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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白水朱八

古代人没有冰箱,冷藏库一类的东西,但是他们经过数千年经验积累,也知道粮食必须存放在封闭、低温、防cháo、低氧的地方,所以穷人家保存粮食多用大缸或者大瓮,富人则会在家里挖掘地窖。

马家的地窖非常大,一来是因为马家的田地非常多,每年到了秋收时节,就需要很大的空间来保存粮食,二来是因为大少爷马智雄是经营米庄的,他经常都要搞屯粮抬价的小动作。soudu.org

张家小姐率先走进地窖,后面跟着顾华修和他的师爷,还有两名捕快,几个丫鬟家丁,甚至秋叶也跟了进来。丫鬟们点亮油灯,满地窖的麻布口袋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绍兴师爷也不客气,翻开账簿,就开始查对起来:“崇祯元年某月某rì,购入小米二十石,耗银……崇祯元年某月某rì,购入栗五十石……”

所有人都认真地看着绍光师爷查对账簿,与仓库里的存粮一一进行对照。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粮食肯定对不上,因为朱八在冯雷村向一千名以上的饥民施粥,如此大的数量,不是随便偷点粮食就能办到的,这里的账如果能对上,那就真的见鬼了。

然而……最后的结果真的让人见了鬼!

经过jīng明的绍兴师爷半天时间的查对之后,他惊诧莫名地道:“这……这账簿没有问题,存粮也没有问题,五千两银子的粮食,全在这里!”

“什么?”顾华修大吃一惊。

张家小姐则是大喜:“哈,太好了!对得上!我就知道朱管事不是这样的人。”

“啥?对得上?”秋叶顿时呆了。

“这……这不可能!”绍兴师爷茫然地道:“为什么对得上?朱八在冯雷村施粥,他从哪里来的钱供养一千多饥民?”

“你管他从哪里弄来的。”张家小姐哼哼了一声道:“反正不是偷家里的就行,青天白rì的,突然跑到我家里来,诬陷我家的管事偷东西,你们还真是闲得慌。”

“不……这中间一定有问题!”绍兴师爷的眼珠子一转,紧紧地锁定在了秋叶的身上:“小丫鬟……这里的粮食明明对得上,你刚才为什么要帮朱八认罪?快说,你知道些什么事?”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秋叶吓了一跳,赶紧道:“我只是以为朱八哥偷了东西,想帮他顶罪,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不!你肯定知道些什么!”jīng明的绍兴师爷捕捉到了秋叶脸上闪过的一抹慌乱,冷笑道:“说……朱八为什么要施粥,他在准备做什么?”

“没,什么也没做。”秋叶慌乱的表情,写满了整张脸。

“哼!小丫鬟,跟我们回衙门去,我们慢慢来问你。”绍兴师爷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之sè。

张家小姐脸现不快之sè,开口道:“喂,我家丫鬟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拿她走?这事儿我可不答应!”

“由不得你不答应。”绍兴师爷对着跟在后面的两名捕快道:“拿人!”

“慢!”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地窖的门口传了进来,朱元璋的身影出现在了地窖的门口,他的身后还跟着王二,两人站在地窖门口,隐隐然堵住了出口。他摇了摇头,很认真地道:“秋叶没有犯罪,你不要拿他,要拿可以拿我!”

“嘿,正主儿来了就好。”绍兴师爷丝毫没有觉查到朱元璋和王二的身上,隐隐散发着杀气。他毕竟只是一个惯于耍滑头的师爷,整天混在文案里,对杀气这种东西感觉不敏锐,倒是跟在他后面的两名捕快,几乎在同一时间,向后缩了半步。他们两人能感觉到,站在地窖口的两个人不好惹。

“朱八,我现在怀疑你施粥是为了招揽人心,图谋不轨,要拿你回衙门问询,你跟我们走吧。”绍兴师爷得意洋洋地道。

“哦?这种事还需要怀疑么?”朱元璋咧开嘴,快意地笑了起来:“不用怀疑了,我确实在图谋不轨……”

他说在这里,微微顿了顿,然后一字一顿地道:“我……要……造……反!”

“丝!”地窖里的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顾华修、绍兴师爷、张家小姐、一群丫鬟家丁、两名捕快,全都惊得呆了。只有秋叶哀叫了一声道:“朱八哥……不要……”

短时间的震惊之后,顾华修终于反应了过来,转身对着两名捕快断喝道:“还等什么,拿下这个狂徒!”

“县尊大人……您……您没感觉到么,这两个人,不好拿啊。”两名捕快险些哭了出来。

“少废话,给我拿下!”顾华修实在是不懂得看形势说话,还在逞着官威。

两名捕快无可奈何,拿出铁尺,对着朱元璋和王二比划了两下,硬着头皮,猛地一下冲了上来。地窖里的油灯被他们奔跑时带起的劲风刮得晃了一晃,就这灯光一晃的时间里,朱元璋和王二两人同时出刀……

“噗嗤!”

两颗斗大的人头飞起,两名捕快的鲜血一下子喷撒开来,染红了好几个装粮食的麻布口袋。

“啧,都说了我们要造反了!”朱元璋皱了皱眉头道:“乖乖束手就擒就好,何必冲上来送死。”

众人大吃一惊,张家小姐从来没见过杀人,这第一次见人杀人,就是人头飞起的恐怖画面,她哼都没哼一声,身子一软就晕倒在地。

顾华修和绍兴师爷也骇了一大跳,两人同时退后两步,这才想起他们一共带了三十名衙役捕快来,死了两个,还有二十八个呢。顾华修扯开嗓子,对着地窖外面大吼道:“来人啊,救命……”

“别喊了!这里是内院的存粮地窖,你的手下都在前院,中间隔得老远,声音传不过去,而且……传过去了也没用,我的手下正和他们喝酒聊天,十分愉快呢!”原来顾华修带来的另外二十八名衙役捕快,现在都在前院,被朱元璋的心腹手下缠着喝酒吃­肉­呢,已经完全处于控制之中。

朱元璋嘿嘿笑道:“来人,把顾华修和师爷捆好,扔到柴房里,一会儿我拿他们还有用处。”

几名年轻人应声而出,拿着绳子走了进来,顾华修和绍兴师爷对视一眼,心知自己完了,不敢反抗,被年轻人们捆成了粽子。

“二少nǎinǎi怎么办?”年轻人们看着昏迷在地的张家小姐,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朱八哥……不要……不要伤害小姐。”秋叶突然扑了出来,整个身子趴在了张家小姐身上。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秋叶,你把张家小姐背到她的小楼里去,另外,叫府里所有的丫鬟都暂时躲进去,不要出来,接下来的事,你们最好是不要看,不要听,不要理会。”

“呜……朱八哥……不要造反……”秋叶还在说着无力的话。

朱元璋没有看秋叶,假装没有听到她的话,转身对着王二道:“走……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是时候了……顾华修来马家,正好给了我揭竿而起的机会,只要把这个机会好好利用,咱们的时代就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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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地窖之后,朱元璋招来李初九,低声吩咐道:“半个时辰之后,你派一个护院过来,当着外人的面,说官府要来抓我和王二,叫我们快跑。两个时辰之后,你拿刀子押着绍兴师爷和顾华修,让他们去前院给衙役捕快们传个令,派十个人到冯雷村来抓我和王二!理由是……妖言惑众,图谋不轨。”

“啊?”李初九大为不解:“朱八哥,为啥要这样做?咱们不是已经占上风了吗?­干­嘛还要让衙役来抓你和王二哥?我真的不懂!”

“一时的刀子和拳脚占了上风,并不是真正的上风!”朱元璋认真地道:“咱们要的,是大势!按我说的去做,不要想太多。”

安排好了李初九这边,朱元璋对着王二微微一笑道:“王二兄弟,咱们筹谋了快一年的事情,今天终于要见分晓了。”

王二微微一笑:“我早已久候多时。”

“走吧!咱们回冯雷村,做最后的布置!”

“这最后的布置,是让乡亲们答应跟咱们一起造反吧?”王二问道。

“没错!登高一呼的时候到了,就看大家愿不愿意跟我走。”朱元璋笑道。

“咱们做了这么久的准备,他们一定会愿意的。”王二充满信心地道。

朱元璋摇了摇头:“人心太过复杂,有些东西,很难说的,如果今天不是顾华修来这么搅和一下,我还要再等等呢,但是他的到来,也算是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我不想再等了,就在今天,开创属于我们的时代!”

听说今天就要起义造反,王二心中忍不住升起一抹激荡的情绪,他突然想到:去年的chūn天,澄城郑彦夫起义的时候,是否也是和我同样的心情呢?他的起义,最终失败了,还险些被兄弟出卖,我的未来又会如何?

看了看走在身前的朱元璋,王二又有了信心!我不用担心这个,有朱八哥领路,我只管大步向前走就行,我相信,咱们的起义,一定能行!

九四、谁敢和老子一起来

不一会儿,朱元璋再次出现在了冯雷村,他的脸sè平静,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继续在村子里来回巡视,随意穿过­干­枯的田野,周围挤着许多吃不饱饭的穷人。

“李兄弟,今儿个身体还行吗?”朱元璋对着一个皮包骨头的瘦弱男子问道。soudu.org

那瘦弱男子摇了摇头道:“朱八哥,虽然您每天都在接济我,但我这身子,真的快撑不下去了,唉!”

朱元璋面sè沉重地叹了口气,从他身边走过。

“李大婶,你家狗儿还好吗?”朱元璋对着一个中年大妈问道,狗儿是她儿子的名字,并不真的是一条狗,古时穷人家给孩子起名,喜欢起得比较贱一点,因为民间都传说贱名儿的孩子容易养大。

那中年大妈立即哭道:“朱八哥,您好心,今天多给咱们一把米吧,我家狗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太少,不成啊……”

朱元璋沉重地叹了口气:“李大婶,我也很想帮你,但是……你看这田野里,一千多个乡亲,我要是每人都加一把米,这……负担太大了,我会养不活大家的。”

中年大妈哭道:“我懂……朱八哥好心,要不是你,咱们这一千多人都饿死了,但是我家狗儿真的吃不饱啊……”

朱元璋左右看了看,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将一把铜钱放到了中年大妈手里,然后摇了摇头道:“真没办法,让你家狗儿撑着点吧,明年下了雨,有了收成,rì子就好过了。”

那中年大妈一时没明白朱元璋的意思,乡下­妇­人嘛,见识和应变能力都比较差,过了半响才明白过来,朱八哥嘴里说不给,实际上偷偷给她加餐呢……这一下真是感动得无以复加,险些就跪了下去。

朱元璋温柔地笑了笑,示意她不要说出来,然后转声离开。

就这样在人群里做了半个时辰的秀,正在他和一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年轻人说话的时候,远处的田坎边跑来了一个马家的护院,也是朱元璋的心腹之一,这名护院人还隔得老远,就大声叫了起来:“朱八哥,大事不好了,您快逃,快逃啊……”

“怎么了?”由于这个护院的喊声非常大,搞得四下里无数穷人一起看了过来:“什么事不好了?你为什么叫朱八哥逃?”

那护院见到成功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立即大声叫道:“朱八哥,官府到咱们马家大院来了,说您图谋不轨,要抓你杀头啊,您快逃,晚了就来不及了……”

“吓?”众人大惊。

那护院由远而近地跑来,无数乡亲也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想听他详细的说。不一会儿,护院跑到了朱元璋面前,他们两人身边也围上了数百个穷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古怪的表情。

朱元璋心中暗喜,面上却表情沉重,等人群安静下来之后,他才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官府为什么要说我图谋不轨?”

“是啊,是啊!官府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快说啊……咱们急着呢!”周围的百姓燥动着。

那护院假装喘了两口粗气,接着才哭丧着脸道:“刚才*县尊大人到了咱们马家大院来抓你,宣读了你的罪状,说你众聚施粥,包藏祸心……这就是图谋不轨。幸亏你正好不在家里,官府的人才扑了个空,我赶紧跑来通知你,估计过不了多久,官府的人就会来冯雷村了。”

朱元璋假意皱了皱眉头:“给乡亲们施粥也有错?官府这是定的哪门子罪?”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百姓顿时嚷嚷起来:“是啊!施粥也算犯罪?官府这是不想要咱们活了吗?”

“咱们全靠朱八哥施粥,才能勉强活着,这分明是菩萨心肠,官府现在连菩萨也要抓?”

“太过分了,咱们去找官府说理去!”

“走,说理去!”群情顿时激愤起来。

朱元璋脸sè沉重,挥了挥手:“大伙儿别急,官府是能说理的地方吗?说不通的……唉……我不想连累乡亲们,我……还是逃掉吧,免得大家为了我的事,也被官府一并抓走,那就害了大家了。”

“啊?朱八哥,您不能走啊!”

“您若走了,咱们就没法活了!”

“求您了,留下吧……”

“呜……朱八哥……”

人群中暴发出一阵哀鸣。

朱元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乡亲们,朱八今rì已经惹来官司,不想拖累大家,这就打算收拾细软,远走他乡,将来若是有缘,咱们还会再见面的……对了,我在冯雷村的地窖里还存着一些粮食,本来打算每天给大家分一点,让大家都能多活些rì子。现在我要逃了,这些粮食也没法再慢慢分了,索xìng就将这些粮食一起分发出来,让大伙儿最后吃顿饱饭吧。”

他从人群里穿行出来,走到冯雷村中心的祠堂里,这里还趴着许多ρi股被打开花了的穷人,有一些朱元璋安排的心腹手下在这里照看他们。

朱元璋叹了口气,对这群手下吩咐道:“兄弟们,你们去地窖,把我存在这里的粮食搬出来,分给大伙儿,让大家吃顿饱饭。”

手下们进了地窖,开始分发粮食。

这时候,不安与沉重的情绪,已经开始在冯雷村的周围蔓延,刚才听到护院传话的百姓们,正在将朱八哥要远走他乡的事传递开去,没用多久,冯雷村附近的一千多个穷人,全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空气仿佛都变得沉甸甸的,让人几乎无法呼吸,一股子将要暴发的气氛,在冯雷村的上空凝聚着。

“朱八哥是好人!”

“官府连好人都要抓!”

“官府什么坏事做不出来?你看看祠堂里,全是被打得半死的乡亲……”

“朱八哥如果走了,就再也没人施粥了,咱们转眼就要饿死……”

“呜……咱们该怎么办?”

对于这些穷人来说,生存下去的希望,全都在朱八哥的身上,他们中间有许多人心里本来是这样打算的:靠着朱八哥的接济,渡过这个惨痛的灾年,到了明年开chūn,如果能下一场雨,也许rì子会有一点点转机。

现在,这个小小的愿望已经彻底破灭了,官府要抓捕朱八哥的消息,犹如一个邪恶的妖魔,吞噬了他们所有生存的希望,使得他们前方的道路变得一片迷茫。

百姓们仿佛失去了灵魂,排着队,一个一个面无表情地在祠堂门口领到一小袋米,这是朱八哥临走前分发的最后的粮食……他叫咱们用这个吃个饱饭?可是这一点米能撑几天?顶多五天,不,四天也许就会吃光……四天之后怎么办?树皮草根……不,这些东西早就吃光了。那就只能吃泥巴和石头了,吃了之后就肚皮下坠而死……

没有人说话,一千多人聚集的冯雷村,居然安静得落针可闻,在这种沉重的气氛之中,谁都不敢说话!谁也没有心情说话!

但是朱元璋需要一个人来说话,在这种时候,铿锵有力的话语,将会带来巨大的力量,成为引暴这种气氛的导火索。他以目示王二,示意他,把我在路上教你的话,说出来吧!

王二深吸了一口气,刚才朱元璋在路上教了他很多,怎么说,怎么做,用何种表情,用何种腔调,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弄虚作假的人,所以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说得好,但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此时就是开弓shè箭的最佳时机,错过了……也许就是终身憾事!

王二努力使自己的内心平静,然后猛地开口,大声道:“朱八哥,别走!咱们……反了!”

“反了?”众人大惊,围在旁边的百姓们,齐齐向后退了半步。

“他妈的,我们反了!”王二再次大吼一声道:“官府欺人太甚,不给我们活路,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造反是要杀头的。”朱元璋平静地道:“反不得!”

“杀头?哼!”王二冷笑了起来:“反正是个死,不被杀头,也会饿死,就算饿不死,也会被官府抓起天天打板子打死,早死晚死都是死,老子还不如死得快活一点。”

“王二大哥说得对!”人群里响起了一个年轻的声音,众人转头一看,这个应和的人是西固村的马小天,他前些天就在祠堂里散布着造反的意思,所以现在跳出来应和,也在情理之中:“王二哥,咱们反了,你牵头,我听你的!”

“你牵头,咱们听你的!”又是一群穷苦的年轻人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如果细心的人仔细留意,就会发现这些牵头说话的人,都是跟着朱元璋“学拳”的年轻人。

“胡闹!”朱元璋马起了脸道:“造反这两个字能随便提么?我一个人被官府抓了不要紧,你们要是都被官府抓去杀头,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我们不怕!横竖是个死。”

王二转过头来,对着周围大声叫道:“乡亲们,官府要是抓朱八哥,我王二看不过眼,今天老子决定反他妈的,谁敢和老子一起来?”

九五、我们都敢

王二转过头来,对着周围大声叫道:“乡亲们,官府要是抓朱八哥,我王二看不过眼,今天老子决定反他妈的,谁敢和老子一起来?”

“我敢!”马小天第一个应和。www.hahawx.com

“我也敢!”几名朱元璋安排的年轻人一起吼了起来。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冯雷村的上空回荡,酝酿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全面引暴……

“我……我和我家狗儿也敢!”李大婶的声音虽然带了点颤音,但是居然清晰地跟随在了后面,对于这个单身带着儿子挣扎的大妈来说,生存的希望已经失去,还不如带着儿子拼上一把。

“我也敢!”又一个村民站了出来。

“我也敢!”

“我们都敢!”群情终于汹涌勃发。

巨大的吼声,直冲云宵。

“朱八哥,您看看,这么多乡亲,愿意为了您而造反,您还打算远走他乡么?”王二大声道:“留下来吧,带领我们!只有你可以带领所有乡亲们过上好rì子。”

“对啊!朱八哥,您留下来带领我们!”

“我们都愿意跟随您!”

朱元璋的眼角亮起了一丝晶莹的泪花,这是他刚才往眼里撒了点沙子才弄出来的。他不像刘玄德那样能随时随地哭出来,经过上一世戎马生涯,他早就不会哭了,就算用演技也无法哭出来,只好借助沙子一类的东西,才能让眼里嚼上一点泪光。

他挥了挥手:“乡亲们的厚爱,朱八无以为报!好,我答应你们,不走了,留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反了!”

“好啊!”百姓们欢声雷动。

“把朱八哥刚才发的米煮成饭,吃了!”王二大声道:“吃饱饭,有了力气,咱们反他妈的。”

“吃饱饭!有力气!反他妈的!”百姓们齐声应和。

“哄”地一声响,百姓们齐齐升火造饭,无数炊烟,一起升起。

朱元璋心中微微一笑,此情此景,颇有些当年行军时的景象,千军万马,一起埋锅造饭,炊烟林立。

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一只军队,虽然这只军队还十分混乱,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是假以时rì,必定可以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尖刀。

就在百姓们堵好了粥,正在往嘴里扒着的时候,朱元璋的下一波安排又到了,只见马家大院的方向,摇摇晃晃地走来了十名衙役捕快,他们刚刚在马家大院被李初九招待喝了些酒,吃了点­肉­,然后就接到了顾华修发的命令,来冯雷村锁拿朱八。

这十名衙役捕快酒劲上脑,人不是很清醒,走路走得晃晃荡荡的,全然没有觉察到冯雷村弥漫着一股异常的气氛。他们也压根不知道,自己是被朱元璋安排到冯雷村来点燃导火索的弃子,迎接他们的,除了死字,别无他途。

他们穿过田野,只见田野里无数炊烟升起,一名捕快忍不住笑骂道:“一群刁民,还说没钱交税,这不个个都有饭吃么?”

“就是……打这些刁民板子,也算不冤!”

有一个为人比较嚣张的衙役,在经过一个村民的大锅时,飞起一脚,将锅踢翻了,锅里剩下的小半锅稀粥倾倒在地。那个村民惊呼一声,赶紧从地上将粥捧起来,可是里面已经混上了不少泥土。村民忍不住对衙役怒目而视!

“看什么看?再看老子连你一块儿踢。”那衙役全然没有感觉到异样,还在得意地笑着。

他们平时作威作福惯了,虽然身处在上千名穷人之中,却全无畏惧,走得趾高气扬。走了好一阵子之后,他们才走到了冯雷村的祠堂前面,只见朱八、王二等人都在这里,为首的一名衙役嘿嘿笑道:“那个穿棉布衣的,你就是朱八吧?”

“正是!”朱元璋缓缓地答道。

“跟我们回去吧!”衙役耀武扬威地道:“你的事儿犯了!”

“敢问草民犯了何罪?”朱元璋沉声道。

“妖言惑众,图谋不轨!”衙役嘿嘿笑道。

“嗯,很好的罪名!”朱元璋叹了口气:“让人连辩解都不知道从何入手。”

“少罗嗦,乖乖跟我走,别让爷生气。”那衙役骂骂咧咧,向着朱元璋走了过来。

这时候,他身边一个酒喝得少点的衙役,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道:“不对劲啊……这里的气氛有点诡异。”

原来就在他们说这番话的时候,四下里吃粥的百姓们,已经三两口扒完了粥,一起围聚了过来,层层叠叠地将朱元璋、王二、十名衙役捕快围在了中间,他们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中带着一股子yīn森感,每一个人的眼光中都流露着恨意。

不等这十个衙役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王二突然一矮身,从脚边的茅草堆里抽出了一把朴刀,这把刀磨得极快,刀锋上闪耀着森冷的寒芒。

“你……你要做什么?拒捕么?”衙役惊呼了起来:“拿刀拒捕,是死罪,你也要杀头的。”

“我他妈的先杀你的头!”王二向前一个大步,手里的朴刀用力一挥,他势大力沉,出刀极快,站在最前面的衙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刀锋斩在了脖子上,大好头颅一颗,翻飞着跃起,鲜血飙出三四尺远,溅血满地。

群众事件,最怕见血,一旦见血,原本打酱油的人也会变得狂热,王二一刀得手,后面也不需要自己动手了,大喝一声道:“乡亲们,打死这帮官府的狗腿!”

“打!”

“杀了这些狗腿子!”

“杀啊!”

一千多名穷人,一拥而上,用拳打,用脚踢,有手撕……站在前排的拼命动手,站在后排的虽然出不了手,也大声吆喝,群情激愤,气势汹涌。一转眼,那十名衙役捕快就被百姓们踩成了­肉­泥……

“杀了狗腿子,还要杀元凶!”王二大呼道:“咱们还要去杀了狗官,和他们的狗头师爷。”

“对,杀了狗官,杀了狗头师爷!”

“谁敢和我一起去杀狗官?”王二大呼。

“我敢!”百姓们齐声应和。

“谁敢和我一起去杀狗官?”王二提高了音量。

“我敢!”百姓们也提高了音量。

“谁敢和我一起去杀狗官?”王二的声音里带上了狂热。

“我们都敢!”百姓们也已经疯狂。

同样的口号连呼三遍,热血已经上脑,时机已经成熟,朱元璋负手站在人群之中,用低沉声音道:“走吧,出发!”

“哄”地一声吼,一千多人,向着马家大院的方向狂卷而去。

这些百姓一边走,一边向着四野里散开,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回家抄家伙,实际上这些人的家就在附近不远处,既然要造反了,当然要回家抄家伙出来,人这东西,不论是打架也好,杀人也好,造反也好,总是需要兵器来壮胆的,手里有一根竹棍和赤手空拳,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心理状态。而手里有根竹棍和手里有把钢刀,那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

百姓们散入四野之后,再聚集回来,手里就都拿着东西了,有人拿着锄头、有人拿着犁头、有人拿着木棍、还有人居然拿着竹矛、短弓……自万历年间开始,盗匪成群,百姓们自发组织了许多民兵队,来对抗盗匪,因此许多百姓的家里是有简易的兵器的,这一拿出来,顿时变得气势不凡。

有许多人回家之后,又叫来了邻居,这些被卷入进来的邻居,也是贫穷之人,眼看活不下去了,一看有人闹事,立即跟了过来。从冯雷村走到马家大院,短短一段路程,队伍的人员就从一千多人发展到了两千。

这两千人极其混乱,毫无章法,只是一团乱糟糟地向前跑。

但是,如果有眼尖懂行之人在此,就会发现,在这两千乱民之中,却有两百人左右的一只队伍,与旁边的乱民完全不同,这两百人脸sè沉着,步伐整齐,手上的武器也是清一sè的竹矛,没有一个人拿着古怪的兵器,他们在行进的时候也不混乱,而是隐隐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小阵,将朱元璋和王二两人围在中心。

这两百人是朱元璋的心腹,嫡系!是他辛苦训练了一年,来之不易的jīng锐。

有的看官可能会觉得这样的jīng锐是不是太少了?

其实不少!在前面咱们也说过,明朝末年,由于武将们吃空饷的情形太过严重,大多数武将手下的兵员是不足额的,例如千户杨洪,手底下实际的士兵人数只有五百。而这五百人中,还有大部份是不堪一战的普通杂兵。

这样的军队,在发生战斗的时候怎么能帮助武将们赚取军功呢?不把武将的命送掉就是好的了!

为了让自己手下不足额的军队也能拥有一定的战斗力,在关键时候可以保命争功,武将们就在这些士兵里挑选出极少的一部份,训练成“家丁兵”,什么叫“家丁兵”呢?这东西就是武将用吃空饷吃出来的钱供养的一只军队,他们拿着比普通士兵更多的军饷,过着更好的rì子。

由于待遇优厚,他们对自己的头儿忠诚度也比较高,战斗力也更强。

家丁兵的战斗力究竟有多强呢?咱们可以来看一个小例子!

吴三桂大家知道吧?开关放满清入关的家伙!咱们这里不谈他是好人坏人,先来谈谈他的家丁兵有多强。当年吴三桂还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的时候,他的父亲吴襄被上万清兵围困,危在旦夕。吴三桂这个人还是很孝顺的,万分焦急,于是他向上司祖大寿请战,可惜祖大寿不允。吴三桂一急之下,就带了二十几个家丁兵出城救父。

看官们看到这里,肯定就会想:这丫死定了!二十几人冲击上万清兵,找死!

可是结果如何呢?

结果是:吴三桂率着二十几个家丁,突破重围,救回了父亲!

您还别怀疑,这是史书记载的事儿,咱们且不说史书记得靠不靠谱,总之这个故意侧面说明了家丁兵有多强大。

当时的武将,手里的家丁兵的数量是很少的,一个千户级的武将手里,顶多只有五十至一百名家丁兵,而朱元璋手里拥有两百名jīng锐,就相当于两百名家丁兵,这可是非常厉害的战斗力了,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装备,一人只有一把竹矛,但是只要宣布了造反之后,朱元璋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武装他们,他们的战斗力也会直线飙升,达到家丁兵的水准。

九六、乱民起

乱民一起,辅天盖地!

前、后、左、右,朱元璋放眼过去,全是狂呼乱叫着的穷苦百姓,各种武器挥舞,完全不成章法,但是朱元璋并不想去约束他们,在这种时候就妄图通过言语的力量去约束他们,是不现实的。就算他是洪武大帝,也不可能把一群没有训练过的村民瞬间变成懂得听命令,排列阵形的军队。

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尽量通过理xìng的行为,来引导这些乱民,使得他们做出来的行为不要太过份,否则他们就会堕落成郑彦夫当初起义时带出来的那帮子流寇。

“咱们的速度要加快,走到所有乡亲们的前面去!”朱元璋低声下令道:“如果让他们先到了马家大院,情况会变得无法收拾。”

王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王二领头,两百多名经过的训练的年轻人,护住朱元璋,飞快地向前跑去。他们的速度非常快,一来因为他们经过长时间的训练,身体状况比普通百姓好,二来他们心里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不像乱民们那样盲目,所以跑起来没有丝毫犹豫,一下子就从乱民堆中冲了出来,走到了领头的地方。

短短的几里路程,倾刻即过,朱元璋领着两千乱民,来到了马家大院的前面。

“那该死的县令就在马家里面!”

“冲进去,把他杀掉。”

“杀富济贫,把马家的人也杀光!”乱民中有惟恐天下不乱的人在大声怪叫着。

仗着人多势从,一些带着仇富心里的贫民,看着富裕的马家就在面前,心中忍不住就升起了进去抢掠一把的想法。而这种想法,就是最危险的。

马府前面的进士杆很快就被百姓们围住了,有人拿脚去踢,但是进士杆是石杆,非常沉重,不是随便踢两脚就能倾倒的,于是好几个人去找了大石头来,用力在进士杆上砸,“碰碰碰”砸了十几下之后,进士杆终于有点歪斜了。站在旁边的人害怕被石杆倒下来砸伤,于是怪叫一声,又向着石杆歪斜的另一边涌去。

就在群情汹涌,场面混乱的时候,朱元璋低声令道:“列阵,堵住府门!给我争取一点说话的时间。”

王二点了点头,他带着两百jīng锐本来就走在最前面,所以很轻易地就堵死在了府门前。后面汹涌的百姓本来是要往马府里冲的,但是前面被朱元璋的嫡系一堵,他们就不太好冲了,总不能对自己人动手。

一群乱民顿时就嚷嚷了起来:“王二哥,你­干­嘛堵在门口?快让开,咱们进去杀了狗官,劫富济贫!”

“王二哥,你不会是怕了?”

这时朱元璋从人群中间猛地一下跳了出来,站在了门前的一块石头上,大声呼道:“乡亲们,请听我一句话。”

他的声望极高,场中有上千人都是靠着他的接济过来的,所以见到朱元哥开口,大多数百姓顿时安静下来,伸长了脖子等着他说话。

“乡亲们!”朱元璋大声道:“马家虽然是富人,但并不是恶人,大家还记得几天前,马家只向大家收半租吗?”

