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忽的就觉得鼻头一酸,捂着话筒蹲了下来,那端的史景铭还在继续说。
“细云,等通过了这次考试,我的新工作就算稳定下来了,无论是工资还是福利,我想都会好得多,到了那时候,我们把妈妈接上来,她是一个很老实的农村妇女,她一定会喜欢你的……我想你们会相处得很好……我能预见未来的日子很很幸福。”
除了轻轻的“嗯”之外,再也发不出其它的声音,她怕一开口,就会控制不住的大哭。
好不容易挂断了电话,她蹲在地上,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旁边递过来一张纸巾,她抬头,是常翊东。
“细云,很久不见了。”他微笑。“怎么我出去几天,回来就看见你变成了这副样子,你没事吧。”
细云摇摇头,没事,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不动摇的走下去。
见她有心隐瞒,常翊东也不好多口。
“你去哪儿了……”
“出国去谈点事情……”他说。“这么晚了,你下班了吧,我送你回去。”
车子沉默着到家,细云一路看着窗外,那沉沉的夜色,压迫着似乎不会让太阳再次出现,可……会有希望的,一定会有希望的……
车子在门前停下来,细云推了推门没推开,中控锁还锁着,她疑惑的看向常翊东。
“细云,其实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的……”他顿了一顿,然后开口,眼光竟是从来没有过的柔和,细云一窒,赶紧摇了摇头。“你先别急着拒绝。”他又说。“如果有一天,你用得着我,你就打电话给我……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他这么坚持,细云也不好再说什么。“谢谢。”
回到家柯白然还没睡,也许还是在等她。“你还能回来真好……我以为……我知道刚才酒店的事了,你有什么打算……”
细云摇了摇头。
“你应该早一点做打算……”柯白然比她还着急。“细云,我这个局外人都知道颜华阳的个性还有手段,你和史景铭应该早点想想,是走还是留……”她说着从枕头旁边抱了一个盒子出来,拿钥匙打开盒子上的锁,里面是一叠一叠的钱。“细云,你没工作多久,史景铭估计也没什么积蓄,你们要走,肯定要用很多钱,这些钱,不是我的,你拿着,我当是做好事,能帮一点是一点……”
“不用……”
“你拿着……”她把钱塞进她怀里。“我这一辈子,大概一个人就这么过了,爱情离我是太遥远的东西,你知道吗,我羡慕你和史景铭,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你告诉过我的,我祝福你们,能帮一点是一点……我想看着你们幸福,我想看着天下相爱的人,都可以幸福……比我幸福……”
“你和组长……”
柯白然摇摇头。“今天他的父母来找我谈了,我想清楚了,我和他,真的不适合在一起,所幸没有开始过,我应该死心了……他们给我钱,我收下了,我已以没有后路可以退了,而你和史景铭,还有……”
“柯白然……”细云轻轻抱着她,所有华丽的词藻都显得苍白,为什么她和她都是女人,却要过得这么苦,命运,为什么不给她们多一条道路。
最终细云没收下柯白然的钱,柯白然倒也没说什么,只把钱又放回了盒子里,拿锁锁好。
“有一天你需要的时候,再说吧……”她眼底一抹叹息。
没几天史景铭参加了全市举行的考试,没过多久考试成绩就出来了,笔试成绩全宣城第三,而面试成绩,全宣城倒数第三,综合得分,相当糟糕。
看着这个成绩,其实不用怎么想就明白了,细云甚至放弃了去找颜华阳理论的念头,他终于开始行动了吗,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他颜华阳想办到的事儿,就没有办不到的,他们两个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对儿一捏就死的蚂蚁。
“细云,你别难过了……”
吸了口气,她眨眨眼告诉自己,不要因为颜华阳而哭,她就眼泪掉下来,就输了。
史景铭抚着她的头发。“细云,这么多年,钱和权,我都没有过,能有当然更好,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你重要,当初你选择我,那我就不会为了这荣华而不要你,细云,你是我最大的财富,是我最珍贵的人……”
她垂下眼,心中酸涩,老天夺走了她的一切,却又还了一个最好的人给她。
可是更大的灾难还在等着他们,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史景铭被叫到了经理办公室,然后经理告诉他,酒店不需要他了。
