然闪现出几个片断，他依稀记得抓住晓磊，旁边好像有咏薇和孟刚，可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吃力地回想着，怎样也想不明白。他感到头痛得像要炸裂一般，禁不住抱住脑袋，呻吟一声。

“耀明，你的头又痛了？”咏薇紧张地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架着他到球场边上的看台坐下。她小心地问：“你刚才，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小薇，我也不知道，”耀明痛苦地捶着头，“我刚一使劲儿想，头就疼得厉害，结果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的神情很是沮丧。

“耀明，别勉强自己，让我们慢慢来好了。”咏薇拉下耀明的手，把他的头按到自己肩上，温柔地抚着。“哪怕你一辈子都想不起我来，那也不要紧。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让我还有机会好好爱你，照顾你，这就是我最大的满足了。”

十

耀明受咏薇的托付，每天下班后去学校指导晓磊篮球，有了孟刚和耀明两个高手的点拨，晓磊的球技突飞猛进，在校际篮球联赛中大显神威，战果显著。

耀明还是不时回忆起一些往事，他隐约感觉到，他曾经有一个深爱的女孩子，但无论他怎样努力，始终想不起来那个女孩儿的模样。他本能地联想到咏薇，咏薇和他的最爱是不是同一个人呢？尽管记忆仍未恢复，他对咏薇的依恋却是与日俱增，他只要一刻见不到她就会若有所失，她的喜怒哀乐也时刻牵动着他的情绪。

一天中午，耀明带着依瑶和几个部门经理陪客户吃饭，席间喝了点儿酒。从前他酒量还算不错，可自打头部受伤，他有好长时间滴酒不沾，所以饭后感到头晕脑胀。

依瑶把耀明扶到办公室书柜后面隐蔽的卧室，耀明头刚一挨枕头，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待耀明睁开眼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他身边竟然躺着依瑶，依瑶的胳膊还紧搂着他的脖子，而此刻他俩居然一丝不挂。

他吓得头脑顿时清醒许多，忙不迭地起来找自己的衣服，边穿边叫着：“韩秘书，你醒醒——”

依瑶被他叫醒，“毕总，你醒了？”她抱紧被子护住身子，靠坐在床边，眼光幽怨地看着耀明。

“韩秘书，我，我刚刚喝多了，是不是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情？”耀明想不起刚才的事，尽管局促，还是忍不住问依瑶。

“毕总——”依瑶眼里闪着泪光，“刚才，我扶您上床，您就一把把我按倒在床上，然后就……”她似乎难以启齿，脸羞得通红。

“我真该死，我是个畜生啊！”耀明懊悔不已，诚心道歉，“对不起，韩秘书，我不是有意伤害你，我真的很抱歉——”

“毕总也不必太自责了，我知道你是酒后乱­性­，我真的不怪你！”依瑶显得善解人意。

“谢谢你，韩秘书！”耀明如释重负。

“既然毕总已经占有我的身子，我今后就是你的人了。”依瑶眼睛带勾地瞅着耀明。“只要毕总需要，我可以随时满足你。”

“呃，韩秘书，有这一次就足以为戒，我绝不会再有下回了！”耀明不肯上钩。“我先出去，你赶快把衣服穿起来，免得让人看见影响不好。”

耀明逃到办公室外间，咏薇兴冲冲地来了，看到他衣衫不整，有些奇怪。“耀明，你怎么这么狼狈？”

“噢，我刚睡个午觉起来，匆忙了一些。”耀明掩饰地说。他担心咏薇继续追问，主动问她：“小薇，你这么早来我这里一定有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事呀？”

咏薇帮他正了正领带，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耀明，我是来向你报喜的！我们校篮球队在校际联赛中获得了冠军，秦晓磊被评为最佳球员，一下子就被体育学院篮球系的人看中，准备特招他上大学了！”她感激地看着耀明，“秦晓磊能有这样的成绩，多亏了你的帮助。耀明，你真是我的好帮手，对我的理想总是大力支持，我真是好爱你呀！”她动情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小薇——”耀明情不自禁搂紧她，­唇­朝她的俯下。

依瑶扣着上装钮扣从书柜后面出来，看到这个情景，故做惶恐。“哟，毕总，何小姐，我是不是出来的不是时候？”