“这个……记得!”人群中有许多贫民来自马家,忍不住就答了。

朱元璋继续道:“马家和官府是不同的,官府拿板子打大家,逼大家交税,但是马家看到今年大旱,主动要求给大家减半租……得人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这才是做人的道理。咱们要造反,是要打贪官,替天行道,不是要做恶人,不是要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那不是替天行道的义军,而是无耻下流的土匪!你们愿意当土匪?还是愿意当义军?”

“我们当然要当义军,不想当土匪!”百姓们嘟哝了几句,情绪稍稍冷静。

这时人群中有些泼皮无赖突然叫了起来:“朱八哥,咱们如果不劫富济贫的话,造反还有什么意思?”

“造反要的就是抢钱抢女人啊,不然就白造反了。”

“就是……土匪就土匪,老子就想当土匪!”

这群人一嚷嚷,倒是又把场面带动了起来,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开始动摇。

对这种人,朱元璋知道,不能靠讲理,因为他们是根本就不讲理的,和他们讲道理只是对牛弹琴,对付这种人有个最好的办法,他对着王二使了个眼sè。

王二会意,猛地一下跳了出来,铁塔一般的身形站在场中,大吼道:“他妈的,刚才是哪几个怂货在说话?你想当土匪,别把老子也带上,老子这辈子是一定要当英雄好汉的,谁他妈的敢把我往土匪那条路上引,老子捏暴谁的蛋蛋。”

他这一吼,声势不凡,冲将的那股子劲儿撒了出来,吓得人群中那几个泼皮无赖脑子一缩,半响不敢再开口。在朱八哥横空出世之前,王二是白水最有名的好汉,普通的泼皮无赖哪敢和他较劲?

“好了!”朱元璋大声道:“我们既然是义军,不是土匪,就要有个义军的样子,大伙儿围住马府,不要乱进,我进去把那jiān恶的县令拎出来……”

他正打算说,马家就不要劫了。但是突然之间,一股子灵光在脑海中闪过,一个差点被他忽略的问题猛地想起:他是马家的管事,这次起义造反暗中借用了许多马家的名义来收粮,这件事儿虽然现在没人知道,但是过上几个月,官府的捕快是肯定能查出来的。如果自己的义军过马家却不劫,对马家秋毫无犯,再配合上那些前期准备,官府必定会认为马家暗中支持义军!

造反是大罪,不光要杀头抄家,还要诛灭九族!马家迁去西安的人一个都跑不掉……那马三小姐,也是死路一条!

不行,不能害死了三小姐!

不但要劫马家,还得让马家受到重大损失,这样才能让马家脱罪。

朱元璋心念一转,刚才想说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他应变极为神速,思考问题也只是一瞬之间的事,立即改口道:“我想了想,刚才那个兄弟说得也有道理,咱们义军既然是劫富济贫,那么路过富豪的马家,岂有不劫的道理!这样,大伙儿在外面等一下,我进去找马家二少nǎinǎi讨些粮食来。”

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之声,有人笑道:“这倒也是,岂有过而不劫的道理,虽然马家收咱们半租,不算太坏,但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劫他们一些粮食也是应该的。”

还有一个下流坯子笑道:“马家二少nǎinǎi长得很漂亮,我看马家里现在最值钱的就是二少nǎinǎi本人了,咱们把她给劫走……哈哈哈!”这句话说得离谱,惹来周围的人一阵哄笑,但是落在朱元璋耳朵里,倒觉得这想法挺不错,如果劫走二少nǎinǎi,对于马家来说就是奇耻大辱,官府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为马家通匪了,这样就可以保证马家三小姐不被连累。这想法一闪而过,他也没有去深思,暂时压了下去。

“好,大伙儿稍安勿燥,我进去逮那臭官出来!”

朱元璋挥了挥手,王二手下的兄弟分出来了五十名,和他一起向府里走去,别的还是列着阵,堵在马家大门前,防止乱民们冲进去捣乱。

其实马府里的情况,早就全在朱元璋的掌控之中,马家二少nǎinǎi,也就是张家小姐,此时带着十八名丫鬟和四名嫡系家丁,被软禁在她的小楼里,不敢出来。顾华修和绍兴师爷,还有他们手下的十八名衙役,被朱元璋的三十五名心腹护院关押在前院的偏厅里。

走进府来,朱元璋随口令道:“把顾华修和他的手下都拖出府去,交给百姓们自己处置,我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是!”年轻人们应了一声,拖起顾华修就向外走。这倒霉的县令吓得整个人都软了,嘴里狂叫道:“饶命,好汉饶命啊!别把我拖出去……暴民……外面全是暴民……别把我拖出去,求你了……”

他的声音慢慢远去,不久就消失在了大门外面,朱元璋懒得出去看,却侧起耳朵听了听,府外响起了一片百姓们的呐喊声:“果然,是顾华修这个狗官……”

“狗官,这样的大灾年,你还逼着咱们交税,你的心是不是黑sè的?”

“狗官啊,你把我表弟和表哥的腿都打断了……你好狠!”

“杀了狗官!”

“我恨不得吃了狗官的­肉­!”

“什么恨不得,现在就可以吃啊……”

“啊……”

府门外响起一片怪叫声,接着是无数人汹涌激动的呐喊和控诉,顾华修的惨叫凄厉地响了起来,随后声音开始转弱,慢慢沉寂。紧跟着又是绍兴师爷和衙役捕快们的惨叫声,一个比一个叫得恐怖和凄惨。

朱元璋知道,那些家伙要么是被愤怒的百姓踩成了­肉­泥,要么就是被啃成了碎片,这是他们应有的下场,不值得同情。

“李初九,你带人去地窖,把粮食搬一部份出来!”朱元璋下令道:“这些粮食本来就是为了这次起义准备的,先搬少量出去分发给乡亲们,鼓励一下他们的士气,但是不要给多了,以免他们手上有了粮食,就失去战斗心。其余的留着,转运进黄龙山,咱们还要靠着这些粮食撑上很长时间。”

李初九应了一声,赶紧带人去了,朱元璋看了一眼内院的方向,决定先不去处理张家小姐和秋叶那帮子人,他现在要做的事还多着呢……女人的事,没时间管。

九七、我们不是土匪强盗

粮食从马家的地窖里源源不断地运了出来,马家地窖里囤积的粮食非常多,因为这些粮食是足足花了五千两银子买来的,足够一千人吃上一年。

但是李初九按朱元璋的吩咐,并没有全部运出来,只从里面随便搬了几百袋出来,这些粮食被搬到府门口,朱元璋用小刀划破粮袋,哗啦一声,粮食从里面倾倒了出来,站在近处的几个穷人赶紧上来用手捧住,大叫道:“哎呀,差点洒了……不能浪费啊。”

朱元璋哈哈大笑道:“乡亲们,兄弟们,我刚才进府去,从马家二少nǎinǎi手里讨了这些粮食出来……马家还是挺通情达理的,我找她一讨,她就给了!”

百姓们齐笑:“咱们这么多人围着她的家,她敢不给么?”

朱元璋笑了一声道:“乡亲们,马家的粮食还是太少啊,就这么几百袋,能管个什么用?咱们这里有两千人,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小把,这点粮食是远远不够的!要想吃饱饭,不饿死,咱们还得做得更大……”

“县城,仓库!去那里,把仓库里的粮食都搬出来!”朱元璋大声道:“那里有咱们交的秋赋,那些都是咱们的血汗钱,咱们去把它拿回来。”

“对!拿回咱们自己的血汗钱!”

朱元璋见到百姓们情绪高涨,还是有点担心他们失控,于是又补充道:“记住,咱们是义军,不是土匪,不要见人就抢,见房就烧……咱们可以杀贪官,但是不要对付良民。咱们打劫富户可以文明点,找他们讨要粮食就可以了,不要冲进去烧杀抢掠,那些事情只有土匪才做。”

“是,咱们听朱八哥的!”大多数百姓毕竟还是善良的,他们来跟着造反起义只是想活下去,并不想成为杀人越货的强盗,当初郑彦夫起义,一转眼良民就变成了流寇,其原因就是郑彦夫对他们缺乏约束,没有考虑到人xìng中的yīn暗面,纵容了他们变成失控的屠夫,但是朱元璋一直在努力控制他们的情绪,使他们不要太过暴燥,即使在杀官的时候,内心也留着一丝清明。

在这些乱民中,只有少数地痞无赖对朱元璋的话不以为然,他们心中暗暗存了抢一把,过个瘾的想法,对于这种人,朱元璋现在不便处置,只能暗暗看在眼中,记在心里,以后再来慢慢收拾他们。

百姓们将朱元璋从马家里搬出来的粮食分了个­干­净之后,开始向着*县城的方向涌去,朱元璋将自己的心腹留下了一百人,守着马家大院,因为这里还有大量的粮食储备,可不能在这场变乱中丢掉了,他自己则带着王二和别的心腹,带领着乱民继续向*县城进发。

越是接近*县城,村落越是密集,每过一个村庄,朱元璋的队伍就会又扩大一点点,因为贫苦的百姓们看到这只义军气势汹汹地冲向*县城,听着他们嘴里的呐喊,就算白痴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许多人心里存着反正活不下去了,跟着抢点吃的也好的想法,混进了队伍,使得队伍变得越来越大。

没过多久,乱民队伍经过一座豪华的大宅,这是白水李氏的宅子。李氏也是白水一家有名的乡绅,门前也立着一根进士杆,这家人的财力比马家要差一些,但也差不了许多,属于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家。

朱元璋还没有发号施令,一大群乱民就冲了过去,将李家的大院团团围住。这也就是农民起义的一个大弊端了,因为大部份的乱民都是凭着一时冲动听朱元璋的话来造反的,整个队伍缺乏组织纪律xìng,不像军队那么好使,他们会经常做出脱离控制的事情,不等首领的命令,就自行其事。

这些人自发地围住了李家大院,然后大声嚷嚷了起来:“李家人,出来……李家人,出来……”

李家的人哪敢出来,外面乱民狂舞,这情景对于士绅阶级来说简直有如末rì。李家大院的大门紧紧地闭了起来,门后顶上了石块和桌椅,一些李家的家丁手上拿着刀枪,紧张地出现在了墙头,摆出了一幅如临大敌的姿态。

这时代的富家乡绅,都是训练了家丁护院的,有一些低微的战斗力。像李家这种豪门大户,通常能战斗的家丁数量会在七八十名以上,如果再给他们一些时间,让他们花钱招揽乡勇,能集结起五六百人甚至上千的民兵队伍。

实际上,不论哪个时代的农民起义,都要经常与这些乡绅武装进行对抗。举个例子,《水浒传》里非常有名的“宋公明三打祝家庄”,其实就是梁山土匪们在和一家姓祝的乡绅战斗。结果如何呢?结果是梁山打了三次才把祝家庄搞定!再例如托塔天王晁盖率队攻打的曾头市,也是一个乡绅控制下的小城镇,结果是晁盖被人给­干­掉了……

由此可见,乡绅有多么难缠,不是你说搞定人家就能搞定的。

在这里,咱们得提一提“三打祝家庄”里发生的一件小事,在这段故事里,出现了一个悲剧的女子,名叫扈三娘!梁山的人杀了扈三娘的未婚夫祝彪,而且还杀了她的父母家人,最后还把扈三娘活捉回山寨,逼着她嫁给王矮虎。这简直就是杀人全家,再抢人暖床的恶劣行径,从这里可以看出来,什么梁山好汉,改成梁山土匪比较合适。

由于土匪们这种恶劣的行为,也使得乡绅们更加激烈地对抗农民起义军,其对抗意识甚至比官兵还要强烈,那真是砸锅卖铁,也要挡住!这事儿也成为了明末农民起义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流寇所到之处,乡绅人人喊打,吓得流寇们四处乱窜,惶惶然有如丧家之犬,一直逃窜了整整十几年,才借着旱灾的威力慢慢咸鱼翻身。

乱民们此时围住了李家大院,就有点梁山土匪攻打祝家庄的味儿,庄子里一群青衣小帽的家丁护院,手里拿着武器,守住墙头。外面一大堆乱民,挥舞着乱七八糟的农具,吆喝呐喊。

双方瞪了一阵子眼,有几个乱民就冲到了门边,用脚去踢李府的大门,门墙上有个护院砸了一块石头下来,险些砸中踢门的乱民,倒是吓得门前的乱民向后缩了缩,然后人群里就有人在叫道:“谁手上有猎弓?shè里面……shè里面……”

“有梯子没?咱们爬进墙去……”

“找找有没有狗洞,钻进去也行!”

看到这些乱民不成体统的表现,朱元璋倒是不感觉到意外,上一世他刚刚召集来的起义军,其实也是这幅样子,但是经过他几年时间的训练之后,最终变成了横扫元军的雄狮,这些人现在只是缺乏管束,将来是可以期望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吼道:“兄弟们……别乱,听我说!”

乱民如cháo,他的声音传得不远,但是身边的王二和一百多名心腹士兵是听到了的,他们齐声吼道:“兄弟们……别乱,听朱八哥说……”

一百人齐声大喊,声势惊人,顿时压住了乱民们的声音,就连李家大院里的家丁们也被吼声震了一震,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李家,有何劣迹?”朱元璋伸手一指李家大门,大声道:“谁出来说说,李家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百姓们面面相觑,过了半天,居然没有人说得出来。原来这个李家就和马家一样,也算是知达礼之家,对百姓们并没有什么欺压。

有些看官可能受到了后世的一些宣传洗脑,以为古代的地主都是很邪恶的,没事就欺压良民玩,什么杨白劳啊,小白菜啊,穷人好苦,富人好坏,其实这种看法是有一定误区的。

古人好名,地主乡绅们,为了自己的名声,其实不爱做恶事,反而喜欢做善事。

如果不看某朝的虚假宣传,而是直接看明朝时期的一些小说与话本,咱们就能看到,在小说与话本里经常会出现的王大善人、李大善人、张大善人等等乡绅,平时最爱做的就是修桥铺路,施粥散财,对百姓比官府还好。大家都知道,小说是取材于生活的,如果这些明朝时期的小说不值得参考,那某朝的虚假宣传就更不值得参考了。

当然,我在这里不是想为乡绅们洗冤,因为坏乡绅和坏地主,还是有的,而且不少。我只是想说明,好乡绅和好地主,也是有的,而且也不少。这个世界的好人与坏人,绝对不能用他们的阶层来分,像咱们建国初期时,不论好坏,将某阶层的人全部打倒,那是错误的做法。咳,再转念来想,这样的做法究竟是好是坏,我说了也不算,还是留待历史来评价。

“李家可有什么劣迹?谁能说得出来?”朱元璋再次大声问道。

乱民们默默不语,说不出来。

朱元璋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再说一次,我们不是土匪强盗,我们是义军!是正义的军队,我们只对付坏人,不对付好人……既然李家没有劣迹,我们就不能用刀枪和弓箭来对付他们。”

乱民们的情绪再次被他些微地压住了。

朱元璋抬起头来,对着李家大院里大声叫道:“请李老爷上墙头来说几句话……”

九八、种光道,谢谢你

今天是我的生rì,不求大家祝我生rì快乐,但求大家不要在这一天吐我的槽,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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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抬起头来,对着李家大院里大声叫道:“请李老爷上墙头来说几句话……”

没过多久,墙头上果然出现了一个穿着丝绸衣服的中年老爷,这个人应该就是李家老爷了,他对着墙们的乱民看了一眼,显然吓得不轻,脑袋缩了缩,但是看到朱元璋一脸正气的站在那里,加上刚才听到朱元璋说的话,他倒是胆子大了点,开口道:“外面的英雄好汉,有何事见教?”

朱元璋轻叹了口气,然后才大声道:“就一个要求,你答应了,我带着人扭头就走。”

“英雄只管提!”那李老爷只想赶紧送这些乱民离开,忙不迭地答应了。

朱元璋伸手指了指李家大院周围的田地,然后很认真地道:“你有多少田地,就按这些田地应该上缴给国家多少税赋来计算,把这些钱粮交给我们……我扭头就走!”

“好汉……我爷爷那一辈儿,曾考中进士,后任朝廷大员,所以……我家是不交税的。”那李老爷赶紧道。

“我知道你不交税!”朱元璋很认真地道:“你家很富有,但不交税。我身后这些百姓很贫穷,却要交税……你活得很滋润,因为不交税,所以活得更滋润。百姓们活得很辛苦,因为要交税,所以活得更辛苦……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这个……”那李老爷顿时迟疑了起来。

朱元璋心里又叹了口气,仰起头来,认真地道:“我是在和你讲道理,因为我这个人喜欢以理服人。但若是你不和我讲道理,我也有不讲道理的手段……”他把手一捏,很认真地道:“若是我开始不讲道理理的话……就不找你收税了,攻破你这小院子不过举手之劳,到时候你的全部家财,被我统统拿走,你想交税都没机会。”

“交税!我交税!”李老爷吓了一跳,赶紧道:“来人啊,快去算算,咱们家的田地如果按普通人的标准来交税赋需要交多少……赶紧算好的报上来。”

朱元璋倒也不急,找了块石头,一ρi股坐了上去。

旁边的乱民们,被朱元璋与李老爷的对话惊呆了,他们的见识虽然很浅薄,不太懂什么大道理,但是朱元璋刚才那一番话,他们是能听懂的。对啊,我们很穷,但我们却要交税。当过官的人明明很富,为什么不交税?

不交税的越来越富,咱们交税的越来越穷,这样好像没道理啊!

“朱八哥……您刚才说的话,我不是很明白……”一个农民凑了过来,问道:“求您教教我,为什么朝廷不收富人的税,反而收穷人的税呢?”

“是啊,朱八哥,您没说之前,我一直没注意到,今天听了你这翻话,我才突然发现了,为啥朝廷收咱们的税?找咱们收税根本收不起来啊,咱们都要饿死了。那些吃香喝辣的人反而不上税……这不是完全不讲道理么?”

朱元璋闭上眼,摇头叹道:“因为……朝廷做错了!但是却没有能力改……”

“这个咱们就不懂了,朝廷是天下最大的,发个圣旨叫富人们交税,让穷人们不交税,不就改了吗?”王二也好奇地问道。

“嘿,哪有这么简单!”朱元璋低声叹道:“朝廷如果发这样一道圣旨,全天下的富人一起造反,就算皇帝也顶不住啊!”

“啊?”王二张大了嘴:“那应该怎么办?”

“很简单!”朱元璋伸手指了指面前的李家大院,低声笑道:“就像咱们现在这样,派出军队,把全天下的富人都这样围起来,问他们:你交还是不交?”

“呃……好像很难做到。”

“哈哈哈,只有现在这点人手,当然很难做到。”朱元璋大笑道:“但是,当咱们有了百万大军之后,这种事不费吹灰之力。”

两人聊了这一会儿,李老爷已经算好了自家的田地按普通人的标准应该交多少税,他派人把银子装在袋子里,打算从屋顶上扔下来。大明朝在建国之初,交税赋都是用粮食,后来张居正改*革,推行《一条鞭法》,收税就全部改成用银子了,这位李老爷就是打算用银子来交税赋。

朱元璋挥手道:“别给我银子,折算成粮食扔下来,我知道你们李家的存粮也不少,这次我囤积粮食时,你们李家的管事也在大量购粮呢。”

那李老爷哪敢不听,打开地窖,把粮食一袋一袋地运了出来。李家的田地虽然没有马家多,但也不算少,按税赋折算,居然有上百石的粮食交了出来。朱元璋让百姓们就地分了粮,每个人都装了一口袋,这才离了李家大院,继续向着白水*县城前进。

刚离开李家大院没多久,队伍里就开始有了一点异样的声音。

“朱八哥这事儿,我觉得做得不好。”一个泼皮对着旁边的人道:“李家大院明明已经在咱们包围中了,还和他们讲什么道理,我觉得当时就该直接杀进去,把李家人全杀了,把东西都抢走,那收获可比现在多得多。”

“是啊!讲了半天道理,才得了一百多石粮食,这算是杀官造反,劫富济贫么?我看就该把李家全屠了……嘿……话说李家那小姐我曾经远远看过一眼,长得真水灵,要是杀进去……老子别的都不抢,就抢那女人……”

“咱们几个别跟着朱八哥了,他做事太讲章法和道理,不合咱们的xìng子……”

“对啊,咱们自己扯个队伍如何?”

几个泼皮无赖低声议论了一阵,不一会儿,人群中就有人响应他们的话,许多人聚集了过去,慢慢的,这群人走出了队伍,在朱元璋的队伍旁边形成了另一个dúlì的团伙。

朱元璋将他们的行为冷眼看着,也不阻止……因为他早就有心理准备,这样的人,早晚会出现的,就像郑彦夫的队伍里有一个投降派的赵钰一样。每一只临时拉扯起来,还没有经过考验的队伍,里面都必定有着一些不和谐的因素,而郑彦夫没有注意这一点,居然将他们收留在了自己的队伍里,最终导致了整个队伍分崩瓦解。

但是朱元璋不会,像这种与自己理念不同的人,还是趁早让他们出去的好。所以泼皮无赖们在打商量的时候,朱元璋不但不阻止,还不让王二去掺合,直到他们的队伍dúlì了出来,朱元璋都没有伸过手。

这群人居然不少,足足有两百多人,都是远近闻名的游手好闲之徒,平时不事生产,专门做些坑蒙拐骗的事情,而且心狠手辣,压根就算不上良民。看到这群人主动分离了出去,朱元璋心里不怒反喜,真是巴不得他们有多远走多远。

无赖中走出一条汉子,身子倒是挺健壮,脸上也有一股彪悍之sè,他对朱元璋抱了抱拳,满脸怠慢表情,哼哼道:“朱八哥,我们敬你一声哥,那是因为你以前曾经帮过咱们,而且带着咱们走到了今天,但是……弟兄们现在受不了你了,明明可以抢的,你说几句就算了。明明可以赚更多钱粮,被你轻轻放过,咱们不能跟你。”

“嗯!”朱元璋随口应了一声。

那汉子继续道:“我是兄弟们推举出来的新首领,名叫种光道,咱们多的就不说了,就在这里分道扬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种光道?”朱元璋听了这个名字,倒是兴趣来了,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在他游魂天际,坐看自己一手建立的大明帝国灭亡之后,曾经翻看过一些关于明末农民起义的记录,在《白水*县志》上有记:“白河北王二、种光道倡乱。”在《地理兵寇》一中则记有:“洛河北民王二、种光道聚众为盗。”

简单来说,面前这个叫种光道的家伙,其实也算是一个名流青史的流寇,但是不论哪本,都将他排在王二的后面,可见他没有王二那么厉害,只是一个配角罢了。以前朱元璋还在奇怪,自己见到王二了,为啥没见着种光道,原来……这家伙是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的。

朱元璋随意地挥了挥手道:“种兄弟,既然咱们想法不同,那就各走各的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这也没什么关系,祝你们一切顺利。”

说完之后,朱元璋居然大声向着周围的流民道:“兄弟们,请听我说一句,刚才处理李家的问题时,有些兄弟抱有不同的意见,认为咱们应该冲进去杀光李家人,拿走李家所有的财物……现在这些兄弟要dúlì出去,组建另一只义军……我希望你们都认真地想一想,如果你们觉得他们的想法更好,请有这种想法的人也到他那边去……”

他这吼声一起,许多流民的脸上现出了犹豫之sè,朱元璋继续道:“分出去了也没关系,不要认为进了不同的义军咱们就不是兄弟了,咱们是一个村里揭竿而起的弟兄,就算你们跟着种光道走了,我也不会怪你们……我们只是想法不同,并不会成为敌人!有一天你们碰上了困难,再来找我,我还是会帮你们的。”

流民们听了这话,顿时哄了一声,不少人向着种光道的队伍里跑了过去,看来,赞同将李家人杀光的流民还是不少的,这也难怪,这些流民什么也不懂,素质又低下,在快要饿死的情况下,连良知和理xìng也烧掉了,他们有着打砸抢烧的想法,一点也不出奇。

最终,队伍里的人减去了一小半,种光道带走了八百多人,朱元璋的队伍只剩下了一千两百人不到。但是他的心里却感觉到十分满意……不安定的因素一下子就解决了八百多名,自己还不用得罪人,如果他们不自动离开,而是要让自己来使手段离开,那还真是麻烦了。

种光道,谢谢你!

九九、天下何处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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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光道带走了八百多人,但是朱元一点也不郁闷,反而欣喜。因为种光道相当于帮他把土匪流氓都带走了,剩下的一千两百人就要容易控制得多。

而且……种光道还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护身符,因为他带去的人都是要打砸抢烧的,而朱元璋的队伍是不打砸抢杀的,这样对比一下,乡绅和官府肯定更加讨厌种光道,如果要派兵围剿,肯定会先拿种光道开刀,自己就有充足的时间来进行准备。

他的离开,真有百利而无一害。

两只队伍很快就分道扬镳了,朱元璋的目标是*县城,作为一只起义军,他今后想要在席卷天下的起义狂cháo中成为一个知名的首领,打响自己的名声,把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人踩在下面,就必须做出一些标志xìng的大事件,例如攻陷*县城,这样可以给他带来大量的好名声。

而种光道没有这样的大志,他的目标就是抢钱,抢女人!所以他对*县城没有兴趣,注意力落在了附近的乡绅上。

两只队伍和平分手,各行各道,种光道带着队伍就打横里去了。朱元璋则带着一千两百人继续向着*县城前进。

接下来的路上,朱元璋的队伍又经过了一个富家乡绅的大院,如果这是种光道的队伍,这个乡绅肯定完了,会像当年的张斗耀家那样,被乱民们烧杀抢掠一空,男人杀光,女人则被侮辱之后杀死,但是还肯继续跟着朱元璋的人,都是很善良的百姓,心里压根没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只是围住这家乡绅,然后由朱元璋出面,讨要税赋。带着一千多乱民“讨税”,实在是很轻松的一件事,乡绅吓了个半死,朱元璋一开口,对方立即主动奉上粮食,满嘴说不完的好话,只求朱元璋放他们一马。

朱元璋当然不会为难他们,收了钱粮就走,将钱粮就地分发,然后带着百姓继续前进。

不多时,县城在望,城里没有守军,白水也有三个官府的百户所,分别在西、北、西南三个方向,但是这三个百户所现在还没来得及出兵,就像去年澄城起义那样,百户所出兵往往是要慢上一两天的。而且就算出了兵,也未必是朱元璋的对手,他压根没把这三个百户所放在眼里。

守城门的老卒第一时间逃窜而去,连城门都没胆子关。乱民们在朱元璋的带领下涌入*县城,城里的居民们纷纷躲进家中,就和去年郑彦夫的队伍冲进城里的情形一模一样,百姓们看到乱民到来,并不会欢呼雀跃说什么人民的解放军来了,而是像躲瘟神一样躲回家中,透过窗户缝向外看着,生怕乱民们冲到他们的家里打砸抢烧。

街道上空无一人,所有的居民都在屋子里颤抖。这些居住在城里的百姓,大多数都是家业殷实之人,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加入义军的。

朱元璋没有想过要争取他们,但也不算对付他们,他是来夺取天下的,并不是想把天下搅成一团屎的,百姓是天下的基石,任何打砸抢烧,给人民带来创伤的行为,都是在砸自己的基业,他不会这么傻。

王二带着人迅速占领了衙门,衙门里的吏、主薄、衙役、捕快们想作鸟兽散,但却很快被王二带人全都抓了回来,用绳子捆好,按在衙前广场上跪成一排。

朱元璋命人宣读他们的罪状,凡是有欺压良民行为的,一律乱刀砍死。结果这些人大多数都没能逃过一劫,只有少数几个衙役,平时为人不错,很照顾街坊邻居,才在百姓们的求肯之中保住了xìng命。由此可见,好人始终是有好报的,做一个善良的衙役,就算百姓们起义了,也不会因此而丧命。

接下来就是打开*县仓了,流民们满心期待,想从县仓里弄到一大笔粮食来填饱肚子,于是都兴奋地围到了仓库的前面来。

等到仓库打开,众人却全都傻眼了,只见空空荡荡的库房里,只堆着一小堆银子,估计不到千两,旁边放了一些米袋,不过百把石米,还不如马家大院里搬出来的那些米多。

“朱八哥……仓库里好空!”百姓们惊得呆了。

“朱八哥,这仓库里怎么没东西啊!”

“秋赋呢?秋赋在哪里?”

仓库里这极少量的钱粮,就是今年顾华修收缴的秋赋,年景不好,有些老实巴交的人,通过卖儿卖女等手段,交出了这一点点的秋赋,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些收缴上来的秋赋,全是用鲜血和眼泪变成的银钱!但是这么一点点银钱,实在是太少了。

朱元璋心中暗叹,仓库的情形果然如他所料,幸亏他提前准备了大量的粮食,不然就要为几千人的吃穿用度而发愁了,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有备而无患,这句话的正确xìng再次得到了应证。

“天啊……仓库里就这么点东西,咱们怎么活啊?”一些期盼着从仓库里抢到大笔银钱过上好rì子的百姓,顿时就哭了起来。

“是啊……连*县仓里都没有粮食,咱们这次真的完了。”

“朱八哥,怎么办?”

百姓们满眼都是迷茫之sè。

对于大多数没读过,没什么见识的老百姓来说,所谓“杀官造反”四个字,就是指的团结在一起,冲杀进城,开掉县令,打开仓库,放粮,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是明朝中期很多说先生讲段子时最喜欢讲的,百姓们也最爱听。但是……说先生讲到这里,往往就没有下面了。用一句现代流行的话来说就是,故事到这里就太监了。

所以当初郑彦夫起义,也是毫无计划地乱打乱抢,之后就完全失去了方向!

现在朱元璋手下的流民们,也开始面临这个问题,县城破了,仓库开了,但是没有粮食。就算有粮食,这些粮食也不可能吃一辈子,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有些没水准的小说,写到这个地方,就要开始放王八之气了,主角跳到众人面前,慷慨演讲一番,说:“走,大伙儿跟着我去打天下,我当皇帝,你们当大将军。”讲完之后,众人倒头就拜,然后天下,战无不胜……

这全是扯蛋!

