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凉喊完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师兄最厌人口无遮拦,更别说把主意打到他头上去。有一回练完功,师兄带他下山去小镇子采买物品,他们遇见个荤素不忌的纨绔公子,垂涎于师兄的美色,痴痴夸了声美人,第二日他便听说那位公子落了湖,被人捞起来后便痴痴傻傻的每日胡言乱语,他梁凉可不想成为傻公子第二。
想到这,梁凉缩了缩脖子。
“你很冷?”苏寻淡淡撇了他一眼,语气淡漠。
梁凉一挺腰杆,中气十足的喊,“不冷。”
“不冷?”
“是。”喊完他就后悔了。
只是,言出不可追。
半刻钟后,梁凉在湖里扑腾的厉害,扑腾了一下又一下,直到他觉得很疲惫,他又游了一圈,打算上岸,拖着沉重的身体往湖边靠近,一人像门神一般立在岸上看着他挣扎,面上没什么表情。
梁凉哀怨了,师兄也太狠了,他不过调侃了他一句,他不知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个湖,就这样提包袱似地挟着他往这边来了,还面无表情盯着他,示意他自己跳下去。
他不得不屈服于恶势力,跳了,还游了几圈,幸好他学过游泳,不至于落得傻公子的下场,不然人都被湖水泡傻了。
师兄却不轻易放过他,他要上岸,他却不让开,难道要他湿着身子哆嗦到天明吗?
他错了还不行?
半响,肩上忽然多了件衣裳,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梁凉披着衣裳赌气不理那只手。
那只手在半空停留了片刻,收回。
两人都没说话,苏寻拾了柴禾生起火,火光跳跃不定,苏寻低垂着眼帘,也不知在想什么,还是梁凉扛不住了,他本想等苏寻服软,跟他道歉,他再宽厚的原谅他,也好借机打击他的低压气场,眼下是不成了,他这位师兄哪有半点要道歉的样子,算了,他是晚辈不是?还是他服个软,也比你沉默我憋着要强。
他咳了咳,师兄没反应,又咳了咳,苏寻这才抬眼看他一眼,他打破沉默,“师兄,今儿个是梁凉说话鲁莽了,再见到师兄,梁凉真的很高兴。”
“嗯。”苏寻淡淡应了声。
梁凉朝他挪近了些,将头靠在他肩上,热络的说,“师兄给我讲个故事,就讲讲你这些年的经历,一定很精彩吧,都遇上些什么事,”他八卦的加了句,“有遇到心爱的姑娘吗?我想师兄这样的人看中的人必是倾城绝色。”
苏寻眼底有了淡淡的笑意,“他倒不是倾城绝色。”
“不是倾城绝色也是小家碧玉,我相信师兄的眼光,必不会去找那些庸脂俗粉。”
“唔。”
说起那个人,苏寻的表情舒缓而宁静,唇边微微扯出一道弧度。
梁凉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感叹道,“还是师兄运气好,看样子师兄已将嫂子搞定,正幸福美满呢,梁凉就不同了,哎!”
苏寻顿了顿,视线落在他的唇边,默默看着。
梁凉开始倒苦水,“我也遇上这么一个人,一个很奇怪的人,我对他……说不上来,我原本没想到和他会发生什么,不知不觉有了别的念头,见着他总会不对劲,这里跳的很快,变得不像自己,你说奇不奇怪,我好像对他……可我和他不可能的,我们不能那样,你不知道他……他很不对劲的……这件事我就和师兄说说,旁的人是不知道的,师兄你是过来人,可知道这其中的缘故?”
梁凉自顾自说了这一番话,等了半天等不到对方的回话,他方注意到师兄有些不对劲,唤了声,“师兄。”
“我不知。”苏寻的嘴唇都快抿成一条线。
梁凉忙住嘴,“我说的多了些,也许师兄不爱听,就当我没说过。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尼山了,不然他们该担心了,师兄你和我一道走吗?”
