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洞庭湖畔芦荡成片,虽然没有芦穗满目飘展的壮观,却也青涩郁葱,渐具规模了。向牛丕猫着腰,小心地拨开身前的芦苇屏障,凝神观察外面的情景:眼前是一小片比较干燥的空地,空地上有一个小土坑,南面临湖,另三面被重重的芦苇荡包围着。他聚神向周围倾听着,确定空地周围是安全的,方才穿出芦荡,走上空地。
一身雪衣的艾净紧随其后来到空地上,向牛丕怀着畏亵的心思偷瞄向她那双诱人的赤足,除了足底沾着泥灰外,足背非常干净,这让他深佩此女的轻功了得。艾净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不正,秀眉轻锁,裙裾微微下扯,把玉足遮住了。
向牛丕轻叹一声,歪身坐倒在地,口中叹着苦经,“哎哟,累死我了,这该死的肖白虎和鹏万里,怎么甩都甩不开他们,不知道这些家伙用了什么邪术,简直成了我们的附骨之蛆了。”
艾净素手轻揽披肩的青丝,妙目如雾般看着远处湖面上驶过的白帆,轻声说道,“天下四大书院的四大护法如今我们已见其三,只不知这一直未露面的是什么样的人物?这些怪物各怀绝技,十分难缠,若是一路上总被他们如此死搅蛮缠着不放,虽说不怕他们,却也麻烦得紧,我看我们还是速速赶路吧,再走三十里路就该到岳阳城了,一俟到了人多的地方,他们就奈何不得咱们了。”
“歇歇吧、歇歇吧。”向牛丕告饶道,“我现在又累又饿,这几天跑的路比我三年里跑的路还要多,真要命啦,再跑下去,我这两条腿就不再姓向了。”
艾净美丽的秀容上挂上一抹冷笑,“你好歹也是一个名闻海内的大盗,跑这点路就趴下了,讲出去谁信?”
“你搞错没有,做贼又不是靠双腿,是靠双手和头脑也。”向牛丕咕哝道,“我做贼那会儿,吃香的喝辣的,出门有香车宝马侍候着,哪曾吃过这种苦。”
艾净垂首想了想,纳闷道,“我们从嘉兴开始到这里,一路上居然被他们毁了咱四匹坐骑,不知道这帮书院的术士们用的是何邪术?我到现在还想不明白。”
“肯定是那虫二姑,”向牛丕判断,“这个丑八婆养着一大堆怪里怪气的虫子,这天下五毒她一人就养了四样,没让咱浑身长满虱子已算是相当客气的了。”
艾净觉得他说得有理,如今已入春末,正是虫子茂生的季节,虫子不比兽类和禽类,有的小得肉眼难辨,防不胜防,那虫二姑以虫子为武器,却也算是江湖中极具个性的一号人物了。
忽然,她的心里连打两个激灵,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与此同时,向牛丕也产生了同样的预感,低声呼道,“快隐蔽!”
两人闪身掩至芦苇群中,隐在暗处,聚神聆听四周的声音,忽而,向牛丕手指向天空指了指,艾净抬头上望,高空中,一只鹰隼在展翼盘旋,这是鹏万里所豢养的那只猎鹰。艾净从地下捡起一粒石子夹在手指间,暗暗运功上手,准备用石头把那只猎鹰打下来,向牛丕拦住她道,“不可,这只鹰儿机警得很,再说又飞得高,一击不中反倒暴露了。”
“怎么办?”艾净柳眉轻蹙,“如果走,不管从哪个方向都会被它察觉;如果不走,只怕他们几个马上就会追过来,因为他们还有一只嗅觉灵敏的豹子。”
向牛丕察视着四周的环境,忽然说道,“我们不走了,让他们抄到我们前面去。”
艾净知他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向牛丕趁空中的猎鹰飞出视线后,迅速带着艾净来到空地中央,他指着空地上的一个半人多高,约六尺方圆的土坑,“跳下去。”
“跳下去?”艾净看着坑中那些腐烂的苇叶,感觉很脏,心下踌躇。
向牛丕从肩袋中取出那卷可做幻术的绢轴,用斑竹湖笔在绢轴上草草画了几笔,只见绢轴上水波粼粼,栩栩如真,但不是那种清水,而是令人恶心的黑腐之水,他画好后,见艾净还站在坑边犹豫,不由分说地把她推进坑中,两人紧挨着蹲下,把那幅绢轴往头上一盖,绢轴自动变大,紧密地把他们盖严实,从外面看,这个坑变成了一方肮脏的污水塘。
