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浪问射月道:“射月姑娘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为何那秦催华、雪山四狼都要捉你?那秦催华嗜色如命也就罢了,可雪山四狼又为何呢?”射月说道:“没有啊!我自小就没有出过凤凰谷,怎么会和人结怨呢?”孟浪见她脸色郑重,绝无撒谎的可能,况且这名女子实不会和人结怨,说道:“如此说来,这其中别有隐情。”
孟浪一生孤狼,可与凤凰教众人言语,实不像一位冷傲之人,他只觉得凤凰教众人并不像江湖上传闻的那样阴毒,“狐狸凤凰,南秦北华”,既然凤凰教并不邪恶,自己的师父难道不是受人之冤吗?
孟浪、荆楚楚、尹天季三人留宿凤凰山庄,与众人倒也和睦,只是孟浪时而豪言壮语,时而寂寞无言,让人捉摸不透。射月对这位孟公子更是热情无盈,与之交往甚深,见他豪言壮语,便拍掌喝彩,倘若他呆呆无语,自己也不敢多说话,只是侍立在侧,一言不发,极像做了错事的孩童。
清晨的宁静被鸟唱虫鸣打破,这一日雅梦早早叩响孟浪的室门,却并无回应,推门一看,哪有孟浪的踪影?雅梦脸上原本的笑容暗了下来,心道:“他一定和射月玩乐去了。怎么见了射月,他就把李鹣忘了,看来天下的男子都是薄情郎。”虽这样想,却加紧了步伐,往远处的青山走去,希望能找到孟浪的踪迹。正行之际,远远听得有人吟李太白的《春思》:“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雅梦不禁一怔,心道:“孟浪虽在我身畔,可他对我殊无半点情谊,我岂非比《春思》中的怨妇还要惆怅?”
远处又传来荆楚楚的笑声:“‘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骗人的话,我从来不相信什么‘断肠’这类的假话。”雅梦知道那吟《春思》之人乃尹天季,她脚下一跨步,但见片片绿茵之中,唯有尹天季与荆楚楚的身影,哪有孟浪的踪迹呢?
尹天季满面春色,与春景倒是融合;荆楚楚脸露喜色,好个心满意足的模样。二人虽有口角,可形影不离,让雅梦心怀失意。
荆楚楚见雅梦走了过来,如获至宝,忙跳了过来,拉住她的手臂说道:“雅梦姐姐,这凤凰山庄何好玩的地方?”雅梦笑道:“凤凰教虽大,百般珍宝,却没有荆楚楚的一件宝贝珍贵。”荆楚楚奇道:“我有何奇珍异宝?我怎么不知?”雅梦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把目光移向尹天季,笑道:“这个‘活书袋’啊!”
荆楚楚呵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凭他也算奇珍异宝?这个只会‘之’‘乎’‘者’‘也’的死书生?呵呵,当真笑死人了。”荆楚楚几乎笑弯了腰,尹天季却说道:“子曰:‘无为而治者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治国要‘恭己’而行,做人更要‘恭己’而行,庄严肃穆,你们将我当做笑料,我忍无可忍。”便要发作,可荆楚楚的笑声丝毫不减,反而愈笑愈大。尹天季又瞪着眼睛道:“子曰:‘唯女子……’”
他言语未完,荆楚楚似乎明白他要说什么,早已伸手过来,打了他一拳。尹天季不会武功,慌忙撤退就跑,其情状倒十分滑稽。
雅梦微微一笑,也未和他二人胡闹,见前面有座山包,便往上走了去。四下景色优美,鸟兽虫草,花舞蝶飞,般般齐备,只可惜少了湖泊。远远高山隐隐,仿佛近在眼前,实是相聚甚远,“远看是山,近看是川”,凤凰山庄地势虽不高,也有这种感觉。
雅梦登上山包,游目四顾,见眼前斜坡缓缓往下延伸。她自小在这里长大,知道这斜坡名曰“飞凤坡”,相传有凤于此飞天而去。眼光随着斜坡缓缓而下,其间石块土砾不胜其多,可缓坡之上已有一条窄窄的道路,是凤凰教众人过往缓坡的通道。
目光顺势而下,见窄道旁边有两人一动不动。仔细凝目远观,知是孟浪与射月。雅梦心中有气,自思:“你们二人相见就罢了,为何要躲在人迹罕至之处?”再仔细观看,只见孟浪扶风剑放置地上,身体半蹲半起,眼睛呆呆注目远方;射月亦无言语,静静侍立,孜孜不倦。
雅梦心道:“怪不到孟浪和射月常在一起,孟浪是个冷面哑巴,射月就是个没嘴的葫芦。”雅梦童心抖起,身体一纵,轻轻跃了起来,身如飞燕,便向孟浪奔去。待至近前,一掌向孟浪后心袭去,只听啪的一声,孟浪早举掌迎了过来,双掌相交,雅梦身体在空中转了三个圈,这才落地,倒并未受伤。
雅梦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二人已着了迷呢?没想到还能接我这一掌。”孟浪说道:“枉你还能笑出来,我猝不及防地接了你这一掌,只用了五分力道,我若用全力,你早就受伤了。”雅梦吐了吐舌头,说道:“我知道孟大侠武功盖世,可我也并非泛泛之辈。再者,你可不敢将我打伤。”孟浪道:“为何不敢?你虽对我有恩,我却是个知恩不报之人。”雅梦笑道:“我知道你是恩将仇报之人,可我和射月都是凤凰教之人,你看在她的厚面之上,也不会打伤我。”常人喜欢用“薄面”称自己,雅梦却将“厚面”二字冠在射月身上。
射月一直未答话,听得雅梦把自己卷入舌战之中,只得说道:“我怎敢管孟大哥的事?”雅梦冷笑道:“孟大哥,孟大哥!叫的好甚亲热!你虽不管他的事,可他会时时讨你欢心。你我都是凤凰教中人,他自然会对我客气一些。”这些话中倒透着七分醋意。射月说道:“我……”却答不上话来,不知不觉又羞红了脸面。
孟浪见雅梦言语不饶人,说道:“够了,够了!整天就知道胡闹!”这句话倒像长辈对晚辈的批评之语。雅梦微微一笑,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呀!我是个野丫头,整天只会胡闹。可不知射月与那李家小姐谁更温柔,谁更漂亮?”她以开玩笑的语气说了这句话,实有讽刺孟浪的意味。
第七回五劳七伤尽华耀三教九流偕荣辱
孟浪顿时脸色大变,李鹣本就是他难以愈合的伤口,现今伤口破裂,不免心中难过。雅梦亦自悔不该说这句话,忙说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话了,你看那山多美啊,可惜没有瀑布。”她一手指山,偷眼看了看孟浪,见他一动不动地发呆,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得陪了笑脸,说道:“好啦!好啦!不要像傻瓜一样发呆!”扮了个鬼脸,想引孟浪发笑,见他依旧默默无语,忙拐了拐身旁的射月,向孟浪努了努嘴,意思是说:“快让他高兴起来。”
射月不明所以,用手搔了搔头,眼巴巴望了望孟浪,又转头望了望雅梦,却不知该怎么办。射月心地善良,虽难懂人情世故,毕竟心思缜密,早猜着雅梦的意思,苦于无计可施,只得作罢,呆呆地凝望雅梦,希冀她有良法,以稍微孟浪之心。
孟浪蓦地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徒自相思,原知无意,只是心中惘然,不知何去何从。不如且做欢笑,看来年风景,若有缘,必有相会之日;若无缘,千里相思一旦休。”竟是如在梦里,眼色凄然,不知所云。
雅梦呆呆愣着,只道是孟浪着了魔。约莫一盏茶功夫,孟浪忽道:“我已很幸运了,本以为此生孤寂落寞,却识得你二人。”眼睛望了望雅梦、射月二人,脸上又露出欢喜的颜容,笑着说道:“不如我们义结金兰,同气连枝,互帮互助。”几句话说得十分清晰明了,显然已恢复了神志。
孟浪当下也不避男女之嫌,伸手拉住了雅梦的手说道:“我们三人自此以兄妹相称,如何?”雅梦也不避讳,任他拉着自己的手,武林儿女不必多拘细谨,心道:“我才不想和你成为兄妹呢!”当即摇了摇头。孟浪脸露失望之色,又移目瞧了瞧射月。只见射月还在愣愣发呆,似有所想。孟浪见一个摇头拒绝,一个愣愣发呆,着实难受,伤痛之余,心有所泪,竟忘乎所以,天地之广,四海之大,只能形影相吊,哀哀怨怨,无所收益。
孟浪呆呆望着雅梦,似乎在问:“为什么?为什么?”可他不懂女子的心事,以自己的想发来揣测别人,虽知雅梦于己之情,非同寻常,可向来都视之为好玩闹的妹妹,既无情愫,何来白头偕老之念?
雅梦笑了笑,说道:“我才不和你结为兄妹呢!那有什么好,有哥哥管着就不舒服了。”忙晃了晃自己被孟浪抓住的那只手。
孟浪吃了一惊,发觉自己的手依旧抓着雅梦之手,急急地抽手回来,却所射月说道:“我愿意和孟大哥义结金兰,从此以兄妹相称。”原来射月见孟浪脸有不悦之色,便委身与之结成兄妹,况且以此为由,日后他二人必会相互扶持。
孟浪喜上眉梢,忙带头往山包走去,说道:“此处不便,我们到高处去焚香立誓。”射月点了点,说道:“惟哥哥之命是从。”
三人来至山包上,雅梦说道:“此处无香,待我回去取来。”孟浪摇摇手,说道:“不必了!天地本是不全,今日结拜不必如此周全,以应天地之数。”于是撮土为香,列于石头之旁,祝告天地。
孟浪说道:“弟子孟浪,今日射月姑娘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射月祝曰:“皇天在上,后土为鉴:小女子今日与孟浪结为兄妹,从此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若违誓言,天神共怒,让我永世为奴为婢。”待二人磕头行礼完毕,孟浪则以“妹妹”称射月,射月以“哥哥”称孟浪。
雅梦在侧,见二人既已结拜为兄妹,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庆幸少了一个夺孟浪的劲敌,思及李鹣对孟浪不理不睬,假以时日,孟浪必会对己言听计从,暗暗笑道:“我岂不成了射月的嫂子?”
喜不胜收之际,忽听得秋池的喊声:“祸事了!祸事了!”孟浪回过身来,见秋奔了过来,忙问道:“什么祸事?怎么惹得秋池姐姐如此慌张?”秋池啐了一口,说道:“怎么?我们的冷面公子今日也油腔滑调了?”雅梦笑道:“他和射月义结金兰,平白捡了个妹妹,能不高兴吗?”秋池望着孟浪,意有所思,正色说道:“那你和射月必须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和射月情同姐妹,今日豁出去也要保全射月。”
孟浪见秋池脸色郑重,绝非玩笑之语,忙问道:“到底有何祸事?”秋池说道:“点苍派掌门人李关海带领点苍派众人闯入凤凰山庄,名为请教武艺,实为射月而来,教主小姐正在凤凰临阁与他们周旋。”雅梦奇道:“我凤凰教很少与外人交往,况且凤凰谷机关重重,他们如何能闯进来?”秋池说道:“这算什么奇事,那秦催华与雪山四狼不也闯进来了,想我们凤凰教的机关已泄露出去。”
射月甚是沮丧,摇头说道:“都是我不好,不知怎么得罪了那么多人,连累了众姐妹。”孟浪安慰道:“这不是你的过错。若江湖要与凤凰教为敌,尽可以捏造罪名,况且你根本未得罪任何人,为何要自责呢?走,我们现下便去看看阁内情况如何。”
四人加紧脚步,早已来到一座阁楼,阁楼上有座横匾,金光闪闪,刻着“飞凤临阁“几个大字。四人站在阁外向内望去,只见艳霁教主傲然立于阁中,她身后有五六十名凤凰教女子,艳霁对面整整齐齐地站立有三十几个人,当首之人是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秀士,青衣飘飘,装束遗有唐风古韵,腰系绦带,手握宝剑。这身打扮竟像唐代的青莲居士。
中年秀士后面站了五名男子,五名男子身后有二十几名弟子。那些弟子都是身着青衣,手握宝剑。孟浪早闻点苍派之名,知为西南一带有名的门派,武功以剑法为主,兼容内外拳法。
只听见那中年秀士说道:“自古邪魔歪道残害黎民,人人得而诛之。我点苍派上应天命,下合民心,虽有斩妖除魔之心,可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愿赶尽杀绝,希望艳霁教主三思而后行,否则我弟子动起手来,我可管不住他们。”一席话说得凤凰教众人咬牙切齿,恨不能立时发作,决一生死。
艳霁脸色不变,应声答道:“我听说邪魔歪道尽善伪装,往往推以仁义之名,其实是奸诈小人。我又听说李掌门善吟李太白之诗,常以青莲居士自居,岂不知李太白有诗云:‘流血涂血草,豺狼尽冠缨’?”她言下之意是点苍派全是衣冠禽兽。
那中年秀士便是点苍派掌门人李关海,他如何不知艳霁的弦外之音,可他依旧满面笑容,说道:“素闻凤凰教教主精明能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艳霁说道:“我听闻李关海李掌门侠义仁心,今日一见,方知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李关海身后一名男子便要发怒,他大声吼道:“你竟敢对我师兄无礼,休怪我不客气。”艳霁见那发怒之人腭下有黑须,忽想起李关海有一暴躁如雷的师弟余信陵,便笑道:“听说‘晴天一雷’余信陵有勇无谋,今日一见,果然是侍勇逞强。”
“晴天一雷”正是余信陵的绰号,其性格火爆,因以为名。当下余信陵怒道:“臭娘们,今日让你尝尝你余爷的厉害。”纵身一跃,势如疾风一掌袭向艳霁,只听见“啪”的一声,艳霁举右掌迎来,余信陵反而倒退了六步,艳霁却依然立在原处。
余信陵先是一惊,待站稳脚步之后,又欲上前动手,却见人形一晃,李关海早已挡在余信陵前面,其速之快,匪夷所思,点苍派弟子欢呼甫起,喊声震地。凤凰教弟子大都目瞪口呆。似被这等身手所震慑,惟有艳霁脸色平静,抱拳说道:“李掌门武艺卓绝,我不及也。但我凤凰教亦非贪生怕死之辈,让我们交出自己的姐妹,那是万万不能。”
李关海说道:“听说射月只不过是教主的一个丫鬟,交出之后,于凤凰教有何害处?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呢?”艳霁说道:“射月虽只是服侍我的丫鬟,但我们情谊至深,我早把她当成妹妹了。”射月在厅外听了这些感人的话,感激无限,对这位教主小姐更是礼敬有加了。但听得余信陵冷笑道:“‘江湖四恶’、‘狐狸凤凰,南秦北华’没想到一向恶名远扬的凤凰教,也来谈‘情谊’两字,我以前倒是孤陋寡闻了。”说完这些话,又冷笑三声。
艳霁正气凛然说道:“世事难料,一向以仁义闻名的点苍派,现今却来欺负凤凰教的小丫头。”余信陵骂道:“死娘们,你懂个屁,这射月小娘们??????”他本想说下去,却见李关海连使眼色,忙闭了口。
那李关海说道:“我师弟性格暴躁,还望艳霁教主见谅。”艳霁也不生气,说道:“如此说来,李大掌门必不说隐情了,但平白让我交出凤凰教的姐妹,我死也办不到。”李关海笑道:“既是隐情,我们绝难以奉告。我点苍派驰横江湖,惩恶扬善,侠名远扬,今日要灭你凤凰教并非难事。”此言一出,凤凰教众女子忙靠拢,似要做最后拼杀。
又听得李关海说道:“凤凰教轻功卓绝,但以武功而论,非点苍派敌手。纵然艳霁教主武功了得,难道你不顾其他弟子的死活吗?”艳霁眉头一皱,心想此言非虚,只有相机行事,方可保全凤凰教无虞,说道:“我凤凰教与点苍派共处西南,向来无仇,今日为何苦苦相逼呢?”李关海说道:“我们实不愿多节外生枝,但贵教射月姑娘与武林生死存亡关系重大,今日也只有得罪了。”此言一出,凤凰教嘻嘻、呵呵、嘿嘿各种笑声连连传来。一名凤凰教弟子名叫傲雪者,跨前了一步,笑道:“李掌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射月从小未出过凤凰教,如何和武林生死存亡扯上关系呢?哈哈??????笑死我了。”
凤凰教更是笑声不迭,连在厅外的孟浪、射月、秋池、雅梦四人也笑不拢嘴。李关海听到厅外的笑声,只道是寻常凤【奇】凰教弟子,怎知射月【书】也在其内,当下朗声【网】说道:“如果凤凰教不交人,今日只有武功上见高低了。”轻拍了两下,只见他身后两名年轻人走了上来,二人都是二十几岁年纪,生得俊朗不凡,只是一人微低着头,脸色愁苦,仿佛历尽人世沧桑;一人昂首挺胸,英朗无比。可二人的目光都是很呆滞。李关海指着微低着头的年轻人说道:“这是我的长子李三山。”又指昂首挺胸的年轻人说道:“这是我的次子李一水。”即令二人向艳霁行礼,艳霁忙还了一礼。
李关海笑道:“敝人颇通青莲之诗,其诗富含宇宙,包罗万象,有升仙腾雾之气,读之怡然自乐。小儿起名于青莲之诗,有诗言道‘三山半落青天外,一水中分白鹭洲。’‘三山’‘一水’为名,岂非奇哉?”
