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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葬岳 > 0067 人、白狐、石雕

0067 人、白狐、石雕

似如冰汛遇石,陡然受阻不可进!

只是,他却也并未迟疑多久,随即就躬身而退,鹅行鸭步地走向了大殿正门。

那殿门之旁,赫是突如其来地冒出了一道人影!

纯白­色­的衣袍罩身,与殿外雪­色­近乎融为一体,且又透着一种奇异的气质,寂冷得如同九幽之中的­阴­魂鬼灵一般。便在须方拂袖斥退他的瞬间,这人也同时是闪了出来,动作无声无息,灵力波动则微如蚊飞,若在凡尘,必是顶尖的刺客杀手一流,即便于此,倘若十余位合围而来,他恐怕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实力强劲,出类拔萃,然而这种人物却被须方用来领路带途!

这座积雪盈巅的峻峰之上,到底还藏了多少隐秘?

两团迷雾相撞,真有可能见而分之,犹如水脂?

若无强绝之力,只怕是胶着之势,旷日弥久。

……

掩下了心中忌思之后,短短几步,云山便就面无表情地随了过去,不一会儿工夫,他便跟着此人走出了桢玄宫。

但是那殿中二人——

瞥着这眼界中迅速小去的白影,却是恍如看到了重天之上的云卷云舒一般,一者神态怅惘,一者面­色­悠悠,也不知是又想到了何处nAd3(

直到许久之后——

似是良辰已尽,归时已至,殿门如有鬼神推动一般,缓缓关阖之际,一身灰雾渐有淡化之势的赤户才突然张口开声,打破了此间的宁静:“须方,你看此子如何?”

语落,却如雾凇断坠入了泥。

赫是一时寥无回应!

直到他略有了疑惑,转目摆首之时,才忽然有一道略显怪异的声音,接之响了起来。

“终究是一咫角骖驹。”

“表面上的深谋远猷,完全是揠苗助长,催熟而成,加之修道不久,情根未去,故而心­性­多变而不坚,幻若风云。谨小慎微之时,犹如暗夜细兽,狼顾狐疑,前瞻后虑,穷凶极虐之刻,却似绝境狡妖,攫戾执猛,破坚摧刚。再加上妖­性­与心魔,这两大祸害俱在腐蚀其心智,且又突遭了那般家破人亡的大变,乃至于是死意隐隐,全不相信任何所见之人。”

“如此种种,以致其城府深而不固,心机重而不沉,或可为一时扛鼎之辈,但若无天大的机缘造化,则注定是鲜花著锦,烈火烹油,盛极而衰。”

“故可塑之为兵锋,却不能授之以鳟柄。一旦倒持太阿,则必受其害。”

看着不远处低眉顺目,却隐有几分傲气与轻意的须方,闻得他口中九分为真,却又夹藏一分夸大与贬低的评述,赤户顿时就摇了摇头,立又是一声轻笑,随即就转身轻行,缓步踏向了四柱中央。

“不要看轻自己,也不要看轻别人,更不要被心中潜藏的嫉妒与戒惧支配。”

“金丹大道于你二人而言,便像是一道碎冰湖泊之旁的隔岸木屋,你行走于安稳坚实的陆地之上,顺岸曲折而向,他却是挣扎于寒冷砭骨的深水之中,受那些水中暗流左右,遭那些水面浮冰碰撞,被那些水妖怪鱼撕咬,虽是筋­肉­渐毁,血髓渐损,却也指不定就闯入到了一条直达的激流之中,不但是瞬息可至,更还能因此活命。”

第0151章 愁城,兵燹

“世间万事无绝对,好与不好,成与不成,活与不活,既看自己,也看缘法。”

“而这缘法,那就得看老天的意思了。”

“坠茵落溷,何其难测啊……”

随着赤户的离去,其话音也就开始变得飘忽了起来,虽渐渐不可闻,却也隐有了绕梁之势。

而静立那处的须方,却是拧起了浓眉。

望着化作灰烟,没入雕龙巨柱之中的赤户的背影,神­色­­阴­晴个不定,也不知是真有体悟,还是为了掩饰不屑。

半晌之后,面上变­色­一敛,展眼舒眉之际,提足一动,他就便欲离去了。

却不料——

足尚未完全离地,便又陡然一滞,剑眉再蹙,似是脚下的大路,突然变作了一滩泥泞似的,令人不悦之极。

一刹间,足又落而归位,于是左手一伸,清光一闪,其掌心之上便凭空浮现出了一枚茶盏大小的­乳­白玉佩,外形大致四方,中心圆润光滑,边缘则镌刻着无数松针粗细的条纹,其飘摇之姿,似若风卷锦丝,雨洗长柳。

这是另一枚龙须千通玉,与云山手上所执之玉一模一样。

此时,这枚玉佩赫是在微微震颤发着热,且其中心空白之处,更是陆陆续续地显出了数十个蝇头小楷,正在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莹莹的紫芒,似是夜幕之上的拱月群星一般,亮­色­濛濛,幽邃慑人。

“祭炼法器的速度倒是快极,不愧是能凝出绛朱极火的神识,果然是名不虚传。”

“也难怪了,能以区区练气之身,就斩了冰雾白龟。”

低头望了望手心的白玉一眼,喟叹一语,须方便就袖袍一拢地,将之收了起来,旋即也就如前者一般,扭身行向了殿后深处nAd1(

他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又或者是打算了什么,此刻得了传讯,竟是并无立时回之的意思。

※※※※※※

而另一边——

两盏茶的工夫后,云山却就已盘坐在了藏经阁一楼中的练功房里。

右手正执一玉简,贴于眉心之上,双目紧闭,颦眉蹙额,隐隐遑遑,似一人独坐愁城。

但是同样的,片刻之后,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就在观阅此玉简的内容,已至了末尾之际,他的面容,赫就陡然生了变!

愁城之中,转瞬就似已铺满了兵燹,成了一座焚城,焚得他全身血液燥热,焚得他周遭气元蒸腾,焚得他直欲仰天嘶吼!

眼睑之下的瞳珠,开始了转动。

不断地转动!

越来越剧,越来越乱,就仿佛是一只困在铁笼里的雪狮,感受到了某种足以令它疯狂的东西,正焦躁得想要把面前一切都撕碎开来。

因其怒,因其切,于是它紧接着就扑在了铁柱之上,张开了满口的獠牙,磨磨凿凿的,似欲咬烂这些碍眼的黑钢。

狮口自然咬不烂铸铁­精­钢。

因为牙脆钢坚。

但是它偏偏就咬碎了开来。

因为怒火太盛,直欲烛天而起!

忽然之间,双眼暴睁如铃,右手攥着那枚玉简,他竟当即就是狠狠一挥,应着“嗵”的一声闷响,砸得那藏青石所制的硬地,都隐隐生了裂!

一瞬青筋尽显,可纵是血渗如溪,他却并不自知,酸痛如雨,亦是不察nAd2(

聚­唇­抉眦,瞋目扼腕,浑身战栗,就连那脑袋,也都在不自觉地颤动着,颤得这血液汹涌而上,颤得这脖颈与面孔俱是通红,赫有了再度入魔之势。

“魔!”

“魔!”

“魔!”

“又是魔!”

“果然是魔!”

“难怪一夜之间,玥杉寨居然静得如同死域!”

“难怪祸起之时,三千铧龙金卫竟会无一人来援!”

“难怪纵横捭阖的云门十三甲,可以败得那般­干­净利落!”

随着呼喊与低吼,他声音竟就开始变得嘶哑了起来,头颅也低伏了下去,嘴­唇­连连大张着,开始了不断地咽气与吸气,仿若被掐住了喉咙,却也更像是被溺在了水中,然而其双手,却又在抱着头颅不停地抓挠,抓得满手的断发,挠得满手的血屑。

在赤户提供的那几枚玉简之中,竟有一枚记载了宗门外事堂,对于他的身份的详细调查。

因其情况特殊,故外事堂中,驻扎在大燕三郡的三位筑基真传,赫然是不惜耗费地,动用了所有的探讯网络,令其如狂风骤雨一般,铺撒了出去,却也因此,他们发现了一些极不寻常的关联

权倾朝野,名动大燕的柳通延,堂堂一位宰相,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已,却居然与一群魔修过从甚密!

那些来自夜垣寺的妖僧!

那个亦名“噬佛”的诡异寺庙!

那个比肩白龙谷的魔宗势力!

不知出于什么缘由,柳通延从那以后,竟是开始大肆搜集聚敛起了各类宝玉珍璧,通过其下的柳派势力,进行起了无差别的强取豪夺,除了大燕的皇宫宝库以外,不论士农工商,皆在其中,以致于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nAd3(

只是——

却也有些不对。

这些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既有那些嗜血好夺的魔道修士撑腰,柳贼又为何迟迟不对皇宫下手?

皇族初氏的势力,莫非竟能使得修士生忌?

大燕的灵材匮乏,仅有的灵矿亦不过三处而已,且皆在其东南边疆的异族郡县之内,鱼龙混杂,错综异常。这般情形之下,导致大燕对此三郡的管理近乎于放纵,而白龙谷也对于这个辖国,根本就不怎么重视,并未对其皇室施加什么保护措施,甚至就连沟通,也稀少得可怜。

所以,不太可能是因为忌惮白龙谷,更何况,他们已然侵入到了白龙谷的辖国腹地里,已然渗透了不知多久,更是掀起了这般的腥风血雨,曝了痕迹。

然则——

若非如此,柳贼与那些妖僧,又到底是在畏葸什么?

又为何长久不觉,而今却不过区区半日,外事堂就可以查到夜垣寺的入侵?

即便那缉慈劲元,再如何诡秘与隐蔽,白龙谷毕竟也与夜垣寺斗了数百年,故怎么也应该有些警惕与防备才是?何况还接连跨越了笙竹海与殓绝山,这两大宗派控制的凡国地域!种种条件之下,怎么可能会拖到今日才知?

外事堂,外事堂,这到底是一群废物呢?还是一群绝顶好手?是运气太差,还是运气太好?

而这个所谓的“师叔祖”,又到底是什么来历?

二十七年前才带伤归来,未免也太近太巧了一些吧?

而且又要如何判定他,正是白龙谷在外游历的上一辈?就凭那个神秘莫测,从不现于人前的祖师堂?

难道——

是那群魔修为了万无一失,十拿九稳,因而从最高层布局,以期里应外合不成?为了以尽可能小的代价与动静,拿下白龙谷?

然倘若真是如此,他与须方二人,又为何要选中自己入秘境控阵?择一可信任的魔门后辈岂非要好上千百倍?

是了。

是了!

除非——

除非自己是作为一个祭品!

一个有特殊要求的血祭祭品!

因为需要神识为引,启动某种东西。

……

第0152章 鹊起的声名

思绪渐行渐远,数息之后,云山才缓缓地平静了下来。

悲愤之­色­渐收,悸惧之意渐敛,眸光乱而复凝,便又重归了一口古井,而那愁城上的兵燹,也是又隐伏到了焦裂的土壤之中,化作滚烫的赤血,流入到了那颗寒暑交替的心脏里。

待到彻底抚平了心中的纷杂念头,他这才又右手一松一晃地,换过了一枚玉简,贴至额头,继续凝神观阅了起来。

然而,不过半顿饭的功夫,他那双淡眉,竟复又微微抽了一抽,便似一丝凉雨,坠于了路旁­嫩­叶之上,使得那翠叶颤了一颤。

水珠一瞬崩溅四周,紧接着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毛毛细雨。

顷刻时光,远空就已迷蒙了,黛山不清而丛云乌,赫然就又是一片愁疑之­色­,疯狂地渲染了开来。

眉已蹙极了。

右臂垂落,光霞一闪,他便又收起了指间之玉。

这已是最后一枚玉简了,其中记载的,正是那份有关于潜伏魔修的怀疑名单,却不过区区三十七人而已,且还只有八人是内门弟子,剩下二十九人赫尽是外门弟子,虽有各自的外貌颜容,但是那些所谓的可疑举动,也大多是模棱两可,并不具备完全的判定资格。并且,这三十七人之中,根本就没有他那日遇见过的两位白衣人。

如此看来,那二人多半是其中较重要的成员。

可是,这人数未免也太少了一些。

那群魔修行事之时,难道真有如此谨慎吗?以致于宗门竟然才从这伙人中,揪出来这么到底是赤户与须方,对自己仍有所保留呢,还是真的有这般可怖?

假若……

……

沉吟了足有半晌,­阴­翳终究是散了nAd1(

收了疑思与愁虑之后,双腿交叉着一撑,云山便也就即时站了起来。随即一挥手,一伸臂,符光闪逝而石门开,他便就信步而迈地,行向了藏经阁的一楼外厅。

虽不曾弄月嘲风,却也总归是揽下了一场愁山闷海。既不能徒然坐卧不安,那就只好于山海中寻隙觅罅,撕开这恼人的暗­色­了。

其心归泰,却不预数息之后——

走了不过十余丈,其左侧竟就陡然显出了一道白幕洞口,冒冒失失地钻出来了一个人影。

他虽早已觉察到了那道灵力波动,更还早早避开了数步,然左瞳下意识地骨碌碌一转后,却还是当即就迎来了一个穿金裂石的“云”字。

实在是很奇怪。

只不过是与他对了一眼而已,此人神情一愣之后,旋又一喜,厚­唇­不自觉地一碰一开,竟就躁耳地高呼了起来。

然而刚一出口,其人却又立马想起来了身处何地,再加上他那似因被吵而略有轻皱的眉头,也好像令其尴尬了起来,于是紧接着,缩头缩脑地望了左右一眼,这人便又麻利地开启了石室,宛如耗子进洞一般,飞快地躲了进去。

那声“云”字倏而响彻耳边,便似是犁地的木耒,突然就抵上了一颗硬石,云山当然是该生疑。

于是眉头轻皱。

但是微微滞了一滞,他却就即刻恢复了过来。

眼珠一转而回,神­色­再归淡漠,微顿的脚步便又续上了断止的前奏。

他并不识得此人,他更不知此人叫唤的是不是他nAd2(

如此胡言乱语,他自是无暇去理。

然而——

歧念一收,轻轻数步,及至了隔门之外,当其步入那阅览区颇深之后,才望见一个横眉怒目的白衣女子快步赶来,眨眼之间,那人便就由一阵扑面而来的花风,变成了一只见豹的小鹿。

其人赫又是卒然一惊!

旋踵之间,就不但是满脸怒气尽消,更还仓仓皇皇地,挤出了几分极勉强的笑意,略有瑟缩地裣衽施了一礼。

而后,她便就“哧溜”一声地跑开了!

顷刻功夫,就又是一位没见过的人!

一位绝没道理会认识自己的人!

若是他真能使人惊恐害怕,那就只可能是在酬功堂里,见过他搏战赵泉之时,半入魔之景况的人,也唯有那般邪狞凶戾的杀人模样,才能使人惧怖如斯。

可是——

他却清晰地记得,这两人当日绝不在场!

­阴­沉地望着跑开的矫瘦背影,云山一时间,赫也是显得迷糊了起来。

这里出现了一团乱麻,并且他也知道,这团乱麻里面,肯定还有个线头,可这个线头,他这一霎半会儿,却又怎么都抓不住。

直到——

凝思慢踱,行至了目的地,复又许久许久之后,夜­色­已然露出了一半跟脚,且其手上所执的《集麟蛊册》,刚刚看至三成之时,又有一个浑身缭香的人影,静悄悄地靠近了过来nAd3(

“小弟鲁歆安,见过云师兄!”

被其一扰,鼻子微微一耸,眉头微微一拧,云山便也就略显不悦地,合起了手中的书。将其轻放在了原处之后,他便就扭过了身子,骋目先顾左右地,打量起了跟前的这位身高赫有八尺余寸的男子。

其人颧骨奇突,面颊显瘦,散香如芩草,逸芳犹川芎,但那白衣之外,却又无甚绣囊荷包,身上也不知是携了何物。而且,他虽是躬身拱手立于其前,却依旧是形成了大片大片的­阴­影,宛如道樾一般,挡去了极多的亮光。

着实是不喜仰首视人。

眉头皱得更紧了些,额间的浊川,也就又浓稠­阴­暗了许多。

“未曾听过,更未见过,你不该会认识我。”

此人闻得回应,顿时就直起了身子,然而见得云山面上的­阴­郁之­色­,于转瞬之间,又重了一分,沉了一分,思绪一闪,他便就又躬下了身子,垂下了头颅。

“是歆安孟浪了,忘了云师兄入门才不过数月,还不尽晓门中之事。”

“北山之上,有三位陆师兄共创了一个小阁子,名唤‘印趣阁‘,每月都会有一些趣闻轶事印录出来,售于好闻乐讯之人,以供消息流转。这其中有一双门大校的预估榜单,虽全属臆测推论,却也多受同门喜好。云师兄半日之前,力挫疯妖赵泉的义举,自然是已入了其中。”

“这般大事,此时恐已是传遍了整座北山,乃至于其余三山,只怕也有了零零散散的风闻。”

望见这人双手奉上的一枚墨­色­玉简,听到他口中缓缓吐露的叙述之言,云山的双眼,立时就微微眯了起来。

异­色­寒光蜂拥而聚,一时竟如有雷浆乍泄于云池!

无数诡谲的­色­泽,尽掩于其中,却也一放即收,随即,他便在此人身躯微僵的那一瞬间,毫不客气地攫来了那枚玉简,直接摁在了眉心之上。

神识一入,他竟是当场就看了起来,完全将这人给晾在了一旁,表现出了一抹寻常难见的疏狂与霸道!

而这名唤鲁歆安的高古男子,觑得云山已然闭起了目,潜起了神,本就躬弯的身子,登时就又是一偻。随后霎那,那双褐眸之中,便有灼然的神光,一点一滴地沁了出来。

似是烈日之下,两口刚刚钻出水来的新井一般,清水汩汩而出,于是炎光也越耀越盛。

却一切皆寒,不见天日。

第0153章 藏经阁内诸事毕

四息之后,云山才徐徐睁开了双眸。

握住这枚印有梅花刻纹,他一时竟是低头打量个不停,拇指轻动,来回摩挲,似有不解。

而须臾之后,他就又似直感有趣了起来。

鼻翼之上的皮肤,微微向上隆起抽动着,如是龙脊浮出了水面,而那眼睑之下,则似有青筋鼓起,以致于一双眼眸,突然就又半眯了起来,其中戾气极重,隐有砭骨之势。可其­唇­角上挂着的,却又是一副嗤笑的异景,若一笑面夜叉似的,怪骇而难辨真意,也不知他,到底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讥哂某人。

“陆?这三人各自姓甚名谁?既然不是宗门公设的机构,这玉简上的内容他们又是怎么‘印录‘出来的?”

陡然一愣,这鲁歆安竟就眼睛大睁地,缓缓地抬起了头来,盯着云山,露出了满脸的诧异与惊讶。

及至转眼之后,瞥到云山之前放下的那本书,他这才又眸光一闪的,即刻醒悟了过来,并且再复了此前的躬身俯首之态。

“是陆衙飞、陆翾飞与陆辕飞三兄弟,因皆有着奇异的维痕灵识,故而联手之下,可以模拟出筑基前辈的神识之力,即便是没有宗门特制的印玉录玄盘,也能极快地印录。”

话语才落,他便又有扭身抬臂,指向了其左后方一处。

“第二十二号木架之上,在第七十四列,有一本《泥丸玄宫·识海妙解》,其中记录了玉简印录之理,云师兄可能还未尝看过。”

闻得此言,云山的神情当即就是一滞,显尽了窘迫与怔愕。

原来如此!

确是他自大了,也确是他狂妄了!

枉他如此理直气壮,原来竟单凭神识,就可以自行印录了?!

看来不止是文字符箓,便连图影画像也可以!

既如此——

面上­阴­沉一逝,焦急乍闪,复又怪异地瞥了此人一眼,右眉一挑,他的­唇­角,便就衔起了一抹疏离的淡笑,蕴起了一丝刚愎与狂傲nAd1(

“那你又找我何事?”

似乎是被那语调之中,冷硬的棱角硌得生疼,此人低俯的脸庞之上,霎时如有细蛛收丝一般,竟是骤地一抽,但却于俄顷之间,就又换上了尴尬殷切的笑意。

“哈哈,这……说来好笑……”

“歆安自问难以在双门大校上争得一席之地,故卒然之间,听闻了云师兄的盛名豪行之后,猜想师兄可能并无什么下手随从,便想来为师兄效些犬马之劳,只愿师兄日后能稍稍提携小弟一番,若是能让——”

他自是言辞热络,翘首以盼,然而云山却是还未等他说完,就显出了一脸的厌恶与鄙夷。

袖袍一拂,鼻中一声轻哼,他便抬腿走向了藏经阁二楼的入口处。

“无趣!”

一声蔑嘲,赫就弃之如了敝屐!

满嘴的殷勤卑语突然被打断,一串的闪揄谄行蓦然被拒绝,就好像是娇羞欲滴地给瞎眼猴子艳舞了一场,鲁歆安的面­色­,顿时就变幻得如同夜空里的灿烂烟花一般,忽青忽白,忽红忽紫了起来。而在其衣袍之下,四处的肌­肉­亦是绷而复松,浑身的筋腱也是紧而复抑,只因那一腔的怒气,冲腾得剧猛之极,以致他都直欲将身后这人给撕碎开来。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却终究是没有出格的举动,甚至就连那躬下的腰身、俯下的头颅,他都没有扳直和昂起nAd2(

直至云山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了这片纸木森林之中,他这才慢慢地站直了身子。

而那神­色­,虽依然难看,却也多了几分先前不显的­阴­思之­色­,恍如失去了阳光照­射­的颓墙漏檐一般,潮湿之中,透着一丝令人不适的腐朽。

※※※※※※

七天之后,斗转参横之际,云山便已离开了藏经阁,再度立于了一片青叶之上,飞驰在了微有发白的高空之中。

得益于沧海神识之助,他这七日,不但是阅尽了一层外厅中的所有见闻秘录,而且还将整座藏经阁里,将近四万种的功法秘术,全数逛览了一遍,更从其中择出了四本可用之物,将须方所赠的四十万酬功堪堪耗尽了去。

光是赤户所说的那本《参幽净法清神咒》,便耗去了令人咋舌的整整二十万酬功,但是此法的效用,却也仅是聊胜于无而已。

这门咒法,实际是从佛门经文衍生而来,以佛法为骨,以道术为­肉­,因二者相融相合,故而能生出一种瑰异的力量,能使人在冥思打坐之际,渐渐压制和消磨心魔。

然而,修界之中,阻人修行的最大障碍,最棘手的、最难克制的存在,便是所谓的“心魔”。心魔由人本心而生,外力自然是极难化解,这门《参幽净法清神咒》同样也不例外。

第二本则是赵泉献于宗门的那本《拘妖獍枭元图》,用去了十万酬功,但却也是本残缺的炼体功法。

此物据说是赵泉于一古修洞府中觅来之物,最初是记载于一银­色­箔纸之上的东西,年代久远不可考。

且此法只有对应练气境的修行之法是完整的,筑基境的部分,便已然缺失了大半之多,至于其后的部分,则更是半点也无nAd3(只是即便如此,见过了赵泉那日的斗战之法后,云山还是决定要修习领悟一番。

炼体之功不同于炼气之法,前者从妖族修炼体系中演化而来,专修­肉­身皮囊、筋骨腱膜,故而更换较易,而后者则是人族本族的修炼之术,主攻周天气道,因而更换主修功法之时极为麻烦。

而几乎所有的炼体之法,都是前期见效明显,轻易就可比肩妖族­肉­身,可是一旦到了后期,人体改造便会渐渐逼近极限,优势亦会渐渐衰退,除非是施展一些特殊的手段,或是服用众多的天材地宝,否则的话,­肉­身根本就比不得高阶妖族了。

由于他这副­肉­身,此时已然显出了孱弱之态,所以他自然是决意要用《鉴天无相归元玄功》对此试上一试,看看是否能有几分意外的收获。

第三本则是《形意赋微法》,费去了六万七千的酬功。

此中记载的,却是一种­精­细­操­控灵力的方法,适用于纯粹的灵力凝形之术。若能习之不辍,或是明悟几分,便可大大增加具形灵力一类术式的灵­性­,更能极大地丰富其变化之能,使之机巧百变,犹如诡谲莫测的天际风云。

除此之外,还有一本《阵禁广略》,耗功三万。

其内详细记载了修界之中的常见法阵灵禁,大致都有简略的分析与介绍,甚至对于其中最基础的一部分,还有着极其­精­细的剖析详解,各自的破解克制之法,更是罗列了最少十余,最多数十之多。

而且后二者均能对《炎竹乐》与《风松舞》起到一定的启示促悟之效,一旦他能有所通,多半便能使其战力,短时再进一步。

第0154章 屋中人,墙中丝

不多时,云山便已来到了北山聚居处的山门之外。

收起那片青叶之后,脑袋扭转了几下,望了几栋房屋的门号一眼,略一思忖,他便已然知晓了,被分配给自己的那栋“未济十七”的所在。

这里的屋舍,倒是比西山的要­精­致得多。

地基与砖墙俱以秾黄石为主,房门与窗檐均为魏绻木所制,屋顶则是铺了一层牯睬泥烧制成的石瓦,这三者皆是御力颇强的灵材,价值亦是不低。且于其外,还有一道聚灵捕元阵隐于空气之中,因与宗门大阵相契相合之故,不但能自发地聚集天地之灵气,更具有不俗的防护隔绝之效。

不愧是这西沧十国之地,势力最盛的两家宗派之一,倒还真是财大气粗。

……

思绪微转,脚步不停,随后不过十余息的功夫,云山便已走到了山腰之上,山­阴­之侧的一幢­精­舍之前。

只是,他却并未立时进入。

身子一顿,略显诧异地望了望周遭,复又凝视着面前的这幢屋舍,足足过了半晌,他才似看出了什么一般,一丝疑惑渐起心头,一点淡墨晕自额间。

一声轻哼,也未再迟疑,右手一摆,他便抓住了一道凭空浮现的玉­色­流光,随即虚空一晃,屋门之前便就有一连串月白­色­的涟漪,应之荡漾了开来,如冰化水般的一阵波动,转眼就溶出了一道恰可供一人通行的圆洞。

右腿一迈,双手一推,令牌化作白光消失的瞬间,伴着一阵轻风,门便也就开了。

屋内布置简易,只有一张白玉寒床,其他东西一概也无,除了——

一道人影!

又是那种纯白­色­的衣袍,无纹亦无痕,与桢玄宫外,那个为他引路的人的装扮一模一样,甚至就连那种寂如冰霜般的气质,都是相差无几,而且同样是行踪鬼魅,幽如­阴­魂,赫然是先他一步,穿过了阵法,进了这间房屋nAd1(

“你有开阵的令牌?”

皱眉一语,关门轻喝之际,他的脸­色­自然是不悦之极,乃至于,门方阖,更就有一股凛冽的气机,骤然透体而出,顺着那两道冷厉的眸光,携锋带锐地刺了过去,恍若暴雪天中引弦出鞘的弓刀,惊人欲颤。

可谁也不曾料想——

就在这人神情一滞,正要出语解释的刹那,就在神识扫过整间房屋的瞬间,云山却是忽然骇了一下!

就似是弓刀遇了袭!

因有隐飞奇袭而来的暗箭!

察其危藏,他左手旋即就是一挥,止住了此人张口开声的举动。

而其左手犹在半空,其右腕便是猛地一翻。

灵元一涌,热浪一膨,便有一条细如木筷般的绛­色­火蛇窜了出去,无声亦无息,仿若蜿蜒在浅海碧水中的海蝰一般,直奔了房中另一处。

在那位白袍人讶异的目光中,在云山惊忌的注视之下,这条火蛇,赫然是颇为迅疾地飞到了墙角,钻进了土石之中!

火­色­一顿,它随即就如白蚁蝗虫一般,大口大口地啃噬灼蚀了起来。

立谈之间,便有一大块土石被分割了出来,但其却犹不止息,应着“噗”的一声闷响,其身形顿时就缩至了发丝一般的粗细,而后就直接钻入到了地基之下,再不见了热浪与炎光。

因火蛇缩聚,故炸散出了多余的热力炎元,所以霎时之间,那处的空气,也就骤然膨胀了开来,以致于那块土石,突然就晃了一下nAd2(

而同一时刻,云山见此,却也立时就是左手一探,宛如鹰爪攫兔而出。

光霞一扫,气劲一至,那块不规则的土石便如游子归乡一般,倏地一下,飞­射­到了他的手中。其后霎那,五指一紧,握力一巨,和着“嘭”的一声炸响,其手中便有一阵烟尘猛地散逸了出来,似如矫獐戏水,溅起了白涛。

形似无用之功,却并非真的无用。

于这黄烟褐尘之中,赫然是有一截丝线,慢悠悠地飘落了下来,恍如轻羽荡风而坠。

其一端为黄褐之­色­,与这房内壁墙的­色­彩一致,而另一端则是微微泛着绿­色­,形如草茎绒丝,但其中部却有细极的孔洞管道,虽是通体含灵,却也氤氲晦涩,再加之又被那些屋墙基材相近的灵力特质所掩藏,故而便似那浩广而青翠的竹林里,Сhā着一根未枯的松针一般,毫芒繁泽,楮叶莫辨。

手指轻轻地捻搓着,感应着其中特殊的灵力,不过弹指间的思索,云山便已猜得了此物的用处,但是,他却也始终不能将之与自己所知之物对应起来。

藏经阁内数万本书中记载的天地灵物,与此相似的自是极多,但却悉皆似是而非。

寸­阴­缓缓流逝,疑虑自也渐深渐浓,只是——

还未等他开­唇­吐语,又或是想起些什么,其脸­色­便就乍然沉了下来,直如­阴­云罩了面,夜纱笼了人。

顺迹逆路而去的炎丝火蛇,竟似是一只挣扎在无形蛛网上的蚊虫一般,飞速掘进之际,短短一息的功夫,便突然遭到了一阵狂猛的冲击与挤压,顷刻之间,便已湮灭如了烟!

而他手上的那截丝线,赫也是忽然颤动了起来,发出阵阵细如蚊蚋,却又极其尖锐刺耳的虫豸嘶鸣之音,此起彼伏,嘈杂混乱,使人恍觉立身在了夏暑蝉林之中nAd3(

这截断丝,居然是于刹那间膨胀巨化了数倍,而后就“哗”的一下,分裂成了千百只芥子大小的八足碧虫。

其状似是三突花蛛,却又背生双翼。

且其甫一成型,便陆陆续续地翻飞而起,密集地扑向了他的头颅!那狰面戾鸣之相,竟似是想要将他撕咬得连骨头都不剩!

见此,腕筋一鼓,五指猛地一屈,其左掌之上便立时焚起了一团绛­色­的火陷,灼断了冥冥之中的那层怪异联系,将这千余只碧虫困在了一个小火球里。

这些东西,眨眼便已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再也逃脱不得了。

“这种强度——”

“与赤户师叔祖的融煞合罡之力似是同一等阶。”

“多半是那群魔修中的金丹修士!”

前语顿如屯雷,后语落如山倾,竟就骤掀了狂澜!

双瞳骨碌碌地分转而开,右眸睨视着那个毫无异动的熔道,左眼则是盯住了面有震惊凝愁的白袍人。

一时间,他却是丝毫不怵!

左手一伸,便是微微一笑。

“不用看了,所有的东西都毁了,师叔可有封禁之法?”

这白袍人闻言,顿时就是一愣,惊­色­与愁意倏忽而去,他旋即就又摆头笑了一笑,略有了自嘲之意。

原来已经知道了么?

好生机敏的灵觉!

叹意一收,其面­色­随即一正,而后他就双手一幻地,掐起了诀,变起了印,绕着云山手中的火球飞快地舞了起来。

法力腾涌不停,符光灵霞耀动不止,周遭灵气亦随之凝作丝缕之态,速度快兮极也,一时如有蜘蛛吐丝,却也更似那缫­妇­纺麻。

约莫三息的功夫,他便将之裹成了一个毛球线团,­色­呈金白,岔丝丛生,赫然是将其内部之景,尽数隔绝了开来,即便是云山神识尽出,此时对于那些热气与虫鸣,也是再不能感知分毫了。

第0155章 谭中大鱼现迹,心上浮萍生根

其人袖袍一拢,右手一拂,云山手中的线球便已消失不见了,替而代之的,却是成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

眼光一瞥,见得云山面上残留的疑惑,这白袍人当场便开口解释了起来:“不用苦想了,这件东西,你应该不知晓。我宗积累收录的文籍之中,并无此物的记载。”

“这应是暹罟璧蛛蚕丝,是遂古年间的常见灵材,在这长青界中,早已绝迹多时了。能拥有此物的,多半是那几家承袭了万年之久的古老宗派——”

“是了,魔宗么?”

“如此推算而来,倒是能猜得个七七八八了。”

“只是,这地域未免也跨得太大了一些。”

“横跨数域,还能轻松抽调如此多的人手而不引人察觉的,估计也只有最强盛的那一家了。”

前面还带着解释的意味,但是说着说着,就变成了自言自语,而他的脸­色­,亦是随之就骤然凝重了下来。眸光一时亮而如冰,锋寒瘆人,显然其所言非虚,他似乎确已猜到了那群魔修的真实来历。

而一旁的云山闻得其语,窥得其状,再察觉到那些细微的神态变化,心中隐藏的戒惧忧思,也顿时就散了几分,一些无名的担忧与顾忌,也同时放了下来。

他的那些猜测与怀疑,似乎是多余了。

倒是有些杯弓蛇影了。

­唇­角微微一撇,赫就顿有了一声苦笑,那丝自嘲之意,竟是与这白袍人刚才出奇的相似。

于是左手往回一收,将储物袋系于腰间之后,其上光华一闪,便就现出了一枚墨­色­的玉简。

这东西正是他从那鲁歆安手中,顺手而无礼所取之物nAd1(

此中种种,自从他习得神识印录之法后,便被通通抹了去,而后他便在其空白之上,按照脑海之中鲜明的记忆,刻录了一些往昔景象。

而此时伸手一递,伴之光霞再扫,应着一阵“嘎吱嘎吱”的枯枝断裂声、“嘭咚嘭咚”的树­干­弹地声、“啪嗒啪嗒”的血­肉­落地声,还有那“嗵”的一声闷响,他更就招出了那株五百年的云水雾枫、那只白犬的碎­肉­残尸,以及那块不知名的黝黑铁柱。

“师叔,这玉简之中的三人,应是魔修无疑。我曾于那群人相遇过四五次,故也搜集了些线索。这些东西,俱是从他们手中得来之物。而那几次交锋的详情细节,我也都刻录在了这枚玉简之中,应可供师叔与掌教师伯看出几分端倪。”

“这三人中的前二者,我均不知其名姓,想来师叔应能告知于我。那眸如丹凤者极难对付,虽是身着内门法衣,却给我压迫甚重,实力应远在掌教师伯之上,但却又不及赤户师叔祖,故应是一位筑基修士,而且是其中的佼佼之辈。那面带惊惶者则行事莽撞,堪称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是好对付得很。”

“此外,不知师叔晓不晓得何谓‘绛朱极火‘?我即便是观尽了宗内藏书,对于此物,亦是未曾见得只言片语。”

云山言语犹在半途,一眼扫过地上众物之后的白袍人,便就目光大亮了起来,熠熠生辉,亮如星火。可及至云山语出过了半,他的眸子之上,便又就蒙上了一层­阴­影,似是天狗食了月,云海遮了星,以致星光月晕,尽付了一片夜­色­之中。

然而,一听到云山最后的提问,复又加之望见了云山那略显局促窘迫的模样,他却又是一瞬凝愁散尽,直感了好笑。

这少年人的倔强与傲气,稚龄儿的伪熟与真意,在他如今看来,却是与其师兄所述的,差了十万百千里。不过是拉下脸皮问了一句,低了一下头而已,居然就臊成了这个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

“这歧乙骨玉之中有许多杂记,于我已无用,那便就赠予你了nAd2(”

右手一探,袖袍一抖,便有一枚奇异的灰­色­石片飞到了云山的手中,其后顺手光霞一拂,他便就又收起了地上的诸物,而臂折回之际,他则是就捏起了云山手中的那枚墨­色­玉简,即时贴在了眉心,当场就闭目查看了起来。

……

数息之后,这白袍人才面­色­难看地张开了一双眸子。

蹙着一双浓眉,与轻愁萦面的云山对了一眼,他才叹声道:“你说的那位眸如丹凤者,正是寒草馆的叶觉,而那面带惊惶者,则是谷丰。至于那第三人,却不过一跳梁小丑耳,不足为虑。只是,若然你所叙非虚,那恐怕须炎门下四子,应皆是筑基境的魔修,而那须炎本人,则就多半更是一位金丹境了。”

“你这次,倒还真是抓出来了一串大鱼。”

“可是——”

“咳,却还偏偏只能看,不能动!”

鼻中重重一哼,一刹的唉声叹气,他便又敛去了所有的异­色­,似风雷隐于龙翼夔牙之下了一般,再不见了半点忧与怒。

而后须臾,双手一背,大步一跨,他便施施然地走向了门口,悄无声息地,便渐渐化作了一团虚影,如风似雾地掠过了云山的身旁。

身边之人突然就变没了!

睇得此幕,云山的一双眼,立时便圆瞪如盖了起来,其身子甚至是还颤了一下。

他这一时间,竟只觉得是起了一阵凉飕飕的­阴­风,惊恐得如同白日见了鬼一般!

但他好歹也是见阅过了许多修界奇闻,故而眼皮一合一开,他便已反应了过来,镇定了下来nAd3(于是趁着那道虚影,还未完全淡化消失,双­唇­一张,他便又有一道平淡却不寡味的声音追了过去。

“师叔,麻烦您托句话,告诉掌教师伯,这种示威与试探的游戏,便不要再玩了。我云尽楼应下来的事,还不曾悔过。”

今日半刻,几语来回,他心中的疑忌,竟是顿然冰释雪消了去,再不存了涓滴!

宗门不再是这深潭浑水之中的凶鱼,自己也不再是那片飘荡风波之中的浮萍,终究是抓住了厚实的土壤,有了后盾。因心态已稳如斯,于是其话锋也就陡然转了一转,不但是首度自称表字,野啸出了一抹疏狂,而且其字句深处,更是忽然就染上了柔和与依顺,拭去了冷硬与隔阂。

而另一边——

觉察到云山心态语气的变化,那道虚影竟也是登时一顿。

可之后弹指,他却也就不再停滞了,灵波隐起之际,他便已化影归空,逝了无踪,只余下了一道略显无奈的声音,轻扬如霏地回荡在了屋中。

“祖师堂中,香火簿上,我号须荩,所以,你该称我师伯才是……”

第0156章 整备与失望

“祖师堂?香火簿?”

“师伯?”

“你穿成这幅样子,又施展恁多手段,我能辨出大体境界便不错了,哪能分得那般仔细?”

“只不过,这手段倒也真是玄妙万分,不但能扰我神识,竟还能视阵如无物。也不知,是不是所有阵法都能如此?”

“叿,多半也是不太可能……”

……

望着早已关闭的门窗,尖声怪气地自言自语了足足半晌,云山才渐渐掩抑住了心中蔓延而出的莫名怅惘。

随后思绪尾断,右臂一挥,连连拍去,伴着数道流光闪坠至屋角,他便又额外布下了六树金风阵。

之后他便也就不再迟疑了,身形一阵变幻,微风一起,他便已盘坐到了白玉寒床之上,手执那枚骨玉,贴至额间,沉心静气地看了起来。

※※※※※※

直至两天之后,云山才又蓦地睁开了眼。

眸中生光,眉梢微挑,竟还是一副颇为欢喜的面容。

这枚被须荩称作“歧乙骨玉”的灰­色­石片,也不知是何等灵物,似玉而非玉,似石又非石,其中印录的内容之繁广浩瀚,大约是普通玉简所能容纳之上限的二十八倍。

这里面尽是些见闻杂记,观其内部多有模糊的状态,应该是年代极为久远之物,多半也是一件出自遂古的珍品。

推言遂古,自然是因为这其中记载了颇多有关于灵界的秘闻。只是这些记叙,也大多都是零零散散的,东一鳞,西一爪,难以归汇nAd1(而这些有关于灵界的部分里,便有着“绛朱极火”这一名号。

据此中之言,神魂化形而成识海,而识海历经多次淬炼与灾劫之后,便可以突破天地之限,化无­色­雾为碧海,凝碧海而成青山,碎青山而成苍天。那一步步的进化与提升之后,其人便可凭此凝聚压缩天地之间的万般元气,使得其元灵本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其中最常见的,便是五行灵气。火行之中,寻常火焰之上,便是绛朱极火、殷血极火、炽晶极火、天清极火,而水行之中,则是浑川重水、明泽重水、珠洋重水、倾穹重水……

然而,即便是遂古年间,天地灵源极昌盛之时,这些东西,也只有最初阶的形态在这长青修界出现过。而到了如今,恐怕此界百十域中合起来计算,也是凤毛麟角,寥若晨星……

杂思几转,他便又猛地想起了那两次凝出来的,那种纯白如雪的火焰。

那种威力,那种美至极处的形态,那种御之如推山轮天,浑身都不堪重负的体况,恐怕八成就是所谓的“炽晶极火”了。

而其沧­色­识海中的那团絮状沉淀,则多半就是“青山”的雏形幼体了。

……

良久后,疑忌再起旋又消,心神一定,随即右手一晃,光霞几闪,他便就收起了这枚骨玉,且又取出了一堆瓶瓶罐罐,以及几件灵器。

这些都是他狮子大开口,从须方那要来的。却是没想到来得如此容易,还劳烦另一位师伯亲自送了过来。

一件幻法颇强的特制法衣,一柄短匕,一柄长刀,一条软鞭,一面盾牌,皆是上品灵器之阶,而那些瓶瓶罐罐之中,则除了三份极­精­纯的猩红孽煞之外,便是各式各样的丹药了。便连筑基丹这种人人争抢的破境圣品,也被他要来了足足三颗之多。

一一查验了一番,确认无误之后,他便取了数粒补血回­精­的灵药,用法力裹着,含入了嘴中nAd2(而后便就脱下了黑缎密鳞裳与旋昴夺风靴,将之与那几件灵器放置在了一块。

其后霎那,他则就猛地挥起了那柄短匕,法力一涌,­唇­角一抽,便忍痛割破了掌心,开始一滴一滴地逼出­精­血,使之渐渐汇聚成了泊……

如此举动,他自然是准备通过心血祭炼之法,将这几件重要的宝器,祭炼到顺心如意的地步。

听须荩之言,这群魔修的出身,似乎是那几家此界唯九的特等宗派之一。

虽不知到底为哪家,但这种大势力的弟子门人,却也一定是不好对付之极。他既已当了这枚鱼饵,那便注定了将成众矢之的,所迎来的,也必定是一场场的狂风暴雨。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他想要提升胜算,短时间内,除了新习灵术之外,便只有多配备些宝器灵符了。

而器物之力的强悍与否,一方面受­操­纵者的法力识力影响,另一方面则是受祭炼程度而定的。心血祭炼虽是损耗了­精­血,更有着不可避免的后顾之忧,却也终究是能使其实力短时大进。多般衡量,他也只能是择此刚猛之道而行了。

※※※※※※

半个月后,耗时劳力,云山才将这七件器物祭炼到了令人满意的程度,而后则又花了近一日的功夫,才彻底消弭掉了,因这一连串心血祭炼,而产生的亏空与伤损。

待得穿戴了完整,且也收好了其余几器,他则就又右臂一抬,攫住了一枚凭空闪现的玉简,似缓实疾地往其眉心之上,摁了过去。

这便是那枚刻印了《拘妖獍枭元图》的玉简,他欲潜心钻研些时日,而后则会尝试修习。若这门功法果真能被《鉴天无相归元玄功》淬化融合,那么只需磨合适应月许光景,他这一身实力,立时便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只是——

他却也不料,这贼老天,竟并不喜遂人之意nAd3(

甫一行功,其腹便就绞痛了起来!如同幼时吃了脏东西似的,痛得他都想抱着打上一个滚!

……

匆匆二十三日,一晃而过,他那禁闭双目的脸庞之上,竟就又是一阵忽青忽白,汗如了雨下。

骤然之间,喉中一声略显痛苦的闷哼,他就又猛地瞪开了双眸,遽然咳出了一口浊气。

随着那口闷浊之气的离去,咽部的一丝甜腥,便也渐渐地淡了去,而其身体中异样的绞痛之感,也就倏忽消失了。

这已经是第三遍了!

最终的结果,却依旧是不能修习。

或许是因为这功法后面的残缺,又或许是因为前面的内容之中,藏着某种错误,因而他一旦修炼此功,在体内生出热流的那一瞬间,便会五脏六腑尽皆刺痛,犹如刃割,更似焱焚。且紧续其后,更是会引动周天气道之中的元力暴走。若是坚持运功,这热流与气元便会开始相互攻伐、相互冲突,并带来更剧烈的痛感,一直持续到他浑身麻痹,自然而然地散功停息为止。

第0157章 修炼与失控

《拘妖獍枭元图》是他遇见的第一门可以与《鉴天无相归元玄功》抗衡如此长久的功法,虽然那股热流始终被真元压制着,虽然前者最后一直是溃败了局,却也依旧是证明出了此功的不凡。若能得其完整而正确的功法内容,恐怕还真有可能被后者淬化融合。

有无可能是赵泉进献此物之时,保留了一部分?

想到这里,云山的眼皮便就突然沉了下来,微微眯着,出神地望起了不远处的灰壁岩墙。

那一抹彻骨侵髓的寒意,竟像是想要将这碍眼的屋墙,冻成一堆裂冰似的碎片!

这人看来还真是杀不得了。

此心与往念相悖,以致还就顿有了一声怒哼。

而后刹那,一番闭目转瞳,他这才又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杀念,止住了隐有蓬勃躁动之势的丹田气道。

右手蓦地一晃,伴那暗光一闪,他便就又取出了那枚印录着《绝焱合灵炼》的灰黑­色­龟甲骨片,并将之贴近了额头。

从鹄面人与侏儒那里得来的这门秘法,毕竟他只是简单地浏览过一遍,并未细细参悟,故而导致前几次的斗战之中,动用此法之时,一旦短时间内连续施展,自第二次开始,他­操­纵之时,便会产生一种奇妙的波动,使得灵元运行不稳,流动轨迹畸变,就像是手脚上沾上了油脂一样,滑腻异常,乃至于识海更会因此而渐渐翻涌,缓缓失控,从而令风火之力反伤己身。

这种毛病,多半是因为忽略了其中的某个细节。此时无事,他却是定要深入钻研一番,试着找到那个纰漏,彻底解决此事。

※※※※※※

十日之后,右腕一翻一转,掌心之上的龟甲便被收了进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只麻雀大小的圆肚玉瓶nAd1(

此物一现,随即就又是一阵眼花缭乱的手舞臂动,符光氤氲间,玉瓶乍逝之后,便就有一道赤芒闪耀了出来。

却是一团血红­色­的粘稠液体!

漂浮在了他面前的空气之中,清香若芷兰,透­色­犹琥珀,然而其形状,却又恍若那水波之上的油渍污团一般,扭曲个不止,动荡而不停。

这正是猩红孽煞。

观其外相,质量倒是不错,其中的灵元也是颇为­精­纯。

微有打量之后,他便就双目关阖了起来,但其两只手臂,却又再度开始了疾舞,犹如穿花蝴蝶般的一阵晃动,法力一激,符光也顿时大盛,而他口中,也是就陡然颂起了灵言咒语。

迎合那些真元的跳动,音节出口之后,竟就凝作了一道又一道的虚幻波纹,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了那团黏液之外。

似是毛线麻绳浸入了水中一般,那些血红­色­的液体,赫然是缓缓地渗了进去,渐渐地稀少了起来。

不过五息的功夫,他面前的猩红孽煞便已然尽数消失了,只剩一团淡红­色­的光丝霞缕,浮在其两手之间,如同纸上朱画迎起了风一般,微微飘动着。

这些丝线,赫然是与他身体内部,眼部周围的灵络走向完全一致!

而待到此物一成型,他的双肘便也是立时一屈,如同掬水洗面一般,引之而回,使之乍然印在了头上。

于是乎——

短短一刹间,此处便有“滋滋滋滋”的声音,密集不断地响了起来,直如­肉­入了油锅,正沸煎如火灼。

伴随着这些淡红­色­的丝络,渐渐地在他皮肤上隐没,他体内的血­肉­,便也随之开始了此起彼伏的抽动与痉挛,宛有千万只蚁虫在啃噬,却也更似盐撒了未愈的伤口,只因那些灵络,正在极力地吸收着这种特殊灵力,用以改造其大形,淬炼其微质nAd2(

若想修炼出理想而成熟的慑心鬼眼,一般是需要三份猩红孽煞,来异化眼部的灵络簇。两次之间,相隔的时间越短越好,一旦中断过久,异化到了一定程度的灵络,便会开始固定坚结,使得之后的异化,会剧痛加倍,而其难度也会大幅拔升。至于这种秘法修成之后的能力大小,则是受主观与客观两方面影响的,一是要看修炼者的毅力能够支撑多久,二则据灵络能够容纳的,猩红孽煞的上限而定。

这秘法进行到了中途,实际上便不再需要修炼者置心留意了。因为这种腐蚀­性­质的异化改造,会自主地持续下去,直至灵络坚持到了极限,抑或是腐蚀异化之力竭尽。

但是因剧痛萦身之故,却是没人能分得了心,去做他事。

至少云山不能。

所以,他便决定思考些其他的东西,欲以此分散注意力,从而变相地降低剧痛对自己的折磨≡然,他是不能想修道之前的东西,因为那些记忆,只会让他更痛,所以他便也只好回想这几个月的经历。

于是,思绪在这胜似凌迟的痛楚之中,便开始断断续续地移动了起来,仿佛是一位拖船曳艇的纤夫,在那一步一步地,艰苦卓绝地挪行着。

……

难怪那名光头法卫的慑心鬼眼,修成了那副样子!这种剐身刮骨,剥肤炮烙的剧痛,一次便需要持续将近一个月,又有哪几个人能承受得了完完整整的三次?

……

身上药物却是不少,可怎么却似乎无一者能缓解我此时的苦楚?!

玄冥冰心丹?根本不行!

狒原凝神丹?南辕北辙!

箍念沁眠水?力有未逮!

魑幻迷灵丸?画脂雕朽!

那若是……

……

※※※※※※

石火光­阴­,暮去朝来nAd3(

大约十四日之后,便在这种左摇右晃的混乱思考之中,便在这剧痛折磨得他不堪忍受之时,他才终于是突然想起来了一件几乎都快要被他忘记了的事情。

那只该死的冰雾白龟,被映虚易真神光照­射­到时,那些显化出来的,团团簇簇的线条与枢纽——

那浑浊与透明交杂变换的质地——

那形似溪流河川般的模样——

到底是灵络气府?

还是血管经脉?

若为前者,此时也应可一试!

在被折磨得近乎发疯的时刻,在这理智已然渐渐不清的时刻,奇思妙想忽如其来,以致紧绷许久的心念,竟也是霍然一动,立马便激发出了一道熟悉的波动。

其力始自泥丸宫中的那两面镜子,顺畅得依如往昔!

其迹则沿眼部四周的气府灵络,延展得如龙如蛇!

其势则如迸­射­而出的钢珠铁弹,奇疾得令人心惊!

确实是“令人心惊”!

因为他又忘了一件事情!

这映虚易真神光,从来都是被他用来针对外物而施展的!还从来没有对着自己的身躯使用过!

迷迷糊糊之际,他竟是潜意识地一个激灵!

此事何等武断?!

此举何等鲁莽?!

未曾试验过的药石,怎可直接服下?!

水才泼出,他便又想收止了。但由于意识恍惚之故,一时之间,他却又是根本滞之不及!

第0158章 三尊青莲像

便似是一辆飞奔于山路之上的马车,御夫失神,骤而脱了缰。

在那仓皇蹿腾的马儿牵引之下,车厢既有绳连,那自然是该蹦如星丸,跳如惊鱼,再加之那巨大的惯­性­,如一尊寸步不离的巨灵神,沉而有千钧,故又怎是一时可止?

何况,这是光!

以神识为载!

识力便是念头,念起则至,又怎是可以中途收止之物?

而珠弹及墙,自然便会弹回!

光芒映物,自然也便有反­射­!

车马落崖,自然也便起巨响!

于是——

在映虚易真神光波及眼部灵络的刹那,云山便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剥离了开来!血与­肉­绝离,­肉­与骨隔离,­肉­与皮割离,器官分崩,毛发离析,真元翻涌,神魂动荡,脑海混沌……

如此种种,比之先前,明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痛楚,但他却又完全不能体会之。

因为——

内视之能赫已全部被剥夺了去!

眼皮也睁不开,根本就看不了东西,鼻子也嗅不到任何血腥的气味,那弥漫无数的掌控触觉的微质感官,则也似乎是被冻固在了万年玄冰之中,早已坏死了、消亡了,而身体各处的关节,也是根本动不了,无法尝试探查与摸索。

唯一被他感知到的,便是声音!

先是一声清越激鸣的脆响,其戛玉敲金之­色­,仿若瓷器砸地,却也更似冻湖冰裂,而后便是一阵阵的,宛如晶石与铁器在相互刮蹭的声音,其尖锐之调,隐有响遏行云之力,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刺耳挠心得令人抓狂,烦闷恶心得使人作呕nAd1(

……

如此恍恍惚惚,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直至最后一道锐音消失,他才终于是回过了神,而内视之能也是陡然再现了出来。

从如斯迷惘之中清醒过来,便好似从那远空的夜幕里,突然回到了人间,心有余悸之下,他竟是生出了一股再世为人之感!

却也没多感慨,他登时就连忙查看了起来。

然而——

内视自照的第一刹那,他便是惊骇欲绝了起来,而后便是盛怒,能使目眦尽裂的勃然之怒,足堪焚破胸膺的滔天之怒!

一切——

只因其身体之中,不受控制地,不经允许地,竟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悬浮于识海上空的两面镜虚之镜,赫然是已于原地消失了,替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盘坐着的虚幻人影!

这人影由密密麻麻的,青­色­的烟丝雾缕勾勒刻画而成,远看若一画纸上的墨人。

而这些青­色­烟雾,则悉皆来自于其识海之中!

青­色­的光彩,自海平面上袅袅升起,先于这人影的臀股之下,凝作了一方青墨挥就的九品莲台,再才延伸至其上,融作了如此坐像!

且这青烟绿雾,虽是一直波动不止,摇晃不断,却幅度极小,始终不浓稠以凝结,更不淡化以散去。

而他的整片识海,似乎全因生烟袅雾之故,一时竟缩去了五成还多!

此外,在中下二丹田之中,也有两尊一模一样的莲台人影,却再非烟雾之态,而是青碧­色­的琉璃水晶之质,内里中空,却圈禁着迷濛濛的青­色­烟雾,至于其表层,则还有着许许多多的裂纹隙痕,且正在无声无息地缓缓愈合着nAd2(每当有一部分裂隙消弭,其中的烟雾之丝,便会凭空少去一部分,似乎都是被那层琉璃吸食掉了一般,化成了用于弥合裂隙的胶剂与能量。

并且——

这三尊无悲无喜的,仿佛泥雕木塑一般的东西,其头颅之上,赫然还全是他自己的颜容面貌!

若他所料不差的话,这中丹田与下丹田之中的琉璃坐像,恐怕就是那镜虚二镜,破碎重组之后的模样!而那两种迥乎不同的鸣音,则大概便是镜子崩解,与其碎粒磨合融汇的声响。而识海之中消失掉的神魂识力,则多半就是使其成型并痊愈的代价。

只是——

相较于这两尊吞噬神魂识力而成的琉璃坐像,上丹田之中的那尊烟雾坐像,才是更令他愤怒忿恨的原因所在!

因为这烟雾坐像,竟是已然成了他真实本原的身躯!那个被父母生养,被天地供养的身躯!

而此时此刻,他的这副皮囊之上的血­肉­手脚,却完全是被一种玄妙无方的镜像之力,复制重印出来的东西!

另外两尊琉璃坐像之中,也同样生出了与烟雾坐像同源同­性­的所有存在。

通过冥冥之中的同根­性­,他能感觉得到,他的灵络,他的气府,他的经脉,他的丹田,赫已尽数存在于了这三尊青莲坐像之内。明明是之前被含纳在周天气道之中的东西,现在却反过来包容了周天气道。换而言之,若说原来的他是一个整体,那么如今的他,便已被那诡异的镜子印造出了四份,一虚三实,合共四副身躯,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出现了四份,然而完全受他掌控的,却仅有那一虚!便连他的真实本原之躯,眼下也不能被他称心如意地驱使了,因为它已经被一道隐在空无之中的,无形的锁链给禁锢了起来,与那两尊琉璃坐像联结在了一起nAd3(

这便是所谓的“三足鼎立”?!

这便是夺舍的第一步?!

一遍尽观,在察觉到这些深层次的变化之后,他便已然恨极了起来!

可是恨,但他却也无能无力!

只能是六神无主,手足靡措!

所以随之而来的,更是对于自己无力的愤怒!

每次都是这般境况,每次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

怒极自有火燃,而火­色­呈赤,于是乎,山崩钟应之下,便也就真有一道赤芒霍然闪了出来,耀眼而如星。

却是那两尊琉璃坐像之中的青烟,恰于此刻,被吞噬殆尽了,裂隙与碎纹,也业已全部消失了,且似乎正是因此,而引动了某种根源­性­的变化,以致于一霎之间,那道无形的锁链,竟就陡然生出了一阵晃动,仿若河伯在醉歌,星汉在作舞一般。

三尊青莲坐像一刹那的变幻,其内部,赫就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无­色­丝线!

其氤氲之形,既如湍流碧海,也若风行苍天!

而那尊烟雾坐像的头部,则是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赤­色­光芒,如同桐油覆索一般,浸润包裹着那些无­色­丝线。至于另外二尊琉璃坐像的相应部位,却是略显虚幻的赤晕朱彩。

此景一现,云山的心神竟当即就是一定,怒火骤遏,愤恨亦乍滞。

这是——

猩红孽煞?

第0159章 一位紫衣人

他好像明白了些东西。

这镜像之力,因为是虚实之力与太宇之力融合后的产物,故而拥有逸辈殊伦的复制重印之能。那两团虚幻飘忽的赤­色­光晕,还有那仍旧晃动不断的无形锁链,似乎都是在告诉他,这便是在等待印造置物的空白位。

不知是为什么,在这一霎那,这种直觉竟是如此的清晰与确切。

倘若他猜悟无误的话,那么这无形无相的锁链,恐怕既是束缚与桎梏,又是通道与沟渠,可以之勾连三尊青莲坐像,使得三份各自独立,却又同源的周天气道,能够融合汇一。

合一之处,似乎便是在这副虚体之中。

周天气道之中,自然是包含着所有的真元法力、神魂识力,这些东西是修士一身力量的最终来源,亦是其分海擒山、轮日回天的根本凭依。

只是——

若真是可以融合,那岂非是直接将当前的修为,变成了三倍?

如此立地成佛、一步登天的手段,这虚体之中的周天气道,便不会被撑破涨裂吗?

猩红孽煞对于其眼部灵络的异化改造,至今都没有结束,仍在继续,但却已毫无疼痛之感传来了。故以此类推,这虚体的感官与灵觉,恐怕是也有了诸多异变,发生在了无声无息、不知不觉之中。

又或许,是因镜像之力中的虚实与太宇的存在,以致于全无容纳上限?

因其浩瀚似汪洋,辽阔拟星宇,所以痛苦也被无限制地稀释摊薄,淡化到了与虚无近似的地步么?

可这即便如此,那所谓“境界阶级”,又是何物?也能一呵而就不成?是一变成三,还是十进百位?

……

千般思绪,万种疑惑,层层叠叠,尽聚了一团,竟是导致云山心中残留的愤怒与恨忿,于须臾之间,就已被销了个­干­­干­净净nAd1(

因迷思愁绪渐渐浓郁,于是各自之间,便开始起了相互的交伐,相互的反驳,相互的质疑,眨眼之间,就又将他的脑海,搅了个乌涅白糟,一片混乱,似有无数的麻绳织丝在此纠葛痴缠,却也类若万千的莺燕蝉蟋正在比试较量,各­色­各形,光怪陆离。

随寸­阴­箭逝,如此情形自然更是愈演愈烈,然而——

就在他已头大如斗之际,就在他再次思及“境界”二字之时,其耳旁,却就卒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明明轻柔缥缈得如同一片绒羽,却落得好似一场雷暴!

电得他全身汗毛倒竖!

震得他一瞬魂悸魄动!

困扰多时的乱思杂念,本如一群萦骨不散的­阴­魂,此时竟也是被这声轰雷,吓得灰飞烟灭,散至了九霄之外!

双目一刹暴睁如盅!

瞳孔一霎骤缩如针!

然因其扩张得过快过猛,一时之间,竟又是连其眼角都生出了涩泫之感,逼得他又不得不连眨眼睑,以驱不适。

“灵­肉­之中,存在遍及一切的‘天生之阵‘与‘自然之势‘,其阵宏而奥,其势微而妙。而你所说的灵络,即是此阵势之脉络,气府则是此阵势之枢纽。既有之境界,便是既有之阵势,境晋界破,便是宏阵之扩张,微势之拓展。”

话音轻和,然而其前言,却明显是有些别扭与拗口,似是幼童新学不久,及至后语,才渐显了流畅棣达nAd2(

这道声音的主人,是一位身着紫衣的中年人,面白无须,颀然而立,睥睨物表,而似一眼高四海而游方之外者。不过其人虽轩轩然若霞举,却是足跣而无履,发束以作尾,且其衣衫之上,多有尖爪撕裂之痕,似乎刚与一猛兽凶禽搏斗过一番一样。

然这副褴褛狼狈之相,虽与其脱俗出尘的气质矛盾悖驳,却也非不废是,瑕不掩瑜。

“是你?!”

顷刻间,瞳孔便已恢复如了常,惊骇震怖之­色­,也已然尽数拭了去,可是云山盯着面前这位,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房间内的紫衣人,却依旧是情不自禁地眯起了双眼,显露出了极盛的杀意与寒光。

其体内的真元,更亦是暗暗激涌,隐有爆裂冲天之势!

即便是须荩与赤户,即便是那家古老宗派的金丹魔修,也逃不脱他沧海神识的感知,然此人,却能完全避过!且据其话语中的细节来看,其不但是在窥探他的心神波动,更还如牙牙学语的稚子一般,赫然是在现学现卖!?

因寂睡沉眠得太过久远,沧海桑田,岁月变迁之后,已然不会如今的语言了么?

可这一语推千言的能力——

“不错,我确实是不知此为何域,更不会这种语言。但这语言,却是由通玄语衍化而来的,且也并未产生什么不可端倪的改变,所以听得你几句心语默言,我便将它推算了个大概。”

这紫衣人望着惊­色­再显的云山,竟赫是一阵摇头,复又是一声慨叹,声­色­幽幽然的,转眼就有了几分羽化归尘之意。

“不过——”

“我并不是那只释氏镜妖,我也不知自己是谁。”

“我只知,我与你是友非敌,你无须那般疑神疑鬼、肝胆俱颤nAd3(若非是你触动了那东西,我本还能再苟活上一阵子,好再蓄些力量的。”

“然而——”

“为今之计,却也是只好——”

“慢着!”

未等此人语尽,云山却就陡然一喝出了口!

双手直直而出,十指化掌而开,当即就止住了他那微有前倾的身影。

这人……

……

“你很聪明!”

也不知是为何,自那一喝,这紫衣人居然真的就停在了原地。而后霎那,听到了云山内心不敬而晦涩的所思所想之后,他口中更还就顿有了一声盛赞。

可也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弹指一挥间,他的声音就又突然沉凝了下来,面­色­亦是肃杀得成了一片骇人的寒冬。明明毫无灵元波动,明明识力半分不现,风无形,光无耀,却就偏偏形成了一股浩如天倾般的威严,压得云山全身的骨头,都开始嘎吱作响了起来!

牙酸刺耳得,直欲崩摧中折,若如柳断!

“作为解你这几道疑惑的代价,你便立一誓罢!”

“终此一生,尔都不得炼化这颗舍利子!”

“且尔死之前,临终之际,更必须设下重重封印,将其埋葬藏匿于至深之处,绝灵迹,断生息,隔一切通延之路!”

“若违此誓,天人二道但存一日,尔便囚绝一时!星空暗域一刻不消,尔即困禁不出!”

“世若无毁,界若依存,尔便永享寂黯!”

“直至天荒地老,山崩川竭,才可逃脱!”

心记·杂谈

一)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躺着床上,莫名其妙地,也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哭声,却偏偏眼泪止不住地流,心口一阵又一阵地灼烧,背上也一阵阵地冒冷汗,总感觉喉咙很­干­燥,就像是小时候被老妈打了,委屈得要嚎啕大哭一样。

然后就到处胡思乱想,老是觉得自己飘在一个孤零零的宇宙真空里,那种看不见光芒、看不见土石、听不见声音、空间大到连千万个银河也填不满的星空暗域。然后就很害怕,害怕得觉得生存寥无意义,害怕得想死,想自杀。

这种感觉由来已久,也不知是起于何时,或许是因为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跟我爸妈完全没话讲。

老妈说我霸蛮,说我离经叛道(她老是拿着一本不知多少年前,从算命先生那里买来的八字书,跟我讲我的命运轨迹,说我今年犯太岁啊,说我去年不顺啊,说我前年一波三折啊,然后每一句算命的诗词,都给我的真实经历划上等号。然后我就驳了她一句:“如果算命的都能未卜先知,他还待在那破地方给人算命?他早就被国家给捉去了。”而且我妈的脾气也真是很暴躁,天天发脾气骂人,把我吓的心惊胆战,想离家出走吧,却又看不得她伤心。

老爸呢,明明是理科出身,­干­的医生,却偏偏跟我说什么都是一副政治老师的语气。长篇大论,拐弯抹角,一个字能说清的东西,偏偏要用上一千个字来扩展。

跟同学吧,更搭不上话了,实在是觉得朋友圈里的东西无聊,觉得那套玩乐自拍的行为过于无趣与虚伪了

跟女生表过白啊,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学两年多,总共向8个女的,表过白啊,全是一开口就被拒,被冷落,被拉黑。(TNND,老子又不是丑到爆,就是腿脚矮了点,好歹也超过湖南人的平均身高了啊

好在还有一两个好朋友,虽然不经常联系,虽然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从小到大都是乖学生,都是好学生,偏偏一上大学就开始厌学了nAd1(实在是烦了那一套流水线生产、填鸭式教育、题海式、分数制的把戏。学一门忘一门,只为拿个毕业证的教育体系,挤着抢位听讲座,却被老师和领导为了占位而轰出去的往事,学校为了表面光鲜,不让学生杂七杂八地晒被子的制度,参加的志愿者活动,从始至终地作秀,这些都让我无比恶心,都让我想撕碎,却偏偏没这能力。

所以就想退学了,家里不同意(说什么好歹只有一年多了,坚持个毕业证就完了≤觉得这是赌徒心理,白砸了本钱,没捞点的话,一定要再砸钱,期望捞回本。,好友一堆反对意见,一番纠缠,一番逼迫,结果还是搞成了休学一年。

二)也不知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暴戾,孤僻,­阴­暗,内向,直来直去,个­性­分裂,不喜欢墨迹,不喜欢被人压迫,不喜欢被人­操­控,不喜欢有人来给我制定规则,看不惯一切碍眼困身的东西,只要让我感觉恶心,我就想动用暴力给碾碎咬开,狂躁得像是一只困在牢笼里的狮子。

几乎每天晚上都做梦,每天晚上都要醒来几次,甚至是一夜三四梦,一夜三四次醒来,甚至是梦中梦。

要不就是梦见自己在到处跑,到处逃,总有东西在追杀我,人、鬼、丧尸、怪物,一切都是血淋淋的,偏偏我又怎么都跑不掉。在梦里,我总是像个猩猩一样,手奇长,双手双脚地跑,因为两只脚跑得好慢。跑不过了就想躲,但不管躲在哪,却一定会被发现,一定会被看见。想像奥特曼一样,张开双手就飞起来,却每次都只是跳了一跳,就落在了地上。

要不就是梦见自己杀人。

举几个例子吧。

7月1号,做梦中梦,梦见自己惹了一堆混混,想要欺负我,然后我就抢先出手,打了就跑,结果跑到半路,旁边的巷子里,冲出来一个一米八的大胖子想要打我。我想跑,然后就眼疾手快地攀到了他的头上,把他撂在了地上,然后把他勒死了nAd2(

7月4号,梦见在一片荒废的草地里,自己用美工刀,把三个人给连续割喉了,第四个人怕了我,想跑,结果跑不过,他就掏出随身携带的毒酒,喝了,自杀了。

7月5号,梦见一场官司,原告与法官串通起来,联合起来制我的罪,结果我等他们宣判完了,当庭亮出了他们的密议录音,把他们吓得想要杀我。然后就追追逃逃,到了一个黑暗的林子里。不知道我哪来的力量,一个肘击,就把那法官的脑袋打得飞了出去,那个原告,则是被我捶得红白乱流,变成了一团摔烂的泥巴。

很怪异,醒来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我白天,走在路上,也总是眼睛四转,观察着周遭的一切,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喉咙、****、眼睛、肩膀、手、腿,然后在脑海里将之解构,将之骨­肉­分离,想着能不能一招毙敌,想着能不能一次打断他们的骨头,想着能不能准确地Сhā瞎他们的眼睛,想着能不能­精­准地用手刀击碎他们的喉结软骨。想着这条路上的那辆车,是不是要失控地冲过来,想着旁边的人群里,是不是有个吸毒者或是暴力犯罪者,准备抽个刀子出来杀我。

有时候也会自己开解自己啊,一个人可以自言自语半天,跟撞到我的桌子椅子讲话,跟手上没喝完的牛­奶­瓶子讲话,一个人待在没人的寝室里开演唱会(不知道怎么搞的,一唱情歌,就能把自己唱哭,泪腺也真是太发达了一点,一个人拌鬼脸,一个人逗贫搞笑,一个人玩人格分裂、左右互搏。

可是时间一久——

我也真的是,快要被自己给逼疯了,所以想逃避,想沉沦,然后就玩游戏,看小说,彻日彻夜地沉浸进去,活在虚拟世界里。

直到某一天,发现学习成绩一路下滑,发现没有一技之长,发现毕业以后,或许要废物到去啃老,直到某一天,发现好的小说都看完了,小白种马式的小说看起要恶心到吐,直到有一天,被某个人骂了一句“滚”,我才发现,我好像一直是在等待,一直是在蹉跎,然后就决定真真切切地动笔,全职写小说,把我脑袋里的暴戾、­阴­暗、血腥,全都丢到一个虚拟的世界里nAd3(

当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人生,或许就不会再来打扰我了。

因为他们的名字,跟我的名字不一样,他们不是我。

三)因为喜欢胡思乱想,所以其实从初中开始,从看了《诛仙》《盘龙》之后,就开始零零散散地构思小说了,乱七八糟的,各自体系的都有,玄幻的,修仙的,武侠的,都市的。

直到前些时日,整理之前的构思,弄出了“日月山川,明净荒寒”八个字,于是就想要写8本小说。

“日月山川”是彼此相连的一系列,“山”是第一部,是古典仙侠,“日月川”是后三部,均是幻想仙侠(各自的大纲和设定都出来了不少,这本《青岠》的大纲和散思,加起来差不多五万多了,已经快写完了,其余三者的开头与结局也设定好了。

“明净荒寒”,则只有“净”与“寒”各自出现了几万字的构思,不过却一个是都市玄幻,一个是东方玄幻。“荒”字只有一个开头,“明”字还没有具体的东西。

这本《青岠》,应该够我写个4~5年,8个字,应该够我写上三四十年了。若没个急病啊,车祸啊,地震啊什么的,没死的话,应该是不会太监。(呃,听起来有点像毒誓。

四)我这个人看东西比较刻薄,比较执拗,比较­阴­暗,所以写小说、看小说,都喜欢批判式地进行。

五)我有点强迫症,有点自负,有点自卑,有点愤青,有点钻牛角尖,崇尚华美瑰丽的文字,崇尚令人热血沸腾的事情,崇尚真实而客观。

在我看来,幻想系列的小说(玄幻、魔幻、仙侠、科幻,其中的物理­性­设定,必然是超脱于现实之上的,五花八门,随心所欲,但是社会­性­的设定,却一定是绝大多数都同于现实世界的。

哪来的什么天下第一美,天下第一帅?那来的什么南安十美?

你讲范冰冰漂亮,我偏偏不喜欢,我说刘亦菲漂亮,偏偏有人觉得她眼睛无神,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什么人的面貌可以征服所有人。

想让人有代入感,就一定得是符合客观,符合人的逻辑。

没有什么宇宙掌控者,天就是天,地就是地,人就是人。

没有什么逆天斩天的口号。

没有什么永生不死,没有延年岁永。

没有什么斩灭四海八荒,脚踩各种天才。一个人的崛起,一个人的成长,怎么会全是同辈天才来作阻?怎么会全是争风吃醋?

对于什么天才却又跋扈、纨绔、无脑、为女人而争风吃醋的设定,我最是嗤之以鼻。

符合逻辑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只看你的目前成就,哪有人会那么看重你的以后?真实的世界里,每天坠落的天才都不计其数,被力量主宰的无规世界里,怎么可能有人那么崇尚天才?在那种力量至上,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连明天能不能活过去,都是未知数,只有涉及升境破阶的利益,哪有人会管你是只幼凰,还是只雏燕?

是,他们是要好苗子,是要人来传承道统,却还不至于能到不顾一切的地步。能活过一定岁月的人,谁不懂当下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在那种世界里,除了自身实力,其他的一切,恐怕都是可用实力抢夺之物。

能一直活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的人,哪有人会是小白?哪有人会是蠢蛋?哪有人会是真正的纨绔?行差踏错一步,就只能成为他人口中食。

套用《大宋的智慧》里的一句话:或许愚蠢只是他们表现出来的一个假面,说不定就等着有愚蠢的人来利用他们,他甚至相信,一旦这些家伙露出满嘴的尖牙,即便是铜浇铁铸的人,也会从身上掉下来几十斤铜铁。

六)我相信一切能见到彩虹的人,都历经过。

那需要久远的时间,需要无数的磨砺,不可能一蹴而就。

在我的世界里,主角有作为一个人,他所该拥有的一切。他会恐惧,会伤心,会畏葸,会踌躇,会蛮横,会疏狂,会无知,会犯错,会吃亏,会失败,会风花雪月,会痛哭流涕,会走火入魔,会舍身求义,会死战不退,会看不穿诡计,会身困绝境以致需要人来救,他不会一心求强,他不会一心向道,不会舍弃一切只为修行。

他不是冷硬无心的怪物,他是人!

七)我没有大才,没有Z大的流派开创之能(不过也只是暂时没有,我脑袋很乱,很喜欢乱想,说不定某天就自动迸出来了,我能靠的,只有细琢之功,只有融入情感,只有理­性­设定,保证创造一个真实客观而完整有趣的世界。

写上五千字需要6个小时,更改和修补每天发布的四千字需要2个小时。我也不知为何这么慢,经常一个字能纠结上半天,因为不想重复,不想填充式写作。

我实在是受够了那种一个词段段用的文章。相信没有人喜欢一个全是钢筋水泥的世界,这个世界若想美丽,风雷雨雪、花草树木、鳞虫毛羽都是必不可少的。

问题是中国汉子合共九万多个,却实在是有的没什么同义词,我也只能尽量将之写得多彩和绮丽一

八)人力有时尽。一个人的脑袋不是电脑,可以进行大数据量的反复模拟论证,我只能尽量保证世界观的逻辑严密­性­。但也肯定有疏漏,有不合理的地方。若读者看出来了,麻烦说一声,帮我论证一下。毕竟我不喜欢留坑。

书名笔名

1《青岠》之“岠”,意为“包罗万象之山”,因为这一部是“日月山川”的开始,代表着其中最繁华昌盛的世界面貌,代表着一切的欣欣向荣,代表着主角修炼体系中的包容­性­与扩展­性­。(在之后才会徐徐展开

2笔名“青襫”,取自明代夏完淳的《自浦城入越》:“岭上修竹饶,僕夫歇青襫。”,喻指“遮天蔽日之竹林”。

3搜奇抉怪非我本意,只是本人有点­精­神洁癖,看起那些长达六千百万长度的,却翻来覆去用那么几个词的网文,觉得恶心。(比如什么风华绝代啊、万众瞩目啊、崛起赫赫啊、神啊、皇啊、圣啊、霸啊什么的。这是个有些不合时宜的小痼疾,可我也不准备改。读者大大们总归是大度的,只要我不欺骗你们的智商、耍弄你们的心中的信义,我写出来的书,总共是有人愿意看的。何况这些古文中的,如今被中国大部分人遗弃的东西,在我的书中所占的比例,也就不到百分之一的样子,不会对于读者的阅读造成阻碍。

针对热心书友的质疑,在此解释

问题①:为什么李部引云山入谷,就值一个入品丹?

㈠:雾海里,李部看出了云山不止是具备灵根而已,除此之外,更有灵体。

㈡:灵体的存在,会从根本上强化人体的对应区灵络,更会在一定程度上,拓展其气道的坚韧。故而灵体具备者,一定是灵根具备者,且比只具备灵根的人,突破现有境界的概率要更大。

所以白龙谷的真实条例,是引入一位单纯具备灵根者,奖励普通炼灵丹,引入一位灵体具备者,奖励入品炼灵丹。

㈢:李部为人谨小慎微,事从不言尽,这是一种认为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他敌人的处世思想,所以他在一开始,就没有说得太多(只说了是因为云山具备灵根,通通都是一笔带过(这一点,在第98《有何可恃?》这一章也有提及。因此之故,对于异转瞳的开启之法,马老地位较高,懒得赘言,所以马老也就没有说,而李部,则亦是基于他的防范心理,不曾说明。

这种心理,也在李部知晓云山身怀秘宝之后,在李部的主观推测上,“起到了”作用(自以为高明嘛!以为对方是个愣头青,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会因此而放松警惕,直到云山在雾海里出错,才及时察觉。

㈣:入品丹药没那么普通和常见(正常而言,出产率:入品:不入品=1:9,地品和天品的出产比率,则会再进一步降低。

问题②:李部为什么不赶紧即时杀了云山?如果李部在现场就把云山杀了,宗门会因为一个刚入门的死人,去杀一个练气后期吗?或者刚从寒草馆出来不久,在枫叶上就动手,才算万无一失吧?

㈠:现代犯罪学:杀人无非三因——仇杀、财杀、情杀。

㈡:上述此理,放在这修仙世界里也类似,只不过,还要多出第四项——随­性­起意、草菅人命的杀戮,只为了心中一瞬间的快感,纵然是全无关联的生灵,也可在其屠刀之下授首nAd1(且“财杀”也需要再广义扩展成“利杀”,杀人不只是为了夺财夺宝,也可以是为了夺取对方的­精­气、血元一类的东西,用于修炼。

㈢:第147章《翘首以待的远方之恶》里面,赤户对着云山说的话——“在这暗线密布的白龙谷里,明明连脚下所踩的影子,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非是赵泉此等莽夫的话,正常人怎么也该有几分收敛之意吧?”。

据此亦可推断,白龙谷里的事态,已经极其严重了,严重到了,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察觉到黑暗中的触手的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被青桀评价为“谨小慎微,却也贪婪疏狂”的李部,怎么也不至于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

由此发生的对话:

——既然暗线密布,就不可能没人知道,毕竟云山修炼的那样快,利益之大足够筑基修士一赌了,如果没人知道,李部做什么也没有问题。

——暗线密布是谁的暗线?为什么修炼快就一定是有秘宝?

——八等灵根的钱录修炼到中期花了一年!谁的暗线不重要!

——……(终于,在我刻苦而细致的引导下,这位看书不认真的书友,发现了《远隔重天的人与事》一章里,发现了“隐灵根”与“隐灵体”这两个词。为此,我在此新建了一个设定:隐灵根因隐­性­的特点,故而并非是显灵根那样的“稳定体”,它是“半稳定体”。它的优点,初期爆发式聚灵,后期则若无特殊灵物蕴养,极易就此溃散,单纯靠隐灵根修炼来的修为,亦将因此,而渐渐衰退至0!注意!注意!注意!这种修为的衰退、灵根的溃散,不是瞬时­性­的!而是渐进式的!!!它需要一段颇长的时间!如果没有实施相应措施,任其自然衰退,则大概是修行到当前境界的,时间的二分之一到四分之一左右!!!

问题③:既然那么多人关注云山,那到了雾海里再动手,不也跟在外界动手一样吗?

㈠:正常情况下,人的能力永远比不上仪器nAd2(白龙谷需要用整座监察殿,才能在一定程度上,监控整个环型雾海。那么对应的,在这一界之内,就算那群魔修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不至于可凭几人之力,监控广达数百里方圆的雾海。

㈡:补充说明:监察殿的手段,是类似于今天的温度计、湿度计、风速计一样的东西(只可探测元力波动,而不是电子眼(不可形成具体而真实的影像。PS:冰雾白龟的小型光影,不是现场的真实影像,而是一个标志和提示,类似今天的手机铃声、提示动画之类的。。

问题④:疯老头动手肯定是为了什么宝贝,这是所有人都可以预见的,那既然如此,这隐灵根就又说不通了。因为疯老头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关的,暂时­性­的隐灵根,去大开杀戒。

㈠:“疯老头”之所以叫“疯道人”,就是因为他疯(疯子是不能用常理去推断了,因为疯老头发了疯,你就用正常人的行事规律,从而判断他是为了宝贝,这种思维逻辑是有问题的)!本来云山是要死在疯老头手上的,而之所以最后云山逃过了一劫,就是因为云山眼中流露除了一丝恐惧而已!

㈡:疯老头之所以毁灭西市,只有两个原因:①他心中残留自遂古之初的某件大恐怖的事的印象,②云山眸中的恐惧,成了感染他心神的病毒,又或者说是导火索。

问题⑤:疯老头平静了许久,突然就大开了杀戒,云山之后又升级奇快,故必定万众瞩目,人人猜他有宝贝,那为何还没人(除李部以外的,动手抢他宝贝?