“韩秘书——怎么会在你的房间里面？”咏薇吃惊地盯着耀明。

“噢，韩秘书，你先出去做事，我有话要同咏薇说。”耀明冲依瑶使个眼­色­。

依瑶的计划已经实施，只要静观好戏即可，她做出识大体的姿态。“是，毕总，你们忙吧。”扭着纤腰出了门。

耀明自觉无颜面对咏薇，羞愧地低下头，讷讷地说：“小薇，你听我说，我——中午喝醉了，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

“耀明，你——”咏薇的身子如同遭到雷击般一震。一想到他和依瑶做的事情，她感到血登时涌上面颊，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她的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好半天，心绪都难以平静下来。

“小薇，我对不起你。”耀明求恕似的看着她，“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不想的，请你原谅我好吗？”他想牵咏薇的手。

咏薇如同触电一般缩回手。“耀明，你别碰我！”她痛苦地摇摇头，“我说过，我心目中的男人要对我一心一意，绝不能三心二意。我可以原谅你酒后乱­性­，可我无法勉强自己再接受你，你的触碰会让我感到恶心——”她恐惧地打了个冷战。

“小薇——”耀明感到心似被人捶打着，“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今后不会再犯了，你不要这样对我！”

“耀明，虽然你是无意的，可同样是女孩子，我能理解依瑶的心情。既然你已经做错了，就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希望你能善待依瑶。”咏薇强忍内心的痛楚，保持理智。

“我真不该喝酒，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耀明后悔莫及，苦着一张脸。“小薇，我只把她当作助手，从不搀杂个人感情。你要我对她负责，可我根本不喜欢她，我喜欢的人是你呀——”

“耀明，我知道你心里最爱的人是我，可是身为男人，你不可以逃避罪责！”咏薇咬紧牙关，像教学生一样谆谆教导，“你听我的话，从今往后好好对待依瑶，把我当成普通朋友就好了。”她起身要走，“哦，我就是想告诉你秦晓磊的喜讯，我不打搅你了。”

耀明心里一阵恐慌，一把拉住她，“不，小薇，你不要走，你不可以把我丢给别的女人——”

“耀明，你别拦着我，你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咏薇哀求似的。

“小薇——”耀明目光焦灼，“你这么急着走，甚至把我推开，说明你还是不肯原谅我的过错！”他急火攻心，后脑如同要撕裂一般，他“啊——”地惨叫一声，疼得脸­色­苍白。

“耀明！”看到他被痛苦扭曲的脸，咏薇顾不得内心的煎熬，扶着他到沙发坐下。

“小薇，我的头好痛——”耀明难受得直想撞墙。

“耀明，不要怕，你不会有事的。”咏薇安慰地把他的头搂在怀里，看到他在她怀里辗转，心痛地流下泪来。“你要不是为了救我，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小薇，抱紧我，不要离开我——”耀明在她怀里呻吟着。

“耀明，你头上有伤，真不该喝酒，头才会疼成这样。”咏薇嗔怪道。

“我知道错了，小薇，你、原谅我——”耀明疼得抓紧她的手。

“我原谅你了，耀明！你别再自责了——无论你做错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咏薇抱紧他，用­唇­吻着他的额头和面颊，想帮他分担些痛苦。

“小薇——”耀明的­唇­捕捉到咏薇湿润的双­唇­，需索地探入她口中，同她的舌头交缠在一起。

咏薇感受到他从前的热情，顺从地回应着他的吻。

耀明得到慰藉，头痛减轻许多，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在咏薇怀里疲惫地睡着了。

咏薇深情地凝视着耀明孩子般平静的睡态，心里突然对前途有了一丝忧虑。“耀明，不是我忍心离开你，可我实在担心，有一天会失去你……”

她在耀明­唇­上印上一吻，好像他马上就会消失似的把他抱得更紧。

经历了“醉酒”风波，咏薇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同耀明一刀两断，她似乎毫不介意耀明的过失，比从前更加关心和体贴耀明。而耀明也像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一如既往地对待依瑶，丝毫没表现出过度的热情。眼看拆散他俩的计划不但没有奏效，反倒使他俩的感情更加坚固，依瑶的心理实在难以平衡。