众人始知他两个儿子的名字源于李太白之诗,暗地里笑李关海迂腐,自己读诗便罢了,何必累得两个儿子起如此不雅之名?可李关海脸露欣喜之色,足见得他多么佩服自己的奇思怪想。
忽听得那李三山说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自来有愁,谁能解心语梦花?”又听得那李一水昂首说道:“‘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做人须当为豪杰,举世能扛鼎。”众人听他二人所吟之诗各异,兄长的言语压抑哀愁,弟弟的言语高亢积极,都不明所以。既为兄弟,境遇必殊不大异,况二人年纪轻轻,难有生死悬一线的重大变故,性情却大异,不禁觉得奇哉怪哉。
李关海仿佛看出了众人的疑惑,笑道:“本人生平极爱青莲之诗,我姓李,青莲居士也姓李,他必定是我祖上。我令长子专研李青莲消极之诗,次子专研其积极之诗。他二人都有成就,性格已融入诗中,故性情大异。”艳霁听罢,暗暗称奇:“此人颇得李太白之神韵,却也令他两个儿子专研李太白的诗歌,当真是武林奇事。”再仔细打量那两个年轻人,虽容光不一,可目光呆滞无异,心道:“他两个儿子专研李太白诗歌,已近于呆子,难道他要让两个儿子和我比武吗?”
李关海长喝一声:“取武器来!”早有一点点苍派弟子,手持判官笔,恭恭敬敬来至李一水身旁,躬身奉上武器。众人见那判官笔长七尺,金光烁烁,似纯金打制而成。那李三山袖子一抖,只见两枝三尺来长的判官笔早我在手中,原来那两枝判官笔藏在袖中。众人见他兄弟二人,兄长两手各持一枝三尺来长的判官笔,弟弟右手执一枝七尺来长的判官笔,都不住喝彩。
可他二人对一切置若罔闻,倒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苦行僧,一直呆呆侍立中央,神情各异,三分威严之下,倒有七分滑稽。
艳霁说道:“今日比武终不免,既如此,我凤凰教必当全当应战。”李关海说道:“若凤凰教输了,请教主务必交出射月姑娘,以免不必要的仇杀。”艳霁答道:“我虽为凤凰教教主,但管不了姐妹们自由,这个条件恕难以从命。”便欲亲自出手迎敌,但听身后一女子说道:“以教主之尊,何必亲自动手,量此区区小辈,我来动手便可。”
艳霁抬头一看,只见一女子早已纵轻功跃在自己身前,她手持利剑,飘飘然中有股傲气。艳霁识得此女子是傲雪,傲雪在凤凰教众弟子中武功颇高,常以此自负,今日见敌人来袭,豪气陡生,愿来打头阵。傲雪侍立中央,也不问教主是否允诺,抱拳对李家二公子说道:“不知二位是单打还是两个一起上。”他二人嘴角喃喃动着,却并非答话,好像在背诵什么诗歌。傲雪心中有气,又重复了一遍方才之言,二人依旧未答。
却听李关海说道:“他二人是亲兄弟,对付千军万马一起上,对付一人也一起上。”傲雪抱拳说道:“好!那以后娶老婆也是二人一起入洞房了。”此言一出,凤凰教众女子哈哈大笑,都笑弯了腰。
李关海脸色微变,立即又恢复了平常,朗声说道:“我祖青莲居士诗歌举世无双,当年杜工部如何评论他的诗?”李三山和李一水对众人哂笑视若罔闻,可听了父亲的话,二人一起答道:“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二人虽吟同一句诗,但音调情韵全然不同。李三山吟得如怨妇泣诉,愁肠百出,早已失却此诗原本韵味;李一水吟得霸气十足,倒不似杜甫钦佩的李白,却像杜甫有意来找碴,要和李白拳脚上见高低。
吟罢,李一水早纵身与傲雪斗了起来,李三山却紧随其后,手执一双判官笔,不紧不慢,左挡右支,倒不似武功高深的模样。傲雪心道:“我以为王八李的两个小王八有什么了不得的,一个是缩头乌龟,一个却是任人宰割的绵羊。”就在这一念间,只见李一水的判官笔凌然而下,傲雪急侧身避过,身体一晃,却从侧面攻向李一水,但见双影晃动,李三山的两枝判官笔重重击来,却难以躲过,傲雪连连后退,终于未躲过这一招,只觉全身酥麻,呕出一大口血来,众凤凰教弟子都是大惊,欲上前施救。但这是两派之间的较量,若上前施救,岂不等于说是凤凰教败于点苍派!
傲雪吃了亏,心神一定,忘却了疼痛。这时她方明白李家二子使的长短不一的判官笔攻守互助,长以攻为主,短以守为主,正所谓“长短相形”,长孕育短,短随于长,长短相依,无坚不摧。
傲雪强提一口气,只提剑与判官笔交锋冲击,希望伺机破敌。周旋了约四十回合,胜负难决,傲雪提剑时时在意,不敢轻易进攻;李家二子亦攻少守多,招式凌厉,可出手呆板,缺乏临敌的活灵活现。
众人喝彩不断,却从喝彩声中听到这句诗:“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楼空江自留。”这声音虽只出于一人之口,可中气十足,传扬千里,早压住了众人的喝彩声。
艳霁循声望去,知是李关海在诵诗读经了,暗暗想道:“此人老奸巨猾,须防他暗中动手脚。”思虑刚过,只见李三山和李一水攻守易势,短攻而长守,招招进退有序,与刚才呆呆出招之势截然相反。招式不禁凌厉而且判官笔挥舞速度明显加快。
那李三山纵身跃到傲雪身旁,两枝判官笔齐进,逼得傲雪忙持宝剑一格,李一水手中的判官笔又凌然而至,狠狠地打在傲雪身上。傲雪吃痛,脚一点,使出美艳绝伦的凤凰教轻功,跳出了圈外。三枝判官笔鬼斧神差般的使了过来,直攻向傲雪后背。当的一声,傲雪持剑一格,借判官笔袭击之力,又跳出圈外。如此三番,这场比武倒向猫捉耗子,长久下来,傲雪必败无疑。
艳霁何等聪明,于其中关节一目了然,苦于不知用何法解救,只得干巴巴地望着三人。忽又听得李关海的念诗声:“吴宫花??????”声音抑郁顿挫,停顿无序,三个字之间间隔长短不一。艳霁知是诗中含有玄机,忙也提高了嗓音,喊道:“李掌门内力非凡,佩服佩服!”她充盈内力,将声音提高了数倍,竟将李关海的声音压下去了。说也奇怪,李关海的读诗声被压,李三山与李一水的招式又呆滞下来,远远不及方才的快捷迅猛。李关海不死心,声音又提高数倍,依然是李太白的《登金陵凤凰台》:晋代衣冠……刚吐出个“冠”字,艳霁朗声说道:“听闻江湖面临大难,我武林各派自当荣辱与共,可好端端为何来凤凰教捣乱?”声音夹杂着无穷内力,稳稳地盖住了李关海的诗句。
凡李关海的声音传出,李三山和李一水的招式随着声音互攻互守,分外厉害。只要艳霁的声音盖住李关海,李家二子的阵法随即紊乱,难以制敌。李关海的读诗声竟是李家二子的无形指挥棒。此场比武名为傲雪与李家二子只见的比武,实为艳霁与李关海的内力比拼。若艳霁内力深,则足以盖住李关海的声音,李家二子则胜利无望;若李关海内力深,则以诗句作为指挥,傲雪必败无疑。如此比拼内力,凤凰教众女子早明白其中关窍,她们想只要盖住李关海的读诗声,李家二子失去指挥,傲雪便可乘机击敌制胜。
凤凰教全是女子,众人七嘴八舌地喧哗起来,想借此掩住李关海的读诗声。有的凤凰教的弟子甚至大吼大叫,想那些女子的声音本已高调难测,现下几十人吼了起来,有人也暗运内力提高了嗓音,整个凤凰临阁似乎成了人山人海的闹市。
可嘈杂之声依旧掩不住李关海与艳霁的声音。李关海声音飘荡整个山谷:“三山半落青天外,一水中分白鹭洲。”声音依旧错落有致,字字间隔不一。而艳霁的声音也是奋起直追,却怎么也掩不住李关海声音。
凤凰教众女子与李关海进行声战,并无伤死之险,可傲雪与李家二子的刀剑实战,险着起伏。那李家二子招式随着李关海错落的读诗声,陡进陡出,逼得傲雪早已招架不住。艳霁更是涨红了脸面,用尽全部内力来提升嗓音,依旧于事无补,脸上汗珠涔涔直下,只听得“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愁”字音刚落,只听见“嚓”的一声,原来傲雪那柄剑承受不了判官笔的连连进逼,瞬时断为二截。
与此同时,艳霁“哇”的一声,嘴角满是鲜血,却是她内力已使尽,一口气提不上来所致。傲雪早已目瞪口呆,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的剑竟被折断,虚影又是几晃,三枝判官笔都重重地砸在傲雪身上。傲雪被击得身飞二丈外,早已昏厥在地。凤凰教弟子立即分为两拨,一拨围在艳霁身旁,一拨围在傲雪身旁。齐心相助,防止敌人乘二人受伤之际,突施袭击。
李关海哈哈笑道:“凤凰教果然同心同德,弟子身败受伤,教主也跟着沥血三升。”内力充沛盈溢,声音远远传出,却是李关海故意卖弄,以震慑凤凰教弟子。
艳霁吃了一惊,暗叹李关海内力之深,高不可测,自己在使内力时,已精疲力竭,而李关海竟毫发无损,内力浑然天成。艳霁只得运气疗伤,过了良久,才缓缓睁起眼,说道:“点苍派不仅剑法卓越,内功亦是深不可测,凤凰教今日灭于点苍派手中,本也是无憾。可是有诗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若使当时便死,千古忠佞有谁知。’我凤凰教并未做恶,可背负‘江湖四恶’的罪名,真是死也不甘。”
李关海说道:“千古对与错,非我等一言两语能定。对也罢,错也罢,恶也罢,善也罢,都如无情长江流水,源源而去。我们此次只为射月姑娘而来,绝无剿灭凤凰教之意。”
艳霁说道:“她一个小姑娘,又未得罪贵派,何必为此大动干戈?”李关海说道:“武林各派面临生死关头,楚云女不久重现江湖,嘿嘿,你凤凰教能推脱着弥天之灾吗?”
“楚云女”三字一出,无论点苍派弟子,还是凤凰教弟子心中都是一震。年纪稍大的更是“啊”了一声,十八年前的江湖惨景仿佛又要出现,一切都历历在目。
孟浪和雅梦也曾听老子说过楚云女,直到她曾暴虐天下,弄得江湖人心惶惶,流血漂橹。只有射月她一直莫名其妙,不知自己与楚云女有何关系,可是秦催华,雪山四狼,点苍派都是为自己而来,百思不得其解。
第八回(上)
第八回点苍三番战未果遁甲八门死伤休
当“楚云女”三字出口时,众人心中都是一惊,更有甚者,竟然有人颤颤发抖,可想以往楚云女行为之惨烈。
艳霁心中也是一惊,说道:“李掌门真会说笑,楚云女已消失了十八年,何必用她的名号来压我们凤凰教?难道我们会怕吗?”李关海说道:“我该说的话都已说了,艳霁教主不信,我们只有付诸武力了。”艳霁说道:“李掌门早已使用武力,何必说‘只有’二字呢?自欺欺人吧!”李关海说道:“我两个儿子武艺平平,还望凤凰教继续指教。”
凤凰教听了李关海挑衅的言语,都跃跃欲试,可众人都知道名为对付李三山和李一水兄弟二人,实则是对付李家父子三人。正当局势僵持不下之时,只听到一人冷冷说道:“让我来领教一下李家两位公子的绝艺。”
李关海不觉一惊,那说话之人分明是个男子,想凤凰教全是女子,又怎会有男子呢?脚步响处走出一位书生打扮的青年,踏步迈进厅内,背挎一柄剑,步伐轻微,立在李三山和李一水对面。
凤凰教众人识得来着为雅梦之友孟浪,却不知他的武功如何,心中又惊又喜。李三山和李一水依旧侍立,一眼也没瞧孟浪,口里依旧喃喃说着话。因二人声音过于微小,孟浪虽在二人旁侧,只听到二人喃咕着,却分不出所以然,想来二人还在钻研李太白之诗。
李关海抱拳对孟浪说道:“自古君子惯于使剑,昔李太白吟酒舞剑,人称‘诗仙’‘酒仙’。今日见公子使剑,必定也是位谦谦君子。”他言语颇为客气,可仍然忘不了他心目中的偶像李太白。
孟浪并不领情。冷冷说道:“使剑未必就是君子,点苍派武功以剑法为主,却不见得贵派有什么仁义君子。”李关海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口角之争也是英雄出少年啊!”孟浪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总比你那两个痴痴呆呆的儿子好。”
站在李关海身后的余信陵一直未说话,他听孟浪此言,气愤异常,更为讨好师兄,忙怒道:“小子别不识抬举,我那两个侄子,武功可比你高上千万倍。”孟浪说道:“武功高低,不出手又怎么知道,还请亮招吧!”李关海赞道:“好!有志气,血气方刚的少年就是敢作敢为。”便转身对李三山和李一水说道:“我祖李太白受玄宗之诏时,说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二人齐声说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二人声调各异,愁喜不一。言罢,猛向孟浪攻了去。李一水以攻为主,李三山以守为主。
孟浪知道他二人的招法玄妙,连连躲闪,不敢轻敌。几回一过,又听得李关海诵诗,这一回念的却是李太白的《侠客行》: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依旧如念《登金陵凤凰台》一样,停顿无序。
李三山和李一水二人招式随音而动,忽更换了阵势,两支短判官笔齐身杀来。孟浪见敌人陡然变了招式,不敢轻敌,忙使出了老子所授的天外飞剑第一层苍天海外。“当当当”几声,兵器相碰之声轰然入耳,紧接着又是李关海的诵诗之声:银鞍······
凤凰教众人都暗骂李关海使诈,可内力不及他,终究无可奈何。“鞍”字停顿良久,“鞍”字后面乃是“照”字。李关海刚欲念“照”字,却听到当的一声,竟是孟浪将李三山左手的判官笔斩断了。李一水见兄长兵刃已断,早乱了阵脚。孟浪却顺手将兵器一抖,长剑又落了来,竟将李一水手中的判官笔也斩断了。如此一来,李氏兄弟三支判官笔已折其二,分明败于了孟浪。孟浪竟在十几回合破了李氏兄弟,虽仗着宝剑的锋利,其剑招之奇也是江湖罕有。
李关海神魂颠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往总是自己的两个儿子打断别人的兵刃,今日却被别人打断了兵刃。李关海仔细瞧孟浪的宝剑,惊讶地“啊”了一声,然后颤颤抖抖地说道:“扶风······扶风剑!原来你和楚······楚云女是一伙的,怪不得射月会在凤凰教。”
孟浪莫名其妙,不知为何李关海口口声声说自己与楚云女是一伙的,不解地说道:“我虽闻楚云女之名,但未见楚云女之面,又怎和她一伙呢?”李关海说道:“嘿嘿,你小子不必装蒜,当年楚云女从西域百毒教遗坛得到三件宝贝:一曰御风斩秘籍;二曰五虎断魂刀;三曰扶风剑。五虎断魂刀被五刀门门主‘一刀销魂’洛剑魂所夺,扶风剑后来由楚云女交到‘飞天狐狸’褚正侠手里,这是天下共知之事。却不知着扶风剑如何落入你这小贼手里?”孟浪终于知道了一些眉目,原来师父传给自己的扶风剑竟有如此来历,那李关海却不知孟浪是褚正侠的徒弟。
又听李关海说道:“大家一齐动手,闲剿灭这贼小子,倘若楚云女那女魔头来了,事情就更不好办了。”先前李关海言语不失读书人风范,可这几句话说得急促非常,仿佛楚云女真的来了。点苍派弟子人人拔起利剑,大有出手共击孟浪之势,却听得凤凰教有人说道:“孟公子为我凤凰教出头,我们誓死保护他周全。”众女都应了一声,立即围在孟浪身旁,防止点苍派群起而攻之。
正当剑拔弩张之事,却听得一个男子恐怖的声音:“我,领教。”随着声音走出一位年纪约四十五岁的中年人。那中年人貌不惊人,一直在李关海身后,并不言语,现下好不容易冒出一句话,竟是“我,领教”三个字,兼之声音可怖,倒有冲天破雷之象。孟浪仔细打量那中年人,见他生得高大挺武,面容微红,必是武艺精湛之人。
李关海恭恭敬敬地中年人说道:“何劳师兄亲自动手,杀鸡焉用牛刀,让师弟出手就行了。”中年人摇了摇头,对孟浪说道:“小子,比武。”李关海不敢阻扰,向余信陵使了个眼色。余信陵会意,指着中年人对孟浪说道:“这是我二师兄,江湖人称‘言简意赅’姓嵇,讳岚,平时一句话不出四字,所以还有个外号‘字不过四’,可江湖人人敬重他的武功和为人。”
嵇岚面无表情,只是盯着孟浪,好半天嘴上有蹦出四个字:“比武,敢吗?”孟浪正想说话,又见嵇岚后面走出一位五十左右之人,那人脸面消瘦,可目光炯炯有神,宛如黑暗中的明珠,璀璨夺目,光照四壁。那消瘦之人未及答话,余信陵忙走上前来,说道:“这位是我大师兄,便是威震江湖的‘答非所问’,姓崔,名讳上任下贤。”
孟浪早闻“答非所问”崔任贤的大名,素来佩服其为人任侠,喜好打抱不平,孟浪不以大侠自居,也未想过当什么大侠,虽然师父逼迫他危害武林,但其对仁人志士的钦佩之情丝毫无减,况且崔任贤曾单枪匹马闯入十万金军大队,如入无人之境,斩杀两位将军,四位先锋,一时侠名大著,天下举世莫不知。崔任贤性格怪戾,与嵇岚都被江湖人看作是怪侠。
孟浪冷傲,可对这两位怪侠素来佩服,今日竟要和“言简意赅”嵇岚动手比武,是孟浪做梦也未想到的。嵇岚虽号为“言简意赅”,实则言简而意不赅,可他要与孟浪比武却是必然无疑。
孟浪抱拳对“答非所问”崔任贤说道:“久仰高义,今日一见,却无缘坐下攀谈,实为人生一大憾事。”崔任贤说道:“昆宇有一人,上唇顶天,下唇顶地,中间有个大嘴巴。”凤凰教众女子都忘了生死关头,嬉笑不断,心里暗想,他绰号为‘答非所问’,果然是答非所问了。