经理甚至明白的告诉史景铭,这是颜华阳的意思。
细云握着他的手在天台坐了很久,两个人无言的看着彼此,细云决定辞职。
经理对她再三挽留,甚至升职加薪,细云冷笑。“你告诉颜华阳,我就不信,这天下之大,没有我们两个的容身之地……”
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细云才知道自己的话大概是对的,这宣城,也许真的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史景铭离开酒店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工作,可进行得并不顺利,有的人会真的那么变态到可怕,大一点的公司连一个面试机会都不给他们,而小一点的公司收了史景铭的简历,见了一面后却没有下文。
他每天笑着出去,又笑着回家,可是那笑容,让细云觉得心酸。
期间史景铭的母亲又去了医院一趟,她的心脏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史景铭没时间回家,便汇了些钱回去,还告诉妈妈吃一点,穿好一点,他们两个的存款本就不多,这样一来,更是显得捉襟见肘。
那天晚上细云看见史景铭拿着母亲的相片,轻声道:“妈妈,对不起……”
那一刻,她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买最便宜的青菜,割最便宜的肥肉,吃最廉价的米,这样有清苦,其中的滋味,很难过,却没有遗憾。
细云习惯在晚上的时候再去一趟菜市场,这时菜贩大多整理一天的余菜准备回家,有些没卖完又卖相不好的菜,便扔掉了,细云会在他们扔菜的篮子里挑挑捡捡,每天这样走一趟,第二天的小菜几乎就不用花什么钱了。
承诺
第一次时仍然是难堪的,这样的行为,她想不出和外面的乞丐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就连那些菜贩,也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她坦然的看着那些菜贩,微笑。
“这些你们都是不要的吧。”她会这样问他们,眼神干净而没有一点迟疑,菜贩们见过她几次后也就不说什么了,有时甚至会给她留一些好一点的。
这样的举动,细云很感激,她会觉得就算颜华阳再怎么逼他们,总还是有希望的,至少,是饿不死他们的。
细云提着袋子从菜市场出来,今天有菜贩给了留了一把青叶菜,虽然卖相很差,但总还是可以吃的,外面的天色已经黑尽,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流,从这儿走回家要四十分钟,坐公车只需要十分钟,但走路可以省一块钱。
没有迟疑的选择走路,忽的一辆车停在她的前面,车窗里探出一个人头。“细云,真的是你……”
这个人是常翊东。
不远处的中餐馆,细云又添了一碗饭,对面的常翊东只轻轻动了动筷子,细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他微笑。
“你慢慢来……”他说。
细云点点头,她现在已经有些饱了,不过似乎多吃一点也可以。
“听说你从丽景辞职了……”
细云点点头。“觉得不适合就辞职了……”
“那你找到合适的工作了吗?”
“还没……”
他微微顿了顿,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云淡风清的道:“如果真的不合适,就到我公司来吧,常氏这么大,不差你一个职位的……”
除了他之外,能够和颜华阳对着干的,整个宣城真的找不出第二个了,细云点点头不再明确的拒绝。“我会好好考虑的。”
他表示理解,视线又在她放在一旁的东西上扫了一眼,常翊东有些心疼,曾经那样的一个千金小姐啊,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处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不能够撑下去,细云,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可是,她的人生,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她和颜华阳,一开始就不应该碰上。
剩余的东西常翊东打包,细云没有拒绝,她的坚持没有意义,只会让两个人都不痛快而已,常翊东把她送到史景铭楼下,细云叫他上去坐坐,他拒绝了,他心疼细云,却不会心疼史景铭。
上去会碰见他,没必要。
细云把带回来的菜热给史景铭吃了,他也多吃了两碗饭,然后告诉她,他找到工作了。
“做什么?”