对于没有见识,没有雄心壮志的贫苦百姓来说,你给他们讲要去夺天下,只怕会把他们全吓坏了,再强的王八之气都没用,而且他们根本听不懂,什么天下地下的,什么皇帝将军的,他们根本就没这野心,这样讲是根本讲不通的。

深懂人心的朱元璋明白,这个时候让他们跟着自己去夺天下,必须用很简单的话,很直观的短期目标来来让他们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虽然这个目标不一定大,但一定要让他们能懂。

朱元璋站到了衙前广场上,让手下们都在广场上站好,然后扬声道:“兄弟们……大伙儿都看到了,县仓里只有一丁点儿粮食……这点粮食,根本不够咱们过rì子……”

“是啊!”

“朱八哥,咱们怎么办啊?”

“完了……我们全完了……”

朱元璋挥了挥手道:“大伙儿,别吵……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朱八哥,您快说啊!”

“您说,我一定听。”

朱元璋沉着脸道:“白水没有粮食,那是因为咱们遭了旱灾,现在走遍整个白水,咱们也找不到更多的粮食了……但是咱们也不能白白饿死……在这里抢不到粮食,就去澄城抢、去蒲城抢、去宜川*县抢、去富平*县抢……”

“朱八哥,要是这几个*县城也都没有粮食怎么办?”马小天在旁边假意问道。

“嗯,马小天,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朱元璋嘿嘿一笑道:“县城里没有粮食,咱们还可以去府城抢嘛……西安府何等繁华,我就不信西安府里也没有粮食。”

“对啊!县城里没粮,府城里总会有的!”百姓们听了这话,眼前一亮,他们被粮食两个字蒙蔽的思绪,完全没有想到,府城那是能随便抢的地方么?官兵对府城的防御严密度,远超县城数百倍,不是你想进去抢粮就能进去的,朱元璋当然不会去提醒他们,以现在的实力不可能攻破府城。

“朱八哥,要是连西安府里也没有粮食呢?咱们岂不是就一定会饿死了?”王二眨了眨眼,很认真地问道。

“嗯,如果西安府里也没有粮食……还有京城嘛!”朱元璋淡淡地道:“京城是不可能没有粮食的,咱们有腿,天下何处去不得?总有能让咱们找到粮食的地方……”

“哇!好的!县城里没粮就去府城,府城里没粮就去京城!咱们有腿,何处去不得。”百姓们浑然不知道已经上当受骗了,去京城抢粮这种翻天造反的点子,也只能用来哄哄他们这些脑子一根筋的百姓,人群里有几个读过几天的人,脸sè瞬间就吓得雪白雪白的。

过了很久,才有百姓反应过来,怯生生地问道:“朱八哥……你说……咱们抢了*县仓,官兵会来打咱们吗?咱们该怎么办?”

朱元璋莞尔一笑:“逃!”

一百、进山

农民起义的初期,攻占一个小小的*县城确实是很容易的事,因为普通的*县城里是不会有官兵驻扎的,农民起义具有一定的突发xìng,在官兵来不及反应之前,农民们就能轻松地攻占一个*县城,有些义军在这个时候就会烧坏脑子,以为自己厉害得不得了,可以占着县城称王称霸了,例如崇祯元年四月的南赣义军,占领了安远*县之后,居然称帝,还建国号……这是正宗的找死。

朱元璋不会烧坏脑子,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清楚明朝官兵的战斗力!他是这个时代的缔造者,也是大明朝军队的奠基人,他很清楚地明白大明朝的军队战斗力非常强大。虽然经几百年之后,大明朝的军队战斗力已经在下降,但是仍然不可小看。

后世的某些人,被满清的一些给骗了,以为大明朝的军队是废渣,不堪一击。尤其是到了明末时期,已经彻底腐朽不可用,这种想法是片面的,我们可以来看一些实际的例子。

52年,明军在鄱阳湖大破张士诚的6万水陆大军。67年,明军北伐蒙元,仅个月就­干­翻了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骑兵。明军收得太原,元将四万骑兵乖乖投降。洪武二年六月,明军追击元朝皇帝,俘虏丞相等一万余元朝大官,逼得元朝皇帝像狗一样逃。洪武二十年,明军越过长城,轻骑雪夜奔驰,在蒙古捕鱼儿海大败元军,打得蒙古从此一蹶不振。

这些是明军在建国初期­干­的事,如何,很强?

再来看看明军在明末时期打的仗:明末天启年间,四*川永宁大土司奢崇明叛乱,拉起了十万叛军,在云贵川三省捣乱,此时明军的主力都在东北对抗满清。明军在女将秦良玉的率领下,以四千人赶走叛军,夺回成都和chóngqìng这两个重镇。贵阳被十万叛军围困,城里的守军加上民兵一共才七千人,居然在十万敌军的攻击下守城十个月不落,最后时刻,城中只余下两百人,却无一投降,壮烈程度震烁古今。

另外,明末时期明军与西方殖民者打过多次海战,例如与荷兰的料罗湾海战,与rì*本水龟大名的露梁海战,与荷兰的彭湖海战,与葡萄牙,rì*本海盗的九山大洋海战,与越*南的小黄江大战,与清朝的厦门海战……这些海战无一例外地取得了胜利!

正气明朝!

别看他们因为天灾**以及多线作战而输给了满清,但实际上,在明朝亡国之后,以南明小朝廷为首的一批反抗势力,仍然坚持作战了三十八年,才被满清扑灭,是世界上亡国之后,仍然坚持抵抗侵略者最长时间的国家。

朱元璋绝对不会小看这个恐怖的大帝国,所以,攻下*县城,取得了一个标志xìng的战略目标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逃”!

“乡亲们!请听我说!”朱元璋扯开嗓子大声叫道:“咱们杀了顾华修,攻下了*县城,抢走了收上来的秋赋,虽然咱们现在­干­得不错,但是咱们也触怒了朝廷,很快,朝廷就会派兵来围剿咱们了……”

“咱们才不怕官兵呢……”

“咱们人多势从,把官兵打败……”

“哈哈,我知道,白水的三个百户所,兵力全部加起来不过一百多人,咱们怕他做啥?”

百姓们果然有点烧坏脑,脸上都带着得意之sè,仿佛白水已经在他们掌握中似的。当初郑彦夫的义军就是这样,烧坏脑子,结果被官兵一波平推搞定。

朱元璋沉下了脸,认真地道:“乡亲们,我希望你们认真地听我说,官兵并不像你们想像的那么软弱。白水的三个百户所不算什么,在西安府,官兵有好几十个千户所,有上万的大军,装备jīng良,还拥有强弓、硬弩、大炮、火铳,你们认真地想想,打得赢这样的敌人吗?”

“什么?西安府有上万大军?”百姓们果然吓到了。

“没错!上万!”朱元璋很认真地道:“去年郑彦夫杀官造反的事,大家还记得吗?他带着几百个弟兄躲在洞子崖上,结果官兵派出了一个千户,将郑彦夫打败了,他的弟兄全部被官兵杀光,他也被烧成了黑炭……”

百姓们脑子一醒,郑彦夫的事可不是小事,去年的时候,乡里乡间,茶余饭后,百姓们谈得最多的就是郑彦夫和官兵打仗的事儿,可以说这件事在白水和澄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百姓们的立场大多数是站在郑彦夫这边的,听说他覆灭,不知道多少人为之惋惜。

这些百姓虽然没读过,没什么见识,但是发生在身边的事是会拿来参考的,一想到这里,许多人脸上变sè,刚刚夺取了城池的狂热感,犹如被朱元璋浇上了一盆冷水,顿时就萎缩下去。

“啊?我不想像郑彦夫那样……”

“怎么办?”

“朱八哥,您可要想个好办法啊!”

人的情绪一旦开始动摇,就会在身边抓一根救命稻草,在这种时候的人,是最听话的。

朱元璋见到百姓们已经被他吓住,于是微微一笑,认真地道:“咱们逃!逃到官兵找不到的地方去。”他的手向北一指,北方是茫茫一片的大山,连天连地,看不到尽头,那是黄龙山:“我以前在黄龙山里放牛,发现了几个天然的大山洞,很适合咱们躲在里面。”

“可是……躲在山里没吃的也不行啊!”百姓们叫嚷了起来,他们本来就是因为没吃的才造反,如果造了反跑进山里还是没吃的,那逃跑有啥意思?还不如战死算了。

“大家放心!”朱元璋认认真真地道:“早些rì子,我帮马家收购粮食时,偷偷地把许多粮食运到这些山洞里藏起来了,现在咱们正好去取。这些粮食足够咱们在山里过上大半年的好rì子,咱们躲在山里过上大半年,官府把咱们忘了,咱们就又可以出来找粮食了。”

其实朱元璋的粮食分了三个地方存放,一部份存在冯雷村,就近发给村民们度rì。另有五千两银子购买的粮食就在马家的地窖里,他没有乱动。还有一部份从衫家抢来的钱买的粮食,一早就让郑彦夫负责送进了黄龙山,存放在山洞之中,现在郑彦夫就带着少量的兄弟,在山里看守着这些粮食。

用这些粮食作为诱饵,将百姓们诱到山里去,先躲开官府的目光,然后再好好训练他们大半年,大半年之后,手上的粮食吃完,这些乡亲也接受了大半年时间的基础军事训练,再出山来的时候,战斗力就会完全不同了。

朱元璋和别的流寇不同,明末时期的流寇们,大多不懂得训练士兵的重要xìng,他们打到哪里算哪里,一天到晚不停的流窜,例如李自成,整整流窜了十四年……手底下一群乌合之众,打到最后还是乌合之众,只不过是从几百个乌合之众变成了上百万的乌合之众而已,最后碰上jīng锐的满洲铁骑,被人家在山海关一仗就打成了灰灰,后来再也没有组织起像样儿的战役。

朱元璋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他得到一批士兵,第一个想法就是训练他们,在他们还没有从流民变成士兵之前,绝不会让他们与官兵正面接触,更不会让他们跟着自己到处流窜,连个训练的时间都没有。

百姓们果然被朱元璋说的存粮给动了心……如果山洞里藏着粮食可吃,他们何必非要留在*县城里和即将到来的官兵较劲?这是正常人都不会选择的道路!

一些人立即叫了起来:“太好了!朱八哥,您真是太聪明了,居然提前在山里存了粮食。”

“那咱们还等什么?快进黄龙山去!”

百姓们兴高采烈地欢呼了起来。

朱元璋对着王二低声道:“你带乡亲们去黄龙山里,郑彦夫已经找好了地方,在山里接应着,你只管把乡亲们带去山里就行,我带少量兄弟回马家大院,把存在马家大院里的粮食也运过去。”

王二点了点头:“这点小事,我能做好。”

朱元璋握了握王二的手,认真地道:“王二兄弟……一路上如果有乡亲要加入队伍,不必阻拦,通通接下来就行,就算种光道回心转意要加入咱们,也要硬着头皮收下来。起义之初,咱们的队伍千万不能给人‘容不下人’的印象,这对于将来吸收别的义军是有妨碍的,不能容人之人,成不了大器……你放心,就算是害群之马,我也有把握把他制服。”

王二认真地点了点头:“朱八哥,我听您的。”

朱元璋抬起头来,对着乡亲们道:“大伙儿听我说,我还有点小事要去处理,随后就来,大伙儿先跟着朱八哥走,他会带你们去黄龙山里藏粮食的地方!”

“好!没问题!”乡亲们大声欢笑。

王二带队出发,一千多名百姓跟在他后面,乱糟糟地向黄龙山行去。听说山里有粮食,许多观望中的百姓也纷纷加入,跟着队伍前行。

朱元璋则把最心腹的弟兄们留了下来,转头向着马家大院的方向返了回去。

一零一、劫你做压寨夫人

朱元璋手上全部的心腹手下,一共是两百五十几名,其中有三十五人是最心腹的,当初曾经跟着他一起对付衫家的年轻人。还有两百二十名是在冯雷村训练出来的,这些人跟他的时间稍晚一点,没有前面那三十五名那么懂他的心思。

他本来留了一百名在马家看着院子,守着自己的粮食。只带着另外一百多人夺取*县城,现在*县城拿下,他叫王二带了百姓进山,自己又带着这些心腹折返马家大院。soudu.org

白水此时已经彻底乱了,城里城外,无数人乱跑,狂呼,兴奋地呐喊。

其实朱元璋刚刚带队进城时,没有这么乱,只是他宣布进山之后,大部份的百姓跟着王二走了,但也有许多人不愿意进山,就从队伍里分了出来,这些分离出来的人,就在城池里乱窜,他们已经失去了目标,于是就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有些人跑了一阵之后,才想起来应该赶紧回家,或者躲起来……

城外还有人撒开双腿拼命在向城里跑,朱元璋看到这些向城里跑的人,穿着青衣小帽,似乎是附近某个士绅家的家丁,嘴里拼命地叫道:“救命啊……种光道杀人放火……我家老爷被杀人,东西被抢光了,他们还在放火……救命啊……衙役捕快在哪里?快来制止那些暴民。”

这位家丁叫了几声之后,突然看到城里也乱成一团,流民乱舞,顿时呆了……

朱元璋一把逮住这名家丁,低声喝问道:“你家是哪一家?种光道抢了你家?”

那家丁大哭道:“我是城南郑家的家丁,刚才种光道带了七八百个暴民过来,一句话不说,冲进咱们家里,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见女人就施暴……简直是一群妖魔鬼怪,城里还有人能主持正义吗?快去制止这帮子混蛋啊。”

听说是城南郑家的家丁,朱元璋心里冷哼了一声,这郑家就是邪恶乡绅的代表家族了,做的恶事比起衫家也不差几分,平时鱼­肉­乡民,欺男霸女,现在遭了殃,也算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如果不是因为朱元璋担心自己手下的百姓情绪失控,他也想去把郑家人杀个jīng光呢。

朱元璋一脚就把那个家丁踢到一边,哼道:“原来是郑家的,滚到一边去,没人会来管你。”

出了城,继续向东边的马农大院方向前进,朱元璋抬目四顾,只见南边几里外,有滚滚浓烟升起,映黑了天空,不用说,那是城南郑家正在被种光道一伙打砸抢烧……北边居然也有黑烟滚起,不知道是谁在趁乱打劫……路边有一户农家,根本不是乡绅的家,只是一户比较富裕的普通百姓,居然也被抢了,一个富农跪在屋外哭,他的屋子正在起火燃烧,这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的地痞趁乱­干­的。

农民起义就是这样,朱元璋不可能控制得了所有的发展,总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家伙会在这样的乱局里跳出来兴风作浪,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丛生,大约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朱元璋突然有点担心马家大院的安危了,如果有乱民趁着这个机会去打砸抢烧马家,自己存在马家地窖里的五千两银子粮食,那可就全完了。

他赶紧带着一百多个兄弟疾奔回去,到了马家大院外面一看,还好,这里还算风平浪静,毕竟朱元璋留下了一百个兄弟看守这个大院,普通的小流贼趁火抢劫也不敢对这里动手。大股的乱民又要给朱元璋一个面子,不会轻易向着朱八哥“霸占”了的地方出手。

农民起义有一个特点,就是农民军虽然各自为战,不相统属,但大抵上还是把别的义军视作一家人,不会轻易翻脸。例如朱元璋和种光道,现在他们已经是背道而驰的两股义军,今后绝不可能合在一起行动,互相之间也不会听对方的命令,但是如果这两只义军碰上,是不可能交战的,也不能向对方的地盘伸手……否则名声就臭了。

例如,在明末农民起义中期,李自成曾经被官兵打得像狗一样窜,窜到张献忠的军队里暂时栖身,张献忠很想把李自成杀掉,但是……不好意思下手,也不敢下手,害怕寒了自己手下兄弟的心,只好把李自成保护了几天,还得恭敬地送走,这是多么憋屈的一件事。

可见张献忠这人,器量终究有限,如果当时的情况换成曹cāo来处理、换成李世民来处理、换成朱元璋来处理……才不会担心什么寒不寒谁的心呢,该出手时就出手,李自成的骨头都得化成灰。

朱元璋走进马家大院,对着手下的兄弟们吩咐道:“把马家所有的牛、马、骡都套好,把粮食装车,往山里运,不用一次就直接运到黄龙山里去,我在山边一个安全的地方找了个临时的存粮点,马小天能找到那地方,你们先跟着他把粮食运到那里,再慢慢从那里转运进山,这样比较快。”

五千两银子买的粮食可不是小数目,不是一次就能运完的,得往返数次才行,从马家大院直接往黄龙山里运的话,还没往返两次,官兵只怕就杀到面前了,所以得找个就近的中转站中转一下。

心腹兄弟们赶紧行动起来,将粮食装车运送,朱元璋则向着后院走,打算处理一下张家小姐和秋叶的事情。虽然女人的事他不爱管,但总得给这些人一个交待。

走进后院的小楼里,首先看到的是四个张家小姐的心腹家丁,这四名家丁是郑彦夫之乱的幸存者,对朱元璋是十分敬佩的,但是朱元璋还是不放心他们,将他们和张家小姐软禁在了一起。

见到朱元璋进来,四名家丁jīng神一振,齐齐道:“朱八哥……您终于回来了,我们四个已经想清楚了,今后愿意跟着您走,您可别杀我们啊!”

“嗯!”朱元璋挥了挥手道:“行,跟我走吧,你们先出去,帮着我的手下装运粮食。”

四名家丁大喜,赶紧跑了出去。

朱元璋继续向着小楼里面走,这一走,眉头顿时就皱起来了,只见小楼里一大堆女人,足足十九个,中间是满脸惶恐的张家小姐,旁边是十八个丫鬟,将她团团围在中间。张家小姐在地窖里亲眼见到了朱元璋和王二出手杀死捕快,头颅飞起,鲜血飞洒的画面将她吓坏了,现在脸sè还是苍白sè的。至于那十八名丫鬟,个个脸上有泪痕……

这些丫鬟中除了张家小姐的赔嫁丫鬟之外,其他的都经历过郑彦夫之乱,她们知道,在这种乱局里,她们这样的女人,往往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人先jiān后杀,没有别的路可走……

朱元璋走进屋子,丫鬟们吓得齐齐退了半步,虽然她们和朱元璋相处很久,知道他是个好人,但这种情况下相见,条件反shè地感觉到害怕。只有秋叶一个人反而向前走了半步,隐隐有挡住朱元璋的意思。她虽然没说话,但从她的表情,朱元璋很清楚地看到她在说:“别动她们,要动就动我吧。”

朱元璋轻咳了一声,叹道:“张家小姐,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知……道……”张家小姐脸sè雪白,语带颤抖地道。

“换一个人站在我现在的位置,你们现在全都死了,而且是最惨的那种死法。”朱元璋淡淡地道:“幸好,这里站着的是我,不是种光道。”

“你……你究竟想说什么?”张家小姐顺了顺气,艰难地问道。

“我想把你放了,连同你的丫鬟们一起放走……”朱元璋道。

张家小姐大喜,旁边的丫鬟齐齐松了一口气。

但是朱元璋还没说完呢,他继续道道:“但是……我仔细想了想,还是不放你了,改成把你劫走,做我的压寨夫人。”

“什么?”张家小姐大惊,丫鬟们的脸上齐齐变sè,秋叶也大吃了一惊,急道:“朱八哥,你要对小姐做什么?我……我看错你了……呜……难怪你不要我,原来你看上了我家小姐。”

“别想岔了!”朱元璋认真地道:“我这么做,是想救你们一命,不是要害你们。”

“胡……胡扯……”张家小姐语带呜咽:“夺人ℚi女……还说什么是想救我?何必戏耍我,弱女子命苦,嫁个相公是马智彬那种废物,而且还要被你这种恶棍抢去棱辱,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朱元璋轻咳一声,沉声道:“女人,先别哭,认真听我说!”

他在这里顿了一顿,等着张家小姐把耳朵竖起来听,才继续道:“我是马家管事,用马家的名义买了许多粮食,暗中支持百姓发动起义……在这种情况下,我把你和你的丫鬟完好无损地放了,你猜猜,朝廷会怎么想?”

张家小姐毕竟是*县令的女儿,对朝廷处理事情的方法还是略知一二的,她没花什么力气想,只是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惊呼道:“朝廷会认为……我们马家通匪……”

“没错!”朱元璋微微点头道:“我若放你走,马家会因为通匪罪名,被抄家灭门,甚至诛尽九族,你和你的丫鬟全部要死……所以我说,劫走你,反而是救你。”

一零二、形势

张家小姐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来,过了许久,她才艰难地道:“向官府解释,就说我是好不容易逃出去的,行吗?”

朱元璋笑而不语,只是淡定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不等朱元璋开口,张家小姐自己就低下了头,苦笑道:“这样的解释不可能行得通……乱民围府,我带着十八个丫鬟完好无损地逃出去,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别说官府不相信,连我自己都不信。”

“就算官府信了!”朱元璋轻叹道:“你仍然得死,因为你从一大堆暴民里逃出去,没有人会相信你还保持着贞洁,马二少爷肯定会一口咬定你已经被乱民侮辱了,说你丢了马家的面子……接下来会把你抓去浸猪笼,你信不信?”

张家小姐脸sè一变,若她的相公是个好人,她不信,但她的相公是马智彬,有名的马家废物二少爷,品xìng极差,这话她听到耳朵里,立即就信了。

“所以我说了,劫走你,是唯一让你能活下去的办法。”朱元璋轻叹了一声,其实他对张家小姐没半点兴趣,压根不想拿这么一个女人来做压寨夫人,但是他必须做一些让马家蒙羞的事,这样才能把马家从这次乱局中摘除,让官府相信马家没有在背后支持起义,这样才不会导致马三小姐莫名其妙地被连累得送命。

转了几个变,绕了许多路,说了许多言不由衷的话,甚至给自己莫名其妙安上一个压寨夫人,他只是不想长得很像大脚马皇后的那个女人死掉而已,不可谓用心不苦。男人就是这样,费尽心思去做一件事,绕山绕水绕十八道弯,就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好,可惜……那女人压根不知道。

张家小姐的脸sè由白变青,又由青变白,过了许久,才道:“你可以抢秋叶做你的压寨夫人,她是千肯万肯的,不一定非要选我啊……我跟着你的队伍走,做个洗衣服的婆子行不?”

“不行!”朱元璋摇了摇头,看都没看秋叶一眼,就道:“秋叶份量不够……”

抢一个丫鬟做压寨夫人,明显没有抢马家二少nǎinǎi来得有份量,扫马家的颜面也扫得不够彻底,朱元璋是不可能这样选择的,作为一名枭雄,他只会选择距离自己目标最接近的手段。

张家小姐脸sè一苦……她也无话可说了,在面对强大的力量时,她这样的弱女人,压根就没有决定自己未来的权力。历史上这样的女人多不胜数,被豪强们抢来抢去,今天是这个人的夫人,明天是那个人的夫人,这些女人也不敢反抗。

“你也别摆出一幅这样的脸……”朱元璋摇头道:“做我的压寨夫人,总比做马智彬那废物的夫人要强……嘿……将来,至少能封个……算了!当我没说。”他本来想说至少能封个贵妃,话要出口之时,突然想到:对着一个女人夸什么海口?这种事,做出来给别人看就行,不需要在嘴上说,而且收她为压寨夫人只是权宜之计,并不代表真的要把她当成自己的女人看,封贵妃这种事未必能轮到她,因此就将这句话压了下去。

“对了,张家小姐……我不能可能总是叫你张家小姐?今后要抢你做我的压寨夫人,总得用个像样的称呼法,你的闺名叫什么?”朱元璋随口问道。

张家小姐苦笑,低声道:“张樱仙……”

“嗯,好名字!”朱元璋掉头就走,再也没看她一眼。

他的脚还没迈出门,就听到后面有一个怯弱中带着三分不甘的声音问道:“朱八哥……我……我呢?”

是秋叶的声音,她一直深爱着朱八哥,这一年时间来,每天帮着朱八哥打扫房屋,清洗衣物,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就连知道了朱八哥要造反,她也没有去告发他,甚至想着帮他掩饰……没想到最后,朱八哥居然选了她家小姐,这可真是让她柔肠寸断,哭都哭不出来。

她只是一个卑微的丫鬟,知道自己的身份低下,根本就不敢和自家的小姐争男人,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总得为自己争取一下?她鼓起了十二分的勇气,认真地问道:“朱八哥……我呢?我怎么办?”

“不需要怎么办!”朱元璋头也不回地道:“继续帮我洗衣服打扫,我的屋子,交给你了。”

秋叶楞了:这是什么意思?继续让我当丫鬟吗?果然,我就是个丫鬟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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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粮工作在紧张地进行着,马家大院不停地有牛车和骡车驶出去,在朱元璋的心腹们护卫之下,一车又一轩的粮食,被运向黄龙山,两天之后,粮食已经运出去了一半。

朱元璋坐镇在马家大院里,一边等着粮食运完,一边派马小天打听着白水*县城里的情况。

据马小天回报,白水现在仍然一片混乱,处于无序的状态,种光道一伙人漫无目的地烧杀抢掠,行动完全没有计划xìng,把整个*县都搞得乱七八糟。

白水的乡绅们几乎全部遭殃,被种光道一伙人杀得七零八落,有几家为人机灵,距离起义现场远的乡绅,已经卷铺盖跑路,还有几家距离白水的三个百户所比较近的乡绅家,背靠着朝廷的百户所,底气比较足,就出钱招募了乡勇,组成了乡勇队,打算和种光道一伙人拼了。

“官兵的动静如何?”朱元璋认真地问道。

马小天立即报告道:“官兵缩在百户所里,没啥动静……不过有个有趣的事,种光道一伙分成了很多小股,在乡间打劫,有一股大约两百多人,冲到了距离西南百户所比较近的乡绅钱家,想烧杀抢掠。钱家组织了乡勇队,大约有一百人,和种光道一伙对抗。”

“嗯……发生了这种事,百户所里的官兵应该会出来!”朱元璋低声笑道:“人数不落太多的情况下,官兵的胆量会变大,会立即从百户所里杀出来。”

马小天竖了竖大姆指,笑道:“不愧是朱八哥,判断还是那么准确!百户所里的官兵看到种光道一伙人的人数与乡勇队差不多,立即从百户所里冲了出来,结果……嘿,朱八哥再来猜猜,结果是哪一边赢了?”

“这还用猜么?”朱元璋笑骂道:“种光道的手下不敢打,直接逃了,所以根本就没有交战。”

“哇,您真是神了,这也能猜到?”马小天佩服得五体投地。

朱元璋笑而不语,其实这是很容易猜到的,在暴民抢劫的时候,暴民们对自己的行为还是有一定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做的是坏事。人在做坏事的时候,底气就不足,缺乏执着的jīng神,以及为之战斗的勇气。再加上他们没有经受过训练,在碰上正规军队的时候,难免会畏惧,害怕,因此还没接战,就撒腿跑了,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但是……如果这些暴民并不是在打砸抢烧,而是在做些替天行道,自认为正义的事,往往就不会这么脆弱了,反而会有一种为之战斗到死的勇气,这是另外一回事,这里就不细说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朱元璋仔细想想,然后认真地道:“这次咱们的起义与郑彦夫那一次不同,郑彦夫只杀了县令,没有向乡绅动手,所以遭到的反弹并不激烈,也不迅速。这一次,种光道这么一搞,乡绅们组织的乡勇队马上就出现了,接下来,乡绅们会发现,各自为战的话,实力太弱,他们会把自己的乡勇队合并在一起,成为一只可以与种光道的队伍对抗的军队,那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这个过程并不长,只需要几天时间,乡绅们的乡勇队就会合并,种光道战败,然后乡绅们的目标就会转到我们身上。”

“种光道会战败吗?”马小天有点不解地道:“同样都是乡亲们组成的队伍,战斗力应该差不多,种光道有人数优势,应该不会输啊。”

“呵呵,并不是人多就一定赢的!”朱元璋笑道:“关键在于……指挥与统属。种光道的暴民军虽然有仈jiǔ百,人数还在不停的增加,但是这些人不听指挥,乱七八糟的,我相信种光道也没有能力指挥他们。但是乡勇队是不同的,他们拿着乡绅们给的佣金,当然就会听乡绅们的命令……在战场上,一个不懂军事的乡绅瞎指挥的军队,绝对比一只完全不听指挥的军队强。”

马小天张了张嘴:“我不是很懂!”

“嗯,这样来说!”朱元璋笑道:“假如敌人从北面来袭马家。我下令,两百人迎敌,两百人向东迂回到敌人后方夹击。如果一只听命令的军队,就可以听我的命令来行动,但一只不听命令的军队,就全看士兵们高兴怎么­干­了,他们说不定全都留下来正面迎敌,也有可能全都跑去迂回敌后……结果整个战场一片混乱,每个士兵都在按自己的判断来行事,没有一个整体的规划,最后的结果就是必败无疑。”

“哦,原来如此……”马小天恍然大悟。

一零三、运粮

朱元璋的手下们加快了运送粮食的速度,两天之后,马家的粮食已经运到最后一批,朱元璋也打算随着这一批粮食撤退了,同时跟着一起走的,还有张家小姐张樱仙和秋叶两人,至于其他那些丫鬟,朱元璋本想放掉,但是她们却不愿意走,说什么也要跟着张樱仙,没办法,只好全部带上。

一百名心腹战士,押着粮车队从马家大院里驶出,朱元璋、张樱仙、秋叶等人也随在队中,才走了几步,麻烦问题就开始出现了。

张樱仙走不快!

