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华来到邓府的时候刘秀正在练剑,并不知她,这个让他知音而生爱恋,颦颦而慕芳华的女子,会突然而来。更不知这正是邓晨的一番巧意安排。
同丽华一起来的还有阴兴。记得出门前邓氏嘱咐他们:“平素里你是个女儿家不得经常出门,兴儿又远在长安,这次好不容易凑在一块,你们表哥让人送信来要你们几个过去邓府耍上一天,你们就在那里好好玩玩。识儿要去处理生意上的事,就不能一起去了。”
剑乃兵器之王,又称君子之器,是兵器之中最难用好的,但用好了它也是最能彰显王者之气的。
刘秀一袭青衫,带动三尺剑气,所到之处把秋的肃杀横扫了个干净,令天地生色,日月争辉。
她似乎看痴了:这人必是刘秀!早闻他在表哥府上,却从不曾蒙过面。看此人气质除了他还能是谁呢?
虽然自己常住深闺,但也是久闻南阳刘文叔的大名。长辈们说他是皇族后裔,身负重振汉室的希望;哥哥眼里他豁然有君子之风,日后必成大器;闺中密友口中他温良有礼,是个谦谦君子;在弟弟眼中他又文治武功无一不精,真真无所不能似的。丽华曾奇怪,同一个人,怎么可能得到如此多的溢美之词?今日一见才知不虚,这个男子气质天成,似乎生来就是为了蛊惑众生的。
刘秀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华丽丽地出现在她眼前,似乎上天就是要他们在彼此严重留下惊艳的开始。
他收了剑,眼睛定定地看着一身风华的阴丽华,从不苦于辞藻的他突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了。
“三哥的剑好漂亮!”看他动作一停,阴兴已经小跑到他面前,拿过他的剑把玩起来。“三哥舞得更漂亮!比我在长安的师傅舞得还好!”
刘秀温柔地拍了拍只到自己肩膀的阴兴。他们之前是见过了,在刘秀眼里兴儿秉承了管仲一脉男子的秉性优点,忠厚好学。虽与阴识的独到睿智相比是欠缺了几分成才的资质,但也不影响他今后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兴儿想学吗?三哥教你可好?”
阴兴高兴地说:“好啊!”
“学剑就等会吧,外面天寒,先进来暖暖身子。屋里可有泥炉好酒啊!”说话的是邓晨。从阴丽华和阴兴一被管家领进来他就看见了,只是躲在屋里偷偷观察。从阴丽华与刘秀那惊鸿一瞬的对视,他就知道自己这么做不是没有道理的。所谓英雄美女,还有比这种组合更养眼更等登对的吗?
阴丽华也感觉到自己莫名站着有些失礼,忙微微低头向屋里走去。经过刘秀身边时轻轻看他一眼,已是一脸羞红,彩霞飞满天。
邓晨把丽华让进屋,又对外面弄剑的刘秀和阴兴说:“你们也不要在外面呆太久,现在天寒,小心着凉。”
丽华看见屋里的刘元,略一施礼:“表嫂。身子可好?”
刘元知道她指的是自己新添了孩子,于是爽快地说:“有什么好不好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两人聊了会子家常,刘元拉着丽华的手:“让妹妹看件稀罕东西,可好?”
丽华不知这是刘元和邓晨事先安排好的计,答道:“好啊。”与刘元一起走到后院一间房子前面,刘元推门进去。丽华看这间好似个书房与卧室一体的房间。正中是一副床榻,前面的书案上高高地堆着竹简。房间四周的案子上也堆得满满的。那时的书还都是书写在多木简、竹简上,书稍微一多就会让人联想到“汗牛充栋”四个字。丽华随便拿起一本书,解开看是一本《孙子兵法》,又拿一本是鬼谷子的《本经阴符七术》,再一本是道家的著作《庄子》。外下看还有史书,有兵法,有琴谱,有诗歌,真是诸子百家天文地理无所不包。丽华想此人好博学啊。
刘元静静地看她一本本翻阅刘秀的书籍,直到她走到塔前的书案拿起那捆写满“仕官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的简片。丽华轻呼一声,被有心的刘元听到耳里:“这……”
刘元接口道:“这是我三弟刘秀的房间。”
丽华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句子……”
刘元看她脸红得厉害,拉过她的手动情地说:“自从陪你表哥去了趟你们府上见了你,我那个傻弟弟就迷上了。虽然他性格内敛,这些日子却是喜形于色得很,总是莫名其妙就很开心,一个人傻笑。”说到这刘元也无奈地笑了:“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孩子如此用过心,也从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感觉如此美好。”
丽华放下手中的书简:“表嫂,我去看看兴儿。”说着已翩然离去。只留下那书简上火烫的温度。自己毕竟是大家闺秀,如此场合还是不要就留的好。但虽然嘴上不说,她的心理是快乐的,甚至兴奋的。豆蔻年华,初次感受男女之情就遇到那么一个天神一样的人物。而且他竟然是喜欢自己的!她如何能平静处之?
丽华与阴兴在邓府实实呆到晚饭时分,经过一天的接触,这对原本就都有心的男女之间开始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应。刘元他们知道,这就是爱。
正当邓晨和刘元竭力撮合刘秀和阴丽华的时候,罗敷已经微服出了阴府,开始寻找刘秀。
新野虽然不大,但也不小。但凭知道他姐夫是开粱铺的这信息量却是少了点。况且她人生地不熟,又身无分文,全靠在阴府有阴丽华接济,所以跑不了徒步一家一家地问,还不敢走太多路,生怕找不到回去的路。
东西南北地问了六七家粱铺没有一个老板是姓邓的。别人一看她不是来买粮食,连答理她的功夫都没有。罗敷从一家粱铺走出来,失望透顶地看着阴暗的天气,看来是要起风了。她身上穿得单薄,抱着双臂恨恨道:“刘秀,你个狗屁孩子死哪里去了!”
里面的老板听到她的话,奇怪地问:“你认识刘秀公子?”
三十二、易牙
她身上穿得单薄,抱着双臂恨恨地道:“刘秀,你个狗屁孩子死哪里去了!”
