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盗窃之举,明显是损耗不小,不然不会还留下这么多东西。即便练气等阶的灵物再如何低廉,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已然出手,它便没理由矜而不取,再行君子之风。”
“如此损失,应当是在一千两百万上下,已然是伤筋动骨了。少爷,我恐‘祈丰本山‘会降责于您。”
白茞语落不过刹那,权掌柜便已计算出了损失的具体数值,语气之中顿时透露出了浓浓的关怀担忧。
“哼!有什么可担心的?”
“区区一千二百万下品灵石,不过是本山商阁一月的盈利而已。”
“何况,只要得到那只蚁后与‘菁寒毕方之羽‘,妖祖血脉再进一步,那群老不死的又有何勇气责我罚我?”
不知想到了什么,白茞的眼神竟是立马就阴鸷了下来,如云遮眼,如樾覆首,居然一反常态,粗语顿出,音色之中,更有怨愤不满,隐含恨意。
只是激愤怨恨一闪即逝,他便又立刻平静了下来,翳色尽褪。
“吩咐下去,对云山定制的法器用点心,尽量用好料——”
“不!动用行中自己的灵材,将其品阶推至下品灵器。”
“另外——”
其音还在,他便右手一拂,承托住了凭空闪现的两物。
一柄透明如水的指长小剑,其上刻有三对虫类的羽翼,隐有狰狞的虫首虚影藏于其中。
一个点缀着繁多金星的紫玉小瓶,封绝隔护之效奇佳,看不出丝毫异相,神识难入。
“广而告之,‘竞宝会‘上,本行将‘隆彩清水镜‘与‘洗络盛血丹‘替换为‘疾蜂谲影剑‘与‘固海凝心丸‘。”
“催促阀叔,尽快从‘断命海‘寻来‘幽海无序石‘。三月之内,我必须看到‘禁序仓元晶罩‘开炼,一年之内,我一定要见到那只蚁后!”
忽而闻言,微有异色,迅又敛去,权掌柜立时就轻轻应了一声,双手并出,恭谨地取过了二物,旋即便退了出去,留下了复入沉思出神状态的白茞。
……
而此时,在北山坊市的东南方向,正有一叶扁舟闪现于空,伴着呼啸风音,连连增速,疾驰而来。
舟如青叶,端尖身曲。
俄顷,舟落,人现,烟尘起。
一道白衣身影迅步走下,大袖一拂,背手之际,便已抚平了荡漾的烟尘灰埃,收起了身旁的舟状法器。
微微望了北山坊市的入口一眼,他便唇角骤挑,笑意渐浓,随即就向着路过问好的数人一一颔首回礼。
此人正是问讯而来的谷丰!
叶觉不久前就传讯于柳彧,言及云山之事,而谷丰便在一旁。得讯如此,谷丰当即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恨意躁念,虚意应承了柳彧的几句嘱咐之后,他便火急火燎地赶来此间。
虽不敢破坏他师兄的计划筹谋,但他也想亲自看看,那位“云山”是不是真的长了三头六臂,怎地就敢从他手上虎口夺食?!
想到那日的经历,即便是已经被他师兄化解,他却还是没来由地一阵后怕,忽而因惧生怒,怒又化煞,唇角笑意顿时就敛没无踪,眸中精光也蓦地冷厉刺骨起来,如同携着整个冬季的肃杀之气一般,似可冰伤寒裂一切入眼之物。
而后衣袂当风,飘然疾行不过片刻功夫,谷丰便已走到了“静栖客栈”所在的那条街道之上。
似是天公呈喜,逢迎他愿。
刚一至此,转眼之间,谷丰四处逡巡的目光便骤然一顿,蓦地一亮,而后就如割木斩禾的锋镰一般,直直地视向身前数十丈外的一处。
只是本该在田里割禾的镰刃,却诡异地遇上了天外的陨金,陷入了不该发生的境况里。
白驹过隙之间,他竟然就乍现惊惶,慌乱之中,双腿下意识地一蹦,便如苍兔见狼一般,猛地窜入右侧一巷之中。
如此仓皇,只因他目中所见之景,与叶觉所说根本不同!
肆意直视之下,已然打破了柳彧之前叮嘱过的禁忌!
……
由于初次施为,即便是控制力不俗,云山依旧是将头发削得参差不齐,后来便干脆狠下了心,将他自己的脑袋刮得如同刚刚长出发茬的小沙弥一般。
为了掩去这糟糕的仪容,他在短暂炼化“黑缎密鳞裳”之后,便启动了其内幻化拟象的阵禁灵纹,将自身的衣饰幻作了寻常的外门弟子形象。
而后又将脚上的“旋昴夺风靴”祭炼了一番,将两只储物袋中的各类物资归类整理了一遍。
得益于他雄浑厚实的法力神识,祭炼一件法器倒是耗时颇短,做完这些,也不过是费了一炷多香的功夫,随后略有思量权衡,他便退去了租房,结账走出了“静栖客栈”,欲前往酬功堂、藏经阁一行。一则完成宗门任务,换取“猩红孽煞”,二则将宗内所藏的见闻秘录观阅完毕,三则寻一寻有无适合自己目前状况的功法秘术。此后,他便将回归西山住所,修炼《鬼眼慑心》,而后再一次性将“沁骸芳毒”与“浸识隐毒”解去。
可是,他刚走出“静栖客栈”不过数十步,便忽然察觉有人盯住了自己。那是一道满是恶意凶念的视线,竟似虎狼盯食一般,肆意而暴虐。
感应至此,云山顿时便极为不喜,更有狐疑,眉头一皱,他的双瞳便突然骨碌碌地异转而开,对上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白衣人。目光刚出,竟然就见得那人骤地一惊,犹如獐畏猛虎一般,猛地闪避到了一旁,躲开了他的视线范围。
忽而见此,顿有一声失笑。
如此行径,连他都觉得蠢笨至极。
这简直是再正宗不过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然而便在这道悠如乐音的轻笑声里,似有奇峰骤起,更若铁骑突出,他的脑袋竟又蓦地一转,瞥向了另一位刚刚踏出“静栖客栈”的白衣人,看到了一双略显错愕不解的丹凤长眸。
隐有猜知,他目中深处就顿有忌色显现,只是却面色如常,不露分毫,随即左腿一扭,右足一抬,他便猝然换向,朝着来路走去,宛如风拂柳枝,疾摆而回。
柳下有荫,一絮不见云天。
风拂柳枝,其劲微遒,那欲归之絮叶自然便将脱落,飘摇而出,与云天相见。
大步而行,片刻功夫,二人便如期而遇,好似约好了一般,竟然又于同一时刻,各自装得毫不在意地望了一眼。
双方皆以为自己藏得巧妙,敛得深沉,却偏偏对在了一块,直如针锋相投,更似矛镞交击。
两个“毫不在意”相遇,一定会变成“在意”!
就像两颗火石相撞,一定会有电光火花!
自然造物,以致孤异的个体总是会对同类心生感应,乃至是天生敌对,必分生死。
云烟过眼之间,二者便已知晓了对方发现了自己。
既然发现了自己,又何谈隐藏?
如此境遇,也算奇妙,更属缘分,于是二人便相视一笑,而后就擦肩而过,云归云,叶归叶。
云自然该归天,叶自然该归地,于是前者悠扬升空而隐,后者飘摇落地而伏,相距千万里之遥,再不入彼端之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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