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从小就接受缠脚,一双小脚可以算是正宗的三寸金莲,走起路来一步一摇,这样怎么可能走得快?而且她也算是被朱元璋强抢来的,心情不好,边走边哭。她的贴身丫鬟和秋叶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可惜还是走不快,三个女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完全跟不上牛车运粮的速度。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虽然他是个古人,却不像普通的古人那样喜欢缠脚的女人。因为他上一世唯一爱过的女人马皇后,就是大脚的,人称大脚马皇后。爱屋及乌,朱元璋因此而喜欢不缠脚的女人,像张樱仙这种小脚女人,他看到就觉得烦闷。

还好,有一辆装满了粮袋的牛车上面还有一点点空位,朱元璋让张樱仙上了那辆牛车,坐在粮食堆里,这才总算解决了她的走路问题。

这个女人对于朱元璋来说,是个巨大的累赘,但是朱元璋却非要把这个累赘抢在身边,为了让马三小姐不受牵连,他也不可谓用心不苦了。

“放火!”朱元璋最后下了一个命令。

士兵们得令,点燃了几堆预先准备好的柴草,马家大院立即沐浴在了雄雄的大火之中……

朱元璋看着这座燃烧中的大宅子,心中还是略有点感触的,毕竟,这个宅子是他来到这个新时代的第一个立足点,是他的起点,他从这里展开了一段新的人生……如今看着它化为灰烬,心中不可能没有一丝感伤。

不过这种感伤只有短短一瞬间,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锐利而且坚定。

马车上的张樱仙则是哭得稀里哗啦,她的老家已经卖给了别人。新安身的马家虽然有个讨厌的丈夫,但公公和大伯还算对她不错,在这里的生活也算安逸,现在这个家又化为了灰烬……而且她还很担心,担心朱八哪一天晚上突然闯进她的房间,强行把她按倒在床上……因为朱八说了抢她做压寨夫人,所以这一天迟早也会到来,到时候她根本无力反抗……

她的命真的很苦,前途茫茫,除了哭,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她并不知道,能跟着朱元璋,已经算是幸运了,如果她没有遭遇到这一系列的惨事,而是还在做一个普通的乡绅小姐,将来终究免不了卷入狂暴的农民起义大cháo,到时候如果落到罗汝才一类的人手里,下场将会更加凄惨。

罗汝才最喜欢的就是抢夺乡绅、地主家的小姐,将她们收纳成自己的妾室,他在起义后期势力大了之后,身边美女不下百名,据说罗汝才以前很穷,娶不上媳­妇­,所以他起义之后最喜欢的就是抢劫富家美女……什么劫富济贫、替天行道都是扯蛋,他起义就是为了抢更多更多的美女……好,又扯远了,还是回正题。

粮车队向着北方前进,走了一阵,气势逼人的黄龙山脉就出现在了北方……黄龙山是一座石质山,不是泥土山。泥土山的山势往往较平,没有什么诡异的起伏变化,但是石头山却很复杂,往往都是千沟万壑,山川多变。

黄龙山总体的海拔在5米左右,主峰大岭海拔7米,算不上高山,但是地形却继承了所有石头山的传统,复杂!非常复杂!以大岭、关山、界头梁、烂柯山为代表的十条大山梁,将黄龙山脉切割成七川五塬九十八条沟,走进山脉里,稍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在层层叠叠的山沟里迷失。

朱元璋的粮食暂时就存放在黄龙山脉边上的一条小山沟里,在这里中转一下,再转运进去,一旦进山,就没有路了,牛、马、骡子都派不上什么用场,大多数的地方得靠人力运输。朱元璋知道靠自己手下的两百多名心腹,已经不可能再继续搬运粮食。

“马小天,你去山里找郑彦夫和王二,他们应该已经安顿好乡亲们了,让他们转告乡亲们,朱八哥又找来了一大批粮食,叫他们下山来搬运。注意……别告诉他们这些粮食是从马家运来的……只说是我从别处弄来的就行。”

马小天略有些不解,奇道:“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们粮食是马家的?哦,这个问题应该这样说,为什么不在他们进山之前,就让他们带上这些粮食……却要他们进了山之后再出来搬一次,多麻烦啊!”

“嘿,你不懂人心……”朱元璋笑道:“如果进山之前,就让他们来马家搬粮食,他们就会想,既然是马家的,应该算是抢来的粮食,他们就会把这些粮食视为他们参与了起义抢来的,会要我们马上把粮食分掉,如果我们不分,就会失去人心。但是,告诉他们这些粮食是我费尽心力找来的,他们就不好意思乱动,得等着我来分配,这样才方便我掌控局势。”

马小天张了张口,叹道:“还有这样的考虑?天啊!真复杂!朱八哥,换了我来坐您的位置,只怕人心早就散光了,这些地方我根本不会注意,马马虎虎就酿成大祸。”

“别油嘴了,快去!”朱元璋挥了挥手,马小天带了两个兄弟,向着山里去了。进山的路并不难找,因为王二和郑彦夫一路上都做了记号,而且一千多百姓进了山,那脚印也不是短时间就会消散的。

朱元璋则带着剩余的两百多们弟兄,守着满山沟的粮袋!

有些小说里,时间轴特别快,比如派个兄弟进大山区找增援部队,什么半天时间一天时间就找来了……那都是瞎扯蛋,除非那座山是个可怜兮兮的小山丘……只要稍稍有点气势的山,就不是短时间可以走个来回的。因为古时的山可不比现在的山,有什么索道、吊桥、水泥石阶给你走,那时的山大多是荒山,在里面行走要自己开路,自己越沟,要多困难就有多困难。

朱元璋知道马小天等人短时间内回不来,起码还有好几天时间才能来呢,所以他也不着急,就让手下们在山沟里好好休息。粮袋就随意地堆在沟里,也不遮掩……反正不怕下雨打湿粮食!这明末的大旱灾里,要是能下雨才真怪了。

张樱仙这一下可苦了,这小山沟里没法洗脸洗澡,也不可能洗衣服,沟里的一丁点儿的水源,只够大伙儿食用,她这娇生惯养的小姐很快就变成了脏兮兮的黑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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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之后,张小天一伙人终于回来了,还带来了近千人。

这些人跟着王二进山之后,与郑彦夫汇合,暂时居住在了山洞里,他们看到山洞里果然堆放了许多粮食,都感觉到十分高兴,朱八哥果然没有骗他们。正在高兴的当口,马小天就来了,带来消息说朱八哥又弄到了许多粮食,叫他们去搬。

对于这些饿怕了的百姓来说,搬别的东西也许是个苦差事,但是搬粮食就是件愉快的事了,于是百姓们又兴高采烈地从山里跑了出来。见到山沟里堆满了粮食,百姓们顿时欢声如雷,赶紧上来搬运。

正在大伙儿分派粮袋搬运的当口儿,南方远处突然扬起了滚滚沙尘,接着有许多杂乱的吼叫声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朱元璋登上一块山石,向南方眺望,原来是种光道,他身上有不少血迹,带着一群手下,正在向着北方没命地奔逃,在他后面一两里外,有一大票人在拼命追赶。

朱元璋只一瞬间就看出来了,种光道这是在逃跑,追在他后面的是乡绅组织的乡勇队。

原来一切都如同朱元璋预料的一样,种光道带着近千暴民,在白水到处烧杀抢掠,而当地的乡绅们为了自保,很快就组织起了乡勇队。几家乡绅的家丁护院和乡勇队合并到一起,倒也有四五百人,隐隐可以和种光道的暴民抗衡。两天前,在白水*县城下面,乡勇队与种光道军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五百人的乡勇军对抗九百多人的种光道军……结果是……种光道战败!

指挥号令统属一塌糊涂的义军,完全不是乡勇队的对手,被打成一盘散沙,九百多人的义军分崩离析,向着四野逃窜,种光道拼命招呼,可惜招呼不住,最后跟着他逃向北面的,不到百人……

说来也巧,种光道向北逃过来,正好就逃向了朱元璋选择的粮食中转地。

朱元璋心里一阵烦闷,这在关键时候,种光道跑来捣什么乱?

一零四、列阵

正在搬运粮食的百姓们一起停下了手,都向着南方张望,很快,他们也看出来发生了什么。士绅们组织的乡勇队挥舞着制作jīng良的兵器,正把种光道一伙儿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种光道显然看到了前方的朱元璋部,他心中大喜,嘴里狂叫道:“朱八哥……救兄弟一把!”这一声吼得太大,显然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他居然吐出了一口血来。朱元璋仔细一看,原来这家伙的肚子上Сhā着一把匕首,看来是和乡勇队交战时被人给Сhā上去的,一直没来得取……

有看官也许会说,匕首有什么来不来得及取的?伸手一拔就下来了嘛!

咳,这样的看法会要人命的,笔者在这里建议大家,如果肚子上被人捅了一刀,请找医生取,不要自己乱拔!

种光道看到了朱元璋,追在种光道后面的乡勇队显然也看到了,一名领头的乡绅大叫了起来:“那是逆贼朱八,把他也一并拿下……送交官府,定有重赏。”

“好!”乡勇队居然暴发出了巨大的呐喊声,他们才打败了种光道部,感受到了对手的脆弱,此时正是气势如虹的时候。

朱元璋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种光道,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他的手猛地一下扬了起来,大声对着身后的手下们令道:“列阵!”

他的命令是对着三十五名心腹,以及两百二十名经过训练后的手下们发的,至于那些才开始跟随他起义,还糊里糊途的乡亲们,他压根就没有寄望在他们身上。

最早的三十五名心腹立即围到了朱元璋的身边,他们接受训练的时间最长,而且经过了衫家的事情,对朱元璋最为信服,所以动作极快,一站到朱元璋身前,立即结成圆阵,将朱元璋护在中间。白腊杆的长矛一起扬起,布成了一个漂亮的小矛阵。

他们的兵器也很整齐,因为这三十五人被朱元璋弄进了马家当护院,所以使用的兵器都是马家花钱买的,枪身是用木质极好的白木制成,而且放在油里浸过,极为坚韧。枪尖则是找城中的铁匠,用最好的jīng铁打造,非常锐利。

接下来,就是在冯雷村接受训练的两百二十名手下了,这些人的兵器也是非常统一的木矛,不过矛尖上没有铁质的矛尖,仅是削尖的木棍儿。他们的动作比三十五名心腹慢一些,但也表现出了大半年来训练的成果,很迅速地站成了方阵,矛尖一起向前伸出,犹如一只巨大的刺猬。

在朱元璋训练他们的大半年时间里,对他们进行了细致的管理,首先是将这群人分成了两个百人队,就类似朝廷的百户所一样,每个百人队设一名队长。然后在这个百人队里,每十人就成一个小组,每个小组设立一个小组长来管理。

其实朱元璋很不喜欢什么组长、队长一类的名字,但是他在造反起义之前,总不能就称他们为百户长、总旗、小旗这种名字?只好沿用了组长、队长这样的叫法。

另外,这两个百人队也没有取成什么龙镶军、凤舞军、武卫军一类的传统名字,一来是因为当时还没揭竿造反,这样取名不合适。二来是因为朱元璋在游魂天际观看历史的时候,从后世的军队身上学到一个技巧,就是用数字来给军队编号,比如两个百人队分别叫做一队、二队,用数字来编号的好处就是,方便总帅随时知道自己手里究竟有多少只军队。

军队少的时候,用龙镶、凤舞、武卫、玄武一类的名字取名还成,当军队多了,例如……有一万军队了,每个百人队还用这样的名字,除了搞得总帅自己犯昏,不会有别的好处。终大明一朝,很少有皇帝搞得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军队,一来当然是有jiān臣蒙蔽,二来就是因为军队的名字取得太不直观了。

但是换个方法来取,例如一队、二队、三队……百队……如果用这样的方式来取,你只需要知道自己手底下最新建的一只军队是几队,就知道自己有多少军队了。

例如新建了一只军队,名叫百队,你就知道自己手下有一万大军,如果新建的军队按顺序应该编成千队,那就说明你手下一共有十万大军,非常直观。

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用数字编号可以使得军队的功能保密。例如大明朝的神机营,大家一听就知道这是一只火器部队,敌人如果听说神机营来了,就可以针对火器部队的特点预先准备对策。再例如敌人一听关宁铁骑来了,就知道是骑兵部队来了,预先做好对抗骑兵的准备……但是,如果把神机营取名成第五十五队,把关宁铁骑取成四十三队,敌人通过间谍打听到五十五队和四十三队来了,还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军队来了呢。

后世的军队一律采用数字编号,大至上就有这些原因在里面。朱元璋是个善于学习的人,他觉得这样很好,自然就采用了过来。

一队、二队、三十五个心腹近卫,把阵形一摆,两百多把长矛一起向前伸出,隐隐然就有一股子煞气冲出,经过训练的军队与没有训练过的乱民,那真是有截然不同的气势。

正在搬运粮袋的乡亲们反应最慢,他们看到要打仗了,这才慌乱起来,将手上的粮袋往地上一扔,第一个直觉反应就是逃跑……但是跑出两步之后,他们才想起来,我们是在造反啊,是出来抢粮食的,哪有扔下粮食跑的道理?

这些人跑了两步,又回转了过来,乱哄哄地站成一堆,就在朱元璋的军阵后面站着……他们不懂打仗,但是懂打架,打架的时候,他们就会这样站在自己人背后,这个就叫做“扎场子”,或者叫作“撑面子”。

对于朱元璋来说,没经过训练的乡民,确实也只有扎场子的功能,不指望他们做更多了。要保住自己的粮食,击退乡勇队,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的两百多名心腹手下。

种光道对着矛阵就跑了过来,到了阵前打了个滚,从矛尖的下面滚进了朱元璋的军阵里,他的几十个手下也有样学样,跑到矛阵前滚了进来。

朱元璋没下命令,他的手下们也就没对付种光道,让他滚了进来。

“朱八哥……救我……”种光道一进来就急叫道:“这些乡绅的乡勇队太厉害了……我不是对手。”

你是他们的对手那就真有鬼了!朱元璋心里暗嘲,嘴上却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道:“咱们是一起揭竿造反的兄弟,你有难我当然会帮你。”

种光道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一暖,他头脑比较简单,还以为自己从朱八哥的队伍里分离出去之后,朱八会嫌弃他,没想到人家一开口就这样说,直是让他感动不已。

这时乡勇队也逼近到了前方一里左右,见到朱元璋森然的矛阵,对面的乡勇队明显迟疑了一下,停了下来,不敢再盲目前进。

朱元璋的队伍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每个人都专注地看着前面的敌人,没有吆喝,也没有呐喊。这是当初朱元璋在训练他们的时候严格要求的,军阵之前,不得胡乱吆喝,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情绪波动。这种沉默的军队,看在敌人眼里,就让他们感觉到分外可怕了。

对面的乡勇队被这样的气机所牵引,也安静了下去。

朱元璋仔细看了看,乡勇队的人数倒也不多,四百人不到。他们本来有五百人,在和种光道的战斗中,有几十人死掉了,还有几十人受了伤,所以现在只有不到四百人的队伍,但即使如此,人数也比朱元璋的军队多一倍。

不过乡勇们是要把那一千名“扎场子”的人算在内的,他们看到这边人多势众,前面还摆出一个漂亮的矛阵,脸上顿时有了怯意。

“不要怕,对面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乡勇队前的一名年轻乡绅大声叫道:“别忘了种光道也是人多势众,咱们轻轻松松就把种光道的暴民队伍给打散了,朱八也同样对付即可。”

这句话吼出来,乡勇队的士气顿时上扬,不久前横扫种光道军的一战,使得他们信心陡然上涨,战意也随之涨了起来。

“活捉匪首朱八,我赏他五十两银子!”那乡绅继续叫道:“拿到首级赏三十两!”

这名乡绅是有小算盘的,像朱八这种聚众作乱的匪首,如果能拿个活的,解送官府,他肯定会得到官府的奖赏,封官发财都是有可能的。先花个五十两银子来激励乡勇,他收获的可不止这五十两……这笔买卖绝对做得。而对于乡勇们来说,五十两银子可不得了,够一家人省吃检用过十年rì子。

朱元璋听到他的叫声,忍不住心中晒笑:我洪武大帝朱元璋,居然只值五十两银子,太看不起人了。

接下来轮到朱元璋激励士气了,他没有像乡绅那样许诺赏银,只是用沉重的声音大声叫道:“兄弟们……打赢这仗,能活!打输了这仗,等着我们的,只有死路一条!赢还是输,全看你们想死还是想活了!”

一零五、接敌

没有人愿意死!如果能活下去,谁不愿活呢?

自古以来所有的农民起义,都是因为穷苦的百姓活不下去了,为了自己能够存活下去,被迫拿起武器造反,无一例外!

生存,是每一个人的最基本,最不可让步的权利,为了活下去,人类敢于面对千倍亿倍的敌人,敢于向庞大的国家机器叫板,敢于向任何天灾与**挑战,披荆斩棘,跋山涉水,突破一切阻拦。在追求“活下去”这三个字的时候,儒夫也会变成勇者。

有句话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zìyóu故,两者皆可抛”。

其实,这句话是逗人玩的!嘴里说着这句话的人,未必会真的这样做。打自内心认同这句话的人,在一千个人里面顶多只有一个,另外九十九个,会把这句话倒过来,把zìyóu放在最低位,为了爱情会牺牲自己的zìyóu,走入婚姻的牢笼,,找个女人或男人来管束自已;为了生命,则可以抛弃爱情和zìyóu。

朱元璋不需要用什么升官发财,赏银吃穿来激励他的军队,他只需要问他一句,想活还是想死,这就够了!

这个问题,使得他手下的两百多名心腹,乃至于他背后的一千扎场子乡民,都蓦然一醒,心中惊觉:对啊,我们是没有退路的……我们起来揭竿造反,就是选了一条没有退路的道路,输了,就死!毫无转圜的余地。

两百多心腹手里的长矛,握得更紧了,士兵们手背上的青筋根根鼓起,显然非常用力,神情也变得肃穆,眼神变得锐利。站在后面扎场子的百姓们,也拽紧了拳头,有好几个胆大的蹲到了地上,再站起来的时候,手里抓了两块大石头……

很好!战斗的意志有了,接下来……需要的是一场­干­净利落的胜利,来给予他们更多的信心和勇气。朱元璋心中暗叫幸运,因为他的军队第一次真正迎敌,碰上的敌人并不是正规的官兵,而是士绅们组织的乡勇队。

他手下这两百多士兵虽然经过了大半年的训练,但对上官兵仍然不见得能占优势。一是官兵训练的时间更长,而且曾经经历过战斗,心理素质更强。二是装备也有差距,官兵有甲,虽然是棉甲,但也算是披甲的士兵,他手下的这些士兵却无甲,有甲和无甲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而且官兵的武器也要好一点,至少长矛的前面有个铁制的矛尖,他手下的两百人则仅仅是削尖的木棍。

如果首阵就碰上官兵,多半会战败,就算能胜也是惨胜。还好,首战是乡勇队,对方同样也是无甲,武器混乱不堪,没有经受过训练的普通百姓组成。

朱元璋从马小天的手里,接过一个小腰鼓,这是他用来指挥战斗的乐器。他还没有正经的军乐队,因为私练士兵也不可能搞得锣鼓轰天的,所以大多数时候,他让士兵们自己吆喝着“嘿哈嘿哈”的号子来控制阵形的节奏,偶尔他要发号施令的时候,就用小腰鼓。

这个鼓的敲法非常有讲究,长敲一声,表示一个百人队。长敲之后跟一声短敲,表示一队里的第一组。通过这种长短结合的敲打,就可以让战场上的每一只小组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朱八哥,您可一定要撑住了。”种光道咯了一口血,大叫道:“您要是败了,咱们就全完了。”

“放心,种光道兄弟,你看着。”朱元璋镇定自如的态度,使得种光道心中也平静了下来。

这时候,士兵高昂的乡勇队,率先开始了进攻。他们才打败了种光道的乌合之众,因此面对朱元璋的部队也不太畏惧,以为这只军队也和种光道的差不了多少。相隔还有一里远,乡勇们就开始冲锋,犯了郑彦夫的义军当年犯过的错误。

拿着兵器狂奔一里,奔完了哪里还有打架的力气?这个道理虽然简单,但是没经过的训练的乡勇队,很容易犯这个错。因为人类这种生物很容易热血上脑,一经历战斗就兴奋,开战了,就喜欢用跑的,用走感觉起不来气势。别说明末时代民智未开了,就算现代,小混混们在江边打架,也是相隔一里远,就拿着西瓜刀、大砍刀什么的吆喝着冲。

乡勇们这一冲,朱元璋的手下们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从没上过战场的他们,心中有点怯意。这是很正常的现象,若是没这怯意反倒怪了。

“别怕!稳住!”朱元璋一边大叫,一边轻敲腰间的小腰鼓,命令大家按兵不动。这时候大叫已经没有人能听到了,对面的数百乡勇队发出了巨大的呐喊声,在朱元璋后面扎场的一千百姓,也开始发出一些“哄”、“呀”、“哗”一类的惊呼声。

各种嘈声充斥着战场,使得两个站在一起的人说话,对方也未必能听清,朱元璋知道,对面的乡勇队已经失去指挥系统了。很明显,乡勇不可能接受过听军乐队指挥的训练,也肯定没有接受过看“旗令”的训练,指挥他们只能用语言,但是……战阵一起,语言就失去了作用,所以乡勇队必然会失去统属,成为乱战之军。

但是朱元璋靠着手里的小腰鼓,却可以用鼓声轻易地穿越战场的嘈杂,将命令传达到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咚……咚……咚……”缓慢的鼓声,表示按兵不动,士兵们看着从远处冲过来的乡勇,鼻尖渗出了汗水,敌人已经开始冲锋了,为什么朱八哥还让我们按兵不动?他们心中有疑虑,但因为对朱八哥的信任和尊敬,使得他们还坚守着朱元璋的命令,纹丝未动。

两军越来越近,乡勇队已进入一百步的距离,如果军中有弓箭手,朱元璋会下令放箭,但是……两军中都没有弓箭手,朱元璋继续维持着按兵不动的鼓声。

他身边的种光道有点害怕了:“朱八哥,您会不会打仗啊?怎么还站着不动?等着让人杀吗?”

“闭嘴!”朱元璋低喝了一声。

这时乡勇队已经进入五十步距离,朱元璋嘴角闪过一抹微笑,手里的腰鼓猛地一击……

两百多名士兵听到这一声鼓响,顿时jīng神大振,他们等这个命令已经等了多时,被抑制着的热情,在听到这声鼓响的一瞬间,迸发了出来。

“举矛!前进!”小队长、小组长们开始大声吆喝,其实他们的吆喝也被淹没在一片嘈杂声中,士兵们根本听不到,他们只是按照鼓声的指示,平举手中的长矛,开始向前走。

随后,急促的鼓点声,从朱元璋的小腰鼓上飘扬起来,它向所有的士兵传达了一个信息……冲!

冲!

冲啊!

“号子喊起来,保持脚步不乱!”

“注意阵形!”

“嘿哈,嘿哈!”

士兵们在整齐的嘿哈声中,调整着自己的脚步,保持着整个阵形的工整,开始向前推进。

一年多的训练,不是白给的,两百多人组成的长矛方阵,居然纹丝不乱。

士兵们向前一冲,乡勇队就已经近在眼前了,初阵的士兵们心中还是非常紧张,许多人都流下了汗水,他们被战场的紧张感给吓住了,根本没有时间想别的事,条件反shè地,把手里的长矛,按照朱八哥当初教他们的方法,向前一捅……胆子不是很大的,甚至捅出长矛之后就闭上了眼睛。

“啊!”

“呃!”

“哎哟!”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乡勇中响起,朱元璋的手下们闭着眼将长矛一捅,感觉到手上的长矛似乎刺中了什么,却没感觉到有刀枪捅在自己身上,惊喜地一睁眼,就发现敌人已经被自己的长矛扎了个透心凉,但他们手上的朴刀、锄头一类的玩意儿,在距离自己身体还有老远的地方,就无力地坠落在地。

这就是散兵游勇对抗军阵的必然结果,长矛林立的军阵,不是随便什么乡勇,拿个什么刀刀枪枪就能冲得赢的。无组织无计划地乱冲军阵,结果就是被挑在矛尖上,无一例外!

“哇,朱八哥说的打法果然行得通!”

“我没受伤,对方就被我­干­掉了!”

“哈哈,咱们的兄弟们几乎毫发无损!”

“能赢!我们能赢!”

“我感觉再打几倍的敌人都没问题!”

欢呼声一瞬间就从军阵里暴发了起来,士气飙升,士兵们对朱元璋的信服,立即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站在朱元璋身边的种光道简直看傻了……他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是这一下­干­净利落地接敌,瞬间就放倒了一大片乡勇,他还是看得懂的。这些乡勇不久前还打得他满地找牙,他深知乡勇队的厉害,没想到和朱元璋的手下相遇,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打成这样……

第一波乡勇倒下,后面的乡勇吓了一跳,怎么才一接敌,前面的就倒了?他们擦亮眼睛仔细一看,乖乖我的妈,敌军的矛阵上挑满了同伴的尸体……有些人正将尸体从矛尖上甩掉,一根根血红sè的长矛,显得分外狰狞。

一零六、大败乡勇

乡勇队的指挥者,是城西南的一名士绅,姓叫许人杰。这位兄台不久前指挥乡勇大破种光道,正在得意洋洋的时候,没想到和朱八的军队一接触,顿时吃了大亏。

他在阵后猛地跺了跺脚,大呼道:“别怕,冲……冲进去把矛阵给我打乱!”.doulaidu.

可惜他的声音被无数人叫喊的声音淹没,根本无法传达。

乡勇队依靠着人类的直觉,感觉到了朱元璋的矛阵很厉害,不可正面迎敌。他们又没有听到后面的命令,于是,就开始采用自我判断了。这也是无线电出现之前,战争的一个特sè,尤其是上万,上十万级的大战,战场上的士兵经常会失去指挥系统,他们需要自我判断,做出一些战术调整。

jīng兵与杂兵的区别往往也在这里,杂兵的自我判断往往是错的,但jīng兵却可以通过机灵的行动,帮助自己的将军夺取到胜利的果实。

乡勇们发现朱元璋的矛阵很强之后,想到的第一个应对方法就是绕开正面……从侧面攻击朱元璋的军阵,因为乡勇的人数多嘛,朱元璋只有两百多人,乡勇却有近五百人,采取战术迂回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如果一个调配能力强的将军在这里,cāo纵的也是一只如臂指使的军队,就可以用一两百人在正面牵制朱元璋的军队,然后派出两翼齐飞,同时攻击朱元璋的军队左右两侧,朱元璋手上这只军队是新生军,经验还不丰富,未必能够应付这种夹击。

可惜的是,这只乡勇军也不是经验丰富的军队,而且还没有统一的指挥。他们一旦开始自我判断,就出问题了,谁留在正面牵制?谁去左右两边夹击?没有将领统一安排的情况下,就只能由他们自己决定,结果就是一团混乱。

大约有两百名乡勇,想要绕到右翼,有两百名乡勇想要绕到左翼,只有不到一百名乡勇留在了正面,因为正面要面对矛阵嘛,谁也不想面对那么可怕的矛阵。所以这个位置只有极少数有奉献jīng神的家伙留了下来,他们看到大量的同伴向左右两边散开,只留下了不到百人在场中,于是大声嚷嚷起来。

他们这一嚷嚷,分向左右两翼的乡勇回头看了看,似乎也觉得留在正面的人太少了,于是又有一些人稀稀拉拉地返了回来。

“敌人想要三面包围我们!”种光道惊叫道:“我们人少,一旦被包围就完了,怎么办?”

“包围?别傻了,这种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把我包围起来。”朱元璋轻笑。

“那……要怎么办?”种光道完全没有军事才能,这种时候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逃跑,他急叫道:“朱八哥,快叫兄弟们后退吧……退开来就不会被围住了。”

“哈哈哈!”朱元璋大笑:“这种乌合之众如果能也把我击退,我就得改个名字了!我不会退,反而……要攻!”

他手里的腰鼓猛地一击。以他自己为中心的三十五名心腹,突然从军阵里冲突了出去,直切乡勇阵中间和右翼相连接的地方,那里正有一些乡勇在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去右翼还是留在中间。

朱元璋率领着最jīng锐的三十五人冲杀过去,人不多,但全是最早跟随朱元璋的亡命之徒,下手毫不容情,长矛起处,犹豫不决的乡勇们顿时被一扫而空,全部刺死。

留在中间的乡勇还有近百名,想要过来增援,但是朱元璋的矛阵齐齐向前跨了一步,长矛乱刺,庞大的压力下,中间的乡勇们赶紧举起武器自保,哪里还敢乱动。左翼的乡勇还在迂回,来不及抄到侧面。右翼的乡勇们则一下子进退不得,他们是继续绕右侧?还是赶紧回来和中间的乡勇会合呢?

一瞬间的犹豫,就使得他们失去了反应的最佳时机,朱元璋的军阵突然在鼓声中一变,一大队的一至五组,组成了一个五十人的小矛阵,拖延着乡勇军的正面。另外的一百人,突然变化成了一个半圆形的虎口阵,将右翼的乡勇以半弧形围住了。

有些游戏玩多了朋友,对古代的军阵不太了解,以为军阵就像游戏一样,敌军五万人摆在一起,已方五万人摆在一起,就像游戏里的两个小图标,然后两个图标一撞,图标上面跳出一组数字,这边伤亡多少人,那边伤亡多少人,这就是战争……

其实这种看法是不对的!

在战场上,别说几万人,就算几百人也会分得很散,摆出很奇特,很复杂的阵形,在两个军队互相碰撞时,军阵就会千变万化,前进、后退、左右转、分割、切裂……绝不可能是你五万人冲,我五万人挡,然后乒乒乓乓,刀刀枪枪,就结束了!

而一个厉害的将军,可以把军阵的每一个变化都掌握在手心里,通过每一个细致的变化,甚至细致到十个人的小队伍的走位,来搅乱对方的阵形,将对方的军阵击溃,从而取得战争的胜利。

朱元璋中军突出,一下子割开了敌军的军阵,将敌方的右翼割开,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右翼的乡勇一下子慌乱起来,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的身边好像没有友军了……到处都是朱元璋的人。

这……不可能!这是怎么做到的?

乡勇们一片茫然,本该是他们包围朱元璋的军阵,没想到他们现在反而成了被包围!

见识不够多,民智未开的乡勇们,简直无法理解!