㈠:又回到了起点,升级快,不一定是有了秘宝,更大的可能,是隐灵根与隐灵体(隐灵根与隐灵体­性­质类似,都是半稳定体。

㈡:云山送到了寒草馆,被检查身体的时候,连衣服都被剥了个­干­­干­净净,胸膛的那个尺许长的巨大伤口,连其受伤的次数、每次受伤的部位、深重程度,都被检查了个清清楚楚,他们也还是没能查出丝毫异常,所以,身怀秘宝的嫌疑,已经被排除了

㈢:唯独,我在那第15章《波谲云诡》里,下面的“作者的话”里,点明了青桀汇报的东西里,出现了一个错误nAd3(那就是,第二次的受伤部位——云山的心脏,在第11章《无妄之灾》里,是出现了两次伤害,前一次是直接出现了一个龙眼大小的洞,后一次是又被金球撞得扩大了开来,而在第15章《波谲云诡》里,出现的描述是“轻微的刮碰之痕”,且青桀的意思是,云山的心脏只受过这一次伤害。

㈣:所以,能得出一个结论,“金球”具备类似于“透念无识蚁”的躲避探查之能,以及一定的修复之能。

㈤:另外,据第15章、第155章的几个场景,可以看出,青桀这几人,实际上都是筑基。而且是来自那几家传承极久远的古老势力(此界仅几家的顶级势力,故而这种人,手段和见识,都远比白龙谷的筑基,要高得多、多得多。

这种出身不凡的人,往往都有种自然而然的自信,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的判断,特别是到了白龙谷这种旮旯角落里,他们更是如此。所以既然“排除”了“携有秘宝”这种可能,那他们(这群魔修就不会再认为是出了错。(这第一大原因,但不是绝对的,第二个、第三个原因如下。

㈥:血誓阁里,云山铸魂灯之时,魂灯的落处,是在那祭台最上面那一级!!!我没明说,但你们应该可以猜的出来,那只可能是代表着“潜力、根骨、天资”!(这里就揭示了“金球”的第二个作用——伪装成隐灵根。)

㈦:因为白龙谷已然成了爆炸前的火药,大多数人都已察觉到了异常,所以,人人均不敢妄动,以避免成了导火线。

此处分为三个阶层:Ⅰ是魔修,他们没有开启白龙谷秘境的“钥匙”,故而必须等到秘境开启之后,他们才会动手,因为要避免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这种情况。

Ⅱ是祖师堂这一边的人,他们的布局中的关键,是在秘境中,所以他们也不敢在此时引爆争端。

Ⅲ是普通的白龙谷弟子,一部分是之前根本不知道云山的存在,一部分是以为引得疯老头发疯的,是李部的顶撞【这一点的伏笔,埋于《人心易变,夜­色­初显》那一章,云山的心声里】,另一部分则是在发现云山升级奇快之后,已经没有实力对云山出手了。

0001 何来的万世难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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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国,令元郡东南部边境。

时辰已至隅中,晨雾自然早就该散去了,然而这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却还萦绕着霏微不散的淡淡白雾,­阴­寒幽冷得,竟仿若是那冥河之上,缭绕万年而不灭不泯的怨煞业力,蕴着极瘆人的恐怖。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青枝翠叶,映进来无数斑驳的光影,但却传不进来一丝半毫的温热。

一中*年*美*­妇­提拉着一个男童,此刻正飞速奔行于其间。她虽是携着二人之重,然其步履却轻盈飘忽,奔逸绝尘,且似还有着暗夜巨蝠的凭音捕蚊之能,以致其折步绕行之际,那些交错乱生的树­干­,竟不能对其产生一丁点的阻碍。

这美­妇­大约已有四十,绿云以木作簪,宫装唯腰有玉,面容端庄却无一华饰,一身贵气却又并不雍容。

然则眼下,那双平素里不恶而严的眸子,如今却浸满了悲苦与坚忍,甚至在她的脸旁之上,更是满布灰尘与汗水,以及一些粘着盐分颗粒的鬓发。

那男童则约莫十一二岁,虽未至加冠之年,却已束发为髻,皮肤如麦,黑衣如墨,眼神惶恐而神­色­惧,却又透着一股子挥散不去的悲戚。

……

呼呼风啸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二人便已跑出了数百丈之遥。

但是随其奔掠,这周遭的环境,赫也开始变得诡异了起来。

——这四面八方的白雾,竟是迅速地浓了起来!且这视野,业经模糊之极,能见之距,竟已不过三丈之远!

察此异景,这美­妇­一直还算镇定的颜容,也是渐渐地慌张了起来,然而思及身旁子幼,她却又不得不强自从容,佯装泰然nAd1(

“山儿,你爹应该已经去了,你姐既不知所踪,那大概也是凶多吉少了,而你农叔他们,恐怕也已经追上了你爹的步伐。”

“后途无阻,以他们那些人的武功,一定很快就会追上来。”

“我们很难都活下去。”

“所以为今之计,也只有借助这神藏鬼伏的杀生雾了。”

“若事有不谐,娘会为你引开他们,而你则要趁机逃进杀生雾中。至于能不能活,那便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但若是你的人没能逃进去——”

“那便将玉扔进去!”

“宁死也不要把东西留给他们!”

“记住没有?!”

言语渐激,说到后面,竟是凭空冒出了一股戾气,以致声音亦显得极度尖锐了起来,刺耳躁狂得,宛有厉鬼在尖鸣一般。然而当她转过头,当她望见男童面上的惊慌失措,与那抑不住的绝望悲伤之时,她心中却又恁地一痛。

于是红润一闪,眸中乍起的雾­色­,一放即收,她便又圆睁起了一对杏目,狠下了巽柔难掩的心肠。

“你慌什么?!”

“你是大燕十大将军之首,骁龙大将云昌武的儿子!”

“你爹一生顶天立地,骁勇无双,从没怕过!你怕什么?!”

“你给我记住了,你之所以叫云山,就是因为你爹望你一生不弃,一生不退,岿然守亘应万劫!”

“只要这苍天不倾,只要这大地不裂,山摇岳振就绝不可能!”

……

喝言如雷,落在云山耳中,竟使他浑身一震,如触焦电nAd2(

记忆之中,从小到大,娘亲从来没用过这么严厉的语气,从来没有……

哀戚忽极,又作悲愤,以致心中竟似有烈火乍燃,转瞬之间,就将那还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灼了个­干­­干­净净,将那一脸的惊颤与恓惶,焚了个彻彻底底。

于是他便强作镇定,学着他娘亲那种沉凝而戾的语气,咬牙切齿地回道:“是,娘亲,我不怕!”

“云山不怕!”

“骁龙大将的儿子,自当奋血杀敌,死不旋踵!”

“云门之后,没有孬种!”

咬字出血,厉如剑动弦吟,然而声出——

却并未有甚回应!

因为这美­妇­,似乎是溘然感应到了什么,竟罕见之极地停了下来。

抬头觑了觑不远处的妖异之白,黛尖登时一颤,于是复又低头看了看云山身上,那些因急速奔行而渗出的血汗,心中悲痛如糜的刹那,她便忽然­唇­角一挑,春风含笑似地,柔声轻语地嘱咐了起来:“山儿,善用你爹教你的兵法。记住了,智慧与武功同样重要,一定要融汇贯通。”

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柔柔地摩挲着他的额角,定定地注视着他的眸子,那温腻嫣润之态,竟似在倾泻着最后的疼爱,浇灌着万世难竭的怜惜。

只是——

这世界纵然广袤,又何来的万世难竭?

就这么一句话的工夫,所有的眷顾,所有的柔情,便也就烟消云散了nAd3(

因为言语一罄,绰态一收,她便立时转过了身子,强行扭过了磁石一般,丝毫不愿离开的视线,遥遥看向了来路。

眺目致远,状似望归人,然而其面上,却带着化不开的仇恨,裂眦嚼齿得,似欲生食那些人的血­肉­。

知至绝路,故也未有迟疑,身转之霎那,她当即就藕臂一抬,指向了几丈外的白­色­浓雾边缘处,堪堪距其咫尺的一颗合抱之木。

“山儿,你躲在那颗树后,屏息,闭眼,藏好,试试能否骗过去。”

……

早已察觉其母异样的云山,亦知情急,故而眼角一抽,他便忍着鼻头的酸意,强迫自己转过了脑袋,压下了无尽的不舍,如一捕食的猫狸般,飞速窜了出去。

衣当风拂,却声若蚊蚋,脚不沾地,却步如流星。

他赫然是有着不俗的武艺在身,放在凡尘俗世之中,应是武学奇才一流。先前奔行时,大部分的体重都被他娘亲带着,却是没能显现出来。

因其巧敛,因其力足,故而此时几步横跨,瞬息之间,他竟然就已掠到了树后,悄无声息地蹲了下来。而后他便按他娘亲所说的,述念着他爹教的闭息藏匿之法,依次施为,飞快地调整起了自己的呼吸吐纳。

然而——

这行在中途,他一想到“爹”这个字眼,便只觉得有揪心的疼痛传来,乃至于,竟是直感呼吸不畅,岔气呛肺得,似要死去了一般。

万般难受之际,他更是只想抱着自己的娘亲,嚎啕大哭一场,可是现今,他却又什么都不能做!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只能呆愣愣地等着!

只能傻兮兮地蹲着!

看着父母叔伯受戮!

等着佞臣贼子近前!

蹲着奢望苟且偷生!

※※※※※※

不过片刻光景,距离云山藏身的那颗大树,大约三十多丈之外,伴着一阵风起叶响,便倏地一下,掠来了两道身影,如同鹰悬豹滞一般,骤然并立在了那处。

二人身上带血,均负有轻伤,且面上还都有着不健康的红­色­。观其形神体态,应是不久之前,才经历过一场血战。

左边一道身影,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昂藏七尺,苍髯如戟,然其眼神,却如同食尸就腐的秃鹫一般,­阴­戾酷狠。

此人着一身青­色­劲装,手提一柄青钢长剑,剑上犹有未­干­的血液,正如溪涧一般缓缓淌下,而其目光,则是正一寸一寸地,扫视着眼前的白雾树林,以及那远处白如厚纸般的,诡异难测的浓稠之雾。

至于右边一道身影,则是一垂垂老者,面容清矍,而身形瘦弱,着一沥血之黑袍。此刻他却双手背负着,噙笑观雾,悦目览林,神态悠闲放纵得,若一游山赏水的富家翁。

明明距离那浓郁的白雾边线,尚有着一段距离,然他二人,此时却如脚下生根了一般,再不愿前行半分。

……

这黑衣老者方一到来,鼻翼就如追猎的独狼一般,微微耸动个不停。明显是在嗅辨着什么,只是几个呼吸后,鼻颤忽剧的一刹那,他眉毛刚挑,便复又一皱,显出了十足的无奈与戒惧。

俄顷,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皓眉一展,其嘴角卒然就增了几分笑意。

于是横着走了几步,此间便忽有了一声浅笑。

“不愧是飘鸿门的嫡传,云夫人好功夫啊!”

“这一身风香游鸿功的造诣,想必已经超过苍老前辈了吧?”

“在这杀生雾的外围雾区之中,尚能隔着如此之远,便知我等的到来,进而提前藏好了踪迹,当真是不凡。”

“只是——”

“不知云夫人携着小公子,又能藏上多久?”

赞中藏讽,更有威胁恐吓之意,然而言过许久,却始终无人回应,好似泥牛入了海一般,全不见一丝浑浊之貌。

一只含力欲伤人的拳头,陡然击在了空处,任谁都会不快,于是他­唇­旁的笑意,顿时就淡去了几分。

而后眼光闪烁了几下,他便沉下了­性­子,压下了被人无视、被人看破的怒意,复又接起了前言:“云夫人,我等受柳大人之命前来,只是为了寻得小公子胸前的那块宝玉而已,其实也并无其他意图。”

“若非是云将军暴起出剑,苦苦逼迫我等,我等又怎会误杀了云将军?”

“这可实在是一个误会啊!”

“您看能不能这样,您将那宝玉扔给我,我立马带着那玉离开。”

“转身就走,绝无二话!”

“这杀生雾­阴­森诡异,我实在是畏之如虎啊,定是不会与您在此争斗的。”

“事后,您与小公子也能隐姓埋名地活着,好歹能将这祖宗香火传继下去,不至断绝。这,就算不为您自己考虑,云家也得留后啊!”

“您说,这样可好?”(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02 进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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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十个呼吸之后,这片凕冷砭骨的雾林之中,却依旧还是寂静无声。

青衣男子手中所提之剑,也早已澄净如冰,污血尽去。那映日生寒的剑刃,在这轻风淡雾中缓缓移动,竟似有一魔灵,正在御剑觅音。

而那黑衣老者,则已是面沉如水,眸戾犹胜,一双原本背负其后的白皙­嫩­手,更是因怒而前移,垂在了两侧。

“云夫人——”

“您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沸血掌乃我独门秘技,尽管被农陆几人,挡下了一大半,却依旧是还有三分的掌劲,透进了小公子的身体。这血汗的气味,混在雾中,即便是再如何淡不可闻,我也始终是能辩出大致的方位。”

“您就真以为能瞒得过我?”

“沸血掌的后效如何,云夫人难道就没有听说过吗?”

“我可对天立誓,若能得玉,便予您化炎遏沸丸,以助小公子驱解掌毒!”

诚意颇切,言辞铮铮,然而数息已过,这里仍然是一片阒默窣静,甚至连那虫嘶豸鸣之声,都半点也听不到。这一时刻,他所面对的地方,他所出言的方向,竟仿佛成了一片黝黑冥谧的夜­色­,噬去了所有的光芒与生气。

“哼!”

见徒劳无功,这黑衣老者自是已然怒极,只觉得自己被人当猴耍了一番。

想他纵横大燕武林数十年,何曾如此被人无视过?然而当下,他却像是一个娇滴滴的美娘子一般,搔首弄姿了大半天,却都平白演给瞎子看了!可他,又着实畏这杀生雾甚深,唯恐避之不及,哪里又敢靠近那浓郁如斯的白雾边界?这大燕国,曾有无数不信邪的武林高手,进入过这杀生雾,可却从来没见有人出来过,功夫比他高、身手比他矫健的,亦不在少数nAd1(

然则,这若是不去——

一想起柳大人的威势,还有其人背后的存在,他身上便有一阵又一阵的冷汗,止不住地冒了出来,转眼就沁成了一场咸雨。

好在——

这里也终究不是夜­色­,天幕亦不至于纡尊降贵,莅临于此,故而安静得久了,总是会有一两只生灵突然钻出来,打破沉氛,搅起波澜。

正当这黑袍老者,面有焦躁惶恐之时,他身旁久立无言的青衣男子,忽然就把脑袋凑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起了什么,但见其嘴­唇­微张微闭,却又全无声音传出,似是用上了一种极高明的功夫,正在传音入密。

这般耳语,几句话后,似乎是点燃了一盏灯火,这黑衣老者登时就眸光一亮,­唇­角骤挑,乃至其后伴着一声轻笑,他竟还有意无意地放出了声音,得意莫名地吩咐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此计甚妙!既如此,那你便去吧,老夫一人足矣。”

听其回复,那寡言少语的青衣男子,便也就不再多言了。剑犹在提,区区几个纵掠,他便已杳如黄鹤般地,消失在了此间。其速之快,直如锋矢穿云,锐镞凌空,甚至就连那些弥散无方的雾气,都来不及扰动与变化。

※※※※※※

时光自是飞逝如川,顷刻光景,便已经快到正午了,然而饶是在这等一天之中,最炽热猛烈的日力铺­射­之下,此处的薄雾,却还依旧如故,寒冷不似人间,鸟兽蝇虫俱不见。

此处必然是有着什么凶猛之极的兽类,且还是远超想象的某种存在!若非如此的话,这些大自然的­精­灵,绝不至于这么恐惧!

黑衣老者目不转睛地,看着三十多丈外,那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自是忌思如潮nAd2(并且随着寸­阴­流若指间砂,其眼中的惧­色­,还如火上正煮的羹糜似的,赫然是在不断地变浓变稠。

只是这般思绪,却也并未能蔓延多久,因为尚不过两三弹指的光景,此人身后,便卒然有了一阵萧萧叶动之声。

却是那位青衣男子,背负着一具浑身染血的尸体,走及奔马地回到了此处。

忽焉而停,随手将那肩上人影一抛,而后这人,便就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气息混乱,面有微红,显然携着这么一个成年男子,进行如此快速的远距离来回奔驰,对他如今的伤重之身而言,也是一个颇为不小的负担。

然那黑衣老者见此,却是丝毫不顾其辛苦。

身子一转,右腿一抬,他便径直走向了那具落地朝天的尸体。伴其而行的,除了雾与风,寒与荫,便只有一道故作惊讶的邪笑了。

“哎呀!这不是云将军的尸体吗?!你怎地将他扔在了地上?!”

“如此举动,实在是不敬!”

“该打!”

……

其声其音,­阴­阳怪气,尖锐似枭啼,细厉如狐吼,蕴着呼之欲出的险恶与诡谲,令人油然生畏不敢近。

可是即使如此,久静久伏的云山与美­妇­,骤然闻听此言,纵然心知肚明,此不过一计谋耳,但他二人,却依旧是忍不住地心中揪痛了起来。

那是目眢心忳的极致之悲!

那是五内俱焚的极致之戚!

那是泣血涟如的极致之哀!

幸而——

饶是愀怆莫名,那美­妇­却还是抑静如故nAd3(

然而——

云山的心脏,却是怦怦然地跳动了起来!

于是乎,就在那美­妇­暗道不好的刹那,这青衣男子身形一动,当场便欲冲上前去。

却不料,其人刚作猛虎扑兔之态,身才倾,足刚提,那黑衣老者便挥手一抬,即时止住了他的动作,残忍酷虐地,­阴­险毒辣地笑了起来:“不急,且让老夫消遣一番!”

“先前加之于身的屈辱,若不一样样地还回去,又怎对得起云夫人的厚赐?”

“哈哈哈哈哈哈——”

笑口犹开,欣意犹荡,这黑衣老者,便也就三步跨做一步地,半蹲到了那具着甲的尸体旁边。

而后瞬间,伴其双手遽地一疾,这里便传播起了一道极怪异的声响,恍如翠竹被折,却也更似冰柱骤断。

那是骨骼关节的断裂之音!

那是这位黑衣老者,硬生生地从这尸体之上,掰断左小臂发出的声音!

未凝的血液飞溅而出,沾及其面部,竟是为他的脸庞,平添了几分­阴­森,加增了几分恐怖,且还更是让他的心中,甚感快意与欢喜,直如吞了粒延年益寿的大宝丹。

于是乎,­阴­笑再起的霎那,他便看也不看地随手一扔,令那断臂糟糕却又­精­准地,飙血散腥地,飞蹦到了云山的身边。

……

静蹲树后的云山,此时却是害怕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自从听到那道被故意放大的动静,他便业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爹曾经带着他,见识过军中暗堂与刑部大牢里的残酷景象,那是为了磨练他心智的东西,却也是折磨他心智的东西。一切都封存在他的脑海之中,一切都匿藏在他的心中角落。

如此骇恐的人间地狱,他又怎能忘?!

这陈列在眼前的绝望,他又怎敢看?!

他不敢去看,更不忍去看。

因为不去看,还有可能不是他爹,而一旦看了,那恐怕就——

所以为了防止自己去看,他便在五感似断非断的脑海里,如同和尚敲木鱼颂经一般,枯燥乏味地诵念起了往昔的训条。

“爹说过,敌人在你面前的一切多余动作,和所有的话语,都只是为了动摇你、扰乱你、隳突你,进而让你显出破绽、产生疏忽、松懈警备。”

“所以,不需看,不需闻,不需信,不可看,不可闻,不可信。”

“爹说过,要与敌人说话,除非他的头颅已经被你亲手砍下。”

“爹说过,……”

只是就这般想着念着,他眼角之上,却还是有一颗又一颗的泪珠,极不争气地滚落了出来,打湿了衣襟,打湿了雾。

※※※※※※

短短半顿饭的工夫,周围便已经掉了一地的尸体碎块了。

每当有血液,因为撞击而溅­射­到云山脸上,他便会陡的一下,浑身一颤。

他心中的枯语,早就被那浓得不可思议的悲愤,淹溺得死了千百回了。他如今,只觉得那股忿火,已然烈到了极处,很快就要将这因久处湿雾不动不弹,而渐趋冰冷的身躯,燃烧得一­干­二净!

心跳愈加剧烈,于是脑海中的思绪、身体中的感觉,顿时就隐隐绰绰得,好像不真实了起来!

好寒!

好热!

好恨!

好怒!

这无边无际的煎熬之中,他心里自是哀怒千结,肠催百番,然而就在下一刻,耳外的静寂之中,却如奇峰突起般地,遽然传来了一声揶揄的大呼!

“接着!你爹的大好头颅!”

猝尔惊闻如此,他自然当即便是猛地一抖,全身紧绷!

然又不过刹那,思虑一转,他就已泄去了一心的恨意与杀念,放下了所有的执着与痛苦,于是仰身一起,他便欲遵照其人喝语,乖乖地伸手去接。

可是——

他这刚一撤出半个身子,却又有一阵衣袂急振之声,乍然生在了不远处,立马就为他那荡飏飘忽、生意寥寥的魂魄,注入了一股枯木逢春般的热流。

却是他娘亲飞凌半空,及时抱住了他爹的首级。

“山儿,进雾!”

一声娇呼,急烈决然,死意煞气显如烟火爆燃!

他听到这般遗训似的嘱托,喉咙一涩,眼睛一红,竟是当场就欲失声痛苦!

但是——

至亲为搏一线生机,牺牲­性­命以救,他又焉能辜负?!

于是微微扭首,最后瞥了一眼自己的爹娘,应着一道肝心圮裂的暴吼,他便忍着无尽的不舍与眷顾,朝那咫尺之外的浓雾区,作飞蛾扑火之貌,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纵然身后传来了一柄铁剑的破空呼啸之声,他亦毫无避让。

因为避了就不是直线,就会慢,就一定逃不进浓雾区。

贪生者死,舍死者生,这是无数人曾用鲜血证明过的道理!

两滴泪被强风逼回眼中,他奔在铁剑的前方,势若奔雷,却坚定不移,衬着那致命的音啸,他的身形背影,竟是霍然生出了几分壮烈与豪阔。

身在半途,锐啸渐激,然而便在剑临的前一刹那,其背后竟又突然传来了几道金铁交击之音,恍如铁锤骤然击打在了剑胚上一般,鸣音铿铿而清,脆如戛玉敲冰。

而紧随其后,更有一声恨极的怒骂咆天而起。

“好俊的折雪飘鸿步,老夫就不信,你这贼娘子,还能再用上多少次!”

却是那柄­射­向他的青钢剑,被他娘亲在最后关头挡了下来,让这二人阻碍他进雾的念头,蓦然落到了空处。

然而想到身后的激战,即便生门在踏,他却也浑无庆幸之意,甚至眼眦一裂,他还又哀怒了几分。

一瞬悲隆,却不料——

凄情刚起,便在那呼呼入耳的风声之中,竟又有几块沾着湿泥的小石子,如暗夜鬼魅一般,寻影而至,在他跨越浓雾边界的那一瞬,狠狠地击在了他的左腿之上。

其力奇巨而毒,乃至转眼之间,他腿肚上的被击处,便极其夸张迅猛地红肿了起来。

那疼痛之剧,一时竟有如针扎!(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03 一人恨,二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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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雾之中,不仅能见度极低,就连传至耳中的,自己的脚步声也淡了许多,听得久了,竟仿佛是走进了一片全是棉花的奇怪地域,消音消得十分厉害。

只不过,此等情形虽是诡异,却也实在是令人欢欣鼓舞。他与那二人的差距,绝大多数都显现在了功力与经验之上,在听力一类的感官方面,倒是相差无几。故而在这般消音弱视的密林之中,他一旦能够多走出些距离,再寻得一二绝地死域,那么多半就能借之避过,那追袭而至的重重杀机。

生无可恋者无惧,命有依托者怕死,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人这种高度智慧化的生灵,与生俱来的欲望,所化生出的致命弱那二人的惜身畏死之心,才是他真正的救命稻草。

然而这情形再如何喜人,他也不过是微欢了须臾而已。因为紧接着没多久,他便又淹没在了涛生无尽的悲海之中,被那些连绵不绝的浪头,打得浮浮沉沉的,始终抬不起头来了。

一瘸一拐地走着,泪也肆意地洒着,半因腿上的剧痛,半因那渐不可闻的娘亲的声音。

可也就是在这一瞬,似是天心自感冰冷,故欲寻些死生契阔,以血泪温冰化寒。

正自悲伤着的他,才走了不到半里,竟是忽然浑身一颤地,停下了脚步,滞住了身,心神大乱地,僵住了脑袋,发起了愣!

这般悼心失图之状,只因有一道尖锐之极的呼声,突然穿云裂石而来,如震世雷霆般地,轰在了他的耳旁。

“山儿,不准哭!活下去!”

其音其­色­,竟比此前还要清晰数分!

这明显是临死前的爆发,是借助命殒刹那的回光返照之力,而高声呼喊出来的。否则的话,以他娘亲的功力,绝不可能在穿越,如此宽远的噬音浓雾之后,还能发出如此清亮的声音nAd1(

一霎思清辨明,复又感其遗言之中,藏着的怜惜与不舍,察其诀别之中,蕴着的鼓励与冀求,于是他那泣血捶膺之痛,便也就由脸庞之上,即时沉降到了肝肠之内,深深地埋入了髓骨之中。

于是猛地吸了吸鼻子,他便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光,如往常聆听母亲训导一般,乖巧听话地,止住了即将放声而出的哭喊,咽下了几欲撕裂喉咙的恸嚎。

“是,娘亲,我不哭!”

“我一定不会死的!”

“我一定会活下去!”

明明孤立于迷失之林,孑孓一身而形影只,伶仃惶恐似飘蓬荡,但其这般话语一落,却好似一颗自花巅而坠的种子,机缘巧合地,陷在了息壤神土之内。

他整个人的气质,竟是于这俯仰之间,就蓦然大变了起来!

隐隐约约地,他竟恍如是一青青翠藤,此刻虽骤然去了依托,但却依旧是屹而不倒,风摧不隳。只因在那木质草茎之中,莫名其妙地,就生出了一根又一根的钢筋,长出了一节又一节的铁骨,将他的内相本质,促变成了一株傲霜欺雪的古松韧竹。

※※※※※※

此时行走的路线,却是已然偏离了原先进雾的方向。

因为就在此前刚一进雾的时候,他便动用了折雪飘鸿步,瞬间变换了急速奔行的轨迹。这是为了防备那身后两人,再度使出那门远距伤人的功夫,攻击自己而做出的应变。若是好不容易进了雾,却又马上倒在了浓雾边界之上,那这一路的牺牲,便全都白费了。若真是如此,他恐怕会恨不得生撕活剐了自己。

折雪飘鸿步这门轻功,在师祖婆婆的手上使起来,自可谓是“矫若游龙,翩若惊鸿,行径奇诡,速度奇疾”nAd2(用得巧妙,便能在腾挪飞空之时,随­性­变向,任意换道,仿若飞鸿急转,却也更似人跃窄巷。其之弊端,也不过是在变向之时,腿部经脉的负担,会骤然加大,需在事后,进行药浴以解暗淤。而传闻之中,此功臻至化境,更是能在半空之中,接连十八次回圆画方,亦或是九九连纵攀青云,其迅其巧,其捷其­精­,纵是苍鹰在侧,亦难比之。

只是就算是以他娘亲的功夫,如今也只能在空中,连续变向两三次而已。

而至于他自己,那就更是不及了。即便是拼尽全力,他也仅能在那些平坦的地面,堪堪横折一次,连普通的腾空飞移,都万万做不到。

可惜他习练不­精­,刚刚那一霎,仅仅是因为强行使用了一次而已,左腿受击处,便业已肿胀得黝黑发亮了起来,剧痛之中混杂着麻木,且还隐有失觉之势,而右腿之上,现今亦有了不轻的胀痛之感,只是好在还没左腿那般严重,尚在可忍痛行走的范围之内。

然而,此思忽现——

他却是遽然又停了下来。

随之而起,竟是一个极响亮清脆的巴掌!

转瞬之间,右手与右脸之上,就变成了红彤彤的一片,生起了火辣辣的痛感,于是乎,双足一折,他便立马再换了个方向,变道而直指东南,复又一拖一顿地,匆忙挪行了起来。

“若是往日里再刻苦些,将折雪飘鸿步练至入门,怎会将大半体重都倚附在娘亲身上?!”

“或许早逃向了别处也说不定。”

“又怎会——”

“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都是我害了娘亲!我该死!”

身子颤抖着,鼻子酸涩着,忽地几句嚎叫,他竟是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兽,然而,这“死”字才刚出口,他便又即时想起了他娘亲的嘱托nAd3(

“不,我不能死!”

“我一定要把这群狗杂碎,全都给宰了!”

“柳通延!”

“柳玄卞!”

“骖酉老!”

“青极剑!”

“你们通通该死!”

一声接一声的低吼,愤恨悲怨之情,渐盛渐烈,他甚至是都不由自主地,摇颤战栗了起来!那一双眼睛,因沸血激心之故,更是早已血丝漫布!而随着他的凄喊厉嚎,其额角的青筋,竟也是忽现忽隐地,绷弹跳脱了起来!如此之况,衬着他那满是血汗的身躯与脸庞,居然有了几分从不曾见的狰狞与凶狠。

远远看去,他竟如一位刚从尸山血海里,挣扎着爬出来的恶鬼修罗,透着一份世上罕有的戾煞与恶蛮,然而另一面,他却也更像一只摔落原野的朱龙幼崽,正在咆哮着弃他蔑他的诸天神佛。

※※※※※※

此时另一边,浓雾区外十几丈处。

云山娘亲躺在地上,胸膛却业经没有了起伏。其娇躯之上,多处骨折变形,而其四肢与躯­干­部位,则足足有三十二个血洞,或贯或裂地,显露出了许多血腥瘆人的脏腑器官。这些伤口,赫然是早已泛白近粉,仿佛筛子与蜂巢一般,将她那一身的血液,散了个­干­­干­净净。

好在骖酉老与青极剑两人,却也并不怎么好过。两者的身上,此刻同样是多出了数道恐怖之极的伤势,俱是血­肉­外翻,模糊如灼,虽是险险避过了致命之处,却也已经到了接近重伤的地步。

她为了替儿子搏得更多的生机,竟是浑然不顾自己,使出来的,尽是耗损生命力的同归招式,举手投足之间,充斥着的,全是槊血满袖的决死之意。

若非其状若疯虎,悍勇无双,他二人与之一战,又怎么惨烈如斯,伤败至此?!

可惜的是,他们到现在为止,已经在她身上翻找了好几遍了,却始终是一无所获。

半晌无言,二人的面­色­均是难看至极,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在那自我循环的心神煎熬之下,更是有着某种浓到极致的恐惧,一点一滴地沁了出来,如同徐徐而出的新井之水一般,渐渐流荡在了二人之间。

于是乎,就在某一瞬——

听着隐隐而鸣的风声,青极剑竟似一只被什么吓着了的大猫似的,陡然汗毛倒竖着,暴怒惊恐地,一改往日之沉静,猛地挥起手中钢剑,使出了一式劈风怒斩。

“噗”的一声入­肉­的钝响!

他赫然是将这美­妇­的尸体,给凄异无比地,剖成了两半。

他已然顾不得“死者为上”了,如此施为,一是怕她将宝玉吞于腹中,借以瞒过他二人耳目,二则,却是为了泄愤与掩惧。

然而这一剑过后——

他视野之中的黄白血紫四­色­里,却依旧不见那千祈万祷的玉­色­!

于是其后多时,此处便有了接连不断的裂帛之声,夹杂其间的,更有不绝于耳的­肉­分之闷响,与骨断之脆音。

……

一旁之地的骖酉老,看着青极剑罔知所措地,不停地拨拉着脚下全无人样的碎尸,那沉凝着的一张脸,顿时就更显烦躁了起来。

“好了!”

“不要找了!”

“宝玉显然是在云家小公子的身上。”

“幸亏老夫使了一记残蝗石,击伤了他的小腿。如今虽时过已久,却谅他也走不了多远。”

“为今之计,我等也只有进雾一行了。”

“柳大人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而那个妖人的异法,你更是一清二楚。所以,你也莫要在这自欺欺人了。”

……

终究是成名已久,再加之听得其人倚老卖老的语气,分感不耐,青极剑便也就即时止住了,手中再作砍行之势的钢剑,之后伴着一声轻哼,他更是立马就直起了身子,仰起了久垂生酸的脑袋。

而后刹那,杀心一横,他便也就没有了懦弱尽显的,畏葸不前之态,甚至于,应其右足一抬,他竟然就投身探路似地,龙行虎步地迈向了不远处的浓雾。

其旁的骖酉老见得同伴,已然有了披荆斩棘之心,自然当即就是眸光一亮,于是躁意一瞬尽敛,他便轻轻数步,并驾齐驱到了其人之右,恰好是一丈远的地方。保持着这个可退可进、相望相守的距离之后,似是心中有托,命旁有盾,他居然也是马上就稳定了步伐,与前者一样地,果敢威凛地行向了十数丈外,那似欲择人而噬的白­色­巨兽。

“哈哈哈哈哈哈——”

“今日便让老夫来看看,这杀生雾,到底是怎么个可畏可怖之法?!竟使得无数武林高手,都谈虎­色­变,股战胁息……”(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04 雾中秘,耳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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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浓雾仅仅一步,这二人的面­色­,顿时就勃然大变了起来,一时之神逝魄夺,如见妖魔。

好在心神激荡之下,他二人的反应,倒也殊为不慢,均是在第一脚刚落,第二脚未起的刹那,就做出了最符合危境的应对——泥尘倏而一陷,伴着“嘭嘭”的几声弹地之闷响,这一青一黑两道身影,便就如兔脱鼠窜一般,蓦然“后退”了出去!

可是——

片刻之后,他二人­阴­沉震怖的脸­色­,却是毫无改观,甚至于,反倒是更加难看了起来。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脱离这片,浓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雾­色­!

之前不过是进了一步而已,按理来说,此时应该已然退了出去才对!

但却不知为什么,偏偏没有!

察觉有异,他二人便也就不敢再动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地,凝下了心神,静静地感应了起来。

然则——

这一时半晌,竟又无论怎样辨听,他们都听不见对方的呼吸之声,乃至于连脚下的路,身旁的树,在自己眼界之中的模糊程度,也还渐渐地加重了起来!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二人的脑海之中,居然还有极难自抑的摇晃恍惚之感,在莫名其妙地,升腾积酝着!

一会儿若立云端,头重脚轻,不分东西,一会儿如饮醉酒,晕晕乎乎,路不知焉。

恐慌与绝望,顿时满溢而出,于是在这灵台空荡无凭之际,为了寻找依托,驱散震惧与瑟缩,他二人便不约而同地,鼓足了真气,如狂狮暴吼、怒虎啸林一般,相继呼喊起了彼此的名字。

“骖酉老!”

“青极剑!”

两音若衔雷而出,自该惊天而响,但是——

这明明该声震百里的喊音,却在离身数尺之后,就被诡异之极地,给削弱了去!好像在这寂然无声的白雾之中,还竟有着什么鬼魂邪灵,正在对那些非实非存的“声音”,大快朵颐一般!

就这弹指一挥间,一呼过后,不察半分回应之际,他们两位久历风尘的江湖巨擘,竟赫已是处在了心神失守、方寸大乱的境况之中!在那无所不至的雾气包裹之下,在那无物可知的惘然席卷之下,他两人,居然只敢如一呆头鹅般,风声鹤唳地,伫在原地!就连那不远处,似可依作背盾高墙的茂木,都不敢尝试着接近一厘半寸!

※※※※※※

然而,这两道声振屋瓦的大呼,却被云山听到了nAd1(

他一路奔逃,虽已见到了几具或人或兽的白骨,但却并没有遇到什么实实在在的危险。

他只觉这浓雾,根本就与普通的晨雾,没什么两样。进来之后,随其所行渐远,他的目力与听力,赫然还在适应了之后,又变得清晰敏锐了起来。

这杀生雾,也不知何故,竟远不如外界看起来的那样,厚重僻怪,浓如纸布,甚至于,在呼吸了这些清新之极的雾气之后,连他的脑袋,与身体中的沸血之痛,都出乎意料地,松快轻灵了大半还多。若非此处无甚绿云霞仙,他恐怕还以为自己此时,正在那玉阙天宫之中,观着风,揽着月。

先前如茧团般的氐惆与戒惧,随着他情况的好转,自然是慢慢地,就从他的脑海之中,一丝一丝地,被抽了出去,取而代之的,除了好奇与探究之外,甚至还多出了一分若有若无的欢游之意。

但此时——

一切略可饰怆的暖­色­,都被这两声惊呼,给毫不留情地,涤荡成了一堆残渣nAd2(

那股惊慌失措的韵味,那种哀惧啮心的隐质,倏尔传播至此,竟又猛地一下,将他心隈里的,那些稀稀落落的悲愤,引爆式地搅动了起来。

于是乎,一霎间,他的面容,赫然是又变得乖张残暴了起来!鸷狠狼戾,凿齿磨牙,这一时之恨,竟是直欲枭磔燃脐,将那远处的两堆血­肉­,撕成漫天的碎片!

全无打斗之声,却有惊骇之音,这杀生雾,到底妖魅在何处?

他们俩个,是真的陷入了绝境?还是单纯为了引己前往?

不对,不像!

……

“不去试试,此心何甘?”

“只要小心些,也未必就会死!”

心中惊疑不定,当然是烦躁不堪,所以强自抑怒之际,自然也就难遏口中忿语。可是,他却浑然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自己的身后,竟是出现了一位弱冠之年的白衣男子!

就站在他右后方,不过咫尺之地!

此刻正带着浓浓的惊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在这位白衣青年背后,更还有着一群童男童女,纡金佩紫,衣着富贵,大者不过十三四岁,小者仅有六七岁。众人皆被一层殊异的青雾笼罩着,略呈椭球状,如一蛋壳卵膜,占地足有亩许大小。

然而,这么大的阵势,这么多的活人——

云山却全都视若无睹,目击不存!

……

“有趣,想不到这回当值选子使,竟还能有如此际遇nAd3(”

“看他这走在雾海之中,全无影响的模样——”

“应该是不会有错了,确实是身具灵根,带回宗门之后,八成能换瓶好东西。”

叹了一声好运,于是­唇­角挑而不落地,轻笑了几声,复又摸了摸下巴,略经了一番思量,他便无甚预兆地,连连开合起了两片薄­唇­,念起了晦涩难明的蚊音细语,而其双手,则是掐诀变幻,如同蝶舞。

半息之后,待得指间萦光盛如烛,他便猛一拂袖,将那光芒凝作了一枚米粒大小的碧­色­字符,弹­射­进了头顶上的,青烟雾团的顶部。

而应此之变,似是火药入湖,却也更像墨染白宣,那笼罩着众人的青雾,竟是荡起了一连串的波澜涟漪,紧接着,就飞快地扩张了开来。而那­色­彩,也是于俯仰之间,就浓成了一叠老樟苍叶,才会有的深绿之翠感。

做完这些,这白衣青年立时就扭过了脑袋,一脸淡漠地面向了众人:“尔曹在此稍候,莫要喧哗。”

吩咐过后,他便就不管不顾地,忽略了身后人群里的­骚­乱与惊惶,信步踏了出去,跟上了云山远去的步伐。

※※※※※※

而另一边。

云山悄悄接近着骖酉老,探查了许久,也纠葛了许久,他才终于是确定了,这个该死的老东西,真的是看不见自己,也听不到自己弄出的动静。

虽然不知其具体原因,但他却也能够猜个大概,如今这情形,多半便是杀生雾的杀生之理了。

困入雾中之后,若能不辨得东西南北,就只能胡闯乱撞,根本走不出去,故而一则会忧惧惊恐,二则更会饥寒交迫。而在这等绝境之中,待的时日一旦久了,且又无人搭救,那么任是何等的英雄豪杰,也会葬送在此。

而这骖酉老既然如此,那么数十丈外的青极剑,料来也应是这境况才对!

思虑及此,确认其必死无疑,于是他那因探究之故,而略有平复的神情,便又睹物思人般地,变得暴躁盩电了起来!狂如蛮牛,戾如猛鸷,浑身真气涌动个不息,而在其体外,更是冲荡出了极其酷烈的杀气与凶意!

其念猝兮,其行忽焉,自是令近在咫尺的骖酉老,顿时就汗毛倒竖着,骨软筋麻地,发出了一声惊呼:“谁?!”

本该老当益壮的男音,在此之际,竟然是因恐惧之故,而变得尖锐之极,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死命地掐住了脖子一般!

然而——

这震怖之意,卒而一出,居然是如冲污的江河一般,立马就将云山心中的杀意,给驱了个七零八落,继之而来的,却是一阵嘲讽十足的冷笑声,显尽了他的畅快与得意:“老东西,是我!这困入笼中的滋味,可是舒服?”

“云家小子?!是你?!”

“哼!主动找上门来,就不怕老夫杀了你?”

其言含锋,威胁而逞凶,只是,却还未等他说完,应着“嚓嚓”的几声沙响,云山便双足连蹬着,急忙又退了数尺之距。随后的时光里,他便忍着剧痛,如海蛇入水一般,绕其快速游走了起来。

“老东西,不用再装了!离你一丈远,你就听不见,距你半仞远,你便看不见。而我自两刻之前,便已到了此处!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一步又一步地接近,你的虚实,我其实早已尽知。”

“你再如此恫疑虚猲,又有何用?”

“不过是徒增笑耳罢了!”

……

面佯狞凶的骖酉老,怔忡惊异地站在那处,竟是先愣了一下,奇怪了一下,而后才如恍然大悟的迷途子一般,惊喜如狂地反应了过来:“你竟能不受这杀生雾的影响?!”

……

云山的面孔,因剧痛而时不时地抽搐着,但其脚步,却是始终不停,方向忽左忽右,径距忽前忽后,速度忽陡忽平。

然而,他虽一直是在努力游离着,以防被其听声辩位,发现己身所在,却也并不曾断开,对于此人各种身体细节的观察,故而此刻闻其问语,察其真实无虚的困厄与窘迫,登时就­唇­角再挑,满是残酷地笑了笑。

“不错!”

“虽不知为何,可我的确是不如你这般,耳目尽丧!”

“不仅如此,我还感到肺腑之间,阵阵清爽,丹田之中,真气亦在缓缓恢复,便连那沸血之伤,似乎都被压制住了,伤处好受了许多。”

“只是,你若想求我,或是想用沸血掌的伤势,来威胁我带你出去,却是休想!”

“哈哈哈哈哈哈,想来你也猜到了,无数年来,进入杀生雾的那些武林高手,到底都是怎么死的了!”

“都是硬生生地被惊死、吓死、饿死、冻死的!”

“哈哈哈哈哈哈,一生纵横,最终却落了个曝尸荒野之局,何其可怜可哀啊——”

“而不出数日,你这老东西,便也将步其后尘,死无葬身之地!”

……

少年人尚未褪去的公鸭嗓音,听在骖酉老的耳中,竟是显得如此的酸厉刺耳、可惊可怖,以致于他脸部的肌­肉­,居然还因此而齐齐颤动了一下!

如此失态,只因云山所诉说的东西,与他所猜测的,一模一样!

但就人心而言,单独由自己猜测所得的事后真相,与得到别人的肯定的自己的猜想,却根本就是两回事!

因为通过一个点,可以有无数条线,然而一旦有了两个点,那便将只剩下唯一的一条线!因为后出现的那个点,人云“佐证”,一旦出现,那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绝对的事实!

想到此间,再加上察觉到的,云山的谨小慎微之态,以及那些时而轻如蚊蚋,时而完全消失的脚步声,惶恐与悔意,顿时就如海浪潮汐一般,层层扑了过来,顷刻之间,就堵满了他的整个胸膛。

……

望见其万念俱灰之状,双足一换,云山便即时一退,停在恰好一丈的边界上,神­色­恨恨地高声喊了起来:“你和青极剑,都将陈尸于此!”

“我不杀你们,但我会守在这里,看着你们一个一个地倒下,看着你们一个一个地死去,而不会让你们有丝毫逃出去的机会。”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享受吧!”

声尖而清,如琴笛在鸣,然那语气之中,却偏偏透着一股沉肃庄严,好似他此时,正在向着天地间的神明,笃定无摇地立誓一般。

只是于骖酉老听来,因为云山此刻,业经处在了听不见的距离边缘,所以这道道咒音与誓言,竟是忽隐忽现,飘忽不定,既如厉鬼出坟,却又若谪仙当面,赫然是震得他的神­色­,一变再变。

※※※※※※

一刻钟之后,青极剑便也就绝望惊魇地,瘫坐在了地上,憔悴迷惘得,仿佛丢了魂一样。

而不远处,云山觑其意料之中的反应,心底自然就更是一阵痛快,但却也不过瞬息,他便复又陷入了销骨摧肠的哀伤里。

于是心灰意冷间,他便趔趔趄趄地,往浓雾之外挪行了起来。

他见此处人迹罕至,全无喧嚣,当即便欲前去收殓双亲的尸骨,使之入土为安,却不料——

他还未走得几步,其耳旁,便遽然传出了一道声音!

其音幽幽若兰,起于不经意处,鸣于人无备时,霎时之间,居然是惊得他心胆俱寒,骇得他亡魂大冒!

“就这样完了?”

“真是好生无趣,却又好生残忍!”

“压住杀心,不动分毫,却让仇人在自己内心的折磨之中,一直兢惧到死。”

“其煎熬之剧,其痛苦之厉,又何止是差了百倍?!”(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05 遇仙,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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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闻言,自是一瞬双目骤缩,寒毛直竖。

于是乎,毫不犹豫地,他便第二次强行施展开了折雪飘鸿步,应着一阵衣袂猎舞之声,猛地向其左侧,急掠了一丈之遥。

直到脚尖触地之后,见到来人并未趁机攻击自己,他这才又微微稳定了一下心神,往之前的右侧之地,急忙望了过去,神情凝重之极,目中带着些许无望与疑惑。

那里站着一位飘然若仙的俊秀青年,身高七尺八寸,年岁则应是二十上下,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白绸束发成髻,贯以一白玉簪,靴面玄青而无尘,裳为白袍而如月,胸前绣有两条腾云驾雾的白龙,腰上则束着一条银丝玉带,其上还缀着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袋子。

盯着那两条龙纹饰迹,打量了好一会儿,复又见他,一直是在笑着看向自己,并没有什么危险举动,云山心中的绝望,便也就渐渐去了大半,仍存着的,只有那疑惘,依旧还深凝如故。

只是狐疑虽不散,他却好歹是恢复了正常无慌的神态,于是挤出了几分笑意之后,他便拱了拱手,屈了屈身,平和无讶地,问出了心中之惑:“这位大哥,您是?”

……

“我姓李——”

其人见得云山惶恐一霎尽,而戒慎犹重,便忽然­唇­角微挑,似笑非笑地,道了己姓。却不料,此语才落,还未等云山疑而再问,他就顿时面­色­一变,隐有惊恼。

之后刹那,其右臂猝而一抬,摸至脑后,他便将那发髻之中,横Сhā着的那根白玉簪,猛地拔了出来,如抽刀断水一般,往云山所在之处,掷镖般地甩­射­了过去。

此簪也不知是何等妙物,竟然刚离他手,伴着一阵呼呼而啸的风声,登时就身形暴涨,遽然化为了一柄奇长的白影,倏地一下,就迎风破雾,擦过了云山的耳际,袭向了云山的身后nAd1(

……

其速之迅,云山委实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便连那记忆之中,速至极巅的,军中的七石硬弓,刚­射­出时的箭,也难能望其项背,而他,则更是根本就不曾辨清,那物的具体模样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影影约约的,似是刀剑鞭殳一类的狭长兵器。

及至几息之后,见得面前之人,收起了那件似簪非簪的东西,且也未有其他动作,眨了眨因暴睁之故,而略显涩意的眼睛,他这才惊魂未定地,转过了头去,瞥起了身后的场景。

一条碗口粗的,头上生冠,而獠牙似犸象般外突的大青蛇,此刻正软踏踏地,扑躺在距他十余丈外的,一个新成的土洞边沿。其头颅已经被刚刚那物,­精­准无误地,­射­了个对穿。酒盅大的血洞之中,此刻正有浓稠如羹的红白之物,缓缓地流淌而出,其中腥气灌鼻而呛人,却也逸散着一股极清极醇的馨香,令人嗅而心怡。

觑得卖相如此狰狞恐怖的怪蛇,云山的喉咙,蓦地就是一阵滚动。然而就这白驹过隙的工夫,正准备咽下第三口唾沫时,他却又突然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震撼激动之际,他竟是立时就摆首而回,丝毫风度也不顾地,指着李姓青年的鼻子,尖声惊呼道:“你是仙人?”

只是——

这语刚出,手刚抬,他便又察觉到了不妥不敬之处,于是顺势举臂而起,弯肘挠头的刹那,他便愧怯见羞地,低头致起了歉:“小子无知,还望仙人恕罪!”

……

睇了云山一眼,见其一无惶惧,二不下跪,察其心智深而筋骨傲,这李姓青年眸中的轻微不愉,便也就即时被他给抹了去。但是之后,他却也并未有甚回语,­唇­角笑容,皮笑­肉­不笑地挂在脸上,他便轻轻一步绕过了云山,挥手一拂,凭空放出了一道虹霞般的清光nAd2(

其光­色­淡,似月华,亦犹日辉,然而猝一落至那青蛇尸上,这丈许长的庞然大物,竟然就神乎其神地,飞快地缩小了起来。而随其腰上小袋,步调一致地袋口微张,此物便也就瞬时化作了一个青­色­的小点,蜂虫入巢似地,被吸扯进了其中。

“随我走吧。”

这李姓青年收好了蛇尸,霸道而生硬的一语,轻轻抛下,居然就再不置一眼地,跨步走了出去,全不顾云山随之转身后,此时此刻,正欣喜、震撼、悲戚杂糅一体的复杂心情!

因其任­性­而行,因其随意而为,以与世长绝之清冷,浑然不忌人间情,故也不过须臾,他就被一句屈辱难抑的乞语,给硬挺挺地钉在了原地。

“仙人能否允小子,先去收殓父母尸骨?”

就这么一句话,就这么被一凡人遏住,他自是份感不悦,于是眉头犹皱,这李姓青年,便就再度旋过了身子,难以置信地,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了云山。

瞅得那副虽低头躬身,却执拗得毫不动弹的小小身板,还有那双极度肿胀的双腿,他那愠­色­犹浓的眸子,登时便有些不耐了起来。

但忌于面前之人,日后多半将为自己的后辈,他此时,倒也不怎么好拒绝,于是鼻中一声轻呼,应着一句“也罢,我携你去”,他便如幽灵般地,掠到了云山的身旁。而后单手一抄,他便在云山呆滞发蒙的状态下,横着夹起了那副小身板,走及奔马地,直直地奔向了浓雾之外,那血腥漫溢之处。

※※※※※※

短短几息之后,他二人便已闪出了浓雾。

右手一松,将云山轻轻放下,旋又双目一扫,李姓青年便推断出了此处的过往。

确实是发生过一场极惨烈的厮杀搏斗,而且应该就在不久之前,听其意思,既然是其父母,那倒也难怪此子,会有这般表现了nAd3(

只是——

这视线才刚掠过不远处,那被碎成数十块的男女尸身,俯仰之间,他居然就惊异之极地,眯起了一双眼。

其眸光一时凝而生锐,竟是锋如竹刺,突如圭角!

如此变化,只因他方才,竟将云山暴怒如狂,青筋乍现,却又于俄顷之间,敛没一切嚼齿穿龈之恨的表现,尽数收入了眼中。

那般控心御意之力,竟是连他,都无缘无故地,心惊­肉­跳了一会儿!

心念急转,忽生忌重,故也不等其再有动作,他便掐起了指,施起了诀。而后眨眼间,但见其手指连弹,便有了两道符文光芒,如飞萤相逐于夏夜一般,翩翩若飞地­射­了出去。

光出如镞,伴那淡雾涌而成漩,竟然就化为了两团澈亮如魄的水液,粘而不滑地,包裹在了云山双腿的肿胀之处。

随后不过数息,又见他手虚空一晃,那两团饺皮状的水液,便也就忽焉散而为雾,袅袅而上,如夕暮炊烟一般,徐徐柔柔地消了去。

……

恍惚受此,云山当即就怔怔然地,低下了头,俯下了颈,震撼莫名地,看起了自己的身躯。

原来——

这便是仙家手段吗?

居然如此神异奇妙?!

他只觉一阵清凉来袭,然后双腿的肿胀与疼痛,便极其夸张而迅速地,淡化了去。几个呼吸之后,下肢便已恢复了常态,而且身上沸血掌的症状,赫然也随那气雾过体,而一并被镇伏了下来。一时之间,他整个人竟是神融气泰得,仿佛刚从澡盆子里出来一样。

然而此变虽奇,他亦略有惊忡,却也并不曾多言,只是轻声道了一句谢,之后他便四处游走了起来,悲不掩迅地,收殓和拼接起了两位至亲的尸骨。

……

如此静谧,及至过了半晌,听得李姓青年不动也不言,云山这才突然一语,闷声闷气地问道:“仙人,困在雾中的那两人,还出得来吗?”

一语轻幽,韫戚而含凄,于是乎,似也被这人间至哀,给感染了一般,那立于一旁的李姓青年闻言,竟然面无丝毫不耐,反倒是出人意表地,有了解释之意,乃至是还轻轻地摇起了头,态甚柔和。

“出不来!”

“雾海之中,除了万中无一的含灵之体,凡人都会丧失方向、削弱五感。”

“并且还有妖兽游遁其中,觅食寻猎。故那二者呆立原地,不出一日,便将化为黄土枯骨,入归幽冥。”

此人一边说着,一边竟还又结起了术式法印。立谈之间,随其弹指一挥,就又有一道芥子似的符文光芒,脱手而出,­射­入到了几丈之外的,一处树稀而旷的大地之下。

应其施为,和着一阵连绵不绝的,轰隆哗啦的土石挤压与滑落之音,那处的土地,居然立时便下陷旁扩了起来,仿若巨兽张口,欲择人而噬一般。

不过三息,那地坑便已完全成了型。

赫然是一个长一丈、宽六尺、高两尺的方­茓­,其五面的土壁,皆是平整光滑之至,­色­泽黝黑发亮,犹如百炼­精­钢所铸。

“此地在雾海之外,妖兽等闲不会外出。而凡人亦无破开陷地术,所凝土壁的力量,所以你父母放置其中,当可无恙。”

“还有,你身具灵根,恰可修仙,故入我白龙谷之后,可唤我作李师兄。”

……

云山神­色­讷讷的,低头俯首之际,听得此言,心中了悟的同时,其面上却也微有疑异之­色­,骤而一闪而现。然也不足霎那,手上之事顿了一顿,他那微不可见的异­色­,就已全无痕迹地湮作了虚无。

而后从善如流地,道了一句“多谢李师兄”,他便又弯腰垂地,来回走动了起来,如蚂蚁搬家一般,将那两具残破不堪的尸体,一块块地搬运入了墓­茓­之中。

不过在最终的摆放归整之时,他却还是仿若不注意地,在那墓壁之上刮了一刮。

直至指尖生疼如砭,指甲剧痛似断,而这漆黑油亮的墓壁,却并未损得一星半点,他才终于是彻彻底底地,相信了此人的仙徒身份。

然因有剧痛,他的双眉,却还是立马就拧在了一块。

望着已然摆好的两具,残而见隙的尸首,看着那在常人视来,血腥骇人的尸体,他竟赫然又是一阵久久的失神与落泪。只是在那如井水一般,沁而不绝的愍悴哀伤之中,却也有一丝轻松与宽慰,细细如黍地参杂着。

“爹和娘亲同眠一­茓­,不受纷扰,倒也算是个好归处。”(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06 入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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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略一炷香的时间之后。

云山却是站在了一片面积过亩的赤­色­枫叶之上,仿若是乘于一只鲲鹏背上一般,在那将近两百丈的高空之中,穿云破雾,驰风卷电。

枫叶四周,环绕着一道­乳­白­色­的光幕,似巨碗扣伏,笼罩住了所有人,既隔绝了呼啸如雷的狂风,也分割了略显稀薄的空气。可是即便如此,他的面­色­,却还是有些青白发虚,脑袋也有些昏沉发胀。

而此时此刻,在他的身旁,竟还存在着一群童男童女。

这群稚童,明显都是凡人,之前却全都在那杀生雾中,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自己与李姓青年!

他实在是不知,这恶名昭彰的杀生雾,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好相处了?

这群大小不一的同龄人,既无一人身怀武功,凭那脆弱之极的­肉­体凡胎,又怎会半点不惧?

莫非尽是这李姓青年口中的“含灵之体”?抑或者是那所谓的“灵根”之威?

修仙,修仙——

难道说这些人,皆是与之无异的仙徒?

可是若真如此,又怎的不见其施过半式仙术神法?

……

一时之间,生有无穷的迷惑。然而尽管如此,但他却始终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不言也不语,不吵也不闹,只有那一双­精­芒暗蕴的眼珠,在骨碌碌地流转个不定,缓缓审视和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身旁众童成环拥挤着,将他给围在了中央,却又均是隔出了一段距离,故而在这无声无息的默契之中,倒也就空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似在有意无意地,彰显着他的不同一般nAd1(

而且也不知为何,这些童男童女看他的眼神,大多都有些异样,好奇、愤怒、敌视、嫉妒、畏忌,不一而足,只是年纪太小,都不太懂得掩饰。倒是其中有几个年龄稍大的,对他是完全不理不睬,一副沉默寡言,心机深沉的样子。

然也仅是瞟了众人一眼,他便收回了对他们的瞩视。随即脚步一开,他就借着那份油水不相溶的莫名隔阂,“蛮横”无礼地分开了人群,走到了枫叶边缘,放眼四顾了起来。

状似登高眺远,却不过转眼的功夫,他就咋舌不断地,暗自心惊了起来。

这脚下的浓雾,真不愧是李姓青年曾提到过的“雾海”!

从刚才至今,这巨大枫叶飞行的路途,恐怕已有九十余里地了,却还没有飞出这片浓雾的范围。

极尽目力望去,估算起来,那没有白雾的地方,应当还在十一二里开外。层峦叠嶂,隐隐成圈,所以那其中的谷地,多半也就是李姓青年所说的“白龙谷”了。

不过在这无比巨大的枫叶之下,那先前还算寂静的雾­色­,却也非是什么山清水秀,一片祥和。

那一阵又一阵的兽嚎鸟唳之声,如今赫是此起彼伏,扰扰不绝。音­色­或高亢遏云,或浑厚如钟,或婉转舒长,或清亮尖细,却又俱是气势凛然≥然是隔着如此之远,他听闻后,亦觉有莫大压迫袭来。倘若是正面相对,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自己究竟会有何等下场。恐怕就是那些传闻之中的绝世高手,一旦与之短兵相接,亦非是其一合之敌,甚至于,就算是真气罄绝,体力殆尽,能不能伤得其只鳞片羽,也都还得两说。

而也是及至身旁几人,蚊蜹般地窃窃私语之后,他才方知,这些声势惊人的百兽千禽,确与那李姓青年所叙的一致,尽被谓之为“妖兽”!

※※※※※※

没过多久,脚下巨型枫叶的飞速,便已然开始变缓了,而其驰向,也开始微微偏下了起来nAd2(

却是众人,业已穿越了雾海,来到了山圈内部的谷地之中。而前方此时,也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亭台楼阁,这半空之地,更还有着诸多青­色­的人影,正踩踏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在飞来飞去,而这其中,也不乏一些如李姓青年般的,身着白衣之人。

见得如此闪异而有趣的一幕,云山顿时就心如猫挠似的,好奇了起来,乃至于一时之间,他竟还首次压不住了,心中的窥视之欲。

于是乎,眼珠一转,他便追视起了眼界之中的流影,试图辨清那些邈若河汉的光彩。

却不料,目光刚及,不过瞬息,他就只觉一阵晕乎迷糊!眼冒金星,犹若蜂蝶满目!

这些流光的速度,竟大半都有惊世骇俗之能,已然超出了寻常的飞鸟迅禽,不知多少个层次!以他的目力,同时盯住几道,居然根本就不能追及和望清一分半毫!

目眩眼花之下,他也只好是立时就闭起了目,调起了息,缓解起了眼睛的不适。而就这片刻时光,这赤­色­枫叶,便业经降落到了地面,停在了一片颇为宽广的青石板上。

……

枫叶落,顿时便有一阵烟尘气浪,如水面涟漪一般,似悠实疾地荡漾了开来。

然则此漪,却也并未扩出几寸,但见最前方的李姓青年,一袖轻起,飞廉临世般地拂了两拂,此地周遭,便赫然又有一阵风起,旋踵之间,就将那闷浊的烟圈,给净成了一片清无。

等到众人陆陆续续地,下到了地上,他紧接着便又是一拂,伴那光霞一扫,这阔如鹏翼般的枫叶,便也如那青蛇怪尸一样,被收进了那个小袋子之中。

众人似乎都听闻过这种手段,因而见怪不怪,偶有几许惊奇,也迅速地淡了去nAd3(只是云山睁目之后,却还是能感觉得到,周围的好些个人,已经变得雀跃躁动了起来,似有无尽的激动与兴奋,却都还在强行地压抑着。

除此之外,这四周各处,还有许多人在走走停停,如川如龙,络绎不绝,且时不时地,就对众人投来打趣和观望的眼神,有的甚至还夹杂着些许戏谑,也有的,则是淡漠行过,不觑一眼。

而李姓青年现今,却是立在了不远处。其面前正有一个青衣老者,谨身躬立着,仿佛在聆听长辈教诲一般,显至极处的恭敬之中,乃至于还隐有几分谄媚取容之­色­。其衣饰与李姓青年相差不多,只是胸前的云龙之纹,变成了一条,髻上的奇异玉簪,也换成了青玉。

而正当云山顺目而去,上下打量那位老者的时候,这人似乎也听说了什么不寻常的事一样,鼠目一转,旋即就面带好奇地,瞅向了他这边。

刹那之间,四目一对,他顿时便饶富善意地,笑了一笑。

云山见此,自然是极为诧异,于是他这不明就里之际,一边回想着李姓青年与他的所有谈话,一边则同样是报以笑容,微微颔首示意。

然而——

就当他这开始陷入思索之时,还不过一道烟的工夫,那边便似已交代完了所有的事项。于是倏忽之间,便有一声清朗雄正的呼唤,遥遥传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师弟,随我来。”

却是那李姓青年,突然扭过了脑袋,含笑回视着,示意云山同他前去。

……

猝而闻言,再加上瞥到旁人目中的怪异神­色­,云山登时就疑念横生。只是眼下,他却也不好迟疑,于是面无表情地,提足一跨,他便应声行了过去,冷置了周旁的一切异况。

这周围的群男群女,此刻对他投来的眼光,赫然是纯粹地,充满了惊异,甚至于,还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几丝嫉羡之意!

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与他们,到底是有着什么不同,为何会得到判若天渊的差别待遇?为何李姓青年的一句话,就能使他们对自己的观感,产生如此大的统一­性­?

※※※※※※

顷刻之后,二人便复又踏上了那张,已然小了九成之多的赤­色­枫叶,在半空之中,接着赶起了路。

可是——

那李姓青年,见到云山一路无声无语,无问无询,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其眸光竟是渐渐地凝了起来!

那内里之锋,一刹之利,竟如有肃冬以降,冰锥在生!

而这般闷如冻固的气氛,因为某种因素,竟是持续了许久许久。

直到经过一座矮山之巅时,似是对于自己败在了耐心一道之上,略有些不愉,伴那双目一眯一展,­唇­角霍然一挑,这李姓青年才终于是和容轻笑着,打破了久锁如锈的阒凝:“对了,还不知师弟,该如何称谓?”

“云山,白云之云,青山之山。”

似乎被那语气中的冷硬,又给噎了一下,沉顿了半晌,觉察云山再复死寂冰冷,他­唇­角的笑意,便又缓缓散去了几分。然因其所立在前,故其薄­唇­微抿之态,却是未曾被其身后的云山,见得一丝半

“唔,云师弟。”

“我在雾海之中,观你许久,因发现你身具灵根,故而才决意引你入我白龙谷,走上修仙之途。只因我深处谷中,潜心修炼,不入俗世已久,所以在待人接物之上,可能颇有些不近人情,师弟莫怪。”

“嗬嗬,自然,发现你这等无主良材,引入宗门,我也会得些奖赏。”

……

听他几语诉完因由,云山当即就恍然大悟了起来。

霎时之间,填膺满腔的,家破人亡之悲,竟也立时就被那莫名的欢喜振奋,给冲散了个八九分。

原来如此!

果然是因为那个所谓的“灵根”么?

修仙之途?原来自己也能变成仙人吗?

但是——

这般欣思一起,却还未等他出言,随即就又听一旁的李姓青年,马上接起了前语:“白龙谷是方圆万里地界之中,最大最强的修仙门派。即便是在这西沧十国之地,也只有一家夜垣寺堪可比拟。你若要修行,其实也并无更好的选择。至于你现在所立之处,则名唤‘赤叶巨枫‘,是一种飞行法器。而我现在要送你去的,则是宗门所属的探殊阁,可以查探你的灵根属目类别,及其品质等阶……”

西沧十国之地?

听到这几个字眼,云山竟是旋即就又沉静了下来。

冰霜之意,猝尔重现,居然俯仰之间,就将那眸中极深之处,给冻成了一片冰天雪窖,可是在那之上,却又似有云雷在屯,锋寒氤氲,­干­戈隐隐。

一切,只因他虽未听过这个称谓,却也能结合往日之见闻,将其猜个七七八八。(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07 探殊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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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盏茶的光景之后,李姓青年与云山二人,便又离开了松软晃荡的赤叶巨枫,行走在了厚实得令人心安的大地上。而之后片刻工夫,他俩便就一前一后地,迈进了一座足有六丈之高的红木楼阁。

其楼上下有二,可穹虽隆矣,其所占之面积,却也不大,堪堪不到半亩的样子。而这进门之后,偌大的底堂之内,入眼之物,更是仅二楼梯口,与一绀衣童子。前者为死物,故而静如夜原,但那后者,却也是垂目而清默,袖手而直立,更显了空旷与寂寥。

这李姓青年倒也见之不怪,步伐始终如一,神­色­始终无变,直至走到了这绀衣童子,身前两尺之处时,他才骤然停了下来,微微躬立着,向那童子右侧后方的楼梯口,拱手施了一礼:“烦请禀报马老,内门李部,选子归来途中,偶遇无主良材。因见其雾不可阻,故引入谷中,特来此查验资质。”

语落而腰直,手落而平托,于是伴那光华一闪,他便又即时递过了一枚,刻有玄异符文的白玉令牌。

……

那绀衣童子面无表情地,双手接过了玉牌,随即就略显好奇地,窥了云山一眼。

其后霎那,无言无语地,视线一触即收,他便也就转过了身子,如一墨宝中的哑人般,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

时间静静而逝,却就在云山因这建筑的大小、因李部语中的微小异处、因那些留落在后头的童男童女,而暗暗生疑出思之际,差不多是十个呼吸的工夫,那绀衣童子,便已又悄无声息地归来了。

“马师允你二人进去。”

一语冷清掷,而后玉令还,这位看起来比云山还要小的童子,竟是立马就又归复为了原态nAd1(

只是李部,觑得这人霜雪似的模样,却也并不在意。

微微颔了一下首,意示了一番感谢,之后他便右足一抬,领着静立其旁,思却已断的云山,同样轻蹑如猫地上了二楼。

※※※※※※

楼上的布置极其简朴,正对着楼梯口的一堵白墙上,挂着一副微泛荧光的绢画,一张上置香炉的供桌靠墙而立,供桌前有一枯草蒲团,枯草蒲团上则有一麻衣老人盘腿而坐。

那画中有一位背负双手的披发道人,神­色­不威不怒,约略不惑之年,除了一身白袍青靴以外,全无一物作饰。

然其容虽平凡之极,他却脚踩云雾,躯萦日晖,气质渺冥杳袅,似正漫步于天庭玉阙之上,且其身旁不远处,更还有着一条浑身皆白的五爪巨龙,蜿蜒盘旋着,绕于其周,如拱月之星一般,守护着此人。

墨迹勾勒间,自有一股神韵,然那画质画工,却也平平,无甚出彩绝艳之处。

可是——

当云山望向那画中之龙,和其中的白袍道人之时,他的胸口,却是蓦地一阵灼热,仿佛有火在烧,却也更似受箭穿膛,而其双眼与头颅,更也是一阵剧极的刺痛,似有千万只的毒蚁虿蜂,正在那里面噬咬啮食。

如此变化之下,他只觉得是冲撞了神灵,亵渎了仙祖。

意甚慌张,于是他便急急忙忙地,低下了头,闭上了眼。

只是,尽管他欲竭力忍耐,但那泪水,却是始终流淌不休,漫溢不绝,无论他怎样皱眉挤睑,也止不住其喷涌如泉,倒灌如瀑。

除了这些痛苦,他倒也并没有感觉到其他的异常,然而在外人看来,他却是自从进入此地的那一瞬间开始,整个心神,便已被那副画像吸引了,甚至于山崩钟应之下,于其体外,还生成了诸多微弱的淡白气旋,藏星带霞,携莹蕴灵,宛如夏夜里满栖萤虫的昙花一般nAd2(而直到他如今低头流泪,实则已过了足足三分之一炷香的光景。

……

李部在旁,一直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云山的变化。

见其肤外引灵,他那一颗微悬的心,便也就骤然落了下来。

然其心虽激奋,他却始终是静立不语,因为那蒲团之上的麻衣老者,业经趁着云山的迷离失神,开始了施法与查探。

而也是直至此时,见到云山摆脱了画像威压,这麻衣老者才终于是,蓦然散去了手上的法诀符光,断去了在行的真元法力,微微带笑地点起了头。

“确实是身怀灵根,悟­性­与神魂,也俱是不错,并且还有一特殊灵体,当是灵目异瞳一类——”

“不过——”

“这粗略一测,却也不知根底,还需一番详探”。

笑方如虹而现,却怎料,尚在中途,便又遇上了一股愁风。

风至而水汽散,汽散而七彩消,于是他这话锋一转,眉头便也就轻蹙了起来:“小子,盘膝而坐,静气凝神!”

……

云山闻言,未有回复,更未有抗拒,不管身下是何物,当即就听话之极地,屈膝盘坐了下来。

而那麻衣老者,则是遽然平直地伸出了左手,承住了一面凭空闪现的,巴掌大小的金­色­竖镜。

其镜面材质为金,但却光可鉴人,平滑如水,其镜框以木作骨,但却生蘖如活,翠枝有九nAd3(

九枝交错,忽如蛛足叉叠而立,于是此镜一稳,伴其右手结印而肘不动,他便念起了晦涩难明的咒语,听得其声,却听不清其咬字为何,窸窸窣窣的,似有马陆蟋蟀,正在窜行草丛花圃。

及至几语之后,印式足足变换了整整六六三十六次,镜外蘖枝亦如风刮而颤,急摆了三百六十五次,他这才右臂一抬,倏地指向了云山,似挥毫落宣一般,点在了虚无之中。

墨落自该引韵,于是那镜面之上,便遽然鼓出了一团白濛濛的光晕,复又化生出了一大片的白霞,如水液一般,即刻泼洒了出去,笼向了云山的全身上下。

……

当被这道白光触体之时,云山只觉得是一阵清爽舒凉,催人欲睡,恍惚之间,竟仿若在酷暑之季,饮上了一壶冰镇渌蚁,泡上了一汪山­阴­冷泉。

然而,这心旷神怡的感觉,持续不足三个呼吸,便又于立谈之间,变成了麻麻痒痒的一片,麻得他像被狼蛛蝮蛇咬了一般,痒得他只想给身上各处,都狠狠地挠上一挠。

光­阴­似箭而去,而这麻痒之感,却还在渐渐加剧,折磨得他,直想要把这身皮,给全部撕了去。只是,他却也知此事,多半是扰不得,八成更是必经之路,故而也只能是一直在抗拒着自己本能的,下意识的挣扎与乱动。

……

麻痒感出现之后,不过须臾光景,云山的身体,赫然是化成了透明的一片,绽放出了极盛极淡的清辉,澈得犹如高山峻峰之巅的积雪融水一般。其圣其净,那一身残破脏乱的衣物,都不能遮其一点,掩其半分。

远远而观,他这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座正承受着万民,跪拜供奉的佛门琉璃像,其流光溢彩之状,其霞明玉映之貌,这一时之间,竟是灿若日曜,烂如花海,熠亮灼尔无可比。

双目之处,生有青绿之光,以二蝶翼之态为中心,洇散淡化至整个天灵盖。眉心中间的青绿,略浓于两侧,细看却是绿光隐约分成了两层,复又交汇于此,故­色­显浓。

而他的体表之外,则还有着密密麻麻的黑红线络,交缠网罗,似于经脉,却又不是经脉,虬结之处,大致成团,且有气丝霞缕流转其内。这些丝络,大约覆盖了他将近一半还多的身躯,且这其中,更还有两条粗大近寸的丝络,连结着所有分支,一黑一红,仿若水火二龙居于中宫。

而除了这些之外,则是在他的躯­干­之内,脾脏之下,还存在着一团血红­色­的炎灼之气,淤积郁结,如霭却不扩,形岚却不流。

详观云山此等情形,不过刹那,那麻衣老者便是挥手一拂,散去了白光,收起了金镜。

“骨龄十二,气府已开,灵络覆身五成,­色­呈黑红,双目略呈双枢之态,故有青光流转。”

“当是水火二属灵根,灵根品质略超五等,却又远不到六等之阶,身具异转瞳,且已朝着双枢瞳进化。其转变程度,恰落于两者之间,大概三成的位置,故其开启之法,倒也与常无异,练气之后,便可激发显现。”

话语一落,其人便又一拂袖,伴那灵风一起,便朝着云山与李部,­射­出了两道光华。

一道刚如骏马人立而停,便被李部难掩喜悦地收了起来,而另一道,则是止在了睁目已起的云山面前,上下浮动不息,青晕缭绕不散,似湖面浮萍一般,正随波而晃。

细细看去,却是一枚青­色­的菱形令牌,体型不过半个手掌大小,厚度堪及一篾,上面刻着几个断然不识的奇异文字。而其握在手中的质感,则冰凉坚硬,却又十分轻盈,似木而类砆,似玉而若砂,也不知究竟是何物所制。

……

“李部,奖你入品炼灵丹一瓶。”

虽是早已知晓,更已将那物收入了囊中,然李部闻言,却依旧是不敢简慢,面容一肃,立刻就俯首恭声道:“多谢马老。”

“至于你——”,说完前语,这麻衣老者转目之后,望向云山之时,竟是面生疑惑地,又滞了一滞。

其言莫名而止,自是显得有些突兀,让人不明就里。

倒也幸亏云山还算是聪慧,神情微诧,他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于是乎,手中令印翻腕一藏,他就学着李部的模样,恭谨无比地低下了头:“回禀马老,弟子姓云名山。”

“嗯,你身有暗伤,应该是被凡俗武技所伤。然气息虽已淤结,却浸染不深,并无大碍,修炼宗门的基础炼气功法,大约数日之后,即可自行化去。另外,执那令牌,便可入藏经阁中,自择一瞳类秘术免费印录。”

无喜无怒地接起了云山的回话,吩咐一完,这麻衣老者便陡然显出了几分疲倦之意,于是枯目一阖,他立马就对着二人挥了挥手,露出了逐客之意。

“好了,你二人现在可以走了。”

两人都是喜不自禁。李部是因得丹,云山则是因沸血掌的凶恶伤势,轻易就可解去,故而闻听其斥退之言,他二人几乎是没有丝毫踌躇之态,齐声回了一句“是”,旋即就躬身退了几步,相继转身下了楼,离开了此间。(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08 往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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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青石平地的边缘处。

李部虽已出楼多时,但却一直昂立于此,仰首眺目,望着天边飘忽不定的雾界云边,失神走念。憧憬与颓败,交转如月,却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云山伫立其旁,静静等待了足有半刻光景,他才终于是回过了神来。

……

微微瞥了瞥身侧,寂如冰湖寒井一般的云山,眸中异泽一放即收,其人顿时就是一笑:“师弟,可需我带你去器物房、藏经阁一行?”

一语随心而起,自是通顺,只是他才说完,察觉云山微异的神­色­,其­唇­角肌­肉­登时就是一僵,紧随其后,他则是略显尴尬地笑了起来:“哈哈,差些忘了,师弟你今日才入门,定然不知晓这些。”

见得笑声破异,那丝僵意即时一敛,他这才又平下了心,静下了气,和声解释了起来:“你此时已是外门弟子,故而今日便可前去器物房,领取宗门法衣、基础法器、储物袋以及相应的基础功法。另外,每月还可去领取相应份额的丹药与灵石,以供修行之用。至于藏经阁,则是收录和整藏,修界万般功法秘术之处——”

这叙语正畅,却还没等他道完,居然就又有一连串雷鸣般的“咕咕咕咕”之声,骤然打断了他的说话。

微微一愕,李部这才诧异之极地,凝目挑眉,望向了云山的肚子。而其重心所在的余光,则是稍稍偏向了上方。

却是云山此时,正一脸窘迫地站在那里,头颅微低,脸有微红,完全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身无分文,又处他乡,还偏偏讥意难压,饿感如潮,这种情况之下,会变成这般困窘与羞惭模样的,恐怕——

也只有那些藏情护义的良善之辈了nAd1(

转瞬思及此间,李部的­唇­角,顿时就再度一挑。

“哈哈哈哈哈哈,是我孟浪了,忘了师弟还是凡人之身,又不曾领得辟谷丹。而今带着师弟匆忙奔波了大半日,师弟却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如此疏忽,却是我的不该。”

“走!”

“我们去西山坊市金鹿阁!”

“师弟赐我一份机缘,应当好好犒劳一番才是。”

李部说着,立时就是一摆袖,伴那流光一闪,复又单手一抄,他便又携着云山上了赤叶巨枫。而后双足一固,法力一涌,其脚下的枫叶,便又缓缓地升起了空,逆着原路疾驰了出去。

※※※※※※

飞凌半空,李部竟是只用法力,护住了云山不被狂风吹拂,对于他自己,却仅断去了堪堪大半的风雾狂流,而刻意漏过了些许,以使微风拂面,挟凉而过。因此之故,其鬓角散发,自然是随风乱舞,轻甩如鞭,而那衣袍裾摆,则也是猎猎作响个不停。

受着风拂凉洗的李部,此刻却是左手背负,右手指点江山,向云山介绍着诸多盛景大况。其体态俊逸,举止高雅,也颇有些豪气­干­云的味道,然而似乎是因悲戚暗­色­,相应相感之故,在一旁的云山看来,这位李师兄的心中,竟好像是郁结着,某种极深沉的­骚­思忧虑一般,且还染之已久,顽如刻骨。

“白龙谷有外门弟子三万,聚居西面群山。内门弟子一千,聚居北面群山。真传弟子四十又七,大多在各长老及掌教座下之地修行。东南群山则为少数真传,和诸多供奉的散居之地。”

“四面群山内侧,无数宗门建筑拱卫正央,三山七峰矗立扎根于此,九大长老各据一处,掌教真人则统率正中龙首峰nAd2(”

“龙首峰下,便是白龙谷的中央广场,用于诸项大典、各项校试,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万众瞩目的双门大校,便将于那处举行……”

※※※※※※

探殊阁位处白龙谷内,宗门建筑群的西部外围,因是为了刚入门的弟子而设,而绝大多数的弟子,入门之时,也只会是外门弟子,故而此阁设之于此。至于西山坊市,则是在西面群山,靠近雾海一侧的,最外围的山脚之下,是一处颇为不小的物资集散地。两地相距并非太远,因而几十个呼吸的时间之后,他二人便已走下了赤叶巨枫,行走在了西山坊市的主街道上。

骋目望去,这条主街上,人虽熙来攘往,却仍显得虚敞之极。其宽度之巨,足能容纳四五辆马车连镳并轸,而其长度,则恐有数里之距。其两旁屹立之物,则大多是些制式楼阁,想来应该是宗门所建,至于其中某些迥异于常的华丽建筑,则多半是宗门之内的强盛势力所建所属。

由此看来,这所谓宗门,倒也不是上下一心,三军同力。

四周不断有人望来,对李部投以敬畏的眼光,是因为他着一身双龙白衣?还是因为他是所谓的内门弟子?

宗门之内,聚居着如此庞大的人群,资源供给,又从何而来?这恐怕,也绝不可能一视同仁,分配均匀吧?

那么,自然便有矛盾、有冲突、有争端,甚至是有厮杀。

而这些,从这西山坊市之中,各处楼阁的不同,便已可见一斑。

自从被李部假请实逼地,带入白龙谷之后,云山便没了安全感,故而一直是在迫切地推断着、记忆着目所能及的一切。

从那怪骇狰狞的青蛇,被李部一簪而毙开始,从雾海中此起彼伏的妖兽啸唳之音,冲入耳中开始,从李部抛下那些童男童女,只带自己进入探殊阁开始,他便开始了脑力耗损极剧的思索与判断nAd3(

穷幽极微,至纤无际,析毫剖厘,刀铗锋锐,亦不足言其细也!

而走了这么远的路,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他也已然发现了——这里的东西,虽俱被冠以“仙”之名,他们虽然自称“修仙”,却都毫无他想象之中的仙气,与他以往所闻所听的“仙人神明”,也几乎完全不同!且那隐隐之中,他甚至还感觉,这里反倒是比之凡尘俗世,要更加混乱无序,更加血腥残酷!

因为凡俗之中,尚有皇权律法作锁,官府衙门为槊,然而即便如此,“侠以武犯禁”这种现象,自始至终都不曾断绝禁灭,从古至今都是司空见惯。谋财害命日日可闻,强盗匪徒处处可见。

而这里,这所谓的“修仙门派”,这所谓的“修仙之途”,只怕是更加的黑暗污浊。而其多半,也只是为了面上好看,名上好听而已,才在其上,掩盖了一层被唤作“仙”的幕布。

思绪急转,就似街上的车水马龙,故而云山,也自是四处观望,以饰目中忌思。而其频频惊奇,连连喟叹之际,更是有意无意地,扫了身旁的李部一眼。

那么——

这位最初之时,以一身飘然若仙的俊秀青年姿态,出现于自己面前的李师兄,恐怕,亦非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乐善潇洒吧?

爹娘都说过,看人当用心眼,而非­肉­眼。与任何人相处,都要留一分。留一分心眼,就是留一条退路。而留一条退路,就是留一条­性­命。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

思索记忆之时,云山心中便渐渐有了应对之策。

而良计渐成,其脚下步履,却也是丝毫不慢,故而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已随着谈笑风生的李部,来到了一座辉煌大气的巨大楼阁之前。

楼有三层,高达九丈,漆­色­浮翠流丹,妍雅非凡。门上有一金玉大匾,上书“金鹿阁”三个大字,形如鸾漂凤泊,迹似渴骥怒猊,其虽遒劲奔放,却也气行缥缈,令人生愉。

……

李部刚一抬足跨过那道门槛,进入这一楼的大厅,便有一名眼尖的小二,急急俯身了上来,走在其跟前,引起了路,领着二人一路直上了二楼。

此处一应之事,好像都有着成规默律。一楼大多是身着青衣之人,而二楼食客,则大多身着纹有双云龙的白衣。至于三楼,则应该是些地位更高、身份更尊的人物。

似乎正是因此一定之规,故而那小二,才会不用人吩咐,就领着他们,去往与身份相符之所。

不过,由此也可见得,这金鹿阁背后的势力之强盛,绝非尔尔!

既有如此多阶层的人,都来此间饮食赴宴,那么想来其背后东家,也应是八面玲珑,交游广阔。

……

俄顷之后,三人便已上了二楼。

此楼层的人却是不多,但李部,却还是特意寻了张靠窗的桌子,风度翩翩地坐了下来。

他似好清净,这一选位,竟是恰好周边几桌,都无人就座≥然是靠其最近的一位,亦远在三丈开外。

拿着菜谱,点了五样菜、一壶酒,他便挥了挥手,让小二下去准备了。而后却没过得半盏茶的光景,菜便业已上齐了。这一番效率,竟是出奇的高,远胜于凡间的热闹酒楼。

……

一路的惊叹好奇,从来都只是池上浮萍、海上软浪。然而到了此际,云山低头看着面前,五颜六­色­的菜肴,嗅着钻鼻而入的奇异香气,却还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些许惊艳之­色­,在那恍如空纸白宣的脸庞之上,染上了几抹微暖的­色­彩。

“这些吃食,大多是用妖兽血­肉­、灵草茎叶为料,以秘法烧制而成,所以入口即化。”

“酒呢,则是灵米仙谷酿造而成,故而尝时不觉,但其中后劲,实也颇足。”

“对于我等低阶修士来说,因不能完全用天地灵气,蕴护和供养­肉­身,所以辟谷丹和此类吃食,近乎是必不可少。师弟你尚未修行,仍是凡人之身,食用太多,恐无法消解,故还是少食些为妙。”

……

本来欣­色­,就来得万般艰辛,此时心意未逞,就又倏而闻听了此言,云山自是颇感不快。于是嘴巴一瘪,他就露出了十足的苦闷与无奈:“此等仙家美食,我可还从未见过,更别说尝了。而今好不容易见了一面,竟然还不能吃太多?!”

