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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笑傲同人]盈盈一笑共君游 > 51、鹤归于何处...

51、鹤归于何处...

鹤归于何处

任盈盈大惊。

她于半年前就谋求离开,在黑木崖上点拨曲洋去掘墓寻曲谱,并要他允诺若是果能掘到《广陵散》,来日不忘此恩。六月间来西湖,曲非于福建听了青莲白莲报信,擅离职守赶来见任盈盈,为她与曲洋通信。任盈盈挟旧事以求,曲洋几番叹息之后便道出了实情。

早在十年前,曲非刚上黑木崖时,身为曲长老的孙子却时有教中人士欺辱,那时任盈盈便觉得曲非身上定是有什么为人所图谋之处。后又有一向不问世事的美人师父主动出手相助于曲非、曲洋能让美人师父主动Сhā手的事情必然是与任盈盈那传说中的娘亲“阿素”有关系的人事。

这曲非却是阿素的师父在阿素私自离开后收养的幼婴,后阿素难产被师父带回古墓,因阿素日夜思念女儿,便要阿素认下曲非为徒弟,一解思女之苦。谁知后来阿素将一腔心血都扑在曲非身上,碍了修行,阿素的师父于是越发不满起来,最终趁阿素不备,将曲非丢到了墓外只是阿素的师父也并不忍心这个孩子就此死去,便引着奉任我行之命来此查探的曲洋发现了丛林中的曲非。这便是曲非的由来了。

任我行既然知道曲非与阿素大有关联,无奈探不出究竟,便假借教中子弟之手,对曲非百般欺辱凌问,却始终无果。这般都问不出真相的曲非,却不用任盈盈开口,就将古墓之中的阵法详略都讲了出来。他离开古墓时已是十三岁年纪,后来的日夜中常常思及幼时日子,因为古墓之中的一桌一椅都在他的脑海中清晰无比。只因着师祖的话,曲非从来没有回去过;这次却为着任盈盈的请求,重回古墓请师父出山。

这就是一别十四年的阿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地的原因。

只是任盈盈千算万算,却独独忘了将这位“娘亲”不为世情所束的­性­子考虑进去。遥想当初小龙女对孙婆婆的去世无动于衷,她便早该想到这位娘亲对于杀了东方不败也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才是她这个女儿在这位娘亲眼中实在是与天边的一缕云,脚下的一粒尘埃没什么区别!

这下好了,本来只是一个任我行,东方不败还有胜算;再加上一个熟习九­阴­真经的阿素加上她任盈盈也不是对手啊!

这样想的时候,任盈盈的心中已经做出了选择:在她心中,到底是什么也比不上东方不败重要的。

说不得,她去拦下阿素与任我行,让东方不败先离开她到底还是这二人血缘上的女儿,料想即使被俘也于­性­命无碍。

她思量未定,阿素已然动手。

只见她身形飘忽,似欲乘风归去,并不见她如何动作,一掌已然拍至东方不败心口这一掌若是受实了,当下便是筋脉俱断。东方不败识得厉害,足尖倒退轻点,顺着林地里一径草叶,整个人如同展翅的鹰一般滑翔退去……一直呆立在旁边的丁坚只觉得眼前一花,东方不败人已然不见了。

任盈盈咬牙跺脚,提气正欲追上去,猛听得美人师父的声音从远处幽幽传来,“阿素,且慢。”她心中一呆,循声望去,就见皎洁的月光下,身形瘦削的美人师父一袭青衫遥遥而来只一个眨眼,人已经到了她面前,却是拦在了阿素面前。任盈盈心中大为忧虑:一个便宜老爹加一个清冷娘亲,自己已经毫无胜算再来一个十多年来对清冷老娘痴情不改的美人师父……这下死定了!只是美人师父……他会对自己动手么?

只这么一想,任盈盈便觉得心底发凉。

阿素凝掌不发,望着美人师父,目光清冷,有微微的诧异,“师兄?”

美人师父站在任盈盈身前,正对着阿素任盈盈看不到他面上的神­色­,却听得他的声音平稳有力,仿佛是很多年前那样健康,“阿素,是我。”

阿素点一点头,微蹙着眉头道:“你且让开,待我杀了这人再与你说话。”

美人师父低声道:“不妥。”

“怎么?”阿素细长的眉毛慢慢倒立起来,整个人显出一股凌厉的气势,随即她却像是想通了,缓和了面­色­道:“你要帮我杀了他?”她摇了摇头,“那倒不必了。”

十数年前,阿素与这位师兄接触不多,却知道他是从来不会违拗自己意思的,因此有此一说。

任盈盈心中一凉,只觉得苦胆破了一般,连血液里都浸透了苦涩。

孰料美人师父却笑着摇摇头,望着阿素低声道:“我不会帮你杀了他的……”他似乎是想回头看看任盈盈,却到底没有动作,只是继续道:“我也不能让你杀了他。”

阿素退开一步,冷声道:“为什么?”

美人师父沉默片刻,低声道:“阿素,你可记得十四年前,你在黑木崖上剩下一个女婴。她如今已经长大啦,跟你一样有了自己欢喜的男子啦那个人便是你要杀的人,你若是杀了他,你的女儿岂不是要伤心?”

阿素抿着嘴­唇­看了一眼站在美人师父身后左侧的任盈盈,这一眼中殊无母女之情,只听她淡淡道:“别人的事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她侧头看了任我行一眼,“我若是不杀了他,任我行便不肯随我回古墓你让开,我会让他死得痛快一些,一下就好了。”

美人师父又沉默了片刻,直到阿素提步便走,想要绕过他去追站在十丈开外的东方不败。

“阿素……”美人师父又低低唤了一声。

“怎么?”阿素停了下来,望向美人师父,语气中有清淡的不耐。

美人师父缓缓抽出了腰间软剑,无奈的口吻中有着隐忍的苦痛,“我实在不愿如此……对你。”

任盈盈眼看着美人师父横剑拦在阿素面前,只觉得心里又烫又暖又疼,她像是梦呓那样的低喃道:“师父……”

美人师父闻声回头,望着女孩露出个安慰的笑容来,他的声音温暖,一如十年前黑木崖上的那个夏日,“我说过的,有师父在一日,便护你一日周全。”

任盈盈的泪水涌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注意:这一章之后的三章请不要购买,是防盗章节。

我会每两天更新一章。

很抱歉之前将近两周没有更新,上上周去北京封闭式学习,带了笔记本和无线网卡,以为万无一失就没有提前和大家说。谁知道那个学校在北京五环之外的荒郊野地,坐地铁都要先等一个小时的公交……尼玛什么信号都没有,手机更不能上网。这周三从北京飞到上海,周四上午十一点坐了G16列高铁从上海往回赶,到了济南西站又买不到回来的票,打的去了济南站,等到回家已经是将近九点了。大家看到的这三章是我从昨晚九点码到十一点,然后睡两个小时,又从一点到三点,然后从五点一直码到现在的结果。

因为比较赶,有些地方还有些粗糙,我会加以修改的。

嘤嘤嘤嘤,我爱依旧追文的姑娘们!PS:小黑屋,乃不要召唤我~~我以后会先存稿载申榜滴~~这次吓死我了~

注意:此后三章为防盗章节,在我填充剧情内容之前请不要购买。我会每两天更新一章的。

☆、自是有情痴

自是有情痴

月光,剑光,泪光。

美人师父与阿素对峙着。

这二人,都曾修习过古墓派的心法,却生出了两种极端的­性­子:外面看着都是淡淡的;里面却是一个热极,一个冷透。

凝重而悲凉的静默中,猛听得丁坚惨呼一声,待众人看去,却见他已经被任我行一掌击在心脉,眼见活不成了。

任盈盈对任我行骇然道:“你……怎的?”

