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墙术是崂山派独树一帜的法术,对于一个盗贼来说,一旦掌握了穿墙术这种奇技,许多机关和陷阱便成了过眼烟云,因为绝大多数机关陷阱往往都是设在门口、楼梯、过道、玄关等这些常人必经的路线上,而有了穿墙术,则能跳过这些危险之地,直达目的地。
“七珍阁”是大金国左丞相完颜纲收藏宝物的地方,阁内珠光宝气、紫瑞缤纷。阁高三层,阁式精巧玲珑,雕梁画栋、重檐飞翘,小阁位于宰相府中间的小池塘边,垂柳飘絮,池塘清碧,景致极美。阁楼四周有守卫把守,阁楼外楼道和门廊都设有重重机关陷阱,门上之锁更是由锁具名家,南阳西门家所制的‘七巧锁’,这是当世最保险的锁具之一,可是,如此繁复的防盗设施对于向牛丕和黑猫田歌这两个当今最负盛名的盗贼来说,却丝毫构不成威胁,向牛丕直接用上穿墙术,跳过那些机关陷阱,直奔“七珍阁”内。
因是黑夜,阁内昏黯无光,这种黑暗却丝毫不会妨碍黑猫的行动,只见重重黑幕中,两道碧绿的亮光在阁楼里飞快而悄无声息地睃巡着,从第一层移到第二层,又从第二层移到第三层,有序不紊地搜索着,忽而,黑猫在一排黄楠木架上停下,他围着木架来回地转了几圈,最后纵身跃上木架,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猫叫声。
片刻后,向牛丕循着声音找到木架边,只见他手里举着一只鸽蛋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上发出荧荧的淡光,这种光比阁外的月光略黯,如此一来阁外的守卫就看不出阁内的光亮了。他举目打量黑猫所立的木架,这个木架上所摆放的藏品以书画藏册为主。
“按照三叔的介绍,”向牛丕轻声嘀咕道,“《清明上河图》长达三丈,宽幅七寸半,这可是相当壮观的一幅图册,即使卷起来,所占体积也一定不小。”
黑猫跳到木架的最上端,在字画堆里仔细寻找起来,向牛丕则负责木架的下半部分,他把那些看似体积较大的画轴小心地展开仔细观看,过了约一炷香功夫,他忽然发出一声低叹:“是了,这幅就是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了。”
黑猫闻声从木架上跳下,只见向牛丕半蹲着身子,俯身打量着木架最底端一层上的一只两尺见方的樟木方盒,方盒内,厚厚的一卷画册散发出淡淡芬芳,向牛丕小心翼翼地展开画卷——
画上景致精美,色彩浓淡相宜,工笔细致,所绘人物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所绘景致细节毕露,张弛有节、疏密有致,极有章法。这是一幅反应汴京城景色的全景画轴,画中采用散点透视的构图法,把汴京远郊的风景、城中纵横交错的街景、南来北往的车轿舟楫、汴河两岸的风情巨细无遗地用高超的笔触融合在一幅长卷中,画者笔力高超,画工精细,每一细节都表达得那么完美精巧……
向牛丕和黑猫借着夜明珠上的微光细细浏览着这幅长达三丈的浩然长卷,一人一猫不断地发出惊叹声,忽然,黑猫伸出爪子点着画轴卷端的一段题跋发出两声惊讶的嘟囔声,向牛丕俯身仔细观察那段题跋,轻声道,“你的意思是这幅画不是真迹?怎么会呢?这么浩繁的一幅长卷,想要临摹可得花费多大精力!嗯,题图《清明上河图》是宋徽宗亲笔题写的,嗯,这应该是他独创的瘦金体字体,不过现今会模仿这种字体的人很多,有的模仿得惟妙惟肖,若是单以字体来判断这幅画的真假,好像有点困难哩。”
黑猫把爪子移到题跋下段的一段字体上重重地点了点,在这个位置上,有一个‘双龙小印’,另有一段字迹写着:“宣和殿御书 天”,向牛丕仔细辨认着最后一个“天”字,发出一声感叹:“呀,这个署名有错误,这果然是一幅赝品。”