以两百人的兵力,是怎么在五百人中间反包围两百人的?这个战术问题,也许这些乡勇一辈子都想不通,而且,他们还要面临这个想不通的问题带给他们的巨大压力。

圆弧形的军阵同时发动了攻击,无数的长矛向着中间捅刺,右翼的乡勇们一下子就损失惨重,这种莫名其妙的变化,不光打击了他们的身体,还打击了他们的士气,他们甚至没有维持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彻底崩溃了,怪叫一声,撒腿就跑。

朱元璋也不追他们,立即敲起小鼓,变换阵形。

而这时候,左翼和中间的乡勇还拼命地想要回转过来增援右翼,朱元璋派出去牵制他们的五十人向后一退,融入到军阵之中,重新变成了一个面对他们的方阵,这时候乡勇们才发现,右翼已经崩溃……

原本多达五百人的乡勇军,由于右翼已经逃散,现在只余下不到三百人,面对朱元璋的军队,已经失去了人数优势。

“丝!”站在远处押阵的士绅许人杰倒抽了一口凉气。

“丝!”站在朱元璋身边的种光道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如梦似幻般的军阵运作,他们虽然不太懂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是看得出来结果,结果就是,对方不知道怎么转了转,乡勇就从五百人变成了三百人……远处,还有许多乡勇正在逃散,不论这边的人怎么叫,他们也不肯再回来。

冷兵器时代,士气一崩,神仙难救!就算是百万大军也会崩溃于一旦。

站在朱元璋的军阵后面扎场子乡民们,忍不住议论纷纷:“你看懂了吗?”

“没懂!”

“这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人少的一方反而包围人多的一方?”

“看不明白啊……”

“朱八哥太神奇了……”

“这简直就是变戏法啊……”

“现在又变成两阵对峙了,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我看得出来哪里怪,哈哈……对面的乡勇队,已经不敢打了!”

没错,乡勇队已经不敢打了!他们刚才以五百对朱元璋两百多人,还落在下风,现在莫名其妙突然减员两百,变成三百多人了,怎么打?人人的心中都开始打起了退堂鼓,恐惧的神sè开始在所有人的脸上浮现。

手臂开始发抖,小腿也止不住地打颤,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流下来,从下巴滴落……

对面站的仿佛不是一只农民起义军,而是一个恐怖的怪物,它不知道怎么张张嘴,就吞掉了已方两百人,若是它再张一次嘴,自己的小命还能保住么?

而这个怪物的首脑,就是那个朱八,近年来,声名鹤起,犹如流星闪现般突然出现的英雄好汉,他在乡里乡间有无数传说,有人说他仗义疏财、有人说他拳法无双、有人说他能掐会算……甚至有说他是及时雨宋公明转世……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都有。

这些传言本来没有什么,但在乡勇们尝到他的厉害之后,突然回想起,才觉得份外的可怕,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个多么厉害的家伙啊?

看着他们恐惧的表情,朱元璋感受到了敌军的斗志已经瓦解和崩溃,他豪笑了一声,将手放到了鼓上,作势yù击……

但是还没等他的手击下去,乡勇们已经大吼道:“天啊,朱八又要击鼓了……”

“那鼓肯定有妖法……”

“快逃……”

“哄!”一声怪叫,乡勇军一哄而散,扭头就跑,再也没有人敢回头交战。那士绅许人杰也混在人群中,撒腿跑得飞快。

朱元璋早猜到他们要跑了,高高举起的手轻轻放到了鼓上,转头笑道:“乡亲们,继续搬粮……速度要快……”

一零七、咱们志向不同

乡勇军崩溃逃散,朱元璋并不追击,而是立即下令道:“乡亲们,赶紧搬粮吧。”

他的命令下了出去,却感觉到身后的乡亲们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一个人跑去搬粮,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一千乡民都傻楞楞地站着,满脸不可思议的神sè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什么天神下凡一般。原来乡民们都被他高cāo的指挥手腕给震住了,还沉浸在刚才那神奇的一幕阵形变幻之中,没有回过神来。soudu.org

朱元璋忍不住暗暗好笑,其实刚才这样的变阵,并不能算是多么高明的变化,大明朝有许多将军都能做到比这更漂亮的指挥,而且纵观整个华夏文化的战史,以少胜多正面取胜的例子多不胜数,两百败五百的小仗真没什么了不起的。

而且他手下的这些士兵训练得还很不够,第一次临敌很紧张,变阵时有许多细微的失误,如果他的对手不是一群乌合之众的乡勇,而是一只jīng兵,说不定反而会抓住他变阵时轻微的混乱,反击大败他的军队。

朱元璋认为这些乡民实在没必要为这样的小仗而震惊,不过实际的结果是乡民们完全被震住了,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哪懂什么战争艺术?哪会懂什么古今战史?他们只知道眼前看得到的东西,这一次亲眼目睹以少胜多,以阵形变化将敌军轻松击破的战例,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大开眼界,对朱元璋也惊若天人,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朱八哥……好厉害啊!”百姓们傻楞了半天,才终于由衷地叹出这么一句话来。而且这句话就像有感染力一般,在百姓们弥漫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起了尊敬、佩服、崇拜等表情,甚至有几个平时就有点懦弱的家伙,居然直挺挺地就跪了下去。

种光道一伙人也惊住了,这一次种光道被人大败,近千杂牌军逃散一空,跟着他逃过来的只有六七十人,这些人刚刚才被乡勇军打败,深知乡勇军的厉害,此刻看到朱元璋犹如变戏一般反手就拍死了乡勇军,这才惊觉以前跟错了人。

“我上次怎么就决定跟着种光道了呢?”有人忍不住就这样想:“我真是太糊涂了,放着朱八哥这么厉害的大哥不跟,跑去跟什么种光道,如果一开始就在朱八哥手底下,哪还会被人在身上砍了一刀?”

这六七十人的心几乎一瞬间就变了,转而认定了朱元璋才是最好的首领,可惜他们并不知道,朱元璋不认为他们是最好的手下……他们在白水烧杀抢掠,**­妇­女的行为,是朱元璋深感厌恶的,等起义初期最艰难的一段时间过去之后,朱元璋会找个机会将他们从队伍里清扫出去。

“大伙儿楞着做什么?快搬粮食!”朱元璋提高了一点音量,用沉稳的声音下令道:“如果动作太慢,真正的官兵到来,那就麻烦大了。”

“是!”乡亲们惊醒过来,赶紧应了一声,人这种东西,一旦因为某件事敬佩了别人,往往就会很听那个人的话,觉得那个人说的每句话都是有道理的。就算没道理,也能帮你想出道理来,名人名言就是这种思维造成的效果……

朱元璋一开口,乡亲们立即就听进了心里去,大多数人都从刚才的震惊之中回醒过来,扛起地上的粮袋。然后他们一边扛着粮食进山,一边开始交头接耳,讨论刚才那一次“大战”的片片段段。

“哈,朱八哥真是太厉害了,他那鼓一敲,简直……啧啧……”

“等到了山洞里安顿下来,我也要跟着朱八哥去打仗,给他当个小兵……”

“我也去!”

扛运粮食的队伍一边说笑着,一边向着山里走,长长的队伍拖成一条线,连种光道那六七十名手下,也悄悄地混进了运粮队里,扛起一袋粮食向山里就走。

朱元璋对着身边的马小天下令道:“带队去收敛一下战死兄弟的尸体,另外,把乡勇军掉落下来的兵器收拾一下,还算有用的统统带走,咱们的物资还比较匮乏,能捡点别人的就捡点吧。”

“是!”马小天鞠了个躬,赶紧去了。围在朱元璋身边的两百名士兵立即散开去,在战场上收拾起来,这一仗虽然打得漂亮,但是朱元璋的手下仍然是有伤亡的,有十来人死去了,另有三十人左右受了程度不同的伤。这可是他最核心的班底,遭受这样的损失,朱元璋其实挺心疼的,不过……只要走进黄龙山,有了喘息的机会,再给他一年的时间,这样的军队他就能再建起一大群来,所以也能接受。

“朱八哥……麻烦您找个大夫,帮我治治……”种光道这时候才凑近身来,在朱元璋的耳边痛呼了一句。他的肚子上被人Сhā了一匕首,一直没时间治疗,这时见到战争打完,一切都在掌握中了,就赶紧上来问问:“您手下有一千多人,总有一个懂得治伤吧……找来给兄弟我看看……这肚子上Сhā着一把刀,真不舒服。”

朱元璋和言悦sè地在他肩头上轻轻一拍道:“放心,种兄弟,我这就给你找……”

他直起身来,左顾右盼,似乎是在找大夫,实际上却是在观察周围的情况,这时候乡民们都扛起粮袋在向山里走,长长的队伍已经延伸进了山里,没有人回头看这边。他身边的士兵们在马小天的率领下打扫战场,眼睛都专注于地面……在这一瞬间,居然没有人看他所在的方向。

朱元璋伸手揽住种光道的肩膀,微笑道:“我看到那边有个兄弟好像懂点医术,走,我扶你过去……”

“朱八哥……您真是好人……唔……”

种光道话音未落,突然感觉到嘴巴被朱元璋用左手捂住了,随后,他的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朱元璋的右手按在了他腹部的匕首上,用力向里面一捅,而且还向上提了提……

种光道只感觉到自己的内脏全都被那把匕首给绞碎了,剧烈的疼痛感一瞬间就吞噬了他,接着是软弱无力的感觉,从腹部蔓延到了全身,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眼前一黑,缓缓地软倒了下去……

“朱八哥杀我?”他有点搞不明白状况。

临死前,他听到朱元璋轻叹了一句:“种兄弟,你腹部的伤太重了,来不及找大夫,我帮不了你,真可惜……”

“为什么要杀我?”种光道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涣散的眼神盯着朱元璋,想从他的脸上得到答案。

朱元璋蹲了下来,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的志向不同,你要烧杀抢掠惑乱天下,我要问鼎中原拯救苍生,与其让你变成我队伍里的毒瘤,不如趁你还没有生根发芽之前,先把你割掉,你懂吗?”

种光道的双眼猛地瞪大,坠入了黑暗之中。

崇祯元年,冬,明末农民起义的始作俑者之一,种光道,死于朱元璋之手!

这双手不会在此停下,他还会把寄生在大明朝身体上的所有毒瘤一一割除,管你是农民起义军首领,还是权倾天下的太监,管你是贪污腐化的官员,还是奢华糜烂的皇室贵胄,管你是天下无敌的满州铁骑,还是远洋万里的西方殖民者,凡对我大明朝有害的驻虫,只有死路一条!

过了好一阵子之后,马小天带着士兵们回来了,他们手上拿着一些捡来的兵器,有朴刀、有宝剑、有锄头和犁头、还有长矛,收获还是挺不错的。这些东西对朱元璋来说用处巨大,因为在接下来的半年或者一年里,他们都将在黄龙山里生活,在山里生活最大的困难,就是物质稀少,想要什么都困难,这也是当初郑彦夫的部队不愿意进山的原因。如今捡了一些兵器,也算解决了一部份问题。

这时马小天注意到了朱元璋身边的种光道的尸体,他不由得惊呼道:“啊?种光道大哥死了?”

“嗯!他腹部的伤太重了,强撑到现在,终于撑不下去,我还没来得及帮他找大夫,他就饮恨而亡……唉……”朱元璋沉痛地道:“他是个英雄好汉,你找个兄弟把他背起来,进了山里之后咱们找个风水好的地方把他好好安葬。”

马小天点了点头,摇头叹道:“种光道大哥也真是的,前些天他若是不自己分出去,跟着咱们在一起,又怎么会枉死在此?还害得八百多名乡亲跟着他去了,现在那些人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

朱元璋沉声道:“这倒无妨,那些人听到咱们打败乡勇军进山的消息之后,应该会找进黄龙山来,到时候咱们好好接纳他们就行了。”

“战场已经打扫完了吧?”

“嗯,完了!”

“好,咱们也进山了!”朱元璋将指挥战斗的小腰鼓扔给马小天背着,然后抬起脚来,带头向着黄龙山的方向走去……

好苍茫的一片大山……

一零八、解开缠脚布

朱元璋大败乡勇,所有的人都很高兴,但有一个人却不太高兴,这个人就是张樱仙。

在看到乡勇军出现的时候,张樱仙其实挺高兴的,她不想进什么黄龙山,也不想给反贼当压寨夫人,所以,许人杰带着乡勇军出现在面前时,她差一点就要帮着许人杰喊加油了。

接下来在整场战斗之中,她一直在期盼着朱元璋战败,然后乡勇军能把她从乱民之中拯救出去。其实她知道,就算她被救出去,也很有可能被马家二少爷,也就是她名义上的相公以失贞为理由逼死,但女人这生物就是奇怪,明知道那条路是死路,还是不想给反败做压寨夫人。

她默默祈祷,乡勇军一定要赢啊!

在她身边的秋叶却正好相反,一直在默默地祈祷,朱八哥一定要赢啊!

结果是一人欢喜一人愁,朱元璋犹如变戏法般­干­掉了乡勇军,张樱仙的心犹如坠入了万丈深渊,她真没想到,自家的管事朱八有如此利害,轻而易举就粉碎了她那点小小的心愿。

“秋叶……这下你高兴了吧?但是我就苦了……”看着秋叶喜悦的脸,张樱化实在忍不住想说两句:“唉,你的心向着喜欢的男人,连自家小姐也不顾了,我真是白对你好了这么多年。”

平心而论,张樱仙对丫鬟下人们还算不错。

秋叶被她这句话说得一楞,赶紧道:“小姐,不是的……我……我不会不顾小姐的……”

“你顾我,打算怎么顾法?”张樱化苦笑道:“你喜欢的男人不娶你,却非要抢我去……这算什么事?你连话都不敢帮着我说半句……”

秋叶苦笑:“这个事情,婢子根本没有说话的资格……”

“那我问你!”张樱化很认真地道:“如果进了山之后,他要逼着我和他睡一张床服侍他,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婢子……婢子……哇……”秋叶突然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两人女人正在说无奈的话,朱元璋已经带着士兵们走过来了:“走吧,进山!”

“走不动!”张樱化用不满的语气道:“一旦进了山,骡车、马车、牛车都没用了,我没车坐,走不动!”

“走不动也得走!”朱元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着张樱仙的小脚,心里不舒服,这天下的女人怎么喜欢缠小脚呢?应该都像我的大脚马皇后一样,保持着一双自然足,才好看嘛。

朱无璋凶巴巴的语气,吓了张樱仙一跳,她也不敢进一步的挑衅了,只好嘟起了嘴,两颗晶莹的泪珠挂在了眼角边上,但是没有滚落下来……其实她的xìng格是偏倔强的,所以才会和马家二少爷争吵了一年时间,她对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真是不假辞sè,始终没成真正的夫妻。

若是在一个普通场合,对着一个普通的外人,她早就和朱元璋吵了起来,但是……她现在不敢吵,对方手握军队,而且杀伐果断毫不容情,在地窖里朱八挥刀砍掉捕快的脑袋,鲜血飙洒的一幕还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使得她对朱元璋十分畏惧。

“可是我真的走不动……”张樱仙忍不住带起了哭腔:“不是装的啊……”

现在的新社会人,对缠小脚这种陋习虽然多有听说,但深入了解,或者亲眼见过的并不多,缠小脚是一种非常折磨人的举动,女人的脚从几岁开始就用白布紧缠,使得它发育不健康,长大之后,脚变得畸形的小,根本无法正常走路。所以古代的大家闺秀都会有一个贴身丫鬟服侍,这丫鬟其实大多数时候就是用来给小姐当拐杖用的……就像瘸子的拐杖一样,区别就是小姐们的拐杖是活的,还可以用来端茶送水。

你说,让一个瘸子爬山,这靠谱么?张樱仙害怕朱元璋,不敢和他吵,委屈得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把你的缠脚布解开,扔掉!”朱元璋皱起眉头道:“你今年才十六岁,现在解开缠脚布还来得及恢复,岁数再大点就不成了。”

“解开?”张樱仙惊了:“不要……我不要解开!”

古代女人以缠足为美,你要让她解开缠脚布,那就相当于逼着现代的女人不准在脸上化妆一样,剥夺女人追求美丽的权利,比杀了女人还要残忍。

“给我解!”朱元璋放重了语气,就算对他为人不太了解的几个士兵,也听出他不耐烦到达了极点。

“不……不解!”张樱仙还在坚持。

朱元璋怒了,对着旁边的秋叶轻喝道:“你去,把她的缠脚布给我解了。”

如果是昨天的秋叶,也许就听了他的命令,但秋叶刚刚才被张樱仙许落了一通,说她顾着男人不顾自己,这时候怎么忍心出来对付自家小姐。她向后缩了一步……摇了摇头:“朱八哥,饶了小姐吧……求您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别再欺负小姐了,她真的很可怜。”

秋叶不听话,朱元璋还真不好逼她,因为秋叶是真的爱他,对他好,他可没有欺负真爱自己的女人的坏习惯。

他转了转头:“马小天,你去!”

“这个……”马小天大汗:“朱八哥,这事我做不合适,她是您抢来做压寨夫人的,也就是我大嫂,我怎能碰大嫂的脚。”

古代女人的脚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的,别说碰,连看都不行。因为在那时候,女人的脚是一个很私密的东西,就和现代­妇­人的胸部和ρi股一样,绝不可能给外人看。马小天真要是碰了大嫂的脚,兄弟们的指指点点就可以让他去跳河自尽了。

朱元璋发出了让马小天去折布的命令,是因为他没把张樱化当成自己的女人来看,内心深处压根就忘了她是自己抢来做压寨夫人的。被马小天这么一说,他才蓦然惊醒,赶情这事儿,只有我能做?

他是一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既然只有他能做这事,他就不会推托,也不会犹豫,对着张樱仙笔直地走了过去。

“别……你别过来……”张樱仙感觉出来了他要做什么,心里顿时惶急起来。

换了在后世,一个男人摆出一幅要摸胸部的架势走向一个女人,也会让那个女人同样的慌乱惶急,这是一种很正常的反应。

“别让我失去耐心!”朱元璋凶巴巴地甩出一句话,抓住了张樱仙的手,拖着她向树后走去。

“救我……秋叶……快救我……你说了要帮我的……呜……”张樱仙大急,这真是病急乱投医了,居然连秋叶都想拉出来当救兵,可是秋叶哪有本事救她?在朱元璋面前,秋叶听话得像小绵羊一样,刚才的反抗已经是竭尽全力了,现在真是一根手指也没法动。

朱元璋的一众手下,张樱仙的一众丫鬟,全都瞪大眼睛一动不动,看着朱元璋把她拖进了大树后面,树后传来张樱仙低沉的哭泣声,但是没有太多的挣扎,她是真怕朱元璋,怕得只敢哭,不敢反抗。乖乖地被他按倒在地上,扯掉了缠脚布……

一小会儿之后,朱元璋又拖着张樱仙从树后出来,她已经穿好了鞋,长长的裙摆垂下来,遮挡住了脚背,大伙儿看不到,但能猜到她的缠脚布已经被扯脱了。她走路的姿势比刚才更加轻飘飘的,似乎更加艰难了一点。

这也是很正常的反应,女人缠脚缠得久了之后,用小脚还勉强可以走,但一取掉缠脚布,那就完全不能走了,因为解开布之后,被紧缩起来的骨骼松开了,受力点发生了变化,走路的姿态和动作要重新熟悉,所以女人解开缠脚步通常都要适应很久的时间,才能重新走路。

张樱仙呜呜地哭,走路也走不动了,整个人的重心全放在了朱元璋拖着她的那只手上,不然就会摔倒在地,实在是苦不堪言。

偏偏朱元璋一点怜香惜玉的jīng神都没有,他是十足的大男子主义者,对着张樱仙冷哼了一声道:“这布我给你解开了,今后不准再缠,若是被我发现你再缠……哼……”

他没有说什么“打你一顿、杀掉你”一类威胁的话,只是“哼”了一声,偏偏这种说到一半的话最吓人,因为你不知道他会用什么办法来对付你,就会越想越可怕。

张樱仙忍不住又想起了地窖里飞起的两颗人头:“呜……我不缠了……不缠……”

可怜的张樱仙,她不知道朱元璋扯掉她的缠脚布其实是为她好,在许久之后,­妇­女们都会从缠脚这个陋习中解放出来,得到zìyóu的身心。而且朱元璋威胁她的时候“哼”那一声,仅仅是因为他没想出来有什么办法可以威胁这个女人,打女人朱元璋不喜欢的,杀掉她更是没这个必要,朱元璋想不到威胁她的办法,只好无奈地“哼”了一声,没想到这一“哼”听到张樱仙耳朵里居然把她吓坏了……

可见,人和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了解,你不了解一个人的话,他的一言一行,你都有可能往坏的方向去考虑,实际上人家根本没这么想呢!如果换成秋叶,根本就不会害怕这一声“哼”,因为秋叶知道,朱元璋是一个好人!

一零九、驻扎

小小的Сhā曲过去了,大伙儿继续进山。完全失去了行走能力的张樱仙只能由人背着走了,她的贴身丫鬟先背了一段,累了之后又交给秋叶背,然后再换一个丫鬟背,幸好她有十八个丫鬟,这样轮流换着背来背去的,倒是勉强可以跟得上队伍。

张樱仙这还是第一次进入山脉地区,以前一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突然接触到山中美景,倒是感觉颇为新奇。漫长的队伍拖成一条线在山路上蜿蜒而前,抬眼向四周看去,到处是形状奇特的山石,以及没有见过的植物。.hahawx.

虽然整个天下都在被大旱灾折磨,但是黄龙山的情况还好,山里的植物还是绿sè的,没有焦黄枯死,甚至还开着无名的小花,偶尔还能看到一条小溪欢快地流过。不少乡民跪倒在小溪边上,用手捧起溪水来喝。

秋叶也去捧了一捧水来,递到张樱仙的嘴边,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一种冰爽的感觉,传遍了整个身体,神清气爽。

随着队伍不断地深入黄龙山,海拔也开始慢慢变高,当然,一千多米的海拔是不会出现什么高原反应一类病症的,只会让人感觉到空气清新,呼吸顺畅。

张樱仙刚刚被欺负得哭,现在被山风一吹,心情又好转了一些,她左右转动脑袋,新奇地打量着这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山中世界,突然看到朱元璋带着一百多个殿后的兄弟正在乱砍沿路的花草树木,而且还派出几只小队,向着四面八方走出去,到处乱砍花草。

“喂!你­干­什么呢!”张樱仙急了,这美好的山中景sè正让她感觉到心旷神怡,没想到朱八这男人又开始搞破坏,欺负了她也就罢了,怎么连山中的花草树木也要欺负?她看到一大片花草被朱元璋砍得七零八落,不由得一阵心痛。

富家小姐就是这样,因为生活太过安逸,所以有心情来疼爱花花草草,例如《红楼梦》里面的林黛玉,就有“葬花吟”这种著名的桥段。

朱元璋抬起头来,扫了她一眼,沉声道:“我在破坏走过的痕迹,让官兵进山来围剿咱们的时候不容易找到我们。”

“可是这些花草……”张樱仙急道。

不等她说完,朱元璋就认真地道:“人都活不下去了,哪还顾得上花草……收起你那些无谓的想法吧。”

张樱仙嘟起了嘴。

队伍在山里蜿蜒而前,白天拼命赶路,销毁行走的痕迹,晚上就找一个­干­燥平整的山沟里休息。张樱仙最担心的就是朱元璋晚上要抓她去暖床,不过这恐怖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晚上乡民们会用粮食袋子堆出一个圆环形的小区域,她和她的丫鬟们就睡在这里面,马小天会率着一队士兵巡夜,保证没有野兽袭击队伍。

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走了好几天,山势越来越高,前方突然视野一开,出现了一个陡峭高耸的小山峰,这个小山峰在连绵无尽的黄龙山脉里并不显眼,在远处看根本无法注意到,但到了近处看,却觉得它犹如平地拔起一般,非常突兀。山峰上面能看到一些山洞,洞口居然有人影在晃动。

终于到地方了!

这是已经改名为拼命三郎的郑彦夫挑选的地方,山峰很陡峭,到处都是嶙峋的怪石,只有三条上山的路,其中两条是那种只供一人攀爬的小路,山正面的路略宽阔,但也只容四五个人并排行走,可以说是易守难攻。

山上有许多山洞,大的小的,深的浅的,只要略微改建一下,就可以变成无数个天然的房屋,供给人们居住,另外,山顶上还有一块宽广的平地,可以用来练兵。

最为难得的是,这座小山峰上还有水源,有一口泉眼在不停的出水,形成一条小溪从山顶上流下,直达山脚。

朱元璋也曾经抽空来看过一次,觉得这地方选得不错。拼命三郎经过一次可耻的失败之后,又花了半年时间走遍了陕*西,接触了许多事物,眼界开阔了,挑选山寨的地址的眼光自然也就抬高了,所以他选的这个山峰,就连朱元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山上有许多乡民在等待着大部队的到来,王二和拼命三郎也在,见到朱元璋带队平安归来,队伍里的人都扛着沉重的粮袋,山上的乡民们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朱元璋微笑着走上山去,王二和拼命三郎一起迎到面前,笑道:“朱八哥,咱们终于成功地走出第一步了。”

“嗯!”朱元璋点了点头。

王二眼尖,看到有几个士兵身上挂了彩,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打了仗?”

“是啊,有士绅组织了乡勇队,追上来打了一仗。”朱元璋轻描淡写地道:“我们赢了。”

王二听了这话,顿时懊悔得捶胸顿足:“天啊,我怎么就没赶上这一仗呢?”

旁边的马小天机灵,赶紧凑了过来道:“王二哥,要不要听我给你讲这一仗的详细经过?”

王二双眼一亮,大喜道:“快来,咱们找个安静的山洞,你讲我听!”

王二是个好战份子,当初官兵去剿灭郑彦夫,他就非要跟过去看热闹,由此可见xìng情。所以对朱元璋打败乡勇队的事也十分有兴趣,当下就拉着马小天匆匆去了。

拼命三郎则显得沉稳多了,等王二走开,他才低声报告道:“朱八哥,您安排的一切我都做好了,上一批粮食都存在山顶上最大的山洞里,安排了一些信得过的兄弟守着洞口,不让大伙儿随便拿。你这一批运来的粮食也可以存放进去,里面还有很大的空间。”

“嗯!”

拼命三郎突然压低了声音道:“王二哥带来这批乡民里,有几个家伙想冲进我们存粮的山洞里看我们有多少存粮,被我打了一顿,现在还在养伤。”

“打得好!”朱元璋点了点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整顿纪律了,不能再让他们是一盘散沙,要慢慢把他们变成遵守军纪的军队,所以……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能做,从现在开始就得让他们知道。”

拼命三郎把声音压得更低:“朱八哥,我是郑彦夫这件事,请您千万要帮我保密……您知道,我是曾经被官府打败过的人,如果我的名字暴露出来,这些乡民会不信任我,不听我的使唤。”

“嗯!”朱元璋也认真地道:“这事儿你不说,我也想对你说,千万别暴露自己的真名,不然会影响军心。你先去安排一下吧,把后来的这些兄弟安排到合适的山洞里居住。”

拼命三郎应了一声:“山顶上留着一个宽敞舒适的山洞,是dúlì的,里面没有别的闲人住,是给您准备的……正好您把马家二少nǎinǎi给抓来了……这山洞合适做洞房,哈哈!”

朱元璋:“……”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整个小山峰上都热闹非凡,乡民们在拼命三郎的安排下,住进各个山洞里,这山上有些山洞极为宽大,里面可以住上几百人,跟着朱元璋进山的乡民们,不光有男人,也有女人,还有小孩和老人,这些人以家庭为单位,在山洞里分割地盘,每一家人都能分到一块非常宽敞的地方。

而有些小山洞,则适合队伍里身份稍稍特殊一点的人居住,例如朱元璋分到了山顶附近的一个dúlì山洞,王二和拼命三郎也各自有一个dúlì的小山洞。朱元璋最心腹的两百多名士兵,也和普通乡民分离开来,居住在一个专门的山洞里。

这里面最特殊的,最麻烦的就是张樱仙和她的十八个丫鬟,这一票人怎么安置,可真是让朱元璋伤透了脑筋,他又不能给别人解释为什么抢来张樱仙,只能让别人把她当成自己的压寨夫人看待……

既然是压寨夫人,总不能和自己分开睡吧?那会惹起别人的疑心,若是问起来就麻烦了。朱元璋可不想花时间来解释这种事。

在分配到张樱仙的时候,朱元璋亲自走了过去,吩咐道:“你和我住一个山洞。”

“什么?”张樱仙脸sè惨变,被抢来之后,她一直在担心着这件事,只是没想到刚刚到地方,她就必须得面对了。

“怎么?有异议?”朱元璋沉着脸道。

“有……不……”张樱仙想拒绝又不敢。

“就这么定了!”朱元璋指了指自己的山洞道:“叫你的丫鬟背你进去,找个­干­燥地方用草叶铺个床,山里就只有这样的条件,别想着以前那种安逸的生活了……”他顿了顿道:“把我的床也辅好。”

“呜……”张樱仙心里气苦,这男人真的太霸道了,要强占一个女人,居然还要这女人自己辅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不过她毕竟不是傻瓜,微微回想了一下朱元璋的话,突然就从那段话里挑出一个毛病来。

刚才他说的是先辅个床,再给他辅个床……从这句话的意思来理解,他要和我分床睡?张樱仙不由得忐忑地问道:“铺两张床?”

“废话,当然是两张!一张床怎么睡得下两个人?”朱元璋还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女人的心里已经转了两三个弯,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了。而他完全没把张樱仙当自己的女人,所以说的话也完全不像一家人。若真是夫妻,一张床怎么就睡不下两个人?

朱元璋的语病被张樱仙听到耳中,不由得大喜过望,脸上一抹笑容刷地一下闪过,她猛点头道:“好的,我叫丫鬟铺床,马上铺,现在就去铺!”

朱元璋奇怪地耸了耸肩膀,完全不明白她在高兴什么。洪武大帝对人心了如指掌,唯一搞不明白的就是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一一零、新的开始

当天晚上,朱元璋的小山洞中间扯起了一张帘子,这帘子把本来就不大的山洞分隔成了内外两半。山里物资稀缺,连块布也找不到,所以这帘子是用树叶编成的,十八个丫鬟辛苦地编了一天,好不容易编出这么一张树叶帘子,就用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了。

张樱仙让丫鬟们辅了两张床,一张床在帘子里面,一张床在帘子外面。她其实还是有点忐忑,害怕朱元璋看到两张床没有合并在一起的时候会发火,没想到朱元璋看到两张床分得很开,中间还有帘子的时候,居然不怒反喜。.doulaidu.