“师兄你这,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吧?”

他刚说完,竟又是鼓了鼓嘴,瞪了瞪眼,给自己打气道:“我就试上一筷子!”

其言铮铮,于是乎,话音甫落,不等李部阻止,他便手疾地,伸出了筷子,夹住了一块看起来红艳艳的油爆­肉­片,飞快地送入了口中。

却不料——

紧接着,他就面­色­激变了起来!

那惶恐仓乱之态,那目瞪口僵之貌,竟是直如一时之间,于那被己忽略之处,发现了什么匿于虚无的凶魔恶妖,以致于命悬一线,覆灭在即。(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09 俱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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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于一旁的李部,凭其手段,自然是有能力,及时阻止不听劝告的云山。然而,他却始终是毫无动手之意,一直是好整以暇地坐着,既不出语,也不动筷。

直到——

看见云山夹了一筷子,抢食似地,将­肉­放进了嘴中,然后面­色­突地涨红,接着就死马当活马医似地,赶紧闭起了目,运起了功,试图用其体内的真气,化解那些汹涌狂暴的灵流,他才终于满是戏谑地,轻声笑了一笑。

好久没见过了。

这么有意思的少年郎,可不多了。

如斯悦意一起,应其鼻中一声轻呼,他那执杯久不移的右手,便突然撤了出来,如一承蜩的槁木枝般,猛地附在了云山的背脊上。

其掌五指大开,生光而氤氲,缭烟而叆叇。然一触及云山的衣物,这些金青交杂,而略显空濛的光质烟气,却赫然是如过壤经土的流水一般,飞快地没入到了云山的胸腹之间,开始了一种­肉­眼可见的,淡化与洇润。

……

恢复正常之后,足足过了八九个呼吸的工夫,云山却还是一副口呆目钝的模样。遭此一厄,他明显是已心有余悸,戒惧大生。

“这哪里是什么,须得少食一些啊?吃上一口都差点升仙了!”

“哈哈哈哈哈哈,师弟是有所不知,这凡人武学修炼出来的真气,运行时通过的­茓­道经脉,与我等修仙之人的气府灵络,根本就不是同一物。”

“既不是同一物,你这调用真气,又怎么可能消弭掉灵气?”

李部今日,可算得上是极为快意。不仅白得了一瓶入品炼灵丹,而且还遇见了如此好笑逗趣的事nAd1(心欢意喜之下,他自然是要对着云山,好一番解释,以抒其胸臆。

而云山闻此释语,也只能是报以几声讪笑,解己尴尬。

可是——

这面虽羞臊,然其内心深处,却实则是颇有些激动与窃喜之意。

因为刚才吃的那块妖兽之­肉­,经李部帮助化解为灵气,进而游走全身之后,他身体中沸血掌的伤势,竟然就已被解去了七八成之多!

以眼下看来,他却是无需按照那麻衣老者所说的,再等上几天了。只要今日再食上一块­肉­,或是再喝上一口酒,这恶毒的掌伤,大概便能彻底痊愈了。

主意一定,云山便也就不矫情瑟缩了,向李部解释了一番缘由之后,他便试着用筷子,沾了一点酒,放入了嘴中。

……

大约四十息之后,云山涨红的一张脸,便立又再归了原状。

双目暴睁如烛,霍地哈了一口热气,竟似是喷出了喉中卡结已久的,一根硕大的硬鲠。他现在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一阵阵轻快畅爽,令人忍不住地,想要呻吟与大吼。那神流气鬯之态,便如一个人被压在万丈海底之下,困禁了无数岁月,而今陡然冲出水面,一朝见天,便是晴空万里,天高海阔!

一时之心神激荡,竟似可擒风踩虹,摘星戏斗!

却奈何——

这灵酒不过是沾饮了三口而已,即便是受李部的法力之助,消化了许多,也被冲散了许多,他也不过是堪堪清醒了片刻,就被那磅礴溶瀛的酒意后劲,醺上了脑海,搅晕了意识。

两颊酡红,眼神迷离,喷吐着满口的酒气,他当即便欲软去nAd2(然而在这当口,他却还是趁着醉意,撑着眼皮,问出了一句话:“师兄,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有些烦闷啊?好像,好像一直就没舒心过。”

……

明明声音酥软而轻,似风前絮般,全无力气,但是此言一出,却偏偏是震得李部,顿时就汀了筷子。倏一掠目,粗略而看,他竟像是被什么突然蹿起的虺蛇,咬了一口似的。

盯了云山一瞬,觑其沉沉欲睡,他便蓦地转过了头,望向了满桌的菜肴美酒。而后右手一动,他就卒然是直接握住了酒壶,对着壶嘴,大口大口地灌起了酒。

几下的功夫,他便喝光了一壶,随后才是忽如其来的一声慨叹。

“师弟你是不知啊,这修行一道,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合共要经历这整整八境,才能飞升羽化,破天成仙。”

“今日初见,师弟你开口就唤我仙人,可我哪里又是什么仙人啊?”

“不过就是一个练气后期的小辈而已!”

“入门十余载,却才到如此地步。”

“而此界之中,更是只有元婴修士,才可横行无忌,高高在上,霸绝一方。可在我宗,却连一个金丹修士都没有。”

“练气境的岁寿,与凡人基本无异,之后却是每高出一个境界,便会多出之前,整整一倍的寿元。而一年多以后,便是宗门十年一次的双门大校了,唯有骨龄二十以下者,才能参加,且仅有排位入前十之列,才会有筑基丹赐予。”

“那将会是我,晋升筑基境的唯一机会!”

“可惜的是,可恨的是,你师兄我实力不济啊——”

“我若不能……”

……

练气后期便可以报仇了吗?

竟还要十余载?!

怎么会那么长?!

爹和娘亲,还要在那个黑暗幽冷的地方,躺上十几年,但却又连个像样点的棺木和墓碑,都没来得及置办nAd3(

而阿姐,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虽然失踪了,可未必也就是去了啊。

去了的话,也不知有人替她埋骨否?可不要孤零零地待着才好,阿姐可最怕伶俜一人了……

似乎是喝得实在太多了些,十二岁的年纪,就突逢大变,而后一番死路求生,更是导致­精­神疲惫,心力交瘁,如今再加上那灵酒之中,冲刷凡躯的醉魂醺意之灵力,他趴伏在这酒桌上,嗅着那些清甜醇香得,令人心安神集的馨气,伴着几声迷惘彷徨的心声默语,竟是真的就渐渐睡了过去。

……

其旁的李部,及至许久之后,发现自己已成了自言自语之时,却是陡然一愣。然而弹指之间,轻触云山身上,那如水泫沄般的悲郁哀戚,似是同感共鸣一般,高声一呼,他便又叫来了一壶酒。

然后,一壶又是一壶,一壶接一壶,一壶续一壶……

良久,他便已醉意浓烈,面染了桃红。

摇头晃脑间,看着醉伏于桌,昏睡过去的云山,他便又是忍不住地振首一笑,复又一叹。

其笑清欢,其叹轻愉,然则,却也悲哉——

因为那愁肠郁气,百转千结,纵然他是叹息连连,笑意涌涌,却也始终是吐不出多少,化不开几分。

“我这么大的时候,好像已经入门好几年了吧。”

“爹娘好像也死了。”

“嗯,应该是没错了,记得我爹,好像是六十多才有了我。”

“那可是好一场盛大热闹的宴会。”

“老来得子?”

“啊,不是,是老蚌生珠!”

“哈哈哈哈哈哈,好像还很小的时候,就把我送了进来,好像——”

“好像——”

喃喃自语至此,李部却是骤然顿了顿,之后便缓缓放下了,还在手上晃荡个不停的半满的酒壶,腾出了自己的右手,烦躁郁闷地,拍起了自己的脑袋,揉起了自己额角。看那迷乱氐惆的模样,似乎是忘了什么,而他则正在努力地回想着。

“唔,是了,好像那时一直很想他们,很想他们。”

“可是——”

“可是——”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从白龙谷出去的时候,就只看见了一座庞大之极的坟墓,合葬着两人?”

“然后——”

“然后就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是啊,对啊,什么都没了啊!”

“可既然什么都没了,一座破坟墓上面,还烧那么多布殿画宫­干­什么?!弄那么多香烛纸马­干­什么?!”

醉言断落如珠,呓语续续截截,他的身子,竟是猝然就抖了起来,战战巍巍得,如浊浪滔滔中的一叶扁舟,似飘摇中的破旧木屋,却也更像是一位正强自抑怒的士子儒生。

然,转瞬之间,怒就已极,再难抑!

而怒不能抑,自然就只能爆发,于是乎,他的面目,便遽然变得戾狞可怖了起来。凶神恶煞得,似要撕­肉­噬血,以飨那念中神魔。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十几载的光­阴­,还在练气?!”

“难道我要像那群肮脏低贱的凡人一样老死?!”

“鹤发­鸡­皮?!”

“蓬头历齿?!”

“黄土白骨?!”

“若无长生,锦衣玉食又有何用?!”

“若无不朽,荣华富贵又有何用?!”

“若无岁永,滔天权势又有何用?!”

言如刀兵,铿锵而鸣,说到最后,他几乎是扯着嗓子,死命地吼了起来。其形身体态之激颤,竟仿佛是一只乍陷绝境的惊怖哀惧之狮,正在对着要置自己于死地的猎人,疯狂地咆哮着。

这些东西,十余年间,一直都在折磨着他,纠缠着他,窒息着他,赫是早已成了深藏的心魔。怎料如今,却在这一顿烈酒的作用之下,顿然就被激发了出来?!

因其不预,这一道道振聋发聩的声音,如火山喷发似地,突兀响起,复又如深谷龙吟似地,遥遥扩去,荡荡而回,自是当即就响彻起了整个金鹿阁,仿若惊世的天罚雷音一般,震得周旁渐显不耐的众人,幡然醒悟式的,滞住了几欲咒骂斥责的举动。

霎时之间,此地居然是静得落针可闻,万籁俱寂!

从外面看起来,这阁子里,就似是朔冬才有的奇寒,溘然降临了一般,以致这烟波浩渺的千岛之湖,竟是破天荒地,一刹冻结,封固如镜。

然而——

这响在耳边的雷鸣,却是没能惊醒近在咫尺的云山,甚至于,还反倒是隐隐约约地,有微不可闻的鼾声,从他那里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而之所以有如此之景,却也只因他心伤过重,若如死灰,乃至于即便是寒天有雷,也电不能焦,霜不能冻,列缺青女威不可慑。(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10 疯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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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这世上,却总有变化,要不合时宜地出现,要把美景坏得一­干­二净,要将盛况崩得支离破碎。

李部震语刚出,未等阁中有人评议作论,立马就有一个­阴­阳怪气的苍老声音,蓦地响了起来。明明是从金鹿阁外,近百丈之处传来,然而落在此间,分布八方的诸人耳中,却是绝无二致的音­色­音量,清晰洪亮得,直如站在每个人左右两耳的等距之处。若无灵识作尺以测,凭此间之人的耳力,恐怕还无一人能辨明音源所在。

“好!”

“说得好!”

“只是,你这修了十几载,居然还在练气,却也当真是个废物,而且还是废得不行的那种!”

“既然是废物,那你­干­嘛还在这里丢人现眼、出乖卖丑?”

……

闻得那熟悉至极的语调,辨得那似乎是专门惹事、主动找茬的意味,金鹿阁的掌柜的,与小二等人,便相继就垮下了脸。

见了鬼了!

这位老祖宗,竟然又出来了?!

遇着此人,他们自是心乔意怯、担惊受怕,可纵然心中哀叹不绝,却也皆不敢说出声来,唯恐一着不慎,就吸引了其人的注意。

店是他们的,他们当然是不好逃让退避。然而音扩之际,霎时之间,阁中的其他食客却是一哄而散,纷纷遮袖掩面,作惊鸟骇兽而逃。即便是有几个心存疑惑的,也不过是稍慢了一步,就俱被同伴急急忙忙地拉了出去,趔趔趄趄地离了此间。

此时此刻,除了他们,却也就只有在那二楼之上,还有两人是不动不弹的了nAd1(

云山是还在昏睡,而李部,则是仍被那醉意醺着,只不过之前的满腔怒惧,却已于此际,变成了啮心堵胸的惭愧与羞恼。

……

面上本有醉红,此时再添羞红,自然便将冲血入目,涌愤入恼,使得残存不多的理智,于俯仰之间,悉数化作虚无。

于是乎,厉­色­一现,李部当场就是一声喝骂:“是那个混账王八蛋!?竟敢如此辱我骂我!?找死不成!?”

咒骂一出,他便醉玉颓山似地,晃起了晕晕乎乎的脑袋,妄图甩去那些,卦萦绕不散的醉意与酒气。然而片刻之后,他却察觉此举全然无果。

行事不建功,出手无斩获,正常人自该是再试上几次,以验实情,探底细,可是——

一瞬的本­性­盖压之下,他却并没有选择即时运功,逼逐酒劲,而是猛地一抬首,一直身,双手撑着桌子,颌退额进地,望向了楼梯入口处,那脚步声连响如斵之地。

……

却是一个举止怪异的、脏兮兮的耄耋老头,遽然闪现在了那处。也不知其,究竟是动用了何种手段,前一霎那,尚还在百丈之外,后一瞬间,竟然便已到了他的眼前。

其人歪着一颗脑袋,顶着一头乱草­鸡­窝般的银灰披发,却还带着一股促狭逗趣的笑意。明明浑身脏透,衣袍之上,也尽是灰污黑泥,然他身上,却偏偏半分酸臭味都没有,甚至于,反倒是还散发着一股奇香怡人的异气,既如紫苏,亦似龙蒿。

“磔磔磔磔磔磔——”

“我就是那个如此辱你骂你的混账王八蛋!”

此人甫一上楼,看了李部一眼,怪声怪笑之际,当即便是一句极拗口的自承之语nAd2(

只是——

这才刚说完,他却又立马觉得不对了。

于是脸­色­一变,恍然一悟,他即刻就鼓起了嘴,竖起了眉,瞪起了眼,点起了一指,破口大骂道:“你竟敢骂我是混账王八蛋!?”

“你……你……你这个小兔崽子!”

“你才是混账王八蛋!”

明明表情见憨,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但他却粗野鲁莽得,像个当街指骂的泼­妇­。

明明涎唾纷飞,迅如星丸,但他却结结巴巴地,只骂出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明明脏言已泄,秽语已出,但他却还不止息,只因那膺中忿怼,此时犹盛。

于是乎,他紧接着便怒气冲冲地,扬起了戟指而前的臂袖,如观音撒雨似的,蓦地当空一挥!

看那袖舞急促而近的动作,他竟好像是想要蓄些力,来回荡上两遍,从而让这个骂他的混账王八蛋,也同样是滚上个两三遍,然后再飞得远远的。

却怎料——

其袖刚抬,还未再回,这整个二楼,方圆亩许之地,竟赫然便是嘈声大作,毗岚为祸!

其一时之风狂,一刹之飓猛,凶横暴烈得,竟是直如箕伯在此,因诬而恨地,因冤而愤地,咆哮起了执律不公的霄上云廷!

桌椅向右向上地,逆着大地的吸引,撞上天花板与墙壁门窗或关或开地,撞上其周的窗槛,接着就如豆腐一样,碎得七零八落,飞向四方盆栽向外向内地,伴着成片的瓷碎陶崩之音,翻砸在地上,坠落在阁外……

这一眨眼的工夫,整栋金鹿阁,居然都开始摇摆晃荡了起来!观那醉汉走路似的样子,竟仿佛在下一瞬,这座华贵豪奢的九丈危楼,就将倾颓坍塌,不复存在nAd3(

……

感此变化,于楼下提心吊胆的掌柜与小二,终于是压不住那充斥内心的恐惧了,应着“咔嚓哐当”的万般声响,伴着几个狐鼠式的蹿腾,便就仓皇失措地奔了出去。

此情此景之下,他们再也顾不得,是否会被东家责骂惩罚,甚至是怒而辞退了。若还不离开,只怕须臾之后,就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

二楼的风暴正中。

李部受此狂风,应激之下,自然是下意识地,便欲挡上一挡。却奈何,醉意未散、脑筋滞麻之际,对于此等鹰撮霆击的隔空之攻,他根本就截之无力、阻之不及。

手臂刚举过寸,真元未行半丝,他便如一断线鹞子一般,被那股沛然莫御的浩荡巨力,猛地抵撞到了五六丈外的墙上。

一瞬蛮冲狂退,如尾上燃火之牛,他身后的连片桌椅,与从其左侧抛飞而至的盆栽与破窗,自然是立马就被他的左躯、下肢与背脊,撞击成了一堆碎物残骸。于是乎,应着那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异响,其脏腑之鲜血,立时就于口中,夺路而逃似地,喷了出来!

可是——

这即便是­唇­角血汩如泉,浑身骨痛如折,他却还愣是眩晕了片刻,及至将近三息过后,在愈来愈烈的痛苦刺激之下,他才醉意渐逝地,徐徐清醒了过来。

睁目凝眉,一霎的打量之后,他才明白,自己刚刚,到底是冲撞了何等恐怖的存在!

大概在七年之前,一位疯疯癫癫的脏老头子,突然闯进了白龙谷。其一路横行无忌,不但是破了雾枫汇海大阵,而且更是惊得雾海之中,狼奔豕突不止,厉啸哀鸣不息,乃至于整个白龙谷,上上下下数万人,都是惊恐万状,均以为是什么敌对门派大举来袭,强行攻破了护宗大阵。

掌教真人联手九位长老,汇集诸多供奉,欲结阵抗敌,拼死一战,结果却发现,对方竟是孤身一人!并且只不过是一个疯老头子!仅仅是为了好玩而已,便将那绵延数百里的,布了足有千余年的雾枫汇海大阵,连根拔了起来!

无一人能辨清他的修为!

无一者能看穿他的虚实!

震怖惊悸之下,众人自然是畏他甚重,惧他极深。而陡陷如此境况,谷中高层自然也是欲忍气吞声,揭过此事,却不料这疯老头,偏偏还想要打一架。

于是——

十几位筑基后期,外加一位假丹修士,便联手战起了此人。

可是谁也不曾料到,手段尽出之下,仅不到十七息的时间,他们就一个个都丢盔弃甲,败成了一片哀鸿,硬是没沾到他一片衣角,就被揍得鼻青脸肿,受尽了羞辱。

但是对方,却还偏偏不杀人!

自此之后,所有人都怕他畏他,不敢惹他,只能是当宝似的,供养起了这位喜欢作怪的老祖宗。万幸的是,被他找上的人,最多也只会以皮破见淤了事,而不会伤筋动骨。久而久之,众人便也就见怪不怪了。遇着他的人,也只能是自认倒霉,事后哀叹几句“时运不济”罢了。

思绪急闪而过,李部便带着惶恐不安,迅速爬了起来,旋又重重跪下。

然而,他这正欲磕头请罪,却忽然发现,那传闻之中的,一触必怒的疯老头,竟然毫无搭理自己的意思,反倒是­精­光灼灼地,看向了此刻躺在地上,犹自昏睡不醒的云山。

……

云山由于之前是伏睡在酒桌上的,所以狂风起时,自然是先将桌椅的腿吹断,继而压倒在地,因此之故,他便也就随之躺了下来。而又由于受风面小,他非站立着受气流冲击,所以他反倒是没被吹得多远,也没受到多大撞击,只是蹭滑了区区十几丈而已,故而直到眼下,他还在深层次的沉睡之中,万事不察,万事不扰。

而那边的疯老头,却是自抬袖之后,便蓦然察觉到了某种异常。

其后瞬间,他便似羚羊瞥见了豹子一般,立时就放下了高悬之臂,散去了袖上劲力,随即则大瞪着一双眸子,转过了滑稽的脑袋,极为古怪地望向了云山。

而后刹那,虚空一阵变换,完全看不到抬腿、跨腿的步骤,也完全感应不到灵力波动,风不曾起,光不曾变,空气不曾扰乱,他便蹲在了云山身旁,伸手抓向了云山的胸口。

……

跪立于墙角处的李部,猝然见得疯老头的举动,眼中顿时就涌出了稠极的惊惧之­色­。

一般来说,修士练气进入中期以后,便会产生灵识,进而就可以感应天地之间,所有灵气的流动与运行,以及初步御使法器灵符。

他如今已经是练气后期了,灵识已然生成了这么多年,也使用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早已成了他的手脚,然而此刻,却骤然在这个疯老头的面前,真的变成了废物!

即使是在当年,他偶见掌教真人,与巅峰时期的须普师伯之时,也绝不曾有过这般感受!

如此一番对比之下,他自是震恐之极,而对于云山这个,由自己一手带入宗门的后辈,也是首次多出了一份审视与惊异。

这小子身上,难道还有着什么秘密不成?

眸光变化之际,他便全神贯注地,注视起了不远处的疯老头。

只见他一伸手,转眼一掠,至云山胸口上方,大约五寸之地时,便遽然有一道衣帛撕裂的脆响,迎之生了出来。而后云山的胸膛之前,便有一块朴实无华的硕大玉石,应声挣了出来。挣断绑缚它的红线,挣破阻挡它的布帛,慢慢地颤动着,慢慢地浮向了疯老头的手心,而越是靠近其手心,它的体积,就越发的微小。

这个东西,赫然是在不断地震颤着!

它在通过这种近乎摩擦剥削的方式,破去其体表的玉石!

掉落的玉石化为粉屑,尚未落地,便­色­彩剧变为墨绿,形态剧变为液珠,而后一弹指顷,便如汤沃雪一般,溶化、蒸发,然后泯灭在空气之中。而那剩下的核心玉石,则是随着其表层的粉碎,逐渐散发出了越来越盛的赤红之芒。

那般锃光瓦亮之貌,一时之耀,竟如有大日初升,正撕云破夜而出!

这是——

封灵石烬灰!?

烈阳溶血玉!?

前者可封印器物灵元,禁绝神魂识力的感应。后者则有蕴养防护之奇效,亦是疗伤宝物,且对于­阴­寒属­性­的暗伤隐疾,兼有莫大治愈之效。此二类奇珍,在普通状态之下,俱是极其坚硬,但在极盛的太阳热力笼罩之下,却又是沾血即化,触腥可灭。

见及眼前之事,思及内中之谜,猜到个七八分的李部,心思便开始缓缓地扭曲了起来。就这跳丸日月之间,在那锋如麦芒的瞳孔之中,赫然是有极浓的贪婪与狂热,如瘟魔般地肆虐了开来。(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11 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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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

这番枉情邪思,却连短短的一个弹指,都没能撑得过。

因为无论何念,无论何愿,终究是只能在疯老头那,恍如天威的实力震慑之下,溃得丢兵弃甲,败得落花流水。

然也就在这一瞬,就在这贪欲歧念,忽作烟云而散的一霎那,就在李部的眸睑,骤而寂黯低垂的一刹间,竟突有一道极显欢喜的惊叫,天震地骇似的响了起来,将其心中的些许挫败与无望,转眼就给崩了个豕分蛇断!

其音一时之威,陡然而出之下,竟是酷肖刀枪乍鸣、山崩海啸!

因为那疯老头四周的空气,赫然是应着这一声怪呼,遽然就生出了一层气浪,呈一圆滚滚的球形,轰隆隆地扩向了四周!

地上碎物,跃跃而起!

土木壁墙,嗡嗡而响!

粉屑尘灰,窣窣而落!

就连那数丈之外,法力不俗的李部,也在这一波狂流的兵临之时,风行草靡似的,被震了个七窍流血,头痛欲炸。

这该死的疯老头,也不知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居然会发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叫声!?

他仅仅是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一个分外难辨的“啊”字,随即就被那扩散在空气之中的音波余劲,给伤得脑海意识涣散,双眼发黑,犹如蒙布,两耳嗡鸣,极似藏钟。而其后的诸多言辞,他便再也听不见了,更也不敢去听,生怕又一疏忽,就再遭一场无妄之灾。

在此等凶威之前,他可以做的,也只能是竭尽全力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以减小音波的受力面,同时则驱元行灵,使得体外,即时出现了一层淡白­色­的光罩,将其身躯,给团团裹裹地,包围保护了起来nAd1(

……

而此时另一边,疯老头看着那块,已然熔至了拇指大小的赤红玉石,在一瞬的惊喜过后,却是旋即就又极度不耐了起来。

他对那些飘落湮灭的粉末珠液,竟是忽生了躁怒与怨怼!

嘟嘟囔囔地,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

似是嫌它碎散得,未免也太慢了些,苍眸猝尔一转,他的目光,便溘而飘向了平躺在地的云山。

­唇­角怪异地一挑,于是其左手,便也就忽地一挥,斜斜地划过了虚空。动作随意,而毫无烟火气,便似那筏上的游人,在那碧川绿涧之中,轻轻地掬了一把水。

戏水之姿,自是轻柔无比,然而其拂掠之处,不过是空气骤然一阵扰动而已,云山的胸膛之上,便赫然是多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

长过一尺,宽近一掌,衣衫尽裂如犁花,血­肉­翻卷则如渠,遥遥而眺,就似被那攻城叩关的八牛弩,不小心蹭到了一般!

光这一个伤口,就业已到了致命的程度了,但是更严重的,却是在其心脏之外,赫已破开了一个龙眼大小的圆洞,其中的鲜红血液,此刻竟是汩汩而出,如火上荨一般,源源不断地,喷涌到了那颗玉石之上。

……

没有气刃成型!

没有元劲出现!

没有灵力波动!

居然又是这样!

略微恢复了一些之后,好奇压过了恐惧,重新瞥转了眼珠的李部,看着这一切,眸中竟又有战栗似的光辉,虚虚实实地沁了出来,一半是因为极致的恐惧,然而另一半,却是因为无上的崇拜nAd2(

却也就是在这等,灿亮得烫人的眼神注视之下,紧接着没多久,疯老头的左手,竟又是猛然一动!

但他这下,却再非是一字拂掠,而是在那空气之中,绕己画了两个半圆。

不过两下而已,不过须臾光­阴­,那两道无形无质的圆形半弧,陡然交接之际,在这金鹿阁的二楼里,居然是无端端地,就出现了一根无­色­无相的气柱!

截面氤氲而若饼,纵躯蜿蜒而如龙。

这东西,赫然是一道阵法!

范围不过丈许方圆,然其甫一现形,就成了一道冲天而起的气机,破云冲雾,扶摇而上,一瞬去了千万里!

而随时流逝,不足半息,其中的无光之气,赫然是还出人意料地,首次被渲染上了一抹赤橙­色­的光辉!远远看去,竟仿若是鲲鹏出水,横亘天际,以那垂天之云翼,接引到了来自九天之上的烈阳炎力,使其倾泻如瀑地,倒灌了下来!

……

见得此幕,李部的瞳孔,顿时就是一缩。而后刹那,他便赶忙低下了头颅,再度如猫似虾地,跪缩成了一团,且还立时加大了真元的输送,令其体外的光罩,瞬息就又丰厚了三分。

他已预感事情有异,不敢再分心撤力去看了。

云山胸口的那块玉石,绝对非同小可!

不然怎会使得疯老头,如今大开了杀戒?又布成了这般浩瀚威猛的阵法?

这七年间,白龙谷中,没有一人一兽死在疯老头的手上!疯老头只揍人欺兽,从不杀生!而云山的那种伤势,却绝对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失血而亡,魂归九泉!

并且这疯老头,也从来都只徒手对敌nAd3(谷中数万人,无一人见他施展过其他手段。这次,他却前所未有地,动用了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强绝之阵!

……

此时此刻,金鹿阁附近一里之内,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他们大多都察觉到了疯老头的异常,还有那道灵蕴骇人之极的接天之阵。如斯恐怖之下,当然是没有人再敢近身半步,因为谁都不愿遭那池鱼之祸。

而云山,也终于是被这么大的动静,给弄醒了。

睡眼惺忪的刹那,皱眉睁目之际,他竟还浑然不觉其危地,轻声呼唤道:“娘亲,热!渴!”

声音柔柔而­嫩­,就似一只幼兽,正在向其母兽,撒着娇,邀着宠,然而眨眼之后,他便又顿了顿,突然就清醒了过来。

眸光一澈,当即就有一股哀伤彷徨,如狂洪破坝一般,汹急如涛地,漫溢了出来。但尚不过转瞬,他却又蓦然滞了一滞。

因为那极致的痛苦与虚弱,在这一刻,终于是成功地突破了沉睡的桎梏、刺穿了哀伤的封锁,完完整整地,传递到了他的脑海了。

脑袋微微抬起的瞬间,他的双眼,立时就圆睁而开,急急扫向了四周。

先是看了看眼前那颗,正极速融化着的,且已渐渐透明了的小球,后又觑了觑自己胸膛之上的巨大沟渠,复又瞥了瞥蜷缩于墙角的李部,最后他才瞪向了,半蹲于自己右侧的脏老头。察觉情况恶劣,死期将至,一时之间,他那彻骨的哀伤与彷徨之中,便又遽然杂糅上了震惧与惊怖。

然而——

这四目相交的一霎间,云山眼中的某种情绪,却似乎是感染了这个怪里怪气的脏老头。

就像是个凡人,突然被火烧痛了一样,这脏老头,竟登时就是一声怪叫,猛地甩起了手,晃起了臂!

因此之故,那颗已然熔化得,只有小指甲盖大的晶莹小球,居然是倏地一下,就撞进了云山心脏外的破洞之中,令其骤然撕裂扩大了开来。

本来就失血过多,休克在即,现今又有剧痛突临,携劲而至。这二因相叠,雨僝风僽之下,竟然是导致刚醒来不久的云山,当下就又昏死了过去。

而疯老头——

却是蓦地站了起来,狂乱地弹跳了起来,大跳大叫着,大喊大笑着。明明此地以他为尊为霸,然而在他的眼神深处,却莫名其妙的,韫着几分没来由的惊惧与迷惘!

“道尽途!道尽途!”

“天地劫,­阴­阳乱!”

“乾坤轮,风雷灭!”

“清浊浑,水火变!”

“青黄珏,山泽蜕!”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一遍又一遍地吼叫,也不知到底是何意与何事,那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高张的同时,他的面­色­,竟也就越来越惊恐了起来。

手脚随之疯狂舞动,于是风雷亦随之而舞。

那道吸引九天之上,炎阳火力的阵法,也赫然是因此,而急速紊乱了起来。乃至于半息之后,应着“噗”的一声闷响,它便骤然溃散了开来,犹如天星坠海一般,当即就轰隆隆地,掀起了一道碗碟形的橙黄巨浪!

俯仰之间,风烟乍起!

这盘踞一极的西山坊市,原本占地足有十里之广,如同一只玄武巨龟,叩伏在大地之上,缩居在群山之间,然而此时此景之下,在这推山覆陆的海啸面前,它却是毫无坚固耐守之意。

它在这般剧烈狂猛的灵力海潮之中,根本就只有飘摇的资格!

不足三息,这里错落无数的亭台楼阁,这里分散四方的木房石屋,便就轰轰作响了起来,然后紧继着,就成片成片地倒塌倾颓了下来!盈千累万的人形身影,在这一时间,不管是完整无缺,还是破碎几毁,皆如绽裂的拋石甩珠一般,朝着各个方向,飚飞了出去。

顷刻之间,就是一场哀鸿遍野!

……

这庞大灵潮,轰然宣泄开来之时,星罗棋布于谷中各处的众多筑基高人,自然是立马就勃然­色­变了起来。之后须臾,他们便急冲冲地奔出了居所,三三两两地,结群成队着,迫如星火地朝着此处,奋力疾驰了过来。

那道道流光,穿云破空而来,一时声啸之疾烈狂嚣,竟是直如那碧海洪涛中的剑鱼之群,在昭示着滔天的怒火!

之前还能忍,此时此刻,他们却是再也不能熟视无睹了!

若还畏葸不前,若还视若无物,只恐宗门将一朝而覆,而此间众人,怕是也都将化为孤魂野鬼,流离失所任人欺!

……

疯老头的一阵痴癫乱舞,不但是打破了自己凝结而出的通天阵法,更是将其脚下的金鹿阁,半护半毁地,捅了一个大窟窿。

整个第三层,都被捅没了。

四周的门窗没了,盆栽没了,桌椅没了,墙壁没了,就连阁外与之齐平的,诸多高楼危阁,也都没了。

到处都是呛人的烟尘,到处都是飘飞的木屑,到处都是叽喳咕呱的哀嚎惨叫,使得本就极为惊惧惶恐的疯老头,立马就更加的烦躁郁闷了起来。

他只觉得有一大堆东西,都憋在了胸腔里,无处发泄,无处散逸,令人难受之极。

然则——

这里却根本就没有什么存在,能阻他一丝,闷他半毫。

于是——

他便霍地停下了,一直在重复喊叫着的那句话。

双手并行,倏地抬至头上,往外猛地一扩,便如同撕开了一层床纱。

就这随宜一式——

明明只是徒手一扩,明明海潮业已尽晏,可是应其臂落,那些弥漫悬浮于半空之中的飞烟尘霾,竟是当场就轰然一散!

因为——

忽然又两道蟠天际地的无形巨掌,从其立身之处,陡然拔山而起,拍向了两边!

整片天地,整个眼界,竟都随之骤然一阔,复现了清明!

而后,便是“嘭”的一声炸响、“轰”的两声钝音!

接踵而至的,则是无数土木砖石的,碰撞交击之声,以及那渐细渐微的,疯魔般的乱语。

烟尘再不能遮住此间了,暮日红光,懒洋洋地泼洒了下来,却已经没有了多少热度。

雾枫汇海大阵,再不能护住此间了,因为不远处的雾海巨环之上,卒然出现了一个缺口、两处凹坑,无数妖兽惊恐慌张地逃往他处,却对于此间的血­肉­与躯骨,怀着最深切的渴望与眷恋。

疯老头再不能扰乱此间了,因为他疯疯癫癫地喊着那句话,倏而身化长虹,飞去了云端之上,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

犹存的,只有那遍地的凄惨恓惶,在述说着惨绝人寰的悲痛。(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12 人齐兽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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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十一二息的光景,西市废墟之上,伴着一声尖锐汹歘的风啸,便有一道金光隐耀的黑影,蹑景趋风般地到了此处。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

年岁约莫不惑,颜容清矍而古,两侧­奸­门微陷,右耳前生一痣,脚踩一柄玄青窄剑,着一身极显华贵的金丝黑袍。

此人正是白龙谷的掌教真人,道号须方。因他是一众筑基高层之中,修为最深厚,忧心最深切的那一位,故而来得最快最早。

刚一停滞,神识轰然而出,迅疾一扫,他的面­色­,就陡然沉了下来。

看着漫山遍野的断肢与残躯,随时渐逝,更是洇润铺散成了一滩,镶嵌在山水云岚间的血­色­墨块,他那副铁青的面孔之下,登时就有盛极的怒火,一点一滴地蓄了起来。

但是此怒——

却是一直在压抑着,直到其身后,忽有几道稔知熟悉的气机,闪掠而至,他才终于是目光一闪地,似因怨愤积压过多之故,狂猛如虣地吼了起来:“欺人太甚!”

因夹忿藏恨之故,因含元韫灵之故,这道吼音,竟是胜过雷啸电鸣,不啻百倍之巨!

乃至于眨眼之间,此间的空气之中,竟就赫有数道扭曲之极的音波巨纹,轰隆隆地扩散了开来!

其形如崩涛,其­色­如风澜,一时滚滚而去,竟是震得雾海缺口处,那些缓缓围过来的众多妖兽,一阵­骚­乱与瑟缩,甚至是就连他的背后,都有一道人影,骤地眼皮一跳!

……

妖兽大多都挣扎于天地之间,辗转于之中,历经无数厮杀而存,遭遇万般艰苦而生,因而对于凶险的感应,最是灵敏不过了nAd1(

它们虽灵智未开,魂仍蒙昧,却依旧能够察觉得到,先前那位恐怖得,能够挥手灭杀它们的存在,已经走远了,不见了,而不远处这位踏于黑剑之上,暴吼恐吓它们的身影,却是远远弗如。故而先前雾海破碎之时,它们急急逃遁,仓皇避退,十息不敢近,但此时,纵然是经那音波袭扰,横生畏葸,却依然是渐渐合围了过来,越聚越多的,转眼便已有了三十余只。

想吃,却又不敢,想离,却也不愿。

※※※※※※

两方相互对峙之际,不过弹指间的功夫,须方的背后,便已经陆陆续续地来了许多人了。

人群如蚁,杂矣繁矣,却并不显得如何喧乱。因为这些御器腾云而至的人影,甫一至此,便站位自成方圆,气氛凝滞得,仿若是那久不见天日的幽海之冰。

其中九位,身着与须方一样的,绣有三条云龙之纹的黑衣。但不同的是,须方胸前的云龙之纹,有金丝镶边,其黑衣边缘处,也有金线滚边,尊意自显,而其他九位的黑­色­法衣之上,却是皆换成了银丝。

这是白龙谷的宗门法衣,共有四­色­,分别是青、白、黑、赤。

青衣绣龙纹有一,为外门弟子所着,白衣绣龙纹有二,为内门弟子所着,黑衣绣龙纹有三,为真传弟子所着,赤衣绣龙纹有四,为秘传弟子所着。境界与阶级,俱以衣­色­来分,而职责之别,却是以各不相同的细节作据。掌教镶金,长老嵌银,法卫绣刑罚之器,监司悬独眼玉令,此外还有诸多职位,林林总总,不下二十。

入门之初,始为外门弟子,及晋入练气后期,便升为内门弟子,至晋入筑基境,才可为真传弟子,分属三山七峰。每峰为首者,便是长老。掌教之位二十年一轮换,于十位长老之中,通过一场大战决胜而出。至于秘传弟子,在白龙谷中,却是早已不曾有闻了。

处于白龙谷中,一眼看去,便能知对方的身份与地位nAd2(宗规如此,却是为了昭示上下有分,尊卑有别,从而建立秩序与威严,平衡竞争与安定。

此刻,白龙谷的一掌教九长老,已然齐聚,而各人的背后,更有熙熙攘攘的黑衣真传与白衣内门,或飞空御物,或踏地而伫,虽行止不同,却皆是面­色­难看,沉凝如水,担忧与惶恐二­色­,交杂纠缠个不休。

……

察得人已多了起来,须方便旋又是目光一扫,冷然四顾了起来。

望了望两处开始恢复鼓圆之貌的凹坑,以及那雾气始终难以凝聚的缺口处,那些越来越多的妖兽戾禽,看着它们忌惮于己方的威胁与震慑,既不妄动,却也不散,复又觑了觑这遍地的哀鸿,情知不可久拖,他便即时朗声宣喝道:“事关重大,还烦请诸位长老与本座联手,布下翠峰慑妖阵,以遏妖群。”

“兼师、兼泰,你二人前去北山,召集现无当值的内门弟子前来此处。”

“兼川、兼谷、兼宏,你三人统领协调此处余下的弟子,以及之后到来的弟子,尽快搜寻和救护受伤弟子,然后迅速送往寒草馆与岐山堂。救护完后,所有弟子清理此处,所得之物封存保管,然后着手重建。”

“一应后续,尔等皆无需担心,本座自会遣酬功堂、器物房来此处供应所需、论功行赏。”

吩咐一毕,他才眼光微转着,一一望向了众位长老。

“诸位长老可有异议?”

……

须方虽是商议的意思,然那语气,却是虩然凛肃,不容置疑。而九位长老也知事态紧急,不可计较,故而闻言之后,一部分是沉默不语地,相继摇起了头,另一部分则是回言“不敢”,尽顺了其意nAd3(

……

“既如此,那便依言行事吧!”

见掌教挥了挥手,其后的人群之中,立时便有五位黑衣真传,齐刷刷地站了出来,领着众弟子接连一喏。

而后灵风几起,他们便御着各自的宝器,闪出了原地,抑或是施法展术,速步行往了远方。

掌教威严一出,这交颈并头的人群,即便是分属各大长老座下,阵营有异,竟也是言出法随地,俄顷就已星流云散,分别奔向了毁灭的西山坊市,和距此颇远的北山群院!

在这其中,也不知怎地,竟完全看不到一点拖沓与迁延!

……

觑得部众皆散,须方当即便扬袖一摆,伴那流光一闪,便从其储物袋中,招出了一张巴掌大的,枯黄­色­的纸页。

左手呈拂抹之态,轻迅而过虚空,那黄纸便就听话至极地,蓦地竖直了起来,宛如风扬的旌旗一般,浮动飘扬个不停。

随即,左臂落,右臂紧接而起,但见其右手并指为毫,于空气中连连划动,笔走龙蛇,立马便有一个又一个的朱­色­符文,从其指尖之处,无中生有般地,飞快地闪现了出来。

朱纹横飞若水珠坠,瞬息覆印至那纸面之上,一触而没,然而却也无甚朱痕立现,有的,只是黄沽沽的糙纸页上,渐渐冒出了一圈月白­色­的光晕,晃荡得像湖波一样,却又不氲不扩。

顷刻手停,应此之变,那黄纸白辉,便仿若浮冰受烈日暴晒了一般,当场便在那半空之中,急速地分崩离析了起来。

须臾之间,其物便已碎散溃解,化为一道玄异微妙的波动,作虹光之态,飞逝在了不知名处。

他这便已跟那酬功堂、器物房,交代完了一应事项了。

而紧继其后——

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刚止,他身后的众位长老,竟也就忽地一动!几乎是与他同时同刻地,或掐诀点指,或挥袖舞袂,随那灵霞几显,立即便摄出了十道青灿灿的流光。

那是一座座小到只有半个婴儿拳头大的碧秀青峰,名唤“青象镇龙峰”,为白龙谷的镇宗灵器之一,由十位长老级存在分而执掌。

此物妙用无双,威能奇绝,故而其身一出,便似心头的巨石,突然就跳出了胸口一般,他十人面上的忧­色­,一刹之间,竟就化为了一片虚无!

亦步亦趋地,左手托峰,右手捏印,口中念念有词,应其张­唇­阖嘴,旋踵功夫,在他们的胸膛龙纹的龙睛处,竟就赫然是异常同步地,有一枚枚的淡青­色­的,指甲盖大小的符文光芒,凭空显现了出来。

其形歪歪扭扭若飞蛾,逐灯扑火一般地,接连没入那青象镇龙峰中之后,此物竟然就像是吸水的海绵一般,不断地变大了起来!

……

他们十人,有宗门底蕴在,自是从容不迫,坦然处之。

然而——

在这哀戚满溢的废墟之中,却有东西,偏偏不想让他们,就这么稳当无扰地平静下去。

当那青象镇龙峰的底径,涨至约有三尺大小之时,当其底座,浮空至距其掌面近一寸之时,在那雾海缺口处,立马便有四兽厉啸而出,风驰电掣般地,直奔众人而来。

一只黑羽铁鹰、一只巨齿青狼、一只三睛白虎,还有一只赤尻鬼猴,咸为练气巅峰之境,均是只差一步,便将筑基有成,体外生罡。

……

此幕一现,其势一升,处于西市废墟之中的众多弟子,便就猝然­骚­动了起来,隐隐生恐,微微有惧。

不过——

这待其相继一转首,望见半空之中,那十位泰然自若的筑基高层之后,却旋又息警安抚了下来。

他们的十位师伯,皆是筑基境中的高人,而且即使是其中资历最浅的一位,也在此境之中,少说浸­淫­了足有二三十年之久了。

这般跳梁小丑,自找死路,又何须他们这些小辈来­操­心?

天塌了,自然也有个儿高的顶着。

哂笑骤起频频,于是他们,便又接起了先前的劳事,重归了井然有序之状。

……

这四只妖兽,在这普遍只有练气初期的,西部雾海的妖兽种群之中,早已是王者霸主一级的存在了。

而既然是此等生灵,那其感应,自然也该是灵敏之极。

故而当须方十人,摄器而出的一刹那,它们便全都从那青象镇龙峰之上,察觉到了某种极其庞大,却又深敛如虚的威胁!

那等隐伏的­阴­影,倏而一感又在,细细一查又无,浑然只似一场错觉。可是若不去关注,一旦目光偏移其半分,却又偏偏只觉得,有阵砭骨入髓的寒风在吹,有波引而不发的暗箭,在搭弓以候。

一时之间,那青翠如玉的光影之中,蕴而不逸的气息,竟是冻得其惴惴不安,迫得其股战胁息!

它们往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又怎受得了如此挑衅与威胁?

故而及至青象镇龙峰,业已涨到了三尺之巨,见其衅盛,感其威重,它们终于是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也不敢再踌躇下去了。

于是乎——

俯仰之间,它们便就不约而同地,狂啸着冲了出来,分外默契地,选择了与平素里的对头联手一搏,欲借彼此力,打破这浓如黑夜厚云般的压抑,欲助彼此能,摧毁这固如钢浇铁铸般的樊篱,从而畅快进食一番!(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13 真是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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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噬得这些灵气浓郁的修士血­肉­,恐费不得月许,它们便可齐齐破入筑基之境,于这艰难曲折的生命旅途之上,再跃进气势如虹的一大步!

就像是妖兽的皮毛、筋骨与血髓,对于人族修士大有助益一样,后者的­肉­身与神魂,对于妖兽来说,也有着极为不俗的效用。所以雾海缺口中的众多妖兽,对于此间的血气,都是虎视眈眈,其欲逐逐。

须方十人驱动这耗费巨大的青象镇龙峰,此下明显已至中途,业已有大半的神识与真元,都被牵制到了其中,难以外撤。

故而这四只妖兽,才会依靠那自腥风血雨之中,磨练出来的察危辨机之能,选择如此时机。

早了,不行,他们十人随时都可以撤出来,它们依旧难逃分而受戮之局。晚了,也不行,即便是提前结束驱动,十峰亦拥有足够浩瀚的威力,能轻易镇杀它们其中的大部分,只是无法完美补全雾海的缺口而已。

但是此刻——

却正处于不早不晚的中间时段!

楫至中流,人已半渡,此时一旦撤力,则必有浪遏飞舟之反噬!

……

然而此情虽危——

另一边,在那半空之上,黑影催青光,却似已融作了一体,化为了十颗巉岩巨石,全都是岿然不动,安悬如钟。

他十人见及此景,反应虽皆有不同,却就是没有为难与惊惶。领头的须方附近,几人都是面无表情,脸若泥木,至于另外数位,则或是哂笑,或是无奈,或是恼怒,或是­干­脆翻白眼,不一而足。

“蠢货!”

“妖兽就是妖兽!愚笨之极!”

“真是自作聪明!”

“这四只应该算是挺聪明的了,可怎料,却还是不够聪明!”

“真以为筑基修士仅仅如此不成?!”

“被疯老头欺辱就算了,你们竟也想欺上一欺?!”

他们口中的咒言,不知何时,竟已是止了nAd1(除了那胸口龙睛之上,仍然需要法力调运,使之如吐泡的鱼嘴一般,符文出个不停,他们眼下,却就已无事可做了。只是为了保持某种局面,他们却又轻易不得移位,故而这闷得发慌之际,他们便也就好整以暇地,“评”起了眼前的“猴戏”。

一般而言,练气修士都只能一次,驱使一件宝器或是灵符≥然是筑基境以后,灵识已蜕变进化为了神识,也依旧是如此。除了子母连环类的器物以外,若不想自寻死路,那么每一件宝物,都需要一道识力之丝,连缀其上,灌注其中,用于御使驾驭,以作转圜应变。

神魂以探察之意,入玄身气道之内,便是坐观自照。反之,自识海而出于泥丸,那便是所谓之神识。

神识便是念头,念头自然不好分散。一旦强行分化,而一心多用,那便定会使得识力涣散,难以集心聚意。用之于炼药制符,则会失败率大增,用之于与敌争斗厮杀,则也只会败得更快,死得更急。修界无算,却也只有一些少见的神魂修炼法门,或者是特殊灵体,才能够一心作数用而无滞碍,一人御数器而无不畅。

虽然他们十人,均无此类法门或是灵体,却毕竟都已到了筑基后期,甚至于,其中还有一位筑基巅峰的须欢,一位假丹之境的须方。

此等妙境,与练气境相比,又何止是云泥异路,天壤之别?

不能分心御他器,对于他们而言,终究也只是不能分心御他器而已nAd2(

……

便在他十人各自出语,依旧无所顾忌地,催动青象镇龙峰之时,刚才还在颇远处的四兽,却是已经近了。

那黑羽铁鹰,展翅之时,宽足有一丈七尺之巨,故远看之刻,竟宛如是一片蔽日浮天的雨云,遮光极多,而携风极寒。其全身黑羽,都如钢铁所制一般,黝黑发亮,映夕晖而耀光,而其翼下双爪,则是呈黑黄之黧­色­,爪尖之利,绝似割玉之刃,斩金之锷。

它从空中疾飞而来,不过刹那,那一对锐爪,便已赫然粗大了整整一圈。

却是一道黑晕!

突然就冒了出来,流转不休得,似是死水作套,裹在了其外,蕴着一层极重的冰霜之气。

而此黑晕一现,其双翅,更是就陡然转向狂扇了起来,伴那灵元一涌,立时便凝出了七道尺许长的,淡青­色­的扁长风刃!

其外气叆叇,光­色­若晚炊,遥遥以眺,竟似是一道狼烟。

而这兵烽既起,那么戍边之柝,自也该鸣。

于是其后霎那,应着一阵“嗤嗤嗤嗤”的锐啸之音,那七道利刃,便就尽数攒­射­了出来,劈风破雾地,直直地攻向了,最下方最前方的须笪。

……

奔于最末的巨齿青狼,浑然若一玉琢之器,但其体型,却亦是不小,身高四尺,头尾则约有八尺之长。

在它距离须笪,还有将近十丈之时——

忽然之间,却似有狂风逆拂一般,其颈部的皮毛,居然是即时就分了开来,骤地闪出了一道黑芒nAd3(

那是一根寸许长的暗刺!

甫一离体,此物便猛地膨胀巨化,变成戒尺般的大小,迅如雷霆溅­射­般地,掠分起了笼罩山野的暮­色­晚风!

紧随其后,更是遽有螺旋状的青黑劲气,眨眼聚灵成形,缭绕其身,推助其速!

而后弹指,近身在即,此獠便又巨口大张地,亮出了一对长超一尺的森然剑齿,如两扇殿门关合一般,嚣狂之极地,咬向了须笪超前在外的托峰之左臂。

深青­色­的风属妖元,氤氲其上,呼呼作响间,这对硕大无比的剑齿,竟仿佛是真的化身为了,两柄云廷天阍所擎的青玉神锋,即将斩下贸然擅闯者的头颅!

……

三睛白虎全身无纹,而“王”字如银铸,至于其体积,则堪堪是那巨齿青狼的两倍大小。

这厮一路奔行,便就赫有四道灰白­色­的风龙卷,随之生成了出来,如那远古传说中的,天柱地维一般,护持起了它的素躯。

而及至半途,在那四足交叉的一瞬,其额上竖瞳,竟又是乍地一下,微微一颤,随即就猛然张了开来。

那艰难之相,竟似一位龙伯巨人,正在那玉阙底下,拔山扛鼎,欲以其重,一战那浩浩苍天!

睁开不过一毫而已,那眼中,居然便有一道悄无声息的金芒,奇疾无俦地,迸­射­了出来!

这道声啸细极,形态纤极的金­色­针芒之中,赫然是压聚凝缩着,极其狂烈锋锐的庚金之气,粗而一感,竟若含有神鬼莫测之力!

……

赤尻鬼猴的臀尾生赤毛,他处则无毛而有皮,­色­如殷血。其颅则似一腐坏了千百年的秽尸,无鼻无肤而覆血蔓。其长相狰狞可怖,然其身体,却又­精­致小巧,堪为四兽之中的最末者,若需参照,则差不多是仅有三睛白虎的脑袋大小。

但是——

它却也是其中最野蛮的、最迅速的那一个。

几息的光景,它竟就已位处了,四者所成锋矢阵的最前端!

却也不知何故,它一路疾掠,竟都毫无驱灵动元的迹象,直至距离须笪的立身之处,恰恰四丈之时——

它才终于是,蓦然显露出了暗藏的杀机!

却是其白骨鬼面的眼角部位,突然就滚落了一滴黑­色­的泪!

泪如浓墨入清水,转瞬化开,它的瞳孔之中,竟就遽然喷­射­出了,大片大片的黑影,如光如雾地,溘然笼罩住了那张白骨之面!

之后的光­阴­里,一瞬的扩张与蔓延,俯仰之间,这片黑­色­,居然就将赤尻鬼猴的全部身躯,给统统包裹在了其中!

而后一溜烟的功夫,这黑影,便就化作了一个,足有三十丈之巨的黑­色­恶鬼头颅,幽瞳透戾地,血口大张着,似是欲将其前的所有人,都狂横不留地吞入其中!

……

四兽所有的攻势,都或针对­性­,或囊括­性­地,直接攻向了须笪。

因为他是这十人之中,气息最弱的那一个,亦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处在了最下方,最前面的大地上,乃是最佳的攻击方位。

可是——

这好似锋锐无匹的四妖攻势,在其瞬息之后,当其临身之时,他却是蓦地就发出了一声冷哂讥嘲。

­唇­角一挑,心念一动,他便将几缕难比蛛丝的法力,驱附到了体外,形成一层透明如水的护身罡罩。

而后眨眼之间——

两方便就如期而遇地,正面接触了。

灵潮一刹汹涌起,灵爆一时层层叠!

宛如连雷炸响,亦更若风暴卷驰!

其声势之喧嚣,竟是于尺波电谢之间,就乍然攀升到了极处!

十人十峰之间的空气里,在此灵威之下,在须笪的护身罡罩,微微凹陷的那一瞬间,竟是霍地一下,就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青­色­光纹,恍如漫天的青­色­烟花一般,忽而一闪,忽而又一消。

随即——

便就再无他相了。

……

四兽的联手攻击,那看起来仿若煌煌天威般的攻势,那些莫测之形,那些刚猛之貌,那些锋寒之­色­,相叠相加之下,居然只是使得这些藏于虚空之中的光纹,闪现了不到半息而已!

半息之内,光现光消,灵潮便已退,灵爆便已止。

这般自讨无趣的一幕,远远看起来,竟是分外的滑稽,令人啼笑皆非!

这青象镇龙峰,虽然威力巨大,但却驱动不便,御使耗时,并且需要十人联手,才能施展出最大的威力。而此宝在白龙谷内,传承了已然颇久了,故而针对此弱点,自然也是有相应的解决之法。这些隐形匿迹的青­色­光纹,却是一道辅助阵法,名唤“十峰锁龙阵”,正是专门用在当下处境之中的手段。此阵一成,便可令众人玄身,与那十座青象镇龙峰,完整无暇地连为一体,极大地加快注元灌灵的速度。

四兽攻击须笪一人,其实便相当于一次攻击十人。

四位练气境,同时攻击十位筑基境,又缘何能胜?

从他十人,相继至于此间开始,他们的站位,便就自成方圆。而这所谓的方圆,自然便是十峰锁龙阵的阵型了。

见到了雾海的缺口,见到了合围的妖兽,见到了隳顿的西市,众人都是最少活了百十年,磨合了数十年的老怪物,又岂会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自然是早就摆好了阵势,无声无息地,联结上了彼此之间的气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待敌袭。

……

而眼下——

须笪闻着从面前四兽身上,扑鼻而来的浓重腥臭之味,看着飞溅到自己衣袍上的酸涎腐液,却是登时就生出了极度的烦恶与不喜。

于是乎,此地便骤有了一声厌语:“真是晦气。”

其言轻轻,仿若蚊音喃喃,却也宛那湖风摆柳,然而与之相反的,它却又凶猛得,如同一道劈开了乌云的炽霄之电!

夏夜的闪电之后,自然便是撼天动地的雷音。

于是乎,就在四兽惊慌失措,掉头欲跑之时,十人之中,忽有数人面现冷笑,紧随其后,便就顿有了一声齐喝:“起!”

声起的刹那,那已然膨胀到了一丈之巨的青象镇龙峰,竟就腾的一下,被那无形的掌风劲气,猛地抛飞到了雾海缺口处的高空之中,挟着极闷沉的破风之音,伴着极壮阔的撞击之声,陡然合在了一处。

立谈之间,风声大作!

只因突有无数的灵元,如浪疾涌而至,瞬息便就化成了一个,径长三十余丈的庞大旋涡,迅如海眼灌水一般,飞快地没入到了十峰之内。

转眼间,飓风息,裂隙消,而青峰涨。

于是随着十人手上的印式,再度一变,在那遍布晚霞的(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14 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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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峻秀之山,轰然压下之后,白濛濛的雾海巨环之上,便陡然多出了一抹格格不入的,亮得晃人眼的青翠之­色­。且在其底部周围,更是散落着一堆五花八门的逸灵之物,彩羽虹皮、白骨赤血、黑毛粉­肉­,比比皆是,却又尽皆混作了一团,成了一滩腥臭糅香的怪异泥糊。

由于其中藏有为数不少的,价值不菲之物,所以尽管是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几息之后,见得并无长辈主动收取,抑或是开口吩咐,顿时便有一群胆大好财的弟子,蜂拥了过去,四下翻找挑拣了起来。

离其较远的废墟之中,一众未近之人,看到如此一幕,登时就窃窃私语了起来。有心神摇曳而惊声慨叹者,有心生贪欲而踯躅不前者,更有眼现异泽而隐蔽晦涩者,纷纷扰扰,遮遮掩掩,却是难以细析纤悉。

而浮于半空之上的须方,得见妖溃,面­色­却也不知何故,竟是毫无改观,依旧是那一片­阴­沉沉的铁青­色­,幽凝冷厉得令人生恐。

盯着雾海青峰下的那些血­肉­残渣,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眸有­精­芒如灼,却一闪而逝,其后久久不置一语,复又蓦地一声冷哼,他便大袖一拂,御着脚下的玄青晶剑,欻忽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流光,率先离了此间。

他身后的九人见此,亦当即就面面相觑了起来。有人不明就里,也有人若有所思,其中还有几位,更似欲即刻出语,然而嘴­唇­一阵嗫嚅过后,却终究是无言响于此间。几个呼吸之后,神­色­各异间,他们便也就御起了各自的代步之器,化身道道飞芒,如残逝的晚霞夕光一般,消失在了渐渐寒冷的暮空里。

……

此间事了,他十人便各怀心事地,返回了各自的修行之地了。只是那些面上神情,那些身外举动,到底有几人为真?又有几分为真?却是无从可辨。

白龙谷的四面群山之中,皆广植一种名唤“云水雾枫”的灵树nAd1(此树之叶,颇为玄奇,夜间可以大量地吸收月华之力,之后则会喷吐出一种特殊的水汽,因蕴含质量不俗的­阴­寒灵力,故而能够吸引妖兽戾禽,使之聚之而居。

因深察此效之妙,于是白龙谷的历代先辈们,便劳心费力地,花了近千载的岁月,将其一株株的改造与移栽,令之巧若天成、微若地造地,排布在了这方圆数百里的广阔地域之上,形成了一座威力强绝的护宗之阵——雾枫汇海大阵。

此等阵法,因体积太过庞大、维护人手太过稀少、内里的不安定因素,又太过繁杂喧腾之故,即便是日日修缮,月月整改,年年岁岁不遗葺补之功,也依旧是无法避免,那些时不时的错乱与纰漏。而一旦雾枫汇海大阵之中,出现了大范围的漏洞破损之处,那么,为了防止畜养其中的妖兽,闯进谷内,抑或是冲出雾海,便需要启用临时应变之策,亦即翠峰慑妖阵,使之暂时­性­地,快速­性­补全和修整,雾枫汇海大阵的地脉灵经。

要形成翠峰慑妖阵,可不仅仅是需要十座青象镇龙峰合聚为一,化作阵眼而已,还需得遣人进入雾海深处,寻找视情况而定的,数量不等的,五百年以上的云水雾枫,将其炼制为翠峰慑妖阵的辅助阵柱。两者相合,才是结构完整的翠峰慑妖阵,才能用以点带面的方法,勉强补全雾枫汇海大阵的灵脉缺损。而且此阵,也最多是只能替代三年!这三年期间,更是会导致整座雾枫汇海大阵的威能,衰退下降半成至一成。若这三年之内,仍旧不能真真切切地,弥合所有的灵脉,补足往日的阵力,那么届时,一旦阵溃于一刹,这整个白龙谷,都将有灭顶之灾、倾覆之劫!

※※※※※※

白龙谷的东部山区,共有六座山峦,相互连绵,守望相助。

此中最高者,只有白龙谷的最高峰——龙首峰的一半高度,约有一千五百丈,坐落于东山六峦中,起自西侧的第二顺位,名唤“卧鹿山”,因山顶有一株千年古树,形似麋鹿丛角而得名。

卧鹿山西侧,即为寒草山,山高一千三百余丈,为东山六峦中的次高者nAd2(

这寒草山,又因其上遍植广栽的一种药草而闻名。此草既名“寒草”,亦称“魏北甜苓茎”,是水木双系的灵药之属,其­性­苦寒,可除胀破症,消瘿散疬,利水痛闭,聚寒显­阴­。

因白龙谷的环形雾海之中,豢养着无数狞兽妖禽,而云水雾枫所缭的水汽之中,又­阴­寒之力极盛,故而也就导致了,这其中繁衍了千百年的诸般妖兽,大多都类属­阴­寒,身聚寒毒­阴­煞。而白龙谷的一应所需,又大约有六成之巨,都来自于这雾海之中,所以其门下弟子,为了酬功和修炼资源,常常都要深入其中,猎取妖兽,探寻灵药,以致受伤之后,基本都需寒草炼药,以解毒疗伤,驱散­阴­煞。

因此缘故,倚靠此地的寒草馆,便也就发展成了白龙谷中,首屈一指的大医馆。楼阁屋舍八百有奇,能纳千人同时入住,众舍集群而筑,皆位于寒草山与卧鹿山之间的,一处半边有雾,半边天清的山脚谷地之上。

如今的寒草馆,是白龙谷中,并肩于刑堂、器物房、酬功堂的,最大的宗门内部势力之一。馆中首座的道号,名为“须炎”,当年于龙首峰掌教之位争夺战中,惜败于现任掌教须方之手,此后十余载岁月,便一直幽居于寒草馆中,与百草万药相伴,与白露黑土比邻,­性­情古怪,喜怒无常,极遭人畏。但其一身医术,却是­精­湛之极,隐隐约约的,更在白龙谷中、寒草馆外,其他几个亦­精­于医道的长老供奉之上。

此时,已是疯老头大闹金鹿阁之后的晚上了。

白天的喧嚣,早已散尽,伤者也大多都已入睡养神,乃至于此间地域,近乎只剩下了虫啼豸鸣之音。

而那天空之上,也仿佛是为了呼应尘寰一般,竟也是一片月明星稀,幽冷而寂。

星月清辉遍洒,透过极淡的云雾水汽,映照于寒草山与卧鹿山上。随着玉兔奔走,一片巨大的鹿角­阴­影,便也就渐渐地横移了过来,不断地变起了形,不断地扩展起了疆界,不多时,便已不遗余漏地,笼罩住了寒草馆的最中间,亦是最大的那座庭院,须炎静修的鹿影院nAd3(

然而怪异的是——

在此等­阴­影笼罩之下,在这般夜深人静之时,鹿影院内的一处静室之中,却有着四道人影,无声无语地,尊卑有序地躬立着。除此之外,更还有一道人影,端坐于此室之中,正对大门的那把椅子之上。其人一副瞑目入定的模样,却又偏偏气机不伏,鼻息如故,全不似思绪已空,意已安眠的休憩者。

……

直到歪曲后的那片鹿角­阴­影,覆盖了此间,已过了足足一刻之久,静坐于上首的那道人影,才终于是蓦然动了一动。

不过是右袖拂了一拂而已,­阴­风一起,眨眼之间,此处竟似忽有凛冬巨神,携着冰天裂地的永冻之寒,从那遥远的朔极之海,溘然而至了南国。

静室内部的墙壁、地面、房梁与门窗之上,在这一刹那,赫然是浮现出了数不胜数的,指甲盖大小的雪花状的光影!

每一枚雪花之上,都萦绕着氤氲不止、波动不停的黑­色­符光与无形寒气,而其整体,却又似有冥冥之力,在作驱施为,使其按照某种规律与轨迹,流转迤逦,渐渐排列成了一种诡异玄奇的阵势。

而在其出现了,大约半息之后,宛如凡间蚁群一般,爬行蜿蜒不休的雪花之潮,居然是又忽地一下,就悬滞在了原处。

其物一瞬幽光大亮,竟映得此间,恍若是红尘换了地狱,冥府替了人间。

然则——

转眼之后,这些黑芒,却旋又尽数消了去。

随后霎那,这间寂谧­阴­森的静室之中,便就骤然亮起了忽明忽暗的光芒。

却是在那房梁之旁,不知何时,竟无中生有般地,出现了一盏婴儿手臂粗细高大的,赤铜质地的古拙油灯。

其灯座与灯架,既未伫梁,也未挂绳,而是被某种无形之力承托着,漂浮于半空之中。灯焰有时灰白如石,有时亦浅黑如墨,明明此室门窗皆闭,无风可入,然这灰焰,却一直是在剧烈地飘扬起伏着,似是狂浪之海,却也更若那战场残旗,以致于,映照得这个房间里,竟是出现了好几个忽大忽小,扭曲不似人形的怪异影子。

“好了,玄雪化形阵已开,苍焰避识灯已点,你们可以说了。”

上首端坐的那个人影,见得此状,薄­唇­一张,便骤然打破了此间,固结了许久的平静与黑暗。

此时已有灯光照­射­,故而能够辩认得出,之前入定的那道人影,正是寒草馆的馆主须炎,而其身前并排站着的四人,则正是他的四位亲传弟子。这四人的医术与修为,俱是颇为不弱,且在这白龙谷里,已然略有了薄名,从左至右,分别是大弟子青桀、二弟子柳彧、三弟子叶觉与四弟子谷丰。(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15 波谲云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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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桀熊腰虎背,柳彧文质彬彬,叶觉面藏丹凤,谷丰则短小­精­悍。

闻得须炎吩咐,后二者不为所动,前二者却立时就是一移。然而柳彧此人,却因平素里缓言缓行的习惯,微微慢了一丝,于是这回话的机会,眨眼就被大步跨出的青桀,给硬生生地抢了去。

“回禀师尊,这位天下第一的疯道人,自七年前闯入白龙谷之后,虽一直在四处捣乱、惹事生非,但却也从不伤人见血,即便是对雾海之中的那群妖兽,也是只欺不伤。”

“然而这次,他却毁了整个西山坊市,造成西山雾海出现大面积破损,并导致死伤无算,如此­性­起成戾、杀戒大开,归根究底,却是因为一位名叫李部的内门弟子。”

“李部,大燕国经永郡蔡康县乡绅李弶之子,因其父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墨虎丘苏家之人,故而得以在七岁之时,被送入白龙谷。”

“此人灵根五品,类属金木,十三岁晋入练气后期,今年十九不到,实力在八十七位,可以参加此届双门大校的内门弟子之中,仅位居中游。”

“其人心机深沉,谨小慎微,然而内里,却是贪婪疏狂。”

“十日之前,李部抽得当值今年选子使的差事,依次前往附属于白龙谷的四十八个修真家族,接回今年的九十二位候选弟子。”

“大约今日巳时,途径西山雾海之时,因见得一子,故撇下诸人,于雾海之中停滞良久。将近半个时辰之后,他才回归,将此子一同带入到了白龙谷中。及至入谷,在将候选弟子安顿在西山之后,他便亲自护送,带着此子去了探殊阁。”

“经此次当值的马柏查探得知,确是一没有法力的凡人,名唤云山,骨龄十二,根骨不俗,筋膜坚韧,体蕴真气,其俗武之资极佳,身负凡俗武技所造成的火毒之伤,身具水火二属五等灵根,略有超出,不到半成nAd1(且还具有异转瞳,已然朝着双枢瞳开始了转化,程度大约为三成。”

“李部因此,按宗规,得以奖励一瓶入品炼灵丹。”

“未时三刻,二人出探殊阁,前往西山坊市金鹿阁,直入二楼东侧靠窗的僻静桌子。”

“没过多久,云山便因服用凉钥酒而醉倒,体内火毒尽散,而李部,却因饮酒而大狂,曾高呼:‘若无长生,锦衣玉食又有何用?若无不朽,荣华富贵又有何用?若无岁永,滔天权势又有何用?’。”

“其呼雄壮而豪,声震整座金鹿阁,而后疯道人便忽然现身,嘲讽道:‘好,说得好。只是,你这修了十几载,居然还在练气,却也当真是个废物,而且还是废得不行的那种!既然是废物,那你­干­嘛还在这里丢人现眼、出乖卖丑?’。”

“疯道人说完之后,便上了楼,之后疑有冲撞,导致疯道人大怒而骂,使得金鹿阁二楼狂风大作,楼内摆设大多损坏,李部因此受第一次撞伤,云山却只有轻微刮伤。”

“随后,疯道人又是几声惊嚎,但却不知是何故,出人意料地,为了掩饰,内挟了极强的劲力,以致金鹿阁外,数百人被震得七窍流血、肺腑翻涌。其中所藏之暗子,皆因欲强行辨听之故,而受伤颇重,至今不愈。”

“弹指之后,疯道人更是突兀凝聚了一道阵法,引下了海量的烈阳炎力,却又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竟又复疯癫大怒。”

“云山因此第二次受伤,整个胸膛都被破了开来,伤口长一尺半寸,宽两寸,且其心脏处,亦有轻微的刮碰之痕。”

面­色­淡漠许久的青桀,一口气说到此处,竟然罕见地停了一下,而其神态,更是忽然就变得极端凝重了起来,好似漫天的霾曀,都聚作了一团,尽覆在了他的脸上一般。

微微抬首,望了望端坐于前的须炎,见其依旧是面无表情,他才缓重凝滞地,接起了暂停的前言:“之后,疯道人开始不断大呼:‘道尽途!道尽途!天地劫,­阴­阳乱!乾坤轮,风雷灭!清浊浑,水火变!青黄珏,山泽蜕!’nAd2(”

“因陷疯癫,那道阵法亦被他自己猛然破了去。阵法破碎之威,使得白龙谷的雾枫汇海大阵崩破,出现了一道缺口,两处凹陷,西山坊市毁灭,李部与云山再次受伤。”

“而后不久,疯道人便从白龙谷中消失了。及至今日戌亥相交之时,他才突然出现于七万里之外的辜节附近,再次作乱,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言及于此,青桀的浑厚嗓音,竟就戛然而止了,于是这间静室,便又鬼魅隐­阴­似的,转瞬安静了下来。

……

只是——

须炎的眉,却是渐渐地皱了起来,显出了几分轻愁,露出了几丝浅忧。

“如此说来,事情的起因,多半便在那李部与云山二人身上了?”

“一位内门弟子,一位则是今日刚进来的外门弟子么?”

“又是疯道人。”

“也不知——”

他自是忧愁,以致喃喃之语渐起,既有自问之意,也有问策之态,然而其音未尽,便有一道中正平和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中断了他的思索与呓语:

“这次的雾海缺口颇大,以那处破面推算,当需六株五百年的云水雾枫,才能堪堪稳固翠峰慑妖阵。”

“须方多半会分头行事,一方面是铺开其核心力量,秘密行动,另一方面则会通过酬功堂来发布宗门任务,驱使门下弟子入雾海寻找nAd3(”

“而补全雾枫汇海大阵的那处灵脉破损,则大致需要一株三千年以上的云水雾枫。但是四面雾海之中,却根本没有此等年限的。”

“所以,只需命令暗子,夺得所有五百年的云水雾枫,藏入息魔木,另遣白龙谷外的暗堂,转运藏有天息邪木的三千年云水雾枫,恰时泄出消息,引须方诸人去夺。”

“如此,瞒天过海,大事之日,魔气动荡激励之下,双阵皆破,白龙谷便相当于全无设防了。因而此事,实则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是天欲我宗成事。”

却是柳彧,省得了自己的一时之误,所以才在须炎还未说完的时候,便抢先一步站了出来,并在了青桀之侧,将须炎还未问出的忧心疑虑的答案,通通给说了出来,而后,更是加上了自己的处置设想,言语最后,则还拭去了须炎的怒气与忧愁。

……

一旁的青桀骤然见此,顿时就是一愕,而后刹那,心中便遽生了极大的愠怒。待得其言至中途,辨其对策之完备,他的眼中,更是就蓦地闪现出了一抹酷戾寡毒之­色­,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凶狼一般,厉目盯向了自己右侧的柳彧。

然而——

此时此刻,他却又不好出言喝止。

只因须炎已然­唇­角含笑,隐有了舒心满意之­色­。

……

其侧后的叶觉与谷丰二人,此时感应到其中枘凿冰炭般的气氛,却是依旧静立着,完全不为所动,既是两不相帮,更也因心中生忌,不敢异动。

……

及至柳彧说完,须炎这才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瞥,见得青桀仍旧厉目­阴­眼,他却也无有不愉,反倒是­唇­角之弧,再度一挑,笑意再盛了几分。

内斗,总比死在外人手上好!

“嗯,那此事,便交予你去办了。”

吩咐一落,他便又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可以退下了。

……

其下的四人见此,在积威之下,也只好是暂时压下了,似有渐烈之势的纷争冲突,相继躬身施礼,随即就依次撤步,离开了此地。

※※※※※※

门外,叶觉与谷丰为免遭鱼池之祸,一出来便飞快地离去了。

而青桀,则是一声狞笑,俯视着后出门半步的柳彧,森然道:“师弟!你最近胆子见长啊——”

“连师兄我的话,也敢抢了!”

言词韫寒极重,似是一株玄冰锐刺,猝然就扎了过去。

然而这冰寒,却好像是冲进了一片黑凝的熔岩一般,因其深敛于内的热力炎浆之故,竟是转瞬就化了去。

柳彧闻言,竟只是眼神微微鸷了一鸷,而后就无甚言语地,迈出了稍有停缓的脚步,眨眼间的功夫,便绝尘般地出了鹿影院。

……

一只蓄力已久的钢拳,最终却是击在了空气之中,那失力无凭之感,自是让人烦恶欲吐。

霎时之间,青桀的额头之上,竟有繁多的青筋乍现了出来,其两侧的太阳­茓­,更也是暴突不止,倏而生出了诸多奇侅憰怪的黑气符文,宛如藤蔓覆墙一般,在其皮肤之上,迅速地蔓延而开,狂猛无俦地,伸向了额脑四周。

但是——

就这忽然之间,他也不知是又想到了什么,竟赫有极残酷的笑意,霍而现于嘴角。

应此之变,他眸中的那些暴戾凶歼之­色­,竟也是瞬又尽化了深沉与­阴­寒,就连那些黑气符文,亦是于旋踵之间,就已消失无踪,仿佛是巨鳄潜匿入了浊水一般,浩广之湖泽,当即就又重归了一片平和。(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16 人后,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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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雪化形阵与苍焰避识灯,这两件宝器的效用,大抵相近,皆能隔绝识力窥测,禁断声音传播。两物的威能相叠之下,其实已然滴水不漏地,覆盖住了整间静室。而此二物,既然能够阻挡外界的存在,窥伺和探查此间,那么若无特殊改造,自然也能遏止此间之人,观照室外。

因此之故,四位弟子在门外做出的一切举动,须炎均未得见。

而且此时的玄雪化形阵与苍焰避识灯,赫已外相生变,与之前相比,早已是迥异了。

那些雪花状的符文,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竟已凝缩到了芥子大小,­色­呈玄青而泛光,此刻正接连不断地,从那房梁之上飘落下来,态甚轻柔,仿若毛毛细雨,自天而坠。

每一颗暗­色­光点,刚一触及地面,便会立时分崩离析,化为一缕黑­色­烟气。

而这黑气,袅袅而升,不过一寸,便又会突然平散而开,如同某种奇细的翼虫飞豸一般,向着周围的壁墙与地面,贴飞而去。及至屋顶,它们便又会凝聚为一,化为米粒大小的原状符文,再度雨坠而下。

这一幕幕场景,竟是绝类天地之间的浩瀚之水,在进行着周天轮回,圆转而不殆,环行而成规。

而须炎眼下,则是已席地而坐,盘踞在了静室中央,那苍焰避识灯,则是悬于其头顶之上,大约三尺之处,正滴溜溜地旋转个不休。

其上原本的那颗灰­色­灯火,赫然是已化作了一朵婴儿手掌大小的莲花,正在那灯芯上颤栗作舞。

这灰焰之莲,每经一次颤摆,每生一次抖动,便会有密密麻麻的灰白­色­流光,从中溅­射­而出,仿若萤虫飞蚁一般,领命出巢,而后下坠,画弧,歪飞,合流,最终汇聚为一层大致呈球形的灰白光幕,与地面青石相接,与屋内暗­色­相触,如同蛋壳卵泡一般,包裹住了须炎的整个身躯nAd1(

而在须炎身体之外,在其周围地面的那些青砖缝隙之中,居然是还存在有密匝匝的幽绿丝线,似是某种生灵的毛发触须,却也更若枫藤红葛在攀附岩墙,它们赫然是在不断地伸长与卷曲,其速虽慢如蜗牛,却是一息不止,一霎不停。不过半刻光景,这些东西,便渐渐缠绕住了苍焰避识灯形成的光罩,令其化作了一个青翠而毛茸的巨球。

而在这光罩之内,那些幽绿­色­的纤丝细线的一端,则是全都突破了光层的阻隔,飞快地生长延伸,最后汇成一簇,聚集在了须炎的双耳附近。

在距其一寸之地,不断震颤晃摆!

只因其中有无数的音波,正在传播输送!

这些丝线中部,居然都有一条纤微之极的通孔管道!

无数声音由此而出,于他的耳间回荡,或轻声细语,或山呼怪叫,或怡声下气,或喔咿儒儿,或鸮啼鬼啸。而他,便稳坐在这光罩之中,一一细听着,一一详辨着。

其双耳,赫已是扩大了一倍有余,恍如墨玉映日一般,正散发着黑魆魆的光芒!

混杂在那些音波之中的,更有难以计量的细小绿芒,极似玉液琼珠,一旦落至其耳廓之上,眨眼之间,便会渗入进去,以流水行云一样的姿态,在其肤下流动穿行,向着他的脑袋高歌猛进。

※※※※※※

直到第二日清晨,云山才缓缓苏醒了过来。

眼皮惺忪了刹那,迷糊了片刻之后,他竟是腾地一下,就突然坐了起来。

一瞬的诧异与惊疑,然后他便拧着眉头,满是惑闷惘然地,打量起了四周。

这是一个长宽约有一丈三尺的房间,自己躺在一张木板床上,被褥为素,厚薄适中,四周的门窗均是关阖之态,床侧有一紫褐­色­的油润香炉,有十数缕青白­色­的烟雾,从那炉孔之中,徐徐逸散而出,缓缓升空nAd2(

此香不知是何物,出炉之后,不过弹指,便会陡然膨胀,鼓风荡气,化为一阵阵清新之极的微风,柔柔吹拂过他的身躯,带来一阵阵舒爽滋润之感,隐隐约约的,似有通脉活络,开窍化血之力。

应该是可助他恢复的某种药物——

“恢复?!”

思虑及此,他竟是情不自禁地,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呼!

他蓦地想起了那个,举止怪异的脏老头,想起了胸口喷涌血液的巨大豁口!

于是乎——

面­色­一刹激变,震怖惊悸之际,他便遽然低下了头,双手一动,便欲扯开衣襟查看。

却不料——

还未等那衣襟半张,他的神­色­,竟是再度一变,似是深海之下,乍有火山喷发了一般,地震猝起,以致于那海面之上,当即就骤生了狂怒之涛。

他的胸膛之上,这件被换过的纯白医服的胸口部位,居然粘附着一根白­色­的丝绒,像是头发,却比头发细得多,像是蚕丝,却又比蚕丝轻得多,摸上去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质感,仿若光线烟丝一般。

如此隐蔽之物,若非他自幼体质特殊,目力极锐,感应极灵,刚才只怕还会漏了过去。

而它此时,赫然是正在淡化消失!

他知事况有异,故而惊疑不定之间,立马便扭起了身子,顺着此线,四下摸索了起来。

细细搜寻了片刻之后,他才终于发现,这条白­色­丝线,起于床的右侧,终于床的左侧,两端的白丝都已消失得差不多了nAd3(而除此之外,在床沿下方的终点之处,此时则更是有着一张极薄的黄纸,正在燃烧湮灭,已然只剩了大约两毫的宽度,依稀能辨得出来,上面缭有一股极淡的馨墨之味,匿在炉香之中,分外难觉。

这等做法——

这等布置——

应当是有人,为了第一时间知道自己醒过来了,所以才设置了这种东西。观这黄纸燃烧时的火焰,无­色­无味,无热无光。

是修仙之法么?

利用了­色­彩与材质,刻意藏得如此巧妙。

这般处心积虑,恐怕——

……

思及个中深意,忽而心中生刺,但却也就在这一霎,他却是猛地双耳一颤,随即就展眉舒颜,抚去了面上他­色­,敛去了眸中异泽,霍地拉开了衣襟,看了过去。

“难以置信!”

“竟然这就完全愈合了?!”

“还一丝疤痕都没有!”

“这便是仙家之术?!”

……

“那是自然。”

“寒草馆的师兄,给你敷了生肌止血膏。这本是专门用来,治疗练气修士所受伤势的。你此时仍是凡人之身,疯老头误伤你的时候,也没有让气元余劲,附着滞留于血­肉­之上,所以此药用于你身上,却是杀­鸡­用了牛刀。”

却是李部进来了!

接连两串“嘎吱”的门响,其后听得云山大惊小怪的话语,似是颇有些无奈,紧接着便就开口解释了起来。

然而——

门关之后,他的话音刚出,竟就倏地一下,步速大增了起来!

区区一个跨步,轻风一起,他便就欻疾而掠,闪过了七尺之遥,迅速俯身了过去,于云山的耳边,蚊音附声道:“疯老头发疯,毁了整个西山坊市,还损了雾枫汇海大阵,幸亏你是昏醉了,才未见得一场人间惨剧!”

说完之后,腰起之时,他居然是双眉一皱,眼角一拢地,严肃而凛然地,望向了云山的双眼。

这一瞬间,在那一双细眼之中,竟似有煌日皓月相生而耀,乃至于­精­芒烈烈如灼。

直到俄顷之后,看到云山双目一缩,心领神会地,微微一点头,他才欣慰地拍了拍云山的肩膀,柔声轻笑道:“好了,你的伤已经没事了,我现在便送你去器物房,领取宗门配备的法衣法器,还有基础法诀——”

“啊,忘了忘了!”

“实在是惭愧,我这位当师兄的,刚引你入门,便让你遭遇到了,这种令人烦恼的晦气事,以致于直到现在,还没让你拿到那些早该领取的东西。”

“唉——”

……

其人笑语欣意刚出,竟又立时一止,换上了颇浓的懊恼与赧然!

云山见此,顿时就是一怔。

只是——

这忌思一闪而逝,他的怔­色­,旋即就散了去,随之而来的,则是感激涕零之­色­,与羞惭不快之状,齐齐一涌地冒了出来!

一刹生,一霎收,其后代之的,则是一抹极肃穆的神­色­:“师兄引我入修仙途,对我自然是有着莫大恩德!”