梁凉说着起身抖抖沾了灰的衣裳。
“是他们还是他?”苏寻却问他。
梁凉滞了,喃喃了一句,“我也不知,他是否会担心。”
“走吧。”苏寻走在前头。
与来时被人挟着不同,他们一前一后往回走,一路上师兄都没有同他说一句话。
梁凉挂念着尼山书院的事没有在意。
那场火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但它烧了尼山,是不是尼山书院就不存在,那他们……是不是都要回乡去?他们的未来又是如何?
众学子心中盘旋着同一个念头,他们的想法第一次完全相同,这一刻,大家意外的心意相通。
梁凉终于见到了山长,山长站在那片烧焦的废墟前,口中默默念着什么,他闭着眼,仿佛在祷告,众学子默默站成两排,整整齐齐站在那。
梁山伯神情肃穆,上前一步道,“山长……”
他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退回去。
他是在为尼山的前途担忧吧。
尼山的未来,究竟如何?
尼山书院,是不是真的不复存在了?
暧昧
尼山书院,是不是真的不复存在了?
众人静默半响,忽然一人朗声道,“山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话的人正是苏寻,他走上前去邀请,在山长耳边说了句什么,山长点头,两人便往另一边树林去了。
学子中直有人探头,有一人找梁凉搭话,“梁凉,刚站你边上的是你谁?他找山长有什么事?”
梁凉摇摇头,“我也不知。”
“这人看起来派头挺足,不像普通人啊。”
梁凉弯了弯嘴角,心道师兄自然不是普通人。
“看他神神秘秘的,不知找山长什么事?”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中,两人一前一后从林子里走出来。
众人惊奇的发现走在前头的是本为晚辈的那位青衣公子。
那位公子信步而来,青衣微扬,姿态闲适,仿若遗世仙人。
山长自后走出,扬声向大家介绍,“这位是苏大人,朝廷派来的钦差。特来助我尼山重建。尼山书院向来是培育精英学子的重地,承蒙朝廷错爱,特派钦差前来,我等不可怠慢了贵客。”
“苏大人有礼。”众学子齐声道。
苏寻微一扬手,不置可否。
他的目光自学子中逡巡一周,落在梁凉身上,眼对着他,含着淡淡笑意。
梁凉拱手,菱红唇角一勾,“苏大人。”
眼对着眼若干秒,梁凉匆匆移开视线。
梁山伯咦了一声,“文才兄呢?怎么半天见不到人影?他没和梁兄弟一起吗?”
苏寻一眼淡淡瞥过来,梁凉垂着眼,“我刚在火场看到他,不知去了何处,想是看到书院烧毁了回乡去了吧。”
梁山伯疑惑道,“文才兄应该不会,他是谦谦君子,书院有难他不会弃而不顾。”
梁凉听到此话暗想,梁山伯啊梁山伯,如此不分敌我,怪道让人钻了空子,抢了新娘。
窗前一竿修竹,青衣人站在窗下与山长轻声交谈,学子中有人偷偷潜在暗处支起耳朵贴着墙根。
对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朝廷钦差苏大人,大家不是不好奇的,只是不便直言,便想从他与山长的谈话中听出些端倪来。
听了很久也只听到一些什么重建书院啊,需要多少木材,多少银子筹建啊等等。
众人听得没趣,探回头,视线一滴溜转到梁凉身上去了,梁凉马上说,“我也好奇的很,不如你们打探了告诉我。”
有人想说些什么,那边山长与那位苏大人说的差不多了,往这边走来。
山长说,“苏大人慷慨,特借出一处别院与你我休憩,一会有人来引路,你们便去吧。”
“是。”学子齐声道。
山长又说了些道谢的话,苏寻淡笑不语。
学子们的住宿问题算是解决了,依然是两人一室。
山长说,不愿继续修学的可自行离去,没有人走。
后来有人不知从何处听到了一些风声,这位苏大人,非富即贵。
据山长吹,苏寻是朝廷重臣,当今圣上对他另眼相待,他能来尼山,你们该烧香拜佛感激涕零。
众人眼睛一亮,这可是个攀龙附凤的好机会啊,与苏大人交好,便可扶摇直上青云路,锦绣前程自不必说。
于是众人更坚定了求学的决心,毫不犹豫的坐上尼山这条坎坷的大船。
夜深沉的很,灯火阑珊处,梁凉抱臂坐在湖边,静静望着湖水,他自湖水的投影中看到一人,便起身迎道,“师兄。”
苏寻解下斗篷为他披上,梁凉看着那双手不说话。
苏寻道,“你一定有许多话要问我是不是?”