不过就算这样,张樱仙仍然不放心,当晚衣服都没敢脱,穿得整整齐齐地躺在床上,她的贴身丫鬟也跟在旁边,紧张地守护着她。张樱仙还把秋叶硬拉来,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挤着,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她打算拿秋叶当自己的护身符用。

她连台词都想好了:“你想要女人的话,可以要秋叶啊,她喜欢你,也愿意服侍你,何必非要我……”

有些看官可能会觉得奇怪,张樱仙已经被朱元璋强抢来了,她手下这些丫鬟何必还听她的话?大家已经可以平起平坐了啊!

咳,有这种想法的同学们,你们的想法没错,但是用的是现代的思维方式,在古代,主仆关系是一种很微妙的关系,近乎于家人,又不同于家人,并不是说你把人家的主人打下云端,丫鬟们就会反水的,哪怕张樱仙一贫如洗了,也会有不少丫鬟忠心耿耿地跟着她,因为这些丫鬟打从内心深处,就把自己当成了她的下仆。

这是民智未开的时代非常普遍的事情,处于社会底层的人根本没有打破阶级束缚的觉悟。

一夜无事!

第二天,朱元璋还是像平时那样,天微微亮就起了床,打算去锻炼一下身体,他刚刚一起身,帘子那边就传来紧张的“嗯”声,原来张樱仙一夜没睡,紧张地注意着帘子这边的动静,听到朱元璋起身,她差点没吓个半死。

朱元璋摇了摇头,走出了山洞……

山中的清晨十分爽利,山风清凉,他在山顶的平地上打了一趟拳,打着打着,身边又多了两个人,原来是王二和拼命三郎,三人相视一笑,一起练拳。

又一小会儿,身边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他的三十五个心腹,两百多名士兵都来了,大伙儿居然自发地排起军阵,开始演练……与乡勇队的那一场交战,使得士兵们信心大涨,他们看到了大半年来军阵演练的成效,开始懂得了训练对于战斗会带来多大的好处,因此已经有了主动参与演练的想法,这是一件好事,朱元璋非常欣慰。

不过这些主动来晨练的士兵马上就要后悔了,等朱元璋锻炼完了身体之后,士兵们也想停下来休息,却见朱元璋嘿嘿一笑道:“别停,继续练!刚才的晨练是你们自发组织的,不在我的安排之内,你们现在必须按我的安排,进行今天的cāo练了!”

“啊?”马小天大惊道:“朱八哥,咱们刚才的晨练应该就可以当成今天的cāo练了吧,何必再练?”

“不!必须得练!”朱元璋摇头道:“军队不是儿戏的地方,不是你们想什么时候练就什么时候练,而是必须服从长官的安排,在指定的时间,指定的地点进行cāo练,如果你们自己高兴高点练就早点练,自己高兴晚点练就晚点练,那成何体统?”

朱元璋挥了挥手道:“你们自己要晨练是自己的事,我不管,但是在我规定的cāo练时间里,还得再给我练一次,现在开始练吧。王二,拼命三郎,你们在这里看着,谁要是偷懒,给我饱打他一顿,而且不给他吃饭。”

“哇!”士兵们发出惨叫,不过他们是真的信服朱元璋,虽然嘴里在惨叫,但还是排好队列,又开始辛苦地cāo练起来。

这时李初九走了过来,他是随第一批粮食到的,现在主要是负责给朱元璋管理各种杂事,因为他曾经担任过马家偏院的管事,所以做一些杂事倒也得心应手,尤其是擅长管理穷人。他走到朱元璋身边,低声道:“朱八哥,昨天我花了一整天时间统计,又用了一晚上来整理,终于把咱们的人数给统计好了。”

“说吧!”朱元璋挥了挥手。

“经过与乡勇队的一战,咱们有轻微的损失,接受过训练的士兵还有两百三十一名。”李初九报告道:“另外的乡民,则计有青壮年六百四十八人,小孩一百零五人,­妇­女五百六十五人,老人五十四名。”

“嗯,很好,很详细!”朱元璋对李初九的工作十分满意,统计人数是件非常重要的事,关系到朱元璋掌握整个军队的状况。李初九把人数统计jīng确到了个位数,让他省了不少心。

李初九皱起眉头道:“跟着咱们进山的人看起来多,其实可用的人还真不多呢,全是些拖老带少的乡亲,能用来战斗的只有六百四十八人,感觉太少了点。”

朱元璋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很正常,乡亲们跟着我走,就是想谋个活路,既然是活路,当然要带着自己的妻儿老小一起来。若是来投奔我的人就必须抛妻弃女,这样的人有何人品可言?没有人品的人,如何敢于重用?”

其实自古以来,农民起义军的人数都多得很夸张,原因就是把这些老人、小孩、­妇­女也计算在内,例如李自成,号称拥众百万……这数字其实不夸张,他真有一百万手下,但是……大多数都是些老弱病残,而且随着战争的不断升级,他手下的青壮年战死受伤无数,使得伤老病残的比例也不断地扩大,到了和满清打山海关战役时,他能调动的军队不过十万左右,另外九十万都是不能战斗的­妇­女儿童和伤兵老人。关于这一点,大伙儿可以查证一些资料,《东华录》里记的山海关大战,说李自成统兵十余万。《四王合传》中说李自成率兵六万,《山海关志》里也记李自成率军近十万。《吴三桂纪略》里也说李自成统军六万。《明史纪事本末》里更夸张,说李自成率兵万东行。

咱们从这里可以推断出一个可怕的事实,只要有十万正规军,就足以笑傲天下了!千万别被史书里写的什么动不动几十万人的大战给骗了!没那回事!满清入主中原,其实也就几万人,加上蒙古部族的联军和汉军才十万,后来也席卷了天下。

朱元璋算了算,利用手里这些人口,训练出八百士兵是没问题的,而八百正规军已经是非常强大的力量了,完全不需要太过担心自己的实力问题。

“初九,你去山洞里,把大伙儿都叫到山顶的平台上来,我有话对大家说!”朱元璋吩咐道。

“好的!”李初九应声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一千多乡亲,男女老幼,全都集中到了山顶的平台上面,大伙儿昨天在山洞里好好安顿下来,吃了饱饭,睡了好觉,今天jīng神都不错,对朱元璋的敬佩之情也更多了一分,听说他要说话,就全都第一时间赶了来。

这时候两百多名士兵,正在王二和拼命三郎的监督下cāo练呢,军阵就在百姓们的旁边嘿哈嘿哈地练习着变阵,刺枪等动作,倒是平添了一份气势。

“乡亲们!请认真地听我说。”朱元璋站到一块高高的石头上,提气道:“咱们现在暂时安全了,在这片山峰上,可以安稳地过一段时间的rì子……”

说到这里,场中的百姓们一起笑了,脸上带起了那种死中求生的快意感。

“但是……”朱元璋话音一转:“这样能活得了一时,活不了一辈子!我们的存粮有限,顶多只能支撑半年……”其实存粮省着点吃可以用一年,但是朱元璋故意说成半年,以便留下一些缓冲的时间。

“什么?只能吃半年?”百姓们顿时慌乱了起来。

“这半年的钱粮,还是我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弄来的,半年以后还能不能弄到这么多粮食,我可没把握。”朱元璋摊手道。

“哗!朱八哥,您可得想想办法啊,咱们可不想再挨饿了……”

朱元璋见乡亲们的情绪已经被调动,沉声道:“我想对大家说的是,咱们必须想办法,解决吃饭的问题……”

“抢啊,再去城里抢……”人群里有人大声叫嚷了起来:“或者再找乡绅们收税也行……”

“对啊,再攻*县城,打开仓库。朱八哥您说过,县城里没有,就去府城,府城里没有,就去京城,咱们总能抢到粮食的……”

“没错!”朱元璋道:“要去抢,可是……光靠我们的两百多名兄弟,能行吗?府城和京城里有许多官兵……光靠这两百多名兄弟,打不过官兵……”

“我也参军……”

“我也参!”

“朱八哥打仗厉害,我也去!”人群里的年轻人顿时嚷嚷起来。

朱元璋要的就是他们这样说,挥手道:“好,大伙儿都参军……但是,如果大伙儿参了军还是没打赢,抢不到粮食,咱们难道就饿死吗?这不行!”

他拼命地挥了挥手,指着山上那条小溪道:“这座山里有水,咱们可以开荒种地,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抢上……自己也要努力!”

一一一、我不收租

自古以来,中国的百姓就是最勤劳的百姓,不论在条件多么艰苦的环璄中,只要有泥土、有水源、有种子,他们就可以种出庄稼。

朱元璋一语话毕,百姓们随着他的手指方向左顾右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嘴角不自禁地咧开了,这座山受旱灾的影响比较山外要轻一些,树木和花草好歹都是绿sè的,山间有小溪穿行,虽然山上的泥层比山下要薄,不算很肥沃的土地,但种点简单的庄稼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他们也有足够的农具可以用来开恳和耕种,因为大伙儿在跟着朱元璋进山的时候,把家里的东西都背上了,别说锄头犁头一类值钱的东西,就连不值钱的锅盖和绣花针都背着。

其实这也是中国几千年农民起义的一个特sè,农民们参与农民起义的时候,往往携带着全部家当,拖儿带女,背锅带碗,例如后来李自成的大军,拉出来和官兵放对,两边军阵一摆开,官兵就看到李自成的军队里男女老幼,锅碗瓢盆啥东西都有……

朱元璋记算了一下时间,现在正是深冬,利用冬天的时间抓紧开荒整地,到明年开chūn就可以播种了,然后等到他带进山的粮食吃完,山寨正好可以收获第一批自已种出来的粮食。

上一世的元末农民起义,朱元璋就是一个很喜欢自己搞建设存粮食,不喜欢用抢来发展的人。他奉行的是广积粮,高筑墙,埋头发展的战略方法。在陈友谅、张士诚等人打仗打得闹翻天的时候,他就躲在自己的老窝里拼命种地,后来果然取得了成功,这成功的经验当然要继续沿用。

这时,一名老农有点怯怯地发言道:“朱八哥……咱们开荒种出来的粮食……要给您交租么?如果要交租,交多少呢?”

这个问题十分尖锐,一问之下,所有人的身体都颤抖了一下,手也捏了一捏,心情之紧张,不问也可知。他们通过揭竿造反,好不容易从官府的剥削下挣脱,如果又落进同样的桎梏里,那还不如回家去等死呢。

如果这个问题处理不好,朱元璋好不容易获得的威望,顿时就会消失殆尽。

整个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了,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一种压抑的气氛开始传播,大伙儿都竖起了耳朵,等着朱元璋的答案。

“咱们是兄弟!乡亲!有向兄弟收租的么?”朱元璋微笑道:“当然不收!”

“哄!”众人一声哄笑,沉重的心情顿时一松,人人的脸上都露出狂喜的神sè,果然,朱八哥就是朱八哥,他不是邪恶的官府,他是咱们的大哥啊,做事情就是地道。

百姓们的心再次被朱元璋抓住了。

不过谁也没注意到,朱元璋就在这时候,悄悄地对着人群中的李初九使了个眼sè。李初九轻咳了一声,站了出来,大声道:“朱八哥,您真是好心,我又一次服了你了,但是我种的地会给您交一份租子,不管您收不收,我非交不可。”

朱元璋假意道:“初九兄弟,你这是什么话呢?我都说了,咱们是兄弟,哪有向兄弟收租的道理,我是绝对不会收的。”

李初九认真地道:“朱八哥,这次大旱,兄弟们都快饿死了,你在冯雷村施粥,花了不知道多少银钱,又想办法弄来了许多粮食存在黄龙山里,这得花您多少钱啊?”

马小天在旁边嘿嘿道:“我看,少说得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农民们全都震惊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十两一锭的银子,一听说这些粮食用了一万两,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煮­鸡­蛋。

李初九和马小天互相交换了一下眼sè,然后继续道:“朱八哥,您花了这么多银子在我们身上,我可不能假装不知道,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李初九也没钱可以还您,只好向您交租,我欠您多少粮食,就交给您多少租来报答,一年交不完,我就交两年,两年交不完,我就交三年,总要把您的大恩大德报答了,才能罢休。”

“好,说得好!”人群里响起了一片应和声。

大明朝虽然穷,百姓们虽然民智未开,但这个时代总的来说,还是一个讲究仁义礼智信的时代,人们的心还很纯真,还讲究恩义,讲究信用,讲究举头三尺有神明,好人有好报。这个时代的人,不会在牛nǎi里加毒药,也不会做出苏丹红的蛋,更不会把一块粗麻布做的破衣服随便标个牌子就卖十倍价格骗女人的钱,他们的心里是有美丑善恶,是有为人准则的。李初收的话一出口,就得到了一大片乡亲们的应和。

最初问话那名老农居然道:“初九兄弟说得有理啊,当初我被顾华修那混蛋打了板子,连路都走不动,是朱八哥把我带到冯雷村治伤,捡回了一条命,又供我白吃白喝,现在又带我们来到了这片山里扎根,我欠朱八哥太多了,居然还问出交不交租这种鬼话……我真对不起朱八哥。”

“是啊!我要交租,至少要把欠朱八哥的都还上!”又有人叫道。

“都交,都交!”百姓们自动自觉地叫嚷起来。

这个问题总算是糊弄过去了,朱元璋松了口气,要知道交租问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关系到国本,要是一开始就走了让治下的百姓不交租的路子,将来麻烦就多了。例如李自成,他在起义中后期的时候,喊出来的口号是“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结果百姓们是爽了,不纳粮了,但是……国家能搞得好么?等队伍声势壮大了,他想改这个口号也改不了,只能破罐子破摔,一路烂下去。

朱元璋在收租收税的问题上,打算沿用自己飘浮在天空当旁观者的年月里学来的一个手法,那就是划定一个收入线,在这个线以上的人,收税,收入达不到这个线的免税,而且收入越高的人税越高,以此实现贫富差距的控制,虽然这样控制也不算十分完美,随着时间推移仍然会发生贫富分化,但总比大明朝的富人不收税,穷人收重税来得强。

当然,这是今后得到了政权才要去做的事,现在说这个为时过早。

解决了这个主要问题之后,后面的问题就简单了,朱元璋先将乡民中的青壮年分出来,全部收纳进入军队,让老农和­妇­女来负责耕种,古代的­妇­女可不是只会绣花,有些现代人以为古代就是男耕女织,这个理解是有误的,古代的­妇­女种田也是一把好手,几乎人人会种田,所谓男耕女织,只是江南地方丝织业盛行造成的特sè,但在丝织业不发达的地方,女人也是要下田的。别说古代了,就现代的农村,女人一样下田劳动。

可以收纳进军队的年青人有六百多人,和朱元璋原本的军队合起来,最终编制成了一只八百人的部队,而负责种田耕地的老弱­妇­女只有七百多人。用七百多人来生产想养活八百军队,这是不现实的,这样做只是权益之计,大半年后存粮吃完,就得考虑别的出路了。

朱元璋又安排百姓们去砍树伐木,在山洞里修建起了木制的墙壁,把山洞隔成了一个一个的小房间,供乡民们分家居住,还为山寨建起了寨墙,箭楼,准备了大量的滚木,擂石等防御物资。

八百士兵天天在朱元璋、王二、拼命三郎的率领下cāo练着队列,山里的物资极度匮乏,士兵们暂时还无法披甲,也无法使用有铁枪头的长矛,仍然只能使用木棍削成的长矛,但是朱元璋并不担心这个,长矛是木头还是铁头,真的对战斗力影响有那么大吗?

不对!

影响军队战斗力的决定xìng因素,从来都不是区区枪头和披甲……而是坚强的心!

山寨百废待兴,一个新的开始总是能激励人类的斗志的,上到朱元璋,下至山寨里的老弱­妇­嬬,每一个人都鼓足了劲儿,建设着他们的新家园,每一个人都开心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但是在这所有人之中,也有一个人是不开心的,那就是张樱仙。

她现在每天晚上都抱着秋叶才敢睡觉,即使这样,也睡得很不塌实,总是担心挂着屋中的草帘被掀开,然后那个男人强行挤上床来,将她压在身下,肆意棱辱。身陷贼巢,她根本无力反抗,而且山寨外面是茫茫黄龙山,山中多野兽,她和丫鬟们都不识路,连逃跑都不敢。

提心吊胆的rì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她每天晚上都无法入眠,不过……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真君子还是真白痴,他居然一次也没掀开帘子走过来,在辗转无眠的rì子过了一个多月之后,她慢慢地放下了提起来的心,晚上开始睡得着了,偶尔也不需要再抱着秋叶睡觉了。

白天的时候,她开始大起胆子,让丫鬟扶着她在山寨里信步走走,看看她喜欢的山中风景,感受一下清新的空气,碰上她的人都会恭敬地叫她大婶,她不敢不答应,因为这些都是强盗土匪啊!她担心,如果否认是朱八的女人,他们搞不好会杀了她!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从山寨里的人身上感受到了真正的恭敬,那是一种爱屋及乌的情绪,因为爱戴朱八哥,所以连着她这位大婶也一起爱戴了,所有人对她说话,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这与她以前在马家当二少nǎinǎi的感觉完全不同。

那时候别人对她恭敬,仅仅是因为畏惧,而不是因为爱戴,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她偶尔会忍不住想道:现在这样的生活,还不错!

一一二、官府的应对

崇祯元年,深冬,黎明!

一座庄严而且雄壮的城市,耸立在一片崇山峻岭之中,这座城市古称“长安”、“京兆”,自大明洪武二年(69年)起改名为西安府,一直沿用至今。这个古老的城市有六千年的建城史,先后十三个王朝以此为都城。北濒渭河,南有秦岭,拥有雄浑、厚重的历史底蕴。

此时天还没亮,这座雄伟的城市还在睡梦之中,一骑快马突然自西北方的官道上疾奔而来,马上的骑士已经累得不行了,整个人都趴在马背上,双手吊着马脖子,他身下的马也已经累得不行了,不停地打着响鼻。

快马还隔得老远,城墙上的的守城兵就被马蹄声惊醒了,大叫道:“来骑止步……还没到开城时间……”

那马上的骑士狂吼道:“八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紧急军情……别管什么时间了,快开城!”原来这名骑士是个送信的驿卒。

听到“八百里加急”这几个字,城墙上的守兵不敢怠慢,赶紧打开了城门,让那驿卒冲了进来,随后这名驿卒连气都不换一口,在黎明的街道上狂拍着马ρi股,一路冲进了知府衙门……一柱香时间之后,知府衙门灯火齐明,喧嚣声大起,无数人从府里跑了出来,向着城中各个官员的府邸跑去,把驿卒带来的军情通知全城。

“白水有人杀官造反了!”

这个消息犹如Сhā了翅膀,一瞬间飞遍了西安府大大小小的官员耳中。

知府震惊、承宣布政使司震惊、提刑按察使司震惊、都使挥使司震惊、陕*西巡抚震惊、督粮道震惊、参政道震惊、参议道震惊、驿盐道震惊……除了这些个大佬之外,还有一大票子游击将军、千户、百户全都犹如炸开了锅。

一年多以前,澄城郑彦夫起义,就已经把这些家伙给狠狠地震惊了一次,没想到才消停了没多久,白水又来这么一下。

一群文武官员们也顾不得天亮没亮了,匆匆穿戴整齐,集合到了巡抚衙门里。

陕*西巡抚名叫胡廷宴,今年已经五十八岁,垂垂老矣,本想最后在巡抚的位置上混几年,到了该调任的时候,就光荣退休,告老还乡,没想到这还差着一两年才退休呢,就碰上这种事情,无奈之下,只好把文武官员们全都迎进巡抚衙门,摆上茶水……开会!

一群大佬围坐在一起,全都大眼瞪小眼,堂中跪着那名驿卒,见众官都到齐了,胡廷宴挥了挥手,对着那驿卒道:“你且细细报来,白水又怎么了?”

驿卒磕了两个头,大声道:“报告大人,白水*县民朱八、王二率众起义,杀了*县令顾华修,抢了仓库里的存银和粮食……种光道又接着捣乱,在乡间肆虐作乱,烧毁无数乡绅士家的宅邸,抢夺银钱无数……然后逃窜进黄龙山里去了……”

“丝!”众官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当官的,最怕碰上这种群众事件,麻烦啊!谁沾手谁倒霉。

那驿卒又道:“那匪首朱八居然向乡绅收税,简直胆大包天,这分明是要谋反!”

胡廷宴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大不爽了,如果只是一群流民闹事,他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天下到处都有流民闹事,这不算什么,报到朝廷里,往往也是轻拿轻放。但若上报朝廷有人杀官造反,那就……事情大条!

他轻咳了一声道:“送信的,你可别胡乱说话,一群饥民闹事,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谋反了?妖言惑众……来人啊,给我把这人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再来说话。”

驿卒脑门一堵,完全没明白怎么回事,他不辞辛苦,八百里加急送信来,居然成了妖言惑众?这是何解?不等他想明白,几个胡家的家丁就冲了上来,将他扭出厅去,就在厅外的石板上撂倒,打起板子来。

噼里啪啦的打板子声从中庭里传进大厅,一大群文武官员的脸上都神sè古怪。

胡廷宴­干­咳了一声,整了整仪容,然后淡淡地道:“些许饥民闹事,瞧这人说成什么样了,真是没见识。”

他这么一说,堂中的官员们都明白了,这是要捂盖子了!欺上瞒下是官场惯例,大伙儿都懂,一看就明白,于是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正在冷场的时候,突然……堂外又窜进来一个驿卒,嘴里大声叫道:“八百里加急……紧心急军情。”

“什么?”众人心中一惊,胡廷宴的心也抓紧了一下,又怎么了?

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驿卒在家丁的引领下跑了进来,跪地报道:“大事不好,府谷*县王嘉胤作乱,率领杨六、不沾泥等贼寇作乱,劫掠富家乡绅,到处杀人放火,人数多达三千多人。”

“丝!”众官又倒抽了一口凉气,白水才乱了,府谷又来?不带这么巧的?

一名文官抹了把汗道:“巡抚大人,这事您打算怎么办?”

胡廷宴摊了摊手道:“谁管他们呢,等他们闹腾,等到明年chūn天下一场雨,这些饥民就乖乖回家种田,重新做回良民了,我们管他们做啥。”

“大人英明!”一群文官虽然满头大汗,但还是赶紧拍一记马屁。

“胡扯!”堂中突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一个中年官员突然愤愤地站了起来。众人齐齐转头一看,只见站起来的官员大约三十五岁左右,模样比较清瘦,留着三缕胡子,看起来颇有些英气。原来这人是陕*西督粮道洪承畴。

洪承畴是个能人,二十三次考中举人,次年赴京会试,连捷登科,以二甲第十四名的身份得到进士出身,后来任不西清吏司主事,历员外郎、郎中等职,在刑部任事六年,升浙江提学佥事,才高识人,慧眼无双,于是得到朝廷器重,升任为督粮道。

简单来说,这人很牛逼!

这个牛逼的人显然不满意巡抚大人的不作为,他愤愤地挥了挥袖子道:“流寇作乱,如若听之任之,放虎归山,必东山再起,等到流寇们休养好了生息,明年再从山里冲杀出来,为祸地方,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胡廷宴噎了一噎,随即恼怒道:“你这是危言耸听,我看饥民们会自行散去!不会再度为祸。”

“你这是掩耳盗铃!”洪承畴愤愤地一挥手:“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懒得在这里和你瞎扯……你既然不管,我带自己的家丁去管,这就去府谷迎击王嘉胤去!”他挥了挥袖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随后巡抚衙门前响起了快马声,这洪承畴虽然不是乘轿子来的,而是自己骑马的,看来有两把刷子。

洪承畴这一闹,场面上的气氛有点尴尬,众官心里都想,巡抚大人确实有点老了,看到农民起义就害怕管,居然听之任之,这样确实不行,还是洪承畴说的有道理些,他既然去府谷剿匪,那咱们还是得想想办法对付一下白水的朱八和王二。

这时堂下跳出一名武官,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千户杨洪。这杨洪可不简单,去年他带兵平定郑彦夫之乱,短短几天时间就攻破郑彦夫山寨,将乱匪一网打尽,还带回了郑彦夫烧得焦黑的尸体,在西安府小小地出了一下风头。

虽然这一乱因为要欺瞒朝廷,并没有上报为平定谋反,只是上报为平定了一股山匪,但是功劳也不算小,杨洪本人得了一大笔赏银,已经被上面列入了升官的序列之中,只等哪个位置空出来,立即让他补上去。众人见他出头,知道有好戏看,立即引颈以盼。

杨洪拱了拱手,笑道:“巡抚大人,卑职请战,洪大人说得也有道理,这些饥民跑出来闹事,咱们也不能不闻不问,不然闹到皇上那里去,于大人官声有碍,请容卑职带点兵马,去把朱八和王二这两个家伙手到擒来。”

杨洪之所以请战,其实原因很简单,他和郑彦夫­干­过一架了,知道农民军非常好欺负,随随便便摆个军阵,就可以将对方击溃,就算打不赢,用用攻心之计,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这种情况下,谁去平乱谁就能妥妥地立个大功,升官发财,指rì可待。这样的好事,他不捡谁捡?

趁着别的武将还不知道农民军好欺负,还有点畏惧不敢战,他就赶紧跳出来把这个活儿揽到手心里。

见到杨洪出头,胡廷宴也松了一口气,他确实畏战,但是有杨洪这样的能人出头,那就是另一回事,喜道:“杨将军愿去?真是太好了!有你出马,我是放一百个心。”

杨洪嘿嘿直笑,这种时候,他这兵痞当然要想法再谋取一点好处,于是拱手道:“巡抚大人,这次乱民们窜进了黄龙山,末将要进山去剿匪可不容易,山路难行,而且山里清冷,我的士兵们可吃不消这种苦头,还请巡抚大人多批点军饷下来,我好用来激励士气。”

胡廷宴只等着平平稳稳的退休,哪有不允的道理,赶紧道:“这是小事一桩,我这就给你钱粮,你务必把朱八和王二一伙给我解决掉……”

“遵命!”

堂中的文武官员们,全都脸角带起了笑容:“祝杨将军旗开得胜。”

一一三、群雄并起

崇祯二年,chūn!

山里的chūn天来得比较晚,虽然rì历已经翻到chūn天了,但气温仿佛还在深冬,冷冷的清寒。这一天早上,张樱仙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有点冷,因为最近秋叶都没来陪她一起睡了。原因很简单,她感觉自己很安全,不需要再有秋叶当护身符了。

这个男人的身份居然低微,但却带着一种强烈的大男子主义,仿佛张樱仙这个漂亮女人在他眼中完全不存在似的。她真的挺不明白的,自己明明是富家大小姐,身份高贵,人又漂亮,对于像朱八这种出身的男人来说,应该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才对,怎么他就能完全不当自己一回事呢?

女人就是这样,你若要弓虽暴她,她会悲剧yù绝,要死要活。你若看不上她,她又要自怨自艾,愤愤不平了。

屋中的草叶帘子,将小山洞分隔成了两半,仿佛是完全不交集的两个世界。她如果不掀开帘子走过去,就永远不能融入朱八的世界,因为朱八绝不会主动走过来。

张樱仙让贴身丫鬟过来穿好衣衫,然后主动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就见到朱元璋正在屋中听着马小天的报告,两个男人的表情都怪怪的,看起来有点沉重,但又有点小兴奋。

见到有外人在场,张樱仙很自觉地将自己伪装成了大婶的身份,语音中居然带着点淡淡的温柔道:“谈事呢?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不用,就在这里听着。”朱元璋挥了挥手道:“马小天说的是咱们进山这些rì子,外面的世界发生的事情,你听听也无妨,我想,你也应该对外面发生了什么很感兴趣。”

听了这话,张樱仙心里一紧,她确实挺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甚至隐隐有点期盼外面的动静越大越好,最好是官兵能来,派大军攻山,把她给救出去。

“小天,继续说!”朱元璋的眼睛还是没转过来,看都没看张樱仙一眼,这个男人的心志极为坚毅,在他心里,女人总是放在后面,别的事总是放在前面,完全没有别的年轻人那种对女人的猴急样,这一点使得张樱仙经常为之感觉到惊讶无比,这样的人她可从没见过。

俗话说得好,少年戒之在sè、壮年戒之在斗,老年戒之在贪,像朱八这个年龄的男人,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女sè,偏偏这个人完全不会。

马小天先对着张樱仙行了个礼,恭敬地叫了一声大婶,然后才笑道:“既然大婶也在听了,我重头说一遍……从咱们在白水揭竿起义以来,拼命三郎大哥以前约定好的那些英雄好汉们果然纷纷起兵响应,现在到处都乱啦。”

“到处都乱了?”张樱仙微微吃了一惊。

马小天点头道:“北边不远处的府谷*县也闹起来了,一个叫王嘉胤的英雄好汉,带着王自用、杨六、不沾泥、吴延贵等人,也起兵造反,他的声势比咱们还大,人数多达五六千。”

“啊!五六千人?”张樱仙这次真是惊了:“果然是比咱们的声势还大!”其实远在府谷*县的起义根本不­干­她事,她只是担心府谷那边闹起来之后,官兵无暇分身,没办法再来管白水,她就无法被救出去。

“还不止这一点呢!”马小天继续笑道:“安塞也闹起来了,一个叫高迎祥的好汉在安塞起义,自称闯王,这个人以前是贩马的,善骑shè,臂力过人,很能打,据说这次起义时,他白袍白巾,身先士卒,十分英勇,真当得上闯王这个‘闯’字!”