丁坚乃是她安排去救任我行的人,任我行一脱困竟然就将他打死了这可不是疯了么?

任我行嘿然一笑,眼看着丁坚倒在地上,不甚在意地在衣襟上擦了擦双手,道:“先解决了这一个,再好好跟我的东方贤弟切磋切磋……”他侧过脸来直直地盯着任盈盈,森然笑道:“好女儿,你在你东方叔叔身边长了这十年,岂不闻‘大恩即大仇’一说?”

任盈盈被他那寒森森的目光吓得倒退一步,口中喃喃道:“爹爹,你疯了……你真是……”东方不败从来没有这样过童百熊是救过他­性­命的人,东方不败成为教主之后,非但没有什么“大恩即大仇”的想法,反倒对他多加重用,称呼为“童大哥"。

任我行将面上的笑猛然一收,哼道:“我疯了?好女儿,是你心太软!他今日救了我,如此大恩,来日他若以此相求,要我做这做那我是应还是不应?哼,我方才没有收拾他,他就该识趣逃走,躲到深山老林中,这一世都不出来才能保得­性­命像他这样呆呆的只会站在一边看,你说爹爹我除了杀了他还有什么法子?”

任盈盈颤声道:“他救了你,反倒该死?你杀了他,却是他的错?”她连连摇头,只觉得手足冰冷,“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她也算是救了任我行大恩即大仇,难道也要杀了她,他才能安心?!

任我行看着任盈盈惊惧的模样,走上前一步,笑道:“乖女儿,咱们是父女,一家人自然是不论恩仇!”他虽是笑着,眼中却殊无亲切之情,反倒是一片森冷。

任盈盈直觉得连退两步,扶着梅树树­干­,眼看着丁坚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喘着最后几口气……终于不忍地转过脸去……

那丁坚自知死劫难逃,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眼望着美人师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做了个口型,“师父”他到死,还是记着那将他逐出师门之人,却不知道那人早已经在他之前赴了黄泉。这一段孽缘,在最开始的时候,更清醒也更残酷的那人,便选定了这一生两两不相见的结局。

美人师父长叹一声,望着阿素道:“这样的人,你还是执意要与他一起么?”

阿素不在意道:“我要同他在一起,却与他是怎样的人有甚关系?”她蹙了眉毛,将手中长剑一震,“要打便打,罗嗦什么!”

美人师父捏着剑柄踟蹰片刻,慢慢道:“阿素,我实在不愿与你为敌。你夫君在黑牢中被囚十年,如今看上去气­色­却比在黑木崖上还好些,你可知道为何?”他不待阿素发问,便继续道:“他修习的吸星大法乃是脱胎自北宋年间的逍遥派北冥神功与后来丁春秋的化功大法只是这吸星大法中却丢失了北冥神功的总纲,没了吸收异种真气为己所用的法门,只能容纳却不能分化使用。十年前,你夫君练这吸星大法险些走火入魔,只是这十年囚禁中只怕已经想出解决法子了。”

别人还好,任我行却是已经听住了,只因这人所说的与他的情况全然一致,此刻他嘿然一笑,“你是想以此胁迫我?哼,却是晚了!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如何解决,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美人师父并不惊慌,依旧慢慢道:“我知道。只是敢问阁下,你的解决法子是否只是镇制异种内力的法门,实未完全解决异种内力的问题?”

任我行默然不语,半响冷笑道:“你待如何?”言下之意,便是承认的确如此了。

美人师父低声道:“我愿意将北冥神功的总纲告诉你。”

任我行猛地上前一步,却又退了回去,斜着眼睛盯着他,嘿然一笑,冷声道:“你是想以此为持要我不来找东方不败的麻烦?”

美人师父淡淡道:“大恩即大仇,若不让先欠下你一份恩情,我怎么敢就让你受我的‘大恩’?”他生­性­冲淡,任盈盈与他相识十年,从未见他动气恼怒,也从来没有听到他出口讽刺。只是这一次,他眼见丁坚无端惨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轻讽。

此语于美人师父是出于讽刺,于任我行却是恰好对了脾胃。

他大笑着走了上来,“师兄,你说得很是!”

美人师父悄然而立,风鼓荡起他宽大的衣袖,仿佛有一群鸽子在里面飞翔。

任盈盈在一旁迷惑了,这美人师父到底是什么来头,古墓派的娘亲喊他师兄,跟逍遥派有渊源的便宜老爹也喊他师兄他究竟是什么门派的?

美人师父似是知道她的疑惑,转过脸来望着她微笑道:“我的名字叫师凶。”

“哈?”纵使情势危急,任盈盈还是忍不住扑哧一笑,这名字……真占便宜!

“师长的‘师’,凶杀的‘凶’。”美人师父低声道。

任盈盈微微一愣,原来美人师父是有名字的……原来是这两个字,师凶。

美人师父索­性­走到任盈盈身边,语调悠长,“你知道北宋年间的逍遥派吗?逍遥派第一代弟子中有一位无崖子,他后来成了那一代的掌门人。无崖子先后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苏星河迷于琴棋书画,后又收徒八人,号‘函谷八友’。这函谷八友在学武功之外,每人修一门工艺专科。原意武功是“主修”、工艺技术是“副修”,结果这八个弟子后来却成了工艺专家、副习武功。当时逍遥派中纷争不断,苏星河为使弟子免于祸,把八人同逐出门墙,从此不见,这八人不敢再以师兄弟相称,但眷念师门情深,于是纪念在函谷关学艺之地,并称“函谷八友”。”

他这一番讲故事般的娓娓道来,竟将众人都听愣了任我行与东方不败是不知道他说这般话是什么用意,阿素却是莫不关心,至于任盈盈……她是心中担忧,每次美人师父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时,多半最后会炸出来一个大秘密!

“这八人后来隐居幽谷,避于世人,后来都各自娶妻生子了。他们想起当年逍遥派的赫赫威名,又自惭没能将师父所授的博大武学传承下去,便公选了其中最为聪明伶俐筋骨奇佳的孩子,将他独冠一姓‘师’。这孩子果然不负重望,将函谷八友所授的秘籍竟然学会了十之二三,在当世可算是前五的大高手了。后来,这孩子也育有儿女,代代繁衍,只是再也没有出过似这孩子般灵慧的武学佳才。一代又一代,一个百年又一个百年,谷中众人几乎已经忘记最初的念想之时,师姓一族的支派却突然出了一位异常聪灵的男童,竟是不管什么招式,他看一遍就会;不管多艰深的秘籍,他诵读一次就能背下练习……”美人师父慢慢讲述着记忆中的往事,目光悠远,至此一停。

美人师父吸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意转涩,“……合族惊喜。谁知道先是这男童的母亲,然后是父亲,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竟是一天一人都死去了……谷主便说这男童是祸害,要烧了祭神明求宽宥。这男童被绑上了火架,却突然来了一场暴雨熄灭了大火。于是男童被暂时关在谷底的一所小黑屋里,他又渴又饿,不知过了多少天,谷中最年长的爷爷将他放了出来,对他说,‘你命中带凶,以后便改叫师凶,压一压这煞气吧。’男童出了小屋,这才知道谷中一场瘟疫,除了这位老人与他,师姓一族其他的人竟是死绝了。”

“那男童……是师父你?”任盈盈眨眨眼睛,逼退眼中的湿意,想了想问道:“那丁坚不是你的师兄么?”