里面的老板听到她的话,奇怪地问:“你认识刘秀公子?”
罗敷当时就有种大喜过望的感觉:“是啊!老板您知道刘秀吗?”她绝没想到刘秀这个“外乡人”在新野的知名度比邓晨还要大。
老板一脸高深莫测地道:“南阳刘秀,这里凡是有女儿的人家谁不知道他啊?”
罗敷心想这话什么意思?只要有女儿的人家都知道他,都惦记着给他做老婆怎么着?看来这个刘秀还真是个抢手货,要赶紧弄到手才行。她决定了,一见到他马上把自己是女子的事告诉他,管他夜听潮不夜听潮的,她罗敷就是要食言了怎么着?
罗敷压制住自己对老板的满心鄙夷,装作谦虚的样子道:“老板,那你知道刘秀公子住在哪里吗?”
老板:“不知道 。”
罗敷简直有要揍人的冲动:“你不是说有女儿的都知道他吗?”
老板无辜地说:“我没有女儿啊。”
罗敷哭笑不得:“那……你……瞎掺和啥!”
老板道:“你这个小公子生得挺体面,脾气却不小。我虽然不知道,但我儿子知道。”老板一边收拾店面,一边自顾自地说:“我儿子经常与他的哥哥刘縯习武厮混。也与刘秀公子在新野一起玩过。他这两天去帮我送货了,如果你想让他帮你引路就后天过来吧。他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呢,如果没人引路你是找不过去的。”
罗敷心想也只有这样了。自己总不能去南阳找刘縯吧?更不能就这么回去。向老板道了谢,又再三叮嘱他后天来找他儿子,这才回去。
晚饭时间才见到阴丽华从外面回来,罗敷道:“姐姐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回来?我一个人在府上好无趣。”
丽华取灯到罗敷脸上照了照:“恩,起色好很多,看来是大好了。”
罗敷看丽华的袖口一块锦帕露在外面,上面透出了斑斑墨迹。于是指着道:“那是什么?写的诗吗?”
丽华慌忙把灯放下,背过身去,把锦帕往袖子深处放了放。这锦帛是白日里刘秀写上去的一首琴谱。也不知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擅琴瑟的,送了这么个从未听过的琴谱给她。
罗敷:“姐姐怎么脸红了?是不是今天去见心上人了。”
被道中心事,阴丽华羞赧非常:“你小小年纪休得胡说。”
罗敷心想我的心理年龄比你大好几岁呢,只是样子比你小几岁而已。罗敷指着丽华身上的月白曲裾说:“姐姐既然去见心上人,这身衣服就不是很合适了。”
丽华往下看自己的衣服,并无甚失礼之处。
罗敷道:“姐姐,你的衣服庄重有余,艳丽不足啊。”罗敷看着桌上的一匹粉色的薄绸,上面绣着金色的图案,很是漂亮。问道:“这是什么?”
丽华:“是今日里表嫂送的。说是天寒了,让我做外衣用。”汉代的衣服一般喜欢在曲裾外面披一件罩衣,既保暖,又漂亮。
罗敷问:“有剪刀吗?”丽华冲一个方向指了指。罗敷取了剪刀,把那绸缎取了三米多的长度,用剪子咔嚓一下剪了下去。搭在丽华肩上,绕在手臂间。“这样岂不比穿罩衣优雅些?”
丽华先是惊愕,等站在镜面,已被罗敷的眼光深深折服。
这种搭在肩上的长条形巾子叫披帛。也是汉服的一种服饰,只是出现得比较晚,至少此时是没有的。这种附加的服饰,延伸了身体的视觉效果,可以在女性身上营造一种生动活泼婀娜多姿的外形效果。敦煌的飞天壁画上就都有这种服饰,让人感觉飘然似仙,乍下凡尘。
罗敷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一件小小的披帛立时让原本就美丽的丽华变得更加脱俗。她如此着装恐怕凡是男子见了都会飘飘然吧。
丽华由衷地说:“没想道敷儿还有如此眼光。”
罗敷不谦虚地说:“这算什么,我还有更好的发明呢。”其实也不算什么发明,只是感觉古代的衣服穿起来跟现代的东西不是很一样,有很多不方便之处。
丽华问:“是什么?”
罗敷拿起毛笔,在竹简上画了当时男女所穿下衣剪裁简图。“我发明了一种东西,叫裆。”说着在简图上添上她的设计。这个看似简单的改造其实作用是不可小觑的。东汉初年的时候人们穿的内衣还是没裆的,被称为“袴”,又称“胫衣”,就是罩裤。一条腿上一个,用带子挂在腰间。这种东西听起来像天方夜谭,穿起来更是可笑之极。其实曲裾这种复杂的外衣就是为了更好地掩饰内衣,也就是罩裤的不雅之处,从而给身体多几重保护。
丽华看罗敷的眼神里分明写着四个醒目大字“惊为天人”。但罗敷却没觉得什么,毕竟这在她以前生活的现代是再常见不过的了。
经过丽华的赞赏,罗敷发现这种“改造落后的封建社会”的行为让她有了极大的兴趣。既然一时找不到刘秀,索性自己找些事情做做。于是她先从厨房做起,“民以食为天”,这汉代(准确地说是新朝)的食物太难吃,她要自己整些东西以享味蕾。
罗敷做其他的事情有时有投机取巧的成分,可这厨艺却真是她自己的手艺。生活在现代时她有一个厨神级的母亲,自己的一手好菜都是从她那耳濡目染学来的。
这天罗敷出去采购了大量的材料,又亲自做了一桌子。丽华把一家子人都叫到了一起,有邓氏,阴就,还有她那个一直没露面的哥哥,阴识。
罗敷对这个男子的第一印象极佳,虽然是身为商贾,但毕竟为管仲的后人,身上的儒雅气质挥之不去。细长的小眼睛,直鼻子,线条优美的嘴唇。虽然不十分英俊,但也让人看着顺眼。声音是柔和温暖的,简直是一副苏永康式的好嗓子。单凭这好嗓子罗敷就感觉想亲近。
阴识笑着问妹妹:“这就是妹妹常说的罗敷小兄弟?”