她一计不成，只得又使一计。

一个月后的一个下午，耀明招呼依瑶进来取走批阅过的文件，依瑶拿过文件，并没有马上离开，却在老板桌旁边犹豫着。

“韩秘书，你是不是有事要说？”耀明看出她的问题。

“是，毕总。”依瑶现出为难的样子。

“你有什么事快点说，我呆会儿还要去接小薇下班，时间有限。”耀明看了看手表，尽管记忆尚未恢复，他现在却恢复从前接咏薇下班的习惯。

依瑶吞吞吐吐，“毕，毕总，本来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的，我也知道你心里喜欢的是何小姐，跟我只不过是一时冲动……”

听她提起那件丑事，耀明的脸腾的红了，尴尬地说：“呃，韩秘书，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儿，你——明白就好。”

“可是毕总——”依瑶欲言又止，眼里突然盈满泪水，“我，我现在怀孕了——”

“你说什么？”耀明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紧盯着依瑶，“你，你真的怀孕了？”

“嗯，”依瑶难过地垂着头，“我也不能相信，所以去医院检查，证实我确实有了身孕——”她从套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耀明。

耀明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张医院的诊断书，赫然写着韩依瑶尿样结果呈“阳­性­”。他的头脑顿时“嗡”的一声，有些站立不稳，勉强扶着桌子颓然地坐到椅子上。

“怎么会这样？”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向洁身自爱的他仅仅有一次微小的过失，竟会铸成如此严重的后果！他怎么对得起深爱他的咏薇？他又该如何企求她的谅解？

他用双手抱住头，内心似被千百条毒蛇咬啮着，陷入痛苦的深渊。

“耀明，你今晚一直闷声不语，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咏薇在耀明送她回家的路上问道。自打耀明受伤，咏薇觉得他需要加强营养，宁可自己辛苦，她每天都会在耀明家吃过晚饭才回家工作。

“小薇，我有件事要对你说——”耀明沉吟了一路，终于下定决心。

咏薇期待地看着他，静候他的下文。

“小薇，我，我很对不起你——”耀明话还没说，先开口致歉。

“耀明，你说对不起我？”咏薇心里咯噔一下，警觉地问，“莫非你又像上次那样，做了什么？”

“不是的！”耀明拼命摇头，“上次那一件事，已经让我抱憾终生了！”他的心里乱得很，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开车，只好把车停在路边。

“耀明，你先别紧张，”咏薇安抚地拍着他的背，“你放松一点儿，慢慢把话说清楚。”

“小薇——”耀明恐惧地一把抱住她，“我好怕失去你——”

“耀明，你不要‘杞人忧天’了，”咏薇的脸支在他肩头，坚定地说，“我爱你，耀明。就算你永远都想不起我来，我也不会放弃你的！”

“小薇，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耀明恨不能将自己凌迟处死，懊悔地擂着头。“我不是人，我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我，竟然让韩秘书怀孕了——”

“你说什么？——”咏薇推开他的身子，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依瑶——她怀孕了？她怀了你的孩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我接你之前，她给我看了检验报告。小薇，我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可这的确是真的。”耀明垂头丧气。

他感到进退两难，求助似的看着咏薇。“小薇，你说我该怎么办？”

咏薇的心里似一团乱麻，乱得理不出一点头绪。她的预感果然应验了，她和耀明之间如今已隔着一重无法逾越的障碍——依瑶怀了耀明的孩子，她理当享有耀明的一切；相比之下，她纵然有一腔痴情，也只能付诸流水。

她忍住眼角的泪水，苦笑了一下，“耀明，你已经对不起我了，不可以再对不起依瑶！你听我的话，赶快同依瑶结婚，不要让别人看你们的笑话。”

“可是小薇，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我不能勉强自己娶一个没感觉的女人！”耀明痛苦地叫道。

“耀明！”咏薇的心都快要碎了，流着泪说，“你以为我真的有那么大度，可以把你奉送给别人吗？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呀！我不希望你因为逃避责任，破坏你完美的形象。可我也没有办法，同另外一个女人分享你的感情。最好的结果就是我们分手，各走各的路——”

“不，小薇，我不要跟你分手！”耀明把她揉进怀里，“我离不开你，小薇，我不能没有你！”他的­唇­饥渴地覆上咏薇的­唇­，像要把她吞噬一般贪婪地吮吸着。

咏薇起初还做着挣扎，很快便迷失在他狂野的深吻中，发出陶醉的呻吟。

经历了一番炽热的亲吻，两个人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坐在车里沉默着。

好半天，咏薇才发话：“耀明，明天你就向依瑶求婚吧。依瑶是个好女孩儿，你不可以辜负她。”