诸位,这个“天”字并非一般的天字,而是宋徽宗赵佶独创的一种署名方式,写得极象分开的两个字“一大”,据说是象征“天下一人”的意思,这种署名方式在当今天下是独一无二的,特别是最后一个笔划“捺”,刻意拖得又长又细,十分有特色。而在这幅画中,模仿者显然疏忽了宋徽宗的这一署名特色,把那一笔“捺”拖得很简短,向牛丕和黑猫田歌都是鉴赏方面的行家,他们此前并没有见过张择端的画作,自然无法从画工技巧和笔法上来判断此画的真伪,但宋徽宗的这个独特的署名方式他们却是见过的,仅从这一字上,他们立马判断出,这幅画绝非真迹。
向牛丕和黑猫面面相觑,感觉说不出地郁闷,千辛万苦由江南跑到敌国腹地,最终得到的却是这个结果,怎不令他们心情郁结呢——一幅赝品,如果完全是依照原作临摹下来的,也许能从此中看出一些有关于“清明印”的线索来,可若是这幅临摹作品是在仓促间完成的话,就很难在细节上与原作保持一致,如此一来不仅难以在画中找到线索,说不定还会被误导。
这时,从阁外传来几声野鸭的叫声。
向牛丕侧耳倾听,转头对黑猫低语道,“是艾姑娘在发出警示,这里不能久留,我们马上离开。”说完,他把假的《清明上河图》重新塞入樟木箱中,依照原样放回原位,然后收起夜明珠,一人一猫分闪而开,钻入夜色中。
距离“七珍阁”不远的一片太湖石假山群中,杏月儿缩躲在一个假山石洞中,她手里捏着一把三叶草,不耐烦地把这些可怜的草叶扯碎,踩烂。假山边上的池塘里,时不时传来水禽拍翅的声音,每响一声,杏月儿则要心惊肉跳地骇上好半晌,她咬紧嘴皮,使劲不使自己尖叫出声,说来也怪,大风大浪她都见识过,也没惧怕过,可此刻的寂静宁谧却让她倍感煎熬,说到底还是孤独感引出的恐慌——杏月儿不惧鬼神不惧虎狼,偏偏害怕孤独。
正当她感觉极度绝望时,黑猫田歌跳进石洞中,杏月儿乍见黑猫,便如见到恋人般狂喜,抱着黑猫一阵狂吻加蹂躏。跟在黑猫之后进入石洞的向牛丕闪在石洞洞口边,把目光在石洞里睃了一圈,问道,“艾姑娘呢?”
杏月儿放开黑猫,玉指向头顶的假山指了指,轻声道,“刚才发现假山上有夜行人出现,并慢慢向你们所处的‘七珍阁’靠拢,艾姑娘为了不使这夜行人打扰你们,所以故意发出声音,并把那夜行者给引开了。”
“夜行人?”向牛丕皱紧眉头,“宰相府是龙潭虎|茓,这个时候谁这么大胆?艾姑娘说了些什么没有?”
“她说看夜行人的轻功身法,似乎是江南武林人物。”杏月儿说道,“她还说夜行人绝非一个人,肯定还有后援埋伏在左近,所以必须把他引开,否则就要坏我们的事了。”
向牛丕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定是张公琮这帮家伙发现我们的行踪,追踪而来了。这帮家伙,真是阴魂不散哪。”
杏月儿见他两手空空,异声问道,“图呢?你们不要告诉我白跑一趟。”
向牛丕翻了翻眼皮,摊开双手道,“阁楼里确实有一幅《清明上河图》,但它不是张择端的真迹,是幅赝品。”
“赝品!”杏月儿情不自禁地提高嗓门嚷道,“就算拿幅假画也聊胜于无啊,贼不空手,这个道理你总该懂啊。”
“我偷过的东西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少来教训我。”向牛丕不耐烦地摇着手道,“一幅假图未必有实际价值,说不定还会因此暴露我们来中都的目的,现在并没有到绝望的时候,想要找到真迹还是大有希望的,过早暴露反倒为我们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障碍。对了,你知道艾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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