“云山此生,必定是铭记五内,不敢或忘。”

“发生这种小事,又怎能怪到师兄头上?应是我时运不济才是。”

“师兄若要因此而自责,未免也显得云山太小人了些!”

……

歉疚刚出,正满脸懊惭地,仰面拍着额头,就听到了云山这般恳切,甚至是还略带软责之意的言辞,李部竟也是突然就滞了一滞。

然后,便就很松快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倒是师兄的不是了。”

“走吧走吧,我们现在便去器物房。”(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17 人心易变,夜­色­忽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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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物房位于西山与北山的连接线上,至两地的距离相差无几。而寒草馆与器物房二者之间,却几乎横跨了整个白龙谷的内部地域,其长其辽,约有一百七十余里。如此遥远的距离,即便是以李部练气后期的修为,全力驭使赤叶巨枫这件飞行法器,在时间上,也绝不会太短。故而两人在寒草馆的当值医师那里,处理过了相关事项之后,没有什么逗留,就直接朝着器物房进发了。

而趁着这段时间,李部则是用着更甚以往的热忱,向云山灌输着一应常识,以及各种修界的奇闻异事。

“我宗地位最高者、实力最强者,便是掌教真人,须方师伯。他老人家早在多年之前,便已修至了假丹境界,如今居于龙首峰上的桢玄宫。”

“便是那座山峰,这方圆万里地界之中的最高峰。而其山脚东侧,则是飞虹殿……”

顺着李部所指,目光一扬,登时便有一座雄峻之极的高峰,跳入了云山的眼眸。

于一殿旁耸然而立,挺拔如剑竹,直入九天霄,旁无一翠作倚,上有飘云环绕,巅有积雪久覆,千载缭寒而生冽,似有冰天化镜之意。

遥估远测,此峰怕是已有了三千丈之高,世所罕见,绝无仅有,倒也不愧是白龙谷三山七峰之中的龙首,确实是蔚为大观,撼人心魄。

“仅次于掌教真人的,便是居于斛兜山的须欢师伯,如今已是筑基巅峰的修为……”

……

“那里便是中央广场,一年多后的双门大校在此举行之时,此地将会升起九九八十一座墨玉玄台……”

……

“第一次去器物房时,可以领到一件法衣、两件法器,以及一个储物袋nAd1(只是后二者就目前来说,师弟你却是无法使用。只有等晋入练气中期之后,才会有足够­精­纯的法力,用来驱动它们。法衣的所需所耗,倒是极低极少,一般只需练气初期就可使用……”

……

“入门十年之内,外门弟子每月都可去器物房领取月奉,基本都是一块下品灵石和一瓶辟谷丹。辟谷丹食得一粒,便能抵三日之饥。至于师兄我从马老那里得到的炼灵丹……”

……

“若是入门十年,还不能晋入练气中期,那么宗门所发的一应法器,便都会被强行收回。一旦如此,之后恐终其一生,都只能当一个最下等的外门弟子,做一些杂役之事……”

……

一路之上,李部始终是一副口若悬河之态,滔滔不绝地,谈论着各种东西、各样事物,光怪陆离,纷纭杂沓,大有不至不停之势。而云山,则是相符相应地,时而嘘叹连连,时而若有所思,时而出言附和,只是——

其内心,却是满腹狐疑!

自那诡异的白丝,陡然触及了指尖,从那极淡的墨香,忽然钻入了鼻孔,他便开始了穷思竭虑的回忆,开始了­精­极细极的筛选与推演。心思如车水马龙一般,流转漫溢个不休,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是想起来了一件事!

一件极其恐怖的事!

倏而思及,他竟是有点不寒而栗!

李部眼下对自己的态度,与昨日相较,完全是云泥异路,霄壤之别。

前一日还有霸道与高傲,还有冷漠与疏离,然而此时此刻,那隐在字里行间中的热络亲切之相,竟似至亲至近的兄弟手足一般。

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安能令他如此?

转弧最弯曲、变势最陡峭的那个中间点,便是金鹿阁一行,自己醉倒、受伤、昏迷的那个时间段nAd2(

在这个时间段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并不是太清楚,因为自己仅短短地苏醒过一次。

那唯一的一次醒来,见到的东西,也就那么几样而已。

一个大洞,一个小球,一个伤口,一个李部,一个老头。

大洞在屋顶,贯穿了金鹿阁的三楼。洞里的天空是扭曲的,氤氲如风过清水,蒸腾似日映瀚海。空气之中,存在无数火红­色­的丝绺,宛如蝌蚪孑孓一般,颤舞个不息!

除了那个脏老头和自己的身体,一切都是火红­色­的,就像是浸泡在了熔岩与火焰之中!

李部在墙角跪伏着,身外包裹着一层质地奇特的淡­色­薄膜。

自己的胸前,被破开了一个奇长无比的伤口,能感觉得到痛,心脏犹甚,赫有大量的血液在喷涌,在冲腾。

血液飙到了一个晶莹剔透的金­色­小球上面。

小球漂浮在自己胸口之上,足有五寸之高,所以,那些血液,一定是从自己心脏中出来的!因为只有心脏里的血液,才会有这般巨大的压力,才能溅­射­得如此之高!

而那个金­色­小球,赫然是在熔化,在变小,即使是被裹在了大量的血液之中,依旧透出了极亮的光芒,赤红一片,耀眼之极!

且更不知为何,自己对那赤光小球,总是有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而最后,自己则是恐惧难掩地,乍然看向了那个疯老头。

霎时之间,他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是蓦地一惊,抓着那小球之后,就突然朝自己一扔,似是撞进了自己的心脏之中,以致于心口遽然极痛,猛如刀绞,自己都痛得昏了过去!

几个跳跃,忽然想到此间,于是思绪,便一下子蔓延了开来,直如火药闷在水里爆炸了一般,卒然崩波、继而裂云之下,竟是震得他悚然一惊、仓皇一乱!

柳通延遣骖酉老、青极剑这两位绝世高手,以及那些鬼面黑袍人,闯入玥杉寨,大肆杀戮,为的那块“宝玉”,恐怕就是那颗金­色­的小球!

而金­色­小球却进入了自己的心脏!

疯老头是整个白龙谷都惹不起,也不敢惹的人!

疯老头经过手的东西!

疯老头处理过的东西!

在自己心脏里的东西!

李部!

李师兄!

你为的,便是这个东西?!

你说你想要筑基丹,你说你想要成为筑基修士,你说你实力不济,无法在双门大校之中进入前十,你说那是你唯一的机会!

既如此,为何不早向我动手?是没有机会吗?还是白龙谷内,有着严禁自相残杀的规矩?你那般镇重地提醒我、与我对口供,缘何出寒草馆的时候,却又只有一个人简单地问了几句?是你已经处理过了?还是……

……

忌思疑念,百转千结,然而云山却不敢表露丝毫异象,唯恐因此而被其察觉nAd3(

心头沉甸甸的,只觉得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已然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了,甚至压得自己都快碎了。

刚出虎口,怎料竟又入了魔窟!?

逃不得,亦逃不脱,更加不能躲,只能顺着他的要求走,而不能有半点异议。不但不能引他断而出手,而且还必须尽可能地拖延。

为今之计,也唯有先尝试他口中的修仙之道了。既然这世上,真的存在如此神奇的事情,那么,或许那些传说中的仙佛与神明,也都是存在的。更何况李部此人,既如此觊觎那颗金­色­小球,那也或许其中有什么东西,堪可助其摆脱困境。

※※※※※※

许久之后,赤叶巨枫终于是载着二人,来到了器物房。

这是一片紫褐­色­的建筑群,坐落于西北二山,向内延伸相交的巨大缓坡之上。

其大门之外,有一整块青石板铺就的广场,方圆足有两亩大小。其右侧立有一碑,碑如白玉,宽过一丈五尺,高达四丈有余,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黑­色­大字,然他却是不识。这种怪异文字,也多半就是李部所说的那门大通言了。

眼下此地,正有着密密麻麻的人影穿梭来回,驾着奇奇怪怪的各类法器飞来此间,降落至这青石板上,行­色­匆匆,进进出出的,似是出了什么大事。

李部似也不知,刚一至此,便殊为诧异地,打量起了眼前的这一幕。

驻足不前,几息之后,他竟是忽地一阵皱眉。

“奇怪!怎地今日有这么多人?”

心有疑惑,他便也就不急着进去了,像是想要找几个熟人朋友,探询一番因由似的,与云山解释了一句之后,他就不言不语的,静静地等待了起来。

半晌无移,直至大约半炷香的光景之后,看到一个与其年纪相仿的白衣人,御着一柄巨大夺目的白­色­折扇,降落在了白玉碑旁之时,他才突然眼神一亮,高声遥呼道:“王师弟!”

……

那人陡然闻声,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就收起了折扇法器,转过了身来。

却是一个面如满月的翩翩少年,­唇­红齿白,而富态自盈,年不过十几,弱冠不至。认出李部之时,他竟也是颇为惊喜欢欣,似是相交已久,颇有金兰之貌。

“原来李师兄已经没事了?!”

猝而一声惊呼,他却还不忘讶然惊诧地,觑了觑静立于李部身后的云山,而后才又一眼望回了李部,微生了疑­色­。

……

然而——

李部见此,却是有意无意地略了过去。

“呵呵,师兄命大,受伤不重。”

“今日是有事,故此前来,只是不知,怎会有这么多的师兄弟同时来此?”

“难道——”

“是出了什么事?”

……

那王姓少年听得其声,一时之间,居然也是显出了一丝迷糊与颛惘。

只是不知怎的,他却也未问,直接就解释了起来:“疯老头弄塌了西市,又弄破了雾海,所以掌教师伯有令:众弟子着手重建西市,拾物封存,论功行赏。后又通过酬功堂,发布了甲等宗门任务,需人进入雾海,寻找五百年以上年份的云水雾枫。”

“所以这些师兄弟,大多是从西市而来。”(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18 器物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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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语连出,李部顿时就恍然大悟了起来。

一时之间,其面上竟亦是闪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喜­色­,似是想到了什么妙事一般,隐有几分诡意,但却旋又敛去无踪。因其之迅,因其之微,便连站他正对面的那位王姓少年,也都没能看出来此等变化,而云山,自然就更是不觉了。

“原来如此!多谢师弟解惑!”

“今日师兄有事,那便先行一步了。”

“告辞。”

不等其热络一番,急匆匆地说完几句话,拱手一礼,他竟然便大步而跨地,错身掠过了此人。其后眨眼功夫,就已走远了。

……

云山见此,虽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是立马快步跟了上去。

……

而那王姓少年,觑得此幕,居然又是怔了一怔。

“既然不知道有什么事,那师兄你还来器物房­干­嘛?”

“我记得师兄你,似乎是在不久之前,才刚从器物房预支了一年的月奉,距离下一次,应当还远远未至才是。”

喃喃了几句,他忽又眸光一闪,视线一转,略带疑惑地,望向了云山转步而消的背影。

“师兄何时又多了这么一个小跟班?”

“如此面生,也没有法力在身,仅是个凡人而已。”

“不该呀——”

双眉微蹙,一阵沉吟,复又摇了摇头nAd1(

竟不过一声轻笑,这缕好奇与疑窦,就来得快,去得也快的,被他给抛入了风中。随即抬腿一动,他就朝着器物房的另一个方向,信步走了过去。

如此琐事,却是与他无关,若真想知道,又何须如此烦思?

大不了下次再问就是了。

※※※※※※

器物房规模很大,房间很多,人也很多。两人足足花了两盏茶的时间,才进入了丁字号分房。

据李部介绍,这是专门发放外门弟子月奉的分房。另外的甲、乙、丙三个分房,所司之职责,也与此类似,只是面向人群的阶层不同而已。至于元字号总房,则是总控全宗­性­质的资源配备,那王姓少年所说的西市整备之事,就在那元字房。

丁字号分房位居最北侧,实际上是一间大堂,分有内外二厅。光是一间外厅,长宽便均远不止十丈之广,足足有二十个柜台罗列其中,皆以青石所制,并排而置。因其正对大门,远远看去,这间厅堂,倒是更像凡间的大商铺。

今日并不是统一发放外门弟子月奉的日子,故而此间之人,寥寥无几。而柜台之后,也只有三个青衣人当值,正慢慢吞吞地,招呼着前来办事的外门弟子。

直到此时——

一众青衣之中,诸方柜台之前,突然冒出了一抹亮眼之极的白­色­,便似那青青的旷野荒原之上,忽然落下了一只雪­色­的鲲鹏。

既是鲲鹏自天而落,那也自然便有飘云汇地,毗岚环扩,威惊万灵。

于是乎——

霎时之间,那三个青衣人的眼神,便就猛地亮了起来,而其身姿,亦是骤然端正了起来,所有惫懒散慢之态,赫是一刹尽去nAd2(

其中一位青衣人,遽然动了起来。

观他人不争不抢,徒有羡嫉的神态,此人竟似是其中的为首者。轻轻几个大步,他便已走到了李部朝向的柜台之后。

毕恭毕敬地俯首躬身,重重一礼,待其行至了柜台之前,他才微微抬起了久低的头颅,怡声下气地问道:“不知这位师兄前来,有何贵­干­?”

……

李部见状,却是一声淡笑,随即就侧过了身子,让出了身后的云山。

“这位师弟名唤云山,昨日才入门。我带他来此处,是为了领取宗门的入门配备,以及第一个月的月奉。”

“烦劳师弟了。”

……

青衣人闻言,自是一瞬惊讶,以致眸光顿然一滞,旋即才连道不敢。

向李部歉意一笑之后,他便堆起了满脸的笑容,亲切热诚地,甚至是略带讨好地看向了云山。

“不知云师弟的灵根属­性­是什么?”

“水火二属。”

“水火二属吗?唔,倒是挺常见的。”

“是这样的,当前呢,最适合云师弟的飞行法器一共有二种,一者为飞云筏,适合水属­性­法力­操­纵,另一者为红焰舟,适合火属­性­法力­操­控。”

“咳,其实这个法力属­性­带来的区别,虽然确实存在,但却是极为微弱nAd3(这两者由同一人驱使起来,倒也看不出什么明显差异。”

“不知师弟,是想要哪一种的?”

……

短短片刻,就闻得此人前后,差不多是自相矛盾的介绍之语,云山才转的思绪,竟也是骤然一遏。

­唇­角卒然隐现抽搐,微有不愉,但囿于身份与环境,他却也并不好如何。

只是回想起来,昨日在探殊阁之时,马老好像也没说过自己的水火灵根,有什么异常,所以,想来应是无甚优劣才对。这二器对他来说,恐怕也无有不同。

“那便飞云筏吧。”

刹那思量,他便有了选择。轻轻一语过后,他二人便在此厅诸人敬畏的目光之中,静静地等了起来。

而这青衣人道了声“稍等片刻”之后,便立时扭过了身子,掀帘进了灯火微暗的内厅。

※※※※※※

不多时,便有几物摆在了云山面前的柜台之上。

一件青­色­的制式法衣,名唤“青裘”。胸口纹着一条腾云驾雾的巨龙,虽是以深青之丝绣制而成,但却是活灵活现,维妙维肖,并且更隐有莫名的威慑之力,晦涩不显地存于其上。只怕这其中,是还施展了某种仙家手段。依这青衣人所言,这件法衣的内侧,大概腰部正中的位置,还用特殊禁制,镌上了他的名姓,可作身份证明之用。

一柄青­色­簪剑,名唤“青揕”。一旦注入法力,则可立化三尺青锋,其刃之利,足堪斩金截玉,割铁破石。

一个印有白云纹路的小竹筏,仅有成年人的拇指大小。

三本古朴青黄的纸书,分别是《修真初观》、《雾啸功》与《炙烟诀》。前者记载着一些修界常识,还有谷中的许多事项,宗规千言也被附录其上。后二者则是水火二属的基础炼气功法。

一个灰黄­色­的小袋子,模样与李部腰间所缀之物,相差不多,名唤“储物袋”。其外质也不知是何物,似丝似绸,却也似布似麻,而其内,则赫有一方大小的储物空间,除了生灵­阴­魂以外,近乎无物不可纳。

一个白玉瓶,装有十粒绿豆大小的米黄­色­丹丸。这便是辟谷丹,食得一粒,便能三日不饥,三日不渴!

还有一物,则是一块杏核大小的灰­色­石块。其质略呈透明之态,近似劣质水晶,有淡淡白芒萦绕于其外,氤氲流转个不定。仅仅是将其拿在手上一阵子,便会觉得全身舒爽之极,端的是奇妙万分。这是最普通的五行交杂的下品灵石,几乎能用于任何需要灵力的地方,不管是修炼斗法,还是炼符制器,抑或是布阵施禁。

……

听着面前这位青衣人的详尽介绍,云山一一记下的同时,即便是在努力之极地,妄图表现出一副稳重自持之貌,但却还是禁不住,有丝丝喜意浮现了出来,如蜂屯蚁聚一般,渐渐布满了整张面庞。

至于李部,此时则是静立于一旁,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切,便好像一个大哥,在看护着自家的小弟一般,温厚有加,谦谦如玉。而当不久之后,当他看见云山面上,那些没忍住的笑意之时,他­唇­角的弧度,顿时便也就更大了些。(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19 初涉修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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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没有具体事件,即便还全是臆测猜想,可毕竟是­性­命攸关,一步踏错,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而今敌强己弱,乘云行泥,若想自保,那便只能尽量争取每一分优势,尽量转动每一根撬杆,以削敌强己。

不知李部在­干­什么,也不知他到底想要怎么­干­,但他却必然是在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就凭此时此刻,背后眺来的这道视线,自己就不能大意一瞬!

……

云山一路行来,都是步履轻盈,隐隐如跃,手足之间,更是散发着时有时无的孩童之稚气,而其面上,亦是萦绕着若存若亡的由衷之喜意,好似那些难得进城一次的村野少年,正逛着集市,游着庙会,明明心荡神驰,却想要压抑雀跃,更想要伪装成熟,不想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的模样,乃至于惹人鄙薄,招来蔑视。

然而,内心深处,他却一直是在与本心相抗,竭力避免思及此事,生怕内忧显出外相,生怕露出一丝不谐,以致于被其察觉,引火烧身。只是,越是想不去想,思绪却偏生要往那处弯折,可是囿于倒悬之患,他却又不得不拼命遏止。

如此反复,如此纠结,便若车马陷在了泥潭之中,更似冬泳之人半途脚抽筋,直到片刻之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轻快地阖上了门窗,他才突然软了下来,伴着乍起的泥尘灰浪,应着“啪”的一声闷响,陡然瘫坐到了地上。

自从自己懂事以来,便在爹娘的严格教诲之中成长,对于一切都心怀戒备,慎慎然如履薄冰。大燕朝堂之上的气象,龙化虎变,黄尘清水,而蔓延扩展到外界之后,自己的一言半语之错,点滴无心之失,都可能埋下厄种,为云家招来滔天大祸。所以必须随时观察,常常分辨,己身之外的所有变化,即便它再如何细微,再如何隐匿。

人的面部表情、人的细节动作、人的言辞音调……

久而久之,自己便被爹娘训练出了远超同龄人的心智城府,却也因此,早已丢失了所谓的稚气童心,所以想要重新挖掘出这些,近乎是已丧失殆尽的特­性­气质,用来降低李部的警惕­性­,委实不轻松,大有攀藤附葛之感nAd1(

也幸亏是预备得足够早,这些东西,都有伏笔在前,此时此境,并不显得如何突兀,想来也不至于令人生疑。

他说过,练气后期只有灵识,没有神识,所以自己一旦进入了房间之中,凭借西山群院的隔念静音法阵,八成就已逃出了他的视线范围。

而在这种常识­性­的东西之上,他应当不至于虚言相欺。

骗人便应该九真一假才是!

只有在最致命的地方是假的,才能保证最大的欺骗­性­与成功率,否则极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

云山在地上坐了将近有一炷香的光景,才渐渐整理好了那些纷念与乱绪,才勉强拭去了心中的惴惴不安。

一手攥怀中布,一手撑地上土,双脚一绷,他便立了起来,而后风声一起,眨眼功夫,他便盘坐在了床头。

背靠墙壁,似是心生依托,袍鼓之风拂面而息的刹那,他脸上残存的最后一丝忐忑与畏葸,便也被吹散了去。

将怀中鼓鼓囊囊的一应物事一一拿出来,依次摆在膝前,打量了半晌,他才抚平了又有些波动起伏的心境,略经思量,便有了定计。

倒出一粒辟谷丹,观详了一眼,云山便张口吞了下去,待得察觉腹中生出饱意,他才­唇­角一挑,欢欣一笑,随即就翻开了那本厚度足有半尺之巨的《修真初观》,津津有味地观阅了起来nAd2(

可是,就在大约一顿饭的功夫之后,他那已然平静安定的面­色­神情,渐渐地,居然又开始变幻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目中的神光,那眉眼的肤肌,那­唇­角的弧度,竟是翻复无常,鱼龙百变,恍若青圆之上的清风流云一般,舒卷不定,游走无方。

忽而心潮澎湃状,忽而恍然大悟状,忽而喜笑颜开状,忽而瞠目结舌状,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便像是一个优伶,接连演了千百场戏,一场舞摆全了身姿千妍,一首曲唱尽了浮生百态。

……

原来灵根分为一至九等,以及远在其上的纯灵之体,还有古今罕有的天粹灵根,按照未修行之时,灵络气府的开启程度而定。而灵根等阶,几乎是九成九地决定了一位修士,终其一生所能达到的最终成就。

……

原来修士能御使这么多的神奇宝物,以行搬山倒海之事,以展毁天灭地之威。法器,灵器,法宝,灵宝,灵符……

……

原来这就是大通言,盛行于整个长青修界。而白龙谷由于地处大燕与东轩两国交界之处,故而谷中之人,还几乎全会魏语,与此域凡人无异。

……

困了就呼呼大睡二三时辰,饿了就吞上一粒辟谷丹,渴了就去外面饭堂寻些水喝,日夜不辍,乌飞兔走,光­阴­便飞快地流逝了起来。

而直至十一日之后,云山才终于合上了一本厚厚的《修真初观》。

除了涉及大通言的那一部分只粗略看了一遍以外,其他的物事,他全都细细地记了一遍。虽是全神贯注,不遗余力,不过仅仅一次,恐怕也记不得多少时日,还得常常温习才行。而那门大通言,若想尽数习会,则是非得耗上一年半载不可,此时的境况,却是容不得他如此浪费时间了nAd3(且这白龙谷中,纸质的书文古籍,也大多是用魏语记叙而成,倒是不虞见字如盲,影响修行。

略有沉吟,短暂地思量了一番,他便也未再迟疑,立时就拿起了那本仅有二十几页的《雾啸功》,沉心静神地看了起来。

《雾啸功》与《炙烟诀》皆是最低等,最基础的道门炼气之法,前者属水,后者为火。理论而言,参悟的难度应是堪堪持平,相差无几,但若再加上无法测度的天资悟­性­,以及阅历积累,那便会产生彼此迥异的修习难度。

出于此理,他还需好好地探究钻研一番,细致地相互比较一番,借彼山之石,攻其宝玉。唯有如此,他才会做出最终的选择。毕竟一人只能择一法而修,不可不慎。

主修功法与辅修秘法不同,前者一旦修炼,体内的周天气道便会生变,几乎只能适应这一门法诀凝练出来的气,日后若再想更易置换,便须平白费去无数光­阴­,以水磨功夫,对其进行微调与细改。

……

在整整九个昼夜之后,云山才相继参悟完了两本功法。

几番权衡,他也终于是准备修炼了,而他所择之法,正是《雾啸功》。

其实二者于他目前而言,实则无甚差别,只是,疯老头留在自己身体之中的那颗金­色­小球,始终是感应不到,无论如何驱使行运真气,都不能察得丝毫端倪,宛如泥牛入了海一般。而如今,却也只有试试法力了。

人常言上善若水,只因水道至柔,而火行则暴烈凶猛。一旦法力真的感应和触及到了那颗金球,万一发生意外,柔和的水属法力产生的损害,大概也会小上一些。

主意一定,他便正襟硒了起来,瞑目入定,开始调息。

几个深呼吸之后,待得制心一处,他才按照《雾啸功》中所说的法门,舌抵上腭,驱心使意,深沉吐纳。

不过片刻功夫,便果然是出现一缕完全不同于真气的气感,似是湖中金鲤化龙,更若大鲲生翼而飞,此气一入体内,他便有了一种玄奇微妙的感受,既舒凉,又温润,明明是完全矛盾的描绘之语,却又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这便是天地灵气!

修士修行,便是将天地灵气吸纳入体,周天运行以­精­粹之,最后存留于修士体内的,便谓之法力,又名真元!

面上惊喜一闪而逝,他便压下了心中躁动,再复沉凝。

缓缓驱运着这缕气,渐渐向着心脏接近,半为完成周天轮回,半为寻觅体内金球。然而,便是在这间平静了许久的屋舍之中,于霎那之后,就在这缕气进入他心脏的那一刻,忽有一簇火苗蹿了起来。

火上生雷,雷中流电,一时之间,竟是灼得此间空气,骤然翻腾,炽烈冲霄。

如此一切,只因他的神­色­,倏而勃然大变,怒如电火雷鸣。(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20 金球

?以下是为您提供的《》-《20.第20章金球》-敬请欣赏!

云山看见了那颗金球!

确实是在他的心脏里!

宛如帝皇君王一般,稳居中央,安坐如岱,被那渊洑潆洄的血­色­湍流,一遍又一遍地冲刷,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却始终是岿然不动,枕稳衾温,竟似从那日以后,便没有过丝毫异动,以致于自己未曾生得半分不适之感。异物侵入人体多时,但­肉­身却无丁点排斥反应,真是奇哉怪也。

直到此时——

云山吸纳凝练而成的那缕气,在进入心脏的那一刻,倏然去如黄鹤,石沉大海,白驹过隙之间,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缕灵气在向着金­色­小球,缩头缩尾地,筑距堙而进的刹那,赫然是猛地遭遇到了一股吸力,似如狂龙噬水,更若巨鲲吞食,其力浩大莫名,沛然难御,纵然自己是如此的小心翼翼,竭尽全力地在控制,却依旧是败于转瞬之间,无能挽之!

感应至此,云山自然是面­色­激变,怒发冲冠!

那心中的怒火之炎,大有炙枯云海,焚裂青霄之势。

都是因为你这颗破球,害得爹死了,娘亲去了,阿姐也不见了!

如今刚有了报仇雪恨的希望,却又立马被你破坏得一­干­二净!

好!

好的很!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吸多少?!

我便不信,你能无穷无尽地吸下去!

我已经什么都没了,只剩下这副­肉­身皮囊。而今强人虎视眈眈,鹰觑鹘望,生死危机不日即临,你却还要在此处横Сhā一杠,阻我修行!

那我便试试,你能阻我到何时?!

……

怒气填膺,继而生出了一腔孤勇!

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他才强行压住了蹭蹭而起的怒火,勉强驱尽了身体中的麻热之感,使僵硬的手脚恢复了过来nAd1(

闭目塞耳,花了近乎半盏茶的时间,波起浪伏的心神才渐渐重归平静,随后未过半息,他便开始全心全力地运功凝气。

一缕气……

两缕气……

三缕气……

尽被噬。

纵然前途如渊,后续的灵流却始终不止,呈梭般穿行,似轮般回转,那毫不停息之貌,竟犹如浓云坠雨一般,层层叠叠,密密麻麻,隐有瓢泼倾盆之势。

直到第二日清晨之时,腹中忽然生出了些饿感,云山才缓缓停下了下来。

双目暴开如烛,竟已是血丝满布,只是那满脸的疲倦之中,却还韫着几分疯魔之意,不但不散,而且是在变得更加固结,更加刚戾。

眸光微微滞了一下,他思绪中的惯­性­才即时消了去,而后甩了甩略显昏沉的脑袋,匆匆吞下了一颗辟谷丹,不等丹效发挥,不等休憩片刻,他居然就再复凝神调息之态。

如此日夜不辍,全无睡眠,三天之后,即便是始终静坐在床,不曾动得半点,云山的身躯­精­神,也已然是劳累至极,直欲倒头就睡。

入定冥想,卧游坐忘,一般都能恢复­精­神,且效用远胜于普通睡眠nAd2(只是,那却只限于正常修行。

因为正常修行能够吞吐灵气,凝粹法力。真元灵力行于周天气道之中,会通过一种玄妙微奥的渠道,对灵­肉­二者产生回馈与补足,这样便能使修士持续而长久地修行下去。而云山此时,却因灵气无法轮回之故,­肉­身与神魂一直处于耗力损­精­的状态之中,只凭辟谷丹的供能驱饥之效,根本就入不敷出。

他能撑到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完全是在靠毅力,靠戾念,靠那一腔的孤勇。

……

六天之后,云山的身上,都已生出了腐鱼似的酸臭之味,脖颈酸胀,头颅微低,头发油而粘结成绺,面­色­青白而发黄,而其眼眶周围,更是出现了极其浓沉的黑眼圈,如清墨污水一般,团覆于其上,倍显其困乏。

……

九天之后,云山盘坐已久的身躯,竟是突然摇晃了一下,似是一座屹立了千万年的冰山,海面之下的基底与砥柱,因水温的渐变,日残月蚀地溶化消解,终于是在这一刻,支力尽去,架构全崩,陡然断了去。

冰山断,自然便将倾覆,折腰入海,以归原水之相。

“咚”的一声闷响!

俄顷之后,便有一声低沉微弱的痛呼闷哼,骤然响了起来,打破了此间的凝静。

猝然享此撕裂般的剧痛,云山的­精­神,自然是蓦地一振。

撑着倦意如潮的意识,抬起沉重如铁的眼皮,伸手摸了摸额头左侧,太阳­茓­上方,感受到其中针扎火炙般的痛感,触及其外渗流不止的黏稠血液,复又望了望身侧不远处的白光,他便是猛地一阵后怕,心有余悸得浑身冒冷汗。

“想不到灵石竟然这么硬!”

“幸亏这东西,是离得远了点,这床上又还有层薄被垫着,不然没把自己练死,没被李部杀死,却反倒是交待在了这里nAd3(”

之前本来是想将这灵石,用在最后关头,从而一举撑破那颗金­色­小球,却不料那金球之内,竟似渊海星空一般,容量好像永无止尽。无数遍的凝气与输送,却始终测度不到它的上限所在,练着练着,他便陷入了魔怔,竟是完全忘了这颗灵石的存在。

据李部所言,以自己的五等灵根,这颗灵石之中的灵力,足以支持自己在练气初期的瓶颈状态中,强行冲入练气中期。

如此力量,也不知它能否喂饱这颗金球?

这已是最后的手段了,若还不能——

思及于此,一时之间,云山的眉便拧了起来。

皱得很厉害,蹙得很扭曲。

乃至于眉上额间,更有一愁川倏然而现。

如此一幕,只因他心中,全无把握,满是忐忑。

只是顷刻之后,面容一狞,双目一眯,旋又一声携­阴­蕴寒的冷哼,他便镇下了心中波澜。

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

那腔孤勇在用了千百次以后,支撑着自己,抗拒凡人俗体的生理规律连续九天之后,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还能怎样迟疑?!

萦勇在身的人,又怎能踌躇?!

越考虑,勇气就消失得越快!

再踯躅,只怕便成了砧上鱼­肉­,笼中仔猪,只能仰人鼻息,引颈待戮!

心念一定,未曾管那因缺水而血流黏稠渐滞的伤口,右手握着灵石,猛地一用力,­唇­角一抽,他便让其尖锐的两端,蛮横地刺入到了掌心­肉­里。

用血­肉­包裹住这颗灵石,一是为了用痛感刺激心神,保持清醒,二是为了更快更疾地吸收其中的灵气,将第一瞬间的灵力供应,提升至最大。

阖目静念,然后他便再度开始了凝气。

而甫一运功,就恍如灼眼的火伞大开,陡然撑开了压城的黑云一般,他的­唇­角,竟是顿时一挑,那­阴­翳怒颜之中,居然首次显出了一抹笑意欢欣。

只因此刻,这体内之景,完全不同于先前凝练那些游离于空气之中的灵力时。在这灵石被抽取的瞬间,进入体内的灵气,根本就不能以缕来计量,只能用滔滔江河来比拟。

而在此等程度的抽吸之下,眨眼之后,那金球似乎是饿狼闻着了血腥味一般,那道无名的吞噬之力,突然就剧增了起来。随后不过几息的功夫,手中灵石竟作浮雪而散,尽数化成了飞灰,洋洋洒洒地飘落了下来,而得益于其残灵泄元之效,掌心伤口处的血流,也是渐渐地止了。

可是灵石虽灭,云山的面­色­,却未再陷入泥沼黑雾之中。

因为就在灵石分崩离析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是听到了几声异响。

那是心脏之中的金球,咔咔而裂的声音,就像是冰湖迎来了春暖,涸泽迎来了甘霖,那冰下与泥中,突然就有密密麻麻的鱼妖鳞鼍拱开了桎梏,冲破了封禁,重见了青天。

心神紧绷近十日之久,而今闻着这连响之音,恍惚之间,竟若听到了催眠之曲,全身上下的肌­肉­筋腱猛地一松,云山便遽然昏了过去。

随后不久,那几道裂缝便渐渐蔓延到了球面各处,倏而连结,就如一层蛛网,一团蚕茧,蓦地包裹住了整个金球。

而应此之变,霎那之后,金球表面的那些裂痕隙纹之中,竟然骤有巨量的火属灵力喷发了出来,炎炎如灼,温热如汤,不管是质量,还是数量,皆远胜于云山这些时日,从天地间吸收凝练而来的灵气。(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21 梦与现实

?以下是为您提供的《》-《21.第21章梦与现实》-敬请欣赏!

云山做了一个迷迷糊糊的梦。

梦里有两面满布裂痕的古朴圆镜,斜斜峙立,似仙羽虹星漂浮在远霄云海之上,起起伏伏,飘飘荡荡,映得其外一片灿烂。

只是云虽绮丽,能夺人目,却尽是虚幻,因为这些围绕在镜外的,叆叇烟煴的水汽云澜,赫然是一道道的声波音纹,经大量的扭曲重叠,错位而成,且还全是一人之言,妖魅而生磁,柔和而动听。

然而此声绕梁不绝,云山却是难能辨听其义,只因这人所用的语言,根本不是魏语,便连大通言,也似乎不是。

……

两天两夜,云山整整睡了这么久,也整整听了这么久。直到腹鼓雷鸣之时,他才悠悠醒转。

缓缓张目,怔怔了片刻,他才撑起了因长时歪曲而略显酸痛的身子。

艰难地掰直发麻的双腿之后,用力揉捏肌­肉­的同时,他便即时转头骋目,打量起了四周。

屋内的细微之处,皆无变化,应该没人来过。

窗棂纸上,已然染上了一层霞彩泼就的绚丽火红,观那墙角漏刻,许是薄暮,而非旭晨。

而感受着腹中饥意的轻重——

“看来这次昏睡,应是过了两天。”

“如此算来,距离下一次发放外门月奉的日子,应当还有二十五天。”

“这么快,就又会相见了么?”

拧着眉头,喃喃自语了几句,察觉腰腿上的酸痛麻刺之感消了些许,他才停下了手上的功夫,拿着另一个略显空荡的白玉小瓶,倒出了一颗辟谷丹nAd1(

“如此替人着想,也不知是作茧自缚,还是釜底添薪?”

目光微凝,盯了一眼这份受自李部的馈赠,鼻中一声轻呼,他才略有不愿地吞了下去。

器物房似有俗成之规,错期入门的弟子,缺少的辟谷丹并不会予以补足,即便李部在场,也未曾见得他置过一喙。他只是在出门之后,曾给了自己九颗辟谷丹。

虽然如此,这东西中,大概也还不至于有毒。一介修士,若真想对一个凡人出手,还用不着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再而言之,据《修真初观》里附录的宗规来看,若是自己所料不差,他一旦是真应了自己的猜测,准备对付自己,那么就肯定是要将自己引入雾海之中,以避免事发之后,招来宗门刑堂问责。

因此之故,在谷中之时,自己大致还是安全的。

吞丹之后,一阵思量,眸中凝­色­一收,他便不再动弹了,而是忍着身上的恶臭酸腐,开始了坐观自照。

李部显然爱洁,若到了最后,实在是走投无路,日暮途穷,这身令人作呕的异味,或能再为他拖延些时间。

……

将近两炷香的光景之后,云山才又陡然睁开了一双依旧黑沉的眼睛。

­精­光暴闪,一瞬之间,竟是熠熠生辉,亮可追拟皦日皓月。但是霎那之后,却又被掩敛而逝,换上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及至半晌之后,其面­色­眸光之中,竟又现出了几分­阴­晴不定,时而雾沈云暝,时而风和景明,大有鬼出电入,龙兴鸾集之相。

他体内的周天气道之中,居然存在着来历不明的火属灵力,蜂屯蚁聚,积郁淤结,不但是凝聚之极,形如鹅毛柳絮,而且更是稠密繁多,绝类浩淼烟波nAd2(

详细观察,潜心辨析了许久时间,他才隐隐猜得其缘由与渊源,却也不能就此肯定。

不过如此际遇,却也是件妙事,因其浓缩之故,历时如此长久而不逸散,倒是省了自己日后再从天地之间攫夺灵气的功夫。

而除此之外,在他的上丹田,亦即泥丸宫中,则是出现了梦境之中的那两面残损圆镜。悬浮于虚无之中,微有转动,似是镶缀于夜幕之上的辰星,正因空气的动荡而忽隐忽现。而且,在这二镜的镜面之上,竟还排布着许多青­色­的文字,莹莹生辉,浮跃不定,宛如绣字镌文的素绢,随风飘落在了湖面,受那沉璧似的静影,映照而耀。

这些文字,赫然是与大通言相似到了九分还多!

即便是多有细小之极的笔画差异,即便是看不懂其中的具体内容,他还是能够感觉得出来,这二者,明显是同出一源!

只是因年代相隔久远,或是地域相距遥迢之故,产生了些许异化。若能对照《修真初观》上的《大通言》,细细校正,或能勉强译出全义。

而思及此处,他便又忆起了那个已然残缺不全,模糊到了极点的梦境。

依靠自己初学浅尝的大通言,依靠李部曾经试说过的几句,他在历梦之时,也并非是一无所得,倒是听清了几个断断续续的字词。

一个“佛”,一个“悲妖族之”,一个“断”,一个“三足鼎立”,一个“水云壁”。

剩下的绝大部分内容,他却是完全记不得了。但是光凭这些,他却又根本推断不出什么。

唯有那个“佛”字,给了他极大的振奋。

娘亲不信佛,爹也不信佛,但他家却与大燕佛门往来良多,过从甚密,故而连带他,对于佛门释子,也是好感居多,颇有信赖nAd3(

佛门法经渡世渡人,佛门武功为善为德,皆崇以刚正光明,既重渐修,也讲顿悟。若这两篇文字,俱是佛宗修习之法,倒是不虞其中藏了什么邪祟或是陷阱。

而能让疯老头在意和看重的东西,想来也不是什么寻常货­色­,旦能习之,多半就可继绝扶倾,解他危局,将他从这沸釜油锅之中捞出来。

……

片刻之后,待得辟谷丹的药力已然化去,腹中饿感也少了大半,他才面­色­一顿,停止了杂乱的思绪,而后又掐出了半颗辟谷丹,立时服了下去。

之前饿得太久了,身子骨有些乏弱,如今虽醒,却也不可短时吞食过多,否则恐将招致病痛不适,徒生变故。

而醒来之后,一番按摩与进食,直到现在,髀髋之间的酸麻、身体之中的虚软,也终于是渐渐地散了。

食丹数息之后,见得情况好转,云山便又盘坐了起来,旋又搬来了那本《修真初观》,翻至后半,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

每出现一两个熟悉的字眼,他便会即时瞑目内视,与泥丸宫中,二镜之上的光纹青字对照。而每每凑成一句,或者一段,他便会立刻将之默念一遍,背诵一遍,以此形成初步的理解,并将其深刻于自己的记忆之中。

朝读百篇,乙夜乃寐,爱日惜力,寸­阴­无弃。

如此日夜耕耘,孜孜不倦,远远看去,云山竟恍如一寒窗苦读的贫困学子,正为了广济苍生之愿,而行圣贤之道,索诸子之言。(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22 是佛,还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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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通言》上,合共记载着四千余个常用字,以及相关的六万多条词汇语句。至于更完备的那本,收藏于藏经阁中的《通符大言》,记载的单字,则足有九万之数,而收录的法符,亦有六千之量,若论其旁生关联之义,则更是浩如烟海,不知凡几。

只是即便如此,云山仅仅是观阅一遍这简化版的《大通言》,也耗时长达整整五日之久,这还是他记忆过人,可忆者众,才能有如此神速,若换成一般人,恐将费日近旬。好在随着兔缺乌沉,查阅和记忆的次数越来越多,他译录的速度也就渐渐地快了起来。

直至九日之后,斗转参横之时,他才终于是将这镜上的两篇文字,给一个不漏地整理了出来。

一者为《鉴天无相归元玄功》,是一篇完完整整的修行之法,其深奥晦涩之理,远超《雾啸功》与《炙烟诀》这二法。而且其中的内容,赫然是记载到了元婴境的层次,比之白龙谷给的两门只到练气后期的法诀,简直是云泥异路,判若天渊。

另一者,则是一门名叫《映虚易真神光》的秘术,以及几句相关之事。据其上所言,此法能配合这两面被唤作“镜虚”的镜子,以虚实之法,以空间之力,施展出偷天换日,批红判白的玄妙之能。

一映之下,将真实天地中的万物,置换至体内二镜之中!

而此物的前代主人,便是因使之攻天,受天殛而亡!

除此之外,那青字光文更有他语,却奈何刚有一始笔如峰而起,便蓦然中断了去,似因墨枯力竭而止,直令人扼腕叹息。

然而更为奇异的是,便在自己完整通顺地,将这二文默念记诵过三遍之后,这些青青如玉的荧光字迹,便渐渐抖动了起来,振颤渐巨,宛是雷音忽起,山石震雪。而后还不到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轰的一下,崩碎成了漫天流萤,旋又化成了一圈淡青­色­的光晕波纹,猛然扩散了开来nAd1(

但是这道玄奇微妙的青­色­浪潮,环涌不过须臾,便又陡然消弭到了无­色­无相的地步,使得云山再不可感知其景。

直到大约九息之后,他的双眼,与这二镜,猝然同时一震,他才知晓,此力终于是蜡炬成灰,烛尽光穷了。

只是经此一变,他的面­色­便又隐隐怪异了起来。

这双异转瞳,探殊阁的马老可不曾说过有甚罕见奇能,既然如此,那便多半是某种常见普通的灵目了。但是偏偏此刻,初次遇见这明显是不知何等久远之前的镜虚之镜,竟会产生这般共鸣似的振动。

这世上,莫非还真有命运天定不成?

若非如此,缘何会有这等咄咄怪事?

……

一瞬思虑,虽是仍然不明就里,他却即时止住了翻飞的歧念,只是将此暗暗记了下来,欲留待日后探究。

这门《映虚易真神光》,很有可能可以通过人的眼睛来施展,而眼睛与镜虚之镜之间,恐怕也可以形成某种神异深幽的联系,以增其威,变其能。

心思一收,他便再度闭目入定了起来,待得抱元守一,便开始默想那门《鉴天无相归元玄功》,进入了深层次的钻研参悟之中。

体内淤积的火属灵力,虽然一直是在逸散流失,但是此刻比之他刚醒之时,也不过是消散了一成左右,估其速度,即便是再拖些时日,依旧足够他升入练气初期而绰绰有余。不过为了最大限度地保全,此得来不易之妙果,他还是需要尽快开始修炼,以期在李部面前,能够多出几分底气与实力,不至于一击而溃,束手就擒。

……

由于之前译义之时,已有了诸多理解,故而大约从第十日开始,云山便进入到了修炼状态之中nAd2(

而随其凝灵粹气,光­阴­似箭而去,他的修炼,竟赫如翻江倒海的蛟龙一般,将本来安静如昔的沉沙淤泥,搅得游移四方,将体内灵力之间的束缚内聚之力,绞得土崩瓦解,于是这屋舍之中,便有越来越多的灼热火灵冒了出来,越聚越盛,越汇越热。远远观去,那热气渐涌之象,竟是恍如寒秋在向酷暑逆变回溯。

如此行功,直到约莫十四日之后,这间热气蒸腾,火灵萤耀的静室,才渐渐安息了下来,而云山,亦是在那热力炎浪尽数收敛的刹那,猛地睁开了双眸!

一瞬之间,竟似有祝融与霜娥在此交锋为战!

其眸暴睁之际,赫然是迸­射­出了两道亮如实质的­精­光,似霜宛炎,相乘相辅,居然刺得此间的空气,陡生一阵波动,只是此劲才现,立又于驰骥过棂之间,湮灭无形,再无影踪。

见得此幕,云山的­唇­角,便蓦地一挑,那弧弯之态,犹如戏人抛球一般,尽显欢欣。

笑意渐浓,于是便有一声轻笑,骤起于此间。

明明笑声轻柔至斯,宛风扬絮,却势如雷霆,疾甚霹雳,立谈之间,就将那往日里,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的心头油云,撕扯得七零八落。

这般愉悦,只因通过这门《鉴天无相归元玄功》修炼出来的成果,远胜于他的预期。修以此法,吸灵凝气的速度,比之那《雾啸功》,竟然高了足足七倍有余。而其质量,更是亦然,只是因其中的灵力凝聚内敛之故,他无法具体而­精­确地比较出差距来。若非要比拟,那也一定是萤火与皓月之别,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得此法相助,再拖延些时日,只待他的修为稳固下来,虽未必能胜得了李部,却也再不至于大败亏输,而加上自己的凡俗武功,多半就能堪堪抗衡了。

欢绪腾飞,压力一去,云山再一嗅得屋中的气味,顿时就不耐了起来,双手一撑,双腿一弹,他便欲外出寻水,好好洗漱一番nAd3(

只是,这世间事,却往往不会尽入人谋。

就在这尺波电谢之间,他才一动身,微风一起,便有一阵极其沙脆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有如­阴­魂作祟于身旁,更似隐虫潜行于足下!

咔嚓!

咔嚓!

此声一起,他的面­色­,便倏而一变,怪骇惊讶之中,竟还韫着几分茫然不解。

只因这座下石床,赫然是被他的手脚,忽然撑裂了开来!

不知何时,他的­肉­身之中,竟然出现了足以生撕虎豹的庞然巨力!

因其突然,因其不预,云山的身子本来可以恰好平稳地踩落于地面,而今却是猝然一冲!

于是转眼之后,他就猛地撞至了门上!

“嘭”的一声闷响!

再次瘫坐于地上的他,一时之间,竟又怔然惊惧了起来。

为什么这种剧烈的撞击,居然没有产生多少疼痛?

这等前人遗泽,如此传承延继,难道真的是释门佛徒,圆寂之后留下来的吗?虽说佛门除了诸般安人灵魄的心经之外,确实有强悍逸伦的横练之功,但是佛门之法,应当是走的厚积薄发的路子才对,怎会如此急功近利,甚至是堪称一步登天?

莫非——

不是佛,而是妖!?

要知妖类的­性­子,可最是贪婪了。囫囵吞枣,暴力攫夺,皆是其行事之规。(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23 借镜速成

?以下是为您提供的《》-《.第章借镜速成》-敬请欣赏!

但是,这真元法力,却又颇为雄厚凝实,且属­性­不但非火,反倒近空似虚,明显是经过了一种玄异之极的淬炼转化,不像是简单吞噬所成。倘若真是妖族功法,这囫囵吞枣的后果,杂质应该极多才是,而妖元,也应是虚浮空泛,如水如棉。而且,妖族功法是专为妖类所创,人妖两别,体质殊异,一旦交错,理应造成气道冲突,难以修行才是,即便是暂时有成,也应存有极大的不谐。

可是,先前与现在,体内却均是一片正常,气行周天,如龙入海,无有不畅。

实在不像!

思绪渐定,惊惧渐收,云山便又动了动身子,低头望向了自己的双手。

十指猛握为拳,几番松紧,手筋鼓突如绳直,衣下的肌­肉­,则如海上浪涛一般,瞬间凹凸拢聚,撑得衣袖一阵绷紧,几欲崩破。

确实是蕴着一股爆炸般的力量,似可拽象拖犀,轮日回天!

此时若是再遇到骖酉老与青极剑二人,光凭这一身巨力,即使他们已然苦修了数十年,纵横了数十年,短时之间,也难能败己!

或许,这修界佛门,有甚通天奥妙也说不定。佛门常言“立地成佛”,或也未必是句空谈妄语。

又或许,真的是妖。

可自己如今,却也无路可走了,那种一旦思及,便会心惊­肉­跳的危机感,可做不得假。

若此身不保,若此时不存,何谈以后?

《雾啸功》与《炙烟诀》皆是最基础、最低等的练气功法,按部就班地修炼,绝没可能在旦夕之间,就胜过或平过,已在白龙谷中修行了十几年的李部。而修这底细不明的《鉴天无相归元玄功》,却极有可能出人意料,绝处逢生nAd1(

即便真有隐伏之危,即便真是饮鸩止渴,也必须先化解掉,这近在咫尺的虎口之厄才行,日后之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主意一定,眸光一锐,云山便缓缓站了起来。

走回床边,拿上那件青裘法衣,旋又往这房门上轻轻一碰,青光一耀,双手一拉,这扇质地寻常的黄梨木门,就被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只是正欲跨出,他的脚步,却又突然一滞。

手还未落,犹在门沿,他的右手指尖,便忽然使出了大约一成的力量,微微摁了下去。伴着几声脆响,头颅一扭,视线一转,他便看见了几个明显凹陷下去了的指形木坑。

确实是普通的梨木,即便是在凡间,也是极为常见的木料。若是在以往,要靠指力做到如此地步,他需催动大概八成的真气,而且还需运用云门散手中的劲力法门。

而刚才那次猛烈的撞击,所携之力,恐有山呼海啸之威,却也依旧是不能损其分毫。以此观之,这修界的法阵灵禁之能,着实是玄妙无方,堪称一绝。而此道既如此玄幻神异,想来他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过,也幸好是这西山群院中的防护法阵,略不同于他处,不需动用法力进行开合,只需与其房主的法衣隐印配对成功,即可简单­操­控。若非如此,才入门的弟子,尚未修出法力之时,只怕是可进不可出。

思绪一瞬转动,残存的凝重惊悸,立时就又淡化了些,而后霎那,他便抛开了这些杂念。

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后,步履一开,他便小跑了起来,向着西山十区的弟子澡堂,飞快地奔了过去。

……

直到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云山这才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衬着炫目的旭辉霞光,慢条斯理地走进了自己的屋子nAd2(

这青裘法衣倒也奇特,也不知是何物所制,不仅防寒防风,滚水如荷,而且柔滑透气,温凉舒人。即便没有贴身的内衣作隔,也并不觉得如何别扭,只是尚还缺了一双类似的鞋袜。他如今腿上所着,依旧是那臭气烘烘、破破烂烂的旧物,纵然是被他里里外外地洗了几遍,也仍旧是难去异味,更遑论棉质吸水难­干­,以致于此二物现在被他穿着,令他倍感不适,却又无可奈何。

也只好先将就着了。

那些除尘法诀、净物法诀,以及水火两道的术法,都不是他目前亟待修习的手段。迫在眉睫的,是那门《映虚易真神光》。

只因那早已消失的青字光文之中,曾言及此术,可借镜速成!

可是虽然如此,他却还是不知这“速成”二字中所昭示的速度,能够达到何种程度。明日便是外门弟子统一领取月奉的日子了,他必须在今天试上一试。

……

进得屋中,不待水­干­,几下的功夫,他便将头发束为了原样,而后双腿一蹲,扎马平息,片刻之后,此间便有呼呼风声响了起来。

这便是云门散手,是云家传自祖上的一套拳脚武功,他习有多年,且本是每日必练之功,却奈何这些时日变故连连,他已有月许未练。

往日里,这被他倚作傍身活命之本的东西,而今——

衣随劲舞,袖作鞭鸣,随其拳架渐渐展开,气血热行,他身上的水渍,便也渐渐地蒸发了去。

差不多一顿饭的光景之后,他才收拳起身。

而后双足一点,臂如枝弹,眨眼之间,他便盘坐到了床上nAd3(

也未有什么迟疑多虑,双目一阖,一阵沉神理绪,他体内的真元法力,便遽然动了起来,顺着那几条特定的灵络,宛如滚滚大江一般,浩浩荡荡地流向眼珠。

只是,明明是按照青字光文讲叙的法门而行的元流,却在眼部附近,陡然停了下来。

因为有阻!

而且很固!

内视之中,那股元流的遏阻滞涌之态,竟是恍如肃冬袭至,坚冰塞川。

之后半刻的时光,他一直都在尝试此术,却始终是难以寸进,好似这江河之水,遇着的不仅仅是几块巨冰而已,紧随其后,更似有极天入霄的高山大岳,正屹立于此,镇守一域。

试了整整三十次,涌至尽头,复又回转,每一次都在微调,每一次都在优化,越来越近,越来越快,却总是差之毫厘,隔之一线,似乎是缺少了什么东西,以致于眼珠与镜虚之镜,俱是安之若素,不为所动。

双眉拧蹙,久闭的双眼,便也缓缓睁了开来。

“镜虚之镜——”

“为什么要悬浮于泥丸宫中?”

“这里本该是识海生成孕育之所。”

“如此行径,是鸠占鹊巢,还是­妇­望夫归?”

“眼睛——”

“眼珠——”

“眼珠——”

……

这般喃喃自语,碎碎而念,他脑中的思虑,便也如一草中青蛇一般,沙沙作响地游动了起来,蜿蜒如涛龙,迤逦宛岩阿,然而本质之上,却是似曲实直,直奔前方之猎。

他终于是在几息之后,忽然眸光一亮,想通了一事。(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24 镜光耀,苍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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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借镜速成,但此镜非彼镜!

眼睛也是一面镜子,却非是映镜,而是透镜!

眼睛与镜虚二镜之间,应该是缺少了一个媒介!

若识海已成,那么遍及泥丸宫中所有角落的识力之水,便能将镜虚之镜与眼睛联结起来,形成一条通道,供镜虚二镜发出映虚易真神光。

若以火炮比之,那眼睛便是携载力量的铁弹钢珠,识力便是传递力量的空气与炮管,而镜虚二镜,则是最根本、最深处的那堆火药。

只是不知为何,真元法力无法代替神魂识力,驱动眼睛完成这项工作。眼睛附近的灵络气府之中,似乎是存在着某种桎梏,或者说是天式成封,自然呈禁,将其包围保护了起来,这多半是因异转瞳而起。而李部与马老二人,皆未言及此事,想来是因太过常见易解之故,所以若想解除这种阻碍,恐怕只能靠自己去藏经阁查阅了。

但是,真元法力与神魂识力这二者,又实则俱是生灵体内本原的力量,故而外相不同,却本质为一。

因而此时若想速成,那么则必须另寻一镜器,以代行眼睛之责,再以法力,替司识力之职。

如此,二物齐替,并辔而行,当可光耀。

福至心灵,思及此处,虽不能完全肯定,云山面上的­阴­沉凝愁之­色­,依旧是转瞬即去,尽化作了跃跃欲试之意。

目光如炬,一刹那的逡巡,他便­唇­角一挑,面露欢愉。

衣袂一振,如猿似猴的几个跳跃腾挪,他便取来了两物,复又盘坐在了床头。

一盏黄油铜灯,一只火折子,应是供修行待成之人度夜所用nAd1(

只是灯油似镜,却还不够明显,故而蹭的一下,他便拔去了折盖,点燃了灯芯,旋又将其收好,将灯安放在了膝前一尺之地。

手握灯托,心神缓静,气息渐凝,几个呼吸之后,他便再度开始了调气行元,顺着之前调整到了极致的那种感觉,运起了映虚易真神光的法门。

因为如今加了他自己的理解,做出了一定程度的改变,不再是光文之中所叙的情形,故而一时之间,竟又屡屡再败。

直到复又三次调整之后,眼前景象才猝然一变。

灯上油湖之中,本静如冰石,此刻却似有锦鲤腾空,以致浮光跃金,灿如天星,衬着那些明光烁亮的金辉,竟是忽有一道无形无­色­的光芒,陡然折­射­了出来,穿油而升,破湖而飞,眨眼之间,就映至了那颗微微如豆的昏黄火焰之上。

转眼之间,法力便散,然那豆焰,却依旧如故,只是云山泥丸宫中的镜虚二镜之上,却是一瞬光生,渐有一颗一模一样的豆焰被勾勒了出来。

其轮廓与线条,竟如墨坠清水一般,藤延蛇行,渲染旁扩,恍惚之间,竟宛有绝顶的画师在这镜上挥毫作画,及至十息之后,在这镜中豆焰栩栩如生的那一刹那,膝前铜灯之上,赫然是倏而熄灭,而在同一时间,还有一物鸿飞冥冥。

是灯芯!

这灯芯,居然极为诡异地断了去,而这横截面上,更是异常的平整,细细看去,竟是毫无岔丝产生!

这被某人倚为攻天之术的映虚易真神光,如此用起来,竟是堪可比拟绝世神锋!

映半斩半,虚半截半,如斯奇能,就是不知能否用于活物之上?

见得此状,云山顿时就欣喜若狂,几欲大笑出声,却不料­唇­弧才现,旋又一滞,而后便又沿着原路垮了下来,俯仰之间,伴着一声怅惘释然的喟叹,便有一脸的忧愁疲惫,如烟似雾地升了起来nAd2(

“果然,这等攻天奇术,怎会如此简单?!”

“这种由内而生,延滞而来的虚乏之感,便是所谓的寿元与神魂么?”

“一次术式,便是一年的寿元,外加五分之一的法力总量,以及一定量的­精­神损耗。到了识海生成之后,这部分损耗的­精­神,恐怕便成了识力。”

语至其末,抬了抬略有困倦之意的眼睑头皮,便似撑开了蔽日遮天的浓云密雨,旋踵之间,他就甩去了一心的畏葸与迟疑。

“即便如此,还是得用。只是,莫非还要寻个镜子拿在手上不成?未免也太过招摇,太过古怪了一些。”

“若是能——”

心思一转,灵光一闪,云山就将目光投注到了不远处的《雾啸功》之上。

未有过多思量,伸手一探,他便将此书拿到了手上,复阅起了其后记载的几道最基础的水系术法。

油可成镜,水自然也可成镜,而待得修为高深之后,恐怕就连无所不在的空气,都可作镜。那些散布四方,游离六合的水之微质,尽是镜!

另外,《鉴天无相归元玄功》明显优过《雾啸功》无数,故而云山猜测,通过前者修出来的法力,可能不仅是凝气快、凝气­精­而已,只怕就连数量,也是胜之千百,凌之如天。而修士修行,每一次境界的提升,其实都是在对法力识力进行增量提质。一般修士修炼普通功法,需要练气中期以后,才能使用法术、御使法器、驱动灵符、生出灵识,但是,换在他身上——

前三者只怕是当下即可。

而因前些时日,已有过一番参悟,故而此时不过是温习了两遍,他就闭上了眼睛,沉下了心神,运起了法力,使之犹入渠的活水一般,渫渫泫泫地流向了右臂之上nAd3(

只是几息之后,此道真元在透过指尖之时,在即将凝水成箭的刹那,竟如浪涛拍岸而散,溃去无形,除了其指肚上显出了几分清凉湿润之外,便未能再建得尺寸之功。然而云山察其变化,却依旧是心中大喜,嘴角微有一扬,旋又平了下来。

心神略一激荡,便又收束为一,开始了第二次尝试。

……

第三次,失败。

……

第四次,还是失败。

……

直至第七次,当元流前端涌至指尖的那一瞬间,后续的元流竟是倏地一下,就从那道似乎无形,却又有质的­肉­膜之上,陡然­射­了出去。

应此之变,其周空气顿时一氲,立谈之间,便有一个酒盅大小的­乳­白­色­气旋出现在了食指之前。

三息之后,伴着一声锐啸,气旋坍缩,空气一分,云山的指尖之上,便突然出现了一支晶莹剔透的无­色­水箭,约有两尺之长,半寸之粗,模样简陋,无纹无印,虽是质如清淌之水,却内敛着极致的锋寒。而其甫一成型,就立时脱离了指尖,超尘追电,奇速而出。

“嗤”的一声细响,青石地砖之上,便骤然出现了一个指宽的深洞。

果然!

不愧是仙家之法!

区区水液,一箭之威,竟至于斯!

见得此况,即便是早有预料,云山亦是颇为欢欣,然而其面上喜­色­,才显不久,便又于顷刻之间,逝去无踪,再复­阴­翳。

“一道完整的水箭术,大概耗去了法力总量的十分之一。这《鉴天无相归元玄功》确实是飞黄駃騠,轶群绝类。”

“可惜,这时间太长。”

“凭李部于练气后期之中,浸­淫­了足有六年之久的深厚修为,灵识定然是极为不弱,我若驱运法力于指尖三息,他又怎会感应不到?”

“此法不足取!”

“为今之计,也只有映虚易真神光了!”

“虽说极有可能对活物亦起作用,可却始终是不知,到底是何作用。须得再耗损寿元,对活物试上一试,以保万无一失。”

轻语喃喃,略有沉吟,他便抛去了遐思,目光一转,便­精­光灼灼地视起了身前众物。

一簪,一筏,一黄袋。(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25 活体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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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负担去了大半,云山终于是肯好好地睡上一觉了,直到第二日,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夜­色­去了八九成,养足了­精­神的他,才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

储物袋缀于腰间,飞云筏揣入怀中,青揕剑Сhā至靴内,复又施法聚水,洗漱整理了一番,他才关好房门,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此时太阳尚未跳出地面,故而光线不强,远景微暗。好在他已入了练气初期,法力在体,真元存内,自然而然地,就将原先的凡体俗胎轻微改造了一遍,此刻五官敏锐,远胜往昔,倒也不虞视物不清。

而即便是修士,大多也不会喜好昼伏夜出。西山群院中的外门弟子,大部分都有一二相交好友,可载乘飞行法器,故而不会如云山这般,选择徒步去往器物房,再加上整个白龙谷,这方圆数百里的偌大地域之上,却只有三万多人居住,种种原因相叠,导致云山现在的视野之中,根本就连个鬼影都没有。

清晨有淡雾,路边草木的枝叶之上,更是遍布晶莹的晨露。他便欲以此为镜,寻一活物,试验映虚易真神光。

……

偏离于正道大路之外,穿行于矮山树木之间,使出学自军中探子的潜伏匿迹之术,外加屏气敛息的功夫,将呼吸频率压低,更不惜耗费日渐稀少的真气,提气轻身。因这诸般措施,云山在这满眼的苍翠之中,竟是捷行无声,窜跃希音,远远看去,就如一只经验老到的山猫猞猁,正在蹑手蹑脚地追猎觅食。

往常能够呼吸十次的时间,如今只进行一次呼吸,以往能够奔掠十步的光­阴­,现在只跨出短短一步,气脉变得悠长而平缓,犹如清风过丘,更似浅水经壤,一路过来,竟是完全不曾听到他的呼吸之声。

双手顺着草木生长之向,拨叶捋枝,分路开道,双脚或踮或旋,或提或折,一路行来,这些本该阻路拦道的东西,居然被他轻摘柔择,尽数捏成了草汁,涂抹在了身上,帮他掩去了人体的气味nAd1(

耐下­性­子,在一片水草丰盛之域,摸索寻找了许久,他才终于是在地上青草之间,发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

地洞隐蔽,幽黑而小,深不见底,在青草的遮掩下,很难看到,其旁还遗留着几根动物的毛发,粗比人发,­色­近枯叶,硬如松针。

观其细状,这其中所居之兽,八成是草洞鼠,一种在大燕国东南部地域分布广泛的普通鼠类,浑身青黄,且有深青­色­条纹覆于皮毛之上,在山林之间生存,一般清晨出来觅食,喜食昆虫与花果。

此兽机警而敏捷,生命力顽强,体型却是颇小,恰可为他一用。

喜­色­一闪即逝,他便将这一路上,顺道搜集而来的诸多昆虫,蛮横地捏碎握烂,揉成了一团,待其体液溢流如泪,腥气逸散如烟,他才手腕轻甩,柔劲暗御,将其轻飘飘地掷到了草洞之外,大概三丈之地。

目光迅速扫视了周遭一遍,确认无误,静悄悄地侧移了数步之后,他才双手撑地,轻轻一伏,不顾枝桠挤压刺身,藏在了一片墨绿­色­的灌木之后,饰去了身上青裘。

沿着这株灌木的叶纹枝势,臂舞如风摆柳,指尖一阵轻抚,他便将手上残存的一些草汁露液,全数撒在了面前枝叶之上,制造出了密密麻麻的晶莹液珠。因其身已伏,手脚不便,故而这一连串的动作,竟是首次产生了些许纰漏,徒扰了此木的清静,以致于这些液珠的轻颤柔晃之态,在这渐亮的旭辉之下,居然绝类池塘青荷之上,那些欲滚汇合一的玉露琼珠。

只是,此景虽美,他却是无暇观之。

仿若巨鳄陆龟一般,阒然兀尔地匍匐压地,复又将呼吸频率进一步压低,甚至是连心跳都运功抚平之后,他便完全静止了下来,目阖­唇­闭,寂如泥塑。

静谧无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此地便突然出现了些许异响,细如蚊鸣,微如蛛行,常人难觉nAd2(

却是一颗扳指大小的脑袋,拨开了遮掩的草茎,从那草洞里,鬼鬼祟祟地冒了出来。

鼠头连摆,鼠鼻轻耸,其面上的几根鼠须,更是在空气中时颤时停,宛如蜻蜓振翼,更似锦­鸡­扑翅,然而它却并不急于出来,反倒是一直保持着这副现而不出的状态,一直在迟疑与踟蹰。直到十余息后,没有发现任何风吹草动,确认并无危险,它才从草洞之中,猛地窜了出来,四足连舞,鼠尾晃甩,飞快地奔向了不远处的昆虫堆。

可是在其一旁,听得此幕,云山却是面无表情,目闭如眠,依旧毫无动手之意,依旧在等!

直到眨眼之后,它窜至中途,他才双眼暴睁,突然一动。

右手一探,触及叶上珠,法力顿时就是一涌,似浪头洪涛一般,向着坝岸狂拍而出。

转瞬之间,便有一道光芒从指尖的露珠之上,猛然迸­射­了出来,且还出乎意料地,显生出了无数交错叠延的光痕,便如一团乱麻,缠绕纠结,却直而不曲,又若杂草,丛生乱立,却首尾相交。多次折­射­反­射­,光才穿越了整个灌木丛,分为多簇,往草洞鼠身上映照而去。而薄雾之中,亦是因此,蓦然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淡白­色­光道,如织如网,诡异玄奇。

倏而光及,草洞鼠急速飞窜的身形,竟没有被斩断切割,也没有被虚化映解,反而是猛地停在了原地,似有庞然巨力固身,却迫而不伤,而那如豆的鼠目之中,则满是惊恐震怖之­色­,因为无论它怎么焦急,无论它怎样用力,都动弹不了分毫。

而反观云山,则是自草洞鼠汀开始,面­色­就急剧变白,眼睑颤抖不停,似有千钧之重,其额头也是冷汗涔涔,如雨而下,眸光则是痛楚满溢,直欲抱头抢地,以解撑涨之苦。

然而,他却一直没有中断,一直是在勉力支撑,左肘颤而犹绷,右臂悬而不落,那央央戗戗之状,如擎天柱,似提地维nAd3(

直至十息过去,晨雾之中的光道霞路,陡然作烟云而散,应此之变,伴着几声“吱吱吱吱”的怪叫,草洞鼠也突然恢复了行动。

万年力,一朝泄,它竟是止不住地前滑了几下,而随着几颗石子的碰撞,它的身躯,更是几欲横翻侧滚而去。急急忙忙地刨土,仓仓皇皇地抓地,泥粒四­射­如波溅,草屑翻飞如雪絮,几经变故,它才渐渐停了下来。随后喘息未定,倏地一下,它就恓恓惶惶地窜回了草洞之中。

至于云山,则是耷拉着脑袋,趴伏在了地上,一边休息,一边观察此鼠之后况,见得其奔掠之时,无有不谐,而其体外,更是丝毫损伤也无,他才眼睑一阖,恢复了正常的呼吸与心跳,静静休憩了起来。

近乎浅睡,过了足有半盏茶的光景,他这才手脚一撑,将身子翻过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松身平躺着,思绪联翩地望起了远空。

面­色­犹自苍白,却比刚才好了不少,额角的黑发湿湿地贴在皮肤上,眸光虽显黯淡,然而其内里深处,却是亮如星火,锐如矛戈。

“映虚易真神光确实能对活物起作用!”

“具体作用,便是定住其身形,使其静如冰固,纹丝不动,但是其中,还是会有惯­性­存留!故而本质上,并不是湮灭其前驱动作,而是禁锢,抑或者说是阻碍。若能透肤穿­肉­而内,因惯­性­的停顿与接续,或许更能紊其元流,乱其灵行。”

“只是,这弊端也太过触目惊心了一些。草洞鼠最长可被定住十息,但是我的法力,却一刻也不能停止驱运,手掌也无法离开镜面。”

“映虚易真神光,可以反­射­,亦可折­射­,与日光极似,同样地,它也会在烟雾尘霾之中,显现出光的痕迹。一旦如此,那么则完全逃不过人的感知。”

“而且,映虚易真神光对活物使用时,损耗也会加大不少。刚刚那十息,寿元竟凭空少去了三载之巨,且­精­神损耗亦是远超昨日,只是法力损耗却并未增加多少。”

“对草洞鼠使用,与昨夜对着灯火使用映虚易真神光,耗费的法力居然相差不到三成。”

“除此之外,综合两次的情况来看,霸道如斯的映虚易真神光,使用起来却比低阶的水箭术要快得多,难道是因为损耗的原因?”(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26 云山的恶念,李部的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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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好歹是多了份抗手之力,若能出人意表,甚至堪称是定鼎之能。”

“只要把握住了时机,凭我的功夫,仅需一瞬,便可用青揕斩下他的头颅。高手对决,一眨眼的错愕,便是生死之隔,天人之分。没有人在被映虚易真神光定住之后,不会产生惊慌恐惧之感,纵然是即定即消,亦能大溃其心神。”

“破困解厄之日,近在眼前,大仇得报之期,已不远矣!”

“只须小心谨慎,努力修行,这天底下,便将再无可压我之物!”

“我也再不会——”

“如此苍白无力地,忍受失去!”

意虽锋凛,藏刃含锐,然那喃喃自语之音,却是连连顿止,渐变嘶哑,似有春蚕,在一停一续地啮噬着一种名唤人心的荆桑,以致沙沙作响,凄怆悼楚,宛如寒秋。

目润如烙,隐有雾涌,于是他便又再度合上了眼,却奈何胸膛是如此的灼热,乃至于不由自主地大幅起伏了起来,形如浪起荥瀯,似有崩波裂云之势。

大口大口地喘气,大口大口地呼吸。

良久之后,察觉脑袋中的胀痛之感,已经散去了些许,已可不碍行止,他这才忍着疲惫渴睡的念头,睁开了泪已泯然的眼眸,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佝偻着身子,如同一个岁在龙蛇的耄耋老人,缓缓走向了数十丈外的平坦大道。

而就在此刻,大日也终于是碎开了星稀暗夜的残部,跃出了久压其光的地面,将那旭升的金灿亮芒,豪情地泼洒向四方,将他缓行的只影,拉扯得极长。

日光穿行于正在缓缓消散的晨雾之间,显现出了一片暖­色­的光幕,衬在云山周围,竟是渲染出了一道锃明彻亮的光晕,远远观去,仿若是大日之佛莅临此间,纵是满脸疲惫,一身惨淡,即便躯形伛偻,步履维艰,亦掩不住那宝相庄严nAd1(

一路拖步,一路蹒行,听着脚底摩挲的沙响,闻着鼻尖清新的晨馨,心思随面旁清风而飞,乱绪伴鬓角散发而飘,他的心境与神­色­,居然渐有空无之象,隐似入魔之症,好在片刻之后,这寂静寥旷得似乎只有他一人在呼吸的世界里,忽有一道呼声,如孤狼嗥谷一般传来,携风而啸,迢迢而来,骤然打破了他的歧念歪思。

“云师弟——”

……

几个呼吸之后,李部便将云山拉到了赤叶巨枫之上,驾着此器往器物房的方向,继续疾驰而去。

注意到云山明显劳累过度的脸­色­,李部眼光一闪,顿时就透露出了些许担忧与关怀之­色­。

“师弟,你怎么搞成了这幅样子?”

“而且你为何一个人走到了这里?我可是去西山找了一大圈都没将你找着。”

本就身形颓败,垂头丧气,闻得此语,云山面上的­阴­郁凝愁,登时就更浓了些。

一声嘘叹过后,他便显出了几丝哀戚与愤恨,无力而怅惘地望向了半空中的游云,怔怔地出起了神。

“修炼宗门功法之后,我一心只想快点到师兄这等境界,然后回去报仇,手刃­奸­人,让爹娘瞑目。”

“只是,我却想得太简单了些。”

“近两月以来,日以继夜地聚炼灵气,焚膏继晷地控御元流,我也只不过是堪堪进入了练气初期,而后便始终是在原地踏步,难以寸进。”

“今早试了近十次,却纵使法力几尽,也无法令飞云筏腾空载人,所以为免延误,便只好天不亮就出门,想在正午之前赶到器物房,顺利领到月奉nAd2(”

李部本是安安静静地立在其前,听其叙述渐详,竟是缓缓转过了身子,诧异惊奇地盯起了云山。

无奈地撇了撇嘴,虽隐有哂笑之势,却立马就又被他给憋了回去,换上了一副略有责备的神态,貌如厚德师长,谆谆而诲道:“师弟,心有嗔痴,­操­之过急,可俱是修行大忌!”

“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只需按部就班地修炼,尽心尽力,费上个三五载,就多半可以晋至练气中期,到时购上三四张灵符,置备一两件法器,何愁不能屠之如狗,乂之如草?”

“况且,这修行境界的突破,也不是一味的苦修就行的。”

“修行之道,除了枯燥的闭关,还需残酷的历练。即便是低阶修士,只要磨砺出了足够­精­湛的技艺,同样可以战胜,甚至是灭杀高阶修士。而天材地宝,与药石丹丸这些东西,也皆能使修士的境界与法力,短时激增,虽是难免有法力虚浮、根基不稳之虞,却也不是不可消除。”

“你若——”

似感气氛不对,说到此处,李部竟突然停顿了下来,扭头望向了瘫坐无言的云山。

见其悲戚销骨,他的面­色­,顿时就变幻了起来。迟疑犹豫,左右不定,内心似有激烈的冲突,一边是于心不忍,哀同身受,一边是自私作祟,贪念难除。两个想法相互攻伐,相互矛盾,抉择难固。

踌躇了半晌,觑得云山依旧故我,他才牙龈一咬,剑眉一蹙,做出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师弟若实在是放不下心中仇恨,师兄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他道此语,明明是意示襄助,在昭人情之暖,然而话刚出口,竟似一阵西风,忽然间砭骨而过,侵髓而入,令人直欲打上一个寒噤nAd3(

为遮去神态上的细微变化,云山顿时就猛地抬起了脑袋,身子微抖,双目大睁,神光灼灼地盯向了李部。

“当真?!”

语起如燕升,一时之间,竟不知飞去了何处,杳无音讯。

辨其神情,感其迫切与渴求,李部却是一阵沉默,观那夷由之态,似有出尔反尔之意,只是踯躅了片刻过后,视得云山眸中希冀犹烈,他竟又忽生一刹那的怜悯。

一声轻叹,终究是难以残忍。

“自然当真!”

“这一月间,我吞服入品炼灵丹,修为虽又有所­精­进,但却始终破不了瓶颈,难能进入练气巅峰之境。”

“而后我便去了酬功堂,接取了找寻云水雾枫的任务,结果一番苦觅,云水雾枫没找到,却找到一只贪宝­精­鼠。”

“此兽大约是练气后期,­茓­中多半有宝灵枝存在,只是它虽实力颇弱,却嗅觉灵敏,极其多疑,而且身形敏捷,速度极快。”

“我本是打算等自己修为再高一些,能有万全把握的时候,再独自一人杀鼠取药。只是如今,我既无法短时打破瓶颈,那索­性­便卖师弟一个人情。”

“师弟助我杀鼠,我便将宝灵枝的一片叶子给师弟,如何?”

好不容易等来了回音,然而云山竟是一瞬呆滞,显出了满脸的茫然不解。只是当目光一转,却见得李部不但是并不解释,反倒是­唇­角隐挑,似笑非笑,略有考校之意。

玄眉一拧,他便低下了头,苦苦思索了起来。

如此境况,只因记忆之中,这两样东西都曾在《修真初观》里的《天材地宝篇》中有过记叙,却奈何时日已久,而那时所忆又太过粗略与繁杂,如今陡然提及,霎时之间,他也想不起来了。

冷氛蔓延,及至半晌之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隐含的东西,眼神一亮,他就卒然站了起来。

“既如此,那便多谢师兄了!”

见其躬身谢礼,察其豪气隐生,李部面上的笑容,顿时一盛,随即就右手一翻,取出了一个白玉小盒,递予了云山。

“师弟既然如此聪慧,想来也知晓这十里香云花的用法。”

倏而之间,宛有礁触河舟!

陡然望得面前之人的举动,云山竟又复一愕,然而待得听清其末语,却又立时会心一笑,眸光闪耀。

微微颔了一下首,他便伸手接过了盒子。

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无误之后,他便将其揣入了怀中,妥善地置在了深处。

此物紧随宝灵枝,记载于《天材地宝篇》中。透过玉盒,以人的体温,蕴之十天半月之后,此物便会逐渐产生一种极为奇异淡薄的气味,对鼠类妖兽而言,存在着致命的吸引力。因为此花一旦被幼鼠吞食,便能促其生长,强其血脉,且效用极显。

这株十里香云花,大概有婴儿手掌大小,­色­呈微红,花有五瓣,十三根花蕊微弯而立,既无香气,也无臭味,堪堪是一百年的年份。(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27 借势

?以下是为您提供的《》-《27.第27章借势》-敬请欣赏!

未过许久,二人便已进入了那间熟悉而又陌生的丁字号分房。

今日是器物房统一发放外门弟子月奉的日子,故而外厅中的人数极为不少,前次的冷清早已消失不见。云山二人进来的时候,此间便已然排起了二十条长龙,队伍歪歪扭扭,纷作激湍,导致排于最末的云山,因其体型矮小之故,完全望不清柜台后的青衣人面孔。

如此一幕,却是令他双眉皱极。

只因原先的打算,在此刻的成功率,立时又降了数成,差不多是完全落在了空处。但忌于此地的纷乱之中,那道隐约而藏的秩序之力,他却也不敢有丝毫逾越,只能将其寄望于运气。

好在领取月奉,其实并无太多弯弯绕绕可讲,基本上都是青衣执事将月奉掷于柜台之上,领取的人袖袍一拂,将其收入储物袋中,便已完事,少有攀谈或是询问的。故而即便李部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领着他Сhā队,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便已轮到了他。

极为碰巧的是,云山所处的柜台之后,这名发放月奉的青衣人,居然就是他第一次来此之时,遇到的那位。

郁眉一舒,双眸一亮,复又一笑,他便上下打量起了此人。

面门透灵,眼韫­精­光,细皮白­肉­,肤上无一丝暗淡或是油腻,尚有几分未消的脂香富贵气,不过练气初期,便能凌压至少两位同职,想来也是一长袖善舞之人,多半……

对面的青衣人见其端详之举,自是神情一愣。

然而片刻的诧异之后,他竟也是眼中流光,熠熠生辉。观那模样,显然也是认出了云山。

目光略一流转,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当望得那一抹鹤立­鸡­群的白­色­之后,他便迅速转回了视线,对着云山和蔼可亲地笑了笑nAd1(

“云师弟竟然这么快就到了练气初期,看来修行是颇为用功啊。”

话音才落,笑意犹存,他便将属于云山的那份,轻轻放在了柜台之上,却不料,云山竟并不伸手去拿。

不但是袖手如松立,面泰宛风微,而且是毫无拘束地抬起了头,全然不忌地盯住了他的眼睛!

“不知器物房中,能否预领月奉?”

“最好是一年的。”

“师弟我嫌一月一领太过麻烦,占了修行的时辰,故而想请师兄行些方便。”

猝而闻言,见其安然自若,甚至是有恃无恐,这青衣人,竟也是一阵瞠目结舌,惊愕莫名。

而察觉到云山的语气之中,那丝隐隐透露出来的势在必得之意,他的眉头,更是不经意地蹙了蹙。一瞬为难,复又扭首,直接掠过了那些已有不满的待后之人,倏而望向了大厅之外,倚门侧立,始终面无表情的李部。

眉梢一时再颤。

几度犹豫,见得周遭对此的议论之声已然渐盛,而云山却依旧是目不转睛,浑然无惧,他这才猛一低头,靠近了云山耳边,如蚊蚋般轻声道:“器物房的预支条例,可并不适用于外门弟子,只限内门弟子以上,师弟如此——”

“难道李师兄作保也不行吗?”

其语未毕,便听到如此蛮横的一句,这青衣人也是颇感无奈,顿时就是一声愁叹。

不过也未有再多夷犹,似卧虎抬首一般,不正常地往外摆了摆头,轻飘飘地抛下了一句话,略示软责之后,他就蓦地摆正了身子,严肃了神­色­。

“与其好高骛远,你还是立足当下的好nAd2(”

至于云山,却是一看到青衣人的动作,就听出了弦外之音,故而对其言辞,也未有过多计较,面浮羞惭的刹那,他便从善如流地承认了错误。

“是我鲁莽了,师兄勿怪。”

双手一揽,将柜台上的一应物品揣入怀中之后,他便飞快地转过了身子,举步如风地奔向了外头。

观那提袖掩面的模样,竟是极似一登徒子,因被一半老徐娘所拒,以致羞难自抑,几欲自绝。

……

刚走至李部身边,不待其出言,云山便是微微一笑,轻声道了句:“师兄随我来”,他便不作理会地,信步走向了不远处。

此先已有几番推演,十丈外的拐角处,正是他预先选定的几个点之一,其旁经人最少,视野狭窄,应可为那青衣人,尽可能地减免闲言碎语。

可是,他虽安之若素,行事毫不拖泥带水,但其后的李部,却是迷惑盈心,且在这茫然之中,还有些许失措之意。

他二人之间,竟是第一次有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

双目一眯,他便狐疑不解地望向了渐渐远去的那道背影。

却怎奈念转如光,一时之间,也理不出什么头绪,因为这大厅之中,始终是麋沸蚁动,他根本不曾觑得云山刚才的举止。

故也未有几多夷由,目中寒芒一闪,袍下右足一跨,他便不闻不问地跟了过去。

……

大约过了半柱香,那位青衣人便拿着一个小包裹,全无异常地走出了大厅,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拐角处的二人之后,他便快速走了过来nAd3(

及至二人身前,待得用背影挡住了大部分的视野之后,他这才朝着李部讨好恭谨地笑了笑,而后才右手一提,将手中包裹递给了云山。

“云师弟,这是剩下十一个月的月奉。”

只是见得云山伸手托住,便欲往回揣,他却又摇头一笑,左手一翻,便取出了一张黄符纸契,挡在了包裹之前。

“不急,这是一份血契,还望师弟按个印。”

“师弟是个聪明人,应知我的难处。”

云山闻此,自是歉意一笑,欣然允诺,然而立于一侧的李部,却是目口微张,惊奇难掩。

他委实是不知,一个外门弟子,是如何突破谷规的限制,做到此事的。

直到云山笑呵呵地一转头,将那黄符纸契递给他,腼腆一笑之时,他才顿感不妙。

“师兄为我作保如何?”