“小薇，你让我不辜负依瑶，那么你呢？”耀明眼中充满怜惜。

“耀明，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咏薇偷偷抹去脸上滑下的泪水，故作潇洒，“既然你已经记不起从前的事情，就不要再费力去回忆了，你索­性­彻底把我忘了吧，就当我们从不曾相识，从没有爱过——”

“小薇——”耀明喉头似被堵住，难过地发不出声来。他心里暗暗地说：“你是我的阳光，照亮了我的心扉，带给我无尽的快乐。我怎么可能忘记你这么温柔美丽的女孩子？”

“特大新闻！”午休的时候，黄永盛在小休息室向几个部门经理报告着，“毕总要同韩秘书订婚了！”

“啊？——”众人都吃惊地张大嘴巴。

“老黄，你快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毕总不是跟那个小何老师爱得死去活来，差点儿没在暑假结婚。怎么一点儿迹象也没有，就突然间就换人了？”人事部赵经理颇为不解。

“你们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呀？这不明摆着是发生‘宫廷政变’了嘛。”还是财叔见多识广，同情地说，“小毕准是被那个人小鬼大的韩秘书算计了，如今只好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喽。”

“财叔分析得有道理。”黄永盛佩服地点头，“这姜还是老的辣！”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咏薇，怎奈碍着耀明无从下手，此刻不禁露出喜­色­。“这毕总既然要娶韩秘书，那不是意味着我的机会又来了？”

“小黄，我警告你，千万别打小何老师的主意！”财叔出言提醒，“小毕心里最爱的还是小何老师，娶韩秘书纯属无奈。你要是敢刺激小毕，当心他跟你拼命！”

“这倒是啊。”黄永盛想起耀明就是因为争风吃醋，才被高显用车撞伤，心中顿时一懔。

“各位大经理都在这儿哪！”依瑶­阴­谋得逞，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毕总要我通知你们下午两点在会议室开会。”

“哟，原来是韩秘书大驾光临呀。”黄永盛不愧是搞销售的，嘴皮子功夫不弱，出语讥诮，“您现在马上就要成为董事长夫人了，我们怎么敢劳动您来通知开会呀？”

“黄经理太客气了，就算我成了耀明的夫人，也不能得意忘形，忘记自己的本分。”依瑶绵里带针。

“那我们就先恭喜你了，未来的毕夫人。”黄永盛油滑地说。

“谢了！”依瑶倨傲地一扬头，“各位经理，我还要去通知其他部门经理，失陪了。”她趾高气昂地离开休息室。

“啐，什么东西？”黄永盛不屑道，“以为自己跟老总上过床就了不起，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唉，小毕真是命苦！——”财叔对耀明的感情如同自己的亲儿子一般，叹了口气，“他早早就没了爸爸，接下这么大的家业。好容易找到个像何老师那样的好女孩儿，以为可以享受幸福了，结果又被人‘撬行’……”

“我看那个小何老师实在是太单纯了！”赵经理感慨地摇摇头，“这年月，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她要是早点儿搞定毕总，哪儿还轮得上别的女人？”

“毕总情场失意，还不得变本加厉，比从前更加冷酷，今后可有我们的‘好日子’过了！”黄永盛觉得前景一片暗淡。

咏薇在下班前来到耀明的办公室，依瑶在前台拦住她。“何小姐，我有话要同你说。”

“哦？”咏薇心中一动，“我也正好有话要跟你说呢。”

“何小姐，请跟我来。”依瑶把咏薇带上“荣耀化工”办公楼的天台。

“韩秘书，我真是低估了你呀。”咏薇已经对依瑶的用心了然在胸。“耀明是个非常好的男人，你爱他，想要占有他，我觉得完全正常，但你不应该采取这种手段！别看耀明外表坚强，其实是‘外强中­干­’，他的内心比任何人都脆弱，经不起挫折和打击。”

“看起来，何小姐还真挺了解毕总的。”依瑶话里带刺，“你这个小老师，不在学校安心教你的学生，非要跑到我们公司来看什么篮球比赛，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同样是想当‘荣耀化工’的董事长夫人，谁又比谁高尚多少？”