美人师父轻轻笑道:“他是函谷八友中五哥神医薛慕华的后人,瘟疫过后,便是薛姓一族收留了我我也曾从师学医术,因此称呼他‘师兄’。”他停了一停,低声道:“只是他口中的师父却是当日函谷八友中八弟李傀儡的后人,那也是位戏痴迷乱处往往颠倒男女,不分虚实……”

任盈盈暗自思索:难道是武林版的霸王别姬?又抬眼望着美人师父,不知道他说完这样一番话后有什么秘密要抖搂总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讲这样一番话只是为了道出他名字的来源吧?

美人师父静静地注视着梅树下的女孩十年来,他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教导她护着她……直到与阿素拔剑相对前一刻,他都没能意识到在他心中,这女孩有多重要……任盈盈于他,并不仅仅是一样被托付的物事,她是一朵缓缓开放的花;而他愿意在黑暗窒息的地底守护那不为人见的根脉。

“你小时候曾经问过我的名字,现在我告诉了你,”美人师父望着任盈盈,微笑道:“你要记得。”

任我行答应了只要得到了北冥神功的总纲,便不再寻东方不败报仇他本就决定要随着阿素回古墓去,权势霸业再重要,也比不上这失而复得的灵魂另一半珍贵。只是……眼见美人师父与任我行相对而站,将总纲递交过去,不妨任我行假借接书,十成掌力瞬间击出!

任盈盈尖叫一声,疾风般扑了过去!

一切都像是电影里面的慢镜头,又如同落雨的黑白默片,美人师父捂住心口缓缓往后倒去,暗黑­色­的血顺着他的嘴­唇­蜿蜒而下,他苦笑道:“你这又是何必……咳咳,十年前,你自己下的毒也信不过么?”

任盈盈伸手扶住美人师父,红着眼睛瞪向任我行,“是你下的毒?!”她十年前穿成四岁的任盈盈,与任我行父女相处半年不到,便被东方不败掳下山去,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于这个人见过面,此刻一见面任我行就先要与东方不败寻仇,继而重伤了美人师父。十年来,美人师父于她,亦师亦父,真要比起来,比任我行这亲父却要亲近许多。理智上知道任我行素来是这样的人,情感上却不受控制得几乎要一掌打还过去!

任我行冷笑道:“当夜我亲耳听到他与东方不败做私底下交易,中毒也怨不得我是他负我在先!”

任盈盈也冷笑道:“天下人都负了你!”

任我行叹道:“正是天下人都负了我。”他盯着任盈盈,眼中怨意深重,显然是在说:我的亲生女儿都负了我,还有什么人能不负我?!他这些年被囚黑牢之中,虽有任盈盈与之通信,到底­性­情大变;之前又见女儿一心护着东方不败,早就先入为主地认定这十年来,女儿已经只知东方叔叔,忘了还有老父了。此刻见她师父受伤,她也满面怨怒,不由心想:果然是‘不养的不亲’!她虽然还喊我一声‘爹爹’,心中却早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这样想的时候,任我行却忘了正是这个因不养而不亲的女儿将他从黑牢中救了出来。他说到天下人都负了他,便觉得果然如此:昔日的教众竟是一个来救他的也没有;女儿也离心反目;救了他的丁坚又不解世事,自取了死路……只有,只有阿素,始终站在他身边为他甘违师命,为他报仇助阵,为他……全天下,只有阿素一人,不曾负他!

任盈盈不再理会任我行,抓着美人师父的手臂急切道:“师父,你怎么样?你中的毒究竟是什么?”

这边凄风苦雨,那边任我行与阿素却就这样远远离开了……只看背影,却也似是一对神仙眷侣,只是一个心狠计毒,一个冷面冷心,只是偏偏彼此情有独钟,只要能在一起,世间一切便皆不入眼了。

这样一对人,便有万般可恨处,于情之一字,也让人可敬可叹。

美人师父倚在梅树上,嘴角的暗­色­血迹触目惊心,面­色­灰败,隐然已现死兆。他却笑得毫不在意,只望着任盈盈道:“莫哭莫急,这一生,谁能逃过去一个死字呢?你你不要怨阿素,她又回古墓一十四年,定然变回了原来无悲无喜的­性­子。待她与你爹同归,过上两年,你再去寻她……她是会好好对你的……你日后还要多多小心任我行,他虽说与阿素回了古墓,不过几年,等阿素与他相处­性­子活了过来,他只怕还是要出来报仇的……到时候……咳咳,到时候,师父不能护着你了,你要自己小心……”

任盈盈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泪如雨下,抽着鼻子扯着他的衣袖喊道:“我不要爹,我也不要娘,我只要师父你好好的!我只要师父你好好的!”

美人师父笑得咳嗽起来,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衣袖,低声道:“真是孩子话……咳咳,你要嫁人,爹娘不在怎么好?没了我这个师父,还会有新的师父的……让曲非陪着你找寻找寻,要­性­子好的,不要像我这么严厉……”

任盈盈只是摇头,只是流泪,“我不要新师父!我不要新师父!”她在伤筋动骨的伤痛中突然愣了一下,继而像是抓到救命稻草那样抓着美人师父的手大声道:“你不是什么武功一练就会吗?!你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中了一掌就变成这般模样了?!你不是还跟着神医学医术吗?怎么会连自己也治不好!”

美人师父叹笑道:“医者不自医,况且那毒甚是厉害,我苦撑了十年,如今可再也撑不住了……”

原来任我行所下的这毒甚是­阴­毒,会慢慢损耗人的身体,三年之中令人筋骨酥软,五六年间便是白骨也不见了;若是中毒者催动内力,便会加速毒素发作这也是为什么美人师父当初会在嵩山脚下受伤的原因。美人师父仗着内力高深,这才能苦撑了十年,今夜料知梅庄将有大事,便强行封毒赶来,如今被任我行一掌击中,却是催发了毒气……他只觉得四肢百骸中的力量都在迅速流走,渐渐地双腿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脊背顺着树­干­慢慢滑坐在地上。

美人师父侧头望着随之蹲下的任盈盈,微微笑着,低低道:“我的名字……你要……记得。”

一语毕,便再也不动了。

任盈盈半抱着他的肩膀,恸哭起来!

一直在十丈外遥看着事态发展的东方不败此刻走了上来,拍拍任盈盈的肩头,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任盈盈哭到倒抽气,仰着脸望向东方不败道:“我知道师父心中爱着那个阿素,也是为着她才愿意做我的师父,这么多年来教导我……我总是想着,若不是因为阿素,师父根本不会知道这世上还有我这样一个人的。可是今夜……我看到他因为我的缘故,竟然对着阿素拔剑了……”她大哭起来,“他为着我,对爱了数十年的女子拔剑相对不是因为他不爱她了,他到死还在为她说话只是因为,师父才是这世上那个真正把我当女儿一样对待的人!他没了父母兄弟,便把这一世的亲情统统给了我!”

她搂紧了这茫茫世间的唯一亲人,任由尚未­干­涸的血染在她洁净的衣襟上。

东方不败沉默地站在她身边,沉默地看着她痛哭,昔日横波目,今成泳泪泉为了另一个人。

直到曲非的到来。

青年曲非站在任盈盈面前,他渐渐长开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他红着眼圈轻声道:“你师父叮嘱我,若是他死了,就将他送回谷里去。”

任盈盈从巨大的悲痛中回过神来,她竟然看到曲非背对东方不败对她微微眨了眨眼!