梁凉点头,无声看着他。
“你想问我,当年为何不告而别?这些年去了何方?为何突然出现是不是?”苏寻倾下身,勾住他的下巴,唇靠的很近,“你还想问,我是不是为你而来?”
梁凉闭了下眼,马上睁开,“师兄都说说到我心坎里去了,那么师兄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苏寻道,“该你知道的时候,师兄会一件不落,一一与你说。”
“在师兄眼里,我还是个孩子呢,从前你便是如此。”
苏寻的手搭在梁凉肩膀上,“小师弟,师兄一直在等你长大。”
他的手停留在他身上很久很久,直到梁凉反手拥住他,将脸埋在他胸口,梁凉暗叹,师兄消瘦了许多,他只手量了下,比印象中的又窄了些,想了想,又摸摸。
苏寻摸摸他的头发,“别捣蛋,早些睡吧。”
梁凉无趣的松开手,师兄总是这样,就知道催他睡觉。这么多年的习惯,还是没变啊。
梁凉回了苏寻安排的房间,意外看到房里的灯火亮着,里头照出一个修长的人影来。他犹豫了下,敲门,里面的人很快开了门,梁凉还未做好准备,愕然与那人相对,“马文才,你……”
“知道回来了?”马文才抬眼看他,口气淡淡的,只是梁凉怎么听出了点酸味。
他忍不住笑了,方才的郁闷全部抛开,“你等我很久了?”
“不是很久。”马文才看向别处,眼中似乎藏了些什么。
梁凉抬手欲推门,无意间碰到他的手,条件反射般缩回,他睁大眼,心跳快的不行,索性握住,放到嘴边呵气,“手这么冰,冷不冷?”
野兽派
“手这么冰,冷不冷?”梁凉握着他的手说。
马文才身形一僵,也没抽回,就这样定定看着他,梁凉讪讪的松手,马文才看他的眼神,仿佛烧着了一般,他分明见到那跳跃的焰火,就像那天的火场一般,直教人窒息。他避了下,松脱手,撇开头,“是梁凉鲁莽了,文才兄不要见怪才是。”
马文才抿了抿唇,反捉住他的手腕,就这样抓在手里,也没进一步动作,他直怔怔看着自己的手,仿佛也不明白自己的举动。
梁凉更觉尴尬,“文才兄今天累了吧,我想这客房也只一张床,文才兄可能睡不惯,不若我去别的房间,相信这边还有空余的客房。”
梁凉说完便转身,只听得耳边有人轻声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倾身去听,“什么?”
“不要走。”仿佛是这三个字,他来不及多想,手腕被人拉过去,顺势被那人带去,那人将他抵在墙角,凝视着他的眼,“你不必走,若你看见我碍眼,我便不出现。”
“不,”梁凉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他顿了顿,费劲的形容,“我只是觉得有些……不知要如何面对,现在不是时候,我……”
“什么时候你会坦白告诉我?”
“嗯?”
“你心里藏的那些事?你是什么人?白天那个青衣人又是何人?你与他有何渊源,这些……你不该让我知道吗?梁凉,你忘了吗?我们是结拜的兄弟,兄弟之间应该坦诚相见,不是吗?”
梁凉摇头,“不是。”我从未当你是兄弟。他在心里说。兄弟之间自然该坦诚,却不适合你和我,我怎么能承认,我对你有别的想法。一个人怎么可以对自己的结拜兄弟有那种想法,所以马文才,我与你从来不是。
马文才的手掌猛地握成拳,“梁凉,你方才的意思?”
梁凉鼓足勇气,盯着他的眼,“我说,马文才,我们不是兄弟。从来,不是。”
察觉到疼痛是一瞬间的事,梁凉瞪大眼,弯下腰,拼命捂住小腹不动。直到那股疼痛缓过去了,他直起腰,看着那个给了他一拳的人,满眼都是控诉。
马文才顿了顿,“梁凉,我再问你一次,我们是不是兄弟?”