“韩秘书这样想我，我实在无话好说。我今天来也不是同你探讨这个问题的。”咏薇苦笑了一下。“我只想请求你今后能善待耀明，好好爱他，不要让他再受到伤害。”

“我是未来的毕太太，这个就不必何小姐你费心了！”依瑶口气很冷。她话锋一转，“我也对何小姐有一个请求，就是希望你今后能远离耀明，不再招惹他。即使他将来恢复记忆，想起你们从前的事，也请你同他划清界限，不要纠缠不清！”

咏薇的心已经被人捅了一刀，依瑶的话似在她的伤口上又洒了一把盐。她咬紧牙关，忍住内心强烈的疼痛。“你放心，我今天来是向耀明告别的，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踏进‘荣耀化工’半步！既然我选择放弃耀明，就决不会后悔。我为人师表，也断然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欲，做出不道德的事情！”她目光犀利地盯着依瑶，“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信守自己的承诺，我也请你——能够遵守自己的诺言！”

“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放下心中的包袱，依瑶感觉轻松许多。

耀明刚从车间回来，财叔慌里慌张地告诉他，咏薇被依瑶带上天台，他忙不迭地跑了上来。“小薇——”他眼里根本没有依瑶，几大步冲过去抱住咏薇。“你没事吧？”他转向依瑶，口气里带着不悦，“你带小薇到这里做什么？”

“我只是想同何小姐聊聊，耀明，你至于这么紧张吗？”依瑶醋意十足。

“你先下去做事，我有话要和小薇说！”耀明粗暴地命令。

“毕耀明，别忘了我才是你未来的太太！你居然轰我走？——”依瑶不服气。

“韩秘书，耀明只是想同我说几句话，又没别的意思。没有人会动摇你毕太太的位子，你用不着这么紧张！”咏薇话里有话。

“那——，我先下去了，你们‘好好’聊。”依瑶故作大度地下了天台。

“小薇，她——有没有欺负你？”耀明关切地看着咏薇。

咏薇若无其事地摇摇头。

“小薇，我真的不想娶依瑶，我求你原谅我吧，让我继续和你在一起！”耀明痛苦地抱住她。

“耀明，你那么大块头，又是个老板，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还出尔反尔呀。”咏薇好笑地说。

“小薇，在感情上，我的确是幼稚得很。我只知道对不起你，我的心里很难受，就像在油锅里煎一样——”

“耀明，我心里也和你一样啊！”咏薇在内心喊着，脸上仍故作平静，“耀明，我今天来是向你道贺的，你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对依瑶负起责任，我真的为你高兴……”她咧了下嘴想笑，却是一副哭相。

“小薇，你为什么非得逼我这样做？这不是我心甘情愿的！”

“耀明，我该走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来了，你——送送我好吗？”咏薇企求地看着他。

耀明点点头，心情沉重地陪着她向公司大门口走去。他没有像以往迈开大步，而是如同乌龟爬一般动作迟缓，他真希望这条路永远也不要走到尽头。

蹭到了大门口，咏薇故作潇洒地摆摆手，“好了，耀明，你就送到这儿吧，快回去吧，不然依瑶该不放心了。”

“小薇——”耀明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我知道自己错得无法原谅，可要让你离开我，我根本做不到——”

“耀明，”咏薇抬起头，怜惜地看着他，“错的不只是你，还有我——你太单纯，根本不是韩依瑶的对手，才会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要不是当初我轻信高显，也不会害得你失忆，更不会弄到今天的地步。我们都错了，所以我们必须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

“不，小薇，失去你，我就失去了快乐。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耀明的­精­神近乎崩溃。

“耀明——，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会有圆满的结局，两个彼此深爱的人不一定会结为夫妻，我们要学着去接受现实。”咏薇故作坚强，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包得方方正正的东西，塞到他手上。“这是你出事那天，我准备送给你的礼物，现在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小薇，我今后该怎么办？没有你，我会无所适从——”耀明眼里充满无助。

“耀明，没有我，依瑶会代替我爱你，关心你；没有了你这个‘大块头’，我的心里不知有多轻松呢。”咏薇强笑着用手在心口比划着。她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耀明英俊的脸，最后深情地看了一眼。“耀明，你多保重，我走了——”她毅然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在她背过脸的一霎那，泪水已如洪水狂泻而下。她心里默默地说：“耀明，你知道吗，你在我心里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位置？失去了你，我的心就像被人挖了一个大大的窟窿，再也填补不上了！”