丽华赞赏道:“恩。你可不要小瞧他年龄小,可是满脑袋的奇思妙想。今天这一桌的菜就是他那小脑袋瓜想出来的。”
阴识点头:“恩,先不去尝好吃不好吃,单这色与香已经是一品了。我在长安最大的‘临仙楼’见到的也不过如此。”
罗敷让人当面夸奖有点小羞涩:“大家不要这么说嘛,哪里有这么好了。”
丽华:“好不好要让大家说了算。敷儿帮我们介绍一下这些菜吧。”
罗敷:“嘿嘿,好吧。——时间匆忙我只准备了些不太费时间的,”她一一指着菜品说:“小碟里的都是配菜,有草鱼酱,凉拌苦瓜,青椒玉米,凉拌韭菜,老醋生花生和什锦菜。大碟里的是主菜:白斩鸡,冰糖肘子,糖醋鲤鱼,干煸芸豆,拔丝苹果,开水白菜。今天的汤我为大家准备的是菠菜羹。”
旁边早已两眼发直的阴兴道:“哇,罗敷哥哥,你好厉害啊!这些看起来好像好好吃的样子。”
阴识也道:“果然是新颖。只是这些菜里,这道开水白菜显得最为平庸……”
罗敷就想到有人会提到这个,莞尔一笑:“这道菜看起来最平庸,却是这所有菜里最费时费力,也是最好吃的一道。”
丽华之前也好像是认同哥哥的看法,问道:“怎么讲?”
罗敷:“你们请先听这开水白菜怎么做。——先取新鲜的大白菜,只留中间发黄的一点嫩心。说是开水白菜,其实应该是‘清汤白菜’才对。这汤虽清,是用老母鸡、老母鸭、排骨和干贝等鲜活放入沸水锅中除血水和杂质,放入汤锅中加清水、葱姜烧开反复去浮沫,加料酒。再用小伙保持水开却不沸,慢熬至少两个时辰做成的。做好了汤,要将鸡脯肉打成茸,用凉的汤把肉茸拌成|乳状,倒入烧开的汤中。这时你会发现汤中的杂质争先吸附在肉茸上,慢慢形成一个球。一刻钟的时间把球捞起,弃之不用。如此反复三次,直到把汤净得如白开水一般清澈。此时把先前的白菜嫩心放入沸水中断生,再用清水漂冷,去尽菜腥后放入烧开的汤中再煮上一刻钟,捞出菜心垫在盆底,再轻轻倒入汤,此菜才算做完了。我今日忙了整整一天,这开水白菜一道菜就占了大半天的时间啊。”
罗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阴氏一家人听得是目瞪口呆啊。
丽华摇头赞叹道:“敷儿,你真是好……”
阴识忙接口:“何止一个‘好’字?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对易牙之道有如此研究。”
易牙是春秋时的名厨,齐桓公的近臣,善于调味,被厨师们尊为祖师。
罗敷笑曰:“易牙厨艺虽好,其品行却为人不齿。阴大哥既为管仲后人,对‘管仲临终荐隰朋’的故事一定比罗敷清楚。齐桓公想重用易牙,而管仲却认为其人为了讨好国君不惜烹了自己的儿子,没有人性,不宜为相。不若隰朋为人忠厚,重道义,合理法。”
丽华道:“敷儿见解有大家之气,难得啊。”
一直含笑看着几个儿女的邓氏开口了:“赞叹的话先不说,我们赶紧尝尝这菜吧。我怕再不让动筷子,兴儿就要馋死了。”
阴兴被人说破企图,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看其他人开始举筷,他又顾不得不好意思了,用勺子盛了开水白菜的汤就往嘴里送去:“哇!太好喝了!”其他人也是眼睛发亮,赞叹不已。世间竟有如此佳肴?
罗敷满意地看着他们的表情,想这道菜可是清朝御膳房研制的,建立新中国之后它还被端上了国宴。虽其貌不扬,可清鲜淡雅,香味浓醇,汤味浓厚,味道清鲜……用来形容其味的四字成语恐怕要用一箩筐。她母亲是四川人,她为了把这道川菜的代表作教给女儿,可是没少费了功夫。罗敷想,看来当初母亲的苦心终是用回报的。
一家人吃得开心,邓氏直道:“你这孩子既然投不了亲,以后也不要急于找他们了,就在这里住下,我们阴家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不单缺你那口吃的。我看你也是个贴心孩子,我以后可就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疼了。”
罗敷没想到一顿饭换来老太太如此的真心话,眼睛竟然不由湿润了。“哎,”罗敷口上答应着:“那我以后也就把您当亲娘了。”想想她与自己以前的娘,罗敷的母亲郭氏都十分像,一样的慈爱善良。
丽华道:“母亲既然喜欢敷儿,何不收他做个义子,这样您不就多了一个儿子了吗?”
罗敷哪想还用这一出,但没想到邓氏满口答应下来,就这样,她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大家子亲戚。人生的机遇谁说不奇怪呢?
到了第三天,丽华按照罗敷为她建议的装扮细细着了装:新做的白色的曲裾,粉色的绸缎做的缘和腰带,——正是刘元送的那匹薄稠。又把裁下的三米薄稠细细勾了边当作披帛。头上也不用多余的发饰,只用同色的绸带系了长长垂在身后。整体看来比先前更多了几分优雅与细致。此次去邓府是要与刘秀吟诗作赋的,这身打扮岂不正好?连邓氏都说女儿如此打扮大方得体,气质如兰。
丽华只对邓氏说表嫂让她过去说说话。罗敷看着被自己打扮地仙女一般的丽华,心里由衷的高兴。她可以看出来,丽华之意并不在表嫂,而是她一直隐讳不言的意中人。罗敷想,能帮这个干姐姐喜结良缘,她何乐而不为呢?可是她不会想到那个人会是刘秀,那个让她日日牵挂的人。
三十三、邂逅
看丽华出了门,罗敷也跟邓氏说要出去走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那粮店老板的儿子应该已经回来了。希望这点看似渺茫的希望真的能有作用。
罗敷来到上次的店铺,并不见那老板,一个年轻小伙子正在里面坐着与伙计聊天。罗敷上前问道:“这店铺的老板可在吗?”