闯王出来了么?朱元璋心中暗叹,高迎祥这股义军必须重视,因为李自成、张献忠后来会加入到高迎祥的义军里……

马小天道:“宜川*县也闹起来了,一个叫王左挂的人在宜川龙耳咀起义,不过他那里的消息来源很少,我打听不到详细的情况,只听人说王左挂聚集了上万骑贼……”

“上万?还全是骑兵?”朱元璋哈哈笑了起来:“别信这个……这完全是谣传,要是随便一个农民也能拉起上万骑兵,那咱们的辽东战场早就以骑对骑,把建奴给打败了,何需构建什么宁远防线。”

马小天抠了抠头:“我也觉得这消息不靠谱,马多贵啊,要是王左挂能弄出一万匹马,那得富有到什么地步,还造什么反?”

“把这消息打个折扣!”朱元璋挥手道:“给王左挂算成五百骑兵,再给他加五百步卒,再加一千老弱­妇­嬬,差不多就这样了。”

马小天摊了摊手:“这谣传为什么会这么离谱呢?”

“一点都不奇怪!”朱元璋微笑道:“咱们白水起义,你是全程参与的,应该知道,咱们总数仅有两千多人,但是这消息传到别的县城,我们的人数可能就是五千了,再传远一点,翻十倍的可能xìng都有。”

马小天呵呵笑了笑道:“说到这个谣传,我倒还有个消息,是关于谣传的,清涧*县有个叫赵四儿的生,借住在石油寺里rì夜攻读,想考取功名。结果……有人谣传他夜间点灯于孤寺,很像说先生讲的故事里的黄巢,造兵谋反,接着又谣传官府要抓他归案。结果这个赵四儿被迫揭竿造反,在解家沟花牙寺聚众起义……也闹得挺大。”

张樱仙听到这一连串的消息,真是差点晕了过去。这……这简直就是天下大乱啊,闹成这样,谁还能顾得上她这个被匪徒抓走的可怜女人?她把语气尽量放平静,想让朱元璋和马小天听不出她情绪上的异样,问道:“官府呢?闹得这么大,官府应该有点动静?”

她这问题一问出来,马小天顿时乐了,当着朱元璋和张樱仙的面,就笑得弯下了腰,捂着肚子泪花儿都笑了出来:“巡抚大人……巡抚大人说……这只是饥民闹事,不用管,等明年chūn天下一场雨,饥民们就会回去种田……这是一个主簿传出来的,应该是可靠的消息,后来被西安府的衙役们传到街上,现在传得满天都是。”

“不用管?”张樱仙听了这话,差点没晕过去。

朱元璋听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虽然这蠢材巡抚的反应很符合他现在的利益,但是听到这个消息,他仍然愤怒不已。这是他大明朝的官员啊,简直不知所谓!没有人比他更热爱大明朝,也因此,没有人比他更憎恨大明朝官场中的那些蛀虫,他恨不得提三尺剑,斩尽这些废物官员的狗头。

马小天笑了一阵,肚子还在痛,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这巡抚大人好蠢啊,这么蠢的人是怎么当上巡抚的?要是巡抚都这水平,我也能当啊。”

“你要是真当了巡抚,一个月不到就得被人给yīn死……他不是蠢!”朱元璋叹道:“他是耍小聪明,想要捂盖子……”

“捂盖子?”马小天听不懂。

但是生在官员家里张樱仙却懂,因为她父亲张斗耀当年也做过类似的捂盖子的事,她忍不住哀叹道:“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意思……这位巡抚大人害怕有人造反的事闹到朝廷被皇上知道,就声称没有人造反,只是饥民闹事。只要不发大军,不动大量的军饷,朝廷就不会知道这件事……”

马小天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以他这种层次的人,实在不懂官场中还有这样的道道。

“不过咱们也不能就掉以轻心了!”朱元璋沉着声音道:“虽然巡抚不打算发兵,但是朝廷里的统属关系远比你们想像中复杂,有许多热心于升官发财的人,会私自动家丁兵来夺取功劳,还有一些小规模的部队,也可以在不惊动朝廷的情况下调动……”

他顿了一顿道:“去年,平定澄城郑彦夫的军队,应该就是在不惊动朝廷的情况下,由西安府自已筹备军饷调动的,咱们很有可能会碰上同样的事。”

“咦?”张樱仙听了这话,顿时大喜:对啊,还有这个可能,那也就是说,我还有得救。

正在这时,山洞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响起了拼命三郎粗豪的声音:“朱八哥,出大事了……我可以进来吗?”

“嗯,三郎兄弟请进!”朱元璋随口招呼。

很快,拼命三郎就大步流星地冲进了山洞,进来之后也没顾着报呼,甚至都没理会坐在旁边的马小天,一下子就挤到了马小天和朱元璋的中间来,急吼吼地道:“官府有动静了……”

“说!”朱元璋的脸sè沉了下去。

拼命三郎道:“陕*西督粮道洪承畴,带了一只家丁军,打算北上剿灭王嘉胤,另外,千户杨洪,率领他本部的千户所,要来黄龙山对付咱们。这两只军队都在西安筹备粮饷,估计不久之后就会动身了。”

“杨洪?”张樱仙还记得这个人,去年就是他带兵剿灭了郑彦夫,帮她报了杀父之仇,如今这位将军又要来黄龙山救她脱险了?张樱仙这一喜,真是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

一一四、指挥者是我

杨洪要来了啊!

这个消息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张樱仙是欢喜的那一个,拼命三郎则是愁的那一个。

对于张樱仙来说,这人是个救星。对于拼命三郎来说,他是灾星!

拼命三郎还清楚地记得,一年多前,他的名字还叫郑彦夫,在洞子崖下,人数与官兵相当的几百手下,排成战阵与杨洪对抗,结果被人家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击破。随后再用攻心之计,轻取山寨,将几百弟兄全部屠戮一空。

没有人比拼命三郎更清楚官兵的可怕!那不是流寇、不是乡勇,是朝廷正规的军队,拥有强悍的战斗力。他们看上去很弱小,衣衫破烂,兵甲不整,但他们可以轻松地击破几倍于自己的流寇和乡勇军队,甚至不会有太大的伤亡。

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战胜的敌手!

“朱八哥,咱们怎么办?”拼命三郎忍不住急了起来:“咱们逃!”

“不能逃!”朱元璋摇了摇头:“咱们的粮食全在这里,这么多粮食搬运起来可不容易。而且兄弟们好不容易安好家,如果又换地方,前几个月的辛苦就全白费了。”

“可是……当初……官兵对付我时,你不是劝我逃吗?”

“哈哈哈,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朱元璋笑道:“我的山寨与你的山寨,能一样吗?我劝你逃,是因为我感觉你打不过官兵,但是我却没有必要逃,因为我没有输给官兵的理由。”

“这……”拼命三郎有点不信。

“走,和我一起去山顶上的练兵场!”朱元璋挥了挥手,带着拼命三郎和马小天就向外走,三人走了几步,朱元璋突然感觉到有人拖住他的手臂,紧跟了上来,回头一看,原来是张樱仙。

听说几个男人要出去了,张樱仙也急了,她很想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打算,因为这关系到她这个小女人能不能脱出生天,所以她也想跟去山顶的练兵场看看,但是缠脚布取掉的时间还不长,小腿还没有恢复成天然足,走路还有点困难,想跟上几个男人的步子,何其困难?她只好顾不得脸面,一伸手抓住了朱元璋的手臂,扶着他向前走!

朱元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的小心思,没有逃过朱元璋锐利的双眼,不过他不在乎,她想逃,这很正常,如果不想逃才真是怪事。反正她区区一个弱质女流,朱元璋也不认为她能做得出什么事儿来,放着不管也无妨。

四人一块儿到了山顶,冷冷的山风呼呼地刮着,八百名士兵正在王二的率领下,进行军阵训练,八百人被分成了八个大队,还是按数字编号为一队、二队、三队、四队……每队又分十个小组,每组十人。

练兵场的边上,有十五名中年汉子,手上拿着锣鼓等乐器,组成了一只军乐队,这些汉子以前是乡间闻名的乐师,偶尔会在送葬、迎亲的队伍里出现,敲锣打鼓的那种,来到山寨之后,就被朱元璋挑选出来,变成了军乐队。

要知道随着山寨的规模不断扩大,军队的人数提高,想继续依靠朱元璋打腰鼓来指挥,是不可能的,编制一只军乐队势在必行。而且……等队伍的人数过千之后,每一千人都得配一只军乐队。

士兵们已经训练了好几个月了,比起去年冬天,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至少不会再乱哄哄的挤来挤去,已经懂得听号令前进后退,左右旋转都不成问题,还可以进行简单的变阵,在没有敌人­干­扰的情况下,许多战术变阵都能执行了。

他们的兵器也进行了统一,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提着长度完全一致的木矛。

进山之后,朱元璋特意为他们制作了统一的木矛,这些木矛是在山中找最好的木材削制成的矛杆。至于矛尖,这个就困难一点了,当初他们大败乡勇军,从乡勇军那里抢来了不少朴刀一类的武器,将它们烧溶,重新制成比较省铁的矛尖。

在现阶段,自己开采铁矿是不现实的,朱元璋必须合理利用手上的资源,铁不够,就融化了好些犁头、锄头一类的农具,连铁锅都用掉了几个,才给这只八百人的军队都配上了带有铁制矛尖的长矛。这使得山寨里的乡亲们生活也受到了某种程度的影响,好在朱元璋的声望比较高,乡亲们都服他,征用几个犁头和铁锅也没受到大太的阻挠。

朱元璋走到练兵场边停了下来,对着拼命三郎道:“你肯定在想,这只军队训练的时间太短,比不过官兵。”

“嗯!”拼命三郎点了点头。

“那么你知道官兵经受过多少训练吗?”朱元璋笑问道。

“不知道!”

“我知道!”朱元璋很认真,很严肃地道:“我大明朝的卫所兵,每一年,只有两个月的时间用于训练,另外十个月,都用来种田。”

“才两个月?”拼命大郎大惊。

“这还是乐观的估计。”朱元璋叹道:“其实上很多士兵的训练还不到两个月,他们是八分为农,两分为兵,一年里只有两成的时间用来训练,但因为军制**,实际上已经是九分为农,一分为兵。”

朱元璋指了指练兵场的士兵们,笑道:“我们的士兵练了多久了?”

拼命三郎掐指一算:“咱们自去年冬入山,到现在已经是chūn末,他们差不多练了四个月了,至于您最先带出来的两百多们士兵,则已经练了超过一年的时间。”

“没错!”朱元璋笑道:“照这样算来,我们最差的士兵也相当于官兵中练过两年的士兵,核心的两百多名士兵则相当于练了六七年的老兵。而且还不能简单地这样算,要知道练兵就如练拳,三rì不练手生,官兵休息十个月才练两个月,练习的成果无法巩固,所以我们的兵练四个月,可抵官兵练四年。”

“原来如此!”拼命三郎恍然道:“也就是说,咱们的士兵已经不比官兵差了。”

“不……还差一些东西!”朱元璋叹道:“差战场的经验,还差底气!他们打从心底里还认为自己是反贼,打起仗来底气不足……”

“那这个又要怎么处理呢?”拼命三郎问道。

“用背水一战,不赢就死的气势,去抵消底气上的差异。”朱元璋认真地道:“官兵虽然占据了大义,但是他们打输了不会死,回到西安还可以过好rì子,咱们的士兵却输不起,只需要输一仗,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关于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想点办法。”

“我?”拼命三郎茫然不解。

“嗯,就是你!”朱元璋在他耳边低声道:“从今晚开始,你到士兵们中间去,把当初你的山寨覆灭的过程讲给士兵们听,当然,你不需要说你是郑彦夫,就说你是郑彦夫的手下,当初官兵攻山时,你就在洞子崖上,亲眼见到了官兵如何残忍地杀死投降的乡亲们。记住,不要说官兵就多厉害,只说官兵有多残忍,杀起人来眉头也不皱一下什么的,把官兵夜袭赵钰的营地,杀光所有投降的乡民的事,添油加醋地说,说得越夸张越好。”

“我懂了!”拼命三郎可不蠢,这话一听就懂,这是提前给士兵们透个风,告诉他们,投降是不行的,打败仗也是不行的,如果和官兵打仗,就必须打胜仗,输了就万劫不复。

朱元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认真地道:“你认心,我们一定能赢!原因有三点。”

拼命三郎信心大增,问道:“哪三点?”

“第一点,官兵不熟悉地形,进了黄龙山光是找到我们就得花上一个月,打起仗来会被地形折腾得半死。”

“有理!”

“第二点,官兵一个千户所不可能达到一千兵力,其实顶多五百,咱们有兵力上的优势。”

“嗯,这个没错,杨洪上次确实只带了五百兵。”

“第三点,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朱元璋突然淡定自若地笑了,他用一种深沉,自信,充满了说服力的声音道:“咱们这一边的指挥者,是我!”

好一句“是我”!铿锵有力,充满自信,拼命三郎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完全没有一丝怀疑,因为朱八哥在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是那样的自然,语气是那样的镇定,整个身子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他就像在说一件很平常,很普通,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他自信的态度也感染了拼命三郎,使得他的心里也安定了不少。他不禁回想起结识朱八以来发生的点点滴滴,在他面前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做出过一次错误的判断,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一语中的。他做过的每一件事,都交出了完美的答案。

“我信你,朱八哥!”拼命三郎忍不住这样应道。

旁边的马小天也忍不住眼露敬佩之情。

当然,也有一个人例外,张樱仙在旁边忍不住就想道:吹,你就使劲的吹!任你三头六臂,也敌不过官兵,等杨洪将军打进山里来,我就可以重得zìyóu之身了……

一一五、杨洪来了

拼命三郎按照朱元璋的吩咐,讲故事去了,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洞子崖上的一个逃生者,每天花大量的时间给士兵讲当初郑彦夫一伙覆灭的经过,当然,官兵有多厉害是不能讲的,只讲官兵有多坏,赵钰一伙儿明明都投降了,还被官兵夜袭屠戮。

山中的rì子比较清苦,大伙儿也没什么别的娱乐项目,有故事听当然都愿意听一听,传一传,结果这个故事在山寨里面很快就传开了,每个人都能倒背如流。而且很快就变成了各种版本,什么官兵血洗洞子崖,官兵夜袭赵大头,官兵坑杀降兵等等。

就在这个故事被传得最热火朝天的时候,官兵进山剿匪的消息,适时地到来了!

西安府千户杨洪,率领自己管辖的千户所的士兵,进入了黄龙山。这个消息顿时在山寨里激起了极大的反应,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

“是杨洪!天啊!这个不就是剿灭郑彦夫的武将吗?”

“咱们能赢吗?”

“不管能不能赢,总之不能投降,你没听到赵钰的下场吗?他杀了郑彦夫之后向杨洪投降,结果还是被杀了……”

“对,与其投降之后还是被杀,不如和官兵拼了!”

“我宁可拼死,也不想半夜里被人给莫名其妙的杀了。”

“对……拼了!”

就在山寨里的士兵和百姓们暗暗下定决心和官兵拼了的同时,朱元璋也将自己最核心的班底聚在了一起,开始军议。

看着身边这几个来参加军议的手下,朱元璋总的来说不是很满意,上一世他召开军议,来开会的都是些什么人呢?徐达、常遇chūn、刘伯温、李善长……光是这些名字说出去,就足以吓退十万大军。但是现在嘛……王二、拼命三郎、李初九、马小天……这相差得确实有点大。

没办法,多靠自己努力,等势力壮大了,才有可能弄到更好的人材。而且……这几个不怎么厉害的人,经过多年的征战,也能慢慢变强。

“李初九!”朱元璋率先点了李初九的名:“防守山寨要用的滚木、擂石都交给你来负责,这些东西不怕多,只怕少,去尽量多准备一些。另外,战时的粮食分配,得与平时不同,战士们的饭要管饱,你去重新分配一下粮食,给战士们多分些吃的。”

“是!”李初九恭敬地答道。

上一世朱元璋用来管粮饷军械的能人是李善长,也算是个巧合,这一世用的李初九也是姓李,不过从能力上来说,李善长的起点要高得多,他是地方上有名的人物,而且“初通文墨”,李初九却“不通文墨”,只能识很有限的几个字,而且他也不是什么有名人物,只是当过几天马家的管事而已。

朱元璋对这一块儿不太放心,于是又加了一句:“有什么不懂的,多来问我!”

“一定会的!”李初九有一点倒是和李善长比较像,那就是特别低调,听话。

安排好了李初九搞后勤,朱元璋又转头对拼命三郎道:“防守山寨的事,就交给你了!你把士兵们分派一下,把守在山上的各个险要之处,把滚木擂石的使用方法预先cāo练几遍,官兵来攻山的话,你得给我拼命守住。”

这个位置之所以交给拼命三郎负责,是因为他当初­干­过,在洞子崖的时候,郑彦夫在平地上对阵虽然输给了官兵,但是在守山时,却成功地击退了官兵的进攻,结果使得官兵采用攻心之计……

所以朱元璋认为拼命三郎是能做好这个工作的!他虽然取了个外号叫拼命三郎,听起来是很能冲锋的人,其实却是个擅长防守的将领。

拼命三郎点了点头,应道:“我会好好­干­!绝不能败给官兵!”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在面对官兵时将会比上次更加稳重,在众位手下里,朱元璋最放心的就是他了。

这时王二急了,他本来就是个急xìng子,而且特别喜欢掺合打仗的事儿,在旁边叫道:“朱八哥,快安排我……是不是让我去带头冲锋?哈哈,我早就想冲锋陷阵了……”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谁说要冲锋的?我不打算与官兵对阵。”

“什么?不对阵?”王二大吃一惊,郁闷地道:“不对阵怎么打?”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虽然我们的士兵训练了好几个月了,但如果现在与官兵对阵,败北的可能xìng仍然很大,因为大家在骨子里是怕官兵的,我不想冒这个险!”

“那……”王二急了:“总得让我­干­点什么?”

“嗯,有你­干­的事!”朱元璋认真地道:“你收拾几件贴身的衣服,带上一包­干­粮,准备跟着我出门去。”

“咦?这时候出门?要­干­嘛?”王二大奇。

朱元璋没理会他,转而对着马小天道:“你去把另外三十四个最好的兄弟叫来,准备几件衣服和一包­干­粮,要能吃一个月的,咱们有活儿­干­了。”

众人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到马小天等三十五个兄弟到齐了,朱元璋才对着王二和他们吩咐道:“官兵进山了,要知道黄龙山可不是普通的山,这里千沟万壑,地形复杂,咱们进山已有数月,才摸清了一小块儿的地形,官兵初来乍到,肯定对地形不熟悉,咱们正好趁着官兵摸索山道的时候,去和他们玩玩捉迷藏的游戏。”

“这个……要怎么玩?”王二满脸茫然。

朱元璋很认真地道:“东边挖个陷阱,西边设个机关……就像小孩子玩游戏一样对付官兵就行了。王二兄弟,你以前不是经常进山砍柴,偶尔还打下猎吗?挖坑设陷阱的本事应该不差。”

“我确实会这些,可是这些东西对一只军队没有什么效果!”王二大汗。

“没错,不会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但是……”朱元璋很认真地道:“能动摇一丁点儿的士气,那就足够了!我们的士兵与官兵相差最大的地方,就是士气,我们一定要弥补这个短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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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龙山,南!

杨洪的军队进入黄龙山已经两天了,正在对着朱元璋山寨的方向前进。

朱元璋虽然选在了茫茫大山里安下山寨,但是只要人去得了的地方,就别想保持着永久的秘密,在前几个月里,官兵征集了许多猎户,再派出军队里最厉害的“夜不收”(就是jīng锐侦察兵),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探明了山寨的位置,所以这一次杨洪带兵来剿匪,并没有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山里乱窜。

一路上都有夜不收和猎户在前面领路,走得倒也不算太艰难。

但是杨洪还是很不习惯这里诡异的地形。有时候他的军队走在一块平坦的树林里,走着走着,前面的斥候突然要转向,原来看似平坦的路不见了,一道断崖深不见底地挡在前方……为了绕过这道断崖,五百多人的军队得绕一个大圈子,真是又费力又费事。

有时候他看到夜不收带着他向一块山壁走去,他正要抗议这怎么走得通,突然就看到山壁上居然有一条缝,可供一个人钻过去,结果五百多名士兵,一个接一个的钻进那石缝里,搞得就像一群老鼠打洞一样。

还有的时候,他的军队在山沟里行进,双脚被迫踩在冰凉的小溪里,他是军官,穿着皮靴还没什么关系,但士兵们就有点扛不住了,他们大多数穿着草鞋,脚背等部位都是­祼­露着的,一脚踩进小溪,别提有多凉快了。此时虽然是chūn天,但山里的溪水比山外的要冷许多,长时间把脚在这样的水里,那可真不是人能­干­的。

“真见鬼!”杨洪忍不住愤愤地咒骂道:“这些该死的流寇,居然选在这么一个鬼地方建山寨。”

杨洪身边跟着的一个中年男子也叹道:“这地方确实满难走的。”

这个男子穿一身棉布衣,样貌平实,带几分稳重,眉头紧皱,带三分愁容。他居然是马家的大管事,马千九。

话说马千九为什么会和杨洪混在一起?这事儿说来就话长了!

原来朱元璋起义之后,劫走了张樱仙,也就是马家二少nǎinǎi,同时还劫走了马家的所有存粮,放火烧了马家老宅,这一切都是为了帮马家脱罪,但落在马家眼里,却成了奇耻大辱。马家的人一面暗自庆幸家里大多数人都搬到了西安,一边发誓要给朱八一伙人好看。

在这种情况下,马家就得到了杨洪要带军队剿灭朱八一伙的消息,马家二少爷马智彬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一笔钱财给杨洪,名义是劳军,其实是要买朱八的首级!同时……还要买张樱仙的首级,因为张樱仙被匪徒劫走,贞洁肯定是保不住了,二少爷必须要把这个败坏门风的夫人杀死,才能挽回颜面。

马千九就是随军来认人的,这就和当初秋叶被派去指认郑彦夫一样。

有些活在现代的朋友也许不理解,张樱仙明明是受害者,怎么就成了败坏门风了?这个……唉,只能说,古代的女人不好当!奉劝那些做梦穿越回古代的女孩们,醒醒!宁可在现代做条母猪,也比在古代做个女人强。

一一六、陷阱

杨洪看了看身边的马千九,眉头微皱道:“军爷说话,也是你能搭嘴的?”

马千九被吓了一跳,赶紧道:“不敢,是小的孟浪了。”

杨洪见这马千九为人倒也算恭敬,稍稍有了一点谈话的兴趣,像他这种兵痞,其实也特别喜欢和别人叨叨,于是嘲笑道:“我说你们马家也真有趣,上次是那个什么二少nǎinǎi给了我几千两银子,要买郑彦夫的人头,结果嘛……一转眼,就成了她男人出钱,要买她的人头……啧啧!我说,下次你们家大少爷会不会再给我几千银子,买二少爷的人头?哈哈!”

马千九额角见汗,连声道:“不敢,不敢!这事儿……唉……将军,这事儿要是落在您身上,你该怎么办?”

杨洪呸了一声道:“说什么浑话呢?我家那婆娘怎么可能被流寇抓去?”

说到这里,他嘿地一笑道:“我家那婆娘是从小定的亲,娶过来一看,我的妈呀,吓得我没从洞房里跑出去。换了谁揭竿造反,也不会把我家婆娘抢去,谁要真把她抢了,他就是我哥!我这辈子都念他的好。”

马千九是个老实的仆人,有点受不了杨洪这种兵痞的说话方式,忍不住抹了一把汗道:“将军说笑了。”

“说笑?我才不是说笑!”杨洪嘿嘿笑道:“我告诉你,人到中年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我这人前两喜都实现了,就差最后一喜,啧啧,你家那个朱八,要是造反时连带上我家那婆娘,我绝对不来剿他!”

马千九哪敢接这话头!

“话说回来,你家这朱八是个人物嘛!”杨洪笑道:“你给我说说,他这人究竟有些啥本领,怎么就能弄得出这么大的乱子呢?”

马千九jīng神一醒,这是军爷在打探情报了,他虽然嘻嘻哈哈的,但这问题也算对路子,多了解朱八一点,就有助于他剿灭朱八。他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把朱八在马家放牛,后来出人头地等等事情,依次讲了一遍。

当然,马千九知道的东西比较有限,许多朱元璋使的暗手他并没有看到,只能讲他看到的一些明手。比如朱八对付陈观鱼,利用衫家等等。不过绕是如此,也讲了大半天。

杨洪听完,倒是微微吃了一惊:“你说他是个放牛娃?”

“嗯,真的是放牛娃!”

“放牛娃也懂得利用东林党和阉党的党争来对付一个*县令?”杨洪感觉自己真撞见鬼了。

马千九只是个区区小管事,还不懂得这件事代表着什么。但杨洪是官场中人,他深知官场中的派系斗争激烈到什么地步,一听到朱元璋能利用这个,就吓得全身的汗毛都向上竖了一竖,这种事,是区区一个放牛娃懂得的?真见鬼,就算是朝中大佬,也不一定能做得这般举重若轻,这究竟是个什么人?

“但是……自从去了一次澄城后,朱八就没做什么像样的事了,突然变得低调起来。”马千九把马家与张斗耀结亲,结果正好碰上郑彦夫起义的事又讲了一遍道:“以前那几件事,说不定是他误打误撞。”

“嘿!误打误撞?”杨洪冷笑了起来:“他不是误打误撞,而是之前他在刻意讨好你们,想得到马家的重用,借马家的力量向上派,所以展现出来一定的实力。后来……我猜他在澄城碰上郑彦夫了,从那时起,他就做好了杀官造反的思想准备,既然如此,他就不再需要你们马家人的赏识,自然就不用再在你们面前表现。”

马千九听了杨洪这一点,顿时豁然贯通,冷汗刷地一下流了下来:“将军,您的意思是说,从那时起,他就在准备造反了?”

“这不明摆着的事吗?”杨洪嘲笑道:“你以为揭竿造反这么容易?随便找个地方吼一声我要造反,就有上千人跟你?别傻了!任何造反起义,都是需要时间准备的,准备时间越长,做的准备越多,愿意跟随你的人就越多。可笑……你们马家人真是太可笑了,人家在你们家里准备造反,你们一家人居然都不知道,还对他委以重任,哈哈哈……要不是你们家被他搞得一团乱,连二少nǎinǎi都被抢走,一个资助反贼的罪名是铁定跑不掉的。”

马千九这一吓,真是脸sè都白了,成为反贼意味着什么,他是知道的,那是板上钉钉的满门抄斩,说不定还要加上灭九族。

杨洪还想再嘲笑马千九几句,突然,听到前面有士兵大声嚷嚷了起来。他和马千九是走在队伍中间的,前后左右都有士兵护卫着,所以并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听到嚷嚷声,他忍不住笑骂道:“这帮子混球,又在为了什么事大惊小怪?”

很快,就有几个士兵跑了回来,大声叫道:“将军,不好了,在最前面带路的夜不收踩中了一个捕兽夹子,一条小腿废了……”

“什么?”杨洪大怒:“他妈的,捕兽夹子也能踩中?他是怎么当上夜不收的?”

要知道“夜不收”是明军jīng锐侦察兵的头衔,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得百里挑一的优秀士兵才有资格成为夜不收,这jīng锐侦察兵居然会踩中捕兽夹,实在有点可笑。

士兵抹了把汗,报道:“夜不收说,他当时好像看到山边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于是就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边,想看看是不是有敌人出没,结果没注意脚下,踩到捕兽夹。”

“废物!”杨洪骂了一句道:“给那傻鸟包扎一下,找人背着他,继续带路。”

官兵们并不知道,在队伍前方几百米外的树林里,王二也正嘿嘿直笑,他在一块看起来很平坦的地面下埋了一个捕兽夹,上面一层薄土,然后他隔得老远晃了两下,吸引夜不收的注意力,使得对方没注意到脚下的夹子,结果还真踩上去了。

王二背后的马小天轻轻挪了挪身子,低声笑道:“王二哥,咱们这是开门红?”

“嗯,接下来,有得他们玩的!”

官兵继续向前,负责带路的夜不收伤了,只能背在普通士兵的背上,这对于官兵来说真不是什么好消息,这个夜不收现在只能指指路,已经起不到哨探的作用了。而且因为小腿剧痛,他的注意力也完全焕散,无法再帮助官兵觉察到危险的气息。

又走了一小会儿,杨洪听到队伍前面又嚷嚷了起来:“又怎么了?”

“报告将军,不知道谁这么缺德,用松软的茅草盖在一条深沟上,前面的五名兄弟以为那是路,随意走了上去,结果跌到沟底里去了……现在兄弟们正在用绳索吊到沟底,把掉下去的人接上来……不过这沟挺深的,掉下去的五名兄弟已经摔成重伤了,就算接上来也­干­不了活了。”

“一群废物!”杨洪怒道:“没走过的路不知道拿拐杖或者手里的长矛捅一下试试?”

杨洪这要求真有点强人所难了,若是每一个士兵都是夜不收,自然会懂得小心翼翼地走路,但是普通士兵压根没受过这样的训练,他们哪懂这个?

“慢着!”杨洪突然一醒,对着马千九问道:“这山里有猎户么?”

马千九点了点头:“有一些,不过并不多,今年大旱,山外的人多有进山摘野果和打猎的,所以野兽都吓到山中深处去了,猎户们应该也跟进了深山,咱们现在入山还不深,应该碰不上什么猎户才对。”

“对啊!”杨洪一拍大腿:“这才入山一丁点儿,野兽都没看到几只,哪来的猎户?捕兽夹、草叶陷阱,这根本就不是对付野兽的,是冲着我来的!”

杨洪想通这一点倒不算太晚,他大声叫道:“传令全军,小心备战!敌人随时可能出现了。”

这命令一出去,官兵顿时吓了一跳,前后的官兵队伍都紧缩了一下,所有人都开始小心翼翼的走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几个王二和马小天带人布下的陷阱,轻易地化解了几次危机。

远处观看的王二忍不住叹了口气,对着朱元璋道:“朱八哥,咱们的陷阱派不上用场了!”

“谁说的?当然派得上。”朱元璋淡淡地道:“继续布陷阱!”

“这是为啥?”王二大奇:“明明暗算不了他们了,为什么还要暗算?”

