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一惊,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应奉局的势力遍布江南各地,方才那群应奉局的狗贼肯定不会善罢干休,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必定会卷土重来,到那时,我还是难逃一死。如此说来,我还不如死在方腊你手下,总好过被那群小人所残杀。”温克让的想法倒和武立山惊人一致。
方腊没有想到温克让居然说出这番话,他紧紧盯着面前这位遍体鳞伤但眼神异常坚毅的大汉,心中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方腊伸手将温克让托起,身形晃动,人已经跃出了院子,苏若彤是紧随其后。等觉悟和尚等人商量完毕,回头一看,两人早就没有了踪影,害得这帮和尚一个劲地跳脚,但也毫无办法,只得先处理眼前的事情再说。
温克让显然没有想到方腊会将自己带走,出于对未知的恐惧,他拼命挣扎起来,不过方腊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手指翻飞,连点了温克让几处要茓,最后连昏茓也点上了,这下子温克让是彻底无法动弹了,头一歪便昏睡了过去。
方腊、苏若彤出了宝芝林禅寺,一路向北而行。苏若彤边走边问道:“大哥,你为什么要带走这个家伙?我们只答应武立山不伤害他的手下,可也没答应要救他们啊?”
方腊点了点头,说道:“若彤,你说的不错。但我看这温克让虽然身为朝廷军官,但不失是条汉子,如果让他落入应奉局那帮王八蛋手中,恐怕要受尽折磨,这不免太可惜了。若彤,要知道朝廷的军队之中也不都是废物,英雄好汉大有人在,杨林、杨志、索超不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吗?”
“大哥,你的心胸真够宽的,若换了我,我才不会搭救自己昔日的敌人呢。”苏若彤显然对方腊的这种做法不以为然。
方腊淡淡一笑,中华民族数千年的历史早已经证明:朋友和敌人有时只有一线之间的距离,最好的朋友说不定就会变成一生的敌人;而最大的敌人说不定相逢一笑泯恩仇,反而成为了最好的朋友。世事本就变幻无常,按照一位哲人的说法,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不过这番理念显然有点深奥,并不适合讲给苏若彤这样心眼单纯的大姑娘听,所以方腊也没有多解释。
两人疾奔出去数十里地,在路边找了一处避风的树林歇息下来。方腊将温克让平放在草地上,并没有先解开他的茓道,而是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些周侗所赠送的生肌散,细心地敷在温克让的伤口之上。等这一切都处理完毕之后,方腊这才伸手解开了温克让的茓道。
醒来之后的温克让,只觉得身上麻麻的,还不时有一阵舒心的凉意从外往里,渗透入体内,他也是见多识广之人,明白这应该是敷上伤药的结果。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青竹帮帮主为什么要替自己疗伤,但这份恩情还是要谢的。
温克让奋力挺起上身,向方腊一抱拳道:“方腊,虽然你我不是同道中人,但今天你救了我一命,我以后自然会报答与你。不过,我有言在先,有违道义的事我做不了。”
方腊微微一笑道:“温将军,你多虑了。我方某今天之所以救你,并没有什么私心,只是不忍心看将军死于非命。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还要向将军请教。”
“方腊,什么事,你说吧。”
“那一日,武将军和你率军攻打五龙山,虽然损失不小,但应该还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不知为什么突然退兵了?”这个疑问已经盘绕在方腊心头很久了,虽然从飞鸽堂送来的消息之中,可以猜出些端倪,但一直没有得到确切的证实,现在当事人就在眼前,方腊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温克让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神情,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道:“哎,老将军这一生最让我敬佩的,就是他的秉公执法和刚正不阿,不过到头来他也是死在这上面的。那一日,你们青竹帮派人夜袭我军营寨,因我军防备松懈,被你们偷袭得了手。事后,老将军大发雷霆,将那一夜负责警戒的两员校尉罗山、蔡仁孝当场斩首示众。按照军纪,这两人在当值之际,居然擅离职守,聚众赌博,当斩。不过错就错在,蔡仁孝是当今权相蔡京的远房侄子,一向以蔡京的嫡系自居,老将军若将他斩首,无形之中就得罪了蔡京一派。我本想劝阻几句,但老将军为严明军纪,执意将两人斩首了。这消息传开之后,蔡京一派的奸佞小人立即抓住这个把柄,向朝廷告了老将军一状。十余天之后,朝廷快马加鞭送来一道诏书,将老将军就地革职,押送京城问罪。老将军无奈之下,只得先从五龙山退兵,返回杭州城再做计较。”
“原来如此。”方腊恍然大悟道。
“这还没有完,老将军回到杭州城之后,本想上书朝廷,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禀告明白,然后继续坐镇江南。不过朝廷根本没有理睬老将军的这番解释,接连下了三道诏书,让他速速回京。后来老将军没有办法,只能动身返京。为了安全起见,我亲自率属下护送老将军,就是怕有小人半路下手杀害老将军,以免到了京城之后再生事端。不过,到头来,还是……”说到这里,温克让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水噙满了眼眶之中。
方腊拍了拍温克让的肩膀,心中暗忖道:大宋朝本来就是一个扬文抑武的朝代,武将的地位素来不高,如果再得罪了朝中的权臣,那下场就可想而知了。远的有杨家将、狄青等人,后面还有岳飞、韩世忠之辈,轻者被贬还乡,重者直接屈死狱中,相比较之下,武立山现在的下场还算不错的了。
“温将军,还请节哀。现在武将军已死,不知你下一步有何打算?”方腊想转移一下温克让的注意力,便开口问道。
温克让悄悄抹去眼中的泪水,无奈地说道:“老将军已死,我也不打算回去了,这种窝囊的兵,不当也罢。我本是青州人士,家中还有父母妻儿,我想先回,等安顿好家里的事情之后,再寻点生计做做。”
方腊本想拉温克让入伙,但一来温克让不久前还和青竹帮作战过,现在骤然拉他入帮,恐怕他和帮中兄弟们的心中都转不过弯来;二来现在青竹帮已经转入暗中活动,不宜太过张扬地招兵买马。想到这里,方腊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开口说道:“既然这样,那将军一路之上要多加小心,应奉局的那帮人想必不会轻易放弃,说不定会派人追捕你。”
方腊的话还没有说完,苏若彤突然指着远方,轻声提醒道:“大哥,那里有火光,好像直奔此处而来。”方腊闻言心头一凛,忙抬头望去,果然如苏若彤所言,数里之外不知何时出现了点点火光,在黑夜之中格外显眼,还不时传来隐约的马嘶声。
温克让显然也看到了远处的火光,脸色一沉道:“应奉局的狗腿子们来得倒真快。方腊,还有这位姑娘,你们先走,我留下来和这群家伙拼个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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