小伙子打量了一下她,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惊艳:新野有如此一号风流无限的人物,我怎么不知道?“小哥找我爹有什么事吗?他出去了。”
罗敷一听他管老板叫爹,心下一喜:“你就是老板的公子?你可认识南阳刘縯、刘秀兄弟?”
小伙子一愣:“自然认得。小哥也与他们相熟?”
罗敷为了抓紧时间让小伙子帮忙,简短地解释道:“我与他们乃生死之交。现在因由急事要见刘秀大哥,你可否带我去他姐夫家?”
小伙子眼睛一亮:“你是秦兄弟!”
罗敷颇为惊奇:“你怎认识我?”
小伙子激动道:“与刘氏兄弟称得上生死之交的人本就不多,像你小小年纪却又气度不凡,恐怕只有秦兄弟一人了。我多次听两位大哥提过你,我们这些经常与刘縯、刘秀两位大哥厮混的兄弟,都有心想结识秦兄弟啊!”
熟人好办事,小伙子也不啰嗦,让伙计看着摊子,从后院牵出两匹马来就要上路。罗敷一看是马心下先是一阵怵得慌,就她那半调子的骑术,不从马上摔下来应该已经是万幸了。自己不久前的一身伤不就是拜这“马”字所赐?但是一想到自己千里迢迢地来到南阳,莫名其妙地来到新野,不就是为了找刘秀吗?总不能真给阴家老太太当“干儿子”一直住下去吧?豁上去了,她按照刘秀教给他的方法,抓稳了马鞍,奋力蹬住了马蹬,一跃而起,竟也安安稳稳地上去了。
这匹马比不得刘秀以前骑的“紫影”,速度慢得很,但慢马一般性子也好些,一路上倒是没难为她,只是不尽力跑而已。
小伙子把她送到邓府门前,门人通报了主人,不一会的工夫邓晨亲自迎了出来。“罗敷贤弟!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呢。下人说有位秦罗敷公子求见,我简直不敢相信啊。”
邓晨还是那副豪爽热肠的性子,罗敷看别人这么稀罕自己也是十分高兴,不过迎出来的人不应该还有刘秀吗?三哥听到我来怎么也不出来?她往邓晨身后看了看,却是没有其他人了。脸上一时掩饰不住的失望。“邓大哥久违了。那……我三哥不在府上吗?”
邓晨呵呵一笑:“自然在这里,只是他现在啊……”邓晨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有约。呵呵。你来了甚好,我也想再领略一下你的文才。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来吧。”
有约?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与女子约会?罗敷心里似乎突然腾起一种不明的感觉,心酸酸的,紧紧的,好难受。
那老板的儿子看已把罗敷送到地方,刘秀也在这里,就说家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罗敷向他言了谢,又让他与阴府捎去口信,就说她有可能晚些时候回去。
邓晨领罗敷去后院:“如今虽然是初冬无甚美景,但是我后院的几棵枫树叶子正红,可谓独‘树’一帜啊!哈哈。”
正行着,一下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少爷,铺上的王掌柜来了,说是给您送账本的。”
邓晨一听对罗敷道:“贤弟,由此一直向前就看见三弟和表妹了。恕我失陪一下。”
“邓大哥赶快去忙吧。”说完罗敷望着那一小片枫林而去。邓晨刚才说什么表妹,刘秀正与女子在一起?这不就是个“约会”吗?她心里的凌乱感又增加了几分,不由加快了步子。
越过一块高石,路峰一转,两个身影一下呈现在她面前。下意识地她又退回了高石之后,一阵心跳如鼓,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眼,她已确定那男子正是刘秀。偷偷看去,枫树之下有一张石桌,上铺简片,刘秀手持狼毫正在行水流云一般在上面书写。旁边立着的人特征太明显,那袭衣衫,那领披帛,——与刘秀在一起的女子竟然是阴丽华!刘秀就是她的心上人!自己何其无知,竟然还一直在默默地撮合他们!罗敷啊罗敷,你是这世界上第一大傻瓜。
她从未想到自己竟会以这种方式与刘秀邂逅。
刘秀不知写完了什么,对丽华温柔一笑,挥洒风情万种。高石背后偷看的罗敷泪如雨下,那果园中如梦如幻的男子一下子与自己就恍如隔世了。以后她再不会是那个为他拭去细汗的女子。也不会再被他置于马上,同乘一骑。更不会有机会成为他心中唯一的“敷儿”。而那个抢走他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干姐姐”,那个救她性命,给她信任,对她视如亲人的阴丽华!
如果说以前挡在他们面前的夜听潮是一面墙,只要她够强大就有机会推倒它。那么现在的阴丽华就是一片温柔的海,罗敷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逾越,她无法说服自己去逾越。因为那个人是阴丽华,这个时空唯一给她友谊的女性。
“哎,贤弟,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过去啊?眼睛怎么红红的。”邓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罗敷身边,她沉思在自己的痛苦里,竟然没有丝毫觉察。
罗敷慌忙拭泪,掩饰道:“我怕打扰他们。眼睛刚才进砂子了。”
远处的刘秀听到他们的声音,与丽华一起走过来。刘秀道:“姐夫。”
邓晨看罗敷无碍,对刘秀高喊道:“你快看看这个是谁!”
刘秀看见竟然是罗敷,一阵欣喜过去抓住他的肩膀:“敷儿!你怎么来了!”
旁边的丽华更是惊奇:“敷儿,你这是……你们认识?”
刘秀简短地解释他与罗敷的渊源。罗敷也将分别后的惊险并遇到阴丽华相救的事简短说了。只是仍然没有透露自己女子的身份,只说在长安偶然的机会得罪了王莽的侄子王匡。
然后对阴丽华道:“对不起,姐姐,因为敷儿怕连累你们,所以一直没敢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丽华:“这有什么打紧的?知道你父母健在,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看来最高兴的要数我母亲了.”