“今天有一个工地需要人……”
洗槽的碗顿时碰出巨大的声响,细云一瞬间恢复了平静,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应该支持的,不是吗?
可是他读了这么多年书,又有工作经验,待人谦厚,却得去从事这样的体力劳动,如果这就是命,她真的不想认。
回家躺在床上,柯白然已经睡了,细云起身打开旁边的柜子,里面是华昭的骨灰,她已经很久没有擦试过了,上面薄薄的一层灰,细云抱着它在天台上坐了下来。
她不想史景铭去工地,而这个城市,她惟一能选择的人……就只有常翊东了,她始终还是得欠他一个人情……
第二天一早去了常氏集团,常翊东在开会,她在会客室等了一会儿才见他推门进来。
“细云,来找我什么事……”他的嘴角微翘着,眉眼都透着柔和。
她已经想得很清楚,倒没有太大的犹豫。“翊东,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景铭安排一份工作……”
他怔了一下,眼底的光彩黯淡下去。“你说谁……”
“景铭……”细云重复道:“他找了很久的工作,但是一直都不顺利,能不顾念着颜华阳的,除了你,我想不出别人了,翊东,你……”她顿了顿,希冀的看着他。“能帮我这个忙吗?”
男人起身缓步走到窗边,外面是一幢一幢的高楼,那些写字楼的顶端,代表的就是权力和财富,他从小在这个圈子里混,也是使尽手段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他是商人,早已经谈不上善良,而细云,为了一个男人来求他,这是什么感觉?
“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细云不明白这有什么区别,还是坦白道:“是我的意思,我不想他在工地上耗费整个人生……”
常翊东收回视线,眼底突的一抹冷厉,如果是史景铭开口,那他会觉得,那个男人对细云的感情,也计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牢固,可是不是他,是细云,她心甘情愿的,愿意为那个男人付出所有。
可是细云忘了,他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亲者痛,仇者快这种事,他从来不会做,成全了细云和史景铭,谁又来成全他。
“对不起,细云,我能给你工作,却不能给他……你和他,对我来说,是两个人,明白吗?”
常氏大楼门外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疼……她坐公交车回家,一个老爷爷看见连忙给她让坐。
“小姐,你来坐一下吧……难过成这个样子,有什么事过不去的呢,再大的困难,别放在心上……天人绝人之路……乐观一点……”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仍然把位置让给老爷爷。“谢谢。”
“加油。”
陌生人的关心让她的心情好了一些,窗外车流人流,还有一幢幢的高楼,这个城市是她熟悉的,离开,仍然有些舍不得,可是他们努力了这么久,如果这个城市真的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何不到外面寻找一线生机呢。只是他们两个在一起,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吧。
回到史景铭那儿,他还在,正在收拾衣服,看见细云后微微一笑。“快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正好她也有事和他谈。“怎么了。”
“细云……”他看着她,有些心疼,不知道她又去找了谁,又受了什么委屈,只是见她这副模样,越觉得离开这个地方是正确的。“妈妈刚才打电话来,我和她说了一下这段时间的事,她说让我回家,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回家?”