她没有看错!

任盈盈的心激烈的跳动起来!难道……美人师父还有法子起死回生?!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咬出血来,才能控制住面上的惊疑之­色­因了这份惊疑,她并没怎么抵抗,就让曲非将美人师父的“尸体”带走了……

任盈盈擦擦眼泪站起身来,看到月光□前重叠的两个人影,突然意识到东方不败还在看着不能让他看出端倪!她掐着自己的手心,泪水又滚了下来……

东方不败轻轻握住任盈盈的手,沉默片刻,低声道:“咱们回去吧。”

任盈盈轻轻吐了口气,望着远处出了会神,突然问道:“你也会像师父一样对我好么?”

东方不败握着任盈盈的手慢慢收紧,他凝视着任盈盈道:“我不是他。”

“我知道。”任盈盈也凝视着东方不败。

“所以,我不会让咱们落到那种地步。”东方不败眉宇舒展,一派疏朗大气。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一扬手激­射­入空。伴着尖锐的破空声,那信号弹在夜空中炸裂开来,迸­射­出明蓝­色­的火光,方圆百里之内的人都能看得清楚,那明蓝­色­的火光在夜空中摇曳片刻,便都化作点点银白­色­的流星坠落下来……烟火方落,却见梅庄四野突然无声无息地燃起了无数明晃晃的火把,就仿佛是从幽冥地狱中猛然蹿起的炼狱之火,烈烈地燃烧着直冲天际,直欲将黑夜烧成白昼!

“日月神教,无往不利!日月神教,无往不利!”数百人齐声呐喊,声震四野,骇人心魄!

任盈盈哑然四望,继而怒视东方不败道:“你早有安排!”

东方不败叹了一声,摸了摸女孩额前的碎发,俯身深深望入女孩的双眸认真道:“盈盈,我是东方不败就是我囚了任我行十年,是我早就知晓你要救他出来却不动­色­,也是我明明知道你师父可能是诈死却看着你恸哭一言不发。我从来不是好人,也不会变成好人,因为我是东方不败我八岁杀人,十岁搏虎,十二岁入教,短短数年成了副教主,年过二十夺位成功一个好人做不到这些!一个好人甚至在八岁那年就活不下来。”

任盈盈鼻头眼睛都是红的,她在火光中仰望着这个口口声声告诉他“东方不败是个坏人”的男子,心里又酸又涩,却到底还是柔软下去。

梅林外圈明亮的火光里,教众声传九天的呐喊声中,面­色­冷峻的男子将眼睛红肿的女孩抱在怀中,他的声音安稳有力,“盈盈,我是东方不败。可是你不要怕,不要怕我……因为你是……”他缓缓低下头来,在女孩额上落下一个长久炙热的吻,“……我东方不败所爱之人。”

这一句,沉郁有力,连鬼神都不敢怀疑此中真情!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选择了全部购买的姑娘们不要担忧,V章修改后的字数是只能多不能少的,也就是说早买了的姑娘会省钱,╭(╯3╰)╮。

我会迅速更新的,o(╯□╰)o,我发现放防盗章节简直比强制码字软件还有效果。我一想到放着的防盗章节,便觉得如芒在背,也不敢看视频,也不敢聊天,全力码字!!!

按照这个效果,我觉得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日更六千也是有可能的……

☆、华山一为别

华山一为别

梅庄事了,任盈盈随着东方不败一行人返程北上。

一路上且走且停,入山西境内时,任盈盈大病了一场,休养了半月才算是好起来。这一病后,她的人却越发瘦了起来,虽然行动处依旧是言语带笑,两颊的­肉­还是渐渐凹陷下去,使得她的笑容里含了一丝娉婷的可怜。

待到华山脚下时已是深秋,是夜,二人宿在昔日的小院卧房中。窗外风声不绝,雨打在屋檐上,静夜里听来分外清晰,任盈盈倚坐在窗下的玫瑰椅上,伸着手臂捏着银簪去挑灯花,纤巧的五指被烛光映得红透透的,好似朝阳下的如意玉兰花。

烛光高挑挑的亮了起来,任盈盈托着腮看了半响,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便听得东方不败的声音从书桌后传了过来,“我记得一则佛法典故,颇有意趣,说与你一听。”

任盈盈讶然看去,只见东方不败披着浴后的黑袍,长发微湿散在肩背处,烛光下的面颊不似白日时冷峻,双眸微含笑意,正手握书卷望着她。

“达摩昔日曾在嵩山面壁九年。慧可求法,达摩不愿收他为徒,说:‘除非天降红雪,方可收汝为徒。’慧可于雪地中举刀断臂,鲜血染红了白雪。但他尘缘终究未了,有一日他对达摩说:‘和尚,吾心不安!’达摩答道:‘汝心在何处?来,吾为汝安之!’”东方不败的声音不疾不徐,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别有一番清越意味。

他说完这番话,静默着看了任盈盈一刻,任盈盈垂头思索不语。

东方不败目光微闪,起身来到她面前,蹲□去,握住她放在膝头的小手,仰起头来望着任盈盈缓缓问道:“汝心在何处?”

任盈盈心下温暖,他是在告诉她:小丫头,你有什么不能安心的呢?说出来,我自然能给你一个安稳。她轻抬睫毛,视线从他微抬的下巴一点点上移到那灿如星辰的双眼他虽是仰望,却偏偏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让人不由得想要信服、依赖……只是……

“我的心自然是在你这里啊!”任盈盈咯咯一笑,借着千载难逢的“身高优势”一伸手拂乱了东方不败的头发,身形一错从椅子上跃了起来,在离东方不败三步远站定,歪了头笑嘻嘻得端详着他,突然不着头脑的感叹道:“还是天然发际线好看啊!”

东方不败站起身来,被拂乱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自动恢复了顺滑,他挑着眉毛看着任盈盈,看了半响,最终低头无奈一笑,就此揭过。等他安稳坐到书桌后时,任盈盈却又凑上来闹他。

她侧身半抱着东方不败没有拿书的那只手臂,笑道:“你一说,我倒真想起一件不能安心的事情来了小黑!咱们当初从华山走的时候,它就不见了,你说会不会是回了它的华山老家不出来啦?我明天去华山那边寻一寻好不好?”

东方不败眉头微皱,想了想道:“让丫头跟着你。”本心而论,他对于没有他陪同的任盈盈的任何出行都是不能完全放心的只是最近暂停在华山的这几日事情实在繁多,只好退而求其次经了上次洛阳任盈盈私自出行那一番,东方不败现在也学会面对任盈盈时候的妥协了。

任盈盈拿脸蹭蹭东方不败耳后根,悄声道:“叔叔你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

东方不败呼吸一窒,黑眸中蹿起两簇幽幽的火苗……

次日清晨,任盈盈醒来的时候,东方不败已经毫不意外地先离开了。

她走到外间,例常梳洗,漱口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什么,面上一红险些将口中的水吞下去。丫头接了用过的漱口杯,交给身后的小丫鬟,正要让她退出去,却听到任盈盈咳嗽了两声道:“还要……咳咳……”她脸上又红了起来。

这日早上任盈盈足足漱了三次口才算是完结,看得丫头心中好生不安。

经了一夜秋雨,这一日天气晴明,抬眼望那一片天明镜如一汪碧玉,呼吸间的空气也尤为清新。任盈盈又是一副富家子弟打扮丫头给她准备的女孩裙装实在是不适合今天上山找松鼠这项野外活动;骑在马上慢悠悠地往华山走着。丫头则走在路外侧,落后任盈盈半个马头,时刻注意着身边情况。

通往华山的山道上,却有一人骑马迎面疾驰而来,这人蓬头垢面,却穿了新郎的大红礼服,肩阔腿长,腰悬长剑。只见他左手拎个酒葫芦,正仰面朝天往口中倒酒马上虽颠,那酒却是一滴不落的全部进了他口中;右手松松挽着马缰,浑然不辨东西南北,横冲直撞扎下山来!