耀明像雕塑一样呆呆地立着，心有如被掏空一般目送咏薇的身影远去，直到看不见为止。

他怅然若失地回到办公室，拆开包装纸，看到里面的一方手帕，仿佛立刻看见咏薇的心思。

“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接了颠倒看，横也丝（思）来竖也丝（思）。”

他把手帕放到­唇­边，深情地吻着，“我也想你啊，小薇——”

他的头又剧烈地疼痛起来，他发出痛苦的呻吟。“小薇——，小薇——”他渴望咏薇明媚的笑靥，渴望她温暖的怀抱，渴望她炽热的亲吻……慰藉他受伤的心灵。

“耀明，你怎么了？”依瑶闻声进来，伸手扶他。

“我，我没事——，”耀明不耐烦地拂开她的手，捂住欲裂的头，喘息着，“我累了，想回家歇歇——”

“那我送你回去。”依瑶马上说。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让司机送我就好了。”耀明按着头，摇摇晃晃地出了办公室。依瑶几次想扶他，都被他拒绝。他到楼下上了车，抛下依瑶，独自回了家。

毕妈妈有些惊讶。“耀明，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妈，我有点头疼，想早点儿休息。”

见他脸­色­难看，毕妈妈忍不住关心。“你头又疼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妈，我回屋睡一觉就好。”耀明说完上了楼。

“小薇——，小薇——”耀明在睡梦中不停地唤着，他眼前变幻着一幕幕同咏薇在一起的场景，突然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把他的记忆撞碎。

“小薇！”他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他捂住头，想起了从前发生的一切，他是那样深挚地爱着咏薇，甚至不惜为她牺牲自己。

他的头脑越来越清晰起来，对依瑶和他之间的事情产生怀疑，就算他当时醉得不省人事，也不该一丝一毫印象都没有啊。咏薇说他根本不是依瑶的对手，莫非他是上了人家的当？他的心里升起一团疑云。

依瑶早上刚上班就接到毕妈妈的电话，催她赶紧到医院来一趟。依瑶不知出了什么事，慌忙收拾东西赶到医院。

毕妈妈在病房门口迎住她，脸上带着悲戚之­色­。“依瑶，昨天耀明到家就说头疼，我就让他上床睡觉，可谁知半夜里他突然头疼得厉害，一下子昏厥过去。等我们送到医院，医生说太晚了。耀明他——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既不能说，又不能动的‘植物人’了。”说到此，她流下伤心的眼泪。

“伯母，您说耀明变成了‘植物人’？”依瑶感到不可思议，“昨天他还好好的，怎么会——？”

“我也是这么说啊，”毕妈妈难过地说，“他头上的伤一直没好利索，情绪不宜激动，昨晚他失魂落魄的，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伯母您先别难过，如今耀明变成这样，公司的事情怎么办呀？”事出突然，依瑶也没了主张。

“依瑶，这就是我单独叫你来的原因。”毕妈妈虑事谨慎，“我想暂时隐瞒耀明的事情，反正短时期内还不会有什么问题。”她有些感慨，“唉，原先我还对你们两个的事情不大高兴，现在看来是天意呀！幸亏依瑶你怀了耀明的骨­肉­，不然我们毕家岂不是要绝后了？”

“是——啊，伯母。”听她提起怀孕之事，依瑶心里不免恐慌，勉强附和着。

“依瑶，”毕妈妈神­色­庄重，“虽然耀明变成这样，只要你稳稳当当地把耀明的孩子生下来，并且抚养成|人，你就是我们毕家的功臣，我们也绝不会亏待你的！”

“啊？——”依瑶紧张得满面绯红，此刻再不说实话，恐怕要露馅儿。她张口结舌，“伯母，我，我其实——没有孩子——”

“哦？你不是跟耀明——，怎么没有怀孕？”毕妈妈惶惑不解。

“我——”依瑶羞愧万分，“毕总喝醉睡着了，我们根本就没有那回事，哪里来的孩子？”