孟浪亦是一惊,可早有闻名,便问道:“前辈,不知我射月妹妹与楚云女有何关系,为何你们非要抓她不可?”自结义之后,孟浪便称射月为妹,虽临万敌,亦是不该。崔任贤笑了笑,说道:“黄河九曲,长江三波,黄河入鲁地,长江飞东海。”依旧是答非所问,音调或沉或仰,字字清晰。
射月在厅外再也担待不住,又见厅内剑拔弩张,一场恶斗在所难免,孟浪身在重围,竟要与当世高手一较高下,不禁想起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誓言,连忙走进屋内,跑至孟浪身边。只听厅内“咦”的声音不绝,点苍派弟子都盯着射月,好像见到熟人一般,原来点苍派弟子日日观察射月的画像,只为抓她所用,今日一见到射月,都不禁“咦”了一声。
李关海和余信陵见射月跑了进来,都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异口同声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二人现下倒心有灵犀一般,语气语调完全一样,都是大喜过望,便欲动手捉射月。
却听得嵇岚说道:“女人,漂亮。”此句自是夸射月美貌,可射月听来心中直打哆嗦,立即花容失色。李关海不知是忌惮这位师兄,还是尊敬这位师兄,听到他的言语,竟也不贸然行动,只是罢手侍立在侧。眼睛直盯着射月,待局势僵硬,立马动手捉住射月。不一会儿工夫,又有二人走入厅内,却是秋池和雅梦,她二人见射月已入了厅内,也跨步进了来。
“言简意赅”嵇岚指着孟浪说道:“武功,平平。”孟浪虽钦佩嵇岚的仁义心肠,可见嵇岚竟然如此无礼,心中愤愤不平的傲气飘然而来,他对众凤凰教女子说道:“你们还是好好保护射月妹妹,让我领教一下‘言简意赅’嵇大侠的高招,不只是徒有虚名,还是名不虚传。”他故意加重了“徒有虚名”四个字的音调,其中暗含许多讽刺之意。
凤凰教女子明白孟浪的用意是要让她们好好保护射月,这样可以一举两得:一则孟浪可以少分忧心,以全心全意和稽岚比武;二则可以防范点苍派弟子乘比武之际,忽施袭击,捉住射月,即便逃离,那时悔之晚矣。
众女子会意,大都围在了射月身畔,只有少数围在艳霁和傲雪身畔,此时傲雪已然苏醒,可受伤着实不轻。
嵇岚点了点头,说道:“好,比武。”自始至此,他每句话果然都未超出四字,倒不枉了“字不过四”的大名。
只听刷的一声,孟浪伸出大拇指弹了一下扶风剑,身随剑声,剑护身行,第一招便使上了苍天海外的第九式“一柱倾天”,孟浪明白眼前这位高手非比寻常,是以刚出手便使出了苍天海外。
刷刷刷,剑声又响,孟浪接连使上了“五丁开山”“破釜沉舟”“刑天执器”三招一气呵成,殊无闲缝,三招既出,剑光绰绰,连孟浪亦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剑招会变得如此沉稳。第一次与不二庄过招时,苍天海外似乎是一套陌生的剑法,虽知其凌厉无比,却无法挥洒自如;第二次与秦催华过招时,只觉苍天海外招式灵比,可未达随心所欲之臻境;现在与嵇岚对敌,剑随心到,剑心和一,畅然无阻。
嵇岚武功之盛,非可小视,他空着手,来回穿梭,不紊不乱,往往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剑招。孟浪刷刷刷,又使了三招,这三招是“霸王扛鼎”“鲁班造械”“子胥鞭尸”,依旧奈何不了嵇岚。嵇岚边退边闪,说道:“剑招,不错。”
无论是点苍派弟子,还是凤凰教弟子,都痴痴凝望,有一种望尘莫及之感。武功修为低的人,见他二人招式迅速,孟浪招招进逼,嵇岚狼狈不堪地躲闪;武功修为高的人,则知道孟浪虽剑招奇特,可内力不高,全仗着扶风剑的锋利击敌,嵇岚躲闪有度,长此以往,胜负必易势。
刷刷刷声响不绝,二十七招过去了,如云如雾,孟浪见苍天海外不能损敌之一毛,不禁愕然,后悔老子授剑招是未能好好修炼。孟浪心有杂念,招式一懈,嵇岚乘隙撇开剑锋,转身一扭,早在孟浪左侧,顺手一击,便要往孟浪小腹上击去。
孟浪大骇,退身已然不及,忙伸出左手,与嵇岚掌对掌。孟浪又欲右手挥剑刺敌削向嵇岚,可立马觉得左掌受力浑厚,连忙运身上的虽有内力,都输于左掌,因此右掌竟无丝毫力气,连剑斗难以拿住,更不用说以剑刺敌了,二人的比试竟成了内力的较量,孟浪虽学了天外飞剑第一层苍天海外,可内力修为并未提升,遇到如此高强的对手,觉得全身就要虚脱,只是靠最后一口气死撑下来。
厅内鸦雀无声,众人都摒住呼吸,观看二人的比试;厅外鸟叫声徐徐传来,悦耳动人,可鸟儿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厅内的这场比试。
只听得孟浪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额头上早已汗水淋漓。嵇岚不仅是言简意赅,内力修为更是炉火纯青,现在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早已胸有成竹,脸上平静如常。
忽厅外传来了笑声,打破了厅内的寂肃,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位男子的声音:“子日‘益者三乐,损者三乐;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益矣。乐骄乐,乐佚游,乐宴乐,损矣。’不知我们这算不算‘佚游’?”单凭“子曰”两字,凤凰教众女子已猜得八九不离十,那来者必是尹天季。
只见两人徒步走了进来,果真是尹天季和荆楚楚,他二人“佚游”刚回,却不知发生了何事。荆楚楚见众人聚于阁内,笑道:“怎么凤凰教今日集体在飞凤临阁吃午餐吗?其他姐妹呢?”随即觉得不对,只见无数陌生男子的面孔,料得不若己之所言,忙住了口,和尹天季一起退到了凤凰教那边。
早有一凤凰教女弟子乘着众人凝望嵇孟二人之时溜了出去。她一提冲天炮,顿时五阵轰响在天空中传递,这是凤凰教的暗号,散落在各处的凤凰教弟子闻声纷沓而至,径往“飞凤临阁”奔来。
厅内的点苍派弟子听到炮声,都暗叫不好,连忙手执宝剑,只待掌门人一声令下便上前厮杀。李关海却始终一言不发,心道:“这小子的剑法奇特,却不带半点邪气,必然非楚云女所教,可他的师父是谁呢?”屋外嗦嗦嗦声响连绵传来,李关海知道凤凰教弟子已来接应,可并不放在心上。
厅内孟浪气力不接,似乎连眨眼的力气也没有了,射月大急,忙推开围在自己周围的凤凰教众姐妹,上前走了几步,一掌击在嵇岚身上。点苍派弟子见射月偷袭,不禁怒气冲天,再转眼看嵇岚,他竟是无动于衷,原来射月的这一掌对其毫无损害。
旁侧的雅梦也是急火攻心,她见射月偷袭不成,自己的功力与射月半斤八两,偷袭也必然是石投大海,无波无浪。雅梦灵机一动,思起荆楚楚扼住自己逼迫孟浪脱裤子之事,脸上露出丝丝笑意,可情不同景亦不同。当时是孟浪要救她,现下却变成了她去救孟浪,人生之境遇真千变万化啊!
雅梦计谋已成,盯着嵇岚的腰下,找准目标,猛地一出手,早将他的腰带提了出来,进而便哈哈大笑起来。嵇岚暗叫不好,只知自己着了道,却不知哪里着了道,忽地觉得下身一冷,接着裤子掉了下来,嵇岚忙撤出掌力,伸手提起了裤子,在撤掌的同时,孟浪只觉手脚酸软,随即倒了下来。
周围笑声叠起,显然是笑嵇岚当众丢脸,更为甚者,点苍派弟子都捂着嘴,想笑却不敢大肆地笑,当稽岚冷目扫来之时,他们忙立直了身躯,脸上摆出严肃的面容。嵇岚羞愧难当,怒气攻心,见雅梦依旧哂笑不止,怒上加怒,他左手提着裤腰,右掌使足了全力,一掌将雅梦打倒在二丈之外,幸好他与孟浪比拼内力,内力消耗未补,饶是如此,这掌也着实不轻,只见雅梦用尽全力将头抬了起来,狠狠瞄了一眼,又将头低了下去。
凤凰教弟子,都停止了哂笑,有几名弟子围在雅梦身边,关切的问道:“雅梦妹妹,感觉怎么样?”虽然她们以往并不如何亲近这位雅梦妹妹,可她刚才当众侮辱了嵇岚,便是给凤凰教出了大大的恶气,因此都对她刮目相待,有种说不清的亲切。
嵇岚脸色惨白,冷冷说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外号为“字不过四”,向来一句话不超出四个字,现下一口气说出八个字,也算是武林中千载难逢的奇观了。孟浪用剑撑身站了起来,短暂的休息让他恢复了部分体力,他将目光移向雅梦,脸上满是关切之情,然后慢慢将目光移向嵇岚,冷冷说道:“刚才胜负未分,现在重新比过。”嵇岚单手提着裤腰,另一只手提起上衣,用嘴一咬,撕下了一条长条,他将长条缠绕在自己的腰上,在结头出狠狠打了几个死结,他于方才之事心有所悸,故牢牢打紧腰带,防止再被偷袭。
二人正准备动手,屋外响声震动,早有一群凤凰教弟子倒退着身子进了飞凤临阁,她们是听了讯号炮前来接应的弟子,可都倒退着走了进来,也是奇哉怪哉了!孟浪顺着她们的眼光瞧去,见走来了一名男子,那男子手执铁扇,正是“铁扇仙”秦催华,他神情自若,有恃无恐。
又听得车轮滑动的声音,一张钢铁铸成的椅车,紧跟在秦催华身后,车上端坐着一位六十几岁的老翁,双腿已断,可脸上飒爽威风,自是一代宗师的风范。椅车两旁各立二人,都头戴狼形面具,却是“雪山四狼”
点苍派众人都面露喜色,李关海、余信陵、嵇岚、崔任贤四人齐声对老者说道:“师父。”四人言辞恭谨,连向来面露傲色的嵇岚与崔任贤也是恭恭敬敬。他四人恭敬已毕,其余点苍派弟子都跪下磕头道:“师祖好。”那老者点了点头,随即抬手,众弟子起身。
老者目光移向凤凰教众女子,待看到射月之时,不禁“咦”了一声,然后说道:“真像!真像!不愧为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儿啊!”众人听得莫名其妙,不知那老者何意。
又听到那老者朗声说道:“请问哪一位是贵教艳霁教主?”艳霁朗声应道:“本人便是,不知前辈有何见教?”余信陵大声喝道:“大胆,见到我师尊为何不跪?”艳霁笑道:“自古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我虽是个女子,也不会轻易向人下跪。”
那老者说道:“罢了,罢了!信凌,你不可对艳霁教主如此无礼。”艳霁本有一肚子怒火,听得老者言语谦和,倒也不立即发作,忙问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老者笑道:“老夫退隐十八年,你不知我的姓名也就罢了。可你凤凰教上任教主菲灵却是老夫的晚辈。老夫复姓司空,草字敬武。”
只听“啊”的一声,艳霁长大了嘴巴,眼睛直盯着那老者。司空敬武在十八年前可是响当当的名字,凡是江湖上走动之人,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以卧虎潜龙功名贯四海,江湖人称他为“在天飞龙”,可江湖传闻此人早已归西,今日一见,艳霁心中着实难安,一瞬间“绝人洞”“楚云女”“大理五狂”等字样引入脑海。
江湖十八年相传:司空敬武的五个徒弟“大理五狂”与楚云女在大理绝人洞外大战三天三夜,后来武林人士只在绝人洞看见“大理五狂”的五具尸骸,楚云女却不知踪影,就在那一年“在天飞龙”司空敬武也离奇死亡。
艳霁回想李关海与嵇岚的武功家数,果然是是师从司空敬武的卧虎潜龙功。十八年前威震天下的一代枭雄,现今却变成了瘸子,真是让人难以想象。艳霁定了定神,笑道:“我凤凰教今日真是蓬荜生辉,一日间便来了‘晴天一雷’余前辈,点苍派李掌门,‘言简意赅’嵇前辈,‘答非所问’崔前辈,更让我吃惊的是连江湖上那个赫赫有名的‘在天飞龙’司空前辈也光临敝教,看来我凤凰教今日横竖都是亡了。”
司空敬武说道:“老夫绝无此意,凤凰教也是西南的大教,我点苍派只欲与凤凰教联手,共同抵御敌人。”
司空敬武本是点苍派掌门,后因事故断了双腿,无心管理点苍派日常事务。他的大徒弟“答非所问”崔任贤也二徒弟“言简意赅”嵇岚性格怪异,难以胜任掌门之位;他的四徒弟、五徒弟、六徒弟、七徒弟、八徒弟合称“大理五狂”,与楚云女交手时全部殉难;他的九徒弟“晴天一雷”武功平平,又缺乏计谋,因此他把掌门之位传给了三徒弟李关海,自己则潜心闭关修炼疗伤。十八年过去了,他知道楚云女会卷土重来,故也随点苍派众人来到凤凰教。
艳霁说道:“共同抵御敌人?你是说楚云女?可我凤凰教与她无怨无仇,为何要强出头与她作对呢?不过我倒是听说‘大理五狂’曾伤她数掌,我看点苍派是怕了楚云女。”
司空敬武摇了摇头,冷冷说道:“你以为凤凰教不招惹楚云女,便可平安无事吗?当年楚云女妄图称霸武林,打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旗号,她铁骑到处,无数掌门帮主俯首称臣;若说个不字,门派立即被灭,往往是一派上下全无活口。”艳霁心道:“此言不虚,若楚云女来到西南,凤凰教难以逃脱被灭之灾。”
艳霁眼光一转,只见秦催华手执铁扇,口露淫笑,甚是可恨可怒,便对司空敬武说道:“原来你早收服了‘雪山四狼’和‘铁扇仙’,上次他们来捉射月,必是你的主意了。”司空敬武说道:“他们都被老夫制住,焉有不服之理?至于他们去抓射月丫头,也是我的主意。”
司空敬武思索片刻,又道:“老夫本来早可以将射月丫头捉来,都怪秦催华这小子好色误事,在贵教犯下了滔天罪行,露出了蛛丝马迹,让我的计划功亏一篑。”秦催华原本口角有微笑,听了司空敬武的这些话后,忙跪倒在司空敬武身前说道:“主人,看在我为您效力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他说话哆哆嗦嗦,脸上满是恐怖的面色,可这些话终于被他一口气说完了。
第八回(下)
第八回点苍三番战未果遁甲八门死伤休(下)
司空敬武说道:“你奸污了凤凰教弟子,已犯下滔天罪行。老夫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打赢我,老夫还你自由,而且给你摧肠夺命丸的解药。起来出招吧!”秦催华再也不哀求,他明白所有的哀求对眼前这位老者一文不值。秦催华低着头,目光四下游走,最终将目光盯住了射月。
司空敬武对于无意一般之人,从不先出手,只等待着对手先动手,他目光威严,没有将目光移向别处,只冷冷地盯着秦催华。
忽见秦催华身形一晃,竟不是向司空敬武袭去,而是使劲了全力向射月奔去,眼中全是贪禁之色。司空敬武也不答话,使出全部内力凝于掌上,击在了秦催华的身上,速度快于闪电。
可秦催华早扑在射月身上,紧紧地搂住射月,便一动不动了。凤凰教女子都是大惊,忙走过来,使劲地推着秦催华,好不容易才将他的双手分开,只见他身体瘫倒在地,早已断气。
众女子都明白秦催华必知逃脱不了死劫,可他临死之前不是垂死挣扎,而是妄图占射月的便宜,以满足他的色欲,因此众女子忿恨在心,使劲往秦催华尸体上踹,以此发泄心中的怨愤。
射月更是心惊,整个人心似乎跳了出来,只听“扑通、扑通、扑通”地响个不停,兀自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孟浪见义妹被欺负,忙走了过来,抓着她的手臂说道:“不用怕,我在这里保护你。”射月好像找到了依托,用手牢牢抓住孟浪的手,说道:“孟大哥,不要抛下我,这些人都是坏人,他们······他们都要害我。”声音柔和,可依旧清晰动耳。点苍派弟子听了之后,如中魔魇,魂不守舍,虽知射月“坏人”二字是指他们,可依然希望能听到如此悦耳动人的声音,即使在被骂一千次“坏人”,又未尝不可。
孟浪望了望秦催华的尸体,心中想道:“你号为‘铁扇仙’,一生为色所误,死也死在色上,真是可哀可叹啊!”一阵幽香扑鼻,孟浪虽知射月身上散发的胭脂之味,也不禁心神一荡,只觉得射月之手柔滑细嫩,又见她容貌俊雅,眉宇清秀,体量苗条,不由得想入非非。
只听得“咳咳咳”的三声,孟浪立即从虚幻中回到现实,却见雅梦面如土色,眼角黯淡。雅梦的眼睛死死盯着孟浪,她见孟浪拉着射月的手,暗想:“我为你受此重伤,你却和其他女子卿卿我我。”她却不知道孟浪心中一闪即逝的龌龊想法,否则必是嗤之以鼻。
司空敬武冷冷说道:“本性不改,秦催华至死也没有辜负他‘摧花’的盛名。”孟浪见眼前这位老者,心中生出一种畏惧之意,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他向来不怕死,可眼前这位老者不仅武功毒辣,心肠更是恶毒,言语也处处生威,自知今日情况不妙。
孟浪展眼向射月望去,她目光宁静,对孟浪满是信赖之情。孟浪心一冷,对眼前这位义妹既感同情,又感到无可奈何,当下朗声说道:“司空前辈明辨是非,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可为何要与一个小姑娘为难?”