邓晨道:“姑母?这怎么讲?”
丽华莞尔:“母亲原本是可怜敷儿无甚依靠,收他做了义子,谁知敷儿竟然是秦司徒的公子。这不是让她占着便宜了?就连我们也都沾了她老人家的光多了个弟弟呢。”
大家不禁开心大笑。只有罗敷是心中酸涩,其笑甚苦。心中十分得哀怨,却不敢表露。可是毕竟只是二十岁的心智,又没爽气的性子,怎能掩饰得很好呢?她意味深长地看刘秀一眼:“姐姐说的心上人原来就是三哥。”现在的刘秀眼中哪里还有她?眸子里藏的都是丽华的影子。
丽华羞赧地低头,嗔怪道:“敷儿!”
罗敷无奈苦笑:“姐姐真是好眼光。”然后好像自言自语一般:“这世上恐怕没有比三哥更好的男子了。”
刘秀问曰:“敷儿今后如何打算?”
罗敷酸酸地道:“我本来是想去杭州找哥哥的,可是没去过不知道路。就来投奔三哥了,可是三哥现在又要替邓大哥打理生意,又要和丽华姐……看来我是来错了。”
刘秀伸手在罗敷肩上拍了拍,又摸了摸他的头发,一如没有丽华之前的亲密无间:“敷儿说笑了,三哥再忙也会把敷儿照顾好的。你安心在这里住下,我让人送信去长安通知你爹爹,再分别给你兄长母亲送信过去让他们小心防范。你觉得可好?”
罗敷眼中噙着泪,重重点点头。都以为她是在担心家人的安全,只有她自己知道哭是因为刘秀虽然尽量表现得像以前对她百般照顾,可是他的人,他的心却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三十四、灭门
与刘秀相见后罗敷搬进了邓府,毕竟她现在是女扮男装,虽然年龄小,阴府的人行为坦荡又不计较,可终归是有许多不便。
听说罗敷要走,阴府的人本来就十分喜欢她,再加上邓晨和刘秀这一层关系,对她就更加用心了。邓老太太带着众人恋恋不舍地把她送走,又再三叮咛经常过来看看。
丽华依然是来往于邓府不断,这让罗敷看在眼中,痛在心头。
丽华拜托罗敷为她保守她与刘秀关系的秘密。就此时的情景而言,刘秀想娶阴丽华简直是做梦一样,两个人除了私下来往也没有别的办法。
只不过刘秀乃正人君子,身上流着的是皇族的血,高贵是生在骨子里的东西,这种隐瞒是不能让刘秀察觉的。每当刘秀要去跟阴府提亲的时候,邓晨夫妇和罗敷就以丽华尚小阻之。但是刘秀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会真就看不出这一层?罗敷开始发现他身上开始潜移默化地发生一些变化,原来醉心稼穑,无欲无求的文叔慢慢地模糊了。不管这些变化是开始在他认识阴丽华之前还是之后,它的最终成熟必然与此人有关。
又过了几日去给罗敷家人送信的人陆续回来了,一个接一个的消息让罗敷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先是从长安的人回来说秦司徒消失了!继而从杭州回来的人说根本找不道秦想,秦家原本的生意店铺都盘给了别人。这些消息让罗敷如五雷轰顶,极大的惶恐让她终日不得安宁:秦氏一家都是大善之人,看来都因为她这个惹事的假女儿断送了性命。
这一切都是她罗敷的错。
如果她在府里好好呆着怎么会遇到刘秀,管他们兄妹的闲事?也不必去长安去求夜听潮,受他百般侮辱。又在他府中遇到王莽。更不必在凤仪阁招惹上王匡,让他起了歹心。
一面是家事乱如麻,另一面是第一次经历感情却半路夭折。罗敷感觉这就是世界末日了,她好辛苦,好痛,好无助。终日也不说话,只是窝在房间里,抱着双腿坐在榻上。去邯郸送信的人应该快回来了,不知道秦府里的人怎样?郭氏也会像父兄一样消失了,还是有更坏的消息?
有人推门进来,罗敷头也不抬说:“我不吃饭,我不睡觉,我不出门。”自从发生了这些事之后刘秀阴丽华他们是一天来几趟。可是她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他们。她不要每天见证他们的幸福,她不想在他们面前装作没事人一样,她已经够痛苦了,难道还要再去面对失败的爱情吗?
来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信步走到榻前。现在的罗敷像一支遭遇了大雨之后的百合,别样的美丽,也别样的娇弱,让人忍不住想过去抱住她,用怀中的温度暖她。
罗敷看到一袭月白色的袍角,一直垂到地上。与此同时,一股魅惑的香气袭来,曾经如此熟悉。她不由抬头,这张脸俊美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夜听潮。”她喃喃出声。
她不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想依偎在他靠过来的胸膛上尽情地哭。哭出多日来莫名的情绪。她哭,因为她在这个时空所拥有的一切一下子全然无存。秦韬不会再赞扬她机智,秦想不会再纵容她胡闹,郭氏不会再为她添衣加被,刘秀不会再拥她上马。原本感觉自己万千宠爱,短短的几天,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她感觉自己非常没有存在感,生命微弱得经不起任何触动。
“夜听潮,你不是说要好好照顾我爹的嘛!他们都怎么了?你这个大坏蛋,你骗我,我恨你!”罗敷一边用粉嫩小拳头捶打着他坚硬的胸脯,一边骂着。现在除了这个怀抱,她还能去哪里呢?她还能找谁倾诉?
夜听潮尽她发泄,也不答话,眉心紧锁,将她牢牢抱在怀中。罗敷哭够了闹够了,几天来的劳累袭来,竟在他的怀里乖乖地睡着了。夜听潮用唇吻干她脸上仍然挂着的泪珠,温柔地把她放平在自己腿上。
罗敷一觉睡了两个多时辰。
待她醒来,夜听潮冷静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他甚至感觉自己此刻很残酷,面对水一样的罗敷,要让她做如此的选择。不管先选那个,该面对的终是要她面对。是他置她于王莽眼前,她家人的遭遇他何尝没有责任?