梁凉摇头,并很快闭上眼,等待另一拳的到来。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发生,他被推着按在壁上,正茫然时,唇上一热,一个温热的软软的东西贴上来,那人含着他的唇瓣,亲亲热热贴着,厮摩。梁凉呆滞,猛地推开他,摇摇头,”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马文才,你疯了。”
马文才轻轻松松将他拉回来,圈在怀中,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一手搂住他的腰,唇贴着他的唇,“相信我,我没有疯,我想这样做很久了,从未看到你□那天开始,我就想将你……”他亲着他的唇,并不急着探入,而是咬着他的耳朵说,“梁凉,我要你记住我,我对你百般忍耐,你却多番逃避,有了新人就要与我划清界线?有这么容易?你忘了吗?我是马文才,我会轻易放手吗?”
梁凉浑身一激灵,是啊!他居然忘了,他是马文才,是那个与祝英台多番纠葛,夺人所爱的马文才啊!他怎么这样天真,对他抱予期望?
他费力的说,“马文才,你听我说,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男人,你不该对我说这种话。”
马文才停口,“你说的对,我不该。”
梁凉点头,刚想说孺子可教也,马文才下一句却将他的希望彻底打破,他说,“只是我既有了想法就不会放手,你知道我的。”
梁凉头点到一半僵住,刚想说些什么,无奈唇重被堵上,只能呜呜个不停。马文才不再顾忌,直接撬开他的牙关闯进去,他外表斯文,力气却出奇的大,梁凉只觉得那舌头蛮横的很,狠狠闯进他口里肆意横扫,他简直无法想象现在这个像蓄势待发的野兽一般的人便是那个文弱潇洒的马公子,难道说男人一动情通通化身野兽,甭管他平时伪装的有多好?
他呜咽了两声,马公子充耳不闻,执意卷住他不放,他简直觉得空气完全不够用,脸憋得通红,忍无可忍便狠狠推开身上的人,抹了把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他放下狠话,“马文才,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否则……”
下面的话来不及说重新被那人拉了去,“煞风景的话不要说,我们继续。”
“呜呜……”某人郁卒中……
马文才抓住他的手按在胸口,“梁凉,何必说违心的话,你分明也对我钟情,你我两厢情愿,有什么错?你何必顾忌良多?”
拥抱
马文才抓住他的手按在胸口,“梁凉,何必说违心的话,你分明也对我钟情,你我两厢情愿,有什么错?你何必顾忌良多?”
梁凉垂着眼不看他,只一个劲盯着脚面。
“抬起头,看着我。”
他的下巴被握住,对方强迫他对上他的视线,他有些慌乱无措。
马文才说的对,他心里其实一直对他……有不该的想法,因着前世的记忆对剧中人本能逃避罢了。眼前人是马文才,并不是别人,他清楚他的未来,知道他将要做的事,这些都是设定好的,他无法劝服自己心安理得的去面对,他看他从来不是这样单纯。
他看着他的眼,默然无语,马文才轻轻巧巧贴上来,再次将他吻住,“梁凉,我知你,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只是人生不过一遭世上走,想做什么就去做,莫要辜负了大好春光。”
梁凉闻言一怔,愣愣看着他。
这样的马文才,却是叫他心动。是,他喜欢这个人,一直惴惴不安,瞻前顾后。他想的太多,反而放不开,难道说马文才这个古人,思想会比他通透?
他不是没有恋爱过,却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潮澎湃,他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为了这个喜欢愿他意抛开一切。
他环住他的脖子,唇与唇相贴,这样单纯的恋栈。
窗外有双眼睛牢牢盯着两人相拥的情景,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一刻钟后,梁凉板起脸,气鼓鼓道,“马文才,你不守信用,明明答应由我主导!”
马文才勾住他的腰,慢悠悠道,“现下的确是你主导。”
梁凉立刻瞪了他一眼,马文才被他压在下面,仍旧一副写意情态,他还是那风流俊秀的名士公子,并未因居于人下而改变。
“你的手不要乱摸。”梁凉边说边捧着马公子的脸乱亲一气,亲的他一脸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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