司空敬武望了望眼前的年青人,见他满眼冷傲之色,说道:“小子,不如你拜老夫为师,老夫将毕身功力传给你,以后你定能扬名立万。”
孟浪冷冷说道:“多谢前辈厚爱。可我只有一位师父,怎能在拜你为师呢?况且,你我既已为敌,今日只得拼个你死我活。”
司空敬武笑道:“好个有骨气的男儿。你可知你身畔的射月姑娘是什么人?”
孟浪哼了一声,说道:“她当然是我的义妹了,即使天塌了下来,我也要保护她周全。”上课就问道:“那你公然与全武林为敌了。”
孟浪道:“此话怎讲?”司空敬武笑道:“你义妹是楚云女的女儿,你若助她,岂不是公然与武林做对了吗?”
孟浪心中一冷,他不敢相信这位善良温柔的义妹和凶狠毒辣的楚云女有如此亲密的关系。射月更是不信,她直摇着头,对司空敬武道:“你骗人,你想害我,又何必撒这么大的谎?”几乎已泣不成声。
凤凰教的女子与射月朝夕为伴,也绝不相信司空敬武的言语;那群点苍派弟子本来对此毫无疑问,待见到射月之后,却难以深信: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怎么也不可能是曾经横霸一时的楚云女的女儿。
司空敬武道:“绝人洞一战,老夫丧失了五位爱徒,也断了两条腿。可楚云女也大耗功力,她一共中了十八掌,五种奇毒。若非她内力深厚,当时便血溅绝人洞。即使如此,她也要十八年的时间才可完全恢复。只可惜老夫双腿瘫截,不能乘胜追击,否则今日也不必和这小姑娘为难了。”他面有怒容,往事已痛苦不堪,似乎要将所有的怨毒都发泄在射月身上。
艳霁发现司空敬武脸色的微妙变化,只怕一旦发作,后果将不堪设想,忙道:“司空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凤凰山谷机关重重,连鸟儿也难飞进来,为何点苍派能够穿过?”司空敬武的脸色由怒转喜,好像听到了一件极其自豪的事,笑道:“量凤凰教的机关如何难得了我。”
与此同时,艳霁转过身来,面对孟浪和射月二人,背对司空敬武以及点苍派众人,努了努自己的嘴,将眼珠转到了阁门方向。孟浪深深明白艳霁所指,更是紧紧抓住射月之手,只待时机成熟,就冲出阁外。司空敬武正说及自己得意之事,并未防到这一招,他依旧笑道:“老夫几次夜探凤凰教,已将机关的方位摸索的一清二楚,描制成图。”
艳霁笑道:“司空前辈说笑了。你双腿不便,如何能夜探凤凰教?”司空敬武道:“双腿不便又如何?老夫······”
话未说完,只听艳霁喊了一声:“姐妹们,一起上!”千百名凤凰教弟子一起簇拥而上,防不及防,大厅上立时乱作一团,剑光刀影绵绵而来。司空敬武微一用力,轮椅便顺心而动,骨碌碌地朝凤凰教众女子袭去,他所使乃是点|茓手,凡轮椅到处,凤凰教弟子都被点中了|茓道。
李关海招式连连,早已打伤了几名凤凰教弟子,又与艳霁接住了招。他二人往来冲突,李关海闪念一现,忙喊道:“点苍派弟子听令:不要让射月那丫头跑了。”几名点苍派弟子见早没了射月的踪影,便即出厅门追击而去。
艳霁道:“李掌门果然聪明,只怕为时已晚,射月已经平安地离开了这里。”李关海哼了一声,怒道:“没想到你会用这招,千百名凤凰教弟子的生命换一个小丫头,你觉得值吗?”艳霁笑道:“什么不值,只要射月未被抓到,我凤凰教弟子就没有什么危险。”他二人边打边说,内力相较,招式相搏,形若无相。
凤凰教弟子虽众,可点苍派几位名宿艺高惊人,早已打伤一大片凤凰教弟子。不一会儿工夫,艳霁也被司空敬武点了|茓道,与其余几名凤凰教弟子也都被卸甲投降。李关海命令将凤凰教众人以及尹荆二人收押,派出点苍派弟子到处搜索射月的踪影。
且说当时孟浪见艳霁众人与点苍派相搏,立马拉着射月乘乱逃去。他连纵轻功,虽和射月一起,也逃到了三里之外。二人脚步丝毫并未慢了下来,慌乱而逃,也不择路。
忽地孟浪踩在一朵小草上,只听“豁”的一声,一支飞镖顺风而至,此时躲闪已然不及,孟浪忙举起右臂一挡,那飞镖射入他右臂之上,一时痛彻心骨。射月连忙说道:“糟糕!我们已来到了凤凰谷,不小心踩到了本教的机关。”便从褂袖处撕下一片布条,拔了孟浪右臂上的飞镖,慢慢地替他包扎,嘴里喃喃说道:“幸好镖上没毒。”
孟浪瞧着射月娇丽的容颜,又见她细心包扎自己的伤口,刚才在大厅上的那种非分之想猛地荡在脑海里。孟浪一时回过神来,暗骂自己:“她可是我的义妹啊!怎么能如此邪恶呢?”思及她对自己的好,心中想到:“若是鹣妹妹对我如此,我死也知足了。”射月的音容又在孟浪脑海中翻过,他一时难以控情,心想:“为何要想着鹣妹妹呢?射月就比她漂亮一百倍,温柔一千倍。”射月此时眼光一移,见孟浪直盯着自己,慌忙低下头来,羞红了脸面。
孟浪也是一羞,知道刚才的非分之想太过分了,转眼瞧在手臂上,见伤口已然包好,说道:“咱们快点走吧,点苍派若追来,就很难办了。”
射月点了点头,在前引路,她是凤凰教弟子,很清楚机关的方位。她对孟浪说:“我们凤凰教机关师根据三国诸葛孔明的八阵图改制而成,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开、休、生三门为吉门,杜、景、伤、死、惊五门为凶门。吉门大吉;若入伤、死、惊三门,机关重重而来,若非武功高强之人,则难以逃命;杜、景二门虽列入凶门,但偏于平门,其间暗器或快或慢,远不及伤、死、惊三门。”
孟浪点了点头,说道:“诸葛大名世人皆知,这八阵图如此玄妙,我以前只闻其名,不知其实,今日一见,终生难忘啊!”射月摇了摇头,说道:“凤凰教的机关只学到了八阵图的皮毛,当年诸葛丞相以石堆摆成阵,困住东吴大将陆逊,可那石堆摆成的八阵图太过玄妙,监造本教机关的匠人难以捉摸,因此只在凤凰谷布下暗器,仿制八阵图而作。”
孟浪问道:“不知我方才所踏为何门,为何一支飞镖便向我飞来?”射月道:“孟大哥,你刚才误入杜门。”孟浪叹了口气,说道:“杜门的暗器尚且如此了得,那伤、惊、死三门岂非有神出鬼没的力量?”射月点了点头,将八门的分布告诉了孟浪,二人或拐弯抹角,或径往直行,尽往开、休、生三门行走。
忽听得有争吵之声,一名男子道:“不是,这是伤门,千万不能走。”另一名男子道:“不对,这是休门,不走这里,我们怎么前进?”有一名男子道:“我记得进凤凰山庄的时候走过这条道,这是开门。”
孟浪循声望去,只见六名点苍派弟子徘徊于内,左手持地图,右手握利剑,兀自七嘴八舌地吵个不停。孟浪拉着射月的手,说道:“快走,点苍派大队人马追过来的话,我们就在劫难逃了。”
只听得一人喊道:“神仙姊姊快来救救我们。”射月大奇,还以为真有神仙下凡,忙转身一看,只见六双眼睛盯着自己,其中一人眼珠骨碌碌地转个不停,嘴里不住说道:“神仙姊姊,快给我们指点迷津,我们不想死在这里。”射月向四周看了看,并未发现其他人,而那“姊姊”决不会是指孟浪。
又听那人道:“神仙姊姊,快发发慈悲吧!”这些话确实对射月说得无疑,可她就是不明白自己何时成了“神仙姊姊”,疑惑地用食指指了指自己:“我?”那人点了点头,忙道:“是啊,你就是神仙姊姊,比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还菩萨心肠。”射月连忙摇了摇头,摆摆手说道:“不!不!不!我不是神仙姊姊,我是凡人啊!”那人道:“可你比神仙还美丽,比神仙的心肠还好,不叫你神仙姊姊,那叫你什么呢?你们说是不是?”他最后一句话是对其他五人说得,那五人也连忙点头称是。
孟浪道:“射月妹妹,不用理这群人,我们先走为妙。”射月点了点头,刚欲跨步前行,那人又道:“神仙姊姊,你若不帮我们,我们只有困死在这里了。”射月颇为感触,对孟浪道:“孟大哥,我们还是帮他们一下吧,他们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孟浪点了点头,他以往的那种冷傲之气,在这位义妹之前怎么也施展不出,她的言语、她的举止、她的情感足以融化一颗冰冷的心。
射月向他们六人走了过去,说道:“你们现在在开门,正东是杜门,东北是死门,东南为生门,只有东南角才是活路。”六人道谢,依照射月的指示,渐脱困局。射月亦是心情愉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日救了六人的性命,更是喜出望外。
哗哗哗,草丛耸动,射月尚不知不知所以然。
“小心。”孟浪冲喉而出,早用手拉住了射月,用力一挣,将她拉到自己的方位。射月吓了一跳,兀自难以平静,只见那六人竟如猛兽般扑了过来。
忘恩负义不只是忘了恩人的恩义,而是在恩人尚未在助人的沾沾自喜中回过神来时,猛施招数。
孟浪早已挺剑而出,一招“百鸟朝凤”,早已刺死一人,可他忽觉得右手竟如虚脱一般,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原来他的右臂方才中镖受伤,尚未恢复,刚才的“百鸟朝凤”已使出了浑身解数,他右手无力地握着剑,难以招架剩下五人的猛攻,只可恨左手不能和右手同样使剑,否则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刷的一声,剑光闪烁,早听到了铁器冲天之声,一柄短剑飞上了天。孟浪心中一喜,明白自己的扶风剑锐利无比,一斩断了敌人的一柄利剑。可事不愿,敌方立即警觉,一人说道:“他的宝剑锋利,不可力敌,只可智取。”
四人便围在孟浪旁侧,手执断剑的那人忙向射月追去。射月情知不妙,纵轻功从开门跃到生门,又从生门跃到休门。她自小生在凤凰教,这里的一草一木早已了然于胸,往来迅速。那名点苍派弟子对机关半生不熟,不敢发力去逐,更何况轻功远不及射月。
孟浪心里大宽,可四名执剑的点苍派弟子只围着他打圈,他们只是忌惮扶风剑锋利无比,不敢轻易出招。若是四人同时发招,孟浪右手未受伤时,或许可以用苍天海外抵住敌人,但此时却亦深明右臂全然无力,难以抵敌。
孟浪面不改色,执剑如常,毫无怯意。那四名点苍派弟子曾在飞凤临阁中看过孟浪使剑,连“言简意赅”嵇岚都不敢轻敌,心中如何不怕?在未知虚实之下,不敢犯险攻敌,只是围着孟浪打转。孟浪也不敢轻敌,可脸上依旧是冷傲之色,然而他也深深明白:若如此周旋,点苍派大队人马赶来,那时悔之晚矣。
刷刷刷刷四剑齐到,孟浪一惊,忙翻身在地,身子一滚,右手虽然不能发力,脚上的力气却丝毫未减,顺势一脚踢在一人小腹之上。
那人连连后退,心中一慌,却退到了惊门之内。只听得“嗖嗖嗖”响声不绝,无数银针自地下直飞而上,全射在那人身上,那人哼也没哼一声,就倒地死了,脸上可怖之色令人夜晚难以入眠,他全身上下都Сhā着银针,简直与刺猬无异。
另外三人更是心慌,他们动也不敢动,生怕误入凶门,身首异处。孟浪一脚得利,慌忙用左手支身起来。他不敢用右手,生怕敌人发觉自己的右手已无力。
三名点苍派弟子脸色阴暗不定,他们并排站着,谁也不敢往前攻敌。孟浪仔细瞧去,霍地一惊,见他三人都立于休门东侧,他们背后便是伤门了。
孟浪决定一搏,用一条命搏对方三条命,他身形一纵,使出苍天海外最为快捷的一招“流星赶月”,其实他右手已无力,这一招只是身法迅速,却全无杀伤力。只要对方用剑一挡,孟浪肯定拿不住扶风剑,那时他则难逃三剑加身的恶果。可这一招光艳华丽,令人望而生畏,若他们三人不敢接这一招,则很可能退到伤门,那时他们三人性命难保。就像光一样,其虽然迅速无比,虽然光彩绰灼,却无丝毫杀伤力,可嗜好黑暗的人往往害怕光,往往见光就退。
“流星赶月”的轻功纵跃靠的是脚力,临敌刺剑靠的却是手力。孟浪不再迟疑,右脚一使力,一剑向那中间之人刺去。那人稍一迟疑,却不敢接招,往后退了几步,他两侧的两名弟子也不敢接招,向左右分散开来。
人算不如天算,只听一声惨叫,往后退几步的那人应声而倒,周身全是铁胆,立时也断了气。几逢周遭,这一招孟浪虽未同时致他们三人于死地,收效已然不小。现在剩下的两名点苍派弟子更是胆怯,他们很想立刻逃离凤凰谷,不过更怕孟浪从背后猛施招数,只得执着剑,双眼直盯着孟浪,丝毫不敢动弹。
可孟浪明白,时间愈久,他与射月愈危险。忽地孟浪觉得右臂疼痛难忍,低眼往手臂处瞧去,见血涔涔地流了出来,伤口愈裂愈大,鲜血染红了射月包扎的布条,彷如万虫蚀心般疼痛,几乎连剑都握不住了。
点苍派两名弟子哈哈大笑,一人道:“他右臂已没有力气了,我们全力进攻,不要怕他那些虚张声势的招数。”另一个人道:“我们赶快杀了这个小子,抓住射月那丫头,为本派立汗马功劳,那时前途无量啊!”
孟浪怒发冲冠,道:“休想!即使同归于尽,我也不会让小人得志。”一名点苍派弟子说道:“我们掌门有仁爱之心,只要你投降,保你性命无忧。”另一名却道:“你傻了!我们杀了他方能体现我们功夫了得,那小子能和我们二师伯过几十招,若我们能杀了他,师父岂不对我们另眼相待。”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真的大获全胜,正讨论怎样讨赏呢!
孟浪并未着慌,虽然敌人看出他右臂无力,可这样却能使他们轻敌,何尝不是好事呢?孟浪身形一纵,左脚踢出,可冷目照面,对手一剑向下急刺而来,孟浪一慌,连忙撒脚。
刷刷刷剑招不绝,无数剑影都向孟浪右臂冲去。孟浪右臂全无力气,敌人乘空而来,竟毫无招架之力。十几招过去了,孟浪只有退步的份,被这两个小喽啰级别的人物逼得退无可退,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
两名点苍派弟子笑声不断,孟浪见敌人招招狠毒,心想:“或许只能拼命一搏了。”数剑又袭来,孟浪早退在休门边侧,旁边却是景门,便放慢了脚步。点苍派两名弟子丝毫不觉,他们只一心想杀敌制胜,也不管什么生门、死门了,只要孟浪他国的地方必定是安全的地方,紧紧地跟随孟浪的步伐,也踏在了休门的边界。
孟浪心道:“不入虎|茓,焉得虎子?”纵身一跃,跳到景门方位,两名点苍派弟子也没有多防备,孟浪前脚刚入,他二人后脚便入,“嗖嗖嗖”之声响起,
孟浪心中早有防备,觉得脚底有动静,忙纵轻功飞起,只听“啊、啊”的惨叫,两名点苍派弟子早被地底凸出的利刃穿透了脚骨。孟浪唬了一跳,在空中将扶风剑转入左手,半空中转了个弯,将头朝下,左手使剑往地上一撑,剑在地下弯了个各大弯,孟浪借着弹力一纵,跳回到休门,心中的恐惧还未平息。
点苍派两名弟子惨叫连连,他二人齐声道:“孟大侠,请你高抬贵手,就我们一把。”他二人都被利刃穿入,看来此生残废无疑了,孟浪恻隐之心忽生,可思及他二人刚才的杀招,怒气反而胜过恻隐之心,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大侠,我也没有什么仁义之心。”
孟浪快步走开了,纵然两名点苍派弟子哀号连连,喊声阵阵,他始终都未回头,因为他立志当个冷酷的人,对别人冷,对自己更冷。
点苍派六名弟子,孟浪刺死一人,一人死于惊门,一人死于伤门,二人伤于景门,还有一名去追射月。
孟浪毫不迟疑,急纵轻功,往东边追去,不一会儿工夫,只听得一女子的哭声,正是射月。孟浪忙跑了过去,却见那名点苍派弟子死在杜门之内,右腿、小腹、咽喉处各有一把飞刀,那Сhā入咽喉之刀,正是致命所在。射月抱膝痛哭,泪珠成线,早已泣不成声了。
孟浪跑到她的身畔,说道:“安全了,我们快走。”射月两眼无光,看了看孟浪,哭道:“他不停地追我,一不小心就踏入了杜门,我不是有意要害他的。”射月从未伤过人,现在竟有人因她而死,一时甚至难以清醒,说道:“他的阴魂不会找我报仇吧?”