罗敷揉着红肿的眼睛,道:“坏的。”
夜听潮起身背对着她:“你娘死了。”
罗敷用颤抖的声音问:“那……那,好消息呢?”
夜听潮:“秦韬和秦想都没事。”
其实罗敷从不曾离开夜听潮的人视线,除了张平,他还派人对她暗中保护,此人正是夜听潮的大管家夜戈。夜听潮只让他暗中保护她周全,而不随便现身。一路上从王匡绑架她开始夜戈都看在眼里,还没来得及出手救她,谁想罗敷自己已经有了脱身之策。
罗敷脱身后夜戈一面令人回邯郸监视秦府,一面亲自跟着罗敷一路来到了新野,当初她从马上滚下却没有受大伤,就是此人暗中相助。
夜听潮说:“怪我收到信时再采取行动已经太迟了。王匡找不到你直奔邯郸你的府中,威胁你母亲将你交出。你母亲知道先前是他掳去了你本就怀恨在心,怎会再与他纠缠?王匡恼羞成怒,他……”
“他怎样?”罗敷抓住夜听潮的衣角,急切地问道。
夜听潮不改一贯的冷漠,但是语气中藏不住一丝不忍:“他就杀了你母亲和你家中所有男丁。”
罗敷听得胆战心惊,秦氏被灭门了吗?一个个生命好似血淋淋在自己面前倒下。
“那,桃儿、巧儿和玉儿她们呢?”她们都是她的贴身丫头,她与她们的感情就像亲姐妹一样。平时她的任性、胡闹都是由她们去帮她掩饰,她的衣食住行都是她们在尽心照料。她如何忍心再听到她们的噩耗?她如何忍心听到因她一人害死这么多最亲近的人的消息?
夜听潮叹一口气。有些话他不想讲给她听。第一次他感觉语言在口中,却不想说出来。“她们,被王匡和手下侮辱后杀死了。”
“啊!!”罗敷歇斯底里地长喊,绝望的声音让天地为之动容。那种痛心疾首是没有经历过大悲之人永远无法体会的。“王匡,王莽,我要你们狗命!!!”
说完,整个人软了下去,昏厥在夜听潮怀里。
“敷儿!”夜听潮接住她下滑的身体,眼睛里写满心痛。
夜听潮忙叫东方龄进来,道:“查看她的病情,她如果有事,你来陪葬!别忘了卢有梅一事你勾结王莽我已然饶你一次。”说完转身离开。
东方龄苦笑,即使没有他的威胁,对于他的要求她又何尝不用命?
早在正厅等候的刘秀、丽华见夜听潮出来,上前问道:“罗敷贤弟怎样了?”
夜听潮道:“罗敷公子现在不宜到处走,他还要在你这里多呆上一些时日。切记要保他周全。”
刘秀道:“夜兄放心,他与秦司徒对我兄妹有救命之恩,有我在,定然不会让人伤他分毫。”
夜听潮点头。又道:“等他醒来必定会追问他父兄的下落。你且跟他说我已把他们安置妥当,让她安心。我有急事需回长安,等来日再安排他们亲人相见。”
刘秀一一应允下来。
不多会东方龄从罗敷房间出来:“罗敷公子只是因为悲痛过度而昏厥,并无大碍。”
夜听潮点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刘秀一眼,这才带着东方龄转身离开。
在罗敷最脆弱时离她而去并非他所愿,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容不得多耽误。况且,刘秀自然会好好照料她。刘秀有了阴丽华也能让罗敷对他的感情死心了。这些都是夜听潮安心离开的理由。
三十五、天璇
罗敷从昏厥中醒来之后并未像他人想象的那样又哭又闹,也不像先前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不吃不睡。她的作息反而比平日更正常,更紧凑。每天早起就在邓府的后花园里跑步,为了行动方便,她穿上先前改良的带裆的裤子,又设计了一种右衽的短上衣。这身装束其实就是不久后出现在中华历史上的 “短打”,有裆的设计使它行动轻巧方便,不似曲裾那般约束人的活动范围,更不似罩裤那般没有安全感。对现代人来说只是平常运动长裤而已。
正巧刘縯从南阳过来,罗敷就每日求他教她武功。刘縯本来就是舞刀弄枪的厮混性子,有人向他请教,而且这个人还是人见人爱的罗敷贤弟,他自是乐意得什么似的,在邓府一赖就是十几日。
罗敷通常上午练武,下午累了就去刘秀的房间里找书读。天文地理军事兵法奇门遁甲纵横捭阖之术她无所不读。
一日她又去他房里找书。敲了两声门,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也不等刘秀答复就进去了。案前的刘秀正在挥毫泼墨,看她进来赶忙放下笔来。罗敷却当他是透明人一样,只看书格上的书,并没有与他打招呼的意思。数日来总是如此。
刘秀道:“贤弟,你不想问问你父兄的情况吗?”
罗敷继续找她的书,不答话。
刘秀又道:“贤弟,我们都知道你心中悲伤。可是你总是不说出自己的感受,我们又怎么知道要如何帮你?”
罗敷仍不答话。
刘秀:“贤弟,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们都很难受?”
罗敷仍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刘秀喊道:“敷儿!”声音中充斥着无尽的关怀与痛心。这样的罗敷不是他喜闻乐见的。在外人眼里他似乎很是听话,不给其他人添麻烦。可是他知道如果她心中的郁闷不疏解开的话,他早晚会受不住的。
听到刘秀的呼喊,罗敷的眼泪像珠子一样落了下来,铿锵有声地滴在竹简上。“你肯叫我敷儿了吗?你想起还有敷儿了吗?你不是眼中只有丽华姐吗?你眼中哪里还有敷儿的位置?”
刘秀从书案后面出来,走到她身边,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敷儿,你永远都是三哥的敷儿,我眼中、心里永远都会有你。”
有她又如何?他给的,她要的,根本就不是同一种感情。
罗敷在他怀中嚎啕大哭。秦府上下的遭遇让她痛心疾首,“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如果当初自己不是耍小聪明逃脱王匡的魔掌,他们就不会因此而惹祸。她身上一下多了二十几条人命,让她如何能够坦然视之?