李部见此,心中自然是极为不悦,乃至是破口大骂,而其嘴角,更是抽搐不断,微如弦振,却碍于某些事,他不能不暂时安抚住云山,但这怒气,却又不可不泄,于是鸷目一转,他便神­色­恨恨地盯了青衣人一眼。

那直欲噬人的眼神,竟似在愤恨怨忿,有人诱拐了他家的纯良后辈一般。

到了此时,这青衣人也是即时反应了过来。受着李部怒视的目光,他的面­色­,也是猛然一阵发苦,却又不敢对任何一位表达自己的不满,愁郁委屈得,直如哑巴吞了黄连。

谁知道这位师弟人小鬼大,竟敢狐假虎威?

……

赤叶巨枫之上,云山低头坐着,双腿大喇喇地伸着,笑嘻嘻地整理着包裹,浑然不顾一旁站着的李部,其面上已然浓极的不愉。

直到过了数息,整理好包裹之后,似是感到气氛不对,他这才眼珠一转,束手束脚地站了起来。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偷偷瞄了瞄李部几眼,而后历经几番畏葸,见得李部脸上的­阴­沉越来越瘆人,他才喉咙一滚,破罐破摔地站直了身子,利落地折下了脑袋,恳声道:“师兄,对不住!”

“是我急于提升修为,不愿在领月奉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所以才会想出这种先斩后奏的下作法子。”

“云山做错了事,惹恼了师兄,甘愿受罚!”

说完,他便深深一躬,将腰弯得近乎折断,将头垂得近乎触地,表现出了十足的歉意与诚意。

李部瞥见如此一幕,加之辨得云山面上神­色­的一些细节,萦心满怀的狐疑顿时就散去了大半。

心神一松,他的­唇­角便也挤出了几分苦笑之意。

“师弟你可真是个鬼灵­精­,罢了罢了,师兄便替你扛下这事了。”

“不过,你以后做这种事之前,最好还是先跟我说上一声。”

“我最不喜被人强迫,抑或是算计。”

听到了他前言的原谅之中,显出的那一分亲切热忱,更察出了他尾语的平淡之中,蕴着的那一丝锋寒凛冽,于是云山躬下的身躯,便更弯了一些。也不知是因为感激,还是因为惧怕,他的回音,竟是微微颤抖了起来,似哽咽,又似瑟缩。

“师兄大恩,犹如顾复,云山必当铭记五内,不敢或忘。”(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28 忽有一念,歧思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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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未相交的时刻,赤叶巨枫才托着二人抵至藏经阁。

藏经阁位于白龙谷中,龙首峰南侧大约三里处,占地足有一百多亩,总共有三层,每层分内外二部。

第一层中,大多都是普通的功法秘术类和见闻秘录类,外门弟子皆可入内查阅。第二层则基本全是功法秘术类,只有内门弟子可入,且需一定的耗费酬功,以换进出许可。第三层与第二层类似,只不过仅有真传弟子可入其中,同样也需耗费酬功。

功法秘术类,一般都只有介绍在外可见,详细内容则记录在以灵清白玉所制的玉简之中。

而玉简之中的法诀元图,因以持古玄符记叙,以邃相灵纹刻画,故皆蕴着极神妙的道韵,因而唯有练气中期以上,在生出灵识之后,才可凝神观看。而欲取得玉简中的内容,也唯有支付一定的酬功或灵石,于门口录事弟子处进行特殊的印录之后才行。

至于见闻秘录类,则全可免费观览,并无限制。

二人约定十日之后,在此相聚,直入雾海,去寻那贪宝­精­鼠的巢­茓­,而后李部便满怀心事地离开了。

而云山在一层门口的录事弟子处登记之后,便也从容自在地走进了这座庞大无比的藏经阁。

刚一举目,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奇异震撼的紫木之林。

乔灌藤蕨是一座座高约五丈,长有一百丈的紫褐­色­木架,分排伫立,寂如枯杨,枝叶花果则是遍布无数的文书典籍与光团玉简,缤纷灿烂,鳞次栉比,禽兽虫豸则是稀稀拉拉的青衣人影,穿行其间,走走停停,却都安静无声,不置一语。

这些紫褐­色­的木头,均是灵木之属,名唤“紫香丝槲”,号称千年不朽,虽有夸大之嫌,却着实坚固耐用,并且浑身散发着一股异香,不仅能助人沉心静气,还能祛虫防蛀,使纸木之类的文本耐腐防蚀nAd1(

行走在这异香缭绕之中,感受着安静舒心的气氛,云山的心神也同样是宁静轻松了许多。一目十行地阅览着各种分类布局­性­质的告示,片刻之后,他便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步履倏而一疾,就朝着藏经阁的西边走了过去。

他入此筑,一是为了尽观见闻秘录类的古籍文书,二是为了查明异转瞳与双枢瞳的详尽信息,三是为了再拖延些时间,看看能否再增加一些手段,或是想出一些法子。至于大通言的学习,十天也难能登堂入室,故也不急一时。

映虚易真神光的寿元损耗,仅仅是对付一只普通的草洞鼠,便损去了足足三载。可想而知,若是以此对上练气后期的李部,其代价必然是恐怖之极。仅靠臆测,这种后果便已令人望而生畏,故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用。

只是,以他此时的阅历而言,在修士斗法这一领域,却又等同于一张白纸,差之李部,有如天渊,故而此术,也必定是非用不可。所以战毕之前,他怎么也得试图纠缠抗衡一番,以增些经验,受用以后。

练气修士的寿元,与活得久些的凡人差可比拟,约为一百二十载,筑基境则有二百五十载,之后则依次翻倍,层层递增。

对于能否进入传闻之中的筑基境,他自己是毫无把握。若是终此一生,都在练气境中徘徊,那么使用此术,便是在慢­性­自杀,与吞汞服砒殊无二致。而修界之中,能够增添弥补寿元的天材地宝,亦或是丹丸灵药,俱是稀少之极。即便是降于眼前,也不是自己所能够觊觎——

觊觎?

不对!

为什么不能觊觎?!

思虑及此,扪心一问,竟似一道闪电,直接将他的脑海中,那些稠如油云般的郁思,断然劈了开来,紧随其后的,更有轰隆隆的雷鸣之音,连如夔牛踏怒海而来nAd2(

他的呼吸,蓦地一下,急促了起来!

因其激动,因其惊喜,一时难以自抑,竟是导致其行走的步伐,猛然顿在了原地,停在了一道莹莹如虹的光晕之前。

然而在这理智渐乱之初,他竟还遵照着冥冥中的御卫之能,下意识地转过了身子,面对木架,以那变幻陆离的彩晕,将自己诡谲的面容掩去了大半。

……

若是映虚易真神光,对天材地宝,以及丹丸灵药之属,均起作用,那岂不是可以肆意偷盗,随­性­攫取?

整整十息!

灯火虚化的景象,不是渐变,而是瞬变,它需要整整十息才会突然显现!它不需要一直输送法力,以作维持,只须在最开始的那一刹那,一触即收,便可启如渠行,袖手而观。

一旦如此,只要不在发出的时候被人察觉,谁又能怀疑到我头上?!

倘若果真如此,这天下宝物,这世间灵材,岂非任我予取予夺?!

不行,为保万全,还需试验!

也不知道筑基修士的神识,能否察觉?

按理来说,应当是不行。这映虚易真神光,毕竟只是表象为光,然其本质,却是玄妙万端的空间之力,闻所未闻的虚实之法。

待得异转瞳开,更能以目光为载,施此奇术!

而目光,却是无­色­无相,无气无味!

……

思绪百转,云山的神态,自也是变化万千nAd3(

忽而面红耳赤,忽而提心吊胆,忽而狰狞贪婪,忽而沉湎迷醉,种种­色­彩,不一而足。更因此之故,他那才修来不久的法力,竟也是不受控制地紊乱了起来,如有碧鳌在翻江倒海,更似白龙在吞云吐雾。而其身上衣袍,亦是猎猎作舞,鼓风阵阵,恍如北风在啸,几欲撕碎这碍眼的翠松,但是囿于青裘之上,那些勾连交通的法禁灵纹,它却又无力损之,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冲荡,一波又一波地迭涌,徒劳无功,却一刻不止。

远远望去,直如一盖世魔头,被困在了他的躯体之中,封禁了千万年,如今正肆虐发狂,欲破镇而出。

只是应此之变,在云山背后,相隔五排木架之处,竟有一位寻常难见的黑衣人,蓦地停下了行进的脚步,双眉拧极地视了过来。

然而,有光团玉简与纸书木架层层作阻,他却是见不分明。

于是眼角一扩,­精­芒一闪,在沿途的纸页与光霞,都无风自动,轻摇柔氲的霎那,他的身体之中,便有一道雄浑如洪的神识陡然漫了出来,作怒涛排壑之态,向着云山,遽然笼罩了过去。

转眼观及,他才发现,那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而已。修为虽只练气初期,但其法力却又远比一般弟子要浑厚­精­粹,纵使比之练气中期,也不遑多让了。只是,详察这法力波动,却又不似练功,而其表情,也略有不对。

隐约猜到些什么,一双浓眉才舒又蹙,右足一抬,他便朝着云山,快步走了过去。

而这黑衣人刚走向云山身旁,此地不远处,竟也有一名身着白衣的执事弟子,飞快地靠近了过来。

那执事弟子望见这黑衣人的出现,居然微有一愕,随后刹那,其面上薄怒顿时就消了去,立时换成了一抹敬重。腰身微躬的同时,步履一急,他便欲过来行礼,却还未近得几步,他便又看见这黑衣人头也不转地挥了挥手。

一瞬明意,他随即就躬身一礼,待得如此退了三步,礼已毕敬,他才即时扭过了身子,大步离了去,不敢再打扰这二人。

而就这弹指间的功夫,这黑衣人便已站在了云山左侧,细细端详起了云山的表情变换。

数息之后,觑得云山始终不醒,眸中神­色­一冷,他这才摆首左视,看向了云山盯视出神的那一页纸文。

上面记载着一门秘法的介绍,名唤《化草筑灵秘法》。

修炼之后,能够驱运特殊的法力,将草木类的灵药提炼为一种半­精­粹的灵力。其­性­质与修士聚气凝气,然后­精­粹出来的真元法力相差极小,因而可以让修士大量地吸纳,融归丹田,以省去耗时弥久的提炼步骤,进而直接烙印自身痕迹,化作法力,从而节省苦修的时间,快速地将修士的法力总量堆积起来,以强行突破小境界。

以他的见识阅历,自然一看便知,这本《化草筑灵秘法》只有没希望突破下一层大境界的修士,才会选用修习。而且此种法门近似于暴力霸蛮的魔道,与最讲究中正平和与厚积薄发的正统道门,相去甚远,甚至是背道而驰!(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29 声如惊雷,书如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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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的字迹,这黑衣人的一双炭眉,自然是愈来愈皱,直如一道激荡在岩阿处的惊湍,而其面上神情,亦是愈来愈杂,不仅有愤怒隐涌,更有疑惑不解。

“宗门对于低阶弟子的教示训导,何时浅薄到了如此地步?”

“眼前这位明显根基扎实,竟然也会对这种歪门邪道起了贪痴心魔!?”

眸光一凛,蓦然一声冷哼,于是那道雄浑黜浮的神识,便再度汹涌而出,转眼之间,就化作了一串殷天动地的惊雷,在云山的脑海之中,砰然炸响了起来!

“修士修行,法力修为才是大道之基,自身境界才是渡世宝筏!”

“区区小术,何足道哉!”

“若想走上极巅,只有依靠自己!”

“屹立于霜天之上的存在,哪一位不是拄剑持戟,一步一步爬上去的?”

“借助歪门邪道,妄旅终南捷径,只会丧了锐意进取之心,丢了强者锋临之魄!”

“迷途在前,深渊在侧,尔还不速速醒来?!”

字字珠玑,轰然而响,似山怒,宛雪崩,竟是陡然勾起了云山深藏的记忆。

爹和娘亲都说过类似的话语,只是他这些时日初涉修真,又骤然得继那不知名的衣钵传承,再加之无人真心教诲,诚意引路,种种原因相叠,却是导致他突然迷失在了此间,忘却了往日所受的教诲,播穅眯目,而不自知。

仿若冬日寒风之中,忽有冷水从头顶一浇而下,猛地一阵激灵,云山的眼神,立时就变得清明了起来,眸中的迷乱贪枉之­色­,一瞬尽去nAd1(

忽地凝目,看了看眼前的东西,然后他才又扭头看向了身旁之人。

着一袭黑衣,胸膛之上纹有三龙,边缘绣有银丝,堂堂八尺,张眉努目,右额有一道腐烂未愈的漆黑疮口,缭气如蛆,积脓似潭,却有诡异卓谲的奇香,从那里传出。

见得此人横眉愠怒,于是云山便蓦地转过了身子,而后不等其言语,竟然就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紧接着便是一声谨谢,虽用着少年人特有的公鸭嗓子,然那语气,却是诚恳恭敬之极。

“多谢师伯点醒!”

“云山因家仇国恨,而急心修行,险些被心魔所乘。若非师伯刚才一语,惊醒了梦中之人,云山恐怕便将爹娘敦敦以授的教诲,尽数给忘了。”

陡而见此,这黑衣人竟是一愣。

目光一冷,复又神识再出,观其不似作伪,他才面­色­微缓,肃然沉声道:“起来吧。”

“修行亦是修心,更是修自己,若是忘了自己,只看到华衣美服,还谈什么修行?”

“今日所得,莫再遗失!”

闻其前语,云山立时便应言直起了腰身,然未完全立直,却旋又躬了回去,再度俯下了头颅。

“是!”

“云山谨遵师伯教诲!”

半息之后,因无回应,又察暗消,他这才彻底站直起了身子。

骋目流眄,四处望了望,却发现那人早已消失在了此间。

若非身前遮光的­阴­影猝然消了去,自己只怕还不知他已离去nAd2(然而如此短的时间,就已掠出了自己所能观测的范围,这般恐怖骇人的速度,竟连半丝风声都没有!

空气之中,似乎全然未曾有过扰乱与流动!

这便是筑基境么?

还有那种奇异的窥测之力,那能直入他人脑海,如沉泽凝渊般的震撼之音,便是所谓的神识么?

如此力量,比之李部与己,何止是云泥霄壤!

怔怔地望着书架间的光团空隙,他的眼眸,竟是眯而复扩,惊­色­如潮,忌意如涛,夹杂其中的,还有那些挥之不去的艳羡向往之情。

种种歧念,赫又如烟霾雾霭一般,迅速笼了过来。

然而及至半晌过后,待得歪念痴缠如麻,他却又悚然一震,冷汗忽如暴雨而下。

玄眉一蹙,鼻中一声长呼,他才渐渐止住了那些邪心乱绪。

袖袍一拂,荡膝扫掌,似乎是连同心上的尘埃,也一齐掸了去,而后霎那,他才换上了一脸的坚定,踏步如流星,沉重而有致地走向了此层的西侧区域。

光是筑基境与练气境的差别,便如此明显,后面境界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大得犹如碧落黄泉,迥隔九天九地之遥。映虚易真神光这一术式,又有何等何能,可与浩荡天地争辉?

终究一术耳!

尚不如立足眼下,跬步以积。

……

《持古玄符》、《邃相灵纹》、《长青二十语》、《遂古大劫秘闻》、《灵界传闻之一鳞半爪》、《长青修界地域分布》、《珍禽·异兽·灵妖》、《天地灵物大全》、《药草本集》、《灵药图鉴》、《十万载大事记》……

一目十行地看着各种文书典籍的名字,然那步履,却难有停顿滞止,只因那异转瞳的相关讯息,他还未见过只言片语nAd3(

毕竟一旦解决了这个东西,就有可能增加一种新的对敌手段,为他再增些抗手之力,降低他目前对于映虚易真神光的极度依赖。因此之故,他自然是亟欲处理此事。

他犹记得探殊阁那日,马老对他所说的原话:“具有异转瞳,已朝着双枢瞳进化,介乎两者之间,练气之后,便可激发显现”。

只是话虽如此,但他早已达到了练气初期,而眼睛之中,却还没有任何特殊的变化出现,始终寂静得犹如一潭死水。

……

如此走马观花,浮光掠影,直至大约一顿饭的功夫之后,他才蓦然止在了一本名唤《人族修士特异灵体》的古书之前。

面­色­一喜,他便匆匆翻看了起来,眨眼之后,便已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异转瞳,常见灵目之一,进入练气境后,绕弓蔺、基张、进锁三大气府,依次行气于天照、苍悬、升光三大灵络,合共三至十次,即可激发此瞳之异能。”

“激发之后,双眼能够同时向不同边的外侧转动。究其缘故,是因脑中构造,出现了轻微的异变,隐有分化两域之势,因而对于神魂识力,有着微弱的强化作用。”

“其上犹有一种灵目,名唤‘双枢瞳’,是脑中两域,已然完全成形之后的状态,稀少罕见之极,长青万万修士之中,百载不过十一二例。且因脑有两域相合相重,作蝶翼交叠之貌,故而其泥丸宫,亦将多出一个,识海也将比常人广阔厚实一倍,识力则可轻易分化,一心二用、同御二器……”

刹那观尽,云山面上才显不久的喜­色­,便顿然僵在了那儿。

直至数息之后,感觉咧开的­唇­角,有些发胀发酸,他这才一声苦笑,收起了那些迫不及待地,忽然涌了出来的激动兴奋。

“果然!”

“难怪!”

“难怪马老与李部,都不曾对我提及。”

“修士修行,至练气中期,识海便将现形,从此便有了可­操­纵的神魂识力,对周身一定范围之内的法力真元,还有天地灵气,都将有着不弱的感应之能。而至于筑基境,灵识蜕变为神识之后,更是等于凭空多出了一种感官,而且是比另外五感,要强悍有用得多的感官。”

“筑基之境,神识一出,数里之内的万般物事,便将尽数映照于心田之内,似如目见耳闻,更胜亲身处地!”

“而这异转瞳,却连对目力的增幅作用,都丝毫也无,居然仅仅是能异向转动!”

“如此效用,一旦进入了练气中期,就完全变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唯一有用的那一点,便是所谓的,对于神魂识力有着微弱的强化作用。而既然述之以微,又岂会效彰?”

“就是不知,这马老所说的,向双枢瞳转化了部分,又能产生何等程度的变化?”

“只怕,多半也是微乎其微,难有可观之变,否则他也不会那般冷淡。”

“罢了,终究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再度冲入练气中期,这异转瞳就目前而言,也并非是全无用处。”(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30 哪有无解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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伫立原地,思虑良久,云山这才唉声叹气地做出了决定。

随后手中书一放,他便迈开了步子,走向了通往内堂的门庭。

藏经阁大厅之中,不管是第几层,都不得练功施法,造成明显的灵力波动,否则必有执事弟子前来问责追罚。若临时有了灵思妙想,或是感受到了突破契机,那便须去对应层的执事弟子处,支付相应的灵石或者酬功,取得令牌,租用内堂的练功房,以作短暂修行之用。

练功房中都有法阵笼罩隔绝,在其中弄出的动静,一般都不会被外人察觉,自然也难以波及藏经阁内,那些脆弱的典籍文书,乃至是产生破坏。至于玉简之类,则都有微型法阵防护在外,若没有筑基修士全力攻击,却是无损坏之虞。

行有数百步,待至一青石凿就的方台之前,云山这才顿下。

微微颔首,浅施一礼,而后他才满脸­肉­痛地,从怀中掏出了一颗灵石,递予了面前的白衣执事。

“师兄,我欲租用练功房一日。”

这白衣执事,正是刚刚那位欲向教训云山的黑衣人行礼的人。

极其顺手地收下递来的灵石之后,他便在云山微有错愕的注视下,一边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块晶莹透亮的青­色­玉牌,一边颇为热络嫉羡地招呼了起来:“师弟好运道啊!”

“一入藏经阁,竟然就能受须普师伯一番教诲。”

“一看就是头角峥嵘之辈。飞黄腾达之日,想必也是——”

“啊——”

“忘了自我介绍,我名王玠,师弟称我王师兄就好nAd1(”

“哈哈哈哈哈哈……”

听得这人近乎是自言自语的腔调,看见那副自来熟得令人浑身不自在的模样,云山接过玉牌,一瞬的激灵之后,竟是当即就愣在了原地,迷惘疑惑之中,甚至还含蕴着一丝厌恶与惧怕。

及至数息过后,惑惧尽去,他才蓦然一声惊呼,即时醒悟了过来。

“须普师伯?!”

“原来那位,便是清商峰的须普师伯?!”

王玠闻言,顿时就开口笑了笑,似乎对于云山的震惊与钦佩,很是满意。只是眨眼之后,欣意一收,他的目光便又立马瞥转到了一旁,脑袋微摇不止,鼻中连连轻叹,显出了满脸的不忍与缅怀。

“正是!”

“只是可惜了。”

“昔日剑心通明的须普师伯,本是最有希望进阶金丹境的一位,却飞来横祸,陡遭魔孽算计埋伏,以致败落至此。”

此人明显是对须普颇为崇拜景仰,甚至于刚说完这几句话,他的面上,竟又突然冒出了一股愤怒怨怼,而后居然就双手握拳,猛地砸向了面前的方台,应着那两声叠在一起的闷响,似要臂化霹雳银霆,将这碍眼碍事的青石,轰然劈开一般。

“可恼!”

“可恨!”

忽而闻此,云山的记忆一下子就开阔了起来,那一双惊奇的目光里,竟还闪出了几分浓郁瘆人的忌惮、疑惑与恨戾,杂糅如冰中泥固,寒意迫人。也不知到底是联想到了什么,竟然导致他有如此变化。

“魔门?!”

“莫非,须普师伯额头上的那个溃烂流脓,却又泛出奇香的伤口,便是被魔修攻击时留下来的?”

他曾于李部那里听说过此事,据说是宗内一位最顶尖的筑基修士,遭受到了魔道的袭击,最终导致剑心受损,伤势十余年不愈,甚至就连原本的假丹修为,都下降了良多nAd2(本来不日便可突破的金丹境,如今赫已是遥遥无期。

整个白龙谷对此,自然皆是愤恨不已。若无此事,恐怕白龙谷早已有了一位金丹境,一旦如此,宗门的地位与实力,必然会进一步地提升与扩张,而门下弟子的修炼资源,亦必将大幅增加。

畏忌颇稠地皱了一下眉头,抬头之后,略有些怪异地扫了云山一眼,王玠这才凝重至极地接起了他的话语:“不错。”

“据说是一门叫做‘溃腐香煞‘的魔道秘术留下的伤患,能够以受伤者的法力为食,借此补益自身,不断地恶化与加重,直至将人逼入魂飞魄散之境。”

“也幸亏是须普师伯的境界高深,光凭那残剑之力,便能遏制此患,使其至今犹不能渗骨而入。”

听其如此解释,云山竟是玄眉蹙极,似乎是有些想不通,眼睛猛闭,用那瞳珠顶了眼眶一两息,直到感觉眼部的肌­肉­,微有涨涩之感,他才蓦然睁开了眼,与王玠对视了起来。

“怎么听起来,似乎更像是虿咒蛊毒之属?”

“如此祸患,难道便无法可解,竟还要须普师伯耗费那些本就日渐稀少的剑力?”

对面的王玠,听此便是一声苦笑。

“在这世上,哪有无法可解、无物可克的东西?”

“只是要治愈这等伤患,除了传闻之中,那对元婴修士亦有大用的吸煞蒙毒叶之外,便非得一金丹境以上,同修类似煞功的魔修出手不可nAd3(”

“谷内最高不过一假丹,又能去哪里寻得这二者?”

“你也莫要太轻看……”

这王玠也不知是触动了哪根脑筋,居然是言辞铮铮,说个不停,然而云山,却是复又怔在了那里。

因为听到他的第一句话,云山便是悚然一震,恍然大悟了起来,一时之间,竟似有黄钟大吕轰鸣在耳,震得他根本就听不清王玠的后语。

“是啊!”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无法可解、无物可克的东西!”

“世间万物,相生必有相克,一生必有一克!想要‘一招鲜,吃遍天’,根本就不可能!这映虚易真神光,即便能攻天引劫,也绝对不可能例外!多用之对敌,弊远大于利!”

“吾当时时谨记之!”

心言如雷,赫赫而荡,未等王玠反应过来,他竟然就眸光一亮,乍复清明∑然之­色­一闪即逝,而后他便立时退后了数步,躬身一礼,拜近稽首。

“王师兄这一言,于我大有裨益。”

“云山在此谢过了!”

礼毕之后,不待王玠再度出语,他便飞快地转过了身子,面­色­沉凝地走向了不远处的练功房,只留下目瞪口呆,一脸疑惑的王玠,站在石台之后,独自纳闷不已。

……

藏经阁一层的内堂之中,共有着一百间练功房,呈环形排列,内里一圈,最外围一圈。而这外围大圈的缺口处,即为外厅与内堂之间的大门。

云山看了看手中玉牌上的数字,进门之后,便往右侧靠中的位置寻了过去。缓行了片刻,直至走到了一堵刻着“二十一”的青灰­色­石门之前,他才倏而停下了脚步。

微微挪步扭身,左手一托,右手二指骈并为笔,法力一涌,他便凤翥鸾回地挥起了指笔,快速写下了一个符文。

指尖一瞬光耀,但见那玉牌之上,忽有青光一闪,云山面前的空气中,便刺啦一声响,蓦然浮现出了一层­乳­白­色­的光幕,旋又猛地撕裂了开来,扩出了一个恰可供一人通行的霞光之洞。

将玉牌揣入怀中,双手用力一推,见得这扇看似厚重,却又轻若无物的石门,轰隆隆地一开,他竟是一瞬诧异,只是也未有迟疑,一声轻笑过后,右足一提,他便快步走了进去。

而随着他的进入,这扇似有识人辨物之能的石门,便又轰隆隆地阖了起来……(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31 ­唇­弧几度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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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进门,云山便停在了原地,满脸好奇地四处打量了起来,然而弹指之后,他目中微现的兴奋之意,立时便又散了去。

此处并没有什么花哨新奇的东西。正中央的地上,唯有一个枯草蒲团孤零零地摆着,而四面墙壁之上,则镶嵌着四颗莹莹生辉的夜明珠,将此室照得亮如白昼,除此之外,则是门口的角落里,伫立着一个刻时足有十日之久的沙漏,从石门打开的那一刻,其中的白沙便已然开始了渗漏,窸窸窣窣地流坠而落。

至于这个练功房,则完全是由一块块的青石巨板构造而成,形似龟甲,状若鱼鳞。这种青石,并非是西山群院里,那种与凡间无异的普通建材,而是一种较为常见的灵材,名唤“藏青石”,其坚硬之况,远胜百炼­精­钢,并且有着殊为不弱的隔音绝灵之力,可与法阵的禁断之能相互叠加。

目光一扫,一瞬的思虑,他便微微蹲下了身子。

“唰”的一声!

右腕一探,青揕就被他从靴中猛地抽了出来,旋即法力一动,青光一闪,此器便暴涨为了一柄寒光耀耀的三尺青锋,而后便见得他右臂一挥,这柄青剑,便朝着右侧的青石墙壁,狠狠地砍了下去。

伴着那一阵短促疾烈的风声,立时便有一连串的赤白火花闪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更有一阵酸厉刺耳的金石交击之音。

就像是铜钥匙在瓷器上摩擦切割一般,躁得让人心生烦闷,恶心难遏。

感受着虎口的反震与酥麻,皱着眉头,续又舞了几个剑式,略微活动了一下右腕,他这才散去了法力,将青揕又放入了靴中。

这堵藏青石壁上,赫然只有一条隐约的白痕,歪歪扭扭,宛有蚯蚓拱土而过。

青揕在手,法力满溢的全力一击,在这藏青石筑成的墙壁之上,居然只能造成这种程度的伤损!

几乎连刻痕都算不上,也只有“画痕”二字,才恰可描绘其轻微之貌nAd1(

“传闻之中,筑基初期的护身罡气,大约是有藏青石三分之一的硬度。”

“以我现在的修为,估计只能略微破开些许,之后便将再难寸进,根本伤不得其分毫。”

“只是普通练气初期的­肉­身力量,即便是有法力灌注,也应该还要比我弱上个四五分。若是同用法力,则差距应有八成左右。”

“而练气之境,三个小境界的法力差异,大概是一境三成,就是不知,这《鉴天无相归元玄功》又能达到多少?”

语顿如风止,凝思良久,他才缓缓地摇起了头,轻声喃喃道:“还是不够,即便是剔除了法器灵符,要败他,也至少得练气中期才行。”

一声嘘叹,云山这才展平了愁蹙的玄眉,收束了心神,而后轻轻数步,他便盘坐到了枯草蒲团之上,缓缓吐纳了起来。

待得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心中的杂念确已被拭了去,他才按那本书说的,行气运元,开始激发异转瞳。

第一圈。

第二圈。

直至第三圈,除了眼部渐有发热之感外,便再没有其他的异状了,但是自第四圈开始,云山的双眼与那镜虚二镜,却突然产生了一种玄奇微妙的振动。

同前同后,亦步亦趋,随其圈数增多,这频率竟还逐渐地大了起来,恍如山崩地裂之前,那些蹦舞的石砺泥沙一般,似在昭示着某种特殊的讯息,只是云山,却对此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种情形,与那本书上记载的,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他不知其究理,此时更无穷源竟委的本事,但他却知此况,必是因那镜虚之镜而起nAd2(可是若要开启异转瞳,凭他这空白如纸的经验阅历,却又显然是无规避之力。如此一来,却也只好是听之任之,随其自然。

压着内心的疑惑与担忧,一圈又一圈地调元驱灵,按部就班,行如往昔。

这般施为,直至第十圈,那种震颤抖动的频率,赫然是在云山渐浓渐郁的不安之中,渐渐积聚到了极致,而后瞬息,竟忽然止了一下,好似那龙首峰上,覆盖了千百年的白雪素冰,突然滞了一下。

然后,复又抖了一下!

于是此处,便有了一场惊天震地的皓雪山崩,携着煌煌之威而下,声如连雷,势如激湍,似欲覆灭所遇的一切。

俯仰之间,云山体内的元流,便倏而暴动了起来,而他却无能阻之,只因这场雪崩的所生之处,正是他的脑海!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整个头颅都要炸裂了一般,剥皮剐­肉­亦难比拟此苦,尤其是双眼与眉心,更是宛有针锥在刺,烈火在焚,痛得他泪如泉涌,汗如雨下。

他的­精­神意识,在这一刻,已然完全失去了控制镇定之力。各种思绪,火然泉达似的喷涌,却还未蔓延丝毫,便又被旁者崩断了去,层层叠叠,生生灭灭,赫似怒海骇浪一般,动荡不停,推涌不止。

当下别说是固守灵台与坐观自照,便连盘坐原地,他都已经痛得做不到了。

口中哀嚎不断,忽嘶忽锐,如熊如狐,而他的双手,则是抱着脑袋抓挠个不休,似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解他于倒悬,又像是要把自己的骨头统统撕碎,统统抽离,以消那锥心刻骨的痛苦。

……

大约过了三四个时辰,云山这才迷迷糊糊地清醒了过来nAd3(

缓缓睁开了眼,摸索着坐起,他便欲看向四周。只是因久闭不开,酸涩犹在,眼前的一切,竟是朦胧得像掩了层纱。

及至半晌过后,视线渐渐变得清晰之时,他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有法力可用。

于是真元随念而行,眼中所见,便立时明澈了起来。

拧着一双眉头,望了望门口的沙漏,见得耗时不久,他才又双臂一撑,挪坐到了蒲团之上,而后便立时阖起了双眼,凝神内视了起来。

泥丸宫中,悬浮如神明的镜虚二镜之上,赫然是笼罩着一团翠绿­色­的光晕。且这其中,更有两条若存若亡的绿­色­光线,由粗至细地延伸了出来,如蛛丝蚕缕一般,连缀上了眼部附近的灵络气府。

而且半日之前,尚为一片空荡虚无的泥丸宫,此时竟然充斥着无数淡青­色­的烟丝,密密麻麻的,恍如夏季的滂沱大雨,因为某种力量,横亘静止在了苍天之上,罗列似军阵兵戈,韫凛藏锋。

这是已成型的识海!

不知为何,它竟全不类常规常态的浅白­色­雾态识海。

烟与雾,青与白,这质量之较,赫是判若天渊。只是按照记载,练气中期的白雾识海大约是占据了泥丸宫内空间的一半,而他此时,却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略差了些许。

观这情形,难道——

面上骤而生疑,更隐有一丝迫切激奋之意,于是双眼犹如烛亮,蓦然一开,他压着的右靴之中的青揕,便又猛地冲了出来,宛如雄鹰出巢,更似蜂虫疾舞,眨眼之间,便又再度巨化为了那柄三尺之刃,在这间练功房中,呼呼作响地飘飞穿刺了起来。

闻那锐啸之音,竟似有千军莫当之威,可于百里之外,取敌魁首级。

见得此幕,­唇­角忽然一咧,心念一动,青揕便又重归了原处,缩为了簪形。

随即真元一涌,灵识再激,他便运起了映虚易真神光的法门,按照心中所想的,一次又一次地试验了起来。

然而半炷香的光景之后,他却又遽然弓起了双眉,显出了满脸的­阴­郁与懊恼。

“竟然不行?”

“这绿丝既是源于绿晕,那便应该可以弃用眼睛才对!”

“可这又缘何屡试屡败,便像是筑起了一堵大坝,完全出不去!?”

“莫非——”

“需要神识才行?”

沉吟了许久,直到思绪渐渐清明,他才缓缓收止住了心中的颓败与失望。

而后霎那,也再未有什么彷徨迟疑,一舒眉,一展眼,其目中便有两道无形无­色­的光芒,陡然映­射­了出去,蜻蜓点水,一触即收。

视线收而归巢,他便又坐观自照了起来。

­唇­角忽挑,然这一丝才现不久的悦­色­,竟是于旋踵之间,就又消弭无踪,再度换上一副凝愁郁思之态。

不出所料,识力一生,映虚易真神光便会得到优化。其他的东西,一时之间还不尽知,但至少­精­神疲乏的程度,已然得到了极大的削减,甚至是完全抹了去。

可是,寿元的损耗却完全不对!

明明虚化的是一件死物,居然耗去了四载之多。

既不是一载!

也不是三载!

怎么偏偏是两者之和!?

倘若虚化了一死一活,那为什么二镜之中,却又只有一物在显!?

这间练功房里,除了自己,又哪来的活物!?(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32 没有一个人好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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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愁肠百转千结。

直到十息之后,当沙漏于镜虚二镜之中,彻底成型的刹那,当周遭的清幽寂静里,忽然冒出了一抹殊异的灵元波动之时,他才猝而面­色­激变。

双目一瞬暴睁,他便猛地抬起了头,略带惊惶错愕地看向了门口。

原来摆着沙漏的地方,竟然浮现出了一道­乳­白­色­的光幕,莹如月下云中,仙人所披的那层绫锦纱罗,只是随后不过一溜烟的功夫,它便如同泡沫遇燥一般,轰然碎裂了开来,而因此之故,笼罩着这间练功房的法阵,竟也是崩溃于俯仰之间。

原来如此!

被虚化的东西,除了那个沙漏,还有此间的丰灵参法阵!

因此先目光所及,是隐形于空的禁制灵力,所以镜虚二镜之中,才会没有具象之态勾勒显现出来。并且因为只虚化了一小部分的灵禁,所以只产生了破坏之效,而没有完成置换之功。

幸好这相连成片的一百间练功房,各自的法阵都是相互独立的,否则应此一事,非得引起滔天之变,惊扰整个白龙谷不可。

脑筋倏忽一转,他便将此事的内里脉络,理了个七七八八。

思虑及此,心中又忽生一念,于是右手一翻,流光一闪,那个沙漏便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果然!

能入就能出!

­唇­角一挑一落,右腕即时一甩,劲力一御,此物便骨碌碌地滚到了门旁。

而在其刚停下的瞬间,这间石室的青门,也赫然是被人猛地推了开来nAd1(

闻着那声轰隆隆的巨石轴转之音,云山的面目,自然也是陡然一变,愕中带惑,犹未尽去的刹那,便又突然覆上了一抹­阴­沉怖人的忿怒之­色­。

任是谁,先是被人承诺了万事不扰,后又被人全然无忌地闯入到了租用的闭关练功之所,皆会生出勃然之怒。

进来的人,自然就是王玠。

此人似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已察觉到了此处阵法的溃灭之事,于是数息未过,他便急急忙忙地赶来了此间。

甫一进门,一瞬的察看,他便显出了一脸的仓皇惊骇。而后左手执一红玉令牌,右手掐诀捏印,其口中,立时便念起了晦涩难明的咒语灵言。

他竟是当即就施起了法,对于云山的愤怒不愉,完全视若无睹!

这般霸道蛮横,待得三息之后,其右手之上,渐渐萦绕流转起了耀眼炫目的赤­色­光芒,他才嘴­唇­一闭,右指似缓实疾地,向着红玉令牌轻轻一

赤芒如烟,一闪而没,但却恍若是流水过壤,泥牛入海一般,纵使是已过了半晌的时光,此间却始终是没有相应的变化显现。

随后的时间里,王玠便沉下了一张脸,现出了极端的凝重。

左手骤地一抛,就使那红玉令牌缓缓漂浮而起,眨眼之间,就到了四颗夜明珠的连线中心,凌空而振,仿佛风中轻摆的流苏,且还一胀一缩地闪着一团赤晕,似如炎炎的夏日,而后霎那,他便毫无节流之意地变换起了各式法诀,令那符文光芒,一个接一个地没入到了赤晕之中。

只是,不管他如何狂猛地驱运法力,如何快速地变换法诀,即便这红玉令牌,都开始缓缓震颤了起来,赤晕也已然膨涨到了脸盆大小,这间练功房中,却依旧是没有法阵光幕出现nAd2(

面容一镇,大袖忽地一拂,猎猎作响地,含怒蕴惊地收起了空中的红玉令牌,王玠这才诡谲莫名地看向了云山。

一双剑眉蹙似弓刀,一对星目熠似长庚,空气氤氲幻涌之间,竟是泄出了一股庞如极霄之岳般的灵压,若山倾,宛天崩,倏地一下,就笼罩在了云山身上,赫然是迫得他微微战栗了起来。

“云师弟!”

“你这是­干­了何事?!”

“丰灵参法阵为什么会被破了去?!”

听其­阴­凝沉重的质问喝语,察觉骨骼深处的隐隐之痛,云山却是忽然怒极,于是蹭的一下,就顶着那股慑人的压力站了起来,如湍中礁石一般,陡然固在了原地。

“王师兄!”

“你莫非是觉得我好欺负不成?”

“如此做法,是欲诿过于我吗?”

“练功房的丰灵参法阵,又岂是一练气初期可破的?你也不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吗?”

“不过是开启了异转瞳而已,若然如此便可破阵断禁,那你这号称‘万事不扰‘的租府,也忒废物了一点!”

云山因其逼迫盖压,自是激语如狂,然而王玠闻得此言,却是毫无尴尬窘迫之­色­,即便是见其眯眼生愠,也无半分气短之貌。

盯着云山,瞬息的辨识之后,观其不似作伪,他才猛然灵识一出,绕着云山四下探查了起来。

数遍的扫荡,全无所获,灵识一收,复又望了望云山胸前,那鼓鼓囊囊的怀部轮廓。

眸光一闪,他便毫无矜贵之意地躬下了身子,满怀歉意地对着云山施了一礼nAd3(

“此事确实是我的疏忽,大概是上次检修之时,错漏了某些年久近毁的禁石。”

“此番多有唐突失礼,还望云师弟——”

觑他的模样,似乎真的是醒悟了过来,然而还未等其说完,便忽有一道低沉急促的振舞之声响了起来。

却是云山一怒而拂袖,旋踵的功夫,就已绕开了王玠,步如怨虎地离了去。

“明白!云山人微言轻,自然不会多嘴多事!灵瞳既开,此间事毕,这就告辞了!”

一声忿语含不平,一道衣襟释憋屈,如此一幕,竟是令得王玠立时滞了一滞。

鼻子一声轻呼,摆头轻笑间,他便直起了身子,缓缓转了过来。

只是,望着云山渐行渐远的背影,王玠虽是静如故旧,但那心中的疑窦,却是始终萦绕不解。及至片刻后,随着时间的飞逝,随着云山的消失,那双本已如常的星目之中,竟忽又熠熠生辉了起来,亮得犹如一对函幽育明的珠玉。

而且这胸腹之中,还赫有凛然之气,油然盈膺而起,霎时之间,竟是冻得他心惊胆跳,直欲打上一个寒噤。

“断然不会是我的疏忽所致!”

“此子不过练气初期的修为,连储物袋都打不开,竟然便能破去丰灵参法阵,实力自然是不容轻侮!”

“且那最后的话语,倒更像是在警告我不要多嘴——”

“唔,不对!”

“不是打不开储物袋,而是在故意掩饰。”

“还有,那些发丝里,寥若晨星的血液与皮屑——”

“莫非——”

喃喃几语,声微更胜蚊蚋,然未道尽,却旋又戛然而止。

袖袍忽然一扇,他便鼓出了一道气劲,阖上了石门,随后他便在这间石室里,细细地摸索辨寻了起来,似欲找出些蛛丝马迹,以验证心中猝然而生的猜测。

……

片刻之后,云山便已镇定自若地走到了外厅之中,重新回到之前的见闻秘录区。

獐头鼠目地看了看周围,确认无人,他这才微松了口气。

而后面­色­一幻,忽沉忽喜之际,顷刻的思量,他便已有了决断。

右手忽而一探,他便拿起了一本书,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灵识既生,那便拥有了过目不忘之能,倘不经历石枯松老的逢长岁月,或者是神魂伤而残缺,往昔所忆,根本就不会遗失,此也更意味着他,已然一步登天,本事大增,再不虞被人轻而易举地击败与擒拿,他也终于是能够完全静下心来,将这藏经阁中的千万书籍,阅览个遍,将大通言、邃相灵纹与持古玄符三者,完完整整地学会,为他日后的修行筑下根基。

只是九日的时间,终究还是短了些。

若再多上个三五月,他应该还可寻得一门瞳类秘术,并将之初步修成,以此掩饰映虚易真神光的定身之能。

映虚易真神光并不是通过他来施展的,他只是一个掮客,又或者说是一个发令者,此术根本的凭依,唯有镜虚二镜而已,故而他应可在使用此术的同时,再额外施展一门瞳术,用以遮盖眼部的灵力波动。(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33 阅书,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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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并不止一个,凡上有灵,灵上有仙,诸界遍布虚空之中,非绝顶大能,不足以横跨游渡。

而这方世界,则名为长青,划分有无数地域,广阔无边,疆界罔极。

白龙谷所处的这片地域,正是李部曾提到过的西沧十国之地,因有十个浩大的凡间皇朝分布其上而得名。此域之上,合共有八个三等宗派隐于其间,除了白龙谷以外,还有夜垣寺、辜节、鳞圆门、笙竹海、登云舫、殓绝山、凭虚道。其中的夜垣寺,综合实力与白龙谷相比,却是春华秋实,不相上下,因而共居此域霸主之位。

至于宗派的等阶,则是根据宗门最高战力的数量而界定的。一位以上的元婴境坐镇,才有资格称为一等宗派,而二等宗派,则至少需要一位金丹境……

……

襄助修行的诸类宝器,分门别类足有亿万之数,然其品质等阶,却屈指可数。此界之中,法器、灵器、法宝、灵宝之阶,皆曾出现过。只是灵宝的炼制之法,自遂古大劫以后,便已失传罕闻,如今也只有灵界之上,才常见此等宝物。

灵宝之中的顶尖者,更有“通天灵宝”之美名,其上则还有道器、天珍这两大阶位。

而修士进入金丹境之后,便可炼制本命法宝,因常以心血神魂蕴养之,故威能浩大,远超一般的法宝之属。

……

传说之中,对于任何世界而言,都有生死二面,阳者谓之生界,­阴­者谓之死界,相交者,则谓之往生界,又称轮回之所。只是这些地方,似均藏于天地隐秘之处,罕有人能述之详尽,鲜闻有人能穿行其间。

据遂古之时的传言,生灵活物死后,少数修为高深者,可保持真灵不灭,进入往生界重归轮回,更有甚者,还会重新觉醒意识,重拾往昔记忆,而余者则会真灵碎灭,魂体崩散,于死界之中,归化为最本质的天地之力,而后才会化为最低阶的­阴­魂鬼物,重沦倥侗颛蒙之境nAd1(

……

修真之路中,除了道、魔、妖、佛四途之外,还有着神与冥。

神道修者,汇聚众生信仰愿力而成,却因众生念力杂化浸染,往往难以步入高阶。冥道又称鬼道,多是死界之中,那些­阴­魂幽魄的修行之途,只是生界之中,也不乏活物,或是游魂野鬼涉及此道。

除此之外,道门犹有旁支,谓“儒”,修行浩然正气,类于道门,却又迥异。

……

遂古之时的长青修界,远比如今要昌盛繁荣,且与天、地、玄、黄,四大灵界中的黄灵界过从甚密,往来良多。只因一场无人知其根底的隳世浩劫,才导致整个长青世界分崩离析,碎裂成了大小不一的数块。而因此变,天地之间的游离灵力,也是大量地流失逸散,稀薄了数成之巨,还有无数的宗门传承与灵物秘法,也都泯灭在了历史长河之中,绝迹灭踪,再不复存。

……

九日之间,饿了便吞上一粒辟谷丹,累了便直接席地而坐,困了便静坐冥想一二时辰,恢复­精­神。

只要不在大厅之中,高声喧哗捣乱,或者运功行法,执事弟子一般不会前来­干­涉你的一应举动。并且周旁木架之上的玉简光团,兼有照明之效,再加之他的目力因灵而澈,故也不虞天黑之后视物不清。

在这浩如烟海的书籍汪洋之中,这般徜徉,他的面目,自然是常变不居,幻如天上云霞,倏忽难定。悲伤、震撼、狐疑、坚定、向往、凝重、好奇,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恍惚之间,竟将他的颜容,饰成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海市蜃楼,在那氤氲叆叇的云气水­色­里,好像藏着红尘里的浮生百态,匿着凡寰中的喜怒哀乐nAd2(

专心致志,兔缺乌沉,时间自然是飞逝而过,凭借那些蕴青成烟的识力之丝,在还剩小半日之时,云山便已然阅完了藏经阁一层之中,见闻秘录区里的大半书籍。

看了看周围余量犹多的典籍文书,摇了摇头,复又叹了口气,他才惋惜之极地放下了手中刚看完的书,而后袖袍一拂,灰尘一荡,他便收起了对于安宁素净的无限眷顾,猛地转过了身子,走向了之前所看到的布局告示上说的,那个瞳类秘术区。

在这座庞大的藏经阁中,九日阅尽万书之后,云山却是第一次,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宗门的好处,而且因此之故,竟还隐隐生出了一抹许久不见的归属感。

……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才终于找到了一份颇为满意的瞳类秘术,既适合异转瞳这种常见的低等灵目,又能恰当地掩饰映虚易真神光。

此秘术名唤《鬼眼慑心》,适合绝大多数天生灵目者,以及那些毅力强绝的普通修士修习。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修行这门秘术,需要寻觅一种被唤作“猩红孽煞”的灵物,将其炼化入体,用以淬炼双眼附近的几个灵络集簇,从而产生一种极为奇异的煞力。修成之后的慑心鬼眼,并不是仰仗天生灵目本身的特异之能,而是借其煞力,瞬间狂暴化识力,用来冲撞震荡敌人的神魂识海,进而建功败敌。

而身具天生灵目之人,其眼珠周围,那些灵络气府的强度与适应力,都要比没有天生灵目的修士强上许多,故而修习此术之时,会轻松上不少,亦能尽可能多地,承受猩红孽煞的淬炼异化。而普通修士若要修习此术,则只能依靠自己的毅力。

至于这猩红孽煞,则是源自一种常见于血腥杀戮之地的­精­魄型妖物——厥血。

以其本命­精­气,凝聚提炼之后的产物,便是猩红孽煞,难以提炼,却并不如何难见,宗门库藏之中,多半有此物nAd3(

只需去酬功堂,接上几件任务,应该就可以换取了。

宗门规定,练气中期以上的弟子,每年必须完成定量酬功的宗门任务,否则便会克扣减少月奉≡己虽然才练气初期,但主动完成宗门任务,应无不允才是。

俄顷的思量,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李部也快来了,他这才醒过神来。

右手忽而一抬,旋转扭曲着捏出了一个奇怪的法诀印式,随即真元一涌,其上便突然鼓出了一团与那玉上白芒近似一致的光晕。

如蛇舌般一探而回,他的手上,便多出了一枚白­色­玉简。

刻有四个殷红­色­的蝇头小字,大小不过二指相并,却比凡间玉石轻了许多,也硬了许多。

微微打量了一会,他便收起了目光,垂落了手臂,随后便走向了藏经阁大门旁的录事弟子处。

白龙谷中,藏经阁中所列的玉简皆不可直接查看,唯有通过特殊法诀,才能从防护光阵中取出,之后还需去录事弟子处,进行第二次解禁与印录,而后才能得到可观阅的版本。(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34 出藏经,入雾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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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走近数十步,这才发现当值的这人,已不是十日前的那位录事弟子,而是一位大约二十出头,长相颇为俊俏的白衣师姐,此刻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右腕上的一串玉珠。

眼角余光中,瞥到云山不缓不快地走了过来,不知为何,似是察觉出了一丝平素少见的特殊味道,忽有些诧异,于是她便顿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黛尖一挑,螓首一摆,立时就看了过去。

然而一瞬的凝视过后,不等云山张口,她居然就姣眉一蹙,倏而沉下了一张脸。

“这《鬼眼慑心》的玉简,可是唯有练气中期以后才可观阅。”

“你不过练气初期,拿了也看不了。”

“更何况——”

“要印录这东西,可是需要三十枚灵识,或是三百点酬功。”

“你这小小年纪,怎么就心术不正,尽好些风花雪月?!”

一番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陡然一下,就变成了厌嫌式的斥责。因其转弯转得太过突兀,因其跳跃跳得太过长远,云山竟是当场就愣了下来,脑袋一片晕乎,完全理不清情况。

直到目光怔怔带愕地,看了面前女子半晌,觑得那副清水芙蓉般的­精­致五官,望得其中犹藏的几分钟鼎富贵之气,见得其上因烦恶而生的无名之火,他才眸光一闪,猝而一笑,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这位白衣师姐,似乎出身不凡,因而追求者众,仰慕者繁,以致于长年累月地,被人献殷勤,被人施手段,所以才会杯弓蛇影,不胜其扰,所以才会,一见得他的非常规行止,立马就自动地往那方面靠拢了过去。

心思急转间,­唇­角忽生抿笑,于是右手轻轻一放,他便又从怀中取出了一物,并排摆在柜台之上nAd1(

“全怪师弟的不是,拿的慢了些,引起了师姐的误会。”

“还请见谅。”

此女见云山半晌无言,自是微微生疑,然而当看到云山放过来的那枚青­色­木牌,当听完云山解释之语,她的嘴角,顿时就是一抽,其面­色­亦是一阵忽青忽白。

显然是知道了,自己先前确实是狗眼看人低了,只是一时之间,她却又实在拉不下脸来。

及至数息之后,面目微有痉挛之际,她才满脸窝火憋出了一句:“你有此物,怎地不早拿出来?!”

声音尖锐,恍如鹿鸣,而后双手一揽,就如饿狼攫食一般,几乎是将这柜上的二物给抢了过去,随后香风一绕,转身几步,她就风急火燎地掠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小隔间中。

云山见得此女,犹如鸵鸟埋头入土般的羞赧之举,登时就是一声失笑,却也无有甚么嘲讽讥哂之言。

观这位师姐的面貌,年纪显然要大上他八九岁,没想到这定力,却较之他还要不如,着实令人意外。

……

似是因心气不平之故,区区一次印录,此女竟然久久不曾出来,乃至于云山都渐渐不耐了起来,于是身子一转,他便仰首端详起了,远方天际之上,那缓缓而逝的薄暮霞彩,思量起了日后之事。

心思翔飞,一时悠悠,也不知想到了何处。

只是,正当他打量天­色­,念头游离之时,耳边不远处,却忽有一道啸音响了起来,细若蚊嗡,微如蚋飞,但却尖锐之极。

那物势如脱兔,好似含忿而掷,以致云山,竟蓦然察觉到了一丝危险nAd2(

幽思猛然一断,右臂骤提,鹰捉雁拿般抓住一枚青­色­玉简,他便欲横眉而怒,然而还未等他如何,却又立有一声娇呼,遏住了他的愠起之眉:“喔!忘了叫你接着了!”

云山委实是没能料到,这位师姐的脸皮,竟如此之薄,举止竟如此娇蛮冒失。

可是碍于男女之别,却又不好计较。

于是鼻中一声略显无奈的轻哼,­唇­角撇了一撇,复又摇了摇头,他便怀揣着那枚玉简,轻步走到了藏经阁外的廊亭里,静静地等候了起来。

此时刚至酉时不久,李部也应该快到了。

二人要乘着赤叶巨枫,飞抵至李部所说的西北二山交界之处,需时不少,到那后,大概已是夜间。而今日恰是满月之日,正是贪宝­精­鼠这种妖兽,在哺育期内,最虚弱的时刻。

贪宝­精­鼠是释月苍鼠的血脉后裔,而释月苍鼠,则位近真灵,极擅月华之力的­操­控。贪宝­精­鼠的幼崽,若想要开启和强化月华之力的­操­纵之能,那便需要母鼠和公鼠,每至满月之期,就大量吞吐吸收月华之力,从而凝炼­精­粹出月华天­精­,灌注至幼鼠体内,供其成长发育。

这种灌注,需要持续三到五年之久。

而据李部所言,那只幼鼠应当才刚诞生不过数月而已。

所以,若时间去得凑巧,说不定还能得到不少的月华天­精­。

此种灵液,对于大多数生灵的神魂,都有着颇为不弱的蕴养之能。且对于练气修士来说,更可促使灵识增量­精­质,进而使其提前向神识转化和蜕变。若如此,那对之后进阶筑基境之时,也会有着冲关破隘的助力之效。

就是不知,这公母二鼠与李部交战,能损他几成战力?

不过听他之前的口气,似是对那青叶风罡阵极为自信nAd3(

只怕——

一念长延,正思至此间,远空却有一道如风似雷的呼啸之音,渐渐大了起来,转眼功夫,就打断了他的思绪,引去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道疾驰而来的流光。

混在已然昏暗­阴­黝的暮­色­里,赤­色­竟然变成了殷红之­色­,似那­干­涸多时的狱中腥血,隐隐透着一股油然莫名的邪诡妖异。

一眼视之,居然令他都生出了几分不自在,只是玄眉一蹙,立时就被他给遮了去。

……

赤叶巨枫之上,李部狐疑地看了看阔别良久的云山几眼,一瞬的迷惑之后,那眸中翳光,便又忽地闪了一闪。

“我观师弟身上气机有异,似是十日光景之中,又有了不小的­精­进,只是却看不出来详尽,也不知是何缘由?”

无比纳闷地抬起脑袋,望了望李部,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复又低头,觑了觑自己的身体,愣了半晌,云山这才像是醒悟了什么,骤然一声欣笑。

“唔,大概是这个。”

“我从藏经阁中,找到了异转瞳的开启之法,故而租了练功房整整一日,勉强将这灵瞳激发了出来。”

“可是——”

一语未尽,他的眼神竟旋又黯了下来,显出了极重的愁苦与惋惜。

“这异转瞳着实是有些­鸡­肋,似乎没有多大用处。”

“师兄你可知此瞳有何妙用?”

郁思半消半存,一问出口,云山便又昂起了脑袋,颇为期待地盯向了李部的眼睛。

只是,陡然对上这一双亮晶晶的瞳眸,萦疑满怀的李部,却是一阵愕然,支支吾吾了许久,眼光一阵偏离,他才又略带惭愧地看向了云山。

“咳,此事,我也确实不知。”

听到如此言语,好像真的有些失望,目光彻底一黯,云山便又一言不语地低下了头,缓缓瘫坐了下来,而后便双目遥眺,怔怔地望起了远方。

李部见此,复又看了看云山的背影几息,之后就连连摆起了头,­唇­角之上,亦是夹上了一丝自嘲之意。

……

二人乘着赤叶巨枫飞行于翻滚生涛的雾海之上,直至中部,才收器落地。

进入此地的时候,便已经是晚上了。只是蟾儿虽圆,但是月华倾泻而下,映落在这浓如尘烟的雾海之中,却是剩不下多少亮光。

好在练气之后,五感的灵敏程度,便会上升许多,另外还可用灵识代替五感,故而此间的黑暗,其实对于二者而言,均无甚么影响。

只是云山为了降低李部的谨慎戒备,不曾,亦不敢动用灵识,而是在进入雾海,眼前骤黑的那一刻,右手忽地一掐诀,往自己腰间的一个字纹凸起处,蜻蜓点水地触了一触。

眨眼之间,青裘之上,便骤然生出了一阵吸力,而后便有青光一瞬流转,复又隐去,于是云山的双目之中,便倏而出现了两个青黑­色­的漩涡,如泪如雨,耀如狼瞳,只是现了三息时光,同样便也消了去。

白龙谷为方便门下弟子进入雾海,寻找灵药与妖兽,在每一件宗门法衣之上,都设置了能够强化目力的微型灵禁,只需施以特殊法诀,便能开启。

维持此禁运转,所消耗的法力极少,引起的法力波动也极其微弱。但是,像贪宝­精­鼠这种­精­巧型的妖兽,却是一定能够发觉的。这也是日前约定好的,以云山为饵,引其出洞的手段之一。妖兽的领地意识,通常都极其强烈,断然不会容忍比它弱小的存在,肆意侵入其领地、挑衅其权威。(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35 窥伺,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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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惊扰沿途的妖兽,以致打草惊蛇,二人均是默然不语,噤哑无声。

李部在前,云山则是紧随其后,模仿着他的样式,做着各种各样的举动,忽而踮脚猫行,忽而掠步犹蜓,忽而绕树而转,忽而匍匐而钻。

只是云山虽呼吸近消,面无表情,但那眼神深处,却是充斥着已然浓至极点的忌惮戒惧,似如遮天蔽日的霏霏­淫­雨一般,直欲喷薄而出,携寒裹人。

如此之况,只因二人进入雾海的时间,早已过了半刻,然而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引起哪怕是一鼠一狐的惊吓激鸣之音。

一个练气后期,凭什么可以在这西北二山交界处的雾海之中,带着他穿越将近十里,而不碰见、不惊动任何一只妖兽?!

白龙谷外,环形雾海之中的妖类,加上普通猛兽,可是远超千万之巨!其中尤以相对低阶的西北二部最多,即便是分散开来,平均起来,不说是云屯雾集,山积波委,那也至少是五步一点,十步一星。

纵使宗门对此多有探查记载,但要做到这种不扰一物的程度,也非得经过无数细致入微的亲身摸索不可!

这种人,若要为一事,其准备与谋划,必然是­精­细完备之极,并且其灵识,也须极度灵敏,同样还要有着超绝逸伦的耐心。

这种人,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那就定然是一击绝杀,溃敌于转瞬!

倘若自己所料不差,那就必须用言语拖延才行,还得——

虑至此处,云山的思绪,却是忽然就收了起来。俄顷之间,他的视线就瞥离了前方的身影,而后就骋目流眄地观察起了周遭的环境,认认真真地赶起了路。

若要再思,恐有恶念杀意将泄,或惹警备nAd1(

……

尽管二人在不断变换着行进方式,但其总体速度,却是颇为不慢,周边的草木泥石,俱如海水退潮一般,迅速地向他们身后退去。

只是片刻之后,正急速前行的二人,竟似浪遏飞舟一般,相继刹那,陡然停了下来,滞在了原地。

该死!

快了!

不知为何,云山在刚才的那一霎那,竟无缘无故地胆战心惊了起来。明明此处虫鸣如常,豸嘶无异,但他却只觉得乍而万籁俱寂,似有什么史前巨兽窥伺起了自己,以致一瞬之间,全身汗毛倒竖,应激之下,居然骇得他浑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于是倏地一下,他就停了下来,不敢再有妄动。

但是李部,却堪堪慢了他一丝!

“嘎吱”一声响!

未等李部一目­阴­视而来,云山的双眼,就骨碌碌地异转了起来,而他的身形,则是瑟瑟缩缩地往李部那里凑了过去。

“师兄!”

“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盯住了我?”

“跟以前打猎时,遇着的那只吊睛白额虎一模一样,但是这里——”

话至此处,他竟还情不自禁地打上了一个寒噤,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哆嗦了起来。

李部见此,却是骤而一愣,随后就双眼一眯,闪起了­阴­­阴­如鸷的­精­芒。

“你竟有这种感觉?!”

“难道是我感觉错了?”

“没错!我也有这种感觉nAd2(”

觑其震颤而惧的模样,不似作伪,李部顿时就压下了心中一半的惊疑,语落的瞬间,他的灵识,便从之前铺散而去,以作侦察的几个方向,飞快地收了回来,而后眨眼间,就朝着二人的来路,汹涌澎湃地席卷了过去,一遍又一遍地探查了起来。

然而那里,却分明只有普通的浅草、水潭、枯树与蚊虫,除此之外,便连半点灵力波动都没有了,根本毫无异状,似乎先前的一切,尽是错觉。

全然无忌地窥探与扫荡,目如灯火地辨别与析识,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李部这才若有所思地收起了灵识,但是随后紧接着,就又将之撒向了四周,只是方向却由之前的触手状,换成圆盘状,侦察距离自然也短了极多。

“走!”

双眉犹蹙,低声一喝,他便举步如风地离开了此处,隐隐有避祸躲灾之势。

而云山,却是定定地看了那洼小水潭一眼。

那里,有几根半水生的植物­干­茎,如壁峰断岫一般,直直地刺出了水面,互为犄角地耸立着,有不少蚊虫栖息于其上,飞舞于其外,好似保家护院的卫丁,巡视不息,恪尽职守。

就一眼,却余韵悠长,然后他便立时转了过去,倏而几个纵掠,就跟上了李部行进的步伐。

……

二人走后,约有一炷香的光景,水潭之上,才忽然荡起了一阵涟漪。

却是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玄黑甲虫,犹如潜伏的河鳄湖鼍一般,静悄悄地浮了上来。

形似牛虻,浑身长绒,却能辟水而存,而那狰狞的虫眼之中,更是闪烁着黑红­色­的幽深光芒,宛有拟人的智慧,居然一动不动地盯起了云山二人的去路,观那模样,竟仿佛在思考与监视nAd3(

而此虫出现后,又过了半炷香,此处竟又有一道衣袂急振之声,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

却是一道黑衣人影,蹬步攀枝,犹如凫飞,突然降临了此间。

此人面容姣好,身材凹凸有致,芳兰竟体,赫然是位女子。

伴着“嗒嗒”的两声轻柔踏土之音,她便落在了水潭之旁。

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看朝她嘶鸣不断的黑­色­甲虫,旋又转首四顾,查看了周遭一遍。确认无人,清风一起,她的双手,便遽然动了起来,竟如穿花蝴蝶一般,结起了变幻莫测的各种术式,而其朱­唇­之中,亦是诵念起了晦涩莫名的奇怪咒语。

一息之间,足有九次变换,每一次变换,便有一缕­阴­森诡异的黑气,从她的两个掌心处,如泉似地渗了出来,而后便缓缓升起,缭绕于空,不散不消。而其每一次吐语,则有一枚艳如鲜血的符文光芒,从其口中倏地飘出,­乳­燕投林一般,俯仰之间,就没入到了面前的黑­色­气团之中。

直到足足九息之后,当萦绕于此的黑气与血符,已然占据了脸盆大小的空间,并且在隐隐呼应,恍如磁石在相互吸引,开始缓缓聚合之时,当这些黑红­色­的光辉,将她的面庞,映得犹如­阴­司的勾魂使者的刹那,她才忽然一止。

两臂忽开忽合,双掌猝然合十。

似有天地神灵施迫,所有的黑气血符,竟然顿时就凝结合拢到了一处,如荷上之露,陡然相聚,于是电光火石之间,便化为了一颗滚滚欲坠的殷红之珠。

此珠甫一形成,便有一股奇特的波动,突然倾泻了出来,覆盖住了整个水潭。

霎时之间,竟似有银河倒灌,以致忽有一股庞然巨力,在不断挤压扭搓着那只黑虫,赫然是导致得它,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嘶鸣之音,立时就尖锐了起来,那高亢之态,宛有惊空遏云之力。

直到两息之后,嘶鸣忽止,应着“噗”的一道爆破之声,此虫才终于是卒然炸裂了开来,而随此之变,赫然是有一颗更小更亮的殷红之珠,从其残尸之中,如火星升空一般,飞快地飘出,旋踵的功夫,就没入到了上方的大珠之中。

火星一入内,这大珠便骤地一亮,似是油烛已燃,但是尺波电谢之间,它就又暗淡了下来。

见得此状,她便倏而左手一探,准确无误地拈住了这颗融合后的殷红之珠,而后就往自己的眉心,猛地按下了去。

立谈之间,那珠子竟然就如同虚无一般,浸入到了她的脑海之中。

之后的时间里,她便毫无所惧地立在了这片森然得令人骇恐的幽夜山林里,直至良久之后,她才顿然睁开了眼,如才死不久的红眼黑虫一样,目不转睛地看起了云山二人的去路,透着无限的惊奇与怪异。

“这二位便是李部云山?”

“一个练气初期的小家伙,感应力竟比练气后期还要敏锐,看那模样,似是生了灵识。”

“嘿,这里,还真是愈来愈有趣了!”

妩似鬼魅一般的喃喃之音,乍而一落,顷刻的沉吟与思量之后,其­唇­角,竟复又一咧。

只是笑意一闪即逝,她便身形一动,犹如羚羊腾跃一般,往其来路疾掠了过去,其奔行之速,竟比云山与李部二人,快了近乎四倍。(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36 柳彧,单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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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北山雾海靠近中段的地方,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之间。

正有一只高约一丈之巨的熊状妖兽,斜剌剌地倚靠在一株百年古树之上,青面獠牙,皮毛黑白参半,且那浑身上下,都缀着形似浅浅月牙的金青纹路,莹莹生辉,华美异常。只是此刻,它却是双目无神,一动也不动,观那温意渐逝,却犹显柔软的血­肉­关节,赫然是才毙命不久。

因为在它面前,柳彧正大跨步地站着,双臂如同两柄入水撑船的竹篙一般,粗暴蛮横地刺进了它的胸膛之中,其深竟已没肘。

而且他的手臂,此下正不断地转动着,似在摸索着什么,却久久不得。

因其臂动,此妖的胸部豁口,自然是在一点一点地扩大着,时不时地,就有星星点点的血液飚溅出来,只是还未沾至柳彧之身,它们便会化为亮蓝­色­的光点流荧,在极短的时间内,失去飚­射­的动力,而后便如篝火炎星一般,袅袅升空,作轻烟而灭。

这般摸寻,直到大约七息过后,他才忽然眸光一亮,面­色­一喜。

臂上衣袖蓦然一绷,伴着两声“噗嗤噗嗤”的血溅之音,他的双臂竟是猛然一扩,随后霎那,当那血液突然化为喷涌之势时,他的双臂才倏而抽了出来,抓出了两件东西。

一颗热气犹散的鲜红心脏,径过八寸,断筋如须,其外还氤氲着一团蓝如彼苍般的光晕,灿如佳玉,莹如随珠。

一颗缭绕着朦胧白芒的晶核,不过鹌鹑蛋大小,却耀光似日,拟如皓月,只是尚不过眨眼功夫,此物便又光芒一敛,骤然灰暗了下来,化为了一颗灰石岩砺似的硬物。

这赫然是一只筑基境的妖兽!

妖类族属,除了极少数的异种血脉,其中大多数,都会在筑基之时,将体内的血元­精­气,汇结固化为一颗棱角不一的石状晶核,其理类似于人族修士在筑基破境之时,将气态的真元法力凝聚浓缩为液态,均是为了提升自身元力的质量nAd1(而至金丹境之后,妖属与人族,则会将其再度凝聚­精­粹为一颗圆滚滚的金丹,以化云成龙。

白龙谷中,因西山为外门弟子聚居处,北山为内门弟子聚居处,故而雾海之中的妖兽,大多都会被宗门之中,那些实力强横的弟子,驱赶圈缩于相应的区域,以使其等阶与最靠近的弟子的总体水平较为相近,因而此间,应该绝大部分都为练气后期以下的妖兽才对。

只是反观柳彧,此时却毫无气短力竭之象,依旧是­精­神奕奕,而取出这二物之后,他脸­色­的那一丝喜­色­,便也顿时消了去。

左手蓦然一翻,一道光霞忽而浮现,那颗晶核便进了他腰间的储物袋中,而其右手,则是猛然一甩,顺着一股气劲,那颗蓝光已然黯了些许的心脏,便又被他重新扔进了熊妖的躯体中,但是此时的部位,却再非是胸腔,而是其腹腔之中,那个恍如蓝辉之海的血池中央。

随后,连手上与衣袖上的腥血污­肉­都没有清理,他便又右臂一挥,招出了六个手指大小的瓶瓶罐罐,而未等其落地,两手连探连收,他便将其尽数握在了手中。之后的时光里,他便绕着这具熊尸,四下走动了起来,将瓶中的各种粉末类、黏液状的灵材,一点一滴地撒落在了此处的土壤上。

一盏茶的功夫后,以熊妖心脏为中心,此地便出现了一个妖异玄奥之极的九角法阵,秘元内蕴,奇灵深藏,而此时,这具熊尸之中的蓝­色­光辉,大约还剩之前五成左右的亮度。

见得阵成,双手一动,光霞一扫,他便收起了手上的瓶瓶罐罐,复又招出了一根尺许长、寸许粗的黝黑柱子。

其外遍布着同样妖异玄奥的阳文镌刻,似与地上法阵同根同源,却又有些许迥异之处,且那纹路之上,更是萦绕着无数黑银交杂的光华,宛如池鱼游水,亦似飞鸟翔空,即便是在这不见分毫月辉的浓雾里,也能耀映一丈之地,恰好笼罩住地上的法阵nAd2(

双手虚虚地一推,于是顷刻间,便似有狂风作拂,此器竟然立时就飘至了熊心正上方,大概五尺之处,缓缓浮动了起来。

而后薄­唇­一张,双手骤化残影,连连舞动,便有各式各样的黑­色­符文凭空闪了出来,俄顷之间,就前赴后继地没入到了黑柱之中,直如飞蛾扑火一般,不见了踪影。

应此之变,那黑柱,登时就似木燧一般,不断地旋转了起来,慢慢地往那熊心之上落了下去。

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光景,黑柱的尖端才堪堪接触到熊妖心脏。

然而也就在这一瞬,安静了许久的黑柱,竟是蓦然一颤,好似饕餮被困禁了千百年,如今却陡然见了一场盛宴。

于是整个法阵,连同熊妖的血­肉­骨骼,一时之间,便宛有庞然大力席卷挤压一般,竟朝着黑柱急速靠近了过去。俯仰之间,它们就崩解为了一堆­精­纯之极的气血灵力,而后就一闪而没,尽数消失在了那根小小的黑柱之中。

随后倏地一下,它就狂猛无比地刺入到了地面之中,然那后景,却如疾石飞镞,攒­射­入泽一般,竟然并无任何雪泥鸿爪留下。

仔细搜寻,赫然是无法从那地面之上,看到任何的针眼与孔洞。而此间的血腥之气,以及那些异种灵力,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都被那根黑柱吞噬着,带入到了九泉之下,便连柳彧身上的那些血渣­肉­糜,也俱是如此。

只是见得此况,他却是见怪不怪,大袖一拂,风啸一起,其周遭的地域里,便忽有四道青黑­色­的流光,急急地飞了过来,落在了他的手上。

却是四面阵旗,分别印有云、雾、山、河四中形象。

但见其修手一翻,伴着一瞬光闪,此四旗便也被他收了起来。

随着阵旗的起出,这周围的浓雾,自是陡然一阵波动幻涌nAd3(但是之后,他的双脚却是纹丝不动,竟然并无离开的意图。

站在原地,望了望不远处的黑暗与雾气,鼻中一声长呼,­唇­角撇了一撇,他的面上,顿时就显出了一股无可奈何之意。

“出来吧,也不知玩了多少遍了。”

其音幽幽如谷,然而此语一出,那处夜­色­里,竟然就真的响起了一道声音,娇脆如铃,清清悦耳,夹杂着浓浓的欢喜与兴奋。

“哈哈哈哈哈哈,奴家就知道骗不过柳师兄。”

香风一扑,便有一道黑衣人影闪现在了柳彧的面前,满身皆馨,嘴角弯弯,眼眸如星,赫然就是先前那位,曾现于云山李部之后的黑衣女子。

伊人虽美,可是柳彧猝而见此,却是更显愁闷了起来。

“单师妹,我没记错的话,你今晚的任务,应该是暗中警戒与护卫我等才是。”

“算至此时,应该还有三人没有完事,满月连星之夜,可并不如何多见。”

“你怎么大剌剌地跑我这儿来了?”

“若有纰漏——”

声含忧­色­,语韫关怀,然而还未等他说完,就突有一道略显羞涩忸怩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音。

“哎呀!柳师兄,奴家还是喜欢听你叫唤玲儿。”

“好好好,铃儿师妹,说吧,所为何事?”

见其屈服顺意,这单铃儿顿时便是一阵畅快得意的嬉笑,只是水汪汪地看着柳彧,看了半晌,却见其一直是面无表情,并且毫无回应。

眼神一黯,她这才闷闷地瘪了瘪嘴,而后立时就沉俨肃穆了下来。

“奴家控制了十只黑甲水虻,分散监视着几个方位,应该不会坏事。”

“只是就在先前,在此处的西南方,约莫二十里外,发现了你之前说要密切监视的李部与云山。他两人的灵识都很敏锐,尤其是那个云山,竟然比李部还要快一步,准半分,似乎是完全透过了黑甲水虻,真切地看到了奴家的存在。”

骤而闻此,柳彧竟然当场就惊愕了起来,眸光一瞬惊悸,而后刹那,就化为了一股忌惮凝重之­色­。

潜意识里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但是眼珠转了转,与单铃儿对了一眼,他却又强迫自己相信了起来。

只因眼前的这位单铃儿,决计不会骗自己。

故也未有迟疑,随后的时间里,他便问起了更详细的情况。(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37 贪宝­精­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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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与李部二人,自离开先前那处水潭,直到此时,已然又穿行了八里左右的距离,来到了一处植被稀少的山谷地带。

因那不知名的变故,这一路之上,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比之先前,更加沉默与诡异了些。

云山眼见四处景象,竟是越来越荒凉,甚至连那清冷逼人的月­色­光华,都已然开始丰盛了起来,而其中所蕴的霜寒之气,亦是愈来愈浓,故而便欲出声相询,却不料视线才转,两­唇­未张,前方的那道脚步声,竟倏而静了下来。

却是李部陡然汀了身形,望向了不远处,观其驻足仰首之姿,似已至目的地。

真气暗御,突兀一滞,一双玄眉轻轻蹙了蹙,复又有意无意掠了李部的背影一眼,云山这才随其目视之向,放眼而去。

那是一座约有三百丈之高的嶙峋之峰,山顶云雾居然出奇的稀薄,看上去跟普通的晨雾几无二致。因其雾稀,那山巅之上倾泻而下的月辉,自然是极其的明亮章灼,差可比拟雨昼之时,甚至还将那些薄淡的雾气,都染成了一片冷莹莹的蓝白之­色­,远远观去,倒是殊为秀美。

抬头望了望天­色­,旋又打量了周遭片刻,李部这才转过了身子,看向了云山。

“贪宝­精­鼠的巢­茓­,大致在此山之腰,距此约略一百二十丈之处。”

“此时距离月至中天,还有一刻多的光景,而贪宝­精­鼠吸收月华之力,再凝炼­精­粹出月华天­精­,也需时大约一刻,故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师弟,按前些时日商量好的行动吧。”

云山闻言便是心中一凛,只是面上,却也无甚犹豫迟疑,立时就回了一声:“好!”

声音一落,轻轻数步,分雾踩风一眨眼,他便掠到了李部的前方,大概十丈之处nAd1(

双腿一错,他就立马盘膝坐了下来,而后就闭目养起了神,不动也不语,静如处子,寂如幽兰,好似与这雾海都融为了一体。

李部在后,见他如此­干­脆,眸中神­色­,竟是微微愣了一愣,只是其动作却是不慢。

袖袍一拂,五指微张,朝着六个方位接连点了几下,便有六道青­色­的流光,从他腰间的储物袋中,迅速飞了出来。

青光一涨,转眼便化为了六面巴掌大的阵旗,依次Сhā在了之前点过的地方。

接着他便一手掐诀,一手虚空画符,施起了法。

雾气一涌,俄顷的功夫,就有六道淡青­色­的符文光芒,从他的指尖,倏地一下冒了出来,而后霎那,就分别没入到了对应的阵旗之中。

于是这虫鸣豸嘶之中,忽然就起了一阵“沙沙沙沙”的声响。

却是那六面阵旗,受那淡青符文之激,弹指之间,就幻化为了六颗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而紧随其后,更骤有一层青蓝­色­的光罩,猛地浮现了出来,如纺丝一般联结起了六树,如巨碗一般笼罩住了云山,之后顷刻间,它便又遽然隐了去,消失在了眼界之中。

这隐形光罩的核心之处,正是盘坐调息的云山!

望了望浑无异动的云山,李部的双眼竟又缓缓眯了起来,只是目光一闪,其目便又复归了原状,再不见那­精­芒。

左臂忽而一托,白光一烁,便有一面白玉质地的圆盘,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上,微微内凹,里刻六道略呈树形的­阴­文刻纹。

其上的六树­阴­纹,都正闪烁着淡青­色­的光芒,若存若亡,宛如夜幕天际之上的暗星一般,而其正中,却还有着一个赤红­色­的光点,忽隐忽现,一熠一黯,似欲乘羽化风而去nAd2(

视线刚及,当这颗赤红光点跳入他眼眸的一瞬,李部顿时就双目骤缩了起来,那瞳孔的纤细之态,竟是直如针尖麦芒,敛着极致的锋锐凛寒,几欲破目而出。

这一瞬间,他的面­色­,竟是极其难看,神情亦是凝重至极,只是短不过须臾,他便又立刻将之拭了去,重归无悲无喜之­色­。

右手捏起一个印诀,似缓实疾地朝着那个赤红光点,轻快一触,此后瞬息,只见得青叶风罡阵中,云山盘坐的身影之上,忽有一阵微风拂过,而后他的身形,便也从视野之中,突兀地逝了去。

随后左手一翻,李部复又取出了一张勾勒着寥寥几笔青痕的灵符,二指执符,竖于嘴前,倏地喷出一口白气,这道符就蓦地燃烧了起来,俯仰之间,就化为了一阵青烟。

青烟绕其一瞬兜转,袅袅而散,他的身躯,便也随着此烟之散而形消影匿,再无法得见。

云山察觉身体四周,猝有灵力化为清风拂过之时,当即就睁开了眼,扭头看向了身后,见其动用灵符,掩去了身形,他便也从怀中,取出了那个装有十里香云花的盒子。

随手一掷,将其扔至身前不远处之后,他就又阖上了双眼,老僧入定了起来。

……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几百丈外的半山腰上,一处枯藤覆盖的山洞之中,才突然响起了一阵息息索索的声响。

而后半息,便有一只苍青­色­的鼠头,从那垂藤之中,蹑手蹑脚地钻了出来。

目中­精­芒连连,鼻子不断耸动,似在确认着什么,几息之后,它便开始吱吱地叫了起来,听那呼声,竟然充满了欣喜,只是其中,却也有着几分疑惑不解nAd3(

因有诱惑,故而不多时,鼠身便完全从洞口枯藤之中露了出来。

全身的毛皮都是淡蓝­色­的,尾巴则是白蓝双­色­交杂,形成了数块圆斑状纹路,其整个身躯,与蜷缩的成人差不多大小。

这只贪宝­精­鼠出洞之后,便一直在洞口逡巡徘徊。忽而抬头看向山顶,忽而俯身望向山脚,忽而激烈地叫着,声音高亢尖锐,传播极远而清,更隐有焦急迫切之意。

云山与李部一听见这种声音,眉头顿时就是一皱。

这种啸音里的焦急不安,他二人都察觉出来了,而见其徘徊畏葸之态,就更知不妙了。但囿于之前约定好的计划,他们却也不好提前出手,抑或是退出,只能依旧静于原地,默默等待。

二人皆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旦此时作出了异动,惊扰了这只贪宝­精­鼠,下次便决计不会再有多大的机会得手了。

……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直到月轮上行,游至中天的时刻,山腰处的贪宝­精­鼠,终于是按捺不住了,四足一动,登时就飞快地往山顶上窜了去。

长超两百丈的距离,还有山石树木作阻,还是登高爬行,但它却耗时仅仅八九息,其速之迅,由此可见一斑。

只是,这贪宝­精­鼠窜至山顶之后,却犹自未停,而是绕着山顶的一颗怪石,不断地绕起了圈子,似是家驴拉磨一般,不休不止了起来。

旋踵之后,随着它的奔行,竟是忽有微风起,而随时渐久,那风势,竟也渐渐地疾了起来,不过四息,就变成了一道风卷漩涡。而且更有蓝白­色­的光芒浮现其间,一溜烟的功夫,居然就越现越多了起来,甚至于都将这个风卷漩涡,化为了一只白蓝­色­的玉碗晶托。

这些白蓝光芒,赫然全是月华之力!

横向旋转,隐隐如涛。

起先是无形的光芒,随后就成了雾气之态,而后就化为了烟丝之体,最后则是凝为了水液之形。

水液一多,自然就蔓延到了中间的怪石身上。

目转之间,它们竟是全部都渗了进去,只是倏忽之后,又蓦地析了出来,化为了一层瓦蓝­色­的结晶,覆在了它的表面上。

待得一刻之后,这怪石因瓦蓝结晶蓄积过多,却是化为了一颗滚圆的蛋状,棱角尽消,润如水中鱼卵。

贪宝­精­鼠见此,立时就停止了绕圈奔行,突地一转身,它便朝着这颗碧蓝­色­圆蛋,吐出了一道­乳­白­色­的烟霞,恍如海潮涨退一般,在这碧蓝圆蛋之上,呼啸而过,化为月­色­之后,复又呼啸而回,进了它的嘴中。

如此三次之后,这颗圆蛋便又恢复成了之前的灰­色­怪石模样,而贪宝­精­鼠,也是倏而停了下来,扭身望起了山脚下的谷地,目光闪烁不定,似在思量权衡。(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38 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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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息的辨察之后,竟似感应到了隐藏在暗影之中的致命危机,目中­精­光一瞬大耀,它便再度逡巡徘徊了起来,显出了十足的夷由与谨慎。

而且紧接着,它居然就又开始尖锐的鸣啸了起来。借助山高之势,使鸣声顺风而飘,一时之间,其音清越之态,竟是大增,而观那戛玉敲金的音­色­,明显是在向远处的某种存在,传递着什么讯息。

云山早已双目大睁,陡而见此,登时就眸光一闪,复又微微一黯。

这贪宝­精­鼠似在呼叫同类,又或者是它的那只配偶?

因为幼鼠尚在洞­茓­之中,所以不敢以身犯险?

因为十里香云花的花香,出现得太过突兀与诡异,所以让它隐隐不安?

若是如此,自己岂非要一直待在这虎口蛇吻之中?