孟浪柔声安慰道:“他先要害你的,况且他又不是你杀的,有我在,你不必害怕。”射月点点头,她对这位孟大哥信任有加,相信他一定为自己排忧解难,忙偎依在他的怀中,说道:“孟大哥,我害怕!这是有好多坏人,他们都要来捉我,我们赶快走吧!”
孟浪说道:“恩,这次若不是这机关玄妙,我们看来是难逃劫难了。”射月抹了抹眼泪,说道:“我有机会一定要到成都武侯祠给诸葛老先生上香叩拜,要不是他会八阵图,我们真的会被点苍派那些坏人捉去的。”孟浪笑了笑,他发现这个义妹不仅温柔善良,而且还很可爱。
第九回(上)
第九回驿道绵绵边角响含情脉脉宝刀寒(上)
题曰:恩怨情仇似流水,往事阴霾青山中。此生红尘不足惜,江湖血雨阵阵来。
孟浪与射月离开凤凰山庄径往东行,途中说不尽的青山绿水,可人心惶惶,谁有心情欣赏呢?虽说离了虎口,却不知何去何往?孟浪没有朋友,射更是足不出户,以他二人的力量,又怎对抗声势浩大的点苍派呢?
正值春季灿灿时,却花笑鸟唱人哀愁,春来春去总无情。高山缓缓地近了,又远了,一座座在往后退。孟浪起初走在射月的前面,可久而久之,射月却将孟浪丢在了后面。孟浪心道:“凤凰教的轻功果真了不起,我比不上啊!”
射月好像发现孟浪力不从心,也放缓了脚步,现在已远离凤凰谷,到达了安全的地方,何必匆匆而行呢?射月说道:“教主小姐她们都被恶人捉了去,我们该怎么办?”孟浪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不喜欢与人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办,可现在却不同了,他有了义妹。便有了一份责任,他必须照顾好自己的义妹,自从八拜之交后,孟浪已学会收敛傲气,当下缓缓说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会有办法的。”射月又道:“可我们武功不及他们,又没人愿意帮我们。”这声音近似于哭泣,或者就是哭泣。
孟浪道:“我们现在就去找我师父,或许他又办法。”此言一出,孟浪后悔不已,他了解自己的师父,他的师父绝不会去救与自己毫无相干的人。射月问道:“你师父?是不是‘飞天狐狸’褚大侠?”
“褚大侠”,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他的师父,立时觉得受宠若惊,“大侠”二字绝不适合他的师父,“大恶人”倒差不多。
走投无路的时候,虽是一毫希望,也绝不放弃。二人折而向东北皖公山方向进发。目标既定,他二人走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荒草野岭之地、群山沟壑之处,人烟稀少,连村庄都难看到,更不用说旅店驿站。孟浪早已西习惯这种生活,可射月从未离开过凤凰山庄,吃穿虽不是锦衣玉食,但从未饥餐露宿。山过后依旧是山,二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空地,便打算休息,为更好地长途跋涉做好准备。
夕阳早已淹没,夜晚并无星星的踪影。漆黑的夜里唯有几声野兽的咆哮,打破了夜的宁静。
篝火熊熊,孟浪不停滴添柴,不时望了望远方。射月说道:“孟大哥,这些野兽会不会来?”孟浪笑了笑,答道:“不会。野兽怕火,我们这几天天天吃野果,倘若野兽来了,正可以烤了宰来吃。”射月将信将疑,道:“假如很多野兽起来攻击我们呢?我们怎么对付?”孟浪道:“现下正值春季,野兽并不少食,群起攻敌之事少之又少,你不必担心。若是冬季,则另当别论。冬季白雪皑皑,野兽找不到食物群起食人之事屡见不鲜。”射月点了点头,说道:“早该一个人闯荡江湖,就想雅梦一样。”孟浪道:“江湖险恶,尔虞我诈之事多之又多,往往不是你杀别人,就是别人杀你。”射月满脸疑惑,问道:“为什么呢?人们相亲相爱岂非善事?”
孟浪摇了摇头,眼睛盯着黑暗的远方,说道:“为一杯水,人们可以相互残杀;为一碗饭,人么可以相互残杀;更何况野心勃勃的人,追求的不只是一杯水、一碗饭。他们将权利、金钱、地位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就算杀了天下所有的人,他们也在所不惜。”射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孟浪,好像感到了江湖的恐怖,柔声说道:“我听说以前有好多隐士,像许由、庄子、陶渊明啊,人们为何不学他们呢?”孟浪笑了笑,眼前这个义妹就是一尘不染的红尘美玉,没有丝毫瑕疵,说道:“其实许由、庄子、陶渊明也有欲望,许由最大的愿望就是清闲;庄子最大的欲望就是清幽;陶渊明最大的欲望就是作诗归隐。他们一生又何尝不在追逐自己的愿望呢?可他们的欲望不在于功名富贵。”射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孟浪续道:“一个人能否得到后人的称赞,不在于他有没有欲望,而在于他的欲望是什么。世上绝大多数的人欲望在于追逐功名富贵,那些欲望不在于此的人就显得与众不同,因而更容易被后人称道。”射月依旧望着孟浪,她只知道义兄以往冷傲无比,却不知他还有如此别出心裁的看法,又问道:“可是杀了人也满足不了自己的欲望啊!”
孟浪也是盯着射月,篝火映村下,她显得格外的清纯,清纯地如秋曦的初露。孟浪陷入了沉思,良久良久,才缓缓说道:“强者为王,弱者为寇;弱肉强食是古今不变的真理。汉高祖刘邦、魏武帝曹操,他们是权力上的强者,是以他们在为政方面称王;唐朝的韩愈、本朝的东坡,他们是文章上的强者,是以他们在为文方面称王。文与政虽则不同,但强者为王的道理却是相同的。”射月笑了笑,说道:“我明白了,学武之人都希望自己是武功方面的强者,他们都想在武林上称霸为王。”
孟浪道:“是!你娘就很想在武林上称霸为王,成为武林至尊。”射月惊讶地说道:“我娘?你认为他们说的是真的?”孟浪点了点头,说道:“他们说得都是真话,从他们言语表现中可以看出。”射月道:“那你为何要救我?我是武林公敌的女人,你不怕惹祸上身吗?”孟浪笑道:“我何尝不是武林公敌的徒弟?你娘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的义妹。”射月的泪珠落了下来,她仰望着天,说道:“天永远那么高,不管世上发生了什么事,它都那么高。我本以为自己是个平凡的女子,可为什么我会是楚云女的女儿?”孟浪道:“你是谁的女儿都没有错,有错的是天,天永远都那么无情。
忽地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孟浪轻声对射月说道:“快灭了火,有人来了。”射月并没听到什么声音,可她二话没说,就来帮孟浪灭火。待火灭了之后,孟浪与射月都退了几步,分别跃到附近的树上。此时春意盎然,树叶茂盛,藏在树上到时好的方法。
射月倾耳聆听,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不一会儿功夫,三匹马儿当先赶到,只见三匹马上各端坐一人,为首一人手提狼牙棒,另外两人手里都握着宝剑。当首之人骂道:“他奶奶的,刚才明明有火,怎么又灭了,不知哪个兔崽子见人就跑。”孟浪心中一震,这声音好事熟悉,仔细辨那身形,竟是紫云派掌门人,绰号“奶奶的”钱世良,他后面跟着乾坤双侠。
三人跃下马来,走到火堆旁,火堆里尚在冒烟。孙乾道:“我紫云派弟子连遭不幸,短短三天,就有六人不明不白地死了。”赵坤道:“或许有人暗中对付我们紫云派,可我们并未得罪任何人啊!”钱世良怒道:“奶奶的,有种就当面干,偷偷摸摸算什么好汉,我若知道谁暗中下毒手,必将他大卸八块。”他想了想,又道:“快发讯号弹,让其他弟子都过来。”赵坤笑道:“老孙就是多疑,那些恶人见了我们前掌门,早吓得屁滚尿流,他们还埋伏个屁。”钱世良道:“老赵说得对,快发讯号弹,将所有紫云派弟子着急起来。”孙乾道:“掌门,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凡事小心为妙。”他转身用剑砍旁边的荆棘乱草。
嗖嗖嗖,只听孙乾喊了一声:“我左肩中镖了。”钱世良大怒,骂道:“他奶奶的,终于现身了。”连挥狼牙棒向草丛砸了去,当的一声,火星四射,一颗流星镖射在了狼牙棒上。孟浪更是吃惊,他和射月久处其下,还不知道早有人潜伏而来,倘若那些人对付他二人,现下焉有命在?
早有六名黑衣人将钱世良、孙乾、赵坤围在了核心,蓄势待发。钱世良怒睁园眼,狼牙棒横在空中,准备厮杀;孙乾右手搭左肩,形似苦楚,实则目光如神,眼观六敌;赵坤哆哆嗦嗦,脸露惧色。
钱世良大喝一声,狼牙棒早向一敌砸去,其武功以浑厚为主,并不灵活。忽地一颗流星镖向他飞来,钱世良猛地低头,险些中镖。孟浪在树上看的明白,对钱、孙、赵三人的武功实不敢恭维。紫云派以前也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一派,自从与楚云女战了一次,派中名宿早已死亡殆尽,紫云派现在在江湖上地位正值江河日下之时。孟浪见他三人处处受敌,向来佩服钱世良的为人,对其有惺惺相惜之感,于是手握扶风剑,只待时机一到,立时出手相助。
六名黑衣人分为两队,前三名、后三名,步伐一致,好像有人在无形只会一样。他们手中只有暗器流星镖,看来他们早已明白钱世良的武功浑厚迟钝,流星镖正是其克星。瞬时间六支镖同时向钱世良飞去,宛似天空的一道彩虹弧。接着点点星光,钱世良左躲右闪,却有一颗流星镖飞速而来,直Сhā入钱世良左臂,钱世良大骂一声:“奶奶的,就算死我也要先宰了你们。”便连忙用手拔出了流星镖,使劲向敌人掷了去。
只听啊啊啊啊的四声惨叫,四名黑衣人倒了下去。钱世良暗自纳闷:“我只射去一镖,怎会倒下四人呢?”忽地剑光一闪,又两名黑衣人倒在了地上,钱世良向剑光闪处瞧去,点点星火,只罩在一柄剑刃上,却看不清剑的主人。钱世良也不顾右臂的伤口的疼痛,抱拳说道:“多谢壮士相助之恩,敢问壮士尊姓大名?”这句话说得中气十足,几乎震耳欲聋。那人将剑放回了翘,只轻轻说了一句:“射月妹妹。我们走吧!”话音刚落,一名女子从树上飘了下来,却看不清她的脸庞,只知她体量苗条。
钱世良只觉得说话之人的声音很是耳熟,仿佛在什么地方听过,可就是想不起来,又听他的言语之意,简直对自己不顾一屑。钱世良忍不住怒气,骂道:“奶奶的,不就救我一名吗,有什么了不起!”他身形一晃,狼牙棒向那人袭去,速度不快,招式却绝对威猛,砰地一声,只见白光一闪,那人的剑早已出鞘,遏住了狼牙棒的攻势。钱世良张大了嘴巴,他终于知道这人是谁了,说道:“啊,扶风剑!你是孟浪。”
孟浪道:“钱掌门还未忘记在下,在下当真是受宠若惊。”钱世良笑道:“你奶奶的,早说是你,我就不用动手了。”孟浪道:“钱掌门向来嫉恶如仇,在下是‘飞天狐狸’的徒弟,又怎敢和你攀关系?记得第一次碰面的时候,钱掌门不是要揍我吗?”
钱世良道:“男子汉大丈夫不拘小节,你还提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啥?”孟浪道:“在你面前,谁也不敢称男子汉大丈夫。在下有事在身,就此别过。”孟浪转身对射月道:“射月妹妹,我们现下就直赶皖公山。”射月嗯了一声,正欲起行,钱世良摆摆手,说道:“孟浪小子,这小姑娘是不是尹二小白脸未过门的妻子,真有你的,把她也拐到手了。”黑暗中他看不清射月的容貌,以为射月便是孟浪朝思暮想的李鹣。
孟浪心神一震,问道:“李鹣与尹天仲成亲了吗?”钱世良哈哈一笑:“这你都不知道啊!那次因为无常黑白子闹了之后,尹二小白脸与李鹣那丫头再也没提成亲的事了!”孟浪心中一喜,喃喃自语:“她还没成亲!她还没成亲!”竟似于痴狂。射月从没见过孟浪如此开心过,今日听了一个女子的消息,竟会让她迷失本性,一滴泪黯然落入心中。
孟浪缓过神来,说道:“多谢钱掌门,就此别过。”钱世良大声吼道:“慢着!奶奶的,你为何要救我两次?两条命让我怎么还?”孟浪道:“江湖儿女何必为此耿耿于怀?”钱世良骂道:“你不是想让我成为忘恩负义之人吧?奶奶的,今日我就还你两条命。”孟浪疑道:“怎么还?”钱世良笑道:“我和你在此进行两次比试,抓你两次,然后放了你两次,就当还你两命了。”赵坤听后,笑着道:“好好好!掌门这条计策果然英明,当真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孙乾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妥!不妥!一来我们欠孟少侠的恩情,哪有专门找人比武,然后放了人家报恩的道理;二来掌门的武功未必及孟少侠。”
钱世良道:“老孙,你怎么一天到晚就是罗里啰嗦的,那你说我该怎么报恩?”孙乾道:“掌门,你可以满足孟少侠的两个愿望,两个愿望就算报恩了。”钱世良点了点头,又问孟浪:“孟浪小子,你看怎么样?”孟浪觉得这位钱掌门很可笑,若不答应就很难离开,当下朗声应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我暂时没有什么愿望,以后自当有请钱掌门帮忙之日。”钱世良使劲用脚跺地,说道:“今日你若不说出你的愿望,我们只有比武一教高下了,我先抓你两次,再放你两次。”
射月觉得很好笑,轻声对孟浪说道:“这位钱掌门傻里傻气,人倒蛮可爱的。”声音虽轻,可也传到了钱世良耳朵。钱世良骂道:“奶奶的小娘皮,竟敢说我傻,先吃你爷爷一棒。”棒随声到,直向射月砸了去。孟浪一惊,左手一拉射月,右手出剑一挡,将狼牙棒招架在半空中。这一拉一挡两个动作看似简单,却十分精明,早遏住了钱世良的攻势。
钱世良兀自高兴地说道:“好功夫!好功夫!孟浪小子,你终于出手了!来,来,来,我和你大战三百回合。”狼牙棒又横扫过来,孟浪以力借力往后退了几步,一兜身,早已带着射月走远了。钱世良兀自骂个不停:“你奶奶的,孟浪小子,下次再找你算账。”
曙光一缕缕射来,天空斑驳陆离,将大地也染得五彩斑斓。天空渐明,马蹄声远远传来,叽叽喳喳,将春天叫得生机勃勃。休息一夜的人,慢慢爬了起来,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又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红粉佳尘,歌舞难消,纨绔子弟,对酒赏舞,山外青山,西南驿道,马蹄阵阵。
孟浪和射月在黎明将近时,早循着一条驿道向东驰去,一路上不知遇到多少拨人,他们大都马不停蹄,飞驰而去,径往凤凰山庄的方向。孟浪心里暗道:“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江湖上的人都往凤凰山庄跑?”