任盈盈马术平平,见状足尖轻点,人已然于转身中拔高两丈那人却与任盈盈的马撞在一处,一片混乱马嘶声中,那人侧身一翻,虽然惊险,却眼看无伤孰料他竟是贴背重重撞在地上,只为了伸手擒住被撞飞出去的酒葫芦。

任盈盈眼看着他一下子跌落在山间的碎石路上,忍不住“嘶”了一声,却见那人抽动鼻子凑在酒葫芦口深深嗅着,大笑道:“好好,酒还在,这一摔也值了!”他竟也不去看背上伤势如何,就歪在路边半眯了眼睛品起酒来。

丫头皱眉看了那人邋里邋遢的模样一眼,便上前将任盈盈的马牵开,走到她面前道:“小……少爷,咱们走吧。”

任盈盈眨眼看着她笑道:“少爷便是少爷,怎么又成了‘小……少爷’?”

丫头垂头一笑道:“少爷还未成亲,自然还是小少爷。”她与任盈盈相伴十年来,渐渐了解清楚了任盈盈的­性­子,两人相处时也不再避忌,偶尔玩笑起来,倒真有几分姐妹之感。

任盈盈没想到自己反倒被打趣了,笑着瞪了丫头一眼,以目示意她看向那醉卧路边的人,悄声道:“这个人倒有趣,颇有几分魏晋人士的放浪形骸你待我同他说几句话。”她见这人似是将手中那葫芦酒看得比­性­命还重,不由得想起爱竹成痴的绿竹翁来,又或者是因早年间痴迷音律的曲洋影响对着这些人而言,一生中总是有别的什么情结或信念比生命更重要的,她对于这样的人有种无端的敬意。

此刻见这人爱酒逾命,又见他形容潦倒,眉宇间似有郁结,任盈盈便不由得想要宽慰他几句。

况且……此人手中拿的凭酒香判断,该是猴儿酒,若是此人自己从山间取来,该是熟悉这华山林中情形的,说不得还曾经见过小黑呢……

思量已定,任盈盈慢慢走过去笑道:“果然是好酒,只是如你这般醉喝未免糟蹋了这酒。”

那人听了此话,将眼撑开一线,熏然道:“喝酒不醉,岂不跟喝茶无异?”

任盈盈见他果然接话,脸上笑容更盛,摇摇头,咳了一声回想着当日东方不败的话,原话照搬道:“你对酒具如此马虎,于饮酒之道,显是未明其中三味。饮酒须得讲究酒具,喝甚么酒,便用甚么酒杯。喝汾酒当用玉杯,须知玉杯增酒之­色­;饮白酒当用犀角杯,盖因犀角杯增酒之香。”任盈盈当年曾在洛阳听绿竹翁谈论讲解,于天下美酒的来历、气味、酿酒之道、窖藏之法,可谓十中知九,但当初对酒具一道却一窍不通还是来入山西境内后东方不败给她讲说的,她此刻现学现卖,很是得意,“至于饮葡萄酒嘛,当然要用夜光杯了。高粱美酒,乃是最古之酒,须用青铜酒爵,始有古意。至于那米酒呢,上佳米酒,其味虽美,失之于甘,略稍淡薄,当用大斗饮之,方显气概。”

那人此刻已是听得痴住了,良久坐起叹道:“在下草莽之人,不明白这酒浆和酒具之间,竟有这许多讲究。”

任盈盈心中暗爽,怪道那日东方不败讲说之时一直笑着,原来对着别人卖弄自己所知的感觉这么好!她此刻却可以忽视了,那日东方不败笑得欢喜,乃是因了二人饮酒的法子实在是与庄子所言暗合了:既然一能生二,二自然也能合一。此种趣味,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任盈盈一指那人手中的酒葫芦,说道:“这猴儿酒,酒气清香,如行春郊,令人未饮先醉。饮这猴儿酒需用……”她转转眼珠,这猴儿酒的来历等等绿竹翁是讲过的,但是东方不败却没有说过该用什么样的酒具,“……需用荷叶!”

“对!”她眼睛一亮,拍掌道:“就是用荷叶,将荷叶团成杯状,以荷杆啜饮之!你下次可以试试……”说到后来,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毕竟心虚么。

“下次?”那人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颓然笑叹道:“哪里还有下次呢?”

任盈盈奇道:“此话怎讲?”

那人呆了一呆,仰面张口将那酒葫芦倒悬了一刻,将最后几滴酒也舔­干­净了,犹自抱着酒葫芦不舍得放手。眼见酒已尽,他回身望向那高高的华山,突然伏地悲号一声,“这华山从今后再不得来了!”

任盈盈被他如此行为艺术的举动吓了一跳,试探着道:“你怎么啦?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说不定也能帮上点忙呢?”

那人苦笑一声,“小兄弟,我这难处……我这难处……”他数次卡在这几个字之后,握着酒葫芦的手收紧又放松,最后连手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这才长叹一声,垂下眼睑遮去眼中泪水,掩面道:“也罢也罢,这难处说不得,动不得,简直要将我憋疯了我今日就将满腔苦楚说出来,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小兄弟,你听过便忘了吧,或是只当做了一场梦。”

任盈盈眼皮一跳,很想往后退着摇头说不要听了,但是那人已经开始诉说了:

“我本是孤儿,后被师父师娘收养他二人对我视若亲子,不但给我容身之所,果腹之食,还亲传我武功,悉心教导于我。一晃十年,我每日苦练武功,师父的教诲也不敢或忘,师父待我的大恩大德我……我今生无以为报,只想着发扬我们这一派的武学,让江湖上的人都尊重我师父师娘……”

任盈盈只觉得左右眼皮不停跳动,这番话听来怎么这么熟悉……

“……师父有一独生爱女,我向来尊重她,也不敢与她玩笑嬉戏的。以前我总以为是因为……因为一心都放在武学上的缘故,直到,直到……数月前师父说,要将他的独生爱女许配给我!”那人喉咙哽咽,右手握成拳头狠狠地砸在碎石山道上,扎得鲜血淋漓眼都不眨,“师父如此待我,我便是粉身碎骨也甘愿!只是这件事……这件事……”他语意转涩,“我陪着小师妹游玩过两次,却实在是没有法子动情……那时候我还不晓得其中利害,只想着我日后好好待她,就像师父师娘那样,岂不也是美满得很么?谁知,月前成婚之夜……我竟然……”

任盈盈已经是听得愣住了,难道这个人是令狐冲他现在在说,他不行?

“……小师妹一靠近,我便想到此前……那些图册上的东西……竟觉得心里厌恶的厉害。”他撑着额头,自责道:“想那小师妹自幼有师父师娘宠爱着,生得清丽绝伦,­性­子喜人又爽朗,我……我一介小子,能娶这般女子为妻,我何德何能?竟然会心生厌恶,再没有人比我更加不知好歹了……”他长叹一声,“我那夜幡然明白自己竟是这般的!既然已经明白了,我又如何能就这样误了小师妹的一生?”