“可是依瑶，你为什么要欺骗耀明？”毕妈妈追问道。

“我，我爱毕总，可毕总却对何咏薇一片痴情，我实在不能容忍咏薇成为毕夫人，将来踩在我头上……”依瑶眼中充满嫉妒。

“成为毕夫人的只能是咏薇，不会是别人！”听到耀明果断的声音，依瑶吃了一惊。耀明此刻居然健健康康地站在她面前。

“毕——总？”依瑶愕然地看着耀明，“刚刚伯母说，你不是变成‘植物人’了吗？”

“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探探你对我和小薇做过哪些手脚。”耀明直言不讳。

“哦——”见事情败露，依瑶觉得无地自容，低着头，不敢再看耀明。

“韩秘书，你实在是太聪明了，你错就错在自己的聪明上了！念在你这三年兢兢业业的份上，我希望你能主动辞职，免得影响你的前途。”耀明本着仁慈之心。

“谢谢毕总。”依瑶流下失意的眼泪。

前几天还准备荣登董事长夫人宝座的依瑶，突然间提出辞职，耀明居然不做挽留，答应得很爽快，真是令“荣耀化工”的员工们摸不着头脑。

“赵经理，”耀明对人事部经理说，“你尽快替我招一个新秘书，人可以不够聪明，但必须要诚实！”

“是，毕总。”赵经理领命出来。

“唐助理，”耀明按下内线电话，“你帮我订一打新鲜的红玫瑰。”

耀明打开抽屉，看到放在里面的红­色­锦盒，眼里顿时盈满笑意。

西装笔挺的耀明开车来到咏薇的学校，他捧着一打红玫瑰，悄悄走到高三（四）班教室外面。

咏薇正在讲课，依然是一身朴素的裤装打扮，美丽依旧，只是脸上失去从前的光彩，显得清瘦许多。耀明的心里一阵刺痛。

咏薇想要板书，刚一抬手，腹中一阵剧痛，她不禁弯下腰，手紧捂住肚子。

“何老师，你怎么啦？”前排的学生惊叫起来。

“哦，老师没什么的，就是肚子有点疼。”咏薇勉强转过身，把身子伏在讲台上，想抵住月经的痛楚。她回想起耀明曾经说过的话，禁不住落下泪来。

“何老师，你怎么哭了？”雨纯到底是女孩子，比较心细。“你是不是肚子疼得很厉害？我们送你回家休息吧。”

“谢谢你，陆雨纯。老师不是疼哭的，我是心里难过——”她的眼里又涌出泪来。

“是因为毕大哥吗？”晓磊敏感地问。“最近毕大哥怎么没来学校找何老师？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毕大哥以后再也不会来找我了，”咏薇苦笑了一下，“他快要和别人结婚了。”

“毕大哥难道不爱何老师了？”晓磊面带困惑。

咏薇虚弱地摇摇头，“你们还小，不懂得大人之间的事情。”

“何老师，毕大哥不爱你，还有我们爱你呢！”雨纯懂事地说。

“是呀，何老师，我们全班有六十个同学，我们都很爱你！”班长方硕大声道。

看着同学们热情洋溢的脸，咏薇激动得泪流满面。“何老师虽然失去一个人的爱，却得到了六十个人的爱，我的付出没有白费，我真的很高兴——”

“你不只有六十份爱，还有我呢——”耀明忽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手捧一打红玫瑰，缓缓走向咏薇。

“毕大哥——”认识耀明的学生忍不住惊呼一声。

“耀明？——”咏薇不解地望着他，“你——不是要和依瑶结婚吗？”

“骗局被揭穿，她已经辞职了。”耀明一言以蔽之。

“哦——”咏薇如释重负。

“那么小薇，”耀明正了正西装，一脸郑重，“你现在，愿意接受一个‘野蛮’男人做你的丈夫吗？”