“是啊……”史景铭点头。“我家在农村,你知道的,现在村里正在推广一种新技术种蔬菜,菜价还么贵,种菜肯定也有发展前途的,何况回家后,还能多陪陪妈妈,她身体不好,一个人还要忙来忙去,细云,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他的模样透着几分兴奋,似乎连未来在农村的生活都已经规划好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时看花开花落,雨天听雨声叮咚作响,多少城市人追求的乡村生活,听着就是一股子的浪漫,他没让她瞧出一点无奈或者认命,似乎,他们在农村真的能找到希望。
她已经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哪儿。”
上了回家的长途汽车,要过几个小时才能到史景铭的家。
“细云,我的妈妈是一个很体贴、很勤劳的中年妇女,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她点头,心底却难免紧张,说以底,史景铭会变成这样,也有她的一部份原因,作为一个母亲,史妈妈会高兴吗?她身体不好,又是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她一定更希望史景铭能够出人头地。
“伯母身体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史景铭便有些难过。“心脏病,除了换心,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现在只是在吃药控制着……”
“会没事的。”细云握紧他的手。“一定会没事的。”
史景铭点了点头,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农村的空气很清新,视野里见着的,是一片一片的大棚和绿地,两层的小楼一幢幢座落在望不到头的平原上,村民们也很热情,看见史景铭都和他打招呼,还问她的好。
“景铭,听你妈妈说了,领媳妇回来啦,很漂亮啊,有福啊,小子……”
平常的话也因为他们热情的语气而变得可爱,细云微笑着站在史景铭的旁边,大方接受村民们的问候。
忽然,他挥了挥手,大叫道:“妈妈……”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大概几百米远的地方,一个水泥晒坝上,穿着蓝布短袖的妇女正翻晒着什么东西,她的身后是一幢泥房子,比起旁边的砖瓦小楼来显得寒碜了很多,史景铭的家,大概是这儿最差的房子了。
“伯母这样劳累不要紧吗?”细云问。
“做些简单的活儿没问题……”他说。“细云,天无绝人之路,我在这片土地上长大,我了解这片土地可以带给我们什么,所以,只要我们努力,就算回家,我也可以好好的照顾你……有我一口饭,一定就有你的半口……”
这是她听过最动人的情话,天无绝人之路,她想是的。
史妈妈对这个儿子带回来的媳妇很热情,同时又很愧疚,晚饭时连连给细云夹菜,就让她不要客气。
“孩子,辛苦你了……”晚上的时候她和细云躺在床上,被子下粗糙的大掌紧紧的握住她的,有些磨人,却很温暖。“别人家娶媳妇,都是洋房礼车,还得摆多少多少桌喜酒,而景铭呢,什么都没有就把你骗到手了,我这个儿子,真是有福气……”
细云觉得心里酸酸的,伯母的话分明不知道这段时发生了什么事,景铭说告诉过伯母了,原来只是在安慰她。
“对不起……”细云被子里的声音闷闷的。“伯母,景铭的灾难都是我带给他的,如果你知道以后,你肯定就不会认为是景铭的福气了,他……”
“傻孩子……”史妈妈打断她的话。“我都知道,景铭都告诉我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办法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是,我尊重他的决定,也接受你这个媳妇,明白吗?”
原来……是她小人之心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伯母,我会好好做景铭的老婆……”她能承诺的,似乎只有这句话了。
“还叫伯母,改口叫我妈妈吧。”
她顿了顿。“妈妈……”很自然的就叫出来了。
“哎。”史妈妈的回答带着些颤音。“我还能活着听到这句话,真的很满意了。”
妥协
第二天细云醒时已经有些晚了,睁开眼就见史妈妈在柜子里翻找着东西。
细云掀开被子坐起来。“妈妈,你在找什么……要帮忙吗……”
“没什么……”她呵呵笑着,精神看起来不错。“你去吃早饭吧,景铭在外面呢……我一会儿就出来……快去吧,我一个人行了……”