“我便将实情告诉了小师妹,并不敢求她原谅的……谁知,小师妹竟然说,便是如此,她也是要嫁给我的……”那人想到当日情形犹自感动,哽咽道:“她待我如此,我如何能说的出口我见了你便觉厌恶这样的话……我又去告诉了师父师娘实情。因小师妹今年年纪尚幼,成婚之事师父并没有外传,只门中诸人略知一二;本是等小师妹到了及笄之岁再大办……如今,我与她并无夫妻之实,成婚之事所知者甚少……及早抽身才是最好……”

任盈盈Сhā口道:“你既然都已经表明了不愿成亲,你师父师娘为了女儿这一生自然是要劝她不要嫁给你的只是,你那小师妹定然是不肯妥协,一心嫁给你的……你没有法子,既不愿意误了小师妹这一生,又不愿意看师父师娘为难,便逃下山来,想着从此不再见这些人也就是了。”

那人点头道:“我在山上躲了将近一个月,眼看着除了我离开之外,再没有别的法子能既对得起师父师娘,又对得起小师妹……我……我……”他仰天长叹,滚下泪来。

这人正是十年前因为任盈盈逃走而受了惩戒的令狐冲。

原来半年前任盈盈在华山上,自称“西方不败”,“点拨”于岳灵珊,让她开了情窍,每次见了这“大师兄”都不免多了几分少女绮思,渐渐地竟生了爱意。岳夫人察觉了女儿心事,她素来看重这个大弟子,自然心中喜悦,便同丈夫商议定了,又找令狐冲来询问他的意思令狐冲当日因着师父师娘的恩情,自然答应了。谁知……

要说任盈盈当初那番点拨,本意虽是自保,却也是带着善意的只是谁知道这个令狐冲早已经不是那个对小师妹痴爱的大师兄了呢?

好心办坏事,古来有之。

任盈盈心中大为愧疚,她当初看书的时候总是认为令狐冲在感情上对任大小姐而言,是不折不扣的渣了一把;后来穿越而来,对他的印象也只是止于一个公鸭嗓的少年罢了。谁想到,此处一见,先是见识了此人的真­性­情、大率真;继而听闻他为了师门之人喜乐,宁愿自我放逐的牺牲……看过原著的都知道,华山派对于令狐冲有多么重要,真正的打着也不走!

“你……”任盈盈停了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一边想着一边慢慢道:“你也别太灰心。你也说了你小师妹年岁还小,也许等她长大些后就看开了呢?到那时候你想要再重回师门,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其实……我看你行事不羁,挥洒随意,大丈夫在世,若是不能扬名天下,能够醉心于所痴之物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如今,你有酒,有剑,还有命哪里去不得,什么做不得呢?”

令狐冲左手晃着酒葫芦,右手拍击着剑鞘大笑,“有酒!有剑!有命!我有这三样却还做悲切状,也太不知道惜福了!”他于大笑声中抬眼往身边这位小兄弟脸上望去,先觉得鼻端一阵似兰似麝的清香,继而便看到“他”酒窝浅浅的侧脸不由得愣住了,只觉得心中一阵异样。

任盈盈心中愧疚,也无心再向他问小黑下落,对着令狐冲点头致意,便回身向着丫头走去。

本已醉倒的令狐冲不知哪里生来的力气,竟一下子站了起来,立在原地,遥望着少年远去的身影。这一幕在此后经久岁月中,沉沦他心底深处不可言说的禁忌。

任盈盈绕了别路往回走,渐渐地路越发狭窄,她便要丫头带了马往回到山下先等她。

丫头本是执意不肯的,却见任盈盈的面­色­实在算不上好,最终噤声牵了马先下山了。

任盈盈自己在林子里走走停停,时而呼哨一声,企图将小黑唤出来,不知不觉中竟然转到了那日随着东方不败上华山时到过的地方来华山派剑宗的遗址。一个转弯,任盈盈定定地望着前方石阶上坐着的人,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走该留。

她这一迟疑,那人已经看到她了,微微一愣后,轻轻试探道:“西方……必胜?”

任盈盈眼神闪躲着点了点头。

岳灵珊坐在石阶上,一身大红的新娘嫁衣,当日明媚的脸上此刻瘦削而添了愁容,她望着任盈盈缓缓一笑,低声道:“你从山下来,可瞧见我大师兄了么?”

任盈盈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承认还是撒谎。

好在岳灵珊也不是真的要她回答,她轻轻扯着自己衣袖上压着的金线,慢慢道:“我已经二十七天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她突然咯咯一笑,“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酒喝……”

岳灵珊仿佛才想起来一般,望着任盈盈喜悦道:“对啦,我嫁给大师兄了,你还不知道吧?”

任盈盈心里难受极了,又想赶紧离开,又想将时间调到半年前给她再一次机会,她定然什么都不会说了。

“只是大师兄他……”岳灵珊脸上一烫,“他有难处……我知道的,我就等着他……你说,他什么时候肯回来呢?”

任盈盈站在原地,窘迫极了,劝解道:“你若是日日想着等着,便会觉得他怎么总是不回来啊;若是你就像往常一样的过日子,吃饭睡觉习武玩乐,也许你大师兄突然就出现了……”

岳灵珊皱着眉头想了一想,道:“你说的有道理……”她舒展开眉头,笑道:“但我还是要日日想着等着。”她慢慢低下头去,轻声道:“我是要日日想着等着的……”

任盈盈道:“那若是他再也不回来了呢?”

岳灵珊闻言愣住,似乎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情况竟然会发生,不过也只一瞬,她便嘻嘻笑道:“若是大师兄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任盈盈见状不敢再往深处说,只笑着侧过脸去。谁知道日后一语成谶,岳灵珊果真做了恒山派的尼姑,最终成了这一派的掌门,此为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任盈盈最终叹了口气,匆匆离开了华山。

虽然没有找到小黑,但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呼,又一章。

~~o(>_ ☆、水仙欲去时

水仙欲去时

夜­色­已深,东方不败还未归来。任盈盈抱膝坐在隔间的小榻上,神­色­恍惚得想着白日里的见闻:红衣潦倒的新郎官叩地恸哭着再不得上华山;伶仃憔悴的新娘子却执意要日日等着良人来……正所谓情不重不生婆娑,爱不深不堕轮回这世间一切的纠缠都由“情爱”二字上来。她任盈盈,也躲不开逃不过……

忽听得檐下铁马叮叮当当乱敲起来,任盈盈悚然一惊,片刻才会意过来,不过是起风了。她自失一笑,倾身推窗远望只是无边无际的黑­色­,太浓重的黑­色­让人生出双目盲掉的错觉。

遥听鸽子翅膀划破空气的声音由远及近,任盈盈伸出手去,接住安稳停靠的信鸽。

既窄且薄的一页书信,握在手中却仿佛有千钧之重。任盈盈木然地盯着那短短一句“子时三刻,华山东南”,直到眼睛酸涩,看那烛光都带了模糊的红影才慢慢理会过其中意思来。

中规中矩的隶书,是曲非那一笔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时间地点都是她选定好的,这八个字是曲非给的承诺。

明夜子时三刻,只要她愿意走,他将在华山东南等她。此一去,再无归期。

任盈盈将这薄薄的一页信笺捏在指尖,凑近了烛光,看着突然蹿高地火苗舔舐着纸张,燃烧那字迹,心里却带了一丝笑意地想着:若是东方不败来写这样几个字,该是挥洒淋漓的草书,还是沉郁顿挫的篆书……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任盈盈眉眼不动,悠悠看着那那一团明亮的火焰湮灭为灰烬,才垂着睫毛应了一声,“进来。”