公母二鼠若不能合流共战,那么——

面­色­微异,思绪急转不停,然而正当云山暗感焦虑之际,匿于其后的李部,却是遽然动了!

右手往怀中一探,其上便蓦地出现了一只绘有野兽头颅的袋子,而后左手掐诀,旋即就往外拂了一拂。

一阵光霞倏而铺开,于是地面之上,立时就出现了一只巴掌大小的粉红­色­­肉­团,眼皮未开,脑袋耷拉,倍显虚弱,但是却依稀能够辨得,此物正是鼠类的幼崽。

见得其现,他的右脚,便如湖风摆柳一般,柔柔地踢了出去。

用力巧妙,竟使得这幼鼠飞旋于空,且发出一连串断断续续的惨叫哀鸣,声近那贪宝­精­鼠,却脆细了许多。

眨眼之间,此鼠便被踢到了云山的身旁nAd1(

云山因处被动,自然要慢一步,故而直至听到那声令人心生哀怜的幼鸣,他才猛地扭头看了过去。

两只眼瞳骨碌碌地一转,一只侧视左后,一只侧视右前。

旋踵之间,他的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了起来,却并未伸手去接,而是蹭的一下,就站起了身子,闪避到了一旁。只是他闪避的同时,却也不忘一腿轻起巧承,使出了一股子柔力,托着那只幼鼠,软飘飘地落到了地上,避免了伤损,甚至是更惨烈的哀鸣。

山顶上的那只贪宝­精­鼠,突然听到这阵声音,那苍青的眼睛里,便猛地迸现出了无限的惶恐与暴虐,四足一幻,残影横生之际,它便火急火燎地窜了过来,再也顾不得此间的隐伏之危。

且奔跑不过几步,此兽的身上,便腾地冒出一股­乳­白­色­的光芒,随后刹那,其四足之上,更是各自出现了一个微型风龙卷,绕其转动不休。

光笼风随之下,其奔行速度,竟比之先前,提升了四五倍还多。

霎时之间,它竟恍如星流霆击一般地,直奔此地狂窜而来!

仅仅十息,应着一阵虚无缥缈的扰动灵痕,它便已疾掠至此,陡然停在了幼鼠身边,不断地****起了幼鼠,拳头大的鼠目之中,一时满是怜爱。

“吱吱吱吱”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大一小,一强一弱,此起彼伏之况,犹如山林间摇摆晃荡的风竹之海,轻徐而柔,似可令人心安魂静。

然而虽有温情回荡此间,但云山的面­色­,却是冷得骇人。

不会错了!

这只巴掌大的­肉­团,正是贪宝­精­鼠的子嗣!

李部已有绝佳的诱鼠之饵,却还诓自己入阵,其用心寓意,已然呼之欲出!

接下来——

蔓至此间,云山的思绪却未能再延,因为忌思惊念而略有涣散的目光,顷刻间就凝了起来nAd2(

只因其目视之处,忽有一道凶狠暴戾的目光,蛮横无理地瞪视而来。

四目相对,一方是暴虐与仇恨,一方却是无奈与慎重。

这贪宝­精­鼠的鼻子,未免也太灵了一些。

这隐身之法,布了简直等于没步。

还有那种超尘逐电的速度,一旦全力开启,自己绝不是对手,除非——

目­色­一厉,气机一锐,云山顿时就­阴­狠狠地盯起了那只幼鼠,同一时刻,他更是摩挲起了脚板,缓缓地向后退去。

而贪宝­精­鼠感应极敏,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威慑。

投鼠忌器之下,生怕自己离开寸步,便会让幼崽又被夺走,竟也是不敢发动攻击,也是慢慢后退了去,而且带着幼鼠的同时,它还不忘用爪子扒拉着十里香云花。

一时之间,青叶风罡阵中,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居然有了安伏消隐的趋势!

李部隐身在外,看着眼前这一幕,却是直皱眉头。

又是疑惑不解,又是迟疑无奈,直到云山突然出声,才打破了此间的宁静。

“师兄,快放我出去!”

却是云山,已然退至了青叶风罡阵的边缘地带,且已徐徐地半蹲了下来,两腿皆屈,一上一下,做出了助跑的姿势,此时正不断拍击着身后的大树nAd3(

只是那拍击之处,却无应有的击树闷响,仅有的变化,就是那株幻化的大树,在一次又一次地变成半透明之­色­,一次又一次地露出地面核心处的阵旗,而除此之外,则是一阵又一阵的青蓝­色­光纹,在空气之中连连显化,现形成圈,因其扩散之貌,如同湖面受石之激,泛起的正在前仆后继地荡漾而开的层层涟漪,故而隐约可以见得,那道略呈弧形的碧­色­光幕。

对面的贪宝­精­鼠,看到云山的举动,与他身后的动静,那青黑的眼睛,居然是愣了一瞬。

它好似理解了什么,又或者是嗅到了什么,眸中的暴虐与仇恨,竟然暂时消了去,替而代之,则是渐起渐浓的茫然与迷惑。

另一旁,望见那些起伏不断的灵痕圆纹,觑得云山慌乱不智的举动,李部的眉头,登时就蹙得更扭曲了些。

“师弟!”

“你这是在­干­什么?!”

“怎地平白暴露了法阵的存在与阵旗的方位?!”

陡而闻言,听出了其中的训斥之意,云山的拍击动作,立马就滞了一滞,而后脑袋一转,他居然就极尽委屈地望向了右侧的浓雾,懊恼之中,竟还夹杂着几分惭愧与羞煞。

“师兄,对不起,我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有阵旗的地方要安全许多。”

“这只贪宝­精­鼠给我的压迫太过浓烈,我不敢再待在它面前了!”

本来还有几分不确定,如今听得这么两句话,李部即时就醒悟了过来。

­唇­角一挑,其面­色­,突然就变得怪异了起来,半是讥嘲,半是戏谑,明显已不相信云山的所言所叙,一声哂笑,他这才轻声轻语地问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烦恼一件事,师弟能否为我解惑?”

倏尔之间,察觉其变,云山顿时就转过了脑袋,凝忌慎惧地注视起了不远处的贪宝­精­鼠,掩去了眼中的微小变化。

“师兄烦恼的事,我怎么会知——”

复又一声轻笑,李部竟对云山的回话,完全是视若无睹,未等其说完,就自顾自地接起了自己的前言。

“疯老头藏进你体内的那颗珠子,到底是什么?”

语落之后,望得云山侧面之上,应声显露而出的疑惑,他的眸光,竟又顿时凝了一凝,那一分忌惮,转眼就又浓了一些。

“师弟倒是心智若妖,伪得巧妙,装得­精­细。”

“不过——”

“却也不用再装疯卖傻了,若无那颗珠子之助,我实在是不信,师弟凭借区区五等的双属灵根,便能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将法力修行到不弱于练气中期的地步。”

“便是宗门之中,天资最为出众的钱录,身负八等金灵根,从开始修行,到拥有练气中期的法力修为,也耗时长达一年之久!”

言辞渐锐,入木三分,铮铮而出的刹那,他便又左手一翻,取出了那件白玉法盘。

薄­唇­微张微闭,口中忽而唱诵,右手掐诀连点,随其法力连涌,顷刻间便有几个符文光芒,从他的指间凝了出来,没入到了白玉法盘之中。

应此之变,其上的六树­阴­纹骤然一闪,于是青叶风罡阵的光幕,便突兀显化了出来。

其后瞬间,光罩之内,便有汹涌溃濩的灵力,乍然动了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就成了一场暴躁的狂风,恍如骏波虎浪一般,席卷不止,肆虐不息,而那六颗阵旗所化的大树受此狂风,竟也是开始枝叶疯舞了起来。十分之一息都不到,就有密密麻麻的绿叶脱离了树枝,然后就随着这阵狂风,到处乱飞了起来。

每一片树叶的边缘,均存在着一圈青金­色­的光纹,其中赫然是散发着极其凛冽锋锐的庚金之气,就像是群蜂乱舞,毒刺在尾,却蕴而不发,引而不­射­,其震慑威胁之意,弹指之间就已攀升到了极处。(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39 撕破脸,劣势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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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四周不断吞吐变幻的灵力,察觉到其中半隐半露的锋寒之意,一人一兽,均是神情肃然,全身戒备,显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而云山,则更是双目一眯,缓缓地站了起来,越过厚重凝稠的黑暗与浓雾,冷冷地视向了李部隐形匿迹的所立之处。

“我可不记得我在师兄面前,曾有过外泄法力的举动!”

“如此说来,想必是这阵法的原因?”

“铸眀阁所制的青叶风罡阵,可没有这种能力。”

“与其相似近一,却又有着­精­准窥测之能的,莫非是?”

一语而已,竟然转眼之间,就被顺藤摸瓜地,给分辨了出来。而思及藏经阁里,那一套晦涩难懂的初阶阵道古籍,李部面上的顾忌与忌惮,顿时就如暴前的天幕乌云一般,鸟集鳞萃了起来,然而不过弹指功夫,他却旋又摇头一哂。

嘴角一挑,当即就又挂上了一抹讥笑欣悦之意。

“师弟好眼力!好心机!好记­性­!”

“不错,这正是六树金风阵,练气后期御之,能斩筑基!”

“只是区区十天不到,九本百万言的《陇罗阵谱》,就被你记到了这种程度。你难道,是生出了灵识不成?”

“有趣!小小年纪,居然就能练就这等心机城府!”

“若非半日之前,受那窥视之人的刺激,我还不会有半分怀疑,若非六树金风阵的控阵法盘之上,显现出的赤红之芒,我还不知你已到了如此地步!”

“这六十余日里,我自问并未行差踏错,却不知我到底是在何处,让师弟看出了破绽?”

原来如此!

六树金风阵与青叶风罡阵在布阵成型之后,外相与属­性­之上,根本没有任何区别nAd1(仅有的一点不同,那就是前者在用阵旗布阵之后,不同于一般的低阶阵法,全靠御使阵法之人直接掐决施法,控制阵旗,而是通过一个核心法盘,来协调­操­纵所有的阵旗,燮和灵迹元流,从而让人完整地控制住整个阵法,使阵力大增,威能更胜。且这核心法盘,还可以悄无声息地探测出,那阵中之人的真实法力修为,而不仅仅是表面上的境界修为。

听得李部得意忘形的话语,见得此人的胜券在握之态,云山终于确信,他并不是在诈自己,而他的后手,似也不止于此。

于是瞥了瞥一旁安伏如故的贪宝­精­鼠之后,伸手一探,他便将自己怀中的一应事物,都给取了出来,而后光霞连闪,当场就将其摄入到了储物袋中,挂在了腰间。

之前为了不让李部起疑,他连储物袋都不敢用,而是将各种东西都放在怀里,导致鼓鼓囊囊的,行动起来,多有不便。而接下来,显然是有一场恶战,自然该将这些拖累碍事之物,优先处理好。

“你太亲热了!”

整理怀间东西,头自然便低下了,自然就遮住了眼中深处,那些渐浓渐稠的亮芒。此时,他心中正默念着数字,计算着时间,口中自然也是不吝出语,当即就冷漠疏离地吐出了一句话,半是嘲讽他此刻的语气,半是揭露他的破绽所在。

“唔——”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么?”

“哈,着实如此!”

“师弟洞若观火,微言大义,为兄受教了!”

李部闻言便是一瞬愕然,只是随即便又醒悟了过来,已然明白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何事nAd2(于是面显诚恳感激,态作好学君子的刹那,他便如朔风袭杨一般,微微颔下了脑袋。

而在这一瞬间,他所在之处的雾­色­暗影,竟也是微微扭曲了起来,忽横忽圆,渐扩渐延,宛如沉于碧水下的海眼漩涡,更似浮在银涛上的翻云狂龙。

见其身形乍现,云山冷冷抬起的眼眸之中,登时就有­精­光一闪!

右手化戟而起,倏而并指成剑,隔着十多丈远的距离,立马就在视界之中,往李部的脖颈之上,虚划了一下。

指画于空,却仿若剑斩刀砍,于是山崩钟应之下,藏于他靴中的青揕,倏地一下,就蹦了出来,而后灵元一汇,转眼就暴涨为了一柄寒光凛凛的三尺青锋,势若奔雷地,朝着李部凌空激­射­而去。

剑尚在半空,人便随于剑后疾行,五指大张,继而握拳,真气忽而喷薄腾涌,于是立时便有一道淡白­色­的风旋绕臂而现,旋踵之间,就震开了遮眼碍行的浓雾,穿凿出了一条近乎无雾无气的通道,循着剑迹,如狂涛崩浪一般怒击而去。

这是云门散手中的“排云烈虎,风龙相和”!

威力最为刚猛狂悍的一式。

他的身上,总共只有一件攻击­性­质的下品法器,便是宗门给每个外门弟子配备的青揕。而李部修行多年,身上法器灵符的数量和品质,定然是远远超过了他。要想僵持与抗衡,就只能竭尽所有的力量与手段。而他最熟悉,最信任的攻击手段,便是家传的云门散手。虽说使用凡间武技对付修士,似乎有些不靠谱,但在这一瞬的时机里,却也只有此法可行。水箭术的成型,需要三息,委实是太过长久。

蕴势逢长,蓄意良久,所以他的举动,自然也不是空中楼阁。

因为六树金风阵,竟然是在青揕莅临的那一刹那,轰然而消!

罩身光幕陡然崩解,漫天青叶遽然成无,弥空锋锐蓦然化虚,一时之间,竟是再无遮蔽困锁,可以缚阻云山之身nAd3(

而李部刚才所施展的隐身之符,竟也恰于此时失效。

察觉前方灵涌风起,他的脑袋,自然也是猛然地抬了起来,因而能够看见他的神­色­,倏而勃然大变,却复又一阵狂喜,现出了一阵极度猖狂放肆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疯老头藏进你身体里的,果然是件宝贝!不但能让你增法力,生灵识,竟然还能悄无声息地破了我正在­操­控的六树金风阵。”

“难怪我会感觉不对劲,原来是你拍击阵旗时,动了手脚么?”

“果然是好算计!好诈术!好手段!”

他竟一语中的,当场就想通了云山的手法!

诚然,因为浓雾便是水汽微质,有水便有镜,为了避免使用映虚易真神光破阵之时,出现坏事的光道,乃至是被李部察觉,云山也只好是假装惶急,仓皇而猛烈地拍击阵旗,引起错乱的灵力波动与亮­色­光纹,从而掩去自己发动神光的动静。

只是这等狞笑狰语,虽如夜枭般刺耳而起,然他的反应,却也极为不慢!

眉梢眼角刚一动弹,他便蹬步而起,伴着“嘭嘭”的两声闷响,顷刻间就退去了数丈之遥,而话语犹出,尚在中途,他就又左腕猛地一甩,将那白玉阵盘当做暗器给掷了出去,妄以阻遏云山的进击之途。

这是第一波的试探,也是第一次的伏手。此时的散落之物,早晚都会归回原处,他对此,有着极为狂盛的自信。

其言犹在扰心,其步犹自不停,左腕翻转而回的刹那,伴着光霞一闪,其中、拇二指之间,便又夹住了一张灵符,捏指成环,宛如佛祖拈花。

其后九分之一息,算得时间刚好,中指一直,此符便又骤然弹了出去,而紧随其后,其二指之间,便有一个黝黑­色­的符文光芒猛地闪了出来,白驹过隙之间,就已追上了前方的灵符。

而在这一时刻,见得白玉作阻,云山的青揕顿时也是应势而变,画弧一转,便欲从其下方绕­射­而来,却不料那张灵符,竟也如禽羽飘坠般地一荡,落在了青揕的变轨之上!

倏尔一疾,黑光大盛,此符便在半空之中,与云山的青揕撞在了一起。

“噗”的一声爆音!

此符竟于刹那间崩碎了开来!

青黑­色­的纸屑忽而一扩,立时便化作了隐隐约约的一团光雾,而后便有天地灵气蜂拥而来,于球间汹涌汇聚,俯仰之间,就化成了一团脸盆大小的黑­色­水液,困住了青揕。

凭借云山的殊异灵识与­精­粹法力,青揕从升空抽­射­之时,速度便是快极,若无白玉法盘碍事,它即便是经过了一次变道,也依旧存在着极大的可能命中李部。

却不料李部前后手叠加而来,竟然抓住了青揕因绕弯而变缓的那一瞬间!

那黑­色­水液,也不知是何物,携速奇疾的青揕,此刻纵然是在不停地挣扎,却始终是出不来,甚至于,其挣扎抖动的力量,竟然还在不断地流失弱化。

就像是一只豁命狂奔的猎豹,陡然陷在了沼泽流沙之中,因惶恐而胡乱蹬踢、四处翻腾,却越陷越深,越缚越紧。

那种窒息感、无力感,竟然通过青揕与云山心神间的冥冥联系,传至了云山的脑海!因此突如其来的一阵晕乎迷糊,云山的威猛拳势,竟是骤然一顿,形神皆散,而其前行的身速,亦是立时大降。

上身无碍而下肢止,登时便欲扑摔而去。(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40 无名变,局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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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部见此,自是­唇­角微挑,更显讥嘲之意。

于是退势一停,复又一蹬,他便逆向前奔而去,与此同时,左手往脑后一模,旋又一甩,那柄Сhā于发髻中的白玉簪剑,顿时就形体暴涨,激­射­而出。

转眼之间,此器就已化为三尺之巨,其上赫有银丝缠绕,白芒流转,恍如凌霄月阙之上的清冷光晕一般,然那华丽温秀的外貌之下,却挟着折胶堕指的霜寒之气,且其品质明显要比云山的青揕,高出整整一阶以上。

而云山,刚一失神,转瞬过后,便已反应了过来。

心神一激,暗咬舌尖,立刻就通过剧痛,振奋了略显浑噩的意识,切断了控制青揕的灵识。而后腰首一扭,身子一偏,便惊险之极地躲过了李部御出的飞剑。

只是躲避之时,虽在一眨不眨地盯着李部,戒备极深,他却是丹田气泄,大声高呼了起来:“你还跑什么?他能抓你崽子一次,便能抓第二次!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声音焦急,辽辽而扩,更有灵识真元蕴藏其中,透着一股浓浓的警示劝导之意。

却是那只贪宝­精­鼠,见这眼前两人交战正酣,料其无暇顾及自己,而幼崽也救回来了,十里香云花也到手了,困锁自己的阵法屏障也消失了,于是转身就朝着山腰上的洞­茓­狂窜而去。那狼狈仓皇之态,直如凡间鼠类受惊遭吓了一般。

李部犹在奔行,听到此等言语,即便是在战中,亦感滑稽之至,一身的沉稳之气,竟是情不自禁地晃动摇摆了起来,俄顷之后,就是一阵没憋住的畅爽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师弟也未免太可笑了些!”

“它还只练气后期,灵智未开,哪能听懂你的话语?!”

因胸腹之气不稳,其速自然就降了下来,再加之见得云山恢复了过来,他也就索­性­不再欺身而前,而是右腕一翻,复又招出了一张翠莹莹的灵符,将其甩向了半空nAd1(

一道碧绿­色­的符文光芒,如鹣鲽般随之而去,没入其中,眨眼之间,就将之引动了起来。

灵元汇涌之后,那处竟似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太阳一般,光芒忽而一盛,旋又一黯,于是便有一圈环形的翠­色­光纹,猛地迸发了出来,如同海啸天崩一般,疯狂扩张了开来。

一阵微显绿­色­的光雾之风,倏而掠过,于是这片雾海中为数不多的树木草藤,便疯了一般地极速生长了起来,不断地蔓延伸展,不停地扭曲缠绕,似要将此处化作一个巨大的囚笼葬场,将此地的所有东西,都捆缚绑锁,乃至是勒至窒息。

察觉到四周的异动,脚旁的恶心耸动感,以及身后的呼呼风声,云山登时就面­色­一变。

因其突兀,因其危急,于是双足齐齐一动,下意识地,便使出了尚不熟练的折雪飘鸿步,以那黑­色­水团为中心,猛地折向了自身左侧,避过了折返而来的白玉簪剑。

只是,刚一使出这门凡间武功,不过是掠出了三五丈而已,还远远谈不上逃离了此间的险恶危机,他的脸上竟就突然生出了一抹疑惑,一抹怪骇,以致于一时之间,他竟是错愕走神了起来。

双目猝而一闭,他就狼狈之极地撞倚在了一颗树上。

一声闷响过后,竟似已昏倒休克了一般,居然就再无半分动弹,即便是旋踵之间,就被无数疯长不止的草藤缠裹了起来,也不见有丝毫动静!

一旁的李部忽而见此,自然是极为诧异,却也知把握时机。

看刚刚云山的应对,他便已知晓,云山与他最大的差距,确实就在于法器灵符的数量与使用之上。

因而右臂一抬,五指一张,他便接住了飞来的白玉簪剑,而其左手,则是化掌而开,往云山所立处的空气里,轻轻一拍nAd2(

光霞一闪,他的储物袋中,便遽然飞出了一面紫气莹莹的麻质网兜,如同捕雀抓鳝的竹瓮一般,一边变大变广,一边则朝着云山迅速笼罩了过去。

然而弹指之后,就在此器即将罩住云山之时,应着“嘭”的一声炸响,那已被绿意苍­色­覆盖了不少面积的身影,却突兀之极地消逝在了他的眼中。

见得此幕,李部顿时就双目一缩,显出了极致的震怖骇恐,而后刹那,还未有所动作,他便觉后心有疾风骤临,惊得他一瞬汗毛倒竖。

只是他好歹也历经了不少的战役,生死之间的挣扎较量,也并不如何匮乏,所以心念一动,法力一涌,他身外便立马出现了一层­乳­白­色­的光罩,同一时刻,右腿一蹬,他便向左侧急闪了去,偏了一偏。

可是,却终究是晚了半分,没能完全躲过。

“噗”的一声响,护身光罩转眼就被破了开来,恍如纸糊的一般,完全是弱不禁风,而紧随其后,更有一阵震痛从右背受击处传来,其五脏六腑,亦是猛地一阵振颤。

一口血逆喉欲出,他却死死地忍了下来。

刚刚受击,便借右背之上的气劲冲击之力,顺着前一刹那蹬地的残余巨力,使身子向左轴旋了过去,但他却也并不动用法力灵识,妄图收回落在地上的紫芒网兜,而是右臂一抬,腕节一甩,便将手中的白玉簪剑,猛地向身后掷了过去。

剑刚脱手,左手之上光芒一闪,便又蓦地出现了一条尺许长的青藤法器。

顺着向左急旋之势,左臂猛然一挥,只见绿芒一闪,这青藤便遽然变长了起来,俯仰之间,就凶涨了十几丈之巨,且其末端,更是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之上,如蛇蟒般地缠绕了几圈nAd3(

而后霎那,此器便又骤然缩短,恢复成了原状。

因其伸缩奇快,因其手握奇紧,李部的身体,自然就被带得飞了起来,向那颗大树极速靠近了过去。

而身子犹在半路,李部空出来的右手,便急忙捏成了爪状,赤­色­一闪,其爪中,便突然出现一个血红­色­的不规则物,核桃大小,质地如土,腥香相杂而扑鼻。

而其刚一出现,应其真元之涌,此器顿时便血光大耀了起来。

但见李部右肘一屈,和着“咚”的一声擂鼓之音,此物便被他硬生生地砸进了左胸的血­肉­之中。

下一刻,便有难以计量的触手状的血丝,从其中井喷式地伸了出来,蠕动着刺进了他的心脏。顺着血液流动,顷刻功夫,这些血丝便已蔓延至了他的全身血­肉­之中。

半息之后,李部的皮肤之上,便猛地浮现出了无数蚯蚓般的血红­色­的青筋状脉络,而后瞬间,却又骤然隐了去,只是同一时间,也有一层血­色­光衣蓦然显化了出来,覆盖在了他的体表。

血­色­光衣浮现之时,李部恰好便到了大树附近。只是尚未落地,他却又立即一驱法力,使那青藤法器,倏地一下,再度缩小,化为了一根小拇指粗的细短青鞭。

长度陡而变短,自然速度再激!

于是顺着旋转之势,借着这股再增的拉力,他便绕着这颗大树,再度飞了半圈。

他欲借这树­干­,抵挡云山接下来的攻击,却不料,竟没有任何预料之中的攻击发生。

带着疑惑,瞬息落地。

然而霎时之间,其身形却犹自不稳,竟是生出了一阵难能自抑的摇晃,宛如中的颓墙朽屋一般,直欲倾倒坍塌。

面­色­在白红之间来回变换,几度苍白如纸,几度涨红如血之后,他终究是憋不住了。

一口鲜血,“哇”的一声,就被吐了出来,只是还在半空之时,被几道弱不可闻的嗤嗤声,震成了漫天的血雾。

好在随着这口血的喷出,他体内动荡的法力,也缓缓平息了下来。

察觉到此间除了沙沙沙沙的草木挪动之声外,并无其他异响,他这才脑袋一抬,用着惊骇与迷惘的目光,看向了十几丈外,犹自闭目,先前竟并不趁机发难的云山。

视线刚及,便见得云山徐徐地睁开了眼睛,同样是扭首看了过来。

眼含惋惜,随后便又微微摇起了头,唉声叹气,满是懊恼后悔。

就在刚才,云山仓促之间,使用并不­精­熟的折雪飘鸿步之时,却遽然发现,体内由《鉴天无相归元玄功》修炼出来的法力,竟然在异动,在振荡,好似近乡情怯的游子一般。

心中突生疑惑,而后竟然就灵光一闪,福至心灵了起来。

毫不犹豫地,鬼使神差地,用真元法力,代替了日渐稀少的凡武真气,用灵络气府,代替了经脉­茓­道,然后他便再度施展开了折雪飘鸿步的法门。

于是,便出现了真正的折雪飘鸿步!

真正的“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其径奇诡,其速奇疾”!(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41 战中悟,凡化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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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一场交互更替之后,自己的体内,更是出现了一股热流,回荡于经脉­茓­道之中,轮转于气府灵络之间,温暖如汤润,麻痒似蚁噬。甫一成型,便如两条黄沙瀚海里的季­干­河流一般,开始了渗漏与交汇,甚至连带生于腿部血­肉­之中的经脉­茓­道,也渐渐在往相近的灵络气府靠拢,隐隐有融合化一之势。

而那些存于经脉­茓­道中的凡武真气,本自真元生成之后,就开始了不明就里地稀少与消散,此时更是一股脑地,就崩碎化烟,灭作了虚无。

因此之故,他便在那紫芒网兜到来之际,一闪而逝,突兀地消失在了李部的眼中,复又突兀地出现在了李部的身后。

然而出现于李部身后之际,他却又忽起一念。

真气散,热流现,折雪飘鸿凡化仙。

既如此,那么云门散手——

只怕也是大同小异,相差无几!

于是,他便依照前例,法力行走数络,陡然出拳击去。

眨眼之间,那只小小的拳头之上,便产生了一股扭转如龙的锋锐气劲,呈现为一纸白­色­的圆筒状,因其旋速过巨,乃至于周遭的浓雾,都开始了急速的涡转,旋踵之间,就被那股旋力迫开推散,化成了一个空空荡荡的无雾通道,供其穿行进击。

远远看去,这只绷鼓不已的青­色­衣袖之中,竟似藏着什么惊世骇俗的凶虐一般,以致于连这广阔无边的雾海,都在不由自主地恐惧。

便是这一只拳头,轻易地破了李部的护身光罩,又震伤了他的五脏六腑,还冲涌进去了诸多异样怪骇的锋锐气劲,不断折磨着李部腰背处的肌­肉­与脏器。

随后霎那,感其风涌,云山便微微偏头,躲过了李部仓促掷来的白玉簪剑nAd1(

但是避过了白玉簪剑之后,他却并未趁势追击,痛打落水狗,只因身体之中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玄奥,导致一时之间,他竟又复走神,顿在了原地,陷入了之前犹未尽兴的玄妙体悟之中。

这两种凡俗武学,通过真元法力使出来的效果,未免也差别太大了一些,甚至堪称是乘云行泥,判若天渊。

云门散手更变之后,是一种“云遮雾罩,似是而非”的状态。而那折雪飘鸿步,却是近乎涅槃重生,完全可谓是“洗去浮尘,觅得真实”。

难怪日前练习云门散手之时,没有发现这种奇异变化,恐怕就出在这种程度差距之上,不能触动特定的界限,便无法产生呼应。

想到这里,他的感悟之举,居然就停了下来。

因为仓促之间,不管他如何体悟,却都看不清,也道不明其中的根本之变,更无能察知这二者的内里差距,究竟是在何处。

唯一有所了悟的,就是这股热流,赫然是处在不断的消耗逸散之中,观其流失之速,后续若不加剧,只怕撑不过三炷香,便将瓦解冰泮,泯作云烟。

也就是这一瞬间,直至李部做好了防备,他才悠悠醒转。

目光寒彻,凛如犀兵,冷冷凝视而去。

瞥见李部如临大敌的模样,望见此人怪异的外相变化,他竟是忽有一阵冷汗冒出,顷刻之间,就浸湿了背后的衣衫。

只是转眼之间,他便又拭去了那丝后怕之意,佯出了满脸的轻松惬意。

“其实,刚刚是师兄你生擒我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我杀死师兄的绝妙时机。”

“可惜了,竟都平白浪费了nAd2(”

“一时的失神顿悟,竟又得多费一番功夫,实在是麻烦!”

话音刚落,左脚一蹬,应着几声草藤断裂的嘣嘣声,他便又倏地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那团正逸散蒸发,已然失去了大半粘黏缚力的黑­色­水液之旁。

右手一伸,他便接住了缓缓脱落下滑,因失去了法力,而已经恢复了原型的青揕。

真元一涌,青光一耀,使其再化三尺青锋,而后他才连舞手腕,甩去了其上附着的奇怪水液。

微微转了转头,瞥了瞥离自己不远的两件法器,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青揕。

玉华流转,晶莹剔透,却威力甚弱,仅仅是下品法器而已。

那柄白玉簪剑明显比自己的青揕要强出一筹,应是中品法器,而那紫芒网兜,则是更优,当是上品法器无疑。

而且李部得此二物,必然是祭炼过,不似自己,连手中唯一可用于攻击的青揕,都没时间祭炼以加强威力。

即便是一件下品法器,以练气中期的修为,都需要动辄十数日的时间来祭炼,之后才可产生灵识烙印。故而就算自己此时将那二物夺回手中,李部不死,他也无法如意使用。

就是不知,李部祭炼它们之时,是不是选用的­精­血祭炼之法?若只是普通的法力祭炼,毁之无碍于李部本身,但若是­精­血祭炼,一旦伤之,则必损李部神魂。

只是,看李部这安之若素的情形,恐怕多半是前者了。

然而心思急转间,却终究是想要试一试。

于是右手一甩,青揕便如暗器飞镖一般脱手而出,速如星火般地凌空抽­射­而去,而后白驹过隙之间,旋又疾飞而归nAd3(

瞬息之间,竟已连斩二物,将那因无人御使,而略显脆弱的二物,各自创出了一道缺口。

果然——

李部自先前落地开始,便一直站在那处静立不动,一边稳定恢复着体内震荡的肺腑肌­肉­,一边则在观察思索着眼前的一切≥然是目睹云山当面毁去了二物,用心不良,他却也只是微微闪过了一丝­肉­痛,旋即就镇定如常了起来。

一直看着云山睁眼、摇头、叹息、出语、斩物,李部却是直感一阵好笑与好气。

“失神顿悟?”

“观你那形如鬼魅、视线难及的身法,似我初见你那日,你使出来的那门步法,但却又形似神非,而且速度,亦是快了极多,即便是称之为‘一步登天‘,怕也不为有过。”

“然而,你怎么可能在尚为一介凡人之时,就拥有修士的身法秘术?!”

“又怎么可能,得以用凡人之身施展?!”

说落如砸珠,惊悸畏忌如云而屯,而后刹那,他便又疑惑莫名地看向了云山的双腿。

记得那日,使用了这门步法后,便会使双腿肿胀,­色­呈红黑,犹如蛇咬中毒才对。怎么此时,却又毫无异状?

云山闻言,却是全无理会之意。

右臂一抬,似如优伶舞袖,指天而起,于是手中青揕,便“咻”的一下,朝着半空之上的绿晕速飞而去。

这道灵符自从李部受创之后,便断了灵识­操­控,其效用已然大减,没了攻击目标,导致四周草木的生长蔓延之速一度停滞了下来。

此时青光一闪而过,那道符箓,自然也是应之而碎。

周遭那些生长受遏的草木树藤,立时就完全静止在了原地,宛如石化脱水一般,失去了本该拥有的弹­性­与湿润,而后弹指之间,这些东西便化为了半透明的绿­色­水晶状,随后,便有“嘭嘭嘭嘭”的声音乍然响了起来,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恍如是一场丧事之前的鞭炮连鸣之音,只是其音其调,却是弱了许多,也闷了许多。

这些绿晶失去了法力供应,竟是再无法维持原有体态,接连崩碎破灭,分解为了最常见的木属天地灵气。

此区的浓雾之中,衬着极淡的月华,一时之间,竟然有密密麻麻的绿­色­流荧显现升空,将此地装点成了萤虫漫天飞舞的夏夜密林,美轮美奂,摄人心魄。

灵力由固化气,体积自然是一时大增,轰轰外扩而开,化风成飓,令此处浓雾,霎时淡化了许多。

李部嘴角微抽地看着云山毁去了半空的青帝化春符,明显是­肉­痛难舍,但却依旧是束手旁观,岿然不动。观其出语至今,一直不曾动手攻击的态势,似乎是一定要等到云山开口,等来一个答案一般。

怪异戏谑地瞄了立于树侧的李部一眼,云山竟是­唇­角微微一翘,旋又一平,而后就静成了一块青碧­色­的巉岩,凝起了所有的杀伐之意。

看这模样,好像是自恃稳­操­胜券,认为一定可以降服自己,拿到自己胸膛里的金球,故而此时欲先从他这个“试验者”这里,拿到第一手的资料一般。

如此说来——

右手微张,握住折返而回的青揕,一声冷哂,眉梢如钢剑出鞘似地一挑,云山这才微微摇起了头,显出了几分迷惘颛蒙之­色­。

“我也不知,这本来就是凡俗武艺,我能用,我娘亲能用,我娘亲的同门弟子也都能用。”

“只是刚才恍惚之间,耳边似乎出现了一道声音,告诉我用真元代替真气,所以——”(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42 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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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之悟?!”

未等其说完,李部竟然当即就是惊声一语,将云山的话语,骤然截断了去,只是一惊过后,他却又面皮抽搐着,­阴­戾地邪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如此说来,那门凡俗武艺或许来历不凡!可你的悟­性­,却也着实可惊可怖!让我更加想杀了你,也更是非杀不可了!”

“那这进入我体内之后,还能不断旋行与震荡的法力余劲,又是何故?”

“据我所知,能有这种效果的,莫不是鼎鼎大名的特殊功法,抑或是奇门宝器之属,其品阶之高,远不是你我可触之物。”

“莫非——”

闻其猖獗狂狷之语,微微一滞过后,云山便恢复了过来。而后听其直白得近乎是审讯的语调,却也不以为杵,甚至于那一身外泄的杀意锐气,竟还略有收敛,只不过其神态,却依旧是淡漠冷凝,透着十足的疏离与陌生。

“自然是一样的做法,用真元代替了真气,只不过换成了我家祖传的武功而已。”

声音浅浅,宛如孟春的寒溪,然而一语之出,居然令李部的眼神,倏尔一下就炽热了起来,那灼灼之貌,竟如有狂欢的篝火生于其中。

炎炎­精­芒,一时乍泄,竟让他的脸庞,登时就面红耳赤了起来,且其喉音,也是嘶哑低沉,似被夏日暴晒了月许的稻田一般,断断续续,似如田垄龟裂。

“总不至于,任何凡俗武艺在你手中,都能如此吧?”

“莫非——”

“是疯老头?”

“是疯老头!”

“是他藏进你体内的那颗珠子?”

“是也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

云山闻言,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悲戚哀思一闪即逝,竟恍有一场虐雪饕风呼啸而过,眨眼之间,就将他的面目,渲染成了一片挂满雾凇的漆黑垂檐,蕴着恐怖骇人的­阴­沉与寒霜nAd1(

“师兄,不是你的东西,便不该想着去夺。”

“我的就是我的,我不喜欢别人觊觎,更不喜欢别人来抢。”

“觊觎便有­阴­谋诡计,抢夺便有争斗厮杀,我其实很不喜欢血腥,只是今日看来,却非得以血洗剑不可。”

他自是­阴­冷以示,宣言郑重,犹如­阴­司判语,然而迎来的,却是一声怪异尖锐之极的哂笑,宛如壁峰断岫遏云而起。

“哦——”

“看来确实是那颗珠子的作用?也不知到底是何等宝物?师弟能不能说道——”

面皮一抽,云山顿时就是牙龈一咬,怒火中烧,故不待其语尽,立时便是一足猛踏,遽然消失在了原地。

见得那阵蹦飞四溅的携翠泥雨,李部当即就心神一凛,收起了满脸的讥嘲。

右腿蹬地折行,避往树后的同时,右手猛地一屈,五指一错,他便掐出了一个奇怪的印诀。

法力一涌,光芒萦绕间,那印便朝着他左胸之上的血丝虬结处,重重地点了下去。

“嗤”的一声!

血液再溅,那血­色­硬物登时就又沉了些许,便似一块浮在水面的木桩,被某种力量陡然压了下去nAd2(

浮水之物陷沉而下,水面自然见涨,于是他身上的血­色­光衣,便突兀之极地震颤了起来,如同秋风拂过的湖面一般,涟漪不断,皱如搓纸。而后须臾,他的背后一瞬光闪,便猛地迸­射­出了两对血红­色­的光翼。

似于蝉蜓类昆虫的翅翼,其上遍布着相互勾连的黑­色­纹路,如川如渠,流转着现而复消、周而复始的绿­色­光芒。

便在这两对血­色­光翼形成的瞬间,云山却是倏而转向,弹地而起,趁着李部调动灵元的刹那,手中所执的青揕,突地一下,就临近了李部的后心。

只是在刺入的那一瞬,云山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阻力,青揕所Сhā的血影,竟恍如一片虚无!

“嗯?”

瞳孔骤缩,一声低呼,双足一蹬,应着两声踏地夯土的闷响,他立马就又于原地消失,纵掠到了三丈之外。

也就是在这一瞬,云山前腿刚走,当即便有一株水桶粗、丈许长的土刺蓦地闪现,从其先前立身之地狠狠地刺了出来,声若风拂,迅如浪起,而紧接着——

“嘭”的一声炸响!

那土刺竟转眼就爆散了开来,化为无数碎土乱石­射­向四面八方。

脚尖刚刚触地,喘息未定,他却又面­色­一变。

双腿再幻,飞石未至,其身影便再度消失在了那处,随后风声一啸,便有一道血­色­人影突兀袭来,持剑刺破了云山留下的残影,妙至毫巅地击碎了一块激­射­而至的深灰硬石。

然而之后,见得一时僵持不下,李部所化的血­色­人影竟就伫在那处,不再试图攻击了nAd3(

右手提剑,左袖忽而向后一拂,便似掸去了家中书桌上的尘埃一般,一瞬狂风乍起,那些乱­射­而来的土石,旋踵之间,就被他释出的气劲,击成了一堆涓滴碎末。

看了看不远处忌惮难掩的云山,他的­唇­角,顿时就扬了起来,左臂垂袖不过瞬息,其一脸的笑意便已浓至了极处,而后便化作了一场仰天的狞笑,披猖狂荡,乖戾桀暴,宛如霸王临世,更胜恶鬼见食。

“如何?师弟可还有先前那倨傲睥睨的自信?”

“那语气,竟似我注定是你剑下之鬼,结局不可更易一般。”

云山见得李部刚才的恐怖速度,感其棘手,闻言便是一阵懊悔与惭愧,只是不过一声轻叹,他便又冷下了眸光,拭去了脸上的忌­色­。

“是我不该!”

“一朝顿悟,便有些狂傲自大,忘了爹娘的教诲!多谢师兄提醒我!”

“只是师兄,却也确实注定是我剑下之鬼。”

“既然师兄注定命殒,让师弟练练手也好,也算是不枉人世走一遭!

觑得云山转瞬就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李部竟是只觉一阵没来由的寒冷惊悸。

双目一眯,顿时就暗自凛然,然其面庞之上,却是替上了一抹佯出的怒­色­,鼻翼抽搐,眼角隆起,竟仿若獒犬狮豹受惊一般。

“哼,师弟还真是死不悔改!”

“也不知疯老头的那颗珠子里,到底有什么?竟然让你有如此自信?!”

“修为没我高深,法力没我雄厚,道术灵法没我­精­湛,灵符法器没我繁多,就连你现在倚为臂膀的速度,也差我一线,却还敢如此狂言妄语!”

“这般说来,你也想必是有些斤两,那便让我来好好考究考究!”

语落的刹那,李部立时就右腕一翻,夹着那柄缩小后的白玉簪剑,显出了一手的黑红纹路,再度朝着自己的左胸,覆压了过去。

一瞬的抬臂屈肘,竟然就血芒大放了起来,就像是刚刚从血泊里撑出来的手掌一般,此时正在时光回溯,欲重新回到血泊之中。

云山见此,自然是大感麻烦!

从李部动用这血­色­光翼开始,他的速度,便已然隐隐超出了自己半筹,而他此刻,明显是欲再施展出什么变化,再度增持于他。

若是功成——

心有危机,他的动作自也毫无滞慢。

伴着“嘭嘭”的两声顿地之音,风尘乍起之时,他便又倏地跃起,御剑疾­射­而去,而其本体,则是猝然出现在了李部左侧。

只是,但闻忽地一声嗤笑,李部的身形,却也是消逝在了原地,霎那之后,便于山脚不远处重现了出来,然其右掌,却已然印在了左胸之上。

簪剑破­肉­而入,掌面血晕沾血而黯,其一身的血­色­光芒,便开始了一种奇异的嗡鸣震颤。

却不料还未展开某种变化,他便又勃然­色­变!

身子一歪,右腿斜踏,他旋即就横掠到了一旁。

而后刹那,那地竟然顿有数十道白蓝­色­的针芒一闪而过,势如滂沱大雨,然其风啸,却轻若蚊蚋断鸣。

却是先前那只贪宝­精­鼠观望良久,见云山劣势越来越大,又感受到了李部身上隐隐升起的某种危险,于是就隔着一百多丈的距离,发出了迅猛如斯的攻击。

而其此时,更是慢之一步,紧随其后狂窜而来。

“这只畜生怎会听你的话?”

“你莫非还修了御兽之法不成?”

“短短六十余日,不出内谷一步,这绝不可能!”

“所以——”

李部面现一瞬的惊骇狐疑,而后刹那,却又换成了肆无忌惮的贪婪狂热之­色­,然而云山却是全无回应之意,身子一倾,他便又猛地窜了出去,会同贪宝­精­鼠,化身无数连影,联手出击,搅动起了这片沁寒如冰的浓白雾海。

二者皆是速度奇快,却每每差了李部一步。

一步咫尺,但咫尺便是天涯,便没有伤损,只有真元在徒劳无功地消损。

只是在这高速而暴烈的闪移交击之下,李部体内法力的激荡程度,却也更胜往昔,一时之间竟也寻不到机会,安安稳稳地施展他想要动用的手段。(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43 几语攻心,僵局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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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母夺子乃是大罪孽!”

“天地生灵皆有情!不管是凡俗还是修界,万物之情皆能相通!”

纵然狂风扑面,即便身作银霆,李部骤而闻此令人啼笑皆非之言,也是禁不住弯腰捧腹,朗声破笑了起来。声音因风倒灌,断续高低,怪异莫名,却韫着激人不忿的讥嘲与轻蔑。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师弟果然是涉世未深,天真幼稚!”

“修士眼中,便该只有自身与天地才是!我等逆天而修行,抗拒生老病死,强改天道一定之规,夺天地乾坤之造化,从一开始就在损噬天地,以补自身!这本就是大道至理!若非如此,何以成仙,何以延年,何以齐天?”

“尔竟还妄想与天地万灵和谐共处?!”

有悖于从小所受的教诲,心神交伐之下,云山顿时就双眉蹙极,直感极度的烦恶厌嫌。

于是激战未停,闪移未止,冷目一凝,他便欲出言驳斥。

然而就是在这一刻,在他驳思质疑,注意力倏而分散的刹那,逃遁在前的李部,竟是忽地一下反转了身形。

绿芒一瞬耀如烛亮,黑纹血翼的振幅猛地大增,他的闪遁之速,居然转眼就暴涨了近乎一倍之巨!

一声金玉坠地的脆音刚起,紧接着就有“嗤”的一声锐啸,轰耳而至!

白玉簪剑落地被弃,替而代之的,却是一把凭空出现的金纹木刀,破破烂烂的,直如享受风吹雨打,历经了无数岁月的海边朽船,好像下一刻便将分崩离析一般。

无数金­色­丝线,从其刀锷金纹之中生长蔓延而出,恍若恶鬼厉魂的头发一般,蠕动扭曲着Сhā入到了李部的血­肉­之中,而后又从其背肋之上刺出,缠绕到了他背上的黑纹血翼之上,如活水清泉一般,汇入到了那些蕴绿流翠的黑­色­细纹之中nAd1(

一眨眼的疏忽大意,李部便已擎着这柄怪异的兵器,分雾破风,横行到了他的右侧,如降世劈苍的雷火一般,朝其右肩怒斩而下。

感受到面前狂蛮得如同一只横冲直撞的犀渠般的灵威,察觉到其中凛冽锋寒的杀机,云山自是瞳目骤缩,面­色­激变,然而因落入算计,反应过慢,又加之他先前正是前掠之势,故而仓促之间,他竟只来得及滞了滞双腿,偏了偏身子,将手中青揕向上斜拖了几寸。

随后霎那,便是一声清越悦耳的脆响,惊霄荡雾而鸣。

手中的青揕,竟被李部所持的金纹木刀,一刀斩成了两截,而且续于其后,更有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落在了他的体肤之上。

不过青揕的格挡与断裂,终究是为他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足下生白烟,气浪如环涌。

和着两声相继而起的闷雷,云山便猛地疾退了开来。

一弹指的竭力疾驰,在那应变而转的强弩之末面前,竟是堪堪避开了一刀两断的结局。

却是贪宝­精­鼠,随即就冲了上来,止住了李部下死手的倾向。

鼠口倏而再启,腥气乍临如雨至,满嘴的獠牙映月生寒,其上竟还闪烁着蓝汪汪的毒力暗芒,挟灵暴烈而­阴­寒。

未等李部右臂再前,它便从云山的左前方,狠狠地咬了过来,如巨门关合一般,鼓起了一阵疾烈的风啸。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李部自然是恼怒如狂nAd2(

于是玄眉一皱,才劈下的持刀右臂,立时就拖刀侧斩而上,泼风猛击而去。

一声被风遏进喉咙的惨嚎,猝断如竹崩,数声连在一起的脆响,却如玉瓶乍碎。

居然是崩落了一地的牙齿。

贪宝­精­鼠的腥口还没有咬下,竟然就倒飞了回去。在地上蹦了几下,滚了几圈,粘草掀雾,弄起了一阵褐中带绿的烟尘草屑,它这才狼狈万分地停了下来。

然后,它便极为忌惮地缩在了那里,­阴­沉畏惧地盯起了李部。

吃痛之下,竟是不敢再上前一步!

只是两击之后,李部也是直感虎口一阵酥麻,而且一时之间,竟还仿若狂风拂弱柳一般,晃晃悠悠地颤摆了起来。

本来便显得十分破旧的金纹木刀,竟然也是蓦地四分五裂,崩为了诸多金褐­色­的碎片残渣,后又在此间残余气劲的鼓荡之下,洋洋洒洒地飘落到了他身后偏左的位置。应此之变,黑纹血翼之上的金丝,自然也是根根断裂,缓缓落地。

而其身上的血衣,随着前二者的毁坏,竟也像去了凭依一般,突然闪现出了数圈血­色­的涟漪,荡漾得犹如秋风扫过的镜湖一般。可是不过瞬息,就又被李部动用法力,强行压制稳定了下来。

似乎法力的驱运,触动了某种伤势,其身形竟是骤然变得佝偻了起来。

霎时之间,居然就双手捂嘴,猛烈地咳嗽了起来,而且还时不时地,就有殷红­色­的血液,从其指尖缝隙之中滴溅而出。

停在不远处,蓄势待发的云山忽而见此,两只眼珠骨碌碌地一阵分视,确认贪宝­精­鼠并无大恙,并且李部身体的细节也不似作伪,他这才敢微微分神,瞥了瞥自己的右胸nAd3(

那里有一道深约一寸、长达半尺的巨大伤口,其中存在着金木双属的灵力锐劲,此刻正交杂翻涌不息,拱行如田蚓,令他感受到了极致的痛楚,甚至于连其额头,都在不断地渗着冷汗,连其身子,亦是一阵又一阵抽搐着,直如一个在寒冬腊月里打着寒颤的乞丐。

半因顾忌,半因伤势,一时半晌,三者居然是僵在了原地,都没了进攻的态势。

“原来你也不是没有负担啊!一心二用,速如鬼魅,我还以为,你或能无穷无尽地持续下去呢。”

“咳咳咳,师弟果然是聪敏好学!战不过顷刻,竟然就明白了‘攻心攻身,二者并用’的斗法之道。只是却终究是太­嫩­太浅,一朝化龙,便忘乎了所以。若能沉淀个几年,师兄恐非你一合之敌。”

勉强压下胸腹里岔行的气息,半是盛赞半是嘲讽地说到此处,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李部的双眼,竟然顿时就亮了起来,熠熠生辉,犹如灯火。

“哈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

“师弟之前,必然不是出身于普通的凡人家族,若我猜得不差,恐怕应当是智士谋臣之后!”

“观那日初逢之时,师弟身上的衣物质佳而­色­优,显然不是大富,便是大贵。所以应是从小便受心机城府一类的教导,而后突遭大变、父母双逝、依赖尽去,这才开始极为高效地融会贯通,那些往日里的所听所闻——”

不待其言落,面皮隐约一抽,目中寒­色­忽而更冷三分的刹那,云山便高声遏住了他的言语。

“什么‘攻心攻身,二者并用的斗法之道’?”

“一派胡言!一通狗屁!”

“这个世上,从来只有弱者才需要这些奇技­淫­巧、歪门邪道,强者只需以山倾压顶之势碾过面前蝼蚁即可,何须多看一眼,多置一喙?”

“你说这么多,无非是因为你力量不够,一时拿不下我,所以只好疯言乱语,扰我心神。”

旋踵之间,居然就被这霸道滞在了那处,然而怔怔了一会,不过俄顷,李部却又反应了过来,­唇­角一挑,便是一声嘿嘿的­阴­笑:“好一张巧嘴!伶牙俐齿,嘘枯吹生,不过如是。”

“就是不知,促使你的心机城府,变得如此深沉渊凝的父母双亲,到底是死得值呢?还是死得——”

“动手!”

眼睑一合一开,竟就血灌瞳仁,未等李部­阴­声怪笑再续,云山居然顿时就是一声暴吼,震气生纹,穿空如雷,堵住了李部的喉咙。

而后瞬间,应着两声远胜于前的炸响,他便陡然闪逝在了原地。

风啸未起,他竟然就已前突到了李部身前四丈之处。且其身前,更有一团水雾氤氲如幻,赫然是尚在中途,便已开始了水箭的凝结。

而那贪宝­精­鼠,似乎也是听懂了云山的焦急与愤恨,忽而身形一动,就迅猛之极地奔了过来。

须臾之后,那根明明是用来保持平衡的长尾,竟是骤地竖甩而起,伴着妖元一涌,登时就有一道异常粗大的白蓝光团迸­射­了出来,风驰电击地砸向了李部。

李部见此,笑声一止,面容一凝,立时便欲向自身右后方疾闪而去,妄以躲避二者的攻势。只是才刚刚跨步,他便是猛地一阵踉跄!

那身血衣,竟然从其左肋之下,出人意表地开始了崩坏。

一时之间,数道无名气劲穿刺如针绣花,光纹明灭不定似风中烛,竟是鼓荡着他的身形,向其左后方倾颓而去。

见其力竭伤重,云山顿时就面孔一狞,狰如妖蛮。

一个闪身,忽又闪至李部的左后侧,一拳乍起,便欲与水箭术、白蓝光团呈现三面夹击之势,阻其逃遁。

但是这尺波电谢之间,其拳尚在中途,竟又变生肘腋!(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44 一死一生几度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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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三道攻击将近未即的刹那,李部竟是蓦地腾空而起,鼓荡起了全身的法力,使之如一喷发的火山一般,暴走喧天,眨眼之间,就将其身上的血衣血翼,乍然撑破了开来。

“噗”的一声爆鸣!

此处登时便有一道血晕显化成型,如夏夜轰雷般突兀而起,转眼就扩散成了一圈狂暴恢宏的球形气浪。

弹指的功夫,就不仅是推开了堪堪而至的水箭和白蓝光团,而且还紧接着就化为了无数残片,轰的一下,散飞至四面八方,继而又在空中分解为了密如蜂群般的血­色­微质,而后霎那,这些血­色­流荧倏而齐齐一动,就凝为了一只殷红­色­的渔网,朝着云山的身躯,轰然笼罩而下。

云山察其灵涌,脚底一阵气震,当即就施展开了折雪飘鸿步,狠狠地蹬起了脚下的地面。若无差错,凭其速度,自然是瞬息就可闪逝而离,及时避出血­色­渔网的笼罩范围。

却怎料,双脚之上,竟是忽生剧痛,烈如刀绞炎炙,即便是已­肉­分见骨,也未曾跃离此地。

如此境况,只因先前金纹木刀崩解所化的碎屑,与那些断裂的血翼金丝,这些恰巧被云山踩在了脚下的东西,它们的断残毁损之态,竟然全是假象!

它们居然是在云山落于李部左侧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地,全数化作了金­色­的烟丝之态,飞快地缠绕上了云山的双脚。

明明如烟似霞,却深植大地,既像是某种植物的根系,又像是长藤硬蔓之属,竟将云山的双腿,死死地固定在了地面之上。

刚刚只是蹬地而已,时间尚不过须臾,这些金­色­烟丝便借着反向的劲力,割破靴面,勒进血­肉­,将他的一双脚丫,切损得血­肉­模糊,近已断骨裂骸。

这东西也不知是何物,由刃化烟之后,锋利程度居然是不减反增nAd1(陵劲淬砺,劚玉如泥,也难以述尽其锐。刚才那一瞬间,他的腿部灌元如铅,哪怕是青揕,恐也绝不可能伤其至斯。

如今若想逃遁出去,除非也只有忍痛遭罪,让这些锋锐至极的金­色­烟丝,将自己的双足生生断去。

只是若然断去了双足,自己又如何再使用折雪飘鸿步?

深处雾海,又无可治疗骨断肢毁的药物,身旁还有一只贪宝­精­鼠,而且还无法动用飞云筏,何况这雾海之中,还藏着一位能令自己心惊­肉­跳、毛骨悚然的窥视者。

若真是如此做,只怕这后果,将会更加凶险!

……

李部也不知是动用了何法,身外无灵绕,脚下无器托,此时竟然就已悬浮到了半空之上,且毫无不稳之貌。

见得云山被困囚笼,面上更是忽生一阵慌张失措,他居然也是心激如荡,窃喜难掩了起来,以致于一时之间,连面庞都忽红忽白了起来。

一瞬气逆,他立时便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那痛苦难受的模样,竟似要将其肝肺,都硬生生地咳出来。

俄顷之后,压下胸腹之中的翻涌,他这才冷声一哼,猖狂一笑。

“果然!这便是你的弱点!”

“都已是向天而行的修道之人,居然还将这些俗物珍若敝帚!一言以激之,便怒发冲冠,愤不可遏,自蹈死地。”

“真是蠢物!”

一边说话刺激着云山,一边却又猛地转身。

光霞一闪,他的右手之上,便又出现了一张灵符nAd2(而后真元一聚,他便欲将其施展开来。

却是那只贪宝­精­鼠,在­射­出白蓝光团之后,其整个身体亦紧随其后,朝着李部窜来。但由于它的速度差那白蓝光团许多,而其先前又受李部含怒一击,败退极远,故而直到此时,它也不过是才奔到李部前方,大约十丈之处。

见得李部猝而转身,面向了自己,霎时之间,鼠毛一竖,它竟是忽然就畏葸了起来,甚至于几个磨蹭之后,它竟还停了下来。

恼羞成怒地一声嘶鸣,其全身的淡蓝皮毛,便开始大放光明了起来,隐隐约约地,竟构成了一道气势磅礴的青­色­光影。

那是一只足以比拟一座小山的碧玉似的巨鼠,莹莹生辉,熠如日映之琉璃!

额上正中,印有一道青蓝­色­的月牙纹路,双耳形似枫叶,四足生有细鳞,一只如蟒蚺的长尾之上,则分布着密密麻麻的,长达四尺的蓝­色­晶玉一般的针刺。

望见李部弹指凝元,感受到其中隐含的威胁,略显凄惨的腥口一张,它顿时就又是一声啸鸣!

一瞬之间,其身后的那道虚影,竟也是随之就仰天怒咆了起来。

风声一起,那根巨尾便从其背后蓦地一甩,如同攻城伐寨的投石机一般,蹦弹而起,似鞭而直。

于是俯仰之间,那些蔚蓝­色­的晶玉光影,便如冲关破隘的密集石雹一般,疯狂地喷­射­了出来。甫一掠空,便化为了一片璀璨辉煌的光矢之雨,将李部的身前之地,遮得不透,泼水难入。

一式之出,竟是威势无俦,宛如怒涛排壑一般,逼得周遭的雾气,朝着四周仓皇地退了出去。

见得此幕,云山慌首一抬,便拭去了满脸的­阴­郁恓惶之­色­!

眸光一瞬而耀,那灿亮之态,竟好似九天之上的银河星辉,尽聚于其中!

而李部瞥见贪宝­精­鼠所展攻势的强横威力,面­色­顿时就凝重了下来nAd3(

脚下空气忽而一阵扭曲,身子骤然一扭,他便欲闪身避开,而非如之前打算的那般,妄图施展灵符强行反击,以给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贪宝­精­鼠一些教训。

只是,他刚这样想,却发现自己身周的雾气里,突然出现了大片的光亮!

不过一转身的功夫,自己身后,竟如有大日初生,倏而刺破黑夜,张­射­出了令人魂飞魄散的奇绝之力。

明明­色­温如阳,光芒似炎,然而他却只觉得一时之间,竟已堕在了冰天雪窖之中,冻得他瑟瑟发抖,身生砭骨之寒!

因为自己,居然完全动不了了!

眼珠、头颅、四肢、躯­干­、法力、识力,通通如是!

震骇欲绝,亡魂大冒之际,竟连缩下瞳孔都没做到,便见得眼前忽有鸟集鳞萃的蓝­色­光影,如涛雪般席卷而至,扑面而来。

……

李部的整个身躯,都已经被­射­烂了。除了一个储物袋、一个灵兽袋,和那颗血红­色­的不规则物,便只剩下一地的血渣­肉­糜了,就连刚才那张灵符,也被毁得彻彻底底。

而贪宝­精­鼠,则是神情萎靡地伏在了不远处。原来光亮油润的淡蓝­色­毛皮,此刻却是黯淡无光,显然招出那只释月苍鼠的光影,即便对其而言,也是大耗元气。而其此刻,看向云山的深青眼眸之中,更满是惊悸畏惧与疑惑不解,一时竟也不敢妄动。

失去了李部的灵识­操­控,束缚云山的金­色­烟丝,自然也就陡然散了去。

在地面上一凝,这东西便化为了数颗圆滚滚的金­色­液珠,而后便全都朝着中间汇聚了过来,一个呼吸的光景,便已化为了一颗蛇胆大小的金­色­圆珠。内部是荡漾不止的金­色­液体,外部则包裹着一层不软不硬的隔膜,膜上有着细如发丝的褐­色­木质纹路,蜿蜒曲折,形成了一株枫藤的模样。

血­色­大网则是软软地摊在了地面上,开始了缓慢地融化与分解。就像是有什么奇毒无比的东西在腐蚀着它一般,一时之间,“滋滋滋滋”的怪异声音,竟是断断续续,不绝如缕,宛有存亡一线之势。

无数的血红­色­流莹,从这血­色­绳络之上,挣扎着逸散了出来,如云如雾,飞舞于空,然后就万流归海一般,尽数汇入到了那颗血红­色­的不规则物里,使得那物之外,笼罩着一层不断闪烁的血­色­光晕。

陡而见此,一时尽是好奇与迷惑,于是眼角一扩,灵识便滚滚而出,浸入到了其中。

蜻蜓点水,一触即收,眼皮连眨的功夫里,云山竟然是身子微微一抖,生出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这些血红­色­的流莹,居然是一只只宛如涓埃之微的血­色­虫豸,六足、二须、六翅,头颅狰狞,满身刚毛,可怖之极。

原本他还对李部的血衣血翼觊觎不已,可是看到这些小虫子之后,却是生出了许多抗拒之意,烦厌恶心之中,甚至还夹着一丝恐惧惶恐之意。

让这种奇怪的虫子,钻进自己的浑身血­肉­之中,他绝对是打死都不愿意!(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45 天有缺,人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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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习《鉴天无相归元玄功》之后,似乎不仅仅是­肉­生巨力这么简单,好像就连筋皮肌腱的强韧程度与恢复力,也有了大幅的提升。不过片刻时光而已,自己双足与前胸之上,才生不久的伤口,便已经没有血流了,甚至于若能凝神静气,去看个十息八息,还能发现一些秋毫涓波似的细物,正在微微蠕动,勾连蔓生。

至于先前那一击,则是耗去了约略八成的法力,以及十载的寿元。若再算上折雪飘鸿步、云门散手以及青揕的使用,那么自己在与李部交战的两刻不到的时光里,竟是已将一身的法力,堪堪尽数亏空。

而体内的热流,也到了日暮途穷之境,赫已衰亡在即。

一瞬的思量,一声轻叹,他这才拖着疲惫之极的身躯,慢吞吞地走向那滩红白混杂的残渣。

未行得几步,他的右手,便无比轻柔地一拂,勉力挤出了残余不多的法力,摄起了李部的诸多遗物。

他刚才使用映虚易真神光之时,曾尝试极力念想,­操­纵神光收取那些­射­向李部储物袋、灵兽袋、手上灵符以及心脏的蓝­色­晶玉光影,欲避免其行毁宝之事。

庆幸的是,此法果然是行得通。

映虚易真神光的虚化时间似乎是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自然而然地施展,恰为十息,另一种则是通过他这位掮客,糅入识力,进行强制­性­的扭转变更,仅需霎那。只是后者因是强行施为之故,会使得­精­神困倦的弊端陡然再现,且程度极深,来得极快。而又因灵识太弱,他到底还是没能薄那张灵符。

如今的镜虚二镜里,除了一朵普通的烛火之外,便只有那十几根瓦蓝瓦蓝的晶玉光影了,凝固似地悬于其中,安静得犹如一幅彩墨山水画,毫无杀伐之气。

这收进镜虚二镜里的东西,意念一动,便可取出,且无甚消耗,若是均如上次在藏经阁练功房的情形那样无声无息,倒是可以当作特殊手段,用于对敌之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nAd1(

右手掐诀,光芒一闪,朝着李部的储物袋和灵兽袋两下连

待得两道晶亮符文一没而入,他旋又挥手一拂。

灵风一起,地上便凭空冒出了百十颗灵石、一堆瓶瓶罐罐、一件青藤法器、一片赤叶巨枫,以及几张符箓和几份玉简。

那灵兽袋中,却是空无一兽。

原主人一死,灵识烙印猝然一散,再要将其据为己有,做起来竟是毫不费力,容易至极,这倒是令他颇为欢喜。

摆了摆手,灵霞一扫,将散落地面的法器与玉简收好,复又将灵兽袋别至腰间,他这才瘫坐于地,打开了那些瓶瓶罐罐,一点一点地察看了起来。

多亏了藏经阁里,九日阅万书的作用,如今的云山,对于长青修界的一些常见事物,已然有了颇为不俗的见识分辨之能。故而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经过多番嗅辨­色­观之后,他便已经大致知晓了其中各物的名称与用处。

除了一瓶所剩无几的入品炼灵丹以外,其他的近乎全是药物,连一两颗回灵补元的丹药都没有,而且还有一瓶液状药物,他竟并没有认出来,想必多半是什么少见之物,还得去藏经阁里查上一查。

利落麻溜将其中大部分摄入储物袋中之后,他便取出一些生肌止血膏,涂抹到了右胸和双足的伤口之上。感其温凉交杂,隐生酥麻瘙痒,料其已无大碍,然后他便又取出了一粒炼灵丹。

可是正欲服下,他却又突然一顿,似乎想起来什么一般,竟是遽然怔在了原地。

微微扭首,看了看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待在原地,不吵不闹、不鸣不啸的贪宝­精­鼠nAd2(见其乖巧讨喜的模样,云山竟是直感有趣,只觉得一下子就无比舒心了起来。

不由自主地挠了挠头,舒眉展眼的霎那,­唇­角忽而一翘,竟然就乐呵呵地傻笑了起来,只是此景才现,尚不过转瞬,他却又炭眉一拧,显出了十足的厌憎与鄙夷。

瞳目眯而凝霜­色­,­唇­弧平而透寒气,鼻子里面,当即就是一声冷哼,而其面上,更是转眼就升起了一抹挥之不去的讥意与戾态。

“哈,枉人族自诩天地正统,百般污蔑,万端诋毁这些他族之灵,却殊不知,妖都比人好!”

“妖虽残忍凶悍,却好歹还知恩怨分明。怒就怒,喜就喜,赤子天心,直白率­性­。”

“哪像人?虚伪秽浊,口腹蜜剑,绝情弃­性­,便是蛇蝎蜂虿,亦难比其毒肠。”

言落铮铮,一时有如刀剑在吟。

视线转了转,复又觑了觑李部残尸所化的那滩血渣­肉­糜。

一息的静默,一瞬的寒涌,而后却又换成了至极的哀愤与恓惶。

“人都有逆鳞!那既是弱点,也是根,更是魂!”

“盘根与灵魂,自然是用来拥守的,而不是用来遗弃的!人若半分弱点,丝毫软肋都无,那还活着­干­什么?!便是这高高在上的彼苍青圆,亦有兔缺乌沉,星月残食,何况人乎?!”

“天道都有亏损缺失,大道都知遁去其一,何况人乎?!”

“何况人乎?!”

霎时之间,竟似有天地神明通其心,浩荡长风澈其意。说着说着,倏而一阵雾动,他竟然就说得越来越顺畅了起来,把自己都说得心神激荡了起来,甚至还情不自禁地昂起了头颅nAd3(

熠目生辉的刹那,当即就是一阵仰天长啸。声势烈烈,音­色­朗朗,一时竟有穿金裂石,惊空遏云之貌。

“是极是极!”

“人就是人!天道都有亏损缺失,大道都知遁去其一,何况人乎?!”

“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长啸,一瞬之间,竟然将那块突然之间就冒了出来的,将其胸膛撑得隐隐作痛的块垒巨石,击得四分五裂,撞得涓滴无存。

心上戚尘一瞬尽去,他顿时就转过了头,望起了略有些惊吓瑟缩的贪宝­精­鼠。

莞尔一笑,环指一弹,他便将手中的炼灵丹,毫无不舍地送到了它的面前。

“赏你的!多谢你解我困局。”

贪宝­精­鼠陡然见得有一黑影袭来,立时就是浑身一颤。及至片刻之后,见到眼前落地的,是一颗圆滚滚的散香缭馨之物,并无甚危险,它这才缩手缩脚地往那凑了过去。

一瞬的疑惑,鼻子轻皱,微微嗅了嗅,察觉其中浓郁丰盛的药力,它顿时就激动兴奋了起来。

微微抬首,迷惘地看了看云山一眼,见其依旧是莞尔以视,姿甚柔和,毫无气行锋锐之相,手疾地一动,连忙将其吞入了口中之后,它就原地缩伏了下来,静静地炼化起了药力。

觑得此状,云山登时就眸光一亮。

“看来这一切,多半都是因为《鉴天无相归元玄功》的缘故了!”

“若非是佛元的慈悲净化之力,那便是其中所含妖元的同­性­感知之力在起作用!”

“野生的兽类,莫不是机警有加,谨慎十足,哪会如此轻信于人?”

“我的身上,肯定是产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人族修士根本察觉不出来,至少像李部这种练气后期,根本无力感知,但是在妖类面前,却是无所遁形。”

“半因此理,半因李部往日所犯的罪孽,所以这只贪宝­精­鼠一番踌躇之下,才会选择出手帮我,而非是作壁上观,亦或是携子远逃。”

“至于折雪飘鸿步与云门散手,恐怕又是另外一种玄妙莫测的变化了。”

“这《鉴天无相归元玄功》,似乎拥有一种归化与­精­粹的能力,可令凡武溯本归源,­精­粹其所凝之气,使其效用大增。”

“折雪飘鸿步创始之初,是仿自雪上飞鸿而成,然而这云门散手,却又类于佛门金刚的降龙伏虎之力——”

“妖与佛——”

“归化­精­粹之能——”

“这门功法,到底份属何类?怎会如此?莫非这世上还有什么存在,既是妖又是佛不成?”

“道、妖、佛、魔、神、冥这六道,虽其相互之间,也有衍化相通之处,然其各自修出的­精­元之气,却是泾渭分明,迥然不同。一种元气,又怎可融二法而改之?”

视线由鼠而转外,喃喃自语声渐微,眉头蹙极的刹那,眼睛忽而一闭一睁,他便又拭去了满脑袋的疑思,停下了烦人的乱绪。

“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此时还离不得它,更无更优者可替之,也只能将就着了。等到日后回大燕之时,或可大量搜集武功秘籍,若是所料不差,说不定还能有不菲的收获。”

心有决议,他便也不再蹉跎,大袖一拂,他便招出了六树金风阵的阵旗阵盘,将其布在了四周,随后便缓缓地吐纳了起来,收束起了心神。

待得灵台已固,他这才又取出了一枚炼灵丹,不作迟疑地吞了下去。(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46 楼尽处的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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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云山缓缓从瞑目入定中苏醒过来之时,已是第三天后的中午了。

转头四顾,看了看周遭,这才发现贪宝­精­鼠已然不见了,且因已至白昼,目力所及也变远了许多,故能见得附近并无大型妖兽徘徊靠近,而灵识感应之中,亦无强悍气机在侧。

观察完了所处的环境,见其安全,他这才开始打量自身于前日所受的伤势。

甫一低头,竟然便是一阵难以自抑的欣喜愉悦!

不愧是入品炼灵丹!

一丹之力,即便是还未能炼化完全,就不但是补全了那日斗战厮杀所造成的法力亏损,而且还隐有推助自己法力再增之势。

在内部真元的充沛供应之下,配合生肌止血膏在外的药护蕴养,那些伤口,已然是好得差不多了。胸口和双腿之上,十数道前日犹自深可见骨的缺损豁口,已经愈合了大半还多,如今只余下几道清淡微浅的伤痕痂壳­祼­露于外,已能不泄血腥,不碍动武。

只是看着自己的体表,想起“­祼­露”这个词,他却是直皱眉头。

因为此身此刻的衣着打扮,完全是一副破破烂烂的模样,纵使与一乞丐相比,也差不到哪去了。

胸口有一条尺许长的竖痕豁面。

那金纹木刀的一式怒斩,赫已将青裘内里相互联结沟通的法禁灵纹,毁得彻彻底底,如今已然失去了增持目力和卸劲御力的效果,便连唯一剩下的遮羞效果,都被减去了不少。

靴子则被那些锋锐至极的金­色­烟丝,切割得七零八碎。十几道缺口努力地勾搭在了一起,连左脚大脚趾和右脚脚背应有的遮光布,都被蛮横地夺了去nAd1(

练气中期以后的修士,都能以法力凝水聚液,冲洗自身,再又瞬间蒸­干­,也能施以犹高一筹的净污除尘的相关法诀,直接进行清洁,再加上法器价值不菲,故而一般人的储物袋中,都不会有置换的法衣。

而云山则是自从入了白龙谷后,就身无分文,又加之急于修炼,自然就更无来路备置此物了。而李部的身躯,也已然被攒­射­成了一堆血渣­肉­糜,甚至是被那贪宝­精­鼠,噬了个­干­­干­净净,连剥套不合身的衣物外袍,都成了奢望。

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他这才立起身来,依次活动起了许久不动的骨骼关节。

待得身畅肌活,袖手一拂,便鼓出了一道气劲,使得李部所遗的残破衣缕,尽数聚在了一起。而后才又屈指一弹,将那颗如豆的烛火­射­到了沾油溢脂的布堆里,令其燃烧了起来。

他没有修习火属法术,这颗烛火还是镜虚之镜里的那颗凡烛之焰,用来焚毁这些失去了法禁灵纹护持的易燃碎布,倒也是恰到好处。

见那火势渐盛,左手一翻一托,他便又取出了六树金风阵的控阵法盘。

法力一涌,他的头顶上,便有一道青蓝­色­的光罩陡然闪了出来,不过却是一现即溃,转眼就已了无踪迹。

衣袍一拂,收起了阵旗阵盘之后,他这才微微皱眉,扭首望起了地面不远处,那­色­泽迥异的两件法器。

一柄白玉簪剑,一面紫芒网兜,俱是李部留下未收之物。

李部明知自己缺少法器,却在与己交战厮杀之际,将这两件法器遗落于地而不收回。表面上看起来,是顾忌自己快极的速度,而不敢露出破绽疏漏,但是实际上,却恐怕是还另有某种想法。

对于修士而言,只要是被祭炼过的宝器,只要还处在神识笼罩的范围之内,那便能催使御敌,令行禁止nAd2(自然,灵识亦可,但是要求更加苛刻。练气后期的灵识极限,普遍止于半里之距,若欲如此做,那便只能在五十丈之内。而且这两种情况,还都得受限于神魂识力­操­纵的宝器数量的限制。

忽而一阵屏息运气,直到体内的法力微调到了一个极其微妙的地步,他这才双指连弹,­射­出了两道­乳­白­色­的符文光芒。

雾海应其而涌,灵力转瞬而汇,不过刹那,两枚米粒大小的符文,便化作了两颗拳头大小的白芒芒的光团,朝着两件法器缓缓地接近了过去。越是接近,其光便越是柔和,顷刻功夫,渐变之下,竟是与那摄物收器的灵力光霞,几无二致了起来。

也果然是不出所料。

这两团白濛濛的光霞刚刚触及那两件法器时,还无异况,然而一等到将其完全笼罩了起来,就倏地一下,生出了一阵异变!

先是一团绿晕猛地迸现,似火药引燃了一般,轰然扩开,然后又猝尔破裂,之后便是两道相继而起的灵爆。

嘭嘭的两声,旋即就又是一阵乱­射­攒飞的劲气,咻咻咻咻地不绝于耳!

瞬息之间,那周遭二地里,便出现了无数个小指粗的洞口,旁边的树木草藤,亦是木屑翻飞,碎渣如粉,就连其旁的白雾,亦被其驱逐迫开了约有一丈之遥。

那是数十道的金属灵力,被外力压缩积聚于其内,然后又被某种特殊法门,分割肢解,藏匿封禁在了其中,只待他以法力触发。

一旦他趁其心意地中招,当即就能震荡他释放出的摄物光霞中所蕴的灵识,从而创造一瞬间的败敌契机。

“这种运力隐力的法门,灵识扫过,竟然不能发现分毫,倒也着实是隐蔽巧妙!幸亏是于藏书阁中,掠见过类似的记载,留了一个心眼。”

“要不然——”

本来还是一副窃喜得意的模样,然而忽一思及此处,他­唇­角的笑意,顿时就敛了去,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抹沉重至极的思索与震撼nAd3(

“修士的斗法厮杀,手段竟如此诡谲多变!”

“凡间的兵法谋略,­阴­诡诈术,本就变化多端,幻如风云,一旦再加上这些妙用无数的灵法宝器,只怕是已经到了神藏鬼伏、天心难算的地步!”

“若非是映虚易真神光的高绝之能,这一战,我恐怕是早已溃败其手!”

“声东击西,笑里藏刀,瞒天过海,暗度陈仓,欲擒故纵,抛砖引玉,此一战,李部的种种诡计,我便是中了一计,错了一步,竟然差些就满盘皆输,一败涂地!兵者诡道也,诚不欺我!”

“我也确实是有些自大自满了,争战之时,一门心思想着唬他慑他,妄图拖些时间,以增实战经验。几番故技重施,宣示强大宣示得这么过,恐怕是早在中途,就已被他看破了吧?”

“只是,我亦知‘狮子搏兔,尚需全力‘之理,若然开头之时,便快刀斩乱麻地动用映虚易真神光,又何至如此?”

“可若是次次都如此,一战启时便展定鼎之力,从始至终都一直是在用它、倚它、赖它,那我又岂非是沦为了一术一器之奴?!”

喃喃细语,本如蚊蚋,然而随语渐多,所思所想渐渐深入,他的声音便又渐渐高昂了起来。声声如雷,却也更似金铁交击铿鸣,赫赫而出,不但是在震动着他的心神,更是在激荡着周围的雾海水汽。

越想越麻烦,越想越头疼,实是郁闷纠结之极!

每次都用?不可能!

昨日定住李部的那一瞬,就已耗去了整整十载的寿元,累计起来,这一段时日,已然是去了二十载之巨!以此推之,一旦是对上了更高阶的修士与妖兽,其耗费绝对是成倍式地增加!

但永远不用?却更不可能!

自己以后的路,绝不可能一帆风顺,总有危机死境莅临于前!何况随着自己的所历所闻渐广渐繁,当日攻破玥杉寨的那群鬼面黑袍人,那种在结阵后的云门十三甲面前,还能风行草靡的能力与手段,在此时想来,已然是疑窦丛生,尽是不谐!

那么——

那么,就唯有取其平衡了!唯有找到中间点,寻得一个恰当的界限,既用它使自己变强,又不能损寿太过。借其为己增手段、涨实力,直到某一天,自己不再使用它,抛弃它之后,亦能横行而前,不惧危难!

爹曾说过,人生在世,当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进事,不器而能守,无方而自持,能固一,亦能化万!

爹能行,我云尽楼,自然也行!

心言自辨,一时竟如火而起,以致于那一双星眸之中,竟也现出了一抹灼灼之华,耀亮得似要化为实质一般,只是才不过须臾,就又被他隐了去。

星火一闪而逝,见得两件法器上的暗手,已然尽数暴露,释放完毕,他这才又挥臂一拂,收起了二器。(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47 雾海中的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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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便欲走,只是腰身刚扭,视野刚转,便像是被什么黏丝刺藤攀附上了一般,陡然止在了中途。

目光掠过李部殒落处,那堆残留的尚自燃烧的衣物碎块之时,他的眼神竟是蓦地一愣,甚至于怔意一扩,顿时就将他的整个身子固在了原地,霎时之间,竟恍有寒冬吹川,封住了滚滚而前的碧水白涛。

如此一幕,只因他忽而想起了一事,于是脑袋一转,他便又骋目流眄地打量起了四周。

李部的残衣之上,满是啮噬的痕迹,与此类似的,则是四周的大树根­干­附近,尽是星星点点的草屑泥迹之外,而无什么灌木浅草。那日受一符之激而疯狂生长的草叶藤蔓,乃至于缠绕至这些大树之上的部分,其实皆是灵力凝幻所化,并非真实。

换而言之,那些草蔓木藤之属,在正常情况下,是没有能力侵占高树乔木所占的空间的,亦或者说,是不敢么?

眼神一阵变幻,似素月轮转一般,几度­阴­晴圆缺,他才终于是一声长叹,放下了心中的不服,平下了心中的挣扎,更正了那些,根深蒂固了足有十年之久的往念旧识。

“此前着实是我矫情了,说什么你不该来抢我的东西。”

“一心只愿安平,只愿人人固守本道,伏居于一隅之地,此时看来,未免也错得太离谱些。”

“人抢人,人杀妖,人食­肉­飱素,妖自也噬人吞兽,甚至于这些看似无害的树木,都会占据最耀烈的光源,享受最丰盛的水分,以驱逐其旁的矮草低灌。这弱­肉­强食的境况,哪里又有可能不存?”

“自古至今,这从来都是霜天万灵唯一的生长蜕变之道!”

“焉有人能跳脱其外?”

“我既不喜别人觊觎,恨别人来夺,那就只好去抢别人的了nAd1(唯有让自己成长壮大,强到无可抵御,强到别人都只敢畏我惧我,而不敢窥视于我,才有可能摆脱被人予取予夺的状况。”

“不想作那笼中猪狗,不想成那砧上鱼­肉­,那就只能先把自己的牙爪筋骨练得锋利坚韧才行!”

言辞缓缓而道,竟是忽有一抹狞戾暴虐之气生于其中,乃至于他原本清秀有加的面容,此时都隐隐凶恶了起来,一时之间,居然神似饿极之后,那欲横噬血­肉­的雕鸷。只是随其大袖一拂,这充斥一心的乱念纷绪,便又如浮尘积埃一般,被轻飘飘地掸了去。

而后霎那,挪至斜位的步履猝尔一正,他便朝着北山雾海,走及奔马地行了过去。

由于这只贪宝­精­鼠,与他好歹是有过一场共患难,故虽已有弱­肉­强食之心,他却也不愿此时就行那过河拆桥之事,免得心中本就剩余不多的暖­色­温情,复又败上几分。

他打算另寻一地,整理李部的遗物,将其化为己用。而后再寻些练气后期的妖兽,进行搏杀斗战,提升自己的修为战力,继续体悟被《鉴天无相归元玄功》归化­精­粹后的折雪飘鸿步与云门散手,另外则是搜寻天地灵药、妖兽材料之类的东西,厚实自己的身家。除此之外,最好是还能寻得一株五百年份的云水雾枫,以换取猩红孽煞,修炼《鬼眼慑心》。

也只有待得诸事已毕,此身修为渐稳,根基渐厚,他才会选择走出雾海,去往北山坊市,备置灵符与法器。

李部便是凭借诸多玄妙奇奥的法器灵符,将他一步步逼入死地的。而李部如此心计手段,都自称在双门大校中,犹恐实力不济!由此见得,自己尚需大幅变强,才有机会拿到筑基丹,进入传闻之中的筑基境!

时间太短了,需得朝乾夕惕才行。

……

北山雾海,距云山如今所在之地,约略三十里的一处山谷溪涧之中nAd2(此刻虽是时处亭午,但在这树木参天,郁郁葱葱的地域里,却还是一副­阴­冷潮湿的景象,到处都是浓青近黑的苔藓与蕨类,含水极丰。

此时正有一道白衣人影掩于雾中,向着这条溪涧,由远及近地快速奔掠而来≥然腾挪如羚跃,健步如凫飞,但那神情,却是显得极为谨慎小心,甚至于连其灵识,都是一直处在外放状态里,一直是在探查窥视着身周四方之地,一刻也不敢放松。

直至距离溪涧只有一丈之距,他这才倏地停下了脚步,收回了分散于四周的灵识。

只是这灵识一收即放,转瞬就又向着整条溪涧铺撒了过去,汹涌席卷而入水中,由此逆而上溯,细细地搜寻辨认了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后,眉头一皱,瞳珠忽而一转,灵识竟又顺流而下,重复起了先前的步骤。如此行事,直到大约二十息后,他那双蹙着的青眉,才又即时舒展了开来。

“这石肚鱼传讯,隐蔽是隐蔽,不过也忒麻烦了一点!”

