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乙道人伫立在大门口,望着这座简陋的小寺庙,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许久都没有说话。身后的方貌、范畴、庞万春等人初来此地,不明底细,也不敢乱动,只得傻傻地站在那里,东看看西瞧瞧,趁机欣赏起这难得一见的崖底风光。
德乙道人立了半响,突然扬声高呼起来:“死胖子,老朋友来了这么久,怎么也不出来迎接一下,你懂不懂得待客之道啊?你再不出来的话,我可要硬闯进来了!”
德乙道人的话音刚落,从寺庙深处便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牛鼻子老道,还是这么一副臭脾气,我故意让你多等些时间,你怎么就没有耐心了?这些年来,你修心养性的功夫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随着声音响起,一个僧人从寺庙里摇摇摆摆地走了出来。乍一看到这僧人,方貌、范畴等人的眼睛都直了,众人心中都泛起同样的一个念头――胖!真胖!
这僧人个子不高,也就五尺开外,但体型却不小,横着量估计不下三尺,整个人远看就像一个圆滚滚的肉球,再加上光秃秃的脑袋,白皙无须的脸庞,高高突起的肚子,怎么看都充满了喜感,根本不像一个身怀绝技的世外高人。
“你这个臭和尚,几年不见,怎么越长越胖,这些年,你到底祸害了多少的野鸡、野兔,还有山猪、黑狗?”德乙道人满面笑意,看着这胖僧人问道。
这胖僧人正是德乙道人的好友――明至和尚,他眉头一蹙,狠狠地瞪了德乙道人一眼,然后低下眼皮,双手合十,满面诚恳地说道:“佛祖在上,贫僧的这位朋友,一向胡言乱语,说话如放屁一般,佛祖您可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您就当他是个疯子好了!”
“臭和尚,你不要假惺惺了,你的那一套所作所为,佛祖如果有眼的话,早就看在眼中记在心中了,你再怎么狡辩,也是无济于事的,还不如老老实实说出来算了。”德乙道人毫不顾忌明至和尚的怒目而视,再度揭开了他的老底。
“阿弥陀佛。一切众生皆有佛性。本来不生。本来不灭。只因迷悟而至升沉。何以故。众生长迷不觉。所以永劫堕落。诸佛常觉不迷。所以永成佛道……”明至和尚决定不再搭理老道了,一个劲地念诵起金刚经,向佛祖表达自己最虔诚的心意。
德乙道人看着明至和尚一本正经的模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上前揽住他的肩膀,开心地说道:“臭和尚,不要玩这一套了吧,我们已经七八年没有见面了,这一次再聚,何必搞得这么生分∵走走,我们进去先杀上几盘再说,看看这些年你的棋艺是突飞猛进,还是一落千丈?”
明至和尚刚才的念经架势,本来就是摆摆的,和德乙道人开个玩笑而已。两人交往数十年,彼此之间都知根知底,时常互相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那便如家常便饭一般。这不,明至和尚一听到德乙道人的建议,立马金刚经也不念了,伸手拖起老道,就往自己的禅房奔去,边走还边说:“牛鼻子老道,你来得正好,我上个月找到一本唐人所著的《贯仙堂棋谱三十六局》,这几天好好研究了一下,正愁没有人来练手呢,你就主动送上门来了。好好好,妙妙妙,看我如何杀得你丢盔卸甲。”
看着离去的德乙道人、明至和尚两人,寺庙之外的方貌、范畴、庞万春是面面相觑,心中都暗自埋怨:这一僧一道怎么说走就走,全然不顾自己一行,难道就把我们丢在这里,不管不问了?
不过众人的担心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也就片刻之后,从寺庙中走出来一个小沙弥,向众人合十作揖道:“各位施主,方才我师傅已经吩咐下来,给各位居住的厢房已经腾出来了,请随我来吧。”说完,转身在头前带路。
方貌、范畴等人这才明白,敢情人家早已经安排妥当了,看来这个胖和尚明至也是个心思缜密之人。不说这边青竹帮众人安顿好住下,单说明至和尚拖着德乙道人,兴致冲冲地来到自己的禅房,三下五除二,摆好白玉棋盘,端上黑白棋子,毫不客气地首先落子天元。德乙道人除了酷爱武功之外,围棋也是他的爱好之一,今天和好友相聚,早就迫不及待地要在棋枰之上一较高下,一场没有硝烟的厮杀就此展开。
一局棋罢指微凉,春花落尽掬花香,莫笑纹枰误岁月,人间何事不空忙?
两人连下了三盘,第一盘明至和尚妙手频出,先后破掉德乙道人的两块实地,中盘大胜。第二盘,有点得意忘形的明至和尚,下出一招缓手,结果被德乙道人抓住空隙,顺利屠杀一条大龙成功,输的可谓是惨不忍睹。第三局,明至和尚学乖了,落子谨慎,步步为营,在四周建立起极为厚实的实地,然后逐步紧逼,兵临城下,逼得德乙道人只得投子认输。
输了两盘的德乙道人心有不甘,非要拉着明至和尚再来一局,不过胖和尚心知肚明,知道自己的招数都已经使完了,再继续下的话,恐怕是凶多吉少,因此是左一个借口,右一个理由,死活就是不肯和老道下第四盘。气得德乙道人是吹鼻子瞪眼睛,差点想动手,但就是拿和尚没有办法,最后也只得不了了之了。
没有棋下了,一僧一道便盘膝而坐,一壶清茶,一盘花生,一盘瓜子,海阔天空地聊了起来。德乙道人首先发问:“臭和尚,你的枯木寺怎么搬到这个隐密至极的地方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明至和尚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四年前的一个深夜,天地之间雷电交加,位于山顶的枯木寺不幸被数道闪电击中,结果引发了一场大火,火势蔓延,足足燃烧了一整天,数百年的古刹就此毁于一旦,唉,罪过啊罪过。”
德乙道人见状,忙安慰道:“此乃天灾,臭和尚你不要放在心中。对了,既然枯木寺被烧毁,那你为什么不在原地重新修复,而是要搬到这悬崖之下来呢?”
明至和尚说道:“这片地方是四五年前小白无意之中发现的,它为了讨好贫僧,带我来过几次。我发现这里景色不错,而且人迹罕至,便搭建了几间小木屋,平时过来打坐静修,练练拳脚功夫……”
“是不是还干了些其他的好事情,比如酒肉穿肠过之类的?”德乙道人不怀好意地问道。
“咳咳,此事不提,此事不提。”明至和尚显得有点尴尬,端起茶碗品了一口清茶之后,继续说道:“枯木寺被毁之后,贫僧也曾想过重建之事,不过转念一想,这莫非是佛祖给我的一道暗喻。牛鼻子老道,你有所不知,几年前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不少武林人士都知道我隐居在此,有登门拜师的,有上门比试的,还有昔日的仇家也找上门来,让我是不堪其烦,根本没有时间静下来心来,好好修行。因此我便突发奇想,将寺庙搬到了这悬崖之下,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来骚扰我了,我也乐得一个清静。”
“想不到啊想不到,往日里最喜欢凑热闹的明至,居然也会怕人来打搅。”德乙道人说道。
明至和尚淡淡一笑道:“牛鼻子老道,我们都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有些事该放下就得放下,该舍弃就得舍弃,不然的话,到头来仍不免是一场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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