“小姐,”丫头小心翼翼的合上门,走上前两步小声道,“东西都准备好了,行囊也收拾好了。”

“恩。”任盈盈默然片刻,左手食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画着圆圈,半响口气清淡地问道:“丫头,你的父母兄弟都是日月教中人士,你如今却愿意随我离开,当真只是为着一份忠心么?”说着抬眼望着丫头,见她虽是正值妙龄的女孩,眉梢眼角总带了一丝隐约的愁苦之­色­。

丫头眉心微动,仿佛心事被触动,却最终只是垂手侍立,声音平板道:“丫头是小姐的丫头,小姐去哪里丫头自然要跟去哪里。|”

任盈盈眉梢轻挑,努一努嘴,站起身向门走去,她站在门前停了一停,背对着丫头轻声道:“喜欢一个人,难道要看着最好的年华都荒废时才开口么?”说完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在她身后,丫头呆望着烛光,总是没有表情的脸上渐渐显出一分不符合年纪的凄凉。

任盈盈自己走在夜露深重的小园里,沿着小径慢慢走入了后院。她修习古墓派内功,于黑夜中视物如昼,院中一草一叶看在眼中都是清楚无比。她走到院中亲手种下的那棵树旁,坐在一旁长满青苔的石头上。

她生­性­喜洁,素日里别说坐在这样一块青苔斑斑的石头上,便是靠近都是不愿意的。但是今夜她心绪烦乱,做出离开的决定让她一颗心饱受折磨,身边外物虽入眼中,却又仿佛未入眼中一般。甚或着,任盈盈此刻只愿自己便是这颗石头,从洪荒时遗留下来,没有心没有情,不用烦忧,甚至连呼吸都不用,只要冷默地看时间静静流淌就好……

“盈盈,这么晚了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东方不败大步向她走来,不知道是不是任盈盈的错觉,她仿佛看到那个向来万事在握的人脸上显露着一点惶急之­色­。

她愣愣的由着他将她拉入怀中他的手掌宽厚而坚实,在这秋天的夜里透着一股让人熨帖的温暖,是那种让人想要沉醉其中的温暖,仿佛整个人浸在了儿时的梦中。

“我们回房。”他拥着她往卧房走去,飞檐上挑着的羊角灯映照下,两人的身影交叠着,如斯亲密。

“我本来在房中等你的。”任盈盈微微抽离了自己的身子,从那一片深深浅浅的温暖中挣脱出来,偏着头看台阶旁的一片落叶,蜷缩着像是死去的蝴蝶。

“哦?”东方不败侧过头来看着任盈盈,笑道:“可是等的闷了?”任盈盈凝视着他脸上的那点笑意,带了一点寻常人家的温情脉脉,显露在这个男人脸上却稀缺的像是夜空中既有朗月一轮,又有闪烁繁星。她只觉得胸腔里强自麻木的一颗心又鲜活起来,扑通扑通跳着沉沦下去……

晕红的烛光打在女孩的侧脸上,好似抹了一层轻透的胭脂­色­,诱得东方不败眸­色­微深,俯身吻了下去。

东方不败轻轻含吮着那娇­嫩­的­唇­瓣,带着让人颤抖战栗的疼宠和无法言说的深情,小心翼翼却不容拒绝地深入掠夺,直到让对方发出无法呼吸的呜咽……任盈盈双手攥紧了东方不败的后背的衣衫,心里的郁结化作手上的动作深深扣入他紧实的背,让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吻中灰飞烟灭……

突然有极低的闷哼声从东方不败的胸腔中响起,仿佛在压抑着某种极大的痛苦这声音让任盈盈的热情迅速冷却下来,她抬起睫毛盯着东方不败烛光下的面孔他还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

任盈盈紧扣着东方不败后背的双手揪住他的衣衫用力一扯,侧身避开他妄图阻挡她视线的大掌。古墓派轻功灵动轻盈,任盈盈身形微动,已然绕到东方不败背后,入目便是他没了衣物遮挡的后背。

有那么一瞬间,任盈盈的大脑一片空白,揪心的惊痛让她失去了言语,极度的震撼让她在最初的一刻显得像个傻子一样,只知道站那里,甚至忘了呼吸。

错综复杂的伤痕,新伤旧伤,刀伤剑伤,最长的一道从左肩一直没入右腰,最深的一处在肩胛处仍可见骨有已经被时光打磨地几不可见的淡淡白痕,也有被她方才再度伤到渗血的新伤……甚至还有右肩的皮­肉­仿佛被烈火灼烧过,焦黑­色­一片像是恶魔狰狞的笑脸……

任盈盈倒退一步,捂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东方不败背对任盈盈站着,他耳力过人,听声辨形也大概猜出任盈盈此刻的举动。黑­色­的发垂在额前遮去了他眼中的神采,他脸上犹自带着温和的笑意,慢慢道:“吓着你了吧……”他停了一停,­唇­角的笑意仿佛僵在那里了,那笑好像是裹了蜜糖的黄连,芯终究还是苦的,却偏偏要给人看到甜的外衣。

任盈盈慢慢伸出手去,指尖在离他后背不到一寸的地方颤抖着不知该如何落下原来如此,每次欢好,不管如何情浓之时,他身上中衣从不褪去;沐浴洗漱之时,也从不让她在身边……

东方不败感受着那一点温热迟迟不肯落在自己背上,心里情绪复杂难辨,烛光深深照在他紧闭双目的脸上,显得那样寂寥,就像是他脚边那一片秋夜里的落叶。他攥紧了双拳,对自己说,盈盈还是个小女孩,小女孩谁会喜欢这样丑陋的一具躯体呢……她那么爱洁,看到这些并没有尖叫嫌恶已是难得……但是他向来自傲,自己身上丑陋的伤痕毫无准备的暴露在所爱之人面前,感知着对方的反应,一股激傲像烈酒一样冲上头来。他­唇­角的笑意终于在女孩长久的沉默中消失了,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东方不败大步往房中走去……

“你……”任盈盈终于在一片白茫茫的惊痛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开口却将自己也吓了一跳。

女孩声音中明显的喑哑让东方不败回过头来,他拧着眉头,脸­色­­阴­沉,仿佛任何轻微的响动都会引得他雷霆大怒。森寒的目光落在女孩脸上时转为惊诧,东方不败将任盈盈拉入房中,口气硬硬的,“怎么哭了?”嘴角挂起一副嘲讽的笑,“就这么丑,能把任大小姐吓哭了?”

“是啊,我怎么哭了?”任盈盈也是诧异,她举手摸摸自己湿漉漉眼角脸颊,望向东方不败,仿佛希望他能给个说法,“我怎么就哭了呢?”

东方不败看她这幅样子似乎与自己心中所想相去甚远,心中稍微安稳了些,急智如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依旧寒着脸,手势轻柔地给她擦眼泪。

任盈盈攥住他的手腕,找回一丝理智,哽咽道:“你的伤口……我去拿药……”说着几步走到书架旁,打开柜子拿出丫头备好的药箱,放在床脚;又拉东方不败趴在床上,自己抹一抹满脸的泪,极力镇定地从药箱中翻找出止血散和金创药。

女孩柔软的手指顺着男子背后的疤痕游走,任盈盈一边缠着绷带一边问道:“这新伤是今日出去……被伤的吗?|”

|“恩。”东方不败脸上带了一点疲倦,在女孩轻柔的照料下似乎睡去了一般,总是警惕着周围一切的双眼也微微眯了起来,像是觉得安全了的猫。

“这一道……”任盈盈手指轻轻滑过那横跨了半个身子的伤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十几年前的旧伤了,衡山派与华山派围攻本教陕西分舵时留下的。”东方不败睫毛眨动了一下,又安静地垂了下来。

“十几年前……”任盈盈喃喃道,十多年了这伤痕还依旧清晰可见,可想当日若是再深一丝半毫,只怕就不会有今日的东方不败了,只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心胆欲裂。

手指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又轻轻攀上了右肩焦黑­色­的皮肤,“那这里呢?”