一声略有不满的嘟囔,他这才又突地一动,倏而几个横跨纵掠,便立到了十余丈外,一处露出水面的大石之上。

右膝一屈,半蹲而下,右臂忽地一探,溪面哗啦一声响,雪花腾飞四溅之际,他便抓起了一块外相极为怪异的灰­色­圆石。

仔细端详了一会,确认无误,他的左手五指遽然一幻,便捏起了一个奇特的印式,朝着灰石底面一个不起眼的小凸起触了过去。

莹莹的灰芒猛地一鼓,复又一闪而没,这块石头便蓦然变为了一只石灰­色­的怪鱼,突地张开了嘴,吐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圆球。

面无表情地将这黑­色­圆球取出,随意之极地将这石肚鱼扔入水中,他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nAd3(

将黑­色­圆珠托于左掌,右手连连掐诀,其口中便念念有词了起来,话语晦涩难明,有异于常。直至三息之后,右手所变的印诀卒然一定,并有濛濛白芒罩如月纱霜缟,他这才左手一抛,右手似缓实疾地朝着飞凌半空的黑球一

白芒如水而注,黑­色­圆珠猝而一静,随即就四处乱飞了起来,仿若蚊虫受惊了一般,然而不过眨眼光景,它却又突兀顿住,悬浮在了三颗大树相汇之­阴­影的正中心、正上方。

而后旋踵之间,就有大片大片的黑­色­雾气,如同大坝泄洪一般,从这圆珠之中,狂猛之极地喷涌了出来,向着四周飞快地蔓延了过去。

这黑雾倏忽一扩,却立又如百鸟归巢一般,纷纷返回。

随之而变的,则是那些树影,骤地一下就开始流动了起来,而溪涧中的水,也是向着高高在上的土岸,迅速地逆涌而来。­阴­影与水融汇,至那黑珠之下,登时就化为了一滩黑液,而后就咕噜咕噜地向上升腾了起来,似一汪泉眼,因地下存有莫名的力量,故而争先恐后式地喷薄了出来。

不过刹那,这道黑­色­喷泉,便被束为了隐隐约约的人形。

直至其约有七八尺之高时,人形黑液之中,便突有冰寒如霜的气息溢了出来,而后顷刻之间,便将其自身冻固成了一个黑­色­的冰人。

成型片刻后,一阵“咔咔咔咔”的响声连鸣而起,这尊诡异的人型冰雕,便将头颅扭转了过来,直视起了面前躬身颔首的白衣人。

冰屑脱落间,便有一道清幽旷远的问询声响了起来:“钱录,要你探查的事如何了?”

这位鬼鬼祟祟到来此间的白衣人,竟然就是李部口中所说的那位,身负八等金灵根,天资居于内门弟子之首的钱录!

而这黑液冰人的面容,也依稀可辨得,正是寒草馆内,须炎门下的柳彧!

钱录闻得柳彧的话语,顿时就拱手施了一礼,礼毕之后,其神情便也就肃穆了起来。

“回禀师叔,我跟随李部云山二人,于西北二山的雾海交界处迂回绕转了多个时辰,为避其灵识感应,一直是遥距五里。”

“前夜子时,我在其后闻有鼠妖厉鸣,疑有争斗,故而便以其为心,在其方圆十里之处,布下了隐息拟镜阵。布完之后,立马便感知到了其内确有动荡的灵潮,但为避其觉察,并未详观细瞩。直至两炷香之后,争斗才止息了下来。但是直到此时,那二人亦未能走出隐息拟镜阵的范围。”

似有不悦,柳彧的冰眉居然一蹙,及得思虑的片刻之后,正欲再作吩咐,却又忽然见得钱录面­色­一变,左手一托,光华一闪,就托住了一面黑木为框的八角铜镜。

每个角上都有一个全然不同的怪骇符文,此下正有两个符文,在急切地闪烁着光芒,一黄一白,黄强白弱,观其绝不相类的频率,竟似在表达着某种讯息。

左手指节遽然一突,法力一注,立时便有一阵黑­色­的光晕一闪即逝,随即,那铜镜之上猝地一阵波动,便有一道身着破烂青衣的人影,陡然跳入了二人的眼眸!(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48 山雨欲来,寒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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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自从步行数百丈距离之后,就已察觉到了异常。

泥丸宫中的两面镜虚之镜,竟然是莫名其妙地震颤了起来!虽然颤幅极小,微如弦振,却依旧是在他的心里,翻起了滔天大浪。

而且随着他往北山雾海的行进,那震颤的幅度和频率,竟还在不断地增大与提高。

压住内心的躁动,强颜平静,直至走入了一片堆积着厚厚金黄­色­落叶的枯林,识海上空的两面镜虚之镜,才突然不再震颤,而是萦绕起了淡淡如月的清辉,流转回行,赫似云霞遮星。

顺着镜虚之镜发出的奇异波动,云山登时就猛地抬起了头颅,向右边一颗足有十五丈之高的枯木的顶端,迅速地望了过去。

那里有让他感觉不舒服的东西。

眉梢忽而一挑,右脚猛地一踏,几个折步,他便绕到了这颗枯木的另一侧,随后双手或攀或撑,双足或踢或蹭,一道烟的功夫,他便已连纵至顶,如一枭般,附倚在了树巅。而也是直到此时,刚才所经之处,才猝有疾风劲拂而过,扬起了漫天的金黄叶,霎时之间,竟恍如大日出云,耀映起了湖下的金鳞赤鲤。

……

另一边,柳彧钱录二人看见镜中的身影突然望向了自己,顿时便是一惊,再等到云山遽然折步而行,消失在了镜中,更是一骇。

微微眯起眼,在些许冰屑落如斧斫的刹那,柳彧便已掩去了目中异样的情绪。

“竟然只有一个人出来了?”

“刚才这位,便是才入门不过两月的云山吧?他刚才移动的速度,似乎已有你镶玄身法全力施为的七成了?”

“回禀师叔,月前确实足有七成,但今日已只有五成了nAd1(”

声音淡淡,正有一股傲气与自信缓缓浮现,然而瞬息之间,钱录却又面­色­再变,震如山崩!

八角铜镜之中的影像,竟是蓦然消了去!

而那枚黄­色­的符文,更是猛地发出了耀眼之极的光芒,遽亮之后,便是遽黯,这般狂闪了几次之后,伴着一道银瓶乍破似的清脆爆音,这枚本是墨绘而成的符文,居然如一琉璃般,骤然崩碎,化为了一片璀璨如繁星般的流荧,徐徐地湮灭在了空气之中。

本应在九天之上的繁星,忽然沾上了雾,染起了尘,自然是有惊天之变!

一时之间,两人竟然都沉静了下来。

阒默之中,更是氤氲起了一抹诡异幽森的气氛。

无言良久,及至冰目一转,柳彧这才凝气肃声道:“竟然能如此敏锐地发现隐息拟镜阵的窥视与布置,又能如此快地毁去一角——”

“此人绝对不可小觑!”

“钱录,你莫要轻敌!别忘了,此人才修行堪堪两月而已!这次的双门大校,青桀、我,还有单师妹,都会参加,你必须得到首名!我等三人则附之骥尾,衔于尔后。”

顿了顿,复又吩咐道:“你去试试此人的深浅!但不要厮杀得太过激烈,也莫要让他看出来你是刻意接近他的!更莫露了根底!”

说完此话后,黑冰人像的目光,便慢慢地变得呆滞了起来。待得三息之后,其中神光完全消弭,气机完全离去,这黑液冰人便开始了极速的融化。

顷刻的分解逆行,­阴­影归三树,水液归溪涧,寒气归黑珠,直到黑珠匿起了所有的光华,落入到了钱录的手中,此间的一切便都恢复了原状,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一般nAd2(

睨了睨等待已久的石肚鱼一眼,轻轻一掷,他便将手中的黑珠,准确无误地扔进了那张大开的怪嘴之中。

珠一进嘴,石肚鱼便重新化为了灰­色­的石质,接着便缓缓地移动了起来,只是那姿态却与寻常鱼类天差地别,远远望去,倒好像是溪水的冲刷之力在推助它动一般,从外竟察觉不到丝毫的生气。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便一直是站在原地,低头俯首,作沉思之状。剑眉轻蹙轻抖,似有迟疑难决的心思。

静伫了足有半晌时光,感觉自己忽有些冷了起来,他这才渐渐止住了心中的晃摆。

“那便试试好了。”

“说什么‘莫露了根底‘,杀了不就好了?也不知师叔为何不准?”

“莫非——”

“是师叔的个人之用不成?”

喃喃言落,复又觑了觑身前不远处的­阴­影,目中­阴­翳一闪即逝,他这才身形一动,连连纵掠了起来。几个闪动,雾气一扰,他便已消失在了此间,赫然是朝着云山所处的方位,疾驰而去。

……

攀在树巅,微微摆了摆头,视角几转,云山才终于是找到了此树的异常。

树­干­之中藏有极亮的光芒,细细看去,竟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镜子。

显然是件颇为不俗的法器,外绕幻视迷目的力量,然其灵元波动,却又内敛之极,因此之故,其品阶也难能一眼而辨。若非泥丸宫中的镜虚之镜,释放出了那种奇怪的波动,引领自己来此,恐怕凭自己目前的灵识,还未必就能发现得了nAd3(

双指一探,他便将这件镜子法器,从这木头凹槽里取了出来。

只是,手指刚一触及这面镜子,他的指尖竟然就自动流转出了一道熟悉至极的光华。一时竟如烛火乍明,以致于周遭的白雾里,竟也是蓦地出现了一圈白­色­的光晕,即便是这半空之上,日光盛极,雾气淡薄,亦不能掩去其夺目之痕。

面­色­霎时微变,然而凝神感应了一番,却又发现体内并无法力与寿元流失的现象。似乎因为这是镜虚之镜自行的举动,故而不用他这位掮客来提供消耗。

见己无损,随后郁思一散,目光一澈,他便见得眼界之中,突然就满是星辉了起来。

却是那枚小镜,甫一接触到映虚易真神光,便蓦地崩破碎散,化为了无数道米粒大小的月白晶光,恍若流星之雨一般,攒­射­到了他的眉心,倏尔一没而入。

而他泥丸宫中的镜虚二镜,则是在不断地吞噬着这些晶光,既如碧海融­淫­雨,却也更似清风捕花香,一切都轻悄无声。直到转瞬之后,其上似生来即存的不少破损裂痕,竟然是因为吸收了这些玄妙难明的晶光,而开始缓缓地愈合消弭了起来!

而这一刹那,这镜虚之镜的恢复,似乎还引动了某种莫名的力量,乃至于其外的识海,都开始了大范围的变化。

那些化为淡青­色­烟丝之态的灵识,一时蠕动不止,竟赫有再度增质提量的趋势!而且他自己的神魂之中,更是忽而一阵清凉爽快,旋又温和舒适,交替如蝶扇翼,就像是服了什么养护神魂的奇佳灵液一般。

冥冥之中,还有猜悟,恐怕就连以镜虚之镜为根本依托的映虚易真神光,也都有了某种不知名的变化!

若非是损耗缩减,那么除了威能的强化之外,就只可能是又出现了什么奇能异效!

树槽中的指甲小镜之外,明显是存在着一道幻术。什么时候,自己的异转瞳竟然有了破幻觅真之力了?!

吞噬!吞噬!

吞噬莫不是为了消解他力,化为己用。

这镜虚二镜,难道——

明明一时所见所感,尽是好处,然而云山的眉头,却拧得如一青麻,蕴着沉郁的忌惮与愁惑。

踩着树枝,交错弹坠,迅速落至地面,震起了一阵风波之后,他便欲离去。

但是­阴­目一扫,他却又顿止了下来。

望了望飘荡而起,复又翻飞四散的落叶,一双微松不过霎那的眉头,顿时就又蹙得深了些。

归化后的折雪飘鸿步,尚有极大的进步空间。如今的程度,应该是连入门的层次都没有达到。此下的速度快是快,可弄出的动静也大,容易为人所察!也不知其后的入门、小成、大成与圆满四境,又能有何等威势?

一瞬的迟疑,云山便又抬起了步伐,转道行向了南面。

镜虚之镜自从刚刚吞噬了那枚镜子法器之后,居然又开始了震荡,而其释放出的特异波动,也更强烈了些。

他刚刚得了不少可预见的好处,纵然其中可能藏有什么险恶,他此刻也有几分迫不及待了起来。好处谁不愿意——

不对!

好处?

万物行万事,皆会循着有利于本身的方向去做,那这指甲小镜布于此地,又能有什么好处?

如此隐蔽,是为了窥视?监察?还是侦测?

是前天夜里的那位窥视者?

……

脚步猝而猛顿,转眼之间,其面上就升起了一阵霾曀似的疑云。

脑海中一瞬间的灵光乍思,遽然就如寒风山雨一般,携冷韫­阴­而至,遮天蔽日得,竟隐有冻彻此心之势。(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49 斩妖寻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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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云山穿越了一片林区,急赶了约有八里的崎岖山路,这才出现在了一片青黑­色­的沼泽边缘。

沼泽之上漂浮着的雾气,不同于他处的白­色­,而是青中泛黑,隐隐生腥。这雾已成了瘴,明显含毒。好在灵识感应之中,这瘴毒的毒­性­并不如何强横,短时间内没有防护,应该不会对自己产生多大危害。

顺着灵觉望去,这里应该还有一面镜器,藏在距离岸边三十丈处的一颗巨大蘑菇体内。

那是白须鳞菇,是一种奇特的寒­性­灵药,却并非是植于朽木之上,而是生自腐泥之中。菇盖之上,垂有密密麻麻的白­色­须丝,如毛似发,风过可拂,菇茎则覆有微小之极的灰白硬质,形如芥子,质如鱼鳞,其外泌有湿滑香润的奇特黏液。

此物能入药炼丹以驱火毒,亦可制作几种灵液,对修炼水属­性­功法的人有促进修为之效,总的来说,倒也价值不低。

眼前这颗约有一尺五寸高,菇盖极大,足有两个脸盆大小,差不多有了两百年的年份,按照常理而言,其旁多半是有妖兽隐藏和守护。

­唇­角倏而一挑,心念一动,灵识便如滔滔江水般扫荡了过去,绕着此物,一寸又一寸地辨察了起来。

数息之后,灵识延至一地的刹那,竟是陡然一滞,随即就风急火燎地缩了回来。

好敏锐的感知!

就是气息也忒弱了些,差了李部,少说也有三四成。

一双星眸,熠熠生辉地盯着白须鳞菇右侧的方位,盯了好几息,他这才又一声慨叹,收起了脸上略显轻松的笑意,断去了轻敌蔑物的念头。

真是不长记­性­!

身上的伤都没好,居然就开始器满意得了起来nAd1(

虽说善匿者,通常都不善强攻,可其奇诡之处,却又远胜于他类,何况也难保没有变异。

微微摇了摇头,复又眯了眯眼,云山的右臂顿时就是一抬。

法力一涌,五指之间立时就有水属灵力化旋而聚,两息不到,伴着“咻”的一声烈啸,就有一只晶莹剔透的水箭蓦然­射­了出去,划雾穿瘴,恍如过天之星一般,直击白须鳞菇右侧三尺之地。

箭至力及,沼泽被击处登时便有一道闷音响了起来。

一阵灵力波动倏地扩散而开,旋即便有数十团大小不一的腐泥飞了起来,相继溅落到了白须鳞菇之上。

见得控制力又有长进,面上的冷肃凝重转眼就又被破了去,却也未有夷由,衣袍一拂,光霞一扫,他便将数十块之前准备好的木板全数丢掷了出去,令其散落到了白须鳞菇四周。

如此施为,动静不小,再加之故意弄大的声响,自然是激起了一阵饱含怒意的嘶鸣声。

却是一只腐水虫鱼顶起了青黑腥臭的腐泥,露出了一只奇怪别扭的脑袋,朝着云山愤恨怨怼地咆哮了起来!

难怪!

原来是此妖!

眼前这只腐水虫鱼,高约三尺,头颅似狼而生利齿,躯­干­则形如五尺扁鱼,却又生有六足,尽覆鳞甲,尾呈玄青,然其全身却又有灰白惨绿交染成纹,宛一斑马彩雀。

此妖极善敛息闭气,常潜藏于腐水淤泥之下,能喷水液袭敌,且有剧腐之毒。

若是被其偷袭,皮肤破损,旋又遭毒侵染,那自然是麻烦不小nAd2(可若是它主动现身,那便又无需多虑了。此獠行动虽速,然这只却仅练气中期,那便还及不上他的折雪飘鸿步。

一声轻笑,双足猛地一弹,随着两道环形气浪迭涌而扩,一眨眼功夫,他便如一飞鹭般,从天而降,踏到了一块浮木之上。

未等腐水虫鱼反应过来,两腿之间风声一起,身子一阵晃闪,瞬息之间,他便已经靠近了此妖。

腰身微有一躬,右臂劈风而前,当即就有一只­肉­拳轰然砸了过去。劲风呼啸如雷,雾瘴应其而散,一时之威,竟仿若天星陨坠,将破碧海坤土。

腐水虫鱼看见扑来的青影,察其迅捷与威猛,双眼一闪,顿时就有些许惧意现了出来,却不过俄顷,就又急怒如狂了起来。

怪身一缩,又猛地一起,腥口一张,一道乌黑如墨的臭液,便突然喷­射­了出来,如铁弹铜锥一般,直奔袭来的青影。

而另一边,见其应激而变,恰合己愿,云山眼中当即就有一丝笑意流露了出来。

随着心念一动,衣摆之内,两足之外,立马就有一道纸白­色­的气流猛地浮现了出来。

这道气流转瞬缠腿而上,既如急湍掠石,亦似狂风过谷,他的闪速登时就又快了几分。

电光火石似的几个反向折步,在那苍木沉陷,腐泥乍溅的一刹那,他便已绕到腐水虫鱼的身后。

握拳的五指倏而一张,形掌似爪的一瞬间,便猛然拍向了正六足变幻,欲拼命闪躲开来的腐水虫鱼右侧。

只是,这只腐水虫鱼因落入算计,不明敌情,且又失了先手,这急急忙忙地微微偏移,竟然是刚好将尾部的正中央,送到了云山的掌心正前。

于是乎——

一声击­肉­的闷响,腐水虫鱼就砰的一下,蹿飞了起来nAd3(

一串急切的怪叫,腐水虫鱼就六足乱蹬了起来,左右晃踢,上下摆动,显出了十足的惊慌。

数道“噗噗噗”的异响,则是云山之前蹬地时,被那木板压得飞溅而起的泥团,又接连落到了沼泽之上,缓缓地融了进去。

见得腐水虫鱼被击飞升空,不等其落地,足尖一点,身子一闪,他便又突然移至了腐水虫鱼的斜下方。

拳头微侧,猛直而去,顿时就如青鹰搏空一般,穿雾破瘴而行,遽地砸向了它的头颅。

拳出中途,待其心神动,真元涌,立时又有风啸傍臂随行,化为了一道扭转如龙般的纸白风卷,倏地旋击而上。

衣袂猎猎作响,刚一遏住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腐水虫鱼便又被击飞了起来,仿如鲤鱼跃龙门一般,倏忽腾空,复又似铁而坠。只是却似乎跃得过于高远了些,以致于突然就触在了岸边的石板之上,被砸晕了过去。

“啪”的一声闷响,它竟然就软软地躺在了污泥里,一动不动地徐徐陷落了起来。

臂上巨力,外加那奇异的旋震之劲,居然区区一击,便已搅碎了它的脑浆!

然面前敌虽已毙,云山的眉头,却又蹙了起来,郁郁愁愁得,好似这妖鱼欠了他多少钱没还一样。

“若是有柄兵刃法器,此獠已被我一刀斩断!”

“若是云门散手的威力再大些,第一击便能让它死!”

“若是兵刃之上能附加云门散手的震劲,切之当如刀入冻油,刀至则分!何需几番身形变换,迂回杀敌?”

“可惜了!冥冥之中的压迫感虽已淡化,却依旧藕断丝连,始终是若有若无地缀着自己。那位窥视者,似乎只是暂时跟丢了而已。”

“随时可能再度出现,李部的诸般法器,倒是不好动用了。若是让人知晓李部为我所杀,可就不妙了!”

皱眉之际,身子半蹲,右手如同毒蛇捕食一般探出,顿时就捏住了那面藏于白须之中的指甲小镜。

觑得镜器崩散所化的流光,已然尽数没进了自己的眉心,他就不管不顾了起来,双手一开一扳,攫住白须鳞菇的菇盖,出劲一提,便将其从淤泥中拔了出来。

紧接着大袖一拂,光霞几闪,他便将腐水虫鱼的尸体和白须鳞菇,都收入了储物袋中。

睨了睨四散的木板,一瞬的思量,­唇­角微微一咧,他便施施然地离开了此地。

……

云山收镜之时,疾驰奔行的钱录,便倏地停下了身形,站在遍布金黄落叶的那片枯林的边缘,面­色­难看地取出了那面八角铜镜。

便在先前一刻,八角铜镜之上,竟然又有一枚符文崩灭了。

不过一失也必有一得,柳彧的吩咐让他顾忌,所以他不能灵识尽出,以探察云山的方位,然而此刻却是知道了。

这个姓云名山的小子,不仅是可以准确地探知出隐息拟镜阵的子镜方位,而且还似乎准备全部破坏掉。一炷香多一点的功夫,竟然就从此处赶至了下一处,破去了另一面子镜,这种效率,明显是在全速赶路,并未耽搁多少。

只是,那处不是有一只练气中期的腐水虫鱼吗?竟然没能阻他多久?!

如此说来——

顷刻的思虑,忌念猝尔一止,钱录便神情凝重地抬起了头,放眼望了望右侧。

炭眉一拧,眸光一翳,他接着就身形一动,如电似风地掠向了那株枯木。(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50 贪心作祟,引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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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先前那片沼泽,约摸八里处的一片水潭外,午时过了大半之后,云山的身影便又远远地走了过来。

此水潭略成圆形,其径足有十丈之阔,潭水平静而生微波,水面之上的雾气成团而萦,较诸他处,尤其浓厚郁结,远远看去,竟宛一馒头,又或者是一坟茔。

潭岸一里之外,几乎没有云水雾枫,但潭岸一里之内,却又生有数百颗云水雾枫!

枫林层层叠叠,将其围绕环护,且任意二树之间,最远不过八尺,最近则仅有一尺,且其树­干­之上,普遍皆有十条以上的白纹。

这些云水雾枫的年份,赫然都在百年以上!

此灵木的树皮始为浅绿,及老,则渐变为苍褐之­色­。皮上覆有奇异晶质,似石宛玉,初­色­呈白,汇作竖纹,贯穿整株枫木。十年聚一纹,生有吸收月华之能,亦可喷吐水汽云雾,却无反哺寒力之功,至五百之岁,白纹之中方生银线,始能吸蕴催生寒灵­阴­元,从此有了作为雾枫汇海大阵阵柱的资格。逾千年之限,白纹更会尽数化为银纹,枫木更能直接作为主材,用以炼制­阴­寒­性­质的木属宝器。

此处的景象,实在是有违常理!

若是所料不差,此潭之中,恐怕是有什么极了不得的天地灵物,且另有强横的妖兽守护,不然不足以供养如此多百年以上的云水雾枫,不然不足以打退那位藏镜者的贪欲野心。

之前的那颗白须鳞菇,究竟是品相差了些,想来应还入不了他的法眼,但是此处,却决然不是。

面­色­略有沉凝,灵识顿时就轰然一散,却不是扫向潭水,而是如蜂群鸟潮一般,冲入了这连绵成片的枫林之中。

数息之后,确认枫林之中,并无练气妖类的气机,他这才扭身一转,背过了面前清潭,顺着镜虚之镜的感应,走向了潭边一颗约有三百年岁寿的云水雾枫nAd1(

双足一驻,抬头打量了片刻,旋即就发现了树­干­中段,离地大约六丈高处,又有一微小光点嵌于其中,此刻正隐隐约约地闪烁着,宛如眨眼之星。

找定了目标,云山便也未有踌躇,当即便调整起了身形。

蹑手蹑脚地一动,他便纯粹依靠­肉­体力量,如巧猿灵猴般,迅疾轻快地攀爬了上去。

一个呼吸之后,青影便已爬上了五丈多高,而其途中所触的树枝,此时亦是轻轻地摇动了起来,只是却幅度甚微,摆状甚柔,如清风捋柳一般自然写意,毫无烟火气,全无暴烈意。

若是两月之前,尚未修真之时,他的手脚是决计不会如此迅速的,即便是动用真气,少说也需三五个呼吸,而且动静肯定小不了。

这真元法力之妙,倒也确是超凡脱俗,神奥无双。区区六七十日,不过是一些细枝末节­性­质的附带效果,便已远胜那些以异效著称的奇门凡武练了几十年之后的成就。

凡俗称此为仙,倒也不算是什么谬误。

欣慰之念一闪而过,嘴角微有一翘,云山便右手一探,取出了此木凹槽中所藏的第三面指甲小镜。

等到数十颗流荧没入了眉心,察觉镜虚二镜之上的裂纹微微一亮,随即就又愈合消弭了少许,而那淡青­色­的灵识烟丝,也已经开始了明确可观的扩展增累,但其质量却仍旧凝如往昔,并未被摊薄分散,他顿时就心神一喜。

手脚一松,他便轻若无物地飘了下来。

如一青纱翠叶般乘风而荡,伴着几道细不可闻的擦蹭,转瞬过后,其双脚便已踩到了地面之上,将厚厚的落叶层,印出了两个清晰可见的陷坑nAd2(

略有沉吟,复又眸光凝重地望向了近在咫尺的潭水,面现一阵顾忌与迟疑。

但是数个呼吸后,一番挣扎,终究是贪心压过了谨慎,欲望占据了上风。

眸中一瞬光闪,他便甩去了心中的怯懦畏葸,旋即就灵识一动,汹涌澎湃而出,向着清澈凝碧的潭水肆无忌惮地席卷了过去。

先是细细地搜寻潭面岸边,以防此妖体小而浮匿于水土之上,然而体察入微,洞若观火了整整十息之后,却全无所得,于是便复又转道水下,开始一寸一寸地查找了起来。

只是,直到一盏茶的功夫后,他却始终是没有发现,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灵能丰盛、灵力凝聚之相!

整片水潭,整片枫林,居然连一只妖类都没有?!

绝不可能!

定然是藏在某处!

可是按理来说,挑衅意味如此浓厚的灵识扫荡,如此张扬嚣张的举动,应该会被妖兽感知才是,越是强悍,积威越久,它应该就越为厌恶愤怒才对。

可这——

一双苍眉渐渐拧极,简直都快要竖起来了!

俄顷之后,心有不甘地,再一次开始了灵识扫荡,然而纵使是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此地却依旧如故,寥阒寂谧得令人隐隐生惧。

一时愁肠缠结,但是不过转眼功夫,当他看向潭外的数百颗云水雾枫之时,却又忽然面­色­一喜。

有了!

脚步轻移,走至刚才那株三百年的云水雾枫之前,他随即就双腿下蹲,扎出了一个马步nAd3(

然后便是出拳。

一拳接一拳,一拳连一拳,沉重而结实,连绵不绝地砸击在这粗近合抱的巨木之上,一时闷响连连而起,竟仿若是大军出战之前,那曲撼人心魄的焚血之鼓乐。

片刻之后,嫌变化不显,他竟是首次动用起了法力,彻底放下了心中残存的几分畏缩,使出了云门散手中的招式。

于是这片枫林之中,顿时便有灵爆迭起,灵潮翻涌,乃至于其周身的雾气,都被一点一点地震荡、震散、震开,而这株云水雾枫的树­干­,也是­肉­眼可见地,迅速变得瘪平了起来。

硬皮老木开始极速地崩解碎裂,渐渐显出了其中黄白­色­的­嫩­木之质。

二十息之后,出拳已达四十余次,见得眼前被击处的树­干­,已经崩损过半,即将倾颓,云山这才停下了略有些酥麻阵痛的拳头。

两臂垂落,十指如蜓振翅而动,待得其上的痛感麻意已然逝去无踪,他便又深深地一个呼吸,然后身子稍提,登时又是一拳!

排云烈虎,风龙相和!

直击树面豁口之上半尺之地。

“砰”的一声闷响,然后便是“咔咔咔咔”的木质断裂声,闷沉之态,连如斧伐。

几息之后,伴着无数枝桠断裂的沙沙脆响,顿时又是一声巨大的拍水鼓波之音。

整个水潭里的水,都被激荡得飞了起来,散­射­四方,溅击八面,远远观去,竟犹一垂天瀑布,被某位力可擎岳的神灵给横置了过来,然其虽平伏近地,却犹势类海啸,壮可惊霄。

云山见此,自然是连连碎步闪避了起来,但却还是没能完全避过,依旧是有不少的水液,溅落到了他的身上。

一阵清凉,旋又微微皱眉,正觉白费功夫,欲转身就走之时,却猛地发现,身上被水液溅湿的地方,未免也凉快得太过分了一些。

夏水沾肤沁凉,怎宛冬日朔风的砭骨之袭?

神情微愣,一瞬的思虑,随即就猛然惊觉,恍然大悟了起来。

这是因为,有寒雾在流动!

有水汽在汇聚!

有狂风在呼啸!

那呼啸的风声,竟似某种生灵在愤怒地咆哮!

耳尖忽而颤了一颤,云山顿时就面­色­激变了起来。

瞳孔猝尔一缩,丧魄之惧与噬脐之悔,齐齐一闪即逝,他便陀螺般地转过了身子,全力施展开了折雪飘鸿步,连连折步加速,不惜耗费地,朝着林外豁命狂奔了起来。

他终于想起来了一件事。

藏经阁一书中,曾有记载,长青修界内流传已久的水属­性­基础功法《雾啸功》,是人族修真先祖仿一名唤“雾啸玄武”的妖族真灵所创。

而白龙谷的雾海之中,便有一只此等真灵的异种后裔,名唤“冰雾白龟”。

此妖远比先前的那只腐水虫鱼要更善于敛息隐迹,且修为已至练气巅峰,但因血脉强横之故,若无特殊机缘,难以晋入筑基境。

宗内多任掌教、诸多长老供奉,都尝试过收复此妖,但凭借他们甚至是假丹境界的修为,纵然是联手以对,也都拿此妖毫无办法。

因为此妖继承了其祖先的奇能之一,一种可将身躯化作虚幻缥缈的雾气之形,进行修炼和御敌的能力。

若无极高的修为,或是奇特的宝物,只要它化作了雾气之体,一般人便根本奈何它不得。又因此妖在此修炼,能够促使云水雾枫加速生长、提前进化,故而宗门高层只好是放弃了收服之举,选择任其自由。

这清水潭里的东西,只怕——(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51 冰雾白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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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就是那只冰雾白龟!

自己推到一颗三百年份的云水雾枫,实在是犯了此妖的大忌!

只是此妖虽横,却也由此可见,此潭之下定有异宝奇珍,否则不足以使它缩居一偶之地长达数十年。

……

正当云山面­色­­阴­晴不定,拼命狂奔之时,他身后的水潭也同时是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剧变。

本来安静微波的潭水,此刻却如同被煮开了一般,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遍及全潭,然后不过弹指,就又腾地一声巨响,似被巨量火药轰炸了一样,这清澈生寒的潭水,竟是全数喷涌升空,悬浮涌动了起来。

潭水凝而缩化,一时宛有巨鲸在此吞食,狂龙在此噬海,以致于此林之中的雾气,赫然是开始向着中间极速汇聚而来。

眨眼之间,飓风起,雾气腾!

风推水汽,立时便有一个巨大的白雾大球出现在了凹潭上空,声势浩大,喧天如雷,仿佛是风师雨伯在此交战不休。

且此球甫一出现,便轰轰地旋转了起来,不断地汇聚凝缩,不断地扭曲变形。

直至数息之后,隐有龟形呈现之时,似是从夏日突然来到了隆冬,遽然有奇寒降临,于是这只雾龟,便从头部开始,飞快地凝固化冰了起来。

而后须臾,冰棱就朝着四足一尾开始了极速的蔓延推进,一息之间,其整体便已固化成型!

风起至妖现,这短短一霎那,周围一里之内的雾气,竟然是被尽数抽空,而其下的十丈之潭,亦已了无水迹。

这是一只高约六丈,宽近八丈,长达十丈的狰狞冰龟,浑身皆白,澈若水晶,寒气缭而凝淞,冰­色­明而耀日,刚一现形,便眼中喷火地,仰天怒吼了起来!

而云山此时,跑离潭岸才不过五十余丈!距离这片枫林的边缘,还有足足一百五十多丈!

往日里俄顷可至的路途,在此时看来,竟是恍若天边一样遥远!

……

钱录此刻正在那片沼泽里,到处查看各种痕迹,妄图据此推断演算出云山的基本情况nAd1(但因那青黑雾瘴含有毒腐蚀化之力,且其中又遍布细小腐生虫豸之故,此中的痕迹,却是差不多被破坏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一块明显是他处新劈的木板,还未完全沉落陷没,不过却也­色­变呈黑,泥覆良多。

右手忽而一抬,虚空一晃,他便将此物摄到了手中,握裹在了一条金白绸布之上,然而正欲低头细观,他的动作却又蓦地止在了半途。

眼神发蒙,呆滞如痴,随后便是喷薄而出的惶恐,以及一丝油然而生的惊惧,甚至于连他的喉咙,都情不自禁地滚动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

“这个云山,未免也太能招惹了吧?”

“这种吼声,明显是已怒极——”

断续而喃,悸意难掩,只是一言未尽,他便又登时醒悟了过来。右腕一翻,光霞一闪,他便将手中绸布与腐木,都收了起来,随即就身形变幻,朝着远处急急奔逃了过去。

那个大块头平素里温驯之极,然而一旦发怒,却也是殷天动地。此地距离清无潭,实在是太近了些,凭它的实力,旦夕可至,此下还是离远些为妙。

……

感受到自己背后,那海沸波翻似的压迫感,云山顿时就神­色­发苦,心生凛然,惶惶之中,更有三分茫然无措之态nAd2(

自己委实是太冒失了!

这修界之中的一切皆不可小看,无论是人,是妖,还是死物。那些看似温和无害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全是暴虐恐怖,绝不该贸然试探。

若无强大的实力倚为后盾,任何的贪欲野望,都只会给自己带来致命的危险!

映虚易真神光对付这种假丹难降的练气巅峰,也不知要耗去多少寿元?

二十载的话,恐怕是少了

今日这一百多丈的林路,看来是得脱层皮了,甚至若是反向变向没能做得恰到好处,被它用雾气形态躲了过去,那只怕就不是脱层皮这么简单了。

一次还不能逃出去的话,今日之难——

恓惶漫溢而生忧扰,但是思及此处,才不过刹那,他旋即就又目露坚定,显出了一抹寻常难见的狠戾凶横!

灾劫厄难,确也并非全是坏事。

若能度过,自可磨砺己身、锻炼己能、坚韧己念,令劫难转为造化!今时今日,自己只能仓皇逃窜,但若命残不死,他日就定会再临此地,以泄屈辱愤火,找回尊严!

……

心中念头急转不止,云山的身形,便复又掠过了十几丈,距离林外已然只剩下一百三十余丈。

而在这种疯狂的摧动下,明明使用的是已经提升归化过了的折雪飘鸿步,但其双腿,竟然是又开始肿胀了起来,刺痛横生,剧如火焚。

而其背后,冰雾白龟见得林中急速奔行的小小蝼蚁,神情自是更怒nAd3(微微一仰首,其龟身之外缭绕的寒气便一阵变幻,蓦然凝出了十八根晶莹透亮的冰刺,长近一丈,粗如水桶,震颤如山崩之砾,却又并不立发,旋转如海眼之水,却又并不平移。

而后霎那,龟口微张,龟鼻一吸,立时便有海量的寒灵水汽,朝它的鼻中汹涌如狂地灌了进来。

随着寒气的吸入,它的狰狞大嘴之中,便突然出现了一个不断变大的白­色­气旋,如海绵吸水似的膨胀不休。

及至半息之后,气旋大到超出它的嘴外,应着一连串碎冰崩玉般的脆响,此旋便遽然坍缩了起来,眨眼之间,就已固化为了一颗桃核大小的淡蓝­色­冰球。

随后龟首一俯,龟目一瞪,此球便骤然喷­射­而出,会同其周身的冰刺,龙骧凤矫一般,向着云山疯狂攒­射­而去。

听到身后传来的数量众多的锐物破风之声,察觉其中的锋寒森然,云山的面­色­自是更显凝重。

好在祸兮福所倚,致命危机之下,他竟是急中生智了起来。

双腿的节奏倏而一变,他就改变了策略,不再试图尽量多跑出一些距离,而是调整力度与角度,多用折步将自己身形,置于云水雾枫的前面,用其树­干­挡下身后的锐物。

策略刚施,步伐刚变,便接连有“咻咻咻咻”的声音贯耳啸空而过!

看着身旁相继刺入地面的巨大冰棱,听到冰棱扎地的闷响、碎裂的脆响,他顿时就心惊­肉­跳不止,也是极其庆幸自己的临时决断。

这只冰雾白龟,果然是不舍得损毁这些能够助它修行、与它息息相关的云水雾枫。

十几根冰棱如锋矢锐镞而至,却都是险之又险地被他避了过去,尽管其中最近的一根Сhā地之时,离他仅有半寸之距,堪堪与他擦肩而过,冻得他身心皆寒,却终究是没能伤他一分一毫。

然而他虽安庆,此景落入不远处的冰雾白龟眼中,却登时就化作了一把柴薪,一捧烈酒,转眼就让那簇怒火愤炎,烧得更盛更凶了起来。

忿恚忽而至极,于是它就不再咆哮以释愤,而是盯着云山背后的那枚淡蓝圆球,双目一凝,骤然发出了一声尖锐却显微弱的低吟。

吟音低沉如远传之钟,但是此音一出,却似有星辰炸灭,以致于空气之中,居然是凭空荡起一圈环形的气浪,化作风啸,潮鸣电掣地扩了开来,且不过霎那,便已触到了那颗淡蓝­色­的圆球。

这颗淡蓝冰球,先前与那十几根冰棱一起­射­出之时,速度本与之齐平一致,然而­射­出之后,它便自发地吸聚起了空气中游离的水属灵力,导致其体型开始不断地增大,可其速度,则是因此而渐渐降了下来。

冰棱袭至云山周身之时,原本仅桃核大小的淡蓝冰球,就已然膨胀到径有一尺之巨,但却离云山足有二十丈之远。

此刻随着空气中的气浪追及,便仿佛是点燃了火药的引线一般,这圆球竟是蓦地爆炸了开来,化为了一片淡蓝­色­的寒雾。

蓝雾一瞬的氤氲扭曲,便凝作了一条四尺多长的六翼蓝蛇。

紧接着翅膀一扇,狂风一卷,此獠就猛地窜了出去,一时急如星火,直奔距离枫林边界,已然只剩九十多丈的云山。

而另一边,闻到那声清水化冰的咔咔脆响,听到紧随其后的扑翼之声,感应到席卷至背的彻骨之寒,云山却是当即就魂慑­色­沮了起来。

因为仅仅是一阵扇翼而出的寒风冷气,居然就让他的背上,生出了厚达一寸的冰层,甚至连肌­肉­都冻得僵硬麻木了起来,隐有失去知觉的征兆!(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52 枫林中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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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行尚自不停,双掌微张,光华一闪,当即便有两枚火属­性­的灵石冒了出来。

随后也未有半分迟疑,蓦地一咬牙,十指狠狠一握,他便运用云门散手的震旋之劲,将两枚灵石猛地震碎为了十余片,令其旋刺如锥,遽然扎进了自己的手心血­肉­之中。

而后运功一吸,俯仰之间,便有庞大恢宏的火属灵力从掌心伤口之中,滔滔如潮地灌了进来,一时势大,竟犹如天地四方之水汇流归墟一般,浩荡莫名,磅礴无尽。

背上冰层应此而变,宛如碎雪偶遇烈阳,刹那即消,而那些覆冰所致的僵冷刺麻,也是应其而溃,败如汐退。

然而丹田之中,却因法力灌注过猛,即时产生了极强的饱腹胀溢之感,但不过弹指,就旋又消散了整整一半的法力总量,变成了空荡虚乏之感。

须臾之间,丹田一涨一空,便像是铁胚烧过了头,却又突然不按规矩地淬火,以致于整个胚器内部,顿时就孔隙横生,裂缝遍布。

如此施为,换来的,就是在背后冰蛇奇袭而至,狠狠咬向自己的那一瞬,折雪飘鸿步骤然爆发,速度暴增三倍有余,令他折步急掠十丈之遥,差之毫厘地避开了令人乍毛变­色­的致命杀机。

只是这代价却也颇为不小,不仅是丹田受损,灵络气府之中,更是出现了无数毫末涓尘似的损伤破漏,便连这一双腿,亦充血得发紫发黑了起来,甚至还有不少血珠冲破了血管,渗出了体表,虽其形微小,却清晰可辨。

继之而来的剧痛之中,还混杂着无穷的麻木,腿部的灵活­性­与柔韧­性­,赫已衰减了一小半之多。

短短一瞬间的交锋与应变,登时就令他的境况雪上加霜了起来!

但是还未等他松上一口气,就在他刚刚避过此獠大口,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时,远处那只冰雾白龟的双瞳之中,竟是蓦地闪过了一道晶亮如月的清辉nAd1(

同一时间,那蛇应之而变,竟于其双颚咬合的一瞬,身形陡然膨胀为了原先的体积大小,却再非光滑的球状,而是一个正九面体,每一面都是明可鉴人的镜面,似透明之冰,也若银清之汞。

此物瞬息成型,然后微微一转,就在日光的照­射­之下,折散出了无限的光亮,如幽夜之烛般,豪放慷慨地撒向了其周二十丈方圆。

而后霎那,光出镜消,这些折光亮迹,便在云山的四周汇聚纠缠,转眼就化为了九条略显虚幻的六翼蓝蛇,将云山毫无死角地围困在了正中央。

刚一见得这些光亮,他心中便猛地一声咯噔,一时凛然如见刀兵,但却不过刹那,他便又复感讶异了起来。

不仅是心松意轻,而且更是面­色­惊疑,翳亮变转。

因为泥丸宫中的镜虚二镜,竟又开始了颤动!

且更甚于此先收取指甲小镜之时!

如此说来——

……

一切皆发生于兔起鹘落之间,云山刚刚才爆发式地折步奔行,此时尚处在急速弹起的过程之中,双足并未沾地,臂腿所及之内亦无枫木,根本就没有借力弹开的可能。

而这九条六翼蓝蛇围势一成,更是当即就蛇口大张,喷吐出了一片白濛濛的极寒水汽,朝他急速扩散而至。

气道相围成球,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枫树、落叶、土壤、空气,一切所触之物,居然均于旋踵之间,就被冰封冻固。

霎时之间,他身周的所有东西,都成了这座冰球寒牢的组成部分,或者是即将同化的组成部分!

这般天封地绝之下,已然是将他死死地困在了原地!

此时此境,他已然变不得身形了nAd2(无论选择哪一方向,无论如何闪避移行,都已是妄想空谈。往那冰寒气道里闯,纯粹是自寻死路,自投罗网!

一时身陷囹圄,困如釜鱼,然而自身却还在翔空掠行,奔向致命的恐怖,所以纠结之下,他便只好是硬着头皮,顺着镜虚二镜的冲动意向,双目一瞪,视向了正前方的一条六翼蓝蛇。

心动!

光现!

于是便有了一条白虹,穿行于寒气之中,贯通于冰路之间,显出了一条白灿灿、亮莹莹的光道。

蔓延,扩张,联结,折­射­,反­射­!

而后便有了一个光彩夺目的太阳!

似是这片枫林的空气之中,匿藏着一只隐形的饕餮一般,这尊大日陡然一现,九条六翼蓝蛇便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泯作了狂风下的云烟。

云山的泥丸宫中,镜虚二镜之外,青丝识海上空,竟然出现了一个略显虚幻的正九面体!

转瞬触地,压下心中井喷而出的诧异狐疑之后,甩了甩胳膊,震去了身上的些许冰棱,他就又开始了疯狂地逃窜。

自己距离林外边界,已然只剩下五十丈了,出去之后,当可逃出它怒火焚烧的范围。

若逃不出去,则万事皆休。

这只冰雾白龟为了不伤害这些云水雾枫,一直是在使用控制­精­妙的小型远程法术,故而威势偏弱,力量偏小nAd3(也正是这点,才给了自己可趁之机。生机稍纵即逝,一旦它怒急攻心,开始不惜代价,那便——

庆幸的念头正在蔓延,对于局势的分析也正在进行,却都止在了中途。

因为他的神­色­再复剧变,半是浓浓的惊惧,半是难解的疑惑。

因为周遭环境一瞬大变,并且身后出现了一道极端凌厉的气机,正疾速接近着他!

……

冰雾白龟看见枫林之间,那颗流光溢彩的太阳之时,一双冰蓝的瞳眸之中,竟是现出了三分的惊喜!

剩下的七分,却是烈如春原野火般的贪婪。

于是,它便低下了巨首,瞑起了冰目。

一瞬之间,似有天地覆压而至,以致忽有庞然巨力加身,其四足竟是蓦然陷地一丈之深。

陷地之际,其足上顿时就有极度的冰寒蔓延了开来,使得整个地面都因此而冻结、冻裂。无数裂痕交杂勾通,竟隐约如龟甲之上的背纹。

而后白光一闪,整个潭底便真有一面巨大的纯白冰甲显现了出来。

此甲迅如鸢飞似地上浮,眨眼就已拱去了覆背的湿泥冰屑,如同穿越虚无一般,如若无物地穿过了它的冰身,突然覆到了它的背上,与之前的冰晶背甲猛地嵌合,融作了一体。

而在这纯白龟甲之下,每一个纹路交点之上,更是都引出了十条银白­色­的丝线,穿地Сhā土,深入不知几何。观那密密麻麻、相合相交的锥形模样,竟似乎是包裹缠绕着某种东西。

随着龟甲上浮,泥土翻开,这百多根银白丝线不断变长,不断拉升,顷刻之后,潭底下的藏匿之物便也被拖了出来。

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正九面体,每一面都是镜态,忽银忽透,似汞似冰。日光耀映之下,刺眼灼睛,目不能睹。且这九镜中间,还悬浮着一团接近凝固的浓稠白液,飘香怡人,蕴莹似魄,内敛着丰盛至极的妖元。

这赫然是冰雾白龟因即将晋入筑基境,而快要化为晶核的本命­精­元之气!

白驹过隙之间,背甲归位,­精­元入身,它便猛地张开了一双冰晶琥珀似的眼睛,溢芒森然而凛冽。

在这一刹那,其整个身躯,都随着它目中­精­光的展露,而变得晶莹剔透,大放光明了起来。

本是冰寒如蟾的清光,一时竟隐隐化赤,绝类日羽。

旭阳出海,星影残夜自该避散,漫天朝霞自该群现,无垠大涸该鳞耀,以显大日之辉,以昭天地之始。

于是此间天地,似欲印证此理,立有奇景浮现。

却是九面巨大之极的镜子虚影,蓦地显化了出来,下蟠薄于厚地,上际逮于玄天,每一面的横亘跨越之距,均足有整整三里!

日光透­射­而进,于此间来回反­射­折映,一时腾焰飞芒,瑞丽万千,恍惚辨去,竟威严庄重得犹如大日佛国降临,却也清新沁人,似那孕育旭乌的东隅之谷。

这竟是那个拳头大小的正九面体的投影!

九面镜影倏忽成型,而后便突然缩小,推起庞大灵潮,携聚天地之威,朝着冰雾白龟体内的正九面体,极速覆印而来。

而冰雾白龟亦是在这九影缩小的一刻,身形随之缩小,直至仅有卵石大小之时,它才倏地一下,进入到了正九面体中。待得身位一正,端坐虚悬,宛如帝王安于正宫,它便立时驱使着此物,化作奔雷,直指云山。

一路风咆雾哮相随,音啸喧天,尖锐细厉得,似欲刺破一切闻听者的耳蜗。

如此声威,只因其速度,赫已超尘逐电,光虹难及!(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53 瞬灭,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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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见如此波澜壮阔之景,云山便知走不脱了。

因为就在九镜遽然横亘天地之际,地面、头顶、前后左右等九个方向,各自出现了一道磅礴之力,化作丝丝缕缕的赤白之光,或拉或推,或黏或压,同时作用在了他的身上,如裹猎的蛛丝一般,将他缠了个结结实实,迫得他举步维艰,凝滞如陷沼泽流沙。

一声意味难明的吁叹过后,应着一连串古怪短促的气爆声,他便竭尽全力地施展开了折雪飘鸿步与云门散手,在赤白光丝的缠缚之下,执拗而略显残酷地扭过了身子。

光丝冰寒,却又内蕴极致的灼热,锋锐胜刃,却又还携有劲道十足的粘结之力。

毕竟是一只真灵后裔施展出的手段,要与此等存在对抗,代价自然是不容小觑。

不过一息的功夫,云山身上本就残破的青裘与鞋袜,顿时就变成了一堆布条碎缕。全身的肌­肉­协调一致地伸缩运劲,鼓起道道白­色­气浪,半震半挤地逼开赤白光丝之后,赫然是被那些反弹而回的奇特劲力,切割出了无数秋毫似的豁口。

但却没有鲜血流出,因为豁口一开,就被那种怪异的寒炎之力,半是灼烧半是封冻地,止住了血流。

忍着痛彻心扉的剧痛,眼皮颤抖地看向不远处的刺目光源,云山的表情却是怪异之极,促狭之中,韫着一分松快,好笑之中,又夹着一分疑惑≥已毁容破相,即使衣不蔽体,他却完全没有羞赧与恼怒,更没有担忧与恐惧。

按理来说,如此明亮灼眼的光芒,不该是异转瞳所能直视的,因为这种灵瞳并不具备强化目力的功效。之所以能有此况,定然是出现了自己不知晓的变化。

至于这个正九面体,想必便是传闻之中的“水寒印天镜晶”了。

生于水汽极盛极寒之地,空间动荡之所,受无数虚空之力浸染而形,万年乃成,因而内蕴太宇之力,小化芥子,大笼天地,一体数面,其位皆正,俱可为镜,是炼制镜类宝物、须弥宝物的绝佳灵材nAd1(

这只冰雾白龟得此奇珍,却又在此滞留近百年,迟迟不肯踏入筑基境,多半是欲将此炼化入体,与晶核相合,为金丹大道铺路。然而今日,却­阴­差阳错地,通过这枚已经与它融合得差不多的水寒印天镜晶,感应到了我泥丸宫中的镜虚二镜,所以是欲再噬我,更强其潜力、增其威能、升其品质?

八成是了。

就是不知,谁为刀俎,谁又为鱼­肉­?

……

念头急转间,冰雾白龟便已御着水寒印天镜晶的本体,来到了云山面前一尺之处。

指甲大小的狰狞头颅之上,赫已满是狂喜与贪婪,往日里的温驯平和,早已被弃得半点不剩。甚至连其过道通途之上的云水雾枫,都被它外泄的寒炎冰火,半灼半冻地撞成了一堆碎末,全然不见有甚爱惜不舍。

然而云山——

确定距离已经够近,它已入毂进瓮,再难躲闪逃遁,他便不再压抑震颤得愈加激烈的镜虚二镜了,而是顺应其势,眼角一扩,释出了一道淡不可见的光芒。

因时渐久,在云水雾枫和他处雾气回流补充之下,枫林中的雾气已然有了稀薄的白­色­,映虚易真神光也因此而光道略显,但在这些赤白光丝的衬托下,却也暗淡不显到了极致。

可就是这一道似无踪鬼魅的清辉,在­射­抵水寒印天镜晶的一瞬间,却让此处的太阳,登时就变得更加耀眼夺目了起来,仿佛是火药爆炸了一般,以所有的生命,换取一刹那的璀璨,乃至于其光其势,竟隐约盖过了天上那轮午后红日的风头。

只赶得及看了一眼它目瞪口呆、张皇失措的模样,瞥了一眼它那怪异的身躯,尚没来得及嘲笑一番,这只不知死活的冰雾白龟,眼前的一切炫目之光,便在映虚易真神光的光道里,崩散为了无数流荧,没入到了自己的眉心之中nAd2(

一眨眼的功夫,这些灿亮的流荧,就已撞碎了那个略显虚幻的水寒印天镜晶,化成了一场光之雨,沁入到了镜虚二镜之中。

大约半息之后,不等他有所挪步,这镜虚二镜就已将其鲸吞完毕,随后须臾,竟然就一步登天似地,各自愈合了整整一条裂痕!

且还不止如此,泥丸宫中的淡青烟丝,竟是­肉­眼可见地开始了蔓延与扩张,速度一时大增。甚至于还有一股恢弘如江的­精­粹灵力,从那镜面之中,回补反馈了出来。

灵流冰寒,却又挟有炎热之­性­,与那冰雾白龟­操­纵御使的赤白光丝,居然相似到了极处!

感应至此,虽是惊疑不定,迷惘丛生,但却还是立马被他压制了下来。

强行收拢体内汹涌溃濩的灵流,捱着撕裂般的剧痛,双足一蹬,他便全力施展开了折雪飘鸿步,蹑景追风一般,向着北山雾海狂奔而去。

也不知道宗门是抽了什么风!

竟于雾枫汇海大阵之中,设置了全面的锢空禁制,不但禁妖,还能封人。人能御器飞空而入,却不能踩舟升空而出,除非是类似选子使一般,被宗门派去执行特殊任务,因而被赐予过特殊法器的人,才拥有能力绕开此禁制。其余之人,即便是在环形雾海之中,遭遇了兽潮冲击,陷入了濒死绝境,也不能动用长时飞遁之术。

如此蛮不讲理的规定,导致自己现在为了避免赶过来的不怀好意者,只能动用一双伤腿奔逃乱窜。

……

两盏茶的功夫之后,云山便窜入了一片尽是参天大树的密林之中nAd3(

为了避免惊扰飞禽走兽,以致弄出太大的动静,他的灵识一直是在环顾四方之地,且步履轻盈,速慢如行,显得极为小心翼翼。

直到一处僻静幽深处,估摸着已然跑出了二十多里,他这才停了下来。

大袖一拂,立时将六树金风阵的六面阵旗飞掷而出,Сhā入地面六处,旋即就取出了控阵法盘,启动了阵法的防护光幕。之后他却是连阵盘都没来得及收回,将其随手扔落身旁之后,便盘膝闭目,放开了对那股灵流的压抑,开始了运功与炼化。

……

白龙谷中有一监察殿,是专门监视和记录雾枫汇海大阵之中,各种异变情况的机构。

其建筑主体坐落于龙首峰南侧十五里之处,为一圆筒状,占地约有二里方圆。

其外部为一土木结构的环形大殿,其中部一里的大圆之内,却没有任何土木建筑,而是矗立着一块造型诡异的黑­色­晶体。其底座为一占地六百多亩的黑­色­晶质圆盘,与其旁环形大殿的地基相连,上布纵横交错的蜘蛛网纹。晶盘正中,则是一根冲霄而起的黝黑晶柱,貌如狗尾草,笔直向天,高有一百丈,粗径二十丈,其上Сhā有密密麻麻的淡白­色­晶须,指粗,尺长。

整个晶体之上,赫有无数青白­色­的光点流转不休,穿行如虹,远远看去,倒是极像一群噬木啃树的恼人白蚁。

靠近晶须的空气之中,则时常有复杂玄奥的光纹凭空浮现,之后便有一个光点蹦入晶须之中,于晶须之上闪现游移,接着没入晶柱,最后消失于晶盘之上。

外侧的环形大殿,其实是一个三十丈高的通道型的大厅。

殿内,围绕黑­色­晶体的墙壁之上,平铺着一道巨大之极的光幕,宽约二十八丈,长达一千三百余丈,恰似环形雾海之相,占据着整个墙壁。

光幕之下,墙壁表面,是一副栩栩如生的彩墨画卷,花草虫鱼,地势水流,皆有确切分明的描绘,光幕之上,则是无数意义不明的符文标记,以及闪烁着各种颜­色­的光

光幕之前,则是近百名白衣人,或驻足凝视,或轻声交谈,或冥思苦想,外相种种,不一而足。唯一相同的一点,除了白衣所代表的身份与修为之外,则是他们的腰间,均挂着一个殊异的白­色­玉牌,其上刻有一只怪模怪样的黑­色­独眼。

便在冰雾白龟发狂,拖起深藏于地下的水寒印天镜晶的那一刻,此间光幕之上,竟有一个深蓝­色­的光点,蓦地大放光芒了起来。

一时之间,竟似猝有地裂天崩,以致火山爆发,尘烟喷涌。

这光点不但是遽然冲出了光幕一尺有余,而且还猛地膨胀为了脸盆大小,幻化为了一只形象狰狞的妖兽,开始了凶威十足的咆哮!(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54 惊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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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妖兽的形象,赫然便是冰雾白龟的模样,连其身上所缭的寒气,与其背甲上的龟纹,都清晰可见,其狞兽之上的怒­色­,更是活灵活现,绝无二致,只是这道光影的体型与其本体相比,终究是小了许多,少了一分庞大所带来的震撼。

深蓝光芒突然大亮,便似一盆冰寒近凝的井水,当即就压过了场间的窃语嗡鸣,震住了空气中的乱声杂音。近处的二三十位白衣人,立时就或是诧异,或是纳闷,或是惊疑,或是好笑地看了过来。

一瞬的安静过后,此处便又复嘈杂了起来,但那音调却是一时大增,蜩螗沸羹,远超先前。

“我没看错吧?!”

“林师兄,这家伙不是清无潭的那只冰雾白龟吗?”

“我记得掌教真人曾欲收服它为护宗法兽,故而会同须普师伯,联手与其一战,但最终却是功败垂成。”

“这是哪个蠢货?竟然惹得它发了怒?”

“不是说这个大家伙温驯之极吗?”

“哼,可笑!这世上哪有温驯的妖兽?妖族统统都生­性­残暴、乖戾嗜血!统统都该死!”

“泥人尚有三分怒火,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是妖兽?”

“也不知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趣事?哈哈哈哈哈哈……”

……

迥异于常的气氛,就像是一场突然爆发的急­性­传染病,刚一出现,就作火然泉达之态,由点及面地肆虐弥散了开来。

只是,不同于他人,场间有几人见及此景,居然是各自沉默,不出一语,极端凝重地盯视起了面前的光幕,甚至连那眉头都是一副蹙极的模样,拧得紧紧的,似要挤出几滴污水浓墨一般nAd1(

这几人都知个中详尽。

此妖只有动用那件宝物,进行全力攻击之时,才会出现此等情形。而宗门高层对其的降服围剿之举,却是早已停了十几年之久,此前也未听到什么再行出手的动静与风声。故而能惹它动用此等手段的,定是普通弟子,却绝非弱者,多半将是双门大校上的强敌劲旅!

众人皆有心事,然而便在这般万众瞩目之下,不过区区三两息,这道深蓝­色­的冰雾白龟光影,竟是突兀之极地瓦解冰销,溃灭在了光幕之上,荡起了一阵波及整个光墙的蓝­色­涟漪。

异变于不经意处,如奇峰突起,顿时就将此间多数人的闲适惬意,刺得支离破碎。一时之间,竟恍若天都被捅了一个窟窿,以致河汉倒灌而下,轰击在大地与碧海之上,激起了高达万丈的狂澜骇浪。

“不可能!怎么有人杀得了它?!”

“谷中何时出了这种高手?!”

“根本没听闻有哪位师叔师伯想要出手对付它啊?不是据说长老会上,已经决定任其自由、任其生灭了吗?”

沸反盈天之中,蜂屯蚁聚之下,这其中神­色­肃冷的白衣人,顿时就激增了起来。

因事情重大,故也未有过多耽搁,脚步一迈,他们就行­色­匆匆地走出了监察殿,奔向了谷中各地。甚至还有十几人,竟是毫不顾忌此间的­骚­乱与纷扰,直接­干­脆地,当场就动用起了纸鹤灵符等手段,开始向人传讯。而更多的人,则是面有好奇地围了过来,探询打听,攀附奉承,以致笑语惊声连连如霈。

……

清无潭东边十六里处的一座高坡上,此时正有三位白衣人背靠背地瘫坐于一处nAd2(一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人神情萎靡地呆呆出神,一人如释重负地苦笑自嘲。

三人皆是身形狼狈,血迹斑斑,围于其外的,则是十几只才毙命不久的狒状妖兽,大者不过五尺之高,小者犹如三尺稚童,皮毛略呈深赤,半因本­色­,半因淋漓沾身的­干­涸之血。

当九面蟠天际地的镜影突现天边之时,这三人均是面­色­激变,急急忙忙地扭过了脑袋,杯弓蛇影似地立了起来。

肌­肉­神­色­一瞬紧绷,他们便打起了全身的­精­神,惴惴不安地作起了防备之态。

畏忌而无奈的注视之下,直到见得远处盛极的灵潮灵威,并未朝着己方接近,反倒是在远离与缩聚,他们这才又即时松了口气。

三人一时并排而直,旁边两人都垮下了身子,但最中间那人,却是勉力抬起了疲软无力的左臂,五指大张着,朝着面前空气,似提千钧般地一抹。

法力忽而一涌,于是便有一片晃荡如帘的水幕,凝在了三人的眼前。

右手掐诀变影,嘴里念念有词,不过俄顷,其右手五指尖端,就渐有淡蓝符文闪现而出,宛如墨液顺毫垂坠一般,积蕴氤氲了起来。

两息之后,念咒完毕,右手便猝尔化掌,似缓实疾地印在了水幕之上。

蓝墨一霎而扩,眨眼之间就渲染全了整片水幕。而后瞬间,其上便浮现出了一道正在急速奔行,且身着残破青衣的矮小背影。

“外门弟子?!”

“好快的速度!”

可是此景才现,身旁两声惊呼相继而出,这水幕之中的青影,就已超出了此等观照之术的极限范围。

水幕陡然溃散化汽,这三人便各自转头,面面相觑地对视了起来,眼光闪烁,再不置一语nAd3(只是他三人虽然故作镇定,却怎么也压不下那股油然而生的惊悸震恐。

……

寒草馆中,须炎正为一个光着上身、伏躺于一张竹床上的中年男子,洒敷着某种银­色­的药末。

双手舞得如同穿花蝴蝶一般,残影连连,每有一片银粉落下,他的手间便立时浮现出一道白芒,使得飘如霏微细雨的银粉,生光如翠,耀得宛如夏夜丛林里的漫天萤虫。

节奏轻松写意,然而就在下一瞬,他的眉梢却是微微颤了一颤,其幅甚微,便似一只花蚊,抖了一下翅膀。

而后十指舞动如故,但却在移至此人背脊中央之时,有意无意地偏了一偏,就像是一位游山玩水的闲人,在那碧­色­河川里的筏上,轻轻掬了一把水。

空气之中,竟是诡异之极地闪现出来了一个绿莹莹的光点,如雨如雹,却还未飞过一丝之距,就被他轻飘飘地捞在了手中。

这绿­色­光点,方一触及他的皮肤,便如滴水入海一般,一闪而没,不见踪影。及至一息之后,他脖颈的皮­肉­之下,才再度出现了这个光点,游窜似一尾鱼,途经耳廓,飞一般地进入了他的颅脑。

而后刹那,似乎是得知了什么事,他那始终风轻云淡的面孔之上,竟有一丝若存若亡的凝愁,轻悄悄地浮了出来。

……

北山群院,乾字十三号房,柳彧盘坐于一张白玉床上,正处于瞑目入定之中。而在乾字十号房里,青桀则是正从白玉床上站起,虎步一动,便欲出门。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二人却突地止住了正在做的事。

一者睁目扭首,一者抬眼皱眉,皆是惊讶凝忌地,看向了那层透光似雪莹的窗棂纸。

如此之变,只因门外的空气中忽然一阵波动,随即就有一只粉白­色­的纸鹤,穿云劈风似地破开了第一层防护法阵,清鸣似雀地盘桓旋飞了起来。(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55 擘肌分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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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过去了三个多昼夜,直至暮光残景始染天边之时,云山才从深层次的入定之中,缓缓苏醒了过来。

徐徐一睁眼,便像是撑开了两扇关阖了千百年的石门。

忽有两道澈如团栾的清辉,猛地迸­射­了出来。

一霎的莹耀,竟使这片昏沉幽暗的树林,遽然亮如白昼,暮­色­尽褪。

清光一闪即逝,波动外泄的真元法力被收拢入体,他便微微低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躯­干­四肢,复又握了握拳,动了动腿,感受到其中增长的庞然之力,他的面上,顿时就显出了一阵难以置信的狂喜。

此事一了,竟然进入了练气中期!

且不同于普通修士破境之后,法力总量只增长三成的常规状况,自己赫然是增长了整整一倍有余。泥丸宫中的淡青烟丝,也已扩张漫延到了占据整个黝黑空间,大概七分之四容积的地步。而且这副­肉­体的强度与力量,也是增强了不少,差不多是四成的样子。如此蛮力,自然是远不及那些以­肉­身强悍闻名的妖兽,可却也只比同等境界的普通妖兽,稍弱了半筹而已,相当于额外修炼了一门中上品质的炼体秘法。

能有这种变化,似乎是这冰雾白龟,因与水寒印天镜晶相融相合,同处共生了近百年,相互契合到了极高的程度,以致于它的整个神魂­精­魄,还有那个未完全成型的妖芯晶核,在被映虚易真神光波及的一刹那,被判定为了镜器,从而与水寒印天镜晶一起,被其崩解摧毁,复又被吞噬了个底掉。

然而此獠殒命所化的晶光流荧,却并不是能够愈合修补镜纹裂缝的神秘能量,而是妖魂妖元的­精­粹形态,所以才会被镜虚二镜,又给喷吐了出来,反哺给了自己,促使自己完成了此次的进阶,并且大幅加速了自己灵识的增长。

若是所推无误,那么结合前况,就还能推算出某些事nAd1(

一则,镜虚二镜受到冥冥之中的吸引,令映虚易真神光在其自行激励之下发出,那就不管是近身接触,还是借道双眼,都不会损耗自己的寿元与法力。

所以——

这镜虚二镜的镜面内侧,那个神异莫测的镜映空间里,定然还藏着某种,可以为它自己提供消耗的东西。

似于法力与识力的某种能量,或也,还不仅于此!

二则,这映虚易真神光,似乎是可以虚化妖物体内的灵络气府,又或者说是纯能量状态的东西。

那只蠢龟被映虚易真神光照­射­到时,那具玲珑剔透的晶躯里,曾经显现出了密密麻麻的光线与光团,如一条条的寒涧冽溪般,清澈见底,其中更有一些蝌蚪毛鱼似的光点,游走不定,穿行如织。

这些形状各异的光影,明显就是此獠体内的妖力元流,但却全都被映虚易真神光,给崩碎为了极纯粹的一种灵力,一种名唤“天地元灵”的东西。

修士修行,运功炼气,便是吸取天地之间游离的那些灵气,进而将之打磨与淬炼。

灵气­精­粹,则为灵力,灵力再度­精­粹,则为天地元灵。将天地元灵打上自己的识力烙印,便成了修士玄躯之中的真元法力,从此便可如臂所指,御使无碍。

天地元灵之上,犹有更高阶的乾坤源灵、­阴­阳紫气、混沌玄气与鸿蒙祖气。这些­精­粹返原到了极点的灵力,在被修士经过最后一步的烙印过程之后,便可直接归入丹田,纳入气道。

而修士针对于游离灵气的,每一步耗时长久、­操­作步骤枯燥而繁琐的炼化过程,都不但是在取其­精­华,更是在去其糟粕、销其垢毒。若是映虚易真神光对于纯灵之物,甚至是只要所含灵力,足够丰盛纯粹的灵物,皆可起此作用,那么玄琼灵液、药草丹丸,诸如此类的东西,恐怕是连丹毒药毒,以及那令人头疼无力的抗药之­性­,都可以避免!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自己就多出来了一个可以在短时间内,强行破境的法子,纵使后患无穷,遗祸深远,也仍旧是不可轻弃nAd2(

三则,镜虚之镜的确是对自己的双眼和灵识,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某种改变。除了目力大增以外,似乎是还拥有了看破幻象的能力。

水寒印天镜晶这种东西,一旦经过炼化,依靠那种玄妙无方的镜映之力,应该是可以产生极强的虚实幻化之能才对,比之那三枚指甲小镜外的幻术,恐怕是胜过良多。然而即便如此,在自己目中,其内的所有细节,依旧是一览无遗,纤毫毕见,不存在任何的幻动氤氲。

只是自己不能确定,这种改变,是不是仅在镜虚之镜受到吸引的时候,才会突然冒出来。

四则,镜虚之镜的恢复,确实如前些时日所料,能给自己带来莫大裨益。

譬如此次恢复,裂纹消失明显,以致于似乎是达到了某种最低限度,竟在自己吞吸那股天地元灵之时,于镜面之上,缓缓浮现出了三千余字,仍然是那种青翠光文,却非是《映虚易真神光》的补充,也不是《鉴天无相归元玄功》的讲解,而是一种名唤《幻镜分光步》的近身步法,诸境皆可修习。

入门之后,便能大幅增速,可令身体的任意部位,因极速移动,而出现虚幻的镜像光影,从而欺骗他人的识力感知。

小成之后,速度再增,能令移动的部分身体,真真切切地虚化无形,却外相还在。此时不但是可扭曲灵觉,便连一般的灵目观照之法,都能恰到好处地瞒过。

大成之后,依旧能增速度,使用者的整个身躯,已可全部虚化。

圆满之后,速至极巅,并能借助镜虚之镜,化出数道分身迎敌,一面镜虚之镜,对应一道分身nAd3(

分身皆是镜虚幻象,因秉持虚实之法而生,因融合空间之力而造,故可以假乱真,莫辨楮叶。灵觉,以及其他五种感官,都在其迷惑诓骗之列。且其可受神识­操­控,以使真实本体在数者之间,任意转变虚实、轮换方位。只是要到此等地步,却非得另寻一门可助人斩分神魂、一心多用的奇法秘术不可。

五则,若是所料不差,恐怕折雪飘鸿步能被提升归化,多半便是因为镜虚二镜之中,存在着这套步法的某种奇异­精­髓之故。至于云门散手,多半也对应着某种功法秘术。

这一段时间里,自己使用的折雪飘鸿步,若论其本质,八成都是这门幻镜分光步。换而言之,折雪飘鸿步其实并不是被提升归化了,而是被吞噬了,被融纳了。

若说提速闪移的法门是最终点的大海,那么施展折雪飘鸿步,实际上就是走的江河支流的路径,而非是主流大路。所以一旦习此,恐怕自己这一身速度,可以即时暴增。

而其中还藏有多少种,则一切未知。但是只要出来任意一门,就应该能与自身已有的或佛或妖的功法秘术相互融合,进而兼具其能,齐聚其威。

六则,自己着实是需要防备了,必须得寻找一些克制手段,切不可过度依赖这镜虚二镜。

这修界之中,夺舍吞魂的秘术异法层出不穷,谁知道这明显藏着自己看不到的某种东西的镜虚二镜里,到底存在着什么?

那个托梦于自己的存在,究竟是通过了什么方法,才能跨越如此久远的时间,对自己托付传承?

能够自动探知外界镜器存在的东西,能够自主修复的东西,能够自行供能的东西,能够择机施舍好处的东西,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良善之物,反倒与那些寄居生物相似到了极处。

自己此时,倒是有点像一辆马车,正托载着一位重伤垂危,却又来历莫测、豪奢富贵的病人。这病人给的­干­草和谷料,自然是­精­细美味,珍奇贵重,可惜其本体,却是看不得分明。若是一条恶龙,一旦其愈得差不多了,那恐怕就不仅是分道扬镳这么简单了。

七则,那只冰雾白龟觅得水寒印天镜晶的地方,有极大可能,就在那座水潭底下。也就是说,水寒印天镜晶的生成发育之地,那种传闻中的虚空动荡之所,正处于潭下某处。而此獠之所以被宗门“扔”在那里不管不顾,只怕是还有出于镇压动荡的考量。

一言以蔽之,自己这次,有可能是闯了大祸!(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56 斩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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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般念头一一转过,思虑良久,云山这才渐渐散去了敛上的欣喜与迷惘、凝重与惊悸,重归平静镇定之态。

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天爷也饿不死没眼的家雀。

虽说未雨绸缪必不可少,可却也不必在自己尚无能为力之时,就过度地烦恼与琢磨。万般烦恼,皆因自扰!忧惧萦绕,只会失了平常心,催生畏葸与瑟缩,消磨武勇与锋锐,招致失败,惹来心魔。

此为智者所不取也!

心重坚固,目中隐隐闪过一丝­精­芒,他便残袖一拂,收起了掷落于地的白玉法盘,旋又攫住了一枚凭空闪现的玉简,往自己的眉心按了过去。

灵识一涌,他便潜心静气地观阅起了其中的内容。

他本在与李部一战之后,就打算寻一地,处置李部储物袋中的各种事物,顺便参悟一番《鬼眼慑心》。但却因机缘巧合,半途遇着了能使镜虚之镜恢复伤痕的契机,因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便一路寻了过去,最终导致发生了这么多事,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自己鼓捣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那藏镜之人,也已将剩下的镜器都收了回去。

既如此,那目前也就没什么更迫切的事了,而又恰好身处一僻静之所,那自然就是要按照原来的打算,将李部的遗泽馈赠,化为己有了。

……

兔奔乌飞,约略二十八日之后,云山才放下了久擎发酸的右手,收起了印录着《鬼眼慑心》的那枚玉简。

低头垂眼的一刹那,他便又陷入到了沉吟不语的状态里。

将近整整一月的时光,他所做的事,自然不仅是观阅完了几枚玉简而已nAd1(李部所持的品质最佳的两样上品法器,一件是那块虫豸密布的血­色­硬物,一件则是那颗可以变作刀形的金­色­液珠,都已被他祭炼到了顺心如意的地步。

如此效率,完全得益于淡青烟丝之相的奇异灵识,以及体内妖佛难辨的异样元力。二者叠加之下,竟是出乎意料地,导致他祭炼法器的速度,比那书上记载的常规情况,快了近乎一倍。

不过却不是­精­血浇灌的祭炼之法,而是普通的识力包裹浸润的法门。

­精­血祭炼之法,一般都被修士用于极端重要的宝物。然此二物虽然威力不错,他却总觉得用不顺手。只是苦于攻击手段单一,又因更加不喜那紫芒网兜和青藤法器,而白玉簪剑也因弑兄的顾忌,而不敢动用,所以他才只好忍着恶心和别扭,选择了此二物。

白玉簪剑只能深藏,至于其他几物,他却是打算再看看,若示于人前而无事,那就全卖了。

血­色­硬物,名唤“血狞豸魂巢”,是以“血狞豸”这种集群­性­异虫的巢­茓­,作为主体,辅以他材炼制而成的奇特灵器。

这其中的血狞豸,已然被剥夺了噬食啮物之能,被炼制为了一种尸傀­性­质的存在,故不需御虫之法,单是凭借铭于其巢­茓­之中的识力烙印,就可驱之伐敌。

将其破入自身血­肉­之中,置于气血交汇之所,便能催使海量的血狞豸,与自己的血液相融,然后便能形成一层血豸光衣。此衣防御之能尚还不弱,但是更多地,却是用于提升自身的速度。除此之外,此器犹可­操­纵血狞豸,于御使者的背后生出两对血狞豸翼,能令速度在前者的基础之上,再增几分≡然,其消耗也会大增。

另外还能催动血狞豸,倾巢而出,幻化他物,用于困敌阻敌。只是此虫遁速颇慢,若不能事先滞碍敌人,却是难能发挥作用。

金­色­液珠,名唤“锦蔓金珠”,用材玄异,辨不出基本组成,然其构造虽圆融无缺,却也极似某种宝器被剥离分割后的产物,又或者说是——碎块nAd2(

此器颇妙,运用繁多。一是化为金纹木刀,用于砍杀,二是化生金丝,Сhā入灵络气府与血­肉­筋结之中,燮和灵流,增己之速,三是匿灵伪装,化为极其坚韧、极端锋利的金­色­烟丝,用于困锁禁缚,或是切割敌人。

而在此之外,李部的储物袋中,还有三张黑黏悬水符、两张金刺千锋符。

前者便是那日李部使出来的,困住青揕的那张符箓,后者则是释放之后,可以使之定向绽裂,迸­射­出近千枚庚金锐刺,用于攻坚或是强袭,杀伤力极为不弱。

另外还有三枚玉简。

二者为宗门所换之物,上有藏经阁的印录标记,一为《强念固识秘法》,一为《三千吟咒法》。前者能强固灵识,却对神识无用,后者则是对于大多数低阶符箓都适用的一种秘法,吟此中特定灵言咒语,可以提升一成至三成之威,越弱者提升越大。

第三枚玉简则颇为破旧,不知出处,不知其名,而且内容断续,明显是缺失了后半部分的相关记载。不过光是修行前半部分之后,就可以让人短暂地一心二用!

只是其代价,却也颇为不小,天地赋予神魂的瓶颈桎梏,赫然会因此而固结加深。

李部显然是用过此术,因而导致瓶颈厚凝,桎梏坚沉,以致于深恐无法突破筑基境,就此老死,终化枯骨黄土。

只是,这三门秘法,虽是得来不易,价值不低,他却均不打算修习。

因为这三者,都有着太过明确的缺陷。

《强念固识秘法》只对练气境有效,而且是灵识越弱者,提升效果越大。但他泥丸宫中的灵识,却明显优渥厚实于他人,故而一旦习之,必定效用不彰nAd3(甚至他还寄望于寻找和吞噬更多的镜器,从而在筑基境之前,使灵识转化为神识,促使识海彻底成型。

《三千吟咒法》则是适用范围太小,灵符道箓的价格也颇为昂贵,且不但习熟这些咒语颇费时光,便连吟语念咒之时,也繁琐费时,与他追求的极致速度,恰恰南辕北辙。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还不至于蠢到扬短避长。对敌之时,他更喜直来直去的攻伐之道,要的就是收放自如,疾如风火,而非是拖泥带水,给人可乘之机。

至于那枚破旧玉简所载的秘法,则是后果太过严重,代价大到他心生恐惧。

一年多之后,即将展开的双门大校之上,共会产生四项比拼争斗,一辨骨龄大小,二较灵识强弱,三比法力雄厚,四拼战力高下。

这四项之中,最重要的却是第四,其次则是第三。此外,针对第四项还有硬­性­规定,那就是只允许使用宗门当场提供的法器,而不得使用他物,并且只让对战弟子,在开战之前祭炼一个时辰。要求如此严苛,为的正是尽力逼出宗内弟子的实力与潜力,以避免沧海遗珠之憾。

出于上述原因,他就更不愿浪费时间,修行这般­鸡­肋的秘法了。

本就贪多嚼不烂,若还选些质劣功平之物,那便真是蠢到家了。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无非有三,一是修习融合了折雪飘鸿步之后的《幻镜分光步》,二是尝试着搜寻五百年份的云水雾枫,以换取尽可能优质的猩红孽煞,进而修炼《鬼眼慑心》,三是找机会,看看这映虚易真神光,能否真如预料之中的一样,对丹药灵草之属,起到净化提炼的作用。(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57 苦练步法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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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部的入品炼灵丹,自其拿到之刻起,便只剩下了三颗。一颗给了贪宝­精­鼠,一颗于当日服下,最后一颗,则于这二十八天中服了下去,用于弥补祭炼两器所产生的消耗亏损去了。至于其他的瓶瓶罐罐,则除了无法辨知的那一瓶灵液之外,全是伤药之属,由于不想浪费寿元在此等事物上,所以云山一时之间便也没了试验之物。

还是得寻一株灵药才行。

打定了主意,他便也不再蹉跎等待。

双腿一撑,右臂一拂,光霞一卷,便震去了身上的浮尘积埃,收起了错落四周的六面阵旗。

而后立于原地,闭目调息,凝神运气,法力缓行。

一息之后,倏地一下,他便突兀跨步前行,如狂风迅电般地,走了出去。

一步尚未完结,便已猛地掠过了三丈之遥。只是,他面庞上的欣喜之情尚在半途,还未尽渲,便一透即收,换成了一脸的惊愕与窘迫。

因为初使《幻镜分光步》,他的身形,居然是因出势太猛,而一时收止不住!

一路沙沙沙沙地响个不停,直到复又半息之后,应着“嘭”的一声闷响,他才骤然顿了下来。

却是在见得右足磨地许久之后,身速依旧高绝如故,并未减缓多少,他为了停下,才不得不强行变换滞于身后的左足,猛地撞抵在了一株合抱老木之上。

此声刚起,立时便有一阵绿雨翠霎随之荡起,飘飘洒洒,洋洋而落,沾了他一身。

他的一只右脚,在此间的泥地上,竟是滑出了足足一丈有余!

所踩之处,居然出现了一条青湿见水的沟槽!

那是因为路上的青植绿草,都已被他踩踏得茎断叶离,尽数糅进了泥土之中nAd1(绿绿的草汁渗出流淌,竟将那黑褐­色­的泥壤,浸染出了成斑成片的深青纹饰,就好像是有一只愚笨鲁莽的小黄牛,刚刚套上木犁,还未挂稳,就卤莽灭裂地狂奔了起来,将好好的田地,蹂躏成了满目的狼藉。

法力一瞬鼓荡,震去了身上布缝里深青的落叶之后,他这才扭过了脑袋,转目四顾了起来。

见得身后似在嘲笑某人的泥路,他当即就是一阵咋舌,旋又一阵吁叹,尽显无奈与愁闷。

“果然,我也真是异想天开。”

“这世间哪有到处天上掉馅饼的事?”

“映虚易真神光能够速成,是因为有前人毕生遗泽所化的镜虚二镜存在。可这幻镜分光步,却是没有。所以若想用之实战对敌,恐怕是非得经过一番苦练才行。”

“仅仅是第一次使用,速度便是此前折雪飘鸿步的两倍之巨,但也因此,增幅过大,导致我现在根本就控制不了。至于法力消耗,则更是夸张之极的五倍差距。”

“与李部对战之时,将近两刻的激烈搏杀,单是折雪飘鸿步的法力损耗,也不过是区区半成而已,但若换成此时,即便是已练气中期,纵使法力总量已然扩增了整整一倍,也只能维持正常使用两个时辰而已,而且还不得施展他法。”

“幸好目前只是初习,随着修为渐深,应该还能削减一些损耗,法力也能再增一些。一增一减,两相抵消之下,日后倒也不至于真到那般捉襟见肘的地步。”

一臂横胸,一手依而抚颌,喃喃自语了良久,他这才压下了盈心满怀的愁苦。

复又摸了摸脸颊上,那些细丝形的疤痕,眼神微有一翳,他便垂下了双手,抬头眺起了远方nAd2(

林深树密,恐是兽患颇多,倒也适合习练。

心生定计,于是右腿一跨,他的身影就又猛地掠了出去,再度施展开了幻镜分光步,于这片茂林里,横冲直撞了起来,开始了狼狈无限的苦练之旅。

……

时间飞逝,直到亥时两刻之际,云山却还没有离开这片林子,依旧是在极速穿行,只是其步履身形,早已不再粗疏笨拙,甚至隐隐之中,更有了一丝酣嬉淋漓之意,远远观去,倒是颇有几分乐在其中的味道。

将近奔行半夜,法力其实已经耗空过了一回,但他却不能停下,因为大约在两个时辰之前,在他专心运元行气,乱冲乱撞之际,竟不小心闯入了一只枯叶斑豹的领地,惊扰了它窥伺已久的猎物,使它的潜伏捕猎,功亏一篑,惹得它大怒不已,从而导致此獠视他为仇雠,一直追赶着他,直至此刻。

这种妖兽类于普通豹类,其潜行匿迹的本事,自是更进一层,特别是在这深山茂林之中。且其犹擅短途奔袭,以及腾挪跳跃,而其修为,则已至练气后期,堪堪高他一阶。

最开始的时候,因他刚习幻镜分光步不久,此妖的敏捷扑杀,尚能令他抱头鼠窜,仓皇而逃,甚至于还身中两爪,破皮见血。然而到了此时,情况却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发生了颠倒­性­的变化,只是此妖在戾­性­与嗜血之念的支配之下,却是依旧紧追不放,毫无撒手撤步之意。

而云山,则是双手各自握着一颗灵石,一边加速自身法力的恢复,一边则在不停地闪避,借周遭的树木化解来自身后的袭击,甚至有时为了让身后的枯叶斑豹不被甩丢,他还会将步伐顿上一顿,待其追及,才又猛地加速。

他在最开始发现此妖之时,见其迅捷凶猛,便当机立断,有了决定。

一路之上,均是刻意地与其交缠,借其压力,训练自己的幻镜分光步nAd3(直到先前不久,他已经掌控好了暴增的速度,能够初步使用幻镜分光步,而不至于能出不能收、能起不能停,确认此妖已经占不到他便宜了,他才又改变了主意。

此妖既然已经失去了陪练的作用,又曾袭他数爪,那便只能成他刀下之鬼了。只待片刻,等到法力复满,杀它之后,犹能留有余力以备不测,他便会杀个回马枪,与其来上一场用命作赌注的厮杀。

可是就在这一刻,就在这杀意漫溢,念头转动,­精­神不复专注之时,他的身后,竟又有呼呼之中,带着一丝锐意的风声,陡然响了起来。

方一闻声,其目光便顿然一凝,微有一惊,只是应激之下,他的动作却也殊为不慢。

左腿忽而一疾,当即就是一个斜步,猝地向左闪了过去,然而脚步刚一离地,他的面­色­,却又突地一变,甚至连其瞳孔,都是骤缩了起来。

蓦地一声冷哼!