有些疑惑,史妈妈似乎不想她在房间,也没多想,穿上衣服就出去了。
等到上午的时候,她才知道史妈妈是找的什么了,那时她在不远的池塘洗衣服,周围没什么人,史景铭突然在她旁边坐下来。
坐下来之后却又不说话,细云隔了一会儿发现了他的异样,不由好笑道:“怎么了,就来看我洗衣服的。”
他偏了偏头,有些慎重的看着她。“细云,有一件东西,我迫不及待的想送给你……”
好奇的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史景铭太奇怪了,他的表情明明这么慎重,可说话的语气,却透着一股子的喜气。
“是什么。”
他把她还有肥皂沫的手在水里清了清。“这件事很重要……”
“什么事啊。”
他笑着从怀里掏了一个盒子出来,盒子有些老旧,上面雕着一些花。
“这是什么……”
“妈妈今天早上找出来的。”
“是什么……”
“你闭上眼睛……”
她犹豫了一下,依言闭上。
冰冰凉凉的东西,套在了四指上,细云睁开眼睛——一个银白色的指环——
“这是什么……”
他突的单膝跪下。“细云,嫁给我……”他顿了顿道:“这大概是简单的求婚,没有玫瑰花,没有烛光晚餐,连正式的衣服都没有,细云,我有的,只是这颗心,这枚戒指,不是我花钱买的,而从爷爷送给奶奶的,虽然不值钱……”
他还没说完细云已经打断了他。“我愿意,愿意,我愿意成为你的妻子,不离不弃,携手一生。”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颜华阳知道细云和史景铭回了乡下,他也知道史景铭在家准备搞农业,他冷笑着挂断电话,这么匆匆的就投入进去,史景铭把生活想得太美好了,他只是从小在农村长大,说到底,只是一个外行人,什么都不懂,搞农业?他根本不了解这个产业链条,对市场也没有分析控制的能力,细云呢,也不过是跟着他瞎闹罢了,细云是一个女人,认死理,也只会认死理,所以无论史景铭做什么,她都只会无条件支持罢了。
生活永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他不用使什么手段,只需静静的,静静的等着盲目而冲动的史景铭一头撞到墙上去。
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史景铭的计划初步实现了,第一期,没有经验,投入的钱不多,规模也不大。如果顺利,几个月之后资金就会回收一部份,到时再用第一期回收的资金扩大规模,然后再扩大规模……
某天吃早饭时史景铭突然想起一件事。
“妈,你是不是应该去医院检查拿药了……上次医生不是让你隔一段时间就去吗,这段时间忙坏了,都忘了提醒你了……”
史妈妈放下筷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好像是……”
“那么我陪你去吧……”细云主动开口。
“不用了……”史妈妈拒绝。“来回要好长一段时间,我一个人行了,细云就在家里做些事吧,衣服要洗,鸡要喂,晒的东西还要翻……”
既然史妈妈都安排好了,细云也不好再说什么。“钱在抽屉里,妈你记得带上,多带一点……万一要做检查什么的呢……”
结果中午吃饭之前,细云准备拿衣服泡了洗,拉开抽屉放戒指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的钱没动过。
史景铭正好从地里回来,见细云疑惑的表情有些不解。
“怎么了。”
“妈妈没带钱就去医院了……”
恍惚抓到一点什么,却抓得并不真切,只觉得有些难受,史景铭看了一眼细云,又迅速把视线调离……
“给妈妈送去……”他转身就走,细云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追了上去。
“我也去。”
两个人坐车去了医院,无论何时的医院都是繁忙的,门诊大楼大半外墙被爬山虎包着,阳光照不进来,楼道便透着一股阴凉,夹着一些小孩的哭闹声,细云突的觉得窒闷,这样的环境,似乎能要了她的命。
心脏科在八楼,出了电梯,史景铭拦了护士问明史妈妈主治医生的位置,护士说医生刚和一个病人去了检查室,他们过去,外面没人,隔着屏风的里间传出轻浅的交谈声。
“真的要放弃,真的要停药……你要知道,心脏病停药之后,死亡的风险会增加九层……”一个男人的声音,大概是医生,声音透着几分不可理解。
“是,我想清楚了,停药,停止一切治疗……”
这个声音……旁边史景铭的身体突的颤了一下,她抬头就瞧见他眼里的悲伤一闪而逝,正要开口,却被他拉着离开,奔走的速度太快,还撞到了一个护士,他跑了很久才停下来,隐蔽的角落,史景铭拉着细云的手,却无一分言语。
给他们的路本来就窄,颜华阳占了大半,再加上史妈妈的身体,留给他们的,也就没有了吧。