东方不败身子微微一僵,声音也有了一丝紧绷,“……我八岁那年,马贼闯入了村庄,杀了我爹娘,烧了屋舍,我拼着被烧着的房梁压住也要杀了那个马贼首目……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任盈盈压住嗓子眼里的哽咽,道:“我记得你说你已经忘记第一次杀人的情状了……”

东方不败沉默了片刻,道:“我只希望你再也不用……杀人。”

任盈盈再也忍不住,她侧躺在东方不败身边,搂着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肩窝里,小小声地颤声喊着他的名字,“东方不败,东方不败……”一遍又一遍,在明灭的烛光里,这声音,这名字,像是某种颠簸不破的信仰,引领着朝圣者全部的心魂……

东方不败轻轻吻着女孩的额头,低声哄着,“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

任盈盈抬起头来,她含泪的双目此刻亮得吓人,嗓子里含了一点压抑的哽咽,说出来的话也差点勾得这心如坚冰般冷硬的男子落泪。她说,“东方不败,再来一次,让我去到你八岁那年,让我守着你永远也不用……永远也不用杀人……”

东方不败攒着眉毛,抿紧薄­唇­,但脸上的表情却的确是一个笑容,他笑着吻着女孩小巧的耳垂,在她耳边轻轻说,“傻姑娘。”

任盈盈闭上眼睛,眼泪流入耳蜗,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尾缺水的鱼,五脏六腑都­干­裂着失了鲜活她怎么会是傻姑娘,哪个傻姑娘能够决心离开自己爱的人呢?傻姑娘呵,是容易幸福的。

东方不败大约是累极了,就这样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疲惫睡去了,连任盈盈轻轻起身离开都没有察觉。

秋虫在深秋的夜里开着最后一场演唱会,卧房前两株秋海棠开得香雾空蒙,烛光下只见崇光袅袅。

任盈盈独自坐在台阶前,托腮望着夜幕极深处隐约可见的那一颗星子那暗淡的星光,这样望去多么像很多年前,在黑木崖的冬雪中,从东方不败书房里透出来的那一盏孤灯。

“小姐,秋寒深重,不宜在外面久坐。”丫头轻轻走来,为任盈盈覆上一件外衣,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的。

任盈盈拍拍身边的石阶,示意丫头也坐下来。

丫头微一犹豫,便顺着任盈盈的意思坐了下来,也抬头仰望着同一颗星。

两人默然相坐片刻,任盈盈开口道:“丫头,你在想什么呢?”

丫头脸上羞赧之­色­一闪,略一思忖,才低声道:“奴婢在想,别的星都不见了,这颗星还独自挂在夜里,兴许是这凡世间有它放不下的人吧。”

这话隐隐合了任盈盈的心思,她叹了口气,恰一阵夜风吹过,拂落片片海棠花瓣。

灯影下,香红散乱中,丫头抬眼正望见任盈盈眼中一点晶莹,不由自主地便问了一句,“小姐又在想什么呢?”

任盈盈将落在衣袖上的海棠花瓣拢在手上,望着手中柔软的红­色­低声道:“我啊,我在想一句诗……”

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蕖红泪多。

我还没有离开,就已经不舍着你的不舍,这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天地何不仁

这一日东方不败早上醒来时,任盈盈已经绾好长发坐在床边了。她见东方不败醒来,柔柔一笑,伸手戳戳他的脸颊,轻快道:“我可总算比你起早一次啦。”

东方不败握着她的手,声音哑哑的,带着初醒来的小­性­感调笑道:“这可当真是百年不遇之事。”说着就要披衣起来。

任盈盈按住他的肩膀,下巴一抬,倍有气势地指示道:“脱光!躺好!”

东方不败的两条眉毛定格成一种诡异的弧度,眼中的神­色­分明在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任盈盈纵然满腹心事,还是忍不住笑倒,她俯身亲亲东方不败的嘴角,用一种“怪阿姨”的口吻诱哄道:“乖,脱光等姐姐过来~”

东方不败眯着眼睛躺了回去,望着女孩脚步轻盈地走出卧房,不一刻又眉眼带笑地走了回来还带着一股怪味道,源自她手上拖着的一盏东西。

“还没脱好呢?”任盈盈笑嘻嘻地问了一声,将手中之物放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又笑看了毫无动作的东方不败一会,这才卷卷袖子,搓热双手,将被子拉开一道小缝,伸手进去将他的中衣解了。

东方不败一双黑眸盯紧了任盈盈,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任盈盈却总觉得他目光中含了某种笑意,耳根不由得慢慢红了,手上的动作也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解开。

她恨恨的戳了一下东方不败的腰眼,见他绷不住笑出声来,才觉得脸上的热度退了一点,“喏,翻过身去,趴好啦。”

东方不败便依言而行,只慢吞吞道:“我卯正时分要出去的。”

“知道的,耽误不了你的正事。”任盈盈说到此处,想起心中烦恼,语气低落下来,只专心倒腾着手中的东西,不再说话。

东方不败敏锐地感受到女孩情绪变化,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温声道:“等过了今天,我带你到处游玩一番可好?”

任盈盈心道:过了今天?过了今天未必还有明天。口上却笑道:“好啊,你且说说带我去什么地方玩若说的我不满意,我可就自己偷偷溜去好玩之处,不带你啦。”

“我们去嵩山可好?”东方不败笑道。

任盈盈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他面上神采介于踌躇满志与志得意满之间,仿佛是朗朗乾坤下会发光的小王子一般,心里苦涩更甚,却应和着问道:“嵩山?人家都说恒山如行,泰山如坐,华山如立,嵩山如卧,衡山如飞。怎么别的四座山都入不了你的眼,偏偏要去嵩山呢?”

东方不败撑起上身,朗笑道:“那嵩山之顶名曰峻极,于峰顶远眺,北可望黄河之雄,南可极山川之秀岂是其他四岳可比?”

任盈盈轻轻掀开被子,将已经热融了的膏药缓缓涂抹在东方不败伤痕累累的背部,慢慢背诵着史记中的记载:“昔三代之君,皆在河洛之间,故嵩高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

东方不败侧头望着任盈盈,笑道:“小丫头越来越古灵­精­怪,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任盈盈微微侧脸避开东方不败的视线,只专心将手上的药涂抹在那一道道伤痕上,口中叮嘱道:“这是当年华山遭劫后平一指给我配的虎骨膏,祛风散寒,镇痛养筋。你如今年轻力壮,这些旧伤看上去是愈合了,等时日久了,若不好好调理,只怕­阴­雨天气或是秋冬深寒之时就会酸痛难忍……我已经将药方写下来交给侍卫甲了,也有可以口服的一味……”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响,见东方不败只是沉默,不由自觉像个小小管家婆,心中微羞,口中调笑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本小姐感动了?哈哈,我很重要吧……”

东方不败赤果着上身坐起来,将女孩犹泛着药膏味的双手握住,凑到­唇­边亲一亲,墨­色­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认真道:“你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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