朱元璋嘿嘿地笑了:“咱们要让官兵一直保持着紧张感,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你想想,这才刚进山呢,等他们走到咱们的山寨,还要许多天时间,这些天里,咱们一直yīn魂不散地缠着他们,让他们行走坐卧都不得安宁,吃不好饭,睡不香觉,等他们千辛万苦到了山寨时,还有力气打仗么?”

王二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我懂了!”

“去,shè他们两箭!”朱元璋指着官兵队伍最前面那几个用长矛探查陷阱的士兵道:“让他们在寻找陷阱的同时,还要提防冷箭,这样才比较有趣。”

“明白了!看我的!”王二嘿嘿地坏笑起来。

一一七、冷箭伤人

王二和朱元璋,带着三十五名jīng锐,在广阔的黄龙山区里,与杨洪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东边安一个陷阱,西边摆一个夹子。官兵们全都小心翼翼地走路,不想再踩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刚开始还好,官兵连续排除了数处陷阱,但是随着王二的冷箭也加入进去,情况就大变样了。

一名负责探路的士兵,打起十二万分的jīng神走着路,一边走,一边用手里的长矛在地面上划拉和试探,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草叶掩埋起来的陷阱,这名士兵颇有些为自己的发现感觉到高兴,大叫道:“兄弟们,我在这里又发现一个陷阱……”

他的话音刚落,在前方几十米外的山石后面,突然飞出一只箭矢,这只箭矢制作得很简陋,一看就知道是民*间自制的破烂货,但它的飞行速度却非常快,可见箭上的力量极大。这是王二亲自shè出来的箭,他这人身体强壮,双臂有神力,所以使的一张二石的大猎弓,这样的弓shè出来的箭,那是真正的威力无穷。

在中国古代,“石”是一种计量单位,其实就是“担”的意思,“一石米”其实就是“一担米”,而一石弓,就是抬一担米的力量才能拉开的弓。好,我知道这样的计量单位太扯蛋,很不确切,因为一担米究意是多重,这是个不一定的事情,担子有大有小,根据装米的方式也有多有少,很难说得清楚一担米究竟有多少。但是中国古代的人就喜欢这样来计量,咱也没办法!只能大至将“一石”理解为一百多斤重,也就是一个成年男人,用担子能挑起来的米的重量。

所谓一石弓,就是一百多斤臂力能拉开的弓,而二石弓嘛,就是两百多斤臂力才能拉开的弓。手上两百多斤力,这可不得了,真的只有英雄人物才能玩得起。

有些看得多的友,可能认为二石弓不咋个样,因为经常有些里会写某某英雄人物能开五石弓,比如《明史》里就写过,四*川有个名叫张令的七十岁将军,能开五石弓,百发百中!如果您把《明史》的这一段记录当真,那就真错了!

因为《明史》还有个外号:史中的玄幻小说!

《明史》被满*清*史*官胡写乱改,里充斥着许多乱七八糟,神神叨叨的东西,比如《明史》写过一个叫朱燮元的人,具体是怎么写的呢?为防大家说我抹黑《明史》,我直接摘一段儿:(朱燮元)初官陕*西时,遇一老叟,载与归,尽得其风角、占候、遁甲诸术。将别,语燮元曰:“幸自爱,他rì西南有事,公当之矣。”内*江牟康民者,奇士也,兵未起时,语人曰:“蜀且有变,平之者朱公乎?”已而果然。

这段故事就是说,朱燮元遇见一个神仙,教了他奇门遁甲之术,这个神仙还预言了西南的奢安之乱,预言了平乱的人必定是朱燮元……好,够玄幻的!

像这样的玄幻,《明史》里还有很多,比如写朱棣靖难之战,就有写过什么两军打仗时,一阵妖风突然刮起,帮助朱棣取得胜利一类的。再比如关于张令能开五石弓的记载,都是严重失实的。

五石弓,古往今来,根本就没有人能拉开,凡是史里写了有人能开这样的弓的,那全是瞎扯。中国历史上以弓闻名的第一人,三国蜀汉五虎上将之一的弓神黄忠!他能开多少石的弓呢?据史记载:二石弓!明军弓兵用的又是几石弓呢?咳……七斗弓!(注:一石等于十斗。)

不好意思,又扯远了,总之一句话,王二的力气很大,可以和黄忠拉开一样的弓!不过嘛……准确度和弓术是差很远的,天下能和黄忠比力气大的人很多,但能和他比shè箭的人却没几个。

王二这一箭shè出来,快如电闪,那探路的士兵还在欣喜地叫道:“我发现一个陷阱……啊……”

话音未落,王二的箭矢已到,扑哧一声,正中士兵的小腹,那可怜的士兵惨叫一声,仰天就倒。他这一声“啊”叫得极响,真是惊天动地,撼山摇林,周围的同僚全都吓了一大跳,一起转头看过来,就见这士兵倒在地上,双手捧着小腹,指缝里伸出小半截箭尾,鲜血正顺着箭杆向外流,痛得他左右翻滚。

两个手拿盾牌的士兵赶紧跳了过去,手里的盾牌一扬,将自己连同地上打滚的伤兵一起盖在里面,随后周围的士兵也一起滚趴在了地上,有盾的撑盾,没盾的向草丛里钻,嘴里大叫道:“有人放冷箭,小心点……都小心点……”

士兵最大的特sè就是:敢打敢拼和他们无关,保护自己的水平是一等一的高,一有风吹草动,也别管自己的任务了,先找个安全地方把自己藏好才是正道理。

王二shè倒一个士兵,心中还觉得比较满意,为了防止这一箭shè偏,他故意爬到了距离士兵五十米不到的地方shè箭,果然一箭中的,他从腰间的箭囊里又抽出一只箭,打算再shè,旁边的朱元璋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臂:“先别急着shè了,等一阵子……士兵站起来之后再shè……”

“多shè伤几个敌人也好啊!”王二认真地道。

“你就一个人,一囊二十几只箭,对面是五百多士兵,你就算每一箭都shè中一个敌人,shè到箭囊空了也对战局起不到什么决定xìng的作用。”朱元璋很认真地道:“你的箭不是用来杀伤敌人的,而是用来打击对方士气,所以现在先别急着放,等他们觉得安全了,打算继续前进时再shè。”

王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朱元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趁他们趴着视线不开阔,咱们先换个地方……一会儿对方缓过神来,就会向着这里过来查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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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在地上趴了很久,直到后面的杨洪走了上来,还有不少的士兵趴在草丛里。

“搞什么呢?”杨洪皱起眉头骂道。

“千户大人,刚才有人shè冷箭,咱们伤了一个兄弟。”一名士兵大声道:“您也别站着了,快蹲下来。”

杨洪听了这话,微微一惊,大凡当武将的,都需小心提防冷箭,因为在战场上,敌我双方的神箭手都喜欢寻找对方的军官放箭。到了近现代,就成了狙击手都喜欢找对方的指挥*官来暴头。杨洪一听说有冷箭,第一个动作就是往自己的家丁兵中间一钻,和大明朝所有的武官一样,扬洪也养了家丁兵,数量还不少,整整五十名。

这五十名家丁兵都是忠心耿耿,战力极强的悍兵,配属的装备和武器也是最jīng良的,杨洪往里面一钻,家丁兵们就展开了盾牌,将他四面八方全都护住。

“别趴在地上,这样趴着要趴到什么时候?”杨洪怒骂道:“一群废物,给我起来,顶盾,向冷箭shè过来的方面前进,去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在捣鬼。”

士兵们在他的命令下,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十几个士兵硬着头皮,顶着盾牌,向王二shè箭的方向行来。

不过由于朱元璋的预判,王二刚才shè箭的地方已经人去影空,只留下草丛中的几个泥脚印。

士兵们找了一圈,没找到东西,回到杨洪身边报告道:“放冷箭的人已经走了……”

“切!那你们还一个个拿着盾牌,像鹌鹑一样窝着­干­什么?”杨洪骂道:“都给我打起jīng神,继续向前进……”

士兵们松了口气,开始收盾,就连杨洪身边的家丁兵们也收起了盾牌,不再把杨洪死死护住。刚才那个小腹受伤的士兵,已经在同伴的帮助下取出了箭矢,在肚子上涂抹了伤药,有人拿布帮他把肚子缠好了,然后又有人用抬架来抬他。

乱哄哄了一阵之后,士兵重新振作起jīng神,打算继续前进。

就在这时,躲在远处石头后面的朱元璋拍了拍王二的肩,笑道:“可以了,再来一箭!”

“嘿,好的!”王二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赶紧弯弓搭箭,瞄准了杨洪。

看看瞄得差不多了,王二右手一松,“嗡”地一声弓弦振鸣,一只劲箭离弦而出,向着杨洪急速袭去。

这时杨洪还在骂骂咧咧地道:“狗娘养的,老子还没和朱八那家伙照上面,就被陷阱和暗箭放倒好几个兄弟了,真是烦死个人。”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旁边一名家丁兵猛地跳了过来,用肩头猛撞杨洪,大叫道:“将军小心……”

杨洪为人机jǐng,被家丁用力一撞,他知道家丁兵这样撞过来必有缘由,赶紧借着冲撞的力量顺势一滚,向旁边闪开,刚刚滚开出去,“嗖”的一声箭矢破空之声就从他耳边划过,一只快得几乎看不见的劲箭,从他刚才站的地方穿过,没有shè中他,却shè中了他身后站着的一名士兵的胸口。鲜血溅起,就在他面前跃过一抹红sè……

呼,好险,老子捡了一条命!杨洪一边在地上滚动,一边大叫道:“盾牌护住我,去人,抓住放冷箭的……”

一一八、战前要嫁女

杨洪一边在地上滚动,一边大叫道:“盾牌护住我,去人,抓住放冷箭的……”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有指挥的军队和没指挥的军队,确实挺不一样的。没指挥的军队碰上冷箭,大伙儿全都像鹌鹑一样往地上一蹲,躲起来了。但有人指挥的时候,却知道一边保护自己,一边分兵反击。

杨洪的家丁兵将他死死护住,外围的士兵则在杨洪的命令下,挺起盾牌,直扑王二和朱元璋的藏身之地。

王二被士兵迅捷的反应吓了一跳,朱元璋却早就做好了准备,将王二用力一拉,跳进旁边一条沟,猫腰急走。沟里还散布着三十五名jīng锐,大伙儿护着朱元璋急退,沿路还不停地扔下兽夹。

士兵们向这个方向跑了几步,就看到了朱元璋等人在沟里急逃,于是数十个士兵吆喝着追了过来,但是没追多远,有人踩到了兽夹,惨叫一声倒地,接着追兵群中一阵混乱,大伙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这追人居然还会踩到夹子,风险何其之大……士兵可没这样的拼劲。

朱元璋和王二奔走了一阵,看到士兵没有再追来,王二才松了口气道:“士兵果然麻烦,反应好快,不是乌合之众可以比的。”

“那是当然!”朱元璋见到士兵还算争气,也不知道是喜是优,优的是现在士兵是敌人,喜的是,自己的大明朝也不算太糟糕嘛,虽然现在已是大明朝的强弩之末,士兵仍然表现出了相当的素质。

王二颇有点沮丧,低声道:“这箭没shè中杨洪,唉,要是shè中的话,士兵肯定就要退走了……真可惜,他以后会更加小心了,更难shè中。”

“不要这样想!”朱元璋轻言宽慰道:“想用这样的方式暗杀对方的将领,本来就是难如登天的事情,你看古往今来的战争中,有几次是大将被人暗杀导致失败的?这样的事例手指都用不完就能数出来。你今天这两箭,已经起了很大的作用了,很快就能看到效果。”

王二不是很懂,但是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和士兵们监视着士兵,终于明白那两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士兵现在走得极慢,每走几步,就要把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高低远近都侦察个明明白白,稍稍有点乱石堆的地方,就会举起盾牌,像是在预防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拖沓地前进。尤其是队伍中间的杨洪,他不管是在做什么,身边都跟了几个家丁兵,巨大的盾牌总是朝向一切有可能shè出冷箭的方向撑着。

由于这样的行进方式非常缓慢,而且紧张,士兵的士气开始不断地低迷,任谁也受不了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生活,不光要提防脚下有没有陷阱,还要提防远处随时可能shè来的冷箭,别说士兵,就算是后世的特种兵也无法长时间承受这样的压力。

士兵们开始叫苦连天,这帮子丘八兵痞的军纪本来就很涣散,在面对这样的压力时,军纪就更加糟糕了,经常有人不听杨洪的命令,赖坐在地上不走,要拿鞭子抽,他们才会不情不愿地起身。有时候路过一个清澈的小湖泊时,所有的士兵,就连杨洪的家丁兵们也不愿意继续前进,杨洪也只好停下来,让士兵们在湖泊边上休息,扎营。

每当王二从远处shè过去一只冷箭,不论有没有命中,所有士兵都会停下来,赖在原地起码半天,等到确认周围绝对再也不会有冷箭了,才会慢吞吞地继续前进。

每当士兵的士气低迷得实在不想走的时候,杨洪就被迫要出来说几句话,鼓舞一下士气,他大抵上翻来覆去就只有那么几句:“我们的敌人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流寇,根本不堪一击,我们现在的困难,都是来自于黄龙山,只要刻服了大山的阻碍,到了敌人的山寨下面,咱们轻轻松松就可以将流寇剿灭,就像去年对付郑彦夫一样,回去之后升官发财,赏银大把,你们可以用来娶媳­妇­,吃饱饭!好了,都给我起来,继续前进……”

这番话倒是有一定的作用,士兵们强打起jīng神,在升官发财的诱惑下,继续前进……然后,在某个山壁的拐角处,被朱元璋带人布下的陷阱坑两下,又被王二shè上一冷箭,士兵的士气又再度降回冰点,杨洪又得被迫站出来,慷慨激昂地演讲一番。

就这么反反复复纠结着,士兵的队伍经过了不知道多少艰难,辛苦……受过了不知道多少委屈和欺负,终于在大半个月之后,来到了朱元璋的山寨脚下……

兴奋的士兵们见到地头到了,士气倒是一振,不过大半个月以来在山里受的折磨,还体现在他们的身上,人人的衣衫上都布满了泥水和灰尘,不少人的脚背上凝结着泥块,队伍后面抬着十几具抬架,都是在山里受了暗算而倒下的伤员。

就连杨洪和马千九两人,也是灰头土脸,一脸惨相。

“他妈的,这次老子就不该主动请兵来剿匪!”杨洪忍不住骂了起来:“这黄龙山真他妈的不是人来的地方。给老子把营寨扎起来,妈的,五天之内,把这破山寨给攻破了,早些回家去。”

士兵们其实也挺高兴的,辛苦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到了地头,只盼流寇们和郑彦夫一样不堪一击,于是兴高采列地盖起营寨来。

这时候,朱元璋、王二、包括马小天在内的三十五名jīng锐,也已经回到了山寨里,和士兵一样,他们也灰头土脸,个个都疲惫不堪,和士兵在山里玩了大半个月,他们都没睡得上一场好觉,身上的衣服也是大半个月没换,上面沾满了泥土和灰尘。

刚一回到山寨,几个士兵就累得软倒在了地上,靠着同伴的搀扶,才能返回自己居住的山洞去。朱元璋让他们好好休息,自己却还闲不下来,赶紧召来拼命三郎,询问山里的防守准备得如何了。

“朱八哥,您出去和士兵玩捉迷藏的时候,咱们山寨里的准备也已经完成了!您看那边堆着的石块堆,全都是jīng心挑选的,每一块都刚好能让咱们的兄弟抱得起来,砸得下去。再看那边的滚木,咱们砍了山下好大一片林子,弄了近百根滚木上山来,如果士兵敢攻山,保准砸得他们哭爹喊娘。”拼命三郎说这番话的时候,挺紧张的,士兵已经到了山下,他难免会想起上一次失败的经历,所以对士兵有着相当大的恐惧。

朱元璋不由得重重地在他肩头上拍了一下:“你放心,咱们这次一定会赢!你不会再重蹈上次的覆辙。你得把jīng神打起来,因为你是一个头领,如果你都是这样的jīng神状态,士兵们就更加糟糕了。对了……在士兵要来的消息散开之后,山寨里的乡亲和士兵们情绪如何?”

“这个……士气还行,大伙儿都说朱八哥打仗厉害,跟着您保准没错。”拼命三郎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道:“但是……咳……挺奇怪的,单身男人都在积极奔走,向有女儿的家里提亲,尤其是士兵们,个个都在急吼吼地想娶个老婆。而有女儿的人家,也在争相嫁女儿。”

“什么?”朱元璋哑然失笑:“争着娶老婆?哈哈!”

原来这也是古代的一个特sè,每当有战争来临时,百姓们都会争先娶嫁,积极地筹备婚事,到了适婚年龄的男人会急着讨媳­妇­,女方家人也会急着把女儿嫁掉。

为什么呢?

因为古代打仗,男丁消耗会非常的大,一次大战下来,劳动力会大幅度削减,再加上中华祖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士兵们担心自己打仗死掉,没有留下后代,就会在战争前积极地娶老婆,争取在出征之前,在刚娶过门的老婆肚子里留下一点骨血,这样就算自己在战场上玩完了,血脉也能得以延续。

而女方那边嘛……则是因为男人在这时候急着娶,条件就会放宽,对女方的要求降低了许多,例如嫁妆这种东西就可以省了。许多“嫁不起”女儿的穷人家,就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把女儿给甩卖出去。而且大战之后男丁减少,女人就更愁嫁,身价会掉得厉害……嘛,总的来说,有点像股市崩盘,大家一起拼命甩卖的味道。

朱元璋听拼命三郎这么一说,嘴角都笑咧开了:“哈哈!这一仗打完,急着甩卖女儿的就该后悔了,因为咱们这一仗绝对不会损失很多男丁的。”

这时王二拖着疲惫的身躯靠了过来,他虽然身体累,但jīng神头儿还很不错,笑问道:“朱八哥,士兵在山下扎营,咱们要不要趁着他们扎营的当口,带人下去冲杀一回?说不定一战就可定胜负了!”

“不行!”朱元璋果断地道:“士兵们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到了咱们山寨下面,现在他们正是走过了黎明,刚看到曙光的那一刹那,士气极为高昂,不可以在这时候和他们放对!”

说到这里,他用极快的速度扫了一眼拼命三郎,认真地道:“而且我们的士兵中肯定有不少人对士兵有畏惧心理,绝不可以与士兵直接交战……今天好好休息,让士兵扎营,咱们首先要做的,只有一个字: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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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大战前夜

山下的官兵们今天肯定得好好休息,把长时间在山里跋涉的劳累赶走,第二天才会发动攻势。而朱元璋也决定让士兵们好好休息,养jīng蓄锐,首先防守。虽然这样做会让官兵得到喘息的机会,但是朱元璋知道,官兵在体力上仍然是处于劣势的。

他们在崎岖的山林里走了大半个月,还要一直jīng神紧张地提防着陷阱和暗箭,jīng神和**双方面的疲劳,不是休息一两天就能恢复的。而自己这边,只有三十五名士兵和官兵一样劳累,别的士兵们却一直在好整以暇地等着,跟着拼命三郎练习使用滚木擂石,体力消耗不大,而且做好了充分的防守准备,不论怎么看,都是自己占便宜。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不犯错,不搞什么主动出击,不做去找败仗来打的傻事,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王二虽然还是很想出击,但是他一向服朱八哥,既然他说先守,王二就没啥意见了。他呵呵怪笑了两声,笑道:“那我回去洗澡睡觉了……大半个月没洗澡,看我这一身臭得……哈哈哈……朱八哥,你也快回去休息,你也够累的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挥手让王二去了,但他还是没急着回去,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山寨里转了一大圈,把每一个防御要点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所有的军备物资,例如滚木、擂石、弓箭都进行了一番检查,务必要做到巨细无疑。

在上一世的时候,朱元璋就是一个事必躬亲的人,每天要处理无数的政事,大事小事,­鸡­毛蒜皮都要管到,所以他又被后世的人戏称为“劳模朱元璋”,而这一世,他身边的王二、拼命三郎、李初九等人虽然对他十分忠心,但是能力上面还嫌不够,他不能完全放心把事情交给这些人处理,所以就得更加事必躬亲。

而他这种事必躬亲的态度,落在手下的人眼里,就觉得分外可靠了。要知道年轻人很容易犯一个错误,就是好高骛远,小事不为,大事难成。年轻人一旦身居高位,就喜欢把杂事交给别人去做,然后又因为经验不足,而被下面的人蒙蔽。

例如后世时的小年轻们,总是幻想自己做生意赚大钱,但是真给他们一笔钱做生意时,他们自己往往懒于打理,把各种事都交给自己雇佣来的员工去全权负责,结果就是生意搞得越来越差,最终亏本关门,如果这些年轻人能像朱元璋那样做事认真细致,身体力行,也许他们的小生意就会做成大生意,而不是关门拉倒了。

一个勤快的管理者,往往可以带动一整只团队,朱元璋的认真负责,就给山寨带来了巨大的正面能量,士兵们就算已经准备好了充足的物资,但看到头领亲自来问起,他们不由自主又到后面的山崖边去抱了一些石块来堆在山前。

每一个人都充满了­干­劲,一个年轻人对着朱元璋笑道:“朱八哥您放心,咱们一定会守住山寨的,您说过,输了这仗就得死,而且是山寨里的男女老幼全都要死,咱可不想死在这里!就算咱死了,咱刚娶的媳­妇­儿也不能死,她肚子里已经有我的儿子了,咱说啥也得把山寨保住。”

“你就吹!”他旁边的同伴大笑起来:“你那媳­妇­儿才过门三天,你就知道她有你的儿子了?傻货。”

“老子辛苦了三个晚上,我说她怀上了,就肯定怀上了。”

“想儿子想疯了?”

“哈哈!”

士兵们总的来说是乐观的,但朱元璋还是能从他们的说笑声里听到一丝儿的不自信和恐惧,和官兵为敌,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太难了!心理上这一道坎儿,很难过得去。这个问题不是靠语言或者物质来弥补,只能让他们亲自经历过一次漂亮的胜利,才会打消掉对官兵的恐惧。

检查完了山寨里的每一个边边角角,朱元璋对防御物资的准备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心里忍不住想到:拼命三郎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已经学会了稳妥做事,看来今后防御这一块儿的事可以放心地交给他来办了。

此时天sè已将晚,西边一轮红rì,正在缓缓地落入大山的背后,朱元璋这时才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躯,缓缓地向自己的山洞走去,走进山洞里,张樱仙已经放下了屋子中间的草叶帘子,屋子的里面也没点灯,黑漆漆的。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在屋子里摸黑寻找换洗衣服,打算去山边的小溪里洗个澡。以前在马家做管事时,他可以让秋叶搬个装满水的木桶到屋子里供他洗澡,但是山里物资稀缺,能用来洗澡的木桶是不存在的,他只能去山边小溪旁洗。

就在他摸黑找衣服的时候,另外半边山洞里,张樱仙正忐忑不安地躺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抓住秋叶的手臂,呼吸都不敢重了,但心朱八走到她这边的山洞来。

张樱仙明明已经习惯和朱八分割山洞的生活,很少叫秋叶过来一起住了,为什么突然又紧张起来了呢?原来是受了山寨里的人们急着娶亲嫁女的影响,自从官兵要来的消息传开之后,山寨里的年轻男女都在急着成亲,男人们都想在战争到来之前给自己留点骨血,在这种大前提下,张樱仙又开始感觉到不安全了。

朱八也是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他也没有成亲,没有孩子,他会不会也想在战争到来之前,给自己留下血脉呢?张樱仙忍不住就要这样想,越是这样想,就越怕!所以又把秋叶叫了过来陪自己睡,原本早就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边。

只听到草帘子的另一边,传来朱八翻找东西的轻微声音,不一会儿,这声音停了下来,他似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脚步声又向山洞外面去了。

“他走了?呼!”张樱仙大松了一口气:“秋叶,你过去看看他刚才在找什么东西,我怕……”

秋叶听话地从张樱仙的床上爬了起来,掀开草帘走到了朱元璋的那边去,过了许久才又回来,对着张樱仙低声道:“他拿走了一套换洗衣服!我想……朱八哥是去洗澡去了。”

“洗澡?”张樱仙大惊:“他为什么要洗澡?这……难道是要来找我……”

“小姐,别胡思乱想……”秋叶赶紧安慰道:“他在外面辛苦了大半个月,跟官兵捉迷藏,身上肯定脏死了,洗个澡也是正常的啊,相处了这么久,朱八哥的为人您还不清楚么?”

“他为人要是真好,又怎会抢我来做压寨夫人?”张樱仙气苦地道:“眼看官兵来了,说不定我明天就能被救出去,要是这时候发生点什么……那才真是冤枉!”

“放心,不会的!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婢子一定会保护小姐的。”秋叶十分认真地道,她突然压低声音,红着脸,用十分细微的声音道:“前些天我问了李大婶,她告诉我说……男人做了那事儿之后,很长时间之内都会软软的,不能再做第二次……如果朱八哥要动小姐,婢子抢先把他服侍好,他就不会碰小姐了,就算想碰,也有心没那力。”

张樱仙握了握秋叶的手:“我就全靠你了!如果这次能逃出生天,回去之后我会提拔你做大丫鬟!把家里所有丫鬟都交给你管。”

秋叶叹了口气:“小姐别说这样的话,婢子保护您是应该的。”

两个女人小心小意地说了一会儿话,只听到山洞前又有脚步声传来,朱元璋回来了。

张樱仙的神经一下子又崩得紧紧的,全身都僵了,秋叶也紧张地侧耳倾听。只听到朱元璋走进屋子里后,喃喃地道:“这身衣服也有够脏的,明儿叫秋叶来洗一洗。”

“是换下来的衣服……”秋叶小声地道。

“嗯!”

朱元璋没有点灯,屋子里还是黑黑的,他是一个很节省的人,山中物资不丰富,能不点灯的时候,他就会省点灯油。只听他的脚步声向着床的方向行去,两女心中都松了口气。

突然,脚步声停了,朱元璋似乎想到什么,顿在了屋中,张樱仙刚刚放下去的心,一下子又紧抓了起来。

脚步再次响起,这次居然是对着草帘子的方向来的,张樱仙大惊失sè,在秋叶耳边急道:“不好了,他对着咱们这边来了……”

“小姐……别怕……婢子……婢子在这里!”秋叶也紧张起来,她其实并不介意献身给朱八,因为她是真的爱他,但是……她也担心朱八不要她,而是非要张樱仙,那时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朱八的脚步声在草帘子的另一边停了下来……

张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可以想象到,接下来的一幕,是那个男人的手掀开了草帘,脸带yín笑地走过来,如果秋叶不能保护她,她除了哭泣之外,做不了任何事情!

“秋叶,快脱衣服!”张樱仙低声命令道:“把身上的亵衣和肚兜都脱掉,他如果过来,你立即投入他怀里,让他没时间来注意到我……”

一二零、晨!邀战

“秋叶,快脱衣服!”张樱仙低声命令道:“把身上的亵衣和肚兜都脱掉,他如果过来,你立即投入他怀里,让他没时间来注意到我……”

秋叶轻“嗯”了一声,虽然很害羞,但还是听话地脱了起来,很快就脱得光溜溜的。虽然她和张樱仙都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但也知道一个基本道理,就是脱光衣服的女人更容易吸引到男人的眼球,如果朱八掀开帘子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脱光的秋叶,说不定就真的看不到张樱仙了。

不得不说,古代的女人真的很可悲,在那样的情况下,想到的自保手段居然是拿另一个女人去垫背,要是张樱仙是现代女人,早就拿起剪刀守在草帘子后面了。

两个女人的心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秋叶甚至做好了一个扑过去的准备动作,但那草帘子却迟迟没有掀开,过了许久,才听到草帘子那边传来朱元璋的一声轻叹:“樱仙,有个事儿,本不想说,但想了一阵子,这事儿和你有一定的关系,还是决定告诉你!”

“什么……什么事儿?”张樱仙其实很不想说话,害怕自己说话会招来注意,但已经被人点了名,不说也不成了。

“这次官兵进山,带了一个咱们的老熟人……”

“谁?”

“马千九!”朱元璋叹道:“你猜猜,他是­干­什么来的?”

“呃……”张樱仙听说马千九来了,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在山里好久了,终于听到一个山外的名字,他虽然只是马家的一个管事,不算什么大人物,但这个名字还是让张樱仙回忆起了许多在马家大院里的生活。

“我想,他是来认人的!”张樱仙不全傻,很快就猜中了:“就像上次我让秋叶跟着杨洪去指认郑彦夫一样,马家派了马千九来指认你。”

“嗯,猜中一半!”朱元璋叹道:“如果只是要指认我,随便找个马家的家丁都可以做到,但这次来的却是马家最忠实的老仆马千九,你能想到为什么吗?”

“派最忠实的仆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事情很重要,不放心普通家丁做;另一种是有什么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事,家丑不外扬,只有忠心的老仆才有资格处理。”张樱仙毕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对这种事是很明白的,一点就明。”

“嗯,既然你猜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妨再想想马家有什么家丑要处理。”朱元璋带着同情的语气道。

话说到这份上,张樱仙就算再蠢也明白过来了,一张脸刷地一下变得雪白:“不是……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马家的家丑,张千九是专门派出来处理我的?他是要亲眼看我死!”

“我什么也没说,是你自己想的!”朱元璋叹道:“我说的你未必信,这种事,交给你自己判断。”

“不会的……这怎么可能?我……我还是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我……我没有做出任何有辱马家门风的事情……”张樱仙说话都结巴了起来,这一瞬间,她真的是柔肠百结,就在不久的刚才,几次呼吸的时间之前,她还在绞尽脑汁想办法保护自己的清白,怎么她就变成家丑了呢?不,这事绝不可能,一定是自己想错了,马千九的到来,一定是有别的目的。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朱元璋从草帘边走开,回到了他自己的床上,重重地躺了上去,他是真的累坏了,身体一沾到床,立即沉沉地睡去,屋子里响起了他沉重而均匀的呼吸声。

但是张樱仙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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