他们没有把钱交到史妈妈手上,史景铭和细云,都没有勇气坦然的看着那样的一个母亲,亲情和爱情,谁更重要,谁又该成全谁。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细云望着窗外,绿色的田野,草长莺飞,自由的空气。
坐他们两个后面的是一对高中生,唧唧喳喳的一直讲个不停,他们的语调那么欢乐,话题那么活泼,全车的人,似乎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开心。
细云却只觉得难过。
史妈妈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细云做好了饭,吃的时候,史妈妈很快发现今天两个人比平时安静太多了。
“吵架了……”她问。
两个人同时摇头。
“那怎么都不说话。”
史景铭抬头看了一眼细云,眼神一黯,开口道:“对了,妈,今天医生说你的情况怎么样……”
“很好啊……”史妈妈一副极高兴的模样。“医生说我的情况控制得很好,有些药都不用吃了,也不用那么频繁的到医院去……”
“是吗?医生真这么说……”
“你这孩子,还不相信了吗,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真的没事,倒是你和细云……要好好的,不要吵架,有事好好商量,凡事多为她想想……拿出男人的承担来……”
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了她的心里,这就是幸福的代价吗,这就是所谓爱情的付出吗,会不会太惨烈了一点,她如何接受,如何问心无愧。
一晚上他们都在躲避彼此的眼神,相爱的人,可是看着对方眼中的自己,竟是一件让人如此难受的事,爱情背负了太多就成了负担,负担太重就会压垮一个人,想象总是太美好……
而现实,从来不会给人多余的选择。
躺在床上很久,睡不着,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细云翻了一个身,道:“无论我们怎么样,都不能让妈妈断了治疗……”
圈着她的手紧了紧,史景铭的声音听着有些空洞。“好。”
第二天起来去叫地里的史景铭回家吃早饭,远远的却见他坐在田梗上,脸埋在了手里……
几步走近,看见的,却只是一片黄。
地里的苗,全都死了,昨天还是青嫩的菜苗,如今,却只余下一片秋末似的黄。
“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等来回答,她也不需要答案,无奈和绝望,细云仿佛看见她的前面有一条路,可走了几步,却发现只是一处悬崖。
“景铭……”远处一道急切的声音。“你快点回家,你妈晕倒了……”
送到医院,推进手术室,医生的表情很凝重。
“最好的解决办法是进行换心手术,史先生,这会花相当大一笔钱,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细云远远看着,就见医生离开后,史景铭一ρi股坐在椅子上,外面的阳光打在他脸上,斑斑驳驳的光点,留给她的,却只是模糊的容颜。
风吹在身上有些凉,她想起生长在森林深处的漂亮蘑菇,如同她和史景铭的爱情,漂亮得令人惊叹,却有毒,不但伤已,更伤人。
她终于渐渐信了,这世间之大,却独独没有一条属于他们的路,或者是属于她的路。
如果爱是痛苦,如果爱是绝望,如果爱是难以承受的负累,那她会放开他的手,给彼此一条活路。
近乎艰难的走过去,每一步都如同人鱼的涅槃,她蹲在他面前,犹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去抓他的手,他的指尖冰冷,指甲里还残余着黑色的泥土,她曾经以为在这黑色的泥土上,会种出他们的希望……
结婚
她仔细的看那双手,很漂亮,修长,如青竹节一般的指,她最喜欢看他写字,一笔一划,行云流水一般的大气……这样的手,不该用来握锄头……可是也不会属于她。
佛说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她的爱是别离,她的爱是求不得。
“景铭,你决定了吗?”她不想哭,可眼睛里的泪水太重了,她只是一个女人,她背不起这重量。
他抬起头,看她泪如雨下。
彼此都在脑中刻下这最后的印。
“分手吧。”她说。
出了医院,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着,听不到周围的一切,看不到周围的一切,她只知道她要去找颜华阳,她要为史景铭做最后一件事,如果他们的爱情注定要被埋葬,就用金钱来葬吧。
“我要见他……”她在前台这么说道。
“谁……”
“颜华阳……”
“请问您预约了吗?”