马蹄声又致,孟浪见眼前有块巨石,展轻功跳上,远自眺望,但见东北方向有一大群人,驰马往这边飞来,当前一人体格健博,竟是尹兆凌。这位“仁义”大侠后面跟着尹天伯、谢碧瑶,还有一大群家仆,人人挎剑背刀,脸露杀气,。
尹家是以家族为单位的门派,家中奴仆人人习武,虽称尹兆凌为“老爷”,但都是他的徒弟。尹家这些年来在江湖上的地位日益显赫,名气反而遮住了一般的门派。况且尹家与空灵道人谢游为亲家,人人敬畏谢游,自然对尹家客气多了。
孟浪登高望远,在这群人中扫了几眼,却未发现尹天仲的踪影,心下凄然:“难道他和鹣妹妹一起游山玩水去了?”他从巨石上跳了下来,也是呆呆发怔,射月不知所以然,问道“孟大哥,怎么了?你为何魂不守舍的?”孟浪凄然道:“他和她一起,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射月感到一种莫名的伤感,她知道“她”之谓谁,却不知道他之谓“谁”。
马蹄声越来越近,踏破了孟浪的感伤。孟浪忙道:“快躲起来,那群人中有我的仇敌。”二人连忙躲到巨石之后,马蹄声越来越近。不一会,西南方向也传来马蹄声,也是急促迅速,共有两骑。
这两拨人相遇了,而且相遇的地方离孟浪和射月不远。只听到西南方向那两人跃下马来,恭敬的说道:“我等二人奉掌门之命来迎接尹大侠。”尹兆凌笑道:“两位辛苦,有劳二位贤侄带路。”孟浪虽未看到尹兆凌的表情,但想他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必然笑里藏刀。
又听到一女子气愤地说道:“李关海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啦,只派两个弟子来迎接,自己却躲在窝里享福。”孟浪识得这是谢碧瑶的声音,听她的言语,隐隐约约知道他们是收到李关海的邀请,孟浪更是聆听他们对话,希望能听出一些盲目,只听到尹天伯笑道:“娘子,谁接我们都一样,只要到了有吃有喝就行了。”
一名点苍派的弟子忙道;“是啊,尹大公子所言极是,掌门他老人家正忙着筹划怎么接待大家呢,虽然我们师公尚在,可他老人家不管事,一切大小事务都靠掌门,因此他分不开身来接待尹老爷、尹公子、尹大少奶奶。”尹兆凌笑道:“嗯,尹掌门分不开身也是情理之中。”谢碧瑶道:“我们这次受邀讨论抵御楚云女的大计,又非亲朋聚会,为何要花这么多的时间来筹划怎样招待客人?”点苍派弟子道:“是啊,我也问过掌门,可掌门他老人家说,对付楚云女本是大事,可尹家若能来助阵,楚云女即使三头六臂,也是Сhā翅难飞,是以对付楚云女便成了小事,怠慢了尹家便是大事。”
谢碧瑶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李掌门真的这么说吗?”那名点苍派弟子并未说话,想是见谎言被揭穿,一时答不上话来了。另一名点苍派弟子道:“尹老爷子,掌门让我问你一件事,请问老爷子在路上有没遇到一男一女?那男的二十岁上下,书生打扮,有一柄扶风宝剑,满脸冷傲之色;那女的十八岁左右,生得貌似仙女,声音柔和动听。”谢碧瑶忙道:“那男的是不是孟浪?他怎么得罪你们点苍派了?”那点苍派弟子道:“他救了楚云女的女儿,掌门到处派人抓他们回去。”先前说话的那点仓派弟子忙道:“不是,不是,掌门说他武功了得,让他到凤凰山庄喝壶酒。”
谢碧瑶怒目而视,说道:“你再废话,仔细我割了你的舌头。”她见此人言语不实,十句倒有八句诡计多端,因此不让他说话,又问一名点苍派弟子道:“你们点苍派不是在大理点苍山吗?为何都来到了凤凰山庄了?”那弟子道:“我们掌门英明神武,带领我们捉了凤凰教的徒子徒孙。”谢碧瑶点了点头,说道:“我见过孟浪了,他又回凤凰山庄了。”此言一出,孟浪犯了糊涂,她根本没见过自己,为何要撒谎呢?仔细想了想,立即明白过来:“是了,她是不想让点苍派弟子追我们,我们就更容易逃脱了。”
第九回(下)
第九回驿道绵绵边角响含情脉脉宝刀寒(下)
尹天伯也是大奇,忙问谢碧瑶道:“娘子,我们什么时候见过那小子了?”谢碧瑶瞪了他一眼,怒道:“你没见过他,可我见过。”尹天伯不敢言语。憨憨低下了头。尹兆凌眼睛一亮,忙赔笑道:“两位贤侄,我们还是往凤凰山庄赶路吧,要不在此耽搁了。”两名点苍派弟子点头道:“是。”跃到马上,调转马头,又往西南方向去了。尹兆凌等人也快马扬鞭,跟着两名向导,绝尘而去。
孟浪、射月二人走出青石外,远望绝尘而去的那群人,心各有所思。孟浪道:“点苍派在江湖上也很有地位,他们邀集各帮派来对付你娘。”射月低着头,说道:“我从小就没见过我娘,这些日子才知道我娘是楚云女。江湖上都说我娘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我怕她从出江湖后,会有很多人死在他手里,我宁可没这个娘。”孟浪叹道:“命运不是我们自己所能把握的,你娘即使再恶毒,她也不会不疼爱自己的女儿。”
射月不知不觉地流了眼泪。哭泣着说道:“孟大哥,其实我···其实我真的好难受,我想···”孟浪瞧了瞧射月说道:“想什么?”射月凄然道:“没想什么?”其实她想说:“我想让你带我去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我娘找不到我们,那些想抓我们的人找不到我们。”可终究开不了口,低着头,时不时用余光瞧着孟浪。
孟浪没有再问,只望了望延伸向东北方向的那条驿道,他知道路很长,但他们不能走这条所谓的“正道”。孟浪对射月道:“我们只能走偏僻的小道,不能再走驿道。否则迟早被他们抓住。”射月道:“好”。
马蹄声又飘然入耳。这次马蹄声却很沉重。孟浪纵身跃到巨石上向远处望了望。然后迅速跳了下来,疾速沿着驿道往东北方向去,也没搭理射月。射月有种莫名的感觉,也跟了孟浪去。不一会功夫,一匹白马进入视线,白马系着银铃白玉等饰物,马上坐着两个人,一名男子搂着一名女子,他二人脸色慌张,仔细瞧那二人,男的生得英俊非常,女的生得秀美无双。
射月心想:“这二人倒是天生一对,不知孟大哥为何要往他们那边跑呢?”射月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个方向,不由吓了一跳,那匹马后面紧紧地跟着一个人。那人身着黑衣,步伐矫健,比马跑得还要快,正不停地追赶着那匹马。只听得那匹马咆哮一声,即便倒地了,马上二人都狠狠地摔在地上。
射月吃惊不小,也加快了步伐赶了上去,远远的听到孟浪喊:“黑白子前辈,请勿下杀手。”那身着黑衣之人正是无常黑白子,他抬头看到孟浪,脸色暗淡下来,说道:“你为何要多管闲事”孟浪道:“我知道尹兆凌得罪了你,但请你不要对他二人下手。”
无常黑白子笑道:“笑话,我为何要听你的话,别忘了,我曾救过你一命,若非看在你师父面上,你能活到今日吗?”孟浪道:“前辈可以取我性命,但不可以杀他二人。”无常黑白子冷笑道:“那次和尹天仲打了一仗后,你们倒打成了知己?”孟浪冷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要是前辈不饶他们性命,休怪我利剑无情。”
此时射月走了过来,他见到地上那名男子还睁着眼睛,那女子早已昏了过去。射月听到无常黑白子和孟浪的对话,知道这名男子是尹天仲,那名女子肯定是李鹣了。射月仔细打量了李鹣,见她单唇细眉,全身上下无不散发着美人的气息,只是脸上有道浅浅的疤痕,但瑕不掩玉,这道疤痕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反而将她衬托得至善至美。
射月心下一沉,暗暗叹道:“我终于明白孟大哥为什么对她念念不忘了,我若是男子,就算为她上刀山下油锅也无怨言。”射月伤感地摇了摇头,又往孟浪和无常黑白子方向看去。他二人只以冷目相对。孟浪右手握剑柄,扶风剑随时可以出鞘;无常黑白子右手揣在怀里,左手捏着一颗黑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孟浪道:“射月妹妹,你走远点,以免动手误伤了你。”无常黑白子说道:“小姑娘,你走远些,我不想伤害孟浪这贱小子的朋友,但我必须教训孟浪这贱小子。”
射月不知所措,稍微踌躇,来到李鹣身边,将她背起来向东北方向移了一段距离。尹天仲则是望着李鹣被带走,并没说话。孟浪明白射月的用意,他怕二人敌对时伤到李鹣,以故将其移到安全处所。无常黑白子见孟浪脸色宽和,立即明白过来。说道:“原来你不想让尹家未过门的媳妇死。好,我答应你,你可以带她走。”孟浪道:“多谢前辈,请你顺便饶了尹天仲。”无常黑白子道:“我绝不会饶尹天仲,谁让他是尹兆凌老贼的儿子。嘿嘿,你喜欢那姓李的丫头,我杀了尹天仲,对你也有好处。”
孟浪道:“我只不过不想让李鹣妹妹醒来难过,我也痛恨尹天仲,但我绝不会杀他。”无常黑白子笑道:“优柔寡断,一点都不像你师父。”
“嗖”,话为说完,一颗黑子早已向孟浪袭去。无常黑白子并不想要孟浪的命,故袭向他的腿,只来个下马威。孟浪应招奇速,剑已出鞘,不偏不差,正好挡住那颗黑子。无常黑白子怒道:“许久未见,你的功夫进步不小啊,看来今日只能用尽全力了。”
五颗黑子又应声而到,平直向孟浪顶门射来。孟浪连忙矮身,躲了这五颗黑子。孟浪心道:“若他五颗黑子横打过来,我非使轻功不可,那时我身在空中,他的黑子可以任意投掷,我无处借力,只有被打的份,难道他有意让我?”孟浪连忙跳起,往无常黑白子那冲去,可是黑子一颗颗地遁地而来,他不得不后退。如是冲锋数番,都被打回来了。孟浪心下明白,自己武功远不及黑白子,若非他有意相让,自己现在已烟消云散了。可孟浪顾不了这些,只是执剑往黑白子冲,好击退强敌。
西南方向马蹄哒哒,孟浪知道有人从凤凰山庄而来,心下暗惊:“难道点苍派追过来了?”也不出剑,只是望着西南方向。无常黑白子也停止了攻势,道:“是不是有麻烦了?要不要帮你?”孟浪抱拳道:“多谢前辈,在下有一事不明,还需向前辈请教。”
无常黑白子道:“什么事不明?”孟浪道:“前辈为何处处留情?”无常黑白子笑道:“我们都是江湖上所谓名门正派眼中的恶人,我向来讨厌名门正派,尤其是那个伪仁义大侠尹兆凌。我恨不得生啖其肉,你是飞天狐狸的徒弟,在江湖人眼里我们都是坏人,都是恶人,况且你桀骜不驯,敢作敢为,远强于那些虚伪的大侠。”
二匹马从西南方向赶来,无常黑白子道:“只来了两个人,打也打不过瘾。”孟浪向那两匹马望去,见前面坐着的那个竟是艳齐教主的丫鬟秋池,一时喜出望外,却不知她是怎么逃出来的。后面那匹坐着的是一位男子,他背上挎着一把刀,刀鞘闪闪发光,瘦削的脸上满是英朗之气。
孟浪一时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只有“傲”字才能形容此人。然而他的傲绝非孟浪的傲,孟浪有傲气没傲骨;这男子确是有傲骨没傲气。射月早就迎了上去,说道:“秋池,我还以为此生再也难见到你了!”她自小和秋池同侍艳霁,彼此亲若姐妹,大难之后相遇,喜忧交替。
秋池和那男子下了马,秋池道:“射月,你还好吗?教主小姐都被点苍派那帮人抓了。”射月泣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秋池看了看身后的那名男子,道:“是这位古公子救了我。那天晚上,他潜入关押我们的地方,刚解开我的绳子,点苍派弟子就发现了,是故只救出我一人。”孟浪和无常黑白子也迎了过去,无常黑白子仔细打量那名男子,说道:“你姓古,不知与五刀门门主洛剑魂如何称呼?”
孟浪早听说过五刀门门主“一刀断魂”洛剑魂的大名。洛剑魂有把宝刀,名曰“五虎断魂刀”,江湖上有言“剑霸扶风剑,刀王断魂刀”。意思是说,剑以扶风剑为尊,刀以五虎断魂刀称王。孟浪因此对这位五刀门大弟子另眼相看。
真不知扶风剑与断魂刀谁雌雄。
孟浪抱拳道:“素问五刀门有把五虎断魂刀,是也不是?”古彦笑了笑,说道:“江湖传闻,何足为信?我师父虽有一把五虎断魂刀,但绝不敢与扶风剑相媲美。”孟浪心道:“难道他知道我有扶风剑,何以说出这样的话?”于是冷冷说道:“一刀销魂,不知是断魂刀销魂,还是令师的武功销魂?”此话颇不客气,暗指洛剑魂出名靠的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五虎断魂刀。
古彦只微笑道:“家师常言,江湖上很多人认为家师成名,不是武艺了得,而是依仗五虎断魂刀。家师每思于此,痛哭泣涕,一世英名,不想毁于一刀。故家师将宝刀传与我,免得江湖闲言闲语。”言罢,取出背上宝刀,只见那刀波光四耀,果然名不虚传,有吹毛短发之利。
无常黑白子愣愣瞧着那把刀,好像想起来什么,冷冷说道:”如此玄妙的宝刀,你当众拿出,不怕我们抢去?”古彦笑道:“若是一般人,我绝不会拿出来,但你们是秋池姑娘的朋友,古某人又怎么信不过呢?”秋池双目含光,直直地望着古彦,脸上充满无限温柔的表情。无常黑白子冷冷说道:“黄山五绝门的五绝剑阵举世闻名,五刀门的五虎断魂刀天下皆知,不知是黄山五绝阵厉害,还是五虎断魂刀更胜一筹?”
古彦道:“各有千秋,我们都是武林正派人士,只会和邪魔外道比拼武功,自己人决不会动手。”无常黑白子最恨人以名门正派自居,当下冷哼一声,说道:“那你杀了我吧,我便是邪魔外道、杀人夺命的无常黑白子。”古彦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说道:“道听途说,不足为信。前辈正气凌然,江湖人必误会了前辈。”无常黑白子道:“没有什么误会。我天Xing爱杀人,而且爱杀正派人士。我现下就要杀一个给你瞧瞧。”转身便要去揪尹天仲,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无常黑白子骂道:“乌龟王八的儿子,乘着我们谈话之时竟然溜走了。”孟浪亦是一惊,想东北方向望去,见李鹣依旧昏迷在地,又喜又恨。喜的是李鹣未被尹天季带走,便可与之朝夕相对,聊慰相思之苦;恨的是尹天季无情无义,只顾自己逃命,将李鹣一人丢下,若无常黑白子发怒,李鹣的性命还能保住吗?
无常黑白子大骂几声,转身对古彦道:“现下我们这里只有你一人是正派人士,看来只能动手杀了你。”他眼睛直瞪着古彦,恨不能立时将其吞下。秋池见局面僵持,用眼睛盯了盯射月。射月会意,对孟浪说道:“孟大哥,古公子救了秋池一命,我们为何要分正派、邪派呢?”
孟浪点了点头,对无常黑白子道:“前辈,看在晚辈薄面上,请不要为难古公子。”无常黑白子狠狠说道:“要不是你方才阻拦,我早就将那尹天仲兔崽子宰了,无论如何,今日我也不会放过这姓古的小子。”言罢,纵轻功直扑向古彦,如饿虎扑羊。古彦不慌不忙,将五虎断魂刀刀锋一展,白光射面,一刀早就向无常黑白子双腿削去。这一招使得如风似雨,已在无形中逼向无常黑白子的下盘,唬得无常黑白子连连后退。
孟浪见情势不妙,忙纵轻功和射月、秋池二人一起后跃几丈,正好立在了昏迷中的李鹣身旁,远远地瞧着他二人打斗。秋池目不转睛死望着古彦,只要其占优势,她的眼神必然光彩四射,只要他略占劣势,她的眼光必然黯然无光。简直可以从秋池的眼睛里知道古彦的战斗情况。
古彦刀不离手,手不离刀,只立在原处,轻力一挥,刃可封敌。无常黑白子颗颗黑子不绝而来,可只要碰到古彦的刀刃,立时化为两半。无常黑白子心道:“好锋利的五虎断魂刀!”心里虽如此想,手上更是加紧了攻势,他的黑子似雨珠一般洒了过去,半空中扫过一片黑色的轨迹,径往古彦袭去。
孟浪暗暗吃惊,心道:“古彦如何能躲得过如此多的黑子?”秋池几乎哭了出来,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古彦身前,替他挡住黑子。射月则是目瞪口呆,心想:“幸好无常黑白子刚才对孟大哥留情,否则他焉有命在?”
三人的眼睛都不敢斜视,生怕古彦出意外。可古彦面不改色,手一抖,立时将刀刃向上,用力一扫,那些黑子或分为两半,或飞天而去,或反弹往无常黑白子方向射去。无常黑白子慌忙一跃,躲了射向自己的黑子,双脚一搭,身在半空,说道:“好功夫!好功夫!不仅刀法高超,内力更是惊人。”声音甫定,无常黑白子早已消失在驿站。孟浪明白无常黑白子的黑白双子是武林中难以抵挡的暗器,但古彦横刀一扫,竟将那些黑子全散了开。这横刀一扫,看似稀疏平常,若非内力高深之人,绝无如此造化。
孟浪一时语塞,这位古彦看似年轻,其功力之纯,却如天之明星,可望不可即。秋池欢欢喜喜地跑至古彦身旁,言笑晏晏,说道:“古公子,你武功高强,那黑白子老头难以抵敌,他已经远了。你是我所见的年轻人中,武功最高的一个。”古彦笑道:“古某武功平平,秋池姑娘言重了。”秋池摇头摆脑,左手抓着右手,笑道:“不!你不要叫我秋池姑娘,就直呼我的名字吧!我也不称你为古公子,我改称你为古大哥。”古彦神情古怪,似笑非笑,良久才慨然叹道:“我有此意久矣,只怕秋池姑娘不肯。现下姑娘既已明言,我岂敢辜负姑娘一片好意。”
秋池笑不拢嘴,说道:“还姑娘长、姑娘短,干什么啊?难道你不怕我生气?”古彦道:“是!谨听秋池教诲。”秋池蹦蹦跳跳说道:“嗯,这才像话。射月,你说······”她将头转过来,想和射月说话,可没了射月的踪影,忙将眼光抛向东北方,只见射月在那里呆呆地发怔,急步走了过去,顺着射月的眼光,见到孟浪也在呆呆发怔,秋池喃喃说道:“怎么了?都在这里发呆?”走到孟浪身畔,见他的面前躺着一位如花少女。那少女昏倒在地,可掩不住天然的美貌秀丽。
秋池哦了一声,立即明白过来,将头扭向古彦,发现他也正呆呆地望着自己,忙又将头转了过来。心下却甜蜜如糖,用眼睛余光斜向古彦,又不愿他发现。
秋池也不愿意如此沉默,她用手在孟浪眼前摆了两摆,笑道:“别看了!那女孩已经昏迷了,你怎么不赶紧救他?”孟浪拨开云雾见月明,从梦中醒来,唉声叹气道:“她没有受重伤,只是昏了过去。她还在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
秋池倾耳细听,听得分明:“天仲哥哥!天仲哥哥!”说得柔情似水,恍如月光朦朦,声音不大,可情韵俱佳。射月走了过来,也目不转睛地望着李鹣,柔声说道:“她真美!她也真幸福!”说得如痴如醉、如泣如诉,声音缭缭,绵绵不绝。
古彦也走了过来,说得:“这位姑娘长得好像汴京里的一位女子。”孟浪忙问道:“你说鹣妹妹长得像谁?”古彦若有所思,脸上洋溢着无限春光,犹如蜂蝶绕花、甘甜同蓄,飘飘乎神韵难猜,似乎在回往一段沁人心脾的美好往事。
秋池见他已神魂颠倒,用力推了推他,问道:“怎么了,古大哥?”古彦叹了一口气,说得:“可惜啊!可惜啊!这世上只有这一位娇丽佳人。”摇了几次头,才徐徐说道:“这位姑娘像汴京第一名妓李师师。”
“李师师?”孟浪、射月、秋池三人几乎异口同声说道。
第十回(上)
第十回同乘一马泯恩仇独挡五绝分胜败
古彦称李鹣生得像汴京第一名妓李师师,言语之中,充满无限遗憾之情,听得古彦续道:“李师师才艺双绝,汴京的文人雅士,公子王孙竞相争夺,只求见李师师一面。”秋池说道:“我也听说汴京有位李师师生得婀娜多姿,可她也有三十好几的年龄了,我就不信她还能迷得了那么多人。”
古彦叹道:“未见过她的人都这么说,可见过她的人都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道君太上皇帝、周邦彦周大才子都为之倾倒,汴京之人,以得见李师师一面为荣,因此汴京要道往往水泄不通,世间男子为之斗殴之人更是比比皆是。道君皇帝赵佶想一人独吞李师师,对那些找李师师的男子则是痛下打击,但慕名想见李师师之人却丝毫未减。家师曾派我到汴京办事,有幸见尊荣,至此之后,便再也未见到她了。”古彦最后几句话得愁绪满怀,显然他依旧对那李师师念念不望。
秋池佯怒道:“李师师岂不是和以前的什么妲已、西施一样,只会迷惑国君?现在国家飘零,人民处于水生火热之中,那昏君赵佶毅然拈花引草,真是红颜祸水。”古彦眼睛眨也未眨,黯然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倘若昏君赵佶未遇到李师师,他会变得更昏庸。李师师气质优雅,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美人,她更是深明大义,屡次说昏君招降水泊梁山的英雄们,让他们替国出力,共御外辱,而且她不定期劝说昏君,让他联合方腊义军,而不是剿灭他们。更何况她现在昏君赵佶已将其位让其子赵恒,李师师又何来迷惑君主之嫌?”