腾离地面的两只腿,倏地一式连蹬,其脚下便忽有劲风骤起。

似是漂石过水一般,其脚板之下,竟是凭空起了一阵波澜,生涟成圈,转眼就横扩而开。经此一变,他那明明是半悬于空、无处借力换向的身形,居然是又猛地腾空数尺!

电光火石之间,左足复又斜踢而出,点至左侧一树,于是他便借其反推的劲力,蓦地跃向了地面。

衣袂急振,身形急降,一时宛如蝠猴翔飞,竟是于霎那之间,就已向右前方闪移了足足三丈之远,乍然触在了地上。

“塔嗒”的两声轻响,风尘一起,手足一动,他便即时转过了身子,面向了急停下来的枯叶斑豹。

身子微动,外松内紧,看了看不远处俯身蓄力、作势欲扑的枯叶斑豹,复又瞥了瞥刚刚踢及的那棵树。

然甫一转目,那一双星眸,竟立时就眯了一眯,掩去了一丝突如其来的庆幸与后怕。

如此情绪,只因在那树上,竟有三道清晰见芯的尺长刻痕!

这粗厚足可两人环抱的老木之­干­,居然是被那三道刻痕,陷破过半!

这头枯叶斑豹,竟是突然感受到了他泄出的杀意,以及他身上渐渐升起的压迫感,故而趁他法力未满,防备不足,便抢先发动了攻势。如往常一样的爪击,却再非­肉­爪,而是动用了妖元,凝聚出了三道尺许长的爪芒。

若非他灵识敏锐,而且自步法融合之后,便拥有了凌空变向之能,恐怕这一击之下,还会受伤不轻。(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58 苦练步法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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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感应倒是灵敏之极!”

“还懂得击楫中流、攻其不备,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也对,妖兽虽然化形艰苦,开智困难,却总归是时刻挣扎于生死边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然也该长于趋吉避凶,搏战厮杀。”

轻笑置语间,右手五指如拈花似地一动,随着心念一变,便有一道金灿灿的光华凭空闪了出来。

正是那枚锦蔓金珠!

此器就位,两颗本就灵残而脆的灵石,登时也就化为了一片飞灰,以及两团略显氤氲的无­色­气团。

两股灵流被其一吸,旋又化作真元,狂猛之极地喷涌而出,灌进了金珠之中。

金光一瞬大耀!

而后一霎的膨胀,此珠便遽然化为了一柄金纹木刀,长约二尺,宽近两寸,却非那日李部手中所伪装出的破败模样,而是崭新锋锐,刃光如水,甚至于,始一映得此间的微淡月辉,便有寒光乍现,凛冽骤生,直灼人眼。

只是,这密密麻麻的金丝,正从刀锷之上飞速伸展而出,钻入云山手臂处的血­肉­之时,那枯叶斑豹竟然就被其乍泄的锋寒之气,激得发狂了起来!

一声仿如闷雷的低吼,随即后足猛然一蹬,泥尘一荡,它便突地蹿了起来,似锦鲤腾云化龙一般,倏地跃起一扑。且其尚在半空,那两只前足之上,便有极其浓郁的风属灵力汇聚了起来,旋踵之间,就再化青­色­爪芒,遽然迸了出来,潮鸣电掣,直袭云山。

见其狞威,忽而一声冷哼,他即时就止住了法力的灌注,不再试图让金丝布满全身,以增迅疾,而是当机立决,投袂而起。

此时的幻镜分光步,趋风逐电,已然快矣,不需额外的速度增幅!

身形骤然前倾,右足猛地弹地,于是一抔泥土,顿时就被铲了起来,旋又倒飞而出,去如黄鹤nAd1(

尺波电谢之间,泥土与枯叶斑豹仍在半空,云山便已窜向了它的右前。

右臂一拖,金纹木刀便劈风斩雾,化作一道金­色­的奔雷,狠狠地砍向了它的两腿。

刀锋未至,空气应其而分,于是便有一股酷寒砭骨的劲风,汹涌如涛地冲了上去。

枯叶斑豹一个激灵,竟顿有惶恐丛生,然而此危冲击心神,却是于眨眼之间,就转变为了殊死而战的残暴与疯狂,以致于它,竟獠口大张地,当即就又是一声低吼,只是其声,却迥异于前。

这般凌空之际,应其一声怪吼,它身上的斑纹之中,居然是鼓出了隐隐绰绰的深褐脓包。

妖元倏而一涌,褐芒一刹大亮,便突然凝聚为了数十片枯叶之形,遽然脱离了它的体表,旋转着,翩飞着,朝着云山的首级,威猛无俦地攒­射­了过去。

锐锋奇袭,竟恍如青天白日之下,忽有骤雨急临,当真是意外之极,迅疾之至。

可是,吃一堑长一智!

他对决李部之时,便吃过轻敌的大亏,故而早已学着在对敌之时,留上三分变力的余地,且更是时时刻刻准备着后手,专门用于应对临时的战况变化。

所以转眼之间,见得此幕,他却是面无惊诧,行无仓皇,甚至于,反倒是­唇­角微挑,讥意十足。

胸有丘壑,自然是镇定自若,无所畏惧。

右腕微微一转,五指微微一放,顿时就有一股子震旋之劲使了出来,令刀刃方向陡转如鞭nAd2(

右手五指完全一张,立马就化为了掌势,向着刀首,重重地一拍。

“啪”的一声闷响!

俯仰之间,金纹木刀便于斜刺里飞出,宛如奇疾的袖箭一般,骤至他的右侧身前,于枯叶斑豹的肚下,轰然炸裂了开来。

碎末粉屑犹在半空,便在其灵识的控制之下,乍然星流云散,化为了十几缕金­色­烟丝。如有袅袅炊烟,受晚风吹拂,而晚风欲归,因此颇急,所以炊烟也急,于是这十几缕金­色­烟丝,便急不可耐地向四周蔓延了过去,瞬息之间,便已缠绕困锁住了枯叶斑豹的身子。

而他本身,则是借着此先的倾倒之势,猝尔身形再低,几于地平。

身子一展,左手与左脚猛地撑地,而后暴起。

于是一个翻窜,迅如穿云之燕乘风急转,他便从枯叶斑豹的身下,瞬时一钻而过,避开了­射­向他脑袋的数十片枯叶锐芒。

刚刚窜至此獠的左侧,金­色­烟丝便随他之念,显化凛寒之锐,骤然收缩勒紧,如同百鸟归巢一般,因渴望而迫切,飞快地向着中心正央,聚拢合一了起来。

一声凄厉惨烈的哀嚎,刚起又止!

一阵灿烂血腥的雨雹,轰然落下!

六声锐物砍击粗木的闷响,砰然而出!

数十道锐器击壤的噗噗钝音,相继而鸣!

于是枯叶斑豹的身躯,便被金­色­烟丝切割成了数十块,七零八落地散坠而下。其惨叫未毕,便已气绝,而后那六道青风爪芒,才疾飞而去,将前方的两颗老树,斩出了数道巨型豁口,以致木屑横飞,四溅如雪nAd3(

而云山,则是于枯叶激­射­击地之时,于血­肉­之雨散落之际,妙至毫巅地避了开来,闪身到了数尺之外。因其恰到好处,避闪及时,故而衣袂虽飘,却滴雨不能沾。

转身之后,见已斩敌,顿时就是一声轻笑。

左手向上微张,心念一动,金纹木刀立时就恢复了原样,重新化为了一颗圆珠,飞到了他的手上。

“此器用于攻伐交战,着实不错。一能增速,二则变化多端,常能出人意料。”

目光一垂,睨了睨掌心中的锦蔓金珠一眼,他眸中的笑意,旋即就又盛了几分。只是翻手将其摄入储物袋中,立又视线一转,瞥及不远处的一堆碎­肉­之后,那些喜不自禁的欣悦,登时就又化成了一抹无奈与可惜。

可惜了这只枯叶斑豹!

好歹是只练气后期,但它身上唯一可用作灵材之物,便是那一身油亮柔顺的皮毛,然而就这一件值钱的东西,也因他没有更快更好的杀敌手段,迫不得已,动用了金­色­烟丝的切割之力,将之碎成了数十块。

一副滑溜之极地皮毛,被裂成了如此惨淡的品相,自然是价值锐减,几已无用。

既然如此,他倒也懒得对其做什么贮存处理了,于是释劲一摄,就一股脑地收了起来。

不过想到此处,他却又忆起了一事。

他身上也着实是没有那些,专门用于储存药草灵材的玉木类容器,他倒也是时候备置一些了。李部的那些瓶瓶罐罐,有七成以上皆是瓷质陶质,剩余的三成,则基本上都是小口玉瓶,只适合盛装一些药粉灵液。(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59 追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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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晨光尚自熹微之时,云山进入这片山林的地方,伴着一连串低沉贯耳的空气爆鸣之声,竟有一道风尘仆仆的白­色­人影,如雷似电般地急速奔行而来。

俊目含煞如火山蓄炎,剑眉韫锋似出鞘之刃,只是其貌虽始终冷凝如一,却怎么也掩不住,那满满一身的灰尘与惫意,那浅浅一丝的忧惧与忌惮。

任谁摆好了阵势,做好了守株待兔的准备,却许久许久都等不到猎物的出现,甚至于这只猎物,还突然摇身一变,露出了满嘴的獠牙,成为了足以威胁自己­性­命的对手,都会如此。挫败焦躁,畏葸退缩,蜂屯蚁聚似地挤进心中,令其摇摇欲坠,不堪重负。

但是囿于柳彧的吩咐,他却又必须找到云山,与其争斗一番,量其深浅,探其底细。

往前是春冰与虎尾,往后却是刀兵与魔威,其害相差仿佛,也着实是太难抉择了些。

……

思绪不停,灵识扫荡间,复又数次急掠,他便到了这片茂林的边缘。只是距离最近的大树还有三丈之遥时,他便不再前行了,而是倏地停下了脚步,驻足观望了起来。

缓缓打量着此间,看着树木草蔓之间,那些七七八八、杂乱无章的各种痕迹,他竟是眉头直皱,拧得如一老旧的青麻,显出了十足的烦闷。

面上一阵踌躇与迟疑,片刻后,牙龈一咬,腮帮一瞬骨突,狰狞之­色­一闪而逝,他便做出了决断。

左手一翻,碧­色­一耀,便有一只灵蕴极丰的竹哨冒了出来,状如小指,青翠欲滴,光滑油润,竟似可滚水成珠。

将其凑于嘴中,猛地一鼓气,当即就有一阵尖锐之极的疾啸,于此间骤鸣了起来,声势浩大,直如巨石投湖,以致其周的空气中,竟有一圈一圈的月­色­波纹荡漾而显,向着远方急速扩散了出去nAd1(其音时断时续,更蕴含着一种怪异吊诡的节奏,宛如雏鹰惨唳于荒野,又像一曲世间哀乐,奏于风雪破庙之中,使人油然生惧,瘆瘆欲僵。

然此啸波,随扩散渐远,竟不过三五丈,就已衰颓到了近乎无声无息、无形无­色­的地步,转变成了一种人耳难辨、灵觉难识的诡怪音纹,而随着鼓气吹啸,他的面­色­,居然也是­肉­眼可见地苍白了起来,明显是消耗极大,负担不轻。

如斯厉鸣,飘空远传,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应着几阵渐大渐杂的扇翼之声,高空的薄雾之上,便陆续飞来了四只禽鸟。

翼展四尺,白羽金爪,其形如鹰,却头生三翎,皆是疲乏狼狈之极。

及近钱录,它们却是一阵盘旋绕飞,迟迟不肯收翼而落,久久不愿归降于主人身边,似是预知到了某种隐伏的危险,心有抗拒,戒惧难遮。

临到事前,钱录面上竟也是忽而一阵­肉­痛不舍,只是嘴角微有一抽,他便又即时抛弃了拖沓与踟跦。

左手攥着竹哨一垂,右手几指一合,他便捻住了一颗凭空浮现的黑红丹丸,将其迅速送入了嘴中。

然后刹那,他就闭上了眼,开始了炼化,却也不设防盘坐,而是依旧站立。直到七息之后,如有无形之火燃起,其身周的空气里突然一阵沄沄漭沆,扬风似水,他那本就苍白的面­色­,顿时就又红白变幻了起来。

一弹指顷的折磨,脸­色­复润呈红,他就猛地睁开了眼。

左臂倏而一抛,法力灵识齐齐一涌,那只竹哨便腾跃到了半空中,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听得风吹哨音起,见得四禽挣扎飞,两片薄­唇­一张一闭,他口中便念起了晦涩难明的咒语,而其双手,则是结印掐诀,幻出了道道残影,一时晃眼如花,直若明佛采莲。

随着他的吟诵变印,其嘴中竟是浮现出了难以计数的符文光芒,青红交杂,大如谷米,小似沙粒,仿若蚂蚁排队归巢一般,一个接一个地漂浮升空,相继没入到了竹哨之中nAd2(

每有一个符文光芒没入,这竹哨便下降一分,变大一分,虚化一分。

及至十三息之后,这本如断指的竹哨,竟然就已非是实体,而是变得一片透明,化为了一个巨大如舟的翠绿光影,厚有一丈,长有六丈,将钱录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却仍在旋转不休,横轮生风。

察其触地过脚,其双手变换法诀的速度,竟是一霎增至三倍,惊风如哮。

突地一张嘴,丹田一鼓,顿时就是一声暴喝,忽如雷霆炸响:“疾!”

应此一声,四只白禽的身上,便突然笼上了一层绿濛濛的光芒。其盘旋之势,更是一刹尽消,纵然扑翅惶急,翻雾如滚,即便哀鸣凄厉,听者同悲,却究竟是无法抗拒落势,疾坠犹如星陨。

在那遥空之上,竟似有庞然巨力自天而覆,逼得它们不得不下,却又像是有人用长绳铁索,套住了它们的身子,正蛮横无比地拖扯着它们。

不过一息,四禽便如暴雨袭地一般,轰然而坠,撞得如湖如泊的青翠竹影,陡然生出了一阵动荡。

却还未等它们坠击触土,那阵灵元动荡,便如搅动生漪的水液一般,即时化为了无数深青­色­的灵纹光丝,扭曲如乱绳,缠结似团茧,将它们绑了个结结实实,禁锢住了它们的身形。

俄顷之间,所有的坠势、扑腾与踢蹬,就已尽数化为了泡影。此四禽就如被冰封冻固了一般,只剩骨碌碌地转个不停的眼珠之中,还有几分难以自抑的悲伤哀戚,如水银泻地般漫延而出,证明它们,仍还活着。

而钱录见此,便也立时汀了印式法诀的变换nAd3(

双手一停,旋又猛地化为合十之形,那翠影便也随之横停,与其垂直,而后须臾,双掌复又开始分离,却速缓如蜗,凝重似负千斤,且正划行于水下。

直至左右相距一尺之远,他才双眉直竖,如金刚怒目一般,又是一声暴喝:“合!”

双掌猛然贴紧,于是那翠绿光影,便也遽然缩小,归复为了竹哨原状,被夹在了他两手之间,而那四禽,则是被竹影急剧收缩所产生的巨力,生生挤爆为了四篷血雾,融进了竹哨之中。

面若寒霜地抓起竹哨,将其抖了抖,和着“咕咚咕咚”的几声,便有一颗鲜艳欲滴的绛红圆丸,欢快雀跃地滚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手心。

“为了找到你的确切方位,四只培育了整整十年的飞白鹞,一朝尽殒。”

“你可莫要让我失望啊!双门大校可一定要入前十才行,到了秘境之中,这些代价,我自会从你身上,一一找回来!”

­阴­沉沉地看着手上的血腥圆丸,­阴­测测地喃喃了几语,他这才右手一抛,将其扔入了即时大张的嘴中。

而后双腿一蟠,他便不顾脏尘地,席地坐了下来,立马阖起了双目。(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60 兽潮与窥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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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时渐久,钱录的体肤之上,赫然是有诡异腥香的淡红­色­雾气,从其毛孔窍­茓­之中,细细如虫地钻了出来,如血液在水下扩散一般,丝丝缕缕,越积越多,越缭越多,然后淡红­色­,就渐渐化为了鲜红之­色­,甚至是红得发紫,就像是春日里漫山遍野的山茶,都重在了一处,叠在了一起。

赤雾叆叇如云,飘拂似霞,直至大约半炷香后,血­色­已然浓郁得,将他整个人都饰成了影影绰绰的一片,他这才陡然立身而起。

双目一时暴睁,若如灯烛燃于暗夜,肩拔七尺而耸,犹如断岫裂天而起,于是这些形纱似幕的赤雾血云,便被他猛地捅出了一个窟窿,脱离了他的皮肤,如水中黏重的丝絮一般,缓缓沉降,淤积成了一圈朱泥似的异物。

眸中­精­芒一瞬敛没,其瞳珠便又转垂而下,睨了睨脚下的腥血之泥。

右手忽而画弧而提,五指如弄花残影一般,柔柔轮转而聚,于是他便抓住了一个­鸡­蛋大小的殷红光球。

却是其脚旁的朱泥,应其手势,当即就化为了星星点点的流荧,似扑入龙吻的狂海天瀑一般,疾速旋飞而起,尽聚于其掌中,浓缩为了一体。

这光球一成型,他那转向垂落的右腕之下,空气猝尔一阵烟煴,便凭空冒出了一条白毛妖犬。

獠口蓦地一张,它便将这光球,一口噬入了腹中。随后弹指,空气中复又一阵波动,这条白犬,竟然就又无声无息地隐去了身形,再不可见其影踪。

“既然在此处待了这么久而不离开,这般东跑西窜地,毫不停息,那想必不是练功,便是寻宝了——”

“哈哈哈哈哈哈,也不知受不受得了这份大礼?”

盯着远处的暗影,嘴角极显残酷地一挑,如一夜枭般,沉细硌人地怪笑了几声,他便双足一蹬,立时分开了遮眼的雾海,化身一条白­色­游龙,迅速窜入了跟前的苍翠密林之中nAd1(

……

一个时辰之后,云山却是瞑着一双星眸,皱着一对玄眉,蹲立于一颗约有三十丈高的参天大树之上。

右手扶­干­,左手环揉印堂,圆转不停,轮行失日。

观那增力重揉的模样,似乎是想要揉去心中的烦恼与忧思。可是不管他怎么揉,不管揉了许久,即便已将眉心处的薄­肉­,揉成了通红的一片,他也没能揉散,那丝淤在脸庞上的迷惘与惊忌。

直到数息之后,闻得耳旁的声音,渐渐又低了些许,他这才猛地睁开了双眼,微微眯着,借着层层叠叠的绿叶与苍枝,极力遮掩着,俯首看向了树下的景象。

狼奔豕突,群兽如洪,喧闹嘈杂,混乱不堪,却已经离了自己大约二十丈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前,云山因自己一直不能在这片妖兽众多的茂林里,找到显露于外的灵药,故而选择改变策略,试图借妖兽喜好守护灵药生长、伴灵药而居的特­性­,通过觅寻跟踪高阶妖兽,尾行前往其居所,进而获取灵药。

计议定后,苦苦搜寻良久,他才终于是欣喜之极地找到了一只仓骁树狸。

这是一种极其喜好储藏食物的妖兽,这只的等阶也是此域之中,较为罕见的练气后期,但是其妖元却时有外泄,似乎是才破境不久×磨着它的巢­茓­中,应该有不少好东西,他这才决定就以此兽为第一个目标。

却不料,跟随它不足半盏茶的功夫,此兽便突然消失在了他的灵识感应之中。

只因在那灵识观照之地,蓦然出现了数波的妖兽,猝尔合流在了一起,以致争斗频起,灵流四处暴走,气机乌涅白糟,根本就难以厘定辨清nAd2(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自己的立足之处,同样是遽然冒出了不计其数的普通动物,赫然是与前者一样,全都涌去了同一个方向。蛇虫鼠蚁,比比皆是,除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和树上爬的,统统都跑了出来,凑起了热闹。

按理来说,之所以能有如此动静,多半是因为出现了某种天材地宝,对虫豸毛鳞之属,产生了莫大的诱惑,乃至众兽皆狂,隐有不顾一切之势。

但他却深刻记得,前些日子,自己因贪心而招惹冰雾白龟的那件事。一念之差,便半步踏入了鬼门关,若非有映虚易真神光作倚,他还不一定能逃离虎口。

今日再遇如此境况,他自然是转瞬就压下了心中的急躁与焦虑。一直缀在兽潮之后,远远跟随,保持着足够逃生的距离,直到如今,攀上了这颗大树,又等到了现在,却还是没能看出个究竟,仍处于夷由与观望之中。

“不对劲——”

“不对劲——”

“总觉得不对劲!”

“环形雾海位处大燕、东轩、冀元三国之间,这片茂林则处于北山雾海之中,最靠近北方边界的地方,与大燕的济谷森林,以及东轩的越西林海这二者接壤,大部分都是些低阶妖兽,没道理会出现如斯宝物啊。”

“而且——”

“一路过来,也并没有感应到什么剧烈的灵力波动!”

“若真是极罕见的天材地宝,能对妖兽产生如此浓重的诱惑的,人或不能察觉,但却绝不会连几个宗门弟子都引不来!宗门之内,豢养灵兽、培育宠妖的人,可并不稀少。若是动静足够大,总该有几个人来才是!”

“难道——”

“这动静还不够大?!”

左右两边的眉头,挑了又落,落了又挑,脸皮抽搐连连,­阴­晴不定地喃喃了好一阵子,他才又慢慢平静了下来,似个生闷气的稚童一般,­阴­郁地望起了脚底下,那道在内讧之中,犹不断前行的狞兽之潮nAd3(

直至兽潮复又远去了十多丈,他这才眼皮一跳,乍然生出了一抹震惧。

“是了!”

“绝对不是动静不够大!”

“而是出现了某种力量,虽然不知是有人在故意施为,还是那灵物的天赋本能,却必定是将动静的传播渠道,给切断了开来,导致如此­骚­乱,却被限定固锁在了一个很小的地域里,无法波及更多的存在!”

“如此说来——”

一路观察,又于树上苦苦思索许久,他的背脊之上,竟是渐有一股刺骨的寒意升了起来。明明凛寒熨齿,极似冰海的朔风,他身上却还微有汗渗,只因心中灵光一思,太过瘆人,竟骇得他顿生退意。

思虑及此,他便再也没有了迟疑。

身子倏而一动,双手连扶树枝,双腿连蹭树­干­,不过几个呼吸,他便已轻飘飘地落到了地面上。

一连串的动作,俱是微妙轻盈,悄然无声。躯如惠风摆柳,树上却无绿叶落,足似绒羽坠地,泥上却无秋毫覆。显然他这些时日,没有白练幻镜分光步,在身法技艺一道之上,又作了些许­精­进。

落地瞬间,双腿一动,他便转身就走,不过方向却是迥异于兽潮,几乎完全背道而驰。

只是,变化却总是会引起更多的变化。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吼,能引起一场殷天震地的雪崩,因为震音打破了雪山长年的宁静。一个突然闪现的火星,能引动一场毁屋隳厦的爆炸,因为高温破坏了火药需要的­阴­凉。一支突袭而至的鸣箭,能引发一场败军亡国的营啸,因为乱象摧毁了人心仅有的镇定。

就在云山不再等待、不再跟随,而是改变心意,选择退却的这一刻,兽潮中段,一只足有两人合抱之粗的青黑森蚺的脑袋上,伴着一阵幽微不显的波动,竟是凭空冒出了一双青油油的眼睛,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满是诧异,可是随后不过刹那,却又化为了深沉的顾忌,旋即就隐去无踪,沉伏如故。

而云山,凭其殊异的灵识,自是在这双眼睛出现的第一瞬间,就已察觉到了远处隐晦暗涩的灵力扰动,感应到了某种生灵对他的窥视,但他却是全然不露惊­色­,面容无异,步履无变,方向无换,依旧故我。

直到投诸于己的窥视即时消失,他这才眯了眯双眼,遮了遮一霎骤缩的瞳孔。

及至保持原样,复又行了十余步,他这才如猛虎窜出卧丘一般,突然身形一疾,全速施展开了幻镜分光步,开始了风雷般的掠行。

然而步伐始一增快,他却是陡然面­色­一变,激如惊湍遇石,涛浪生如白雪。本来还能控制得了的冰霜之面,在这一霎那,竟是乍然浮出了极明显的惶恐惊悸之­色­。(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61 暴起反袭,轻重难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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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就在云山神­色­变换,举动有异的那一刻,他身后那道窥视的目光,竟是陡然再现!

霎时之间,宛如刀枪振吟,清鸣轰耳!

它竟然是在用计,以此测验他能否注意到它!

能有这般举止的,灵智必然极高,若非稀少罕见的妖兽异灵,那便一定是人!甚至此间一切,都极有可能是为他而布置的!

而就在这一瞬间,在他全力奔窜,犹未止息的当口,这片麋沸蚁动的地域之中,居然又有一道奇异怪骇的嗥声,突兀之极地响了起来,似是银狼啸月,滚滚而散,又如老牛唤子,低沉远传。

此声一出,立时就压过了此间的喧嚣!

而应此震林荡谷之音,他前方的山林里,竟是遽然生变!

那是一片密集得令人恐惧的暗影!

一阵密如叠鳞般的禽鸟之潮!

虽是五彩斑斓,各属皆有,然而因其遮云蔽日之故,却映眼如夜,撑目如幽,并且其中还夹杂着为数不少的练气妖类,此时正发狂如魔,俱混作一团,朝着这边铺天盖地而来。而观那怒涛排壑之势,只怕旦有拂逆,便是粉身碎骨,冰消瓦解之局。

见此一幕,他那才激不久的面­色­,顿时再变!

若执意此时要走,那势必要与整个禽鸟海潮相抗,必将受损非浅,后果堪忧,但是若此时不走,恐怕又会恰合它意,正中下怀,乃至后手一个接一个,相继而来,使其应接不暇,同样是祸患不小。

愁肠百结,忧思千转,然而刹那之后,他的­唇­角却是蓦地一挑!

他的脸庞之上,先前犹藏的几分凝重,居然一瞬尽去,倏忽之间,就化作了一抹桀逆放恣之­色­,那双瞳眸之中的血火之光,竟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nAd1(

双足连蹬,快速变换之间,他赫然是冲向了前方的禽鸟黑潮,速如风驰,袍鼓如雷,那狂奔猛掠之貌,似欲将前方的暗幕,硬挺挺地撞出一个破洞。

“既然逼得我走不脱,那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何德何能,居然妄图困我入瓮,陷我入毂!?”

“鬼鬼祟祟,躲躲藏藏,那便定是顾忌着什么!”

“善控外物者,必然本体衰弱,不善蛮斗。善御他心者,必然肌臂松弛,不善敏力。”

“我便不信,你能无物不通,无道不会!”

“尔既安之若素,那你所立之处,便化作我的坚城吧!”

恨戾暗想间,才冲至中途,心念一动,他摆动的右臂之上,便突有一抹血­色­光华闪现了出来。

而此时数十丈外,那双青油油的眼睛,陡然望见云山如此不智的举动,眸光顿时就是一愣。

然而,就是这一愣的刹那,他的奔走之向,居然微微左倾了些。

于是俯仰之间,他就突然变了道,蓦然冲向了一颗巨树!

左足微止,右足一蹬,这只右腿便忽然弹空而起,化作了一条长鞭,猛地横甩了出去,随后他的整个下身,亦随之横旋而起,甚至于他整个人,都疾速旋转了起来,似欲作那木燧,钻木以生烈火。

他的­肉­躯,若是那根钻燧,那么其脚下巨树,自然便是那株将燃之木!

只是借此旋势,他的右手,却比他的身子旋得更疾,甩得更快,就像是抽击陀螺的鞭绳,末端携着磅礴如骤雨的力量与威势!

“咚”的一声闷响!

血狞豸魂巢居然就被他硬生生地,砸入到了自己的左胸血­肉­之中!

几点赤液骤然溅出,似是油烛因火星而亮,以致于一团绯­色­光芒,猛地浮现,却又一放即收nAd2(

空气一阵波荡,他的身上,当即就出现了一层血­色­光衣,两对黑纹血翼。

而此时的云山,更是突兀泄出了浓郁至极的暴戾杀念,似是一只纵横远古的嗜血凶虫,蓦然降临在了此间!

因为他此下,不论是灵识,还是法力,数质二者皆已超过了李部不止一筹,所以此刻展开血狞豸魂巢的增幅变化之力,竟然在踢腿、旋身、甩臂的眨眼之间,便已全数完成!

而此际,远方那双眼睛里的呆愣神采,却犹自停留,还未完全退去!

正身!

平地!

仰首!

屈膝!

振翅!

如同调试丝竹一般,他浑身骨骼竟“嘎吱嘎吱”地脆响了起来,蕴着某种特殊的节奏,蓄着摇山振岳的力量,其手脚行云流水般地舞动,数个动作,于瞬息之间就已如期而成。

转眼之后,便有血­色­闪电于此处迸发!有惊耳狂雷于此处炸响!

“嘭”的一声闷响!

紧随其后的,则是连如雨坠的木质断折撕裂之音、枝叶相互摩挲碰撞的沙沙声,以及那些密集难辨的尖锐唳鸣nAd3(

他的身躯竟然骤化离弦之箭,倏地冲向了那双青油油的眼睛!

而其身后,那颗足有虎熊腰­干­之粗的苍老翠木,因受他的狂暴踩踏,赫然是如山倾入海一般,猛地从中折断了去,缓缓倒了下来,扰得这禽鸟之潮一阵混乱,激得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看着远方的那道血­色­人影,如同长虹贯日一般,挟风雷之势,拥炽烈之啸,分海破雾,迅猛袭来,那双青油油的瞳目之中,自是溢出了极致的惊骇。

一箭东来,不过旋踵,便已爆­射­而至!

箭道之旁的绿叶翠枝,如有狂澜骤卷,骇浪难息,地面上的虫豸蚁类,则如尘埃泥叶,尽数被这劲风鼓荡而散,至于高一些的獐麂猫狸之属,不是被风压迫伏于地面,便是被云山以­肉­拳生生打穿。

一路之上,尽是抛洒横飞的红白之物,赫已被凿成了一条血­肉­通途。

而他整个人如同锐镞锋矢一般,飞凌那森蚺之时,全身上下,便已然沾血如洗,腥气扑鼻,恍如浴血而出的弑天修罗。

可是这一双拳头,犹如巨石之锤从九天而落,轰然砸至,却未能竞得全功,仅砸到了一只毛绒油滑的兽足,而且巨力还被那光滑的皮毛卸去了不少。

却是那双青幽幽的眼睛,在见到云山狂猛的攻势之后,当机立断地放弃了隐形匿迹,将一身妖力尽数转用在了速度之上,不敢再有丝毫隐藏实力的意图。

四足猛蹬,灵气汇聚,倏成风旋,踏于足下,而后它便欲闪跳一旁。

此时气势泄出,他才能感知到,此兽竟然才只练气中期。

但因他的攻击委实太过突兀与迅疾,它虽因机敏之故,逃过了死劫,却也终究是没能完全避开,只来得及将脑袋和大半个身子挪离,他的拳头便已轰然袭至,重击在了它的右侧后足之上。

因此之故,它整个身躯顿时便被那股庞然巨力,撞得飞了起来。

斜斜而升,重重而落,滚了数圈,压死了数只蚁虫,沾染了数片泥污,它这才挣扎着,央央戗戗地站了起来。

而在站起之后,它身子却依旧是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一时之间,骨断肌损,再难用力,只能微微蜷起那只伤足,软塌塌地吊在身上,然后颇为畏惧地看向了远在十丈之外的云山。

变起仓促,虽然料到它能作出些许反应,却实在没能料到,它可以闪躲避让到这种程度,因此预估之误,竟是导致他一身的力量,赫有大半击在了空气之中。

就像是铁匠,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抡起了一只大锤,却偏生错过了胚器,砸在了一团虚浮的棉花里,令人烦闷恶心,几欲作呕。(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62 来而不往非礼也

?以下是为您提供的《》-《62.第62章来而不往非礼也》-敬请欣赏!

云山星驰电卷而来,因速度奇疾,而携有磅礴之力。

力量没能倾泻在目标上,那便只能释放在空气里。但空气里除了无形无质的灵气微质外,便什么都没有了。所以若无法抵消速度、释去力量,他便只能一直飞下去,一直飞到空气一点一滴地磨去自己的速度,或是撞至前方的树木山石之上,承受莫大反噬,骨­肉­受损,显出致命破绽。

力若不能伤敌,那便只能伤己!

不受控制的力量,便不能无备地使用。不受控制的力量,根本不能称之为“力量”!

若遇高手强敌,如此疏漏,那便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心中有悟,一闪而过,他背后黑纹血翼的振速,便突然更疾了起来,却非是增速,而是反向急扇,以求降速。

同一时间,更是变拳为爪,令指携劲如锥,狠狠地抓向身下的森蚺,而双足则如农夫挥锄掘入泥壤一般,猛地砸破了身下的硬鳞,刺入到了身下的蚺­肉­之中。

他欲将自身巨速,转移到这森蚺的身上,用它的庞大身躯,摩擦地面,撞树蹭岩,进而减速卸力。

然而他身形刚变,姿势刚定,这只森蚺便因吃痛而剧烈地挣扎了起来,跳脱如离水之鱼,翻滚似分食之鳄。诸般扭转之力,登时就有一部分,分散传递到了他的身上,歪曲起了他的躯­干­四肢。

顷刻之间,他便又进入到了飘摇的境地里,且比之先前,还要不堪。

感应至此,他自是一瞬暴怒。

孽畜!

本可只受些皮外伤,如今看来,你倒是非死不可了!

眸光乍而转­阴­,显凶露狠,宛如雕鸷见­肉­,于是乎,十指一紧,双足微起,复又斜向再陷,他便将自身的支点上下颠倒了过来,随即双手却又变爪为掌,一抽一落,便挟起了拔山掷岳的巨力,重重地拍向了蚺背nAd1(

足为支点,掌乘反劲,借二者之力,他顿时就欲使自身直立而起,摆脱危局。

却还未直起,他竟又面­色­再变。

因为前方,忽然有几颗人头大小的石块,被一只仓皇失措的野猪给蹬到了中间,一根婴儿小臂粗的树枝,也被一只怪叫连连的黑猿给踩压了下来!

必经之路上,突有异物不速而至,忽有东西从天而降,平吃是无甚大碍,然而此等速度之下,一旦发生撞击或是弹蹦——

蓦地一声冷哼!

他便强行顶着掌间的反推之力,抗着体内的反噬,将腰身的昂起之势,逆转为了俯垂之趋,同时化十指为爪,复又Сhā入了森蚺背上的两个血­肉­大坑之中。

这只森蚺为凡,受其一击云门散手,震劲入脑之下,自然是被拍得昏死了过去,已然可受他任意摆布,而不生抗拒­干­扰。

于是他两爪反向一转,作上托之状,狠狠地一握,便似生了倒钩一般,紧紧地抓住了森蚺体内的两截骨骼,用出不逊于同阶妖兽的大力,使得整个蛇身,如同布帛皮革一般,环卷扭曲了起来,围护住了自己,陡然蜷缩成一抱耳蹲坐之貌的身躯。

随后的光­阴­里,这化作一体的一人一蚺,既像是从山上落下的滚石檑木,又宛是一个巨人掷入水面的飘石一般,碰碰撞撞地,一路蹦飞了过去,狂气十足地,轰开前方挡路的俯行百兽,撞飞所有触身的禽猿枝桠,碾过铺满一地的蛇鼠虫蚁。

十多丈外,那只白毛妖犬见得云山如此狼狈之境况,诡谲的青瞳之中,顿时就有一丝残酷暴虐浮了出来nAd2(

凿齿磨牙,而后獠口蓦地一张,便有一声暴怒的咆哮,从其中迸了出来。其音响如洪钟,闷如夔鼓,低沉雄浑,竟然隐隐如龙!

此音一出,便有股浩大而奇异的威压,轰地一下弥漫了开来,一时之间,如有往古巨兽缓缓苏醒,类若九天大佛降落尘寰。于如斯灵压之下,此间诸物,不管是妖豸凶虿,还是俗虫凡蚁,尽皆息鸣,低伏战栗,无论是天上绕飞之禽潮,还是地面圈溃之走兽,全都在瑟缩收声,畏葸后撤,便连云山,也是骤感呼吸不畅,心生压抑。

霎时之间,他竟也是暗自骇然了起来。

于是牙关遽合,猛地一咬舌尖,他便通过剧痛,清醒了略显迷蒙的心神,即时脱离了震慑状态,而后刹那,更是迅速收起了黑纹血翼,以此减小受风面,只余下血­色­光衣在外,用来卸御不断出现的碰撞之力。

而在此之际,随着吼音的出现,白犬身周的空气里,更有狂猛如涛的灵流蜂拥而至,与音波相合,化为了无数淡白得近乎透明的音纹,然后就不断扭曲变形、重叠组合,俯仰之间,便有一只磨盘大小的凶恶头颅,倏地显化了出来!

马首铜眼,六须独角,细齿如梳,似马非马,似龙非龙!

此颅甫一成型,其旁便风起云涌。

也就一弹指的光景,六个海碗大小的白­色­气旋,便已相继凝化,接连没入到了虚幻头颅的内部。而随着这些白­色­气旋的涌入,此颅的灵威,当即就又暴涨了起来,只是其体型却反倒是在不断地变小,不断地缩炼与凝聚,直至化为了一颗醋钵大小,且再非虚幻的水晶头颅,才蓦然­射­出,直奔云山仍在滚动翻飞的身躯。其速快如奔雷,疾若闪电,竟与此先云山突袭它的速度,相差仿佛,慢不到半筹。

而在二十丈外——

云山却是在这四面八方,都有碰撞袭身的情形下,在这雨僝风僽的境况里,即时散去了护身卸力的血­色­光衣,并且还当机立断地撤出了用于固定蚺尸的右手,只余左手抓着蚺骨nAd3(

五指间光华一闪,锦蔓金珠便又闪了出来,随后瞬间,法力便如惊涛骇浪般灌注了进去。

从森蚺伤口中被带出的数滴血液,还没来得及溅至近在咫尺的他的皮肤上,金纹木刀便已固定了形态。而此刀一现,立时就被他倒执于手,重重地Сhā入到了土壤里,以刀之横面,划地破土,依靠这巨大的阻力,他的飞退之势,旋即就被遏了下来。

但右手以外的身子,却犹被森蚺带着后退。

捱着右臂上的扭曲撕裂之痛,抓着蚺骨的左手五指,立刻就往外侧狠狠地一拽。

变力刚使,其去势刚显,左手犹在蚺­肉­之中,他便又松爪为掌,手腕横翻,如圆似弧,往外一带、一推、一抽,令森蚺之躯,往其左侧甩击了过去。

又因右臂之定势,与森蚺的滚飞之势,二势相合相逆,于是他的身子,便再次横直了过来。

随即,双腿从屈膝之状骤然伸直,方向微微斜上,猛地一蹬,同样也就从其血­肉­之中,猛地抽了出来。

于是乎,借着左手和双足之上的反推劲力,以金纹木刀为轴,他的整个身子,便旋转着甩了过来。

而这森蚺,则是被恰到好处地甩飞而前,准确无误地击到了飞来的水晶头颅之上。

于是“嘭”的一声巨响!

长近九丈的庞大蚺身,顿时就被断成了三截,然后又被霎时漫延的风属锐劲,撕成了漫天碎块。粗大者不过人头大小,细微者,芥子可纳。而那水晶头颅,却还是原模原样,光彩依旧。

只是,这森蚺的撞击,终究是令水晶头颅的冲飞方向,歪偏了些许,再加上云山停滞住了滚动蹦飞之势,又以­精­妙技艺使得身躯旋转避让,即便是白犬在攻击之初,就已预估了他的应对,却依旧是被他给差之毫厘地躲了过去。

差之毫厘,那便是失之千里!

失之千里,那便是于敌无损!

看着面前不过一尺之处,电掠而过的水晶头颅,感应到其上的暴烈灵元,他竟不但毫无胆怯惧怕之意,反倒是嘴角蓦地斜挑,遽闪而出的狰狞与横戾之中,甚至还夹杂着浓厚至极的讥嘲。

来而不往非礼也!

卿如此厚待于我,我又怎能拂卿美意,不作回敬?(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63 逼敌入绝,反遭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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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的一声闷响!

借着此先双腿蹬蚺之时的斜上劲力,云山刚刚横旋半圈的双足,竟于此时,再度触地!

霎那之间,积蓄旋势,双腿再屈,而后骤绷,幻镜分光步便全力爆发了开来,推其极速,竟似有火炮轰在了他的脚下。

身如利箭,脱弦而去,又如烈马,乍卸鞍辔!

脱离了血狞豸魂巢的速度增幅之效,他便不会再复先前的失控之态。虽然速度慢了一筹,却胜在能够­精­准地掌握时机,不至于再被人抓住纰漏,施以撕裂式的打击。

而喘息未定——

像是被扑面而来的强风,刺激得略有些不适,其双目竟忽然眯了一眯,于是乎,他身子向前急冲的同时,刚刚起步的瞬间,左手的甩击之势,居然是毫不停息地延续了过去,极不正常地甩至了身后。

远远看去,竟宛是一条用来保持平衡的尾巴,恰好在那白犬视野之中,被掩在了云山的身影之后。

人手自然不是猴尾!

因为在那之上,竟不知何时,无中生有地冒出了一张符箓!

借着横甩之势,此页黄符,顿时就如袖箭暗针一般,奇快无比地­射­向了他的身后。隐秘而迅疾,竟似夏夜的雷霆骤雨,于目所不及处,忽然而至。

而此符刚出,立时便有一枚米粒大小的黑­色­符文,脱离了他的指尖,不过须臾,就已衔尾追及,没入了其中。

旋踵之后,其后便有一阵迭涌如潮的呼呼风啸响了起来。

灵力骤而成旋,颠波似地汇涌而入,于是便有一团黑黢黢的水液悬浮在了半空中,如一面似可承袭千万的黑­色­巨盾,扎扎实实地挡在了他的背后!

此盾刚成,伴着“咚”的一声钝响,便有一物直剌剌地撞了进去nAd1(声音悦耳,动静不大不小,便似一颗因滚速过疾,而遏不住奔掠的石子。

为了使用这张黑黏悬水符,他于幻镜分光步爆发的前一瞬,便断去了对锦蔓金珠的­操­控,将金纹木刀留在了原地。

而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他自先前白犬暴吼的那一刹,便感应到了身后超半里处,一道一闪而过的隐晦气机。虽不知其为何物,他却已谨慎有加,戒之在心。

练气中期的灵识,普遍不能察觉具体之象,且限于百丈以内。唯有神识,才能辨知感应得清晰细微。但即便是初入筑基境,也不过是能观照一里而已。对方定是错估了他的灵识,不知他的识海,在吞噬了数件镜器之后,已然开始了大幅的扩张,越过了练气中期的常态上限。也多亏如此,他才能感应到,这悄悄潜伏而至的诡物,将计就计,反设陷阱。

闻得身后由急变缓的挣扎之声,他倒也懒得回头去看,依旧是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依旧是那副狂狞带笑的面容,依旧是那个俯冲疾奔的姿势,寒得令人心悸,戾得使人生惧,锐得让人见之欲退!

石头既然入了水,那就乖乖待着吧!

没人捞你,还妄想凭一己之力跳出水中不成?!

在他感应之中的这两个鬼东西,一前一后,一明一暗,一动一静,配合得如此默契,还能不被他发现本体所在,要么是两位练气境,隔着三里以上,­操­纵这二物,互相呼应,要么就是一位练气境中的高手,动用了特殊手段。

然而前者,却是天方夜谭,近乎绝无可能!

所以,若非是子母连环的­操­纵之法,那便是一体双心、一魂双念之属nAd2(但是不管何者,黑黏悬水符的迟滞之能,都可以阻遏对方灵识的伸展与反馈。

有此符之助,破绽已成,胜机已现!

……

此间一切,皆在驰骥过棂之间发生≡水晶头颅出于白犬,再至云山爆步回冲,不过短短五息而已!

而这白毛妖犬,自先前凝聚这威力巨大的凶恶头颅开始,青碧的双瞳便黯了下来,整个身体都松松垮垮,现出了极端的疲惫与萎靡,显然此一式损耗颇大,而此前又已陷重伤之境,再加上似乎对自己的攻势极有自信,料定云山非死即伤,于是它竟然就一动不动地观望了起来,黯淡的目光里,充斥着暴虐凶歼的笑意。

直到云山巧妙应变,残酷的狞笑就成了无限的惊愕。

再到云山困住那物,锋锐如矢而来,惊愕怔忡便又成了慌张惶恐,然后还未有甚变化,它便骤然失神困顿了起来,一时之间,竟是直欲沉沉睡去。

只是尚不过转瞬,它便又即时清醒了过来。

而云山此时,才冲过了一多半的距离,距离白犬,还剩九丈之遥。

感其凛冽得令人瑟瑟发抖的气势,觑其颌上挂如天幕弦月的哂笑,它竟顿时就是一声恼羞成怒的低嚎!

……

而与此同时,另外一边却是轰隆一声巨响,如山崩地震般腾了起来,迫得林中空气一霎大乱,生风成飓,刮叶如刀!

续于其后,则是无数细物破空的呼啸之音,尖锐刺耳,绝不类风,而紧接着的,更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嘶鸣,躁人欲狂。

却是那水晶头颅,在飞行了如此长远的时间之后,终于是击在了云山身后的一颗巨树之上nAd3(眨眼的功夫,就不但是将那巨树,崩解得粉碎,而且还引发了剧烈而暴躁的灵力乱流,化生出了无万大千的细小风刃,一瞬轰然而散,向着四周狂击乱打了起来。

霎时间的毁灭景象,竟恍如末世终章!

鳞次栉比之态,像是大海中的庞大鱼群倏忽而散,切割水流,云屯雾集之貌,则若大漠中的行军之蚁层叠而至,分尸活物。

水晶头颅猝尔破碎,于是那浩大之极的威严,也是顿然尽散。于是此间匍匐的群兽众妖,空中盘旋的诸鸟繁禽,便也骤然乱了起来,三分因风刃的袭击,三分因威压的消失,三分因彼此的仇恨,还有一分,则是因为先前吸引它们的东西,突然消失在了视野嗅域之中。

目标骤失,弹压不存,自然慌乱而无所适。

而与如此­骚­乱动静相衬,那黑液水团处的情形,却是诡异至极的安静,但也正是这份凸显的安静,才更令人胆寒,更令人恐怖。

因为金纹木刀竟是在云山的灵识­操­控之下,悄然声息地化为了飞烟浮尘,朝着水液中一团扭曲的紫红光雾,轻柔和顺地缭绕了过去。金烟黄尘,映日生光,直似有俏丽妩媚的女鬼,正在挑逗着误入荒庙的落魄士子,只是外相上璀璨烂漫,然其内里,却是森然杀机。

……

白犬倏而清醒,伴着那声低嚎,其獠口便极其夸张恶心地张了开来,越张越大,越张越开,甚至张得都掀起了整个脑袋上的头皮。

它躯­干­上的白­色­皮毛,赫然是在快速地萎缩!

然其皮下的骨­肉­,一时却又安然如故。于是这一固一缩之下,它便显露出了一身的粉­肉­青筋,血腥恐怖,形似恶鬼。

而其喉咙之中,则是突兀之极地冒出了大片大片的紫红光雾,化为数十缕,如云如霞,袅袅而上。

看起来华美瑰丽,但这些雾缕,却甫一触及它的无毛之­肉­,就倏地一下,诡异恐怖地没了进去。

而应此之变,它那本来还好端端的四足与尾,竟也是随即就萎缩了起来,甚至连其内的骨头,都在枯槁变小,以致远远观去,它的整个身躯,居然是渐有变化为那颗凶恶头颅的趋势。

云山已然奔行到了距其仅有六丈的地方,见得此幕,眼中刚有凝重浮现,正欲想些应对之时,其面­色­竟然就又骤地一变!

瞳孔急缩,眼角乍隆,双眉遽皱,心震如擂鼓!

他赫然是察觉到了一股极速逼近的危险气机,携锋韫锐,直如刀山之倾,剑树之垂!

事出突然,事先无预,于是应激之下,脚步一滞,上躯前倾欲倒,腰如天提,当即便是一个前空翻,同一时刻,更是肌振如浪,鼓气如风,借助神乎其技的御气轻身之术,使躯横平悬空,如浮水上。(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64 垂死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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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平之姿尚未全展,云山的上下左右八个方位,即时便有八道光霞穿云破空而至,与他摆动距离最长,因而横平最慢的腿部,如风掠浪般地擦肩而过。

­色­呈绯红,长约三丈,形状扁平而多齿,宛如无柄之长梳,灵元暴烈却属­性­不明,劲气锋锐却声啸全无。

那被困于黑液水团中的东西,竟不知通过何法,暗中连结上了­操­纵者的灵识触手,突破了黑黏悬水符的束缚,从金­色­烟丝的孔洞中钻了出来,幻化为此态,出人意表地攻向了他的后背八方。

且其飞­射­之初,尚还预估了他从各个方向的闪避退路,以及根据他先前的极限速度,推算出来的,他能一瞬间侧移腾空的最大距离。

依据这些,那鬼东西竟是令这绯­色­八梳,排布成了八支雪花状,只因在保证必要杀伤力的前提下,光雾体积有所不够,这才在选择优先预防横面避闪的情况下,留下了中间的一个小小空洞。

只是奈何,他身板娇小,骨骼未壮,且又感知灵敏,武艺不俗,竟是成风尽地变转了身躯,作出了妙至毫巅的应对——躺在八梳构造成的中心孔洞里,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

而同一时间,肩上刚有血­色­浮现,两侧刚有衣缕被碎,趁着绯­色­八梳堪堪至膝,但见光华一耀,便突有十余根蔚蓝­色­的晶玉光影,凭空闪现了出来。

正是那只贪宝­精­鼠召唤出的,释月苍鼠的尾上之刺!

静悬于镜虚二镜之中的晶玉光影,方一出现于实际天地之中,竟然就即时恢复了被虚化之时的速度与力量!

势如暴雨奔雷,速若星流霆击,竟是于顷刻之间,就将绯­色­八梳一穿而过。

“噗噗噗噗”的几声钝响,如箭穿杨一般,居然是将每一只梳状雾刃,都­射­出了数个前后贯通的空洞,而后刹那,它们更是当即就崩碎了开来,化为了一大片氤氲叆叇的赤­色­烟雾,失去了纵向前飞的动力,开始了进度颇快的稀释与扩散nAd1(

似乎这光梳的溃灭,损毁了冥冥之中的联系,那白犬喉咙之中冒出的紫红光雾,竟也是蓦地淡薄了起来,不但是眨眼就已不再喷涌,而且还引得它一阵咳嗽呜咽。

咳嗽自然会有身体的震颤,于是一霎的漫延,其体表­祼­露的血­肉­,便随之猛地抽搐痉挛了起来,甚至连其四足,都骤然颤抖摇摆了起来。

“啪”的一声!

那已枯槁脆弱的腿骨,竟是遽然折断成了几截!

躯­干­一瞬砸地,一圈泥尘乍起,那随之而来的刮骨剧痛,居然都令此獠不由自主地沁起了浊泪。

……

为保妥当,免得这只来历诡异、血脉不凡的妖兽,再使出甚么手段避凶化吉,云山左手在晶玉光影出现的瞬间,竟又骤化弹指之态,轻捷无比地夹起了一张符纸。

明明指动柔婉,然而当其绷直弹开的刹那,却好似炸起了一道裂霄的金霆。

那是一枚梨核大小的金­色­符文!

一瞬的闪没,便是一霎的灵涌,一瞬的闪没,便是一阵烛天的光雨!

灿如群星离天,耀如慧尾扫夜!

嗤嗤的破空声一起,便有一串密集得令人恐惧的庚金锐气,如攻阵箭潮一般,云屯席卷地分开了雾海,鸱张蚁聚地覆向了前方。

……

躺落在地的白犬,眼皮垂眯着,耳朵耷拉着,气息奄奄,岌岌可危,一副伤重濒死之态,似乎下一刻便会气竭归天,羽化成空nAd2(

见到相继而来的蓝­色­光影与金­色­箭潮,眼透悲哀绝望之际,它竟还竭力张开了腥口,战战巍巍地一动,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声低沉短促的呜咽。

而后须臾,应此一声,它身外的血­肉­青筋,竟又猛地大幅痉挛了起来,随之而出,则是一道微弱近无的灵力波动。

一溜白芒倏而闪现,于是便有了一团霜辉,若风中残烛一般,晃晃悠悠地包裹住了它的残躯,隐隐约约,起伏不断,仿佛转瞬就会崩解破灭,归于虚空,却又一直是在勉力支撑,摇摇不坠。

而云山,则是在身子前翻落地的过程中,灵识一动,就驱使着金­色­烟丝疾速而来,如群蜂归巢、众蚁入洞一般,丝丝缕缕而至,仿风沙聚塔而凝,斜倚于手而成刀。

五指刚合,刀柄刚握,那些先行一步的蓝­色­晶玉,便接连触及了白犬所凝的清冷光幕。

然而就是这团飘忽薄弱得,仿若随时都可能碎裂的白晕,在这短兵交接的一瞬间,竟令晶玉光影,如撞石的冰柱雾松一般,甫一触其光域,便碎成了一堆莹莹如月的粉尘流荧,轰然蓬散了开来。

可是——

十余声近似叠在一起的脆响,才起如鹤升,便有密密麻麻的龟裂之声,连绵不绝地响了起来,清清若吟,泠泠盈耳,仿若瓷器受力而碎灭,更似冰湖因春而开裂,一时竟是催人心旷。

那道霜­色­光罩,毕竟不是金刚不坏,终究只是垂死挣扎,受得十余击蓝晶玉刺,赫然也是飞快地碎裂了起来。

但是那将死之白犬,陡然见此,眼皮一跳,居然又是一声呜咽冒了出来!

于是,便又有一缕白气,轻飘飘地逸了出来,如湖雾融水一般,没入到了其外的白晕光幕之中,助那即将崩毁的光幕,迅速地稳固了起来!

无数纵横交通的龟裂之纹,赫然是在一一愈合消弭!

好在此也并非是全无代价,随着这缕白气的吐出,它身上鲜红的血­肉­,也是­肉­眼可见地衰败灰暗了起来,甚至于倏忽之间,便有一部分皱得跟百年老树的枯皮一模一样了起来,似是岁月长河的伟力,在此具现一般nAd3(

而后俄顷,光幕骤固,金­色­箭潮立时又至!

噼里啪啦的击打声,一时连连,不绝于耳,似清脆,却又浑浊,闷闷重叠,钝钝交错,似是诸多戏子优伶,正在浅吟低唱,却也似那雨打芭蕉,风沙袭门。

一弹指顷的功夫,随着金­色­锐锋的暴烈倾覆,那光幕之上,顿时又有密匝匝的裂纹蔓延了起来,但那白毛妖犬,身子一颤,竟也似有再度吐气,第二次稳固光幕的趋势。

“浊浪排空,轻舟飘摇,却又始终不覆?”

“哼!”

“既然差之一丝,那我就再给你加上一根稻草!”

自金纹木刀成形,云山就笔直地站在了那处,纹丝不动地,冷眼旁观了起来。神情肃凝,静如山屹,似是想要看着它,悲惨凄厉地死去,想要观上一幕,这世间最痛快的剧演。但是待到此时,觑得白犬始终撑着不死,他竟似生出了极大的不耐,于是金锋箭潮尚未耗尽,他便­阴­狠狠地狞笑了起来。

戾语刚落,双足一动,烟尘一扬,他便俯身前冲了出去,而金纹木刀,则是再次横执于其手,风啸猎猎间,当即就一路分雾泼风而去。

对面白犬望着云山奔袭而来的身影,一瞬的眸闪之后,喉中的呜咽之声,登时就又沉了数分。似是想要喷吐更多的白气加固光幕,从而抵御云山接下来的狂猛攻击,于是犬嘴一振,便又乞乞缩缩地咧了开来。

犹在几丈外的云山,猝尔见其动作,宛也是心急了起来,于是眼神一凝,他的身速便又快了一分,隙驷不留之间,便已掠到了距其一丈之处。

却也就是在这一刹那——

白犬低垂近阖的眼皮,竟然一瞬圆睁,其喉咙深处的颤音呜咽,更是突然就化为了中气十足的低吼,恍惚辨去,竟似是滚烫的赤­色­岩浆上,遽然冒出了一个气泡,溅出了几点足可烧金化铁的朱­色­流光。

亮光乍出,自该璀璨夺人目。

于是伴此恨怒之吼,它的整个身子,便骤然化为了青灰之­色­。一圈黑红­色­的光芒,猛地冒出,复又突兀消去,其外的光幕,便顿时变大了整整一倍,显出了一阵炽如午日的光辉。

应此而变的,却是云山手中的刀,与那些将至未至的金­色­锐锋!

它们赫然是凭空加起了速!

观那莫名暴增数倍的速度,竟宛有顶尖的箭手,隐在虚空中,为其施展双珠连箭之技。(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65 骄旁有马,来去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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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尔之间,这白毛妖犬,竟似变成了一块青灰­色­的磐石,乃至于有一道古怪而巨的磁元劲力,突然就冒了出来,吸摄起了周遭的含金蕴铁之物,不管是锦蔓金珠所化的金纹木刀,还是金刺千锋符聚灵而生的庚金锐刺,赫然均在此列。

而且还不止如此,之前散逸扩散、看似已废的绯红光雾,竟是呼应其吼,于电光火石之间,凝聚缩合,化为了数百根牛毛细针,覆盖满了他背部方圆五丈之地,密集如霎地攒­射­而来。其一时之瑞丽,竟仿若是那弥漫天际的火红朝霞,正刺破黑夜,驱散晨雾,欲要撑破观日者的眼眶。

只是——

云山赫然也是不约而同地变起了招,甚至于,他的发动时间,竟还比这白犬堪堪早了一丝。

右手顺着奔行的摆势,陡然向下一掷,在那磁吸怪力刚及的刹那,他的握柄之五指,便已大张成掌,重重地拍在了刀墩之上。而同一时间,脚下一蹬,头颅一垂,腰身一曲,他便又腾空翻了起来。

本意为借掌心反力,使己腾空高度一时大增,谁料想,掌下刚因重击而歪斜的金纹木刀,竟是倏地一下,弹出了土壤,如五棱镖刃般旋飞了起来。

于是乎,刀柄紧接着就又如鞭而回,狠狠地抽在了他的手心上,给他复又加上了一股奇疾的推力。

一霎间,竟是­阴­差阳错地避开了因为握得太紧,而被那摄刀的吸力,野蛮拉扯以致身形趔趄的局面。

人似飘鸿,扶摇翻空而起,身外白浪鼓如涛雪,竟如禽鸟振翼一般,借力于空,呈一大弧状,飞越了前方的白犬与树木,恰到好处地躲过了身后凶猛袭至的牛毛细雨。

局势一时陡转,与致命危机磨踵而过,于是那狂风扑面的面孔上,顿时就显出了浓至极处的惊诧与后怕,只是­唇­角一挑,他便又抚平了心脏的悸动,同时更是果断撤去了联结至刀的灵识,消去了欲令之化烟的想法nAd1(

而后须臾,足底方一掠过一叶之尖,其身后便有一阵极度凶暴的灵潮,疯魔似地冲涌了起来。

隐约之中,竟似还有一道惆怅莫名的叹息,然而还未等到他听清,便被那盈千累万的锋利劲气,淹没成了一片锐鸣之海。

金纹木刀疾旋而至,绯­色­细针联袂而来,击到不能移动半分的白犬身上,响起的,竟然是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之音,既若一众歌姬在此奏乐舞铃,又像是一道淙淙冽溪,蹦蹦跳跳地淌过了错落的山石。

而这灵潮汹涌,灵爆迭起,更是激得此间的白雾,猛生一阵动荡,直如骤雨落湖,以致波澜频起,甚至恍惚之间,还似是有雾中­精­灵,在为这段死亡之乐喝彩欢呼。

……

不到两息,云山便已越过了几颗交错的大树,落在了距离白犬五六丈外的泥土上。

转过身后,透过低垂的枝叶,看到那些牛毛细针,因控制缺失之故,复又崩散为了一片气雾,且那明媚鲜艳的­色­彩,也开始了触目惊心的灰化,他这才长呼了一口气,卸下了心中的戒备,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于是乎,这片虫蚁分流而逃,鸟兽绕区而溃的樾荫里,便有一阵接一阵的冷气倒吸之声响了起来,随之而现的,更有微微颤抖个不停的双手,止不住抽搐的脸庞,以及冷汗淋漓的额头与脖颈。

因为最开始飞撞的速度太快太疾,携力过巨,他的指骨已经被震裂撞断了不少,加之那光雾八梳又排布过密,孔洞过小,即便他一直是在振气抵损,但那作为人体中最宽的肩膀部位,也依旧是被剐去了大片的血­肉­,被钻入了腐蚀­性­的劲力,直到此时战斗结束,他才终于是不再强行压抑身体中的痛苦了。

他着实托大了。

不过片刻的激战,他便几度濒临败亡,若非应对及时,若非变招巧妙,若非灵觉敏锐,只怕他此时,已然是身残肢毁,眼光落地了nAd2(

宝器灵符之属,必须要准备得再多一些,种类亦需繁复,须涉及各个方面,如此才不至于在变幻莫测的争斗之中,被对手算得死死的。

若是他祭炼了那件青藤法器,何至于需要通过森蚺的­肉­身,来防护无数的碰撞?只要换器够快,他肯定是早就通过其旁的树木,脱离了那种收持不住的状态!

而这幻镜分光步,也还需苦练。

因为一旦被血狞豸魂巢增幅了速度,仅仅是一成而已,他便会再度陷入无法掌控自身的状态。而通过锦蔓金珠的金丝增速之后,恐怕多半也会如此。这都是因为幻镜分光步才勉强被他修成而已,光凭一己之力,没了那道玄异莫名的热流,想要完美地协调躯­干­与四肢,基本上是痴心妄想。

如今体内真气虽已泯得涓滴不剩,但凡体之中的经脉­茓­道,也只是扭曲迁移之后,与灵络气府贴合靠近在了一起,并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融和归一。所以这种热流,恐怕还有机会重现。然而,这终究还是外力,不可赖之倚之!

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最是令他念念不忘。

这段时日,他杀的妖兽,和面前这只八成是被人控制的白犬,似乎都不能适应他的技击之道,就连李部也是。

他们好像全都是凭借宝器,抑或者是施展妙术神通,进行直来直去地战斗与拼杀,对于躯体的巧劲变力,几乎完全不曾有过应用。

……

十余个呼吸后,几丈外的红雾已然朽化成了一片浅灰的细尘,失去了深敛的灵元,而肩膀上的腐力蚀劲也被他消磨殆尽,云山这才从沉思状态里,即时退了出来。

脑袋一歪,转过几簇遮眼的苍叶,几步走近之后,他便大袖一拂,鼓风吹去了呛人的灰霾,释霞收起了跟前的碎­肉­nAd3(

他身无长物,这些东西说不定以后还能用得上。

见得地上已经只剩染土之血,而且已有诸多蚁豸覆了上去,估计不出多时,此间的血腥便将泯然如幻,他这才放下了一丝忧扰,收回了落在地上的金纹木刀,与还嵌在胸口里,没来得及取出的血狞豸魂巢,之后他才又取了生肌止血膏与接骨续玉膏,为自己的伤患剧痛之处,敷起了清凉沁骨的药泥。

不过——

也幸亏是血狞豸还存有一定的止血之能,不然还得额外寻药不成。

这生肌止血膏,对于他伤处的恢复促愈之能,明显弱于此药号称之中的神效。接骨续玉膏,倒是差强人意,尚可堪一用。出现这种情况,多半是因为《鉴天无相归元玄功》对他的­肉­体进行了吊诡的强化,而治疗对象的用药部位越强健,药力的浸入速度就将越缓慢。

有机会,还是得换几种效力更劲的药才行,否则一旦祸事接踵而来,只凭目前的配备,恐撑不过多久。

思及此处,眸中愁虑果决一收,云山这才抬起了微有低垂的目光,放眼打量起了周遭的一切。

兽禽相聚,刚刚还是黑压压的一片,现在就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几只练气后期的妖兽,在不远处逡巡徘徊,视线一直游离于他身边,却无凶­性­表露,一半是迷惘与兴奋,余下的一半,却是恐惧与顾忌。而那只被他追踪过一段时间的仓骁树狸,赫然也在其中。

察其怪异,他的双眉,登时就略微蹙了一蹙,只是也未有夷犹,右足一跨,他便走向了已经有消退趋势的黑液水团。

那里面竟然还包裹着一样东西,轮廓如球,似是一个果子,但因黑液的阻隔,看不清其外貌,更辨不明其种类。

若是所料不差,兽潮的起因,多半也就是此物了。

那只白犬,驱使着那团紫红光雾的原形初体,包裹着这枚果子,潜伏于林中,故意半藏半透,引来了兽潮,也引来了他。而后紫红光雾被困于黑液之中,双重隔离之下,兽潮骤然失去了目标,慢慢地,便也就溃散了起来。直到紫红光雾脱离于彼,复又灭于他手,少了一层隔绝之物,此中仅有的几只感知不俗的妖兽,便透过黑液,隐隐察觉到了几分,然而有他的狞威慑之在先,它们却也不敢直接抢夺,于是一番纠结之下,就成了这副迟疑踌躇的模样。

思绪如斯一起,他脸上便又渐渐漾起了一抹笑意,颇有几分志得意满之状。只是就在这种骄情傲意,突然注满他的心腔之时,却忽有一道骇人的风啸,乍然响在了他的耳旁。(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66 两边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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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啸能有骇人之音,无非二因,一则速疾,不曾见,二则突然,不曾预。

那是一道青白­色­的影子,于一树上一闪而现,于几枝间掠风而过,它便直接冲向了黑黏悬水符的所在地。不过是小口一张的功夫,便将其中的果子叼了出来,糊着一身的黑液,飞云掣电地窜向了远方。

其速之迅,竟还胜过他失控才能爆发出的极速!

而且在其冲向黑液的前一瞬间,在那小口一张的刹那,它竟还陡然凝出了三道尺许长的浓青风刃,罗列成排,如雷而逝。

又气又羞又怒,于是便有一声略显尖锐的暴吼,骤然炸了起来,振聋发聩,穿金裂石,甚至还震得另外几只略显混乱的妖兽,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好胆!”

因刚才的走神,他竟堪堪慢了眼前这家伙一步,又被它的风刃微微阻隔,迫不得已,只好变换身形,侧闪避让,让它成功地抢走了自己的战利品。

而也是直到此时,他才终于知道,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仓骁树狸!

而是仓骁树狸的变种,外貌与之无异的仓骁风狸!因天生懂得风遁之术,故而其速度与战力,都超出普通的仓骁树狸大半还多!

一时的疏忽,竟被它虎口夺食!

好在当它把果子叼出来的一瞬间,他眼瞳即时异转,一者观它觑果,一者注视风刃,灵识如滔滔大江而去,终于辨出来了此果的真身!

是开灵玄果!

一种罕见异常的灵果,对于倥侗颛蒙的生灵,有着催生灵智,使之比肩成年人族的奇异之能nAd1(且传闻之中,此物对于灵识坚固雄浑的练气修士,还有着促使识海彻底成型的玄奇效用。因其效绝,可健神魂之根本,可壮灵魄之元核,故而大受追捧,往往出世即消,百年难得一闻。

难怪群兽疯狂至斯!

难怪众禽为之蜂拥!

难怪凡妖皆不顾一切!

贪念一闪即逝,于是双足化影而掠的霎那,手中光华一耀,他便握住了两颗灵力饱满的灵石,急不可耐地抽吸起了其中的灵力。

感受到汹涌而来的灵力,正在充实着自己略显空荡的气道丹田,他竟仿佛是看到了破云而出的阳炎大日,洒下了温暖而和煦的光芒,释放着清新浩荡的生气与朝气。

不会错了!

有此果之助,凭其识海之异,他定能提前拥有神识,从而开启映虚易真神光的另一妙用!

有此果之助,筑基可望矣!

有此果之助——

……

距离此地恰有一里之遥的一处隐蔽幽深的山洞内,赫有一道人影隐于暗­色­之中,一直盘坐,始终瞑目。

只是此间虽阒静无声,然此人面上的神情,却是­阴­晴变幻不定,乱得犹如一副斑驳陆离的花海淌香图。

忽而疑惑,忽而惊怒,忽而狰狞,忽而愕然,忽而恐慌,尽显其心神之摇曳。

且每当他面容变换之时,其身下便会有一道素白如兰的光华突然闪现,顺着无数玄奥繁复的灵纹,呈一环形轰然扩散,流向四周,微微照亮这个黑暗幽闭的山洞,映得他那惨白的脸庞,显出极端的可怖。而每当此际,光芒一瞬渲染,便也必会有一道山石崩碎之声,猝然响起,打破此间的静谧nAd2(

直到云山假意奔袭,骗得白犬中计,骤然殒落身亡之际,他这才身子一晃,蓦然睁开了眼。

一时之间,竟不但是牙关紧咬,腮帮微凸,而且还有鲜红逸腥的血液,止不住地从他那紧闭的嘴角渗出,顺着皮肤缓缓流下,滴至膝间的衣袍下摆之上。

似是压不住心中的暴怒与惊恐了,脑袋一抬,他便欲大声吼叫,泄去强自压抑的负面情绪,然而脖颈一提,胸腹一牵,他却又忽地引动了肺腑之间的伤势。

于是气息一岔,他的身子顿时就佝偻了起来。

双手急急忙忙地一捂嘴,他便开始了剧烈的咳嗽,甚至连那因怒惧而大睁的双目,都是一阵又一阵的失神。

如潮而来的恍惚,顷刻之间,就已充斥起了他的脑海,漫溢出了他的眼睛。逼得他眼皮打架,当即就欲沉沉睡去,然而他却又头疼欲裂,清醒异常,直欲敲碎了脑袋,死了才好。

如斯折磨,直到八九个呼吸之后,凭借惊人的意志力,他那遏在喉咙里的咳嗽,才慢慢地停止了下来,而其剧烈起伏的胸膛,亦是缓缓地平息了下来。

拿开捂嘴的双手,也顾不得其上的唾液与鲜血,左手一挥,光华一闪,他便拈住了一颗黄白杂染的丹药,迅速塞入了口中。

而后双目复又一阖,他便收束起了心神,化解起了药力。

……

接近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伴着一道略显腥臭的浊气,从其鼻中呼出,他这才又徐徐睁开了双眼。

瞳珠轮转四周,活动了一下仍有些胀涩之感的眼皮,察觉自己的­精­神已被那颗丹药强行恢复了过来,且身上的伤势也好了些许,他才终于是安定了下来nAd3(

“以练气中期的修为,只靠两件上品法器和两张低阶符箓,从发现霜磁影犬的存在开始,到击杀它,竟然不足二十息?!”

“如此人物,却还修行不足四月!”

“即便是那位拥有血炼战魔之身的韦赤夜,似乎在此等年纪,也是弗如远甚。也不知柳师叔,到底是想要对他做什么?”

“莫要看穿了才好,那枚——”

似是极为震撼,又宛是叹己蹉跎,一声怅惘的唏嘘之后,他竟然就望起了洞口的微光,幽幽而思,喃喃自语了起来,然一句未尽,他却突然就顿住了喉中话音。

一时之愕,竟如浪遏飞舟,坚冰塞川!

面­色­倏而一变,惊疑之中,他脑袋立时就猛地一低,看向了膝前的地面。

那里有一面巴掌大小的圆形铜镜。镜面之上,此时正莹耀着淡白­色­的光晕,一闪一闪的,仿佛是月光下的湖面,连有轻风缕缕拂过,以致波光粼粼耀人眼。

见此异状,他当即就是袖袍一拂。

灵风一起,其袖间便有一道青白如月的符光,蓦然浮现了出来,遽地照亮了此间黑暗,但却不过转眼,它就具形成纱,如花而凋,沉入到了镜面之中,化为了一圈剪水涟漪。

一瞬的光芒流转,镜面本质的铜­色­,竟是如云烟而散,变成了清澈如水的一片,显出了一道袅袅婷婷的白衣倩影。

那是一位女子,窈窈窕窕,眉宇蔚然而生秀,模样俊俏而不妖,此刻正亭立于一片山林之间,骋目流眄,转首四顾,似在寻觅着什么。

“曾书瑄?”

此言轻轻,然而甫一道出,便扬起了一阵迷眼灌口的沙尘,袭起了他的眼睛,封住了他的喉咙。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时之间,其眼神之­阴­翳,竟如见摧城之黑云,只是一霎的迟疑,一刹的忌惮,一番轻语与沉吟之后,不过转瞬的思虑,他便右手一抹,消去了铜镜中的窥照画面。而后的光­阴­里,他便手脚齐动了起来,开始收拾起了此间的一切。(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0067 人、白狐、石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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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兽潮发生后不久,钱录口中的曾书瑄,刚好是抱着一只毛绒绒的小狐狸,来到了北山雾海之中。而后不过半晌,沿溪而行,几经迢迢,这二者便又凑巧之极地发现了一群五­色­炫烂的饮水蝴蝶。

狐为千山青湫狐,血脉承自号称无物不辨的玄蛊兰灵狐,极善察听嗅味,长于潜行匿迹,喜食虫豸,天­性­好动,身形敏捷。

蝶为烈隐七彩蝶,其翅翼上与生俱来的粉鳞,可蕴火袭敌,缭烟迷景,亦可借日光炎芒而更变其外观,与环境相融,与外况相契。故其虽战力低下,但在掩踪藏形一道之上,却更胜前者数分。

可奈何,后者却正是前者喜好的绝佳美食,而且这群烈隐七彩蝶中,还不乏有练气中期的个体。若能噬得几只,吞得其中不啻大补的­精­元,恐这狐儿,不日即可破入练气后期。

玉盘珍馐揭幕于前,再加之艺高人胆大,于是这一人一狐,便直剌剌地冲进了蝶群之中,使起了浑身解数,捕杀起了那三只练气中期的妖蝶。只是却也末如之何,蝶群受惊遭吓,不但是一哄而散,而且更是一边翩飞,一边施展起了赖以生存的逃命手段。鳞火星散,灼烟四起,几番争战之下,终究是被其中一只给逃了出去。

于是为了找到这只躲躲藏藏、到处飞窜的烈隐七彩蝶,她二者便跋起了山,涉起了水,一路越林穿雾,风急火燎而来。

直至距离云山与霜磁影犬交战处,约有四里的地方,飞逃在前的烈隐七彩蝶的气机,似滴水入海一般,突然消失在了一人一狐的感应之中,她们才陡然停了下来。

……

看着身前不远处东张西望的宠兽,察其不知所措,曾书瑄顿时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隐隐有预,此间有异。于是黛眉一蹙,莲足一提,她便欲走上前去,抱起自己的狐儿,却不料,倏忽之间,她的面­色­就遽然一变nAd1(

千山青湫狐蓦地前窜数丈,竟同样突兀地消失在了她的灵觉之中!

而且不仅是视野乍变,幻如虚无,就连二者之间的心神联系,也顿然变得微弱模糊了起来,宛如静影沉璧一般,清风徐来、水光潋滟之下,湖上的一切月­色­,都成了影影约约的一片。

一刹那的踯躅之后,粉面一瞬煞生,柔荑捋雾一拂,伴着一道亮蓝­色­的光芒猝然闪现,她这才莲足再提,续起了前行的步伐。

那道亮蓝­色­的薄纱光影,如恋主的禽鸟一般,绕飞于其周,飘舞于其侧,就这般护着她行了数步,直到眼前景­色­卒然一变,她才终于是恍然大悟了起来。

只因这一眨眼的光景,烈隐七彩蝶和千山青湫狐,居然又同时出现在了她的眼界之中,而且刚才还有一道极其隐蔽晦暗的灵力波动,如和畅惠风般,从她身上一扫而过,若非她灵识不弱,竟还险些漏了过去。

涣息开陵阵么?

此阵全展,不过半日,损耗便高达一颗风属灵石,即便是下品,价值也极为不菲。谁会将其设于此地?

还如此偏僻——

心有疑忌,她便即时环视起了四周,如鹰似鸷地盯视起了远空与近景。

只是,就这短短片刻功夫,刚才还存于心间的异样之感,竟赫已了无痕迹。前后差异之大,宛是她感应出错了一般。

忌念再沉,而后一垂首,见得跟前的狐儿,竟是猝尔撒起了欢,不但是弃烈隐七彩蝶于不顾,而且还欢快地蹂躏起了一地的虫豸,她那一双颦蹙见忧的蛾眉之中,登时就又沁出了一丝厌恶。

“小白,不要玩弄这些恶心的虫子了!”

其音微厉,其面见憎,隐有薄怒在生,但那蹦跳于泥地草甸间的千山青湫狐,却是噌的一下,抬起了小而显憨的脑袋,怔怔地看起了远方nAd2(

似乎是被什么莫大诱惑,勾起了心中的贪痴,鼻尖忽而一颤,一霎的轻嗅之后,它竟然就又猛地窜了出去,丝毫不顾及它身后的主人,仍在表露的愠­色­。

几尺外的曾书瑄,陡然觑得变生,一瞬的惊愕之下,那双黛如远山的姣眉,竟是舒而再拧,忽又诞出了一抹惊­色­,远远看去,便像是有两只静伏的青虫,突然间拱行了起来。

……

须炎门下,合共有亲传弟子四人,记名弟子十三人。每一年,若无意外,这十七人都会在寒草馆中轮值施医一至三月,一为习练须炎所传医术,二则是为了换取酬功,以供自己修炼所需。

此月轮值施医的,共有五人,其中一位,正是柳彧。

鹿影院南边五里处的一座一进一出的小院,便是归属于柳彧,用于休憩打坐的院落。

此时已近亭午,距离云山斩杀那只霜磁影犬的时刻,已然过了许久,而在这座院落的练功房之中,柳彧却是正盘坐于一方白玉台上,瞑目运功。

只可惜好景不长,因为时逝不过顷刻,他脸上便猝然生出了一丝不愉,显出了几分躁意。

储物袋中,忽有东西颤动了起来。其幅颇大,其扰颇巨,竟是将他从潜心静气的入定状态里,蛮横无理地扯了出来,将他­精­进在即的一次小突破,陡然化作了飞烟。

耐着­性­子,抑着忿恚,按部就班地,抚平了略有岔歧的元流之后,他这才慢慢睁开了双眼。

丹凤一丝­阴­云覆,于是左袖略显躁怒地一拂,疾风一起,他腰间便有一道惨白的流光,蓦然飞了出来。

那是一座古拙粗陋的灰白石雕,双面俱呈人形,一面怒目竖眉,一面­阴­魅而笑,全身并无衣袍遮体,反而尽是密密麻麻的黝黑浮纹,如同湖面因风而起的无数粼纹nAd3(

此物方一出现,便滴溜溜地旋转了起来,鼓荡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微风,甚至连其表面的浮纹里,都像是有风在流动一般,莹莹生辉,行如渠间活水,玄奇怪异得,似乎是有绝顶的画匠,在那上面挥墨作画,正倾注着全部的心神,以致其景含韵恢宏,却又邈若河汉。

右手一伸,将其握于手中,微微低头,打量了片刻,柳彧像是猜知到了什么,­唇­角居然是顿时一挑,不悦尽消。

而后将此像置于身侧,两手轻起的刹那,流光一闪,他左手便托住了一颗青黑­色­的玉珠,右手则是猛地一阵变换,掐出了一个颇显怪异的印诀,似缓实疾地向那玉珠一点而去。

肤下隐有几根黑丝蜿蜒如蛇,待得指尖触玉,黑丝亦是同时汇在了指肚上,化为了一抹暗夜似的光晕,如水银泻地般,飞快没入了其中。

随后玉珠之上,便突兀之极地冒出了一圈淡黑­色­的光芒,飘飘摇摇,若如烛火之燃,但却于一息之间,就极速膨胀到了三丈方圆,而后就如泡沫入炉一般,悄然无声地爆破而开,化为了无数流荧,隐隐成球地,泯灭在了他的周遭。

外界传至此间,本来就极其轻微的声音,竟于这弹指一挥间,尽数消了去!

见得阵禁已成,左腕一翻,将玉珠拢至袖内,他这才抓起了身旁的石雕,轻轻一抛。

石雕再浮,而后但见其右手一舞,残影连生,立时便有三道符文光芒脱离指尖,闪入了其中。

这三道米粒大小的符文,明明­色­幽如樾,似含沁肤之凉,然而落在这石雕身上,却像是三道火星,乍地引燃了一抔烈­性­火药,乃至此器,赫然是嘭的一下,体型暴涨,巨化为了半人大小,离地三尺有余,奇疾无比地自转了起来。速度比之先前,竟还快了近一倍,而其外,更是笼罩起了黑魆魆的暗芒,似已堕入了幽冥一般。

此相刚现,薄­唇­急颤,蚊音密响,他便念起了晦涩难明的咒语,而其双手,则是车轮般地舞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符文光芒凭空闪现,而后就如风送柳絮般,轻飘而疾地没入悬空的石像之中。

每有一个符文光芒没入,石像上的黑光便更盛一分、更浓一分,其转速亦更快一分。

直到六息之后,其上的黑光已然浓得跟墨汁一样,再不见­精­细浮纹,整个石像亦是如同黑水海眼一般,只看得到旋转的光液,完全看不清本体,他这才即时停止了念咒掐诀。

双手猛地一扩一收,似拥佳人,似揽花香,更似聚那天地霏微之霎,其意甚柔,其境甚和,于是乎,此间便有了一道苍凉如魄的清晕,从这幽暗如夜的光团里,倏地掠了过去。(我爱我家书院【积极配合"打击互联网­淫­秽­色­情信息专项行动"请书友们踊跃举报!,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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