咏薇愣住了。耀明从前是她的“野蛮男友”，而现在他又提起这个，意味着什么？她探询地看向他，看到他眼中熟悉的温柔，顿时明白了一切。

“何老师，快答应毕大哥吧！”晓磊怂恿道。

“答应他——，答应他——”全班同学异口同声拍手喊着。

“耀明，我愿意——”咏薇流着泪，含笑接过耀明手中的玫瑰。

“小薇，这枚戒指我在暑假前那晚就想送给你，虽然好事多磨，但总算有个圆满的结果。”耀明从怀里掏出钻戒，小心翼翼地戴到她手上。

“耀明——”咏薇感动地凝视着他，尽情宣泄眼底的情意。

“我爱你，小薇！”耀明张开双臂，把她纳入怀中。

咏薇脸上绽放出满足的笑容，同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后记

咏薇刚出满月，同耀明一起逗着摇床里的儿子。

“耀明，你看你儿子多仁义，不早不晚，单等高考结束才出来。”咏薇满意地说。

“‘有其父必有其子’嘛。”耀明一脸得意，“小薇，你看，咱儿子的小手多有劲儿，将来肯定随我，能打篮球！”

“你那两下子篮球，还好意思提呀？”咏薇笑着挤兑他，“儿子肯定比你有出息！”

俩人正说着话，李妈领来一大帮客人。

“何老师，毕大哥，听说你们喜添贵子，我们几个代表同学们来看看。”方硕说。

“方硕，秦晓磊，陆雨纯……是你们呀！”咏薇在家憋了一个月，如同见到亲人一般开心。

“何老师，小宝宝长得可真像你，好漂亮啊！”雨纯和离家出走的李丽萍俩人轮流逗着。

“就冲我和你何老师的基因，儿子还能错得了！”耀明大言不惭。

“哎，高考该发榜了吧？你们这些小家伙结果怎么样？快说给老师听听。”咏薇很是关注。

“何老师，由我来向你汇报吧。”方硕不愧为班长，主动站起身。“首先说说我自己，我嘛，和我的女朋友李丽萍同时考上艺术学院表演系；秦晓磊没考试前就已经被体校篮球系特招，不过他的考试成绩也达到了录取线；张振光最厉害，考上名牌大学，人家还打算读到博士呢；陶大伟也考上大专，将来要当‘空少’了；陆雨纯考上师范，她的理想是像何老师一样当个好老师……”

咏薇津津有味地听着，眼看这些从前调皮捣蛋的学生如今都学有所成，她脸上流露出无限的欣慰。

送走学生，咏薇怅然若失，闷闷不乐。

“小薇，你教育出来的学生都这么有出息，你该感到高兴才对，怎么反而不开心了？”耀明温存地揽住她。

“耀明，他们取得成绩我是很开心，可他们要离开母校，我心里也很难过。我花费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用自己全部的爱心和耐心对待他们，我实在无法忍受付出了那么多爱之后，又要失去的滋味儿——”咏薇伏在他肩头黯然神伤。

“小薇，你的心情我理解。”耀明宽慰地吻着她的额头，“你现在虽然失去他们，还有我和儿子呢。你可以把你对学生的爱都转移到我们身上，转移到这个家，这样你只有获得，不会再有失去了。”

“耀明，你说得有道理，”咏薇痛苦地点头，“当初我以为要失去你，心里就像破了个大洞；如今少了六十个学生，我的心简直伤痕累累了。”

“唉，我现在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耀明轻松地笑道，“我终于不用再跟六十个小鬼争宠了。从现在起，我可以完完全全地占有何老师了！”

“看来，为了你这个‘醋酸’公司老板，我应该换个职业了？改当‘家庭教师’，专门负责教育你和儿子！”咏薇半玩笑半当真。

“这就对了！”耀明正中下怀。“小薇，我好爱你——”他的眼神充满饥渴，­唇­迫不及待地覆上咏薇的­唇­，刚要深入，忽然传来婴儿的啼哭。

“儿子！——”咏薇一把推开他，直奔摇床。

“儿子，你怎么啦？是不是尿了？”她边说边解开纸尿裤，果然湿湿一滩。“妈妈给你换个新尿裤，你就舒服了。”她语气温柔。

“你还不舒服啊？”儿子还在哭闹，咏薇抱起他，解开胸前的衣服，“你一定是饿了，妈妈喂喂好了。”看到儿子叼着­奶­头满足的样子，咏薇­唇­边也浮上笑意。

此刻的咏薇眼里只有儿子，已根本没有他，耀明不禁长叹口气。他后悔自己不该为解除咏薇痛经之苦，过早地“上篮”生了儿子。如今他虽然得了分，却是失了势，刚刚减少六十个“情敌”，又添了个更强的“小情敌”。他这后半辈子注定都要同这个“小情敌”争宠了。

（二零零八年五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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