秋月撅着嘴,说道:“那好啊,她那么好,你的武功又这么高,你为何不用武力将她抢来做老婆呢?”古彦依旧痴痴地道:“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刚说完这句话,猛然省悟过来,向秋池望去,只见她脸胀得通红,忙陪笑道:“可她怎么和秋池比呢?秋池比她年青,比她可爱。那李师师已徐娘半老,秋池则是刚绽放的花朵,清香贻人。”秋池立时由怒转喜,笑道:“你不会骗我吧?”射月也觉得好笑,那古彦说话很得体面,更是将秋池哄得笑笑嘻嘻,可在谈起李师师之时竟行驰神往,早把秋池丢在了一边,想那李师师必有过人之处。
射月向孟浪望去,见他沉默无言,心道:“孟大哥对李姑娘一片痴心。倘若他见到李师师之后,会不会像古彦那样不知所云、迷迷糊糊?”
孟浪忽然背起李鹣,对古彦道:“古公子,借马一用。”古彦尚未答话,秋池却忙笑道:“好啊,好啊!”心里乐滋滋地想到:“借孟浪一匹马,只剩下一匹马了,我和古大哥就同乘一马,双宿双飞了。”将目光移向古彦,见他无多大反应,将嘴巴一撅,问道:“你看怎么样古大哥,?”
古彦笑道:“既然秋池都答应了,我还有什么话说!”秋池泯然一笑,对孟浪说道:“我们借你一马,你和射月同骑,可晕倒的女子,怎么办?”孟浪凄然说道:“我和鹣妹妹同乘一马。”又对射月道说道:“射月妹妹,现下好了,古公子武艺绝伦,远比我强。他会好好保护你。”
射月原来不舒畅的心,变得更阴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想回凤凰山庄?”孟浪点了点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将眼光扫在李鹣身上,黯然叹道:“她一直在叫尹天仲的名字,只有将她送到尹天仲身边,她才会活得更开心。”也不等射月回答,来至古彦身旁,说道:“我知道古公子是位翩翩君子,方才我所言之语,倘若得罪了令师,还请原谅。我现将义妹托负给你,若我能活着回来,我自然能找到你们。”孟浪平生从不对人低三下四,这次竟求别人的帮助,连他自己也也敢相信。
古彦慨然说道:“孟兄但有所求,古某万死不辞。”孟浪满脸感激表情,一发一语,将李鹣抱上了马,“驾”,双腿一夹,抓紧缰绳,那马如腾云驾雾一般向西南飞驰而去。射月怔怔地望着那远逝的马儿,脑子全是空白。突然她觉得眼睛模糊了,原来泪水早已洗涤了她的整个眼球。
远了,模糊了;更远了,更模糊了······
如果说泪珠是伤心之沉淀,那么射月早已超出了伤心的范畴。秋池走了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说道:“那孟浪真不是个东西,哪有将自己义妹置之不理的?”射月也是不答话,跑到马旁,翻身一跃,早登上了马,手拍马背,握着缰绳,大声斥道:“驾!”这马儿便向孟浪消失的方向逐去。
荒草淹没不了别样情,天涯海涛归路难
且说孟浪将李鹣放置在马背上,双膊挟着她的腰,提着缰绳,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一路马不停蹄,春花兰桂都如倒退一般,一现即逝,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孟浪虽则伤心,毕竟是血性男儿,只将泪珠深藏中。他不住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忽然地兰香阵阵,竟是从李鹣身上散发的胭脂味,孟浪心中一荡,使劲地搂住李鹣,好像有人要夺走她,忽地心头一热,俯身向李鹣唇上吻了去。
孟浪长吻一番过后,呆呆地望着李鹣的面容,虽然她依旧在昏迷中呼喊着尹天仲,他也不在乎了,只希望这条路能通向那遥远不可及的瑶池玉海,这样,他便可永远地幸福下去。
“本朝柳七有《蝶恋花》云: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生此世,我被世人看成一位冷面无情的江湖恶人,但我绝不后悔为你付出。即使你永远不理我,我也毫无半点怨言。”孟浪如是想到。
情迷神往,便目不转睛地望着李鹣,忽见她眼睛微微一睁,竟然醒了过来。孟浪喜道:“你醒了。”李鹣先是一愣,再者一慌,“啪”的一声,早搧了孟浪左脸一个耳光,冷冷说道:“淫贼,你干什么?”
孟浪只觉得左脸隐隐胀痛,也不搭理,继续驾马向西南行去。李鹣一时着了慌,见衣服完好无缺,心下稍宽,却发现孟浪正搂着自己的腰,更是怒不可抑。她用尽全力挣扎,始终摆脱不了孟浪,思及自己人是个不会半点武功的弱女子,几乎哭了出来,大声骂道:“死淫贼,你到底想怎么样,?”孟浪哀然叹道:“你不想见你的天仲哥哥?”
李鹣脸上一红,瞬间双显现出无限关怀的神色,忙问道:“你把他怎么了?”孟浪冷声笑道:“那小子,机灵的很,早就逃走了。”孟浪不明白,对李鹣说话为何要冷言冷语,不像对射月说话时那等柔声关怀,或许是因爱成恨吧!
李鹣长舒一口气,脸色也平和下来。孟浪冷冷说道:“怎么?他逃走了,你很兴奋?”李鹣狠狠说道:“不关你这恶贼的事!”孟浪冷笑道:“哼哼,恶贼!我什么时候对你做恶了?”
李鹣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说道:“你斫断了天仲秋哥哥的剑,而且还在我脸上留下了一道疤痕,这难道不算做恶吗?”孟浪心如刀绞,狂笑道:“对,我是恶贼,!我是恶贼······我是天下最毒的恶贼。”他是痛苦李鹣袒护尹天仲,最后的笑声竟如鬼魅一般令人恐惧。
李鹣忽想起他在尹家发狂时,在自己人的脸上留下一道疤痕,现下他又发起了狂,不知会有什么样事发生,内心的恐惧更甚,竟不敢答话。
孟浪良久未听她的言语,依旧冷冷问道:“怎么?变成哑吧了?”李鹣说道:“你发狂的样子令人恐惧,我不敢说话。”孟浪一怔,柔声说道:“那我以后再也不发狂了。”这句话是他当面对李鹣说的第一句温柔的话。
李鹣心想:“这恶贼一会儿怪笑连连,一会儿柔声细语,怪不得我爹常说,江湖上奸诈狡猾之人数不胜数,这孟浪就是奸诈无比的恶人,我和天仲哥哥一起闯荡江湖,应处处小心为好。”便大声喝道:“放我下来,你这恶人,又要对我施什么诡计?”
孟浪勃然变色,冷冷说道:“我偏不放!”李鹣又说了几遍:“放我下来!”孟浪一声未吭,一直驾马向西南而去。李鹣心下一横,往孟浪胳膊处狠狠咬了下去,只咬得他鲜血直流,尚不满足,又用指甲使劲抓他伤口之处。
孟浪吃痛,用眼睛望了望李鹣,一言未发,又将眼光抛向了前方。李鹣莫名其妙,见他的伤口处血也不吭声,世上邪魔歪道也真够邪门!李鹣突然柔声道:“你不要紧吧!”
孟浪受宠若惊、喜不胜收,这倒是李鹣第一次用这么柔和的声音和自己说话,他早忘了身上的疼痛,柔声答道:“我不痛,只要你不恨我,我受再大的伤也不会觉得痛。”李鹣心道:“恶行不改,又用花言巧语来骗我,我何不将计就计?”当下说道:“只要你放我下马,我找到了天仲哥哥,就再也不会恨你了,而且还对你感激不尽。”
孟浪心中一凉,原来她使终不忘尹天仲,忿忿地说道:“好,我放你下马。”李鹣正自欣喜,忽觉得孟浪双手一撒,自已身子一晃,反而摔下马来,只觉得双腿一阵酸痛,原来摔折了腿。李鹣抬头望着孟浪,见他眼露凶光,哼了一声,就驾马远去了。
李鹣知道孟浪故意将自己摔下马,对其更是愤慨不已,可也只得无可奈何地望着他驾马远去,心里暗惊:“要是再遇上恶人,那如何了得?我现在双腿不能动弹,难道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心里刚想到这里,嗒嗒嗒的马蹄声从东北方向传来,由远及近。
李鹣脸色抖然变青,黯然神伤,自言自语说道:“若再遇到像秦催华那样的淫贼,我只有以死来明自己人的清白。”
马蹄声更近,急促地如天上的流星!
李鹣向那马儿望去,见马上端坐一位妙龄少女,观之可亲。那女子满脸愁容,秀丽贻人,见到李鹣后,“咦”了一声,忙跃下马来,眼睛只盯着李鹣。李鹣见那位女子紫裙飘飘,和蔼可亲,脸上俏美,掩不住一股娇羞之色,忙道:“这位姑娘,请帮帮我,我遇到了坏人,被他摔下马,摔折了双腿。”那女子疑问道:“孟大哥呢?他决没有好好保护你?”这名女子正是射月,她急驰来逐孟浪,只见到了摔折了腿的李鹣,心下不安,生怕孟浪出了什么意外。
李鹣听那女子称孟浪为“孟大哥”,心下惨然,狠狠说道:“原来你和那大恶人是一伙的”射月脸露疑问之色,用同样疑问的语气说道:“是孟大哥将你摔下来的?”李鹣料想逃不出孟浪的股掌,冷笑几声,说道:“你不要装算,你和孟浪大恶贼是一路人,怎么会不知道是他抓了我?”射月也不答话,慢慢地扶起了李鹣,将她拉到马旁,准备助她上马。
李鹣也不推辞,心道:“这位姑娘心地善良,或许受到孟浪恶贼的威胁,才和他一起为恶。我应以善言诱之,让她重归正途。”当下问道“姑娘芳龄?”射月腼腆答道:“一十八岁整。”李鹣道:“我一十九岁整,比你长一岁,就称你为妹妹,如何?”射月望着李鹣,说道:“可以,我可以叫你姐姐但你必须告诉我,孟大哥到哪里去了。”
李鹣笑道:“好妹子,快告诉姐姐,你有什么把柄在孟浪那恶贼手里,为何要对他服服帖帖?”射月用疑问的语气说道:“把柄?没有啊,他是我的义兄,而且他还救过你,你为什么说他是恶贼?”李鹣眉毛一皱,柔声说道:“好妹妹,不用怕,快告诉姐姐,你为何要和那孟浪恶贼一起做恶?古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你也是被孟浪所逼,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和我一起到凤凰山庄去,我让天仲哥哥帮你逃脱孟浪恶贼的魔掌。”
射月听她左一句恶贼、右一句恶贼,怒容立时布满脸上,大声说道:“你那天仲哥哥是贪生怕死的小人,孟大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才不是恶贼呢!”于是将尹天仲丢李鹣于不顾,孟浪不畏生死欲携李鹣回凤凰山庄之事都向她说了一遍,说得勤勤恳恳,毫无掩饰之色。
李鹣摇摇头,笑道:“好妹子,不要骗我了,你和孟浪是一伙的,你受他蒙骗,我不会怪你。”虽如此说,可心中总是惴惴不安,自思:“这丫头说得毫无夸张之色,难道天仲哥哥真的对我这生死于不顾。算了,是这个丫头太善良,定是受了孟浪恶贼的蒙蔽,将自己听来的事当成真正发生的事来说于我听。”李鹣的神色稍定,问射月道:“这些事都是你听孟浪的片面之言,是不是?”
射月眨了两次眼睛,郑重道:“不是,都是我亲眼所见,否则你和孟大哥也不会同骑一马往凤凰山庄赶。”李鹣恍然大悟,疑惑慢慢消散,可自己双腿骨折却是孟浪所为,这恶贯满盈的恶徒,难道也会良心发现送自己人到凤凰山庄去?
可天仲秋哥哥怎么会丢下自己人呢?莫非他有十分重要紧急的事,为大全而不拘小节者,大英雄、大豪杰也,天仲哥哥就是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他将自己丢下,也是为了顾全大局,自己是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的大家闺秀,又怎么能因如此小事而过于责备天仲哥哥?