自己呆在邓府,每日里要看着心爱之人与自己的干姐姐亲亲我我,对此她有苦说不出。就像现在她明明白白告诉刘秀她在吃醋,而刘秀只会理解成她小孩子脾气,视他与一件心爱的玩具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她知道她不是。她对刘秀的感情是爱,成熟的女子对男子之爱,而不是小孩子脾气,更不是断袖之癖。可是这些她都不能说,不单是要忌讳夜听潮的威胁,更主要是说了没用,一切已经太迟了。
丽华推门而入的时候,罗敷就这样依偎在刘秀怀里。现在对她来说,这个怀抱能给她的温暖已经是用一分就少一分的了。看见丽华进来,罗敷十分委屈地从他怀里出来,看一眼门口的丽华,迅速跑出门去。人已不见,眼泪却还在空中飞舞。
丽华问道:“敷儿可好些?”
刘秀安慰道:“放心,他会好起来的。”
看罗敷从刘秀的房里跑出来,刘縯上前追了过去。只见她径直跑出邓府,一直到一条小河边才停下。从地上捡起一个树枝,按照刘縯教过她的招式武了起来。
刘縯看她武舞得痛快,也从地上捡了树枝上前与她对招。两人打了十几回合,刘縯虽然处处相让,罗敷仍然落于劣势。她停下手,把手中的树枝对着一颗大树狠狠一抽,眼里还闪动着泪花:“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大哥这样的身手啊?”
刘縯呵呵一笑,道:“这练武可不是朝夕之间的事,要持之以恒啊。罗敷贤弟,你已经是我见过的领悟能力最高的了。没想到只短短数日,你的武功套路已经耍得有模有样了。”
罗敷翠眉颦颦,自言自语地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手刃王匡?”说着把手中的树枝断成两半。
刘縯拍拍罗敷的肩膀:“放心,有我这个师傅在,一定让你成为高手。”
罗敷突然道:“要不刘縯大哥帮我选一样兵器可好?”
刘縯口快地说:“你小小年纪,却时时不忘报仇的事,以后一定是条汉子!”转念又说:“这适合自己的兵器难寻哪,恐怕要费些时日。不过贤弟,你放心,我一定竭力帮你找,找不到我就让人为你量身定做一把好兵器。”
这件事随着刘縯回南阳也就过去了,罗敷没再想起。谁知半月之后刘縯又回来,手里多了一把绕带软剑。此剑薄如蝉翼,刀锋亮如星子。剑鞘也不知是用什么布做成,不光强韧,而且美观。剑不用时入鞘,缠入腰间,就像衣服的窄腰带一样。
罗敷对这把剑惊叹不已,爱不释手,一扫平日里的阴霾,露出了一丝微笑。
刘秀问道:“大哥,这剑……”
刘縯一副献宝的样子:“你猜这剑出自谁之手?”
刘秀:“难道是……”
刘縯得意道:“正是百年前天下奇士,第一铸剑高手凌虚子。这是当年他为他的关门弟子端木枫所铸之剑,名叫“天璇”。端木枫是当时天下第一美男子,性阴柔,好用毒,就连他的兵器也是平日绕在腰间,不杀人不现行。后端木枫与心爱的女子归隐山林,这柄剑也就随之消失了。”
刘秀忙问:“那大哥是怎么找到这么名贵的剑的?”
刘縯道:“不是我找到的,是有人送来的。”
刘秀:“有人送来?”
刘縯道:“月前我答应罗敷贤弟说要帮他找一把可以与其气质相符的剑,于是就让兄弟朋友帮四处寻访,谁知有人就把这柄剑送来了。那人你我都认识。”
两人都认识?刘秀诧异道:“那会是谁?”
刘縯:“就是之前送罗敷和伯姬出长安,又帮我们护送二弟灵柩的张平。”
刘秀沉思片刻。点头曰:“是他。没想到他对敷儿竟是如此用心,连我们都是不如了。”
刘縯点头称是。以刘縯的直肠子,他根本不会想到刘秀所说的“他”并不是张平,而是他的主人夜听潮。区区张平怎么可能得到如此名贵的剑?也只有夜听潮这样的人才可能找到它,并以重金购之。是从朋友处讨的,更或是抢的也有可能,在刘秀眼里,夜听潮绝对有能力做一切事情。
刘秀嘱咐刘縯道:“看来罗敷贤弟对这柄剑很是钟爱。只是软剑练起来不易,容易伤到自己,他又刚练武不久,大哥且要多加留意他的安全。实在不行就先替他保管。”
刘縯口上称是,却根本没往心里去。他以前也是没有摆弄过软剑的,此次有机会又当老师又研习新的兵器,他怎会放过?自此后只要有机会便从南阳跑来新野,日日与罗敷研究如何使用天璇剑。幸好两地甚近,用不了多少工夫。
期间夜听潮给罗敷来过一次书信,说他父亲大哥大嫂皆好,被他安排去了安全的地方,等来日有机会再安排他们亲人相见事宜等等。伯姬和李氏(刘仲的妻子)也来看过罗敷几次。
三十六、图谶
一晃已经又一个春天。本来应该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这个春天却格外得没有朝气,干旱让土地都裂出了口子,耕种的种子大部分都没有发芽。南阳本就连年灾荒,没想到这地皇三年(公元22年)仍然一个样子。罗敷虽在邓晨家中住着衣食无忧,可看到府外到处是饥民,心里也好不凄凉。
原来邓府外不远有条小河,现在因为干旱里面已经没有多少水,河床一片片□了出来。
罗敷看刘秀站在院中不言不语,上前道:“三哥想什么这么入神?想丽华姐了吧?”语气中不无醋意,更多却是平和。他们二人的事情已经有近半年的时间,罗敷也从开始时的抗拒到后来慢慢接受。丽华美丽大方,心地善良,又是救过自己,她罗敷心里怎么会没有一番计较呢?
刘秀看是罗敷,温柔笑曰:“贤弟不练剑了吗?”