过了约半炷香功夫,雪豹从芦苇荡中钻出来,它沿着两人的气味追循到污水塘边,惊异地瞅着污水塘中自己的倒影,感觉数天前在寒山寺中所发生的奇怪现象再一次出现了:明明面前有强烈的人味,可是,眼里所见的却为何浑然不是那回事呢?雪豹感觉很纳闷,使劲扇动鼻翼,绕着水塘不断转圈子,甚至伸出爪子在水塘里拨了一下,只见眼前水波泛开涟漪,但是爪子却是干的。雪豹没有人类的智商,当然不知道爪子入水而不潮是不正常现象,它感觉自己有点干渴了,于是伸出舌头舔那水塘里的水喝,哪知舔了半天,还是觉得口渴,这是怎么回事?雪豹又糊涂了,眨巴着眼睛干瞪着污水塘,郁闷之极。
忽听身后有人呼唤:“嘿,别喝那脏水,去湖边喝去。”肖白虎大步从芦苇荡中走出,把自己的爱宠往湖边赶。
虫二姑和鹏万里紧随其后走到空地上,两人哎哟一声,同时坐倒在地,手敲双腿,显见是累极了。
“向牛丕那狗贼滑得像泥鳅,他真有本事就别让我给逮着,否则,嘿嘿……”
那虫二姑冷笑起来比鬼还难听,躲在坑里的艾净只觉得心里直发毛,感觉就像有条毛毛虫在心口爬着似的,忽然,她果真感觉到腰际有东西在轻轻摩挲,但这不是虫二姑养的毛虫,而是向牛丕那只不规矩的毛手,若换作平时,她会毫不客气地掴他一个金光灿烂的大巴掌,只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只好忍住心中的怒火,由着他在自己身上吃豆腐。
鹏万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他要真那么容易就让你给逮着,这天下第一捕头该让你做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虫二姑不满地横了他一眼,手指玩弄着脖子上那条蜈蚣项链,眼神小心地睃视周围愈聚愈多的红头鸟儿,生怕一不小心又让这些贼鸟叼去头上的虫子。
“我是说,向牛丕好歹也算是当今最出名的贼头,”鹏万里冷笑道,“他若那么容易就让你给逮住,那天下的毛贼都得冲你喊老祖宗了。”他这话里明捧暗损,虫二姑如何听不出来。
“我就知道你这老变态看中那个和他在一起的姑娘家了,”虫二姑冷笑道,“前日在景德镇时,眼看就要逮着他们了,偏偏你一个走神,又让他们给溜了。”
“老子瞅那女娃顺眼又怎样?”鹏万里横鼻子竖眼道,“就因为有你这损害市容的倒贴货走在我身边,老子现在已经不能人道了。”
“你下流!”
“你滚一边去。”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忽见肖白虎对他们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安静下来,雪豹披毛竖起,喉咙里发出“呼噜”的警告声,飞翔在空中的那只猎鹰从空中滑翔而下,翩翩落在离空地不远的一棵半枯的桑树上,转侧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四周,只见这棵桑树周围的芦苇忽然违反自然规律,在迅速抽穗生长,然后芦花绽放,最后雪芦飘飘,一根芦苇需要两季方能完成的生长过程仅在短短的弹指间就完成了,只见白絮的芦花冉冉曳曳,如雪般向他们这里飘来,转眼功夫,三人周围飘满了芦花,景致怪异之极。
三人中虫二姑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边拨转着脖子间的蜈蚣项链一边呷声问道,“来者可是岳麓书院的花间溪妹子?”
猛见那棵半枯桑树的树枝剧抖了一下,端立树上的猎鹰被冷不丁吓了一跳,惨叫着飞上空中,桑树枝叶婆娑间,显出一条曼妙的翠绿身影,这身影在树叶间若隐若现,鹏万里和肖白虎睁足眼神,方才看清树上的女子,此女貌样俊俏,鹅蛋脸,柳叶眉,悬胆鼻,樱桃口,如云的青丝在头顶上绾成双丫髻,髻间戴一手编柳环,四根细如筷子,碧绿如翡的青藤从柳环间垂髫下来,就如四根翠绿的辫子般荡在腰际,身穿绿色水衫,整个人充满野趣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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