“没有……”
“那对不起……”
“你打电话给他秘书,说我是崔细云……”
“对不起……”
“你就打一下……”
“对不起……”
为什么这么一个忙都不帮她,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这么对她,细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真的控制不住。“你打一下行不行……”她一手拍在前台大声吼道:“你动动手指又怎么样,如果我带了手机,用得着你吗,他逼我,常翊东逼我,老天逼我,你也是女人,你怎么就不能帮帮我……”
“保安……这儿有一个疯子,保安……”
细云讽刺的看着她,想想,如果是以前,她会怎么做。
“我说最后一遍……”她森寒的视线一直瞪着服务台。“打电话给颜华阳的秘书,或者打这几个数字给颜华阳,告诉她说崔细云要见他,如果你不打,我保证,一个小时后,你回家吃自己,如果是我错,把我脑袋给你当球踢……”
那人看了她一会,默默拿起了电话,一分钟之后,半是害怕半是疑惑的恭送她进入专用电梯。
他正在讲一个国际长途,流利的法语,微翘着唇角,他的眼睛很漂亮,黑珍珠一般,棱角分明的脸,举手投足皆是优雅和尊贵,他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教会他成为一个会杀人的绅士。
细云动也不动的看着他,以前最喜欢的,就是他的模样,这般的迷人。如今再看着他的脸,却只觉怅然,蠢笨的她怎么能想到,漂亮的表象下面,住着一只噬血的狮子。
所以她成了他的猎物。
他挂断电话,似乎对她的目光感到不解。“细云,你在看什么……”
她收回视线。“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你很清楚吧。”
颜华阳摊了摊手,端起面前的咖啡轻啜了一口。“继续……”
“如果你不知道,我不介意再重复一次,就在刚才,史景铭和我……分手了……”始终还是迟疑了一下,那两个字,看似简单,可最是沉重。
“你舍不得。”颜华阳的握着杯子的手一紧,细云丁点的变化都逃不开他的眼睛,其实倒也没有太大的意外,她真的舍得了,他倒还要怀疑了,只是看着她空洞的眼睛,死灰一般的模样,仍然觉得不舒服,一个没有了灵魂的漂亮娃娃,他可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他猜崔细云来找他是为了钱,他了解崔细云,她怕是要为了那个男人做最后一件事,她就是这么傻,这么倔,成全了别人来让自己痛苦。
细云,对我,你也会像对他那样吗?他忽然这么问自己,却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你来找我什么事……”
细云一下站起来,她来是有事,就为了一件事。
“电视里的棒打鸳鸯,可都是会给钱的……”
他没有回答,只是仰靠在椅背上,漂亮的眼睛眯起来,便仿佛浅浅的阴影投在脸上,顿时生出一股晦暗不明的感觉。
“是喜欢这么演没错。”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所以你要给他钱……”
“那结局呢……”
“结局是他离开我。”
他瞧着她的眼神,却有些阴森。“这个结局我喜欢,可是过程我不喜欢。”
“他现在要这笔钱……”
放下手里的杯子,他站起来,几步走到她身边。他比她高一截,离她近了,便有一种大山压顶的感觉,细云无所畏惧的抬眼看他。
当一个人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时候,便是最勇敢和时候。
“如果他想要,就让他自己找来我……”
“你给不给。”细云只问这几个字。
“崔细云……”他突的拎着她的衣服,森寒的脸贴得她很近,她能感觉到他喷出来的怒气还有不甘,或许他现在就想把她撕来吃了。
可是有什么所谓,什么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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