李鹣开始胡轨乱想起来,终于为尹天仲摆脱干系找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当下便笑嬉嬉地道:“好妹子,不如我们一起回凤凰山庄,我天仲秋哥哥必然会重重感谢你。”射月惊讶不已,她使不明白李鹣为何这样执迷不悟,又欲劝说她。
却听得西南方向马蹄声又响。“驾、驾、驾”,这竟是孟浪驾马的声音,射月面露喜色,欲迎上去答话,可李鹣却揪住她的衣襟说道:“那恶贼又来了,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射月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位李鹣大小姐对义兄的冷寞已达到了无可理喻的程度。她只盯着李鹣,不知该说什么话,可一阵喊声将其带入现实。
“射月妹妹,你怎么也来了,点苍派那群人都要捉你,离凤凰山庄越近,你就越危险。”这是孟浪的声音,他人形一晃,早已勒马停驻,跃下马来,又把眼光移到了李鹣身上。二话没说,扶着李鹣坐倒在地,用手抓住李鹣的双脚。
李鹣大惊,以为孟浪会有非礼行为,骂道;“死淫贼,你想干什么?”孟浪并不答话,只是轻轻地扭着李鹣的小脚,射月也是着了慌,她轻声说道;“孟大哥,这里不方便吧,而我还在这里,你若真的喜欢李姐姐,应当明媒正娶,如此用强,与秦催华有何两样?”孟浪依旧不答话,将是目光在李鹣腿上移来移去,忽地卷起了她的裤管。
李鹣已泣不成声,她将眼睛紧紧闭着,不敢再看如此邪恶、丑陋的大恶人,只将眼泪往心里咽。李鹣万念俱灰,只求能一死,却听得孟浪柔声说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发脾气将你摔下马来。”他说为些话时,脸上满是懊悔和自责的神色。伸手取出一些肓来擦在她伤肿之处,替她接骨疗伤。
李鹣顿时放宽了心,暗自喜道:”这孟浪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他总算有点良知。”约摸一柱香的时间,孟浪道:“接好了,过十天半月,就可以行走如常了。”射月知道大功已告成,忙笑道:“李姐姐,你很快就会好。”
李鹣也不像前那样恨孟浪了,可对他依旧没有好感,形同陌生人,说道:“那好啊!你们借我一马,让我去找天仲哥哥吧!”孟浪又是一愣,可这次没有发狂,平心静气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不忘你的天仲哥哥,好,我送你去。你一个人在路上,腿脚又不方便,我放心不下。”射月连忙接着说道:“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孟浪摇摇头,说道;“此去凤凰山庄必是凶多吉少,他们都要捉你去要胁你娘,我怕到时双拳难敌四手,不能保护你周全。”
射月微微一笑,说道:“我不怕,再大的危难,我也不怕,倘若你被点苍派众人捉去,我孤零零在世上无依无靠,还不如和你们一起闯龙潭虎|茓。即使死了,也正应了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孟浪平时总感觉射月很是柔弱,需要人照顾的小姑娘,听了她这番慷慨昂的言语,精神为之一振,即使是龙潭虎|茓,也非闯不可。
孟浪“嗯”了一声,说道:“那你必须听我吩咐,假如发生冲突,我和那群人纠缠,你必须设法乘机逃脱。”射月笑道:“好!我听你的!”竟如稚童一般欢呼雀跃起来。孟浪扶着李鹣上马,自己则坐在她的身后。
李鹣虽对这位“孟浪恶贼”无甚好感,可想到就要与自己的“天仲哥哥”见面,兴奋得难以言启,也不争吵着要下马,只是尽量将身体往前倾,不与这“孟浪恶贼”靠得太近。她还不知道,在她昏迷之时,这无耻至尤的“天下最毒的恶贼”早已偷偷吻过她,否则,此时她怎么会愿意和他心平气和地找她的“天仲哥哥。”一路上,李鹣并不和孟浪说话,只是爱和射月言谈,仿佛孟浪是块木头一样。
双马并驾,犹如游人漫溯一般,走走停停。射击月见李鹣并不和孟浪说话,就乘隙和他聊些闲话,免得他一人空自无聊回首。如此这般,这条道路虽则悠长,其实孟浪希望它更悠长,这样便可与自己朝思暮想的“鹣妹妹”永远不停地走下去。又想起自己委身李家作奴仆时,虽时常可以见到李鹣,可从未如此亲密过,二人同乘一马,也可稍解当时心境的苦闷。
时也悠悠,路也悠悠。他三人乘悠闲之路,可江湖并不悠闲。“啊······”,一阵喊叫声响彻山谷,接天入云,有振天地、泣鬼神之象,山崩地裂之雄壮。
孟浪心中一惊,听那声音是一位中年女子所发,其内力之深,非可揣测。幸好那中年女子至少也在几里之外,他们三人倒不必担心遇到这位武林高人。可谁有声传千里的内力呢?看来这女子的功夫远胜于古彦、尹兆凌、无常黑白子,甚至可与空灵道人谢游、老子等人并驾齐趋。
射月和李鹣都竦然,脸露惊惶之色。李鹣甚至忘记男女之嫌,俯身贴在孟浪身上,惊惊颤颤地说道;“我怕!我怕!”孟浪则安慰道:“不用怕,这人离我们很远,一时半会追不到这里来。”李鹣点了点头,说道:“天仲秋哥哥,有你在我身旁,我什么也不怕!”孟浪心一寒,原来她将自己当成了尹天仲,一时醋意大生,恨不能将必天仲秋碎尸万段。李鹣也警觉起来,她想起所倚之人并非“天仲哥哥”,脸上即红了起来,又将身体向前倾,不敢再和孟浪说什么话。
第十回同乘一马泯恩仇独挡五绝分胜败(下)
“女儿······”,那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声嘶振耳,喊得悲痛万分。射月心中一振:“难道她在找女儿?不知我的娘亲是不是在寻找我。”望眼向旁边斜去,见孟浪与李鹣同乘一马,孟浪则脸露幸福之色,射月黯然自叹:“唉,这世上也许只有娘亲能真正地疼爱我了。”又摇了摇头,展眼四望,希望能见到地喊声震天的女人,或许她就是自己人的娘亲,也未可知。
又看到前面有五人迎面而来,那五人手里都提着宝剑,虽然五人都未骑马,可步代矫健,远胜于马匹。那五人都身着黄衣,三男两女,年龄都三四十岁上下,有一人生得胸广体胖,额下紫须;还有一名男子生得阴阳怪气,脸露奇怪微笑;最后一名男子生得矮矮胖胖,白净脸面。一名女子生得瘦削高挑仿如直Сhā云霄;还有一名女子生的白白净净的,容颜甚是俏丽。
那瘦削高挑的女子说道:“这声音很是恐怖,不知是哪位武林高人?”阴阳怪气的那名男子阴阳怪气地说道:“管她是天王老子,还是王母娘娘,比一比再说。”胸广体胖的那名男道:“二弟差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和空灵道人谢游闹翻了脸,也未得到什么好处。”那名矮矮胖胖的男子道:“我恨不能将空灵道人谢游大卸十八块。”
那五人早来到孟浪三人前面,那阴阳怪气的男子当先骂道:“好狗不挡路,挡路不好狗。请三位让一下。”那矮矮胖胖的男子忙接上去道:“是啊,还请三位让一下。”瘦削高挑的女子道:“二哥、四弟,他们一家三口赶路,你们何必打饶他们呢?”胸广体胖的男子奇道:“三妹,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一家三口?”瘦削高挑的女子笑道:“那两面个同乘一马的必是夫妻,那个独乘一马的丫头必是小姑。想他们父母已亡故,小姑尚未出嫁,孩子又未出世,就组成了这样奇奇怪怪的一个家庭。”那容颜俏丽的女子一直未说话,此时也笑着说:“如此,倒应该是我们给他们一家人让路了。”
李鹣听了这五人的言语,真是哭笑不得。射月听后,心品中暗想:“孟大哥和李姐姐果然有夫妻相,我一定要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孟浪曾在被老子吊在挂在树上时,见过这五个人去逐谢游,知道他们是鼎鼎大名的黄山五绝,当下冷冷地说:“敢问五位尊姓高名?我只听说过黄山五绝,却不知道你们的具体名姓。”五人听了孟浪的言语,都有是同样的心思:原来我们的名声不小啊。
那名胸广体胖、额下微须的男子当先走出来,说道:“本人绰号‘奇松’,名唤柳迎松。”那名阴阳怪气的男子抱拳道:“本人姚玉石,江湖人称‘怪石’。”那名瘦削高挑的女子走出来说道:“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云海’卞流云便是在下了。”那白白胖胖的男子接着道:“我外号‘温泉’。尊姓是罗,大名是飞泉,合起来便是罗飞泉。”最后一俏丽的女子道:“本人姓穆,穆桂英的穆,贱名上天下雪,人送外号‘冬雪’。”
黄山五绝门为江湖上有名的门派,江湖上以“门”命名的门派以黄山五绝门为尊;以“派”命名的门派以百慕派为尊。以“帮”命各的门派以宏图帮为尊;以“教”命名的门派以百毒教为尊。以上四个门派,除百毒派教灭亡已近六十年,黄山五绝门、百慕派,宏图帮在江湖上共主风云,并驾齐趋,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大门派。黄山五绝门门主史双雄坐镇黄山,统领天都峰、莲花峰、光明顶三峰。松、石、云、泉、雪,是黄山的绝胜佳景,江湖上多喜以景命名,故将此五个绰号加在了黄山五绝身上。
孟浪很是气愤姚玉石说话无理,冷冷说道:“久闻黄山五绝的大名,不过也不需要见五位大侠的面,只要到黄山去看看景致就可人知道五位的大概面貌。比如这位‘怪石’前辈,脸就和怪石一样棱角突显。”
姚玉石大怒,吼道:“小子,敢和我大战三百回合吗?”孟浪冷冷说道:“你们五位联手组成黄山五绝阵自可披靡于天下,但单打独斗,哼哼,胜负就未为可知了。”姚玉石道:“好!我就一人来领教你的高招。”穆天雪见自己人的师兄莽撞,已入了敌人的圈套,忙道:“二哥,莫莽撞,我们五人本就是一体,哪有一人对敌之理?”
柳迎松陪笑道:“这位少侠不要与我二弟斤斤计较,他是莽汉子,不知天高地厚,就爱惹事生非。”“云海”卞流云却对柳迎松大道:“大哥,你也太软弱了吧,这小子出言侮辱我们,我们黄山五绝倘若忍气吞声,岂不丢了恩师的颜面?”“温泉”罗飞泉附和“云海”,说道:“三姐说得不错,我们丢脸事小,丢了恩师他老人家颜面事大,丢我们们黄山五绝门的威风,我们更是担待不起。”他五人你一言,我一语,大都恨不能把孟浪打得鼻青脸肿。
孟浪冷笑道:“黄山五绝成名已久,没想到对付我这个无名小辈也用黄山五绝阵,看来你们除了黄山五绝剑阵,就别无他能了。”“云海”卞流云大怒,轻功一纵,早拔剑向孟浪刺去。孟浪手一推,将李鹣推伏在马上,提剑就与卞流云斗了起来。
卞流云或上或下,轻捷便利,早从四周攻过了孟浪。孟浪唬了一跳,却见那柄剑将孟浪与李鹣掀倒在地,直冲一段路程,就此倒地不动了。孟浪忙用手托地,以减轻下坠之势,可听得李鹣“啊”的一声,想这次摔得定然不轻。
孟浪不顾卞流云的剑招,忙至李鹣身边,柔声道:“鹣妹妹,你没事吧?”李鹣听他喊自己“鹣妹妹”,真想啐他一口,可疼痛难忍,只得咬紧牙关,双目微闭。孟浪见她痛苦的神情,忙用的手卷起她的裤管,见她白皙的腿上鲜血直流,知道她伤口又裂,心中懊恼不已,悔不该得罪黄山五绝。
卞流云也停止了攻势,她并没有取孟浪性命之意,现已伤了对方一人,也就罢了手,冷冷说道:“哼,现在你总该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吧!”
“女儿啊,你在哪里?”又是先前那女子的吼叫声,这次却离得更近了。射月眼睛只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呆呆地出神,心道:“难道真是我娘亲在找我?”
黄山五绝也是惊竦异常,“怪石”姚玉石阴阳怪气地说道:“不知是何方妖魔歪道,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其余四人同时道:“嗯,除妖降魔,是我黄山五绝门份内之事。”欲循声而去。孟浪叫道:“怎么?伤了人就想一走了之吗?这难道就是所谓我门正派的行径?”
“温泉”罗飞泉道:“小子,我们没闲功夫和你闹,斩妖除魔才是武林大事。”孟浪冷冷地说道:“我便是妖魔鬼怪,你们来杀了我”五人同时”哦“了一声。孟浪接着说道:“我师父便是‘飞天狐狸’褚正狭,你们不是常说‘宁碰阎罗王,不遇飞天狐吗?今日你们只有杀了我,否则休想从此处经过。”
射月听了孟浪的言语,叫苦连天,黄山五绝的一绝剑阵名享天下,孟浪不是自投罗网吗?
孟浪气塞胸腹,也不顾什么性命之忧,只想去拼命,他凄然转望了李鹣一眼,她也在望着孟浪。射月忙跳下马来,走到孟浪身旁,对黄山五绝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孟浪将其推在旁边,对黄山五绝道:“这两位都不是邪魔歪道中人,都是被我胁持而来。你们名门正派绝不至于与两个弱女子为难吧?”他故意将“名门正派”四字重了语调,意思是说:“你们名门正派,自当有名门正派的行径。”
那“冬雪”穆天雪聪明伶俐,如何不知孟浪的话中有音,忙接着说道:“我们名门正派自有名门正派的风范,绝不会找这两个弱女子的麻烦。”只听“云海”卞流云喊了一声:“摆剑阵。”五人轻功一纵,只听到匆匆的脚步声,五人早把孟浪围在了核心,都是左手捏着剑诀,右手持剑高举入顶。
黄山五绝中“奇松”柳迎松虽是大师兄,可他儒弱随和,不愿多出主意,“怪石”姚玉石虽仅次于大师兄,但其莽撞非常;于是,“云海”下流在五人中威严大增,成为无绝剑阵的核心人物。只卞流云流云剑一舞,果然如云海雾霭一般朦胧,她随意一挥剑,并不在于进攻。
黄山无绝剑脱骨于奇松、怪石、云海、温泉、冬雪,天剑合一,以自然之无穷变化,演绎剑招之层出不穷。或守获功,五剑浑然天成,占住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就算是顶尖的高手,也难脱此剑阵。
只听卞流云喊了一声:“出剑”。寒光四射,冷气铺面,却是“冬雪”穆天雷迎面刺了来,又觉得劲风簌簌,似有挺拔高涨之气,却是“奇松”柳迎松从背后袭了来。剩下三剑则护送奇松、冬雪进招,掩护得无微不至,简直是难有隙缝可乘。
“哈哈哈······刚出江湖,又遇到六名高手。嘿嘿,五名是黄山无绝,还有一名使得是苍天海外,这可奇了······”那女子的声音又传来,令人毛骨悚然。黄山五绝立时停止了攻势,一齐呼道:“来者是何方妖孽?赶快现形。”黄山五绝在对付孟浪之时,早已占据优势,可那名未现身的女子道出了他们的身份,还以为她已伺候在侧,因此不敢再次进攻孟浪,生怕腹背受敌。
其实那名女子有极高的内力,耳朵灵敏异常,在她的听觉范围内,她可以辨别出对方的武功来路,黄山无绝成名已久,他们的五绝剑阵更是独一无二,故那女子一听声音便知是黄山五绝;孟浪的苍天海外时候未久,而且尚未娴熟,所以那女子虽能道出苍天海外的名头,却说不出孟浪的姓名。
黄山五绝脸色惶惶,向四周张望,却哪有敌人的踪影?穆天雪忽道:“莫非有人会千里传音的武功。”“云海”卞流云道:“千里传音?我只听其名,未见其实,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千里传音也很难说。”
那女子的声音又传了来:“好久未杀人了,既然找不到我的女儿,先杀几个人玩玩。”李鹣脸色煞白,似乎遇到了这世上最恐怖的事,眼睛直直盯着远方,恨不能双肋生翅,远走高飞边一了百了。
射月默默地愣着,她仔细听那女子的声音,心道:“不!这肯定不是我娘,我娘绝不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孟浪从不畏死,他早已以为生死并无二样,可是现在有“射月妹妹”和“鹣妹妹”陪在身旁,心中反有了几分顾虑。
“哈哈……”白影一晃,一名女子早落到众人眼前,只见她身穿白衣白服,头发早已花白,散落在肩上。那女子虽只有四十左右年纪,可脸上白森森的,倒像阴间的无常鬼。
只听得“怪石”姚玉石笑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十八年前风花雪月,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楚云女啊!十八年一过,你头发也穿上了白衣服啦!”
孟浪和李鹣都是一呆,简直不敢相信搅得江湖鸡犬不宁的楚云女竟是这番模样。射月则是悲喜交集,自己日思夜想的娘亲早已白发飘飘,而且还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宁愿不要见到这个娘亲,也不知怎么了,射月并不想上前相认,只希望她能将自己一掌打死,那时便无忧无虑了。
楚云女笑道:“女子的容颜有何用?只有那些风尘女子才想怎样变得红颜常驻。嘿嘿……我们武林女子,只求武艺精湛,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我先杀了你们黄山五绝,再挑了史双雄那老贼。”她一直面对着黄山五绝,背对着射月、孟浪、李鹣三人,并未与射月照面,可射月内心之苦楚,非以言启。
又听卞流云朗声说道:“你这个百慕派的叛徒,即便能胜过我们黄山五绝,也绝胜不了我们的恩师。”楚云女呵呵一笑,说道:“史双雄算什么?我连百慕派掌门老子都未放在眼里,何况小小的黄山五绝门门主史双雄?”“温泉”罗飞泉笑道:“你没将老子前辈放在眼里?是了,他将你逐出了百慕派,你自然在心中对他畏惧十分,怎敢把他放在眼上呢?他吓也吓死你。哈哈哈……”
他笑得正自欣喜,忽然一股阴劲朝心井|茓袭来,只觉得万蚁食心,他的笑也变成了苦笑,倒真是十分恐怖。罗飞泉心下畏惧,未见她出招,自己的心井|茓倒受到了攻击,看来她的武功已高深莫测了。wωw奇Qìsuu書còm网
楚云女笑道:“怎么样啊?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不过我知道你们五人喜欢组成黄山五绝剑阵,等你们摆成了阵法,我再将你们一起宰了,否则你们肯定不服气。”楚云女说这些话时,眼睛眨也未眨,仿佛在她眼前的已是死人。
“摆剑阵,杀了这个魔头,为我们黄山无绝门显名。”卞流云大喊一声。她手持宝剑早已守住“水”位,当下其余四人也分守金、木、火、土四位,将楚云女围在中间。楚云女眼光一直未移动,任由他们五人摆阵立势。
楚云女大喝一声,只听得射月先前所骑得马儿长啸一声,竟往东北方向跑去,却是被楚云女喝声所吓。孟浪只听得耳朵轰轰直响,他的内力远高于射月,射月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李鹣不懂丝毫无功,她的难受程度非孟浪于射月所能想象。
刷刷刷,双方已斗在一起。黄山五绝攻守配合无间,就像闪电雷轰一般有条不紊,“奇松”柳迎松所使的招数果然如客松柏一般;“怪石”姚玉石的剑招犹如乱石修整不一,可章法不乱;“冬雪”穆天雪的剑招飘忽不定,如冬风飘雪。三人几乎同时向楚云女袭了去。“温泉”罗飞泉与“云海”卞流云的剑招紧随三人之后,是托底制敌的招法,只要敌人抵挡前三柄剑必然挡不住后两柄剑。
一时寒光横飞,剑气凌人,只杀得英雄皆胆寒、豪杰皆呆立。那楚云女仿佛知道黄山五绝剑的奥妙所在,也不进招,纵身一跃,已身飞两丈高,她的轻功着实了得,在半空中左脚搭右脚来借力,旋转了一个跟头,早已跳在了柳迎松的身后。黄山五绝的变招也着实灵活,他们又迅速地摆好了金,木,水,火,土五个方位,将楚云女围在了中间。
孟浪心道:“怪不老子前辈说黄山五绝善守不善攻,那楚云女却也难以的打破这坚如铁壁的防守。”又见楚云女微微一笑,脸上满面是不屑的神情,她知道只要进攻任一个敌手,另外四人必是一起攻到,那时必难以躲避这势道凌厉的剑招。“以内力取胜。”楚云女心中闪了一个念头。又见两剑刺了过来,她也不躲避,反手一侧,对来剑轻轻一弹,穆天支握剑不住,早已丢剑在地。
楚云女正自欣喜,另四剑上就乘隙攻了过来,她连连后退,幸喜穆天雪剑已落地,土位已成空,楚云女遁身向土位奔去。楚云女经此一招,心道:“我不能小觑了黄山五绝,若不是土位成空,我现在已位列鬼魂之侧了。”
嗒、、嗒,黄山五绝脚步迅速,穆天雪早已拾起了剑,又围住院了楚云女。楚云女虽冲斗几番,始终逃脱不了黄山五绝的包围,当下朗说道:“黄山五绝被称为天下第一门,黄山五绝阵被称为天下第一阵,果然·······”
第十一回 往事不堪母女情 武艺难攻江湖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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