罗敷每看他的笑容总是矛盾,自己放弃与丽华姐竞争到底是对不对的?那笑容应该属于她。是她先发现他这个言谈自若的布衣百姓有着太阳一样的光华。罢了,再想无益。“刘縯大哥回南阳了,没人指教,我只是温习些旧招,再练练基本功。今日都做完了。”
刘秀点头,又继续他的思考。长叹一声:“看来今年又将是大旱。又不知道有多少人饿死了。”
罗敷:“为什么大旱人就要饿死?这里没有水库的吗?”
刘秀顿时来了精神:“水……库?”
罗敷:“对啊。就是蓄水池啊。把宽阔的河道、河坑或人工的大坑用砂石垒了,围起来。汛期的时候把水用水库存起来,等干旱时再把水放出来。”
刘秀认真思索一番,突然一把抓住罗敷的肩膀:“贤弟,你的小脑袋瓜里这是太神奇了!里面都是什么?我真想进去看看。”
看着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刘秀,罗敷有一种极大的满足感。原来除了拥有他,让他快乐也让自己感觉如此幸福。
刘秀兴奋地说:“我们这就去巡看一番,看有没有地形可以做你说的天然水库。”
罗敷忙叫住他:“三哥,不着急的。水库之事是百年大计,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倒是眼下的灾荒如何处理啊?哎,邓晨大哥不是开粮铺的吗?为什么不放粮解救地方?”
刘秀摇头曰:“姐夫何尝没有做过?每月都会施粥市施粮几次。不过姐夫只有几家粮铺,相对于南阳郡的百万饥民可谓杯水车薪啊。“
罗敷曰:“三哥有没有请求过地方衙门放粮赈灾呢?”问出这句话,不等刘秀答复罗敷就知道答案了。想当初从长安送伯姬来南阳的路上,那种饿殍遍野的情形,如果政府会出手解救,又怎么会出现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罗敷不由一声叹息,生于乱世中的人们应该有几多无奈,几多愁啊。
说话间有小厮跑过来给刘秀送信。锦书上寥寥几字,刘秀看过对罗敷一笑:“贤弟,我们出一趟门可好?”
罗敷看他开心自己也来了兴致,问道:“去哪里?”太好了,要出门了。只有她和刘秀。不用见丽华姐,不用看他们两人亲亲我我,这是她梦寐以求的。让她如何不喜?
刘秀把锦书递给她。“李通望与兄得见于宛城。”李通,罗敷想起与此人当初在来仪阁是见过的。就是那个被刘縯称颂为“有德之商”的李通。罗敷问曰:“李通兄找三哥何事?”
刘秀爽气地说:“管他何事,宛城离此骑马不过半日路程,我此去正好看看附近地势,晚上与李通贤弟把酒言欢岂不畅快?”
骑马去吗?罗敷一听骑马精神又来了三四分。“好啊好啊!我们马上出发吗?”
刘秀道:“好!我去准备下,贤弟换好衣服在花园等我。”
罗敷开心地点点头。一路小跑回到房中,呵呵,一想到要骑马去找李通心下就兴奋得很。刘秀是知道她骑术不佳的,免不得又要同乘一骑。这让她怎能不兴奋?回到房中她换上一件水绿色的曲裾,更加显得挺拔袅娜,气质不凡。
刘秀牵马过来时罗敷大跌眼镜:“怎么两匹马啊?不是同乘一骑的吗?”
刘秀欣赏地看了一眼她身上的打扮:“贤弟真是美姿仪。不知道今后要有多少女子为你钟情了。”
罗敷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嘟噜着,不十分情愿地从他手中取过马来:“谁让她们钟情,我只求一人而已。”
刘秀知道罗敷骑术尚不熟练,怕生马欺负她,于是把自己的“紫影”让给她,用手扶着让她上马,自己却骑另一匹。
刚要出门,邓晨跑过来:“三弟下来,我有急事需去阴府一趟,你与罗敷贤弟骑一匹马出去好吗?”
邓府只有两匹马,这已经是小康之家的装备了。现在乱世,王莽政府又到处敛财,能图温饱的家庭已然少之又少,家里养得起马的更是不多。
刘秀欣然下来,对罗敷道:“要委屈贤弟了。”
罗敷脸上笑得灿烂,心下想:“不委屈。我乐意着呢。”
路上每到一处,刘秀都看得仔细。罗敷知道他对建水库的事念念不忘。这是好事,如果将来他的东汉王国能够遍布水库,那百姓就有福了。罗敷微微侧头看着紧蹙双眉的刘秀,突然感觉非常地心疼。刘秀虽为布衣,却已忧国忧民,是身上的皇族血统的原因,还是天生做皇帝的料?罗敷暗暗发誓,一定助他完成帝业,也算在这乱世为百姓谋的福祉,更对得起自己那份感情。
刘秀给她一个舒心的微笑:“贤弟近日一直在看什么书?”
罗敷道:“三哥房中的书我都读尽了。最实用的还是《孙子》。‘兵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罗敷说着《孙子》中的句子。
刘秀笑曰:“何为道?”
罗敷曰:“道可道,非常道。”
刘秀解释道:“呵呵,贤弟错了。《孙子》之道是指国,即政治环境。而不是老子的‘非常道’。老子的‘非常道’要宽泛得多。”
罗敷心想我怎么会笨到把两者混合的地步,引他这番感慨也是故意所为。“三哥教训得是。既然三哥分得清二者的区别,那三哥可知国之不强,民之涂炭的道理?”
刘秀:“贤弟,国之强弱,不是你我草民之事。”
罗敷心下想笑。既然与他无关,又何必去关心修水库之事?曰:“三哥可姓刘?这江山本就姓刘,怎不关你的事?”
刘秀无言以对。
两人一路上的辩论还没出个所以然,就来到了李通家里。
李通见二人,一番寒暄之后就屏退下人开门见山道:“文叔,你可有重拾刘氏基业之心?我愿倾家荡产助你灭莽。”
刘秀为难道:“来此只为寻风月,李通何故以国事难之?”
李通道:“现在南阳满目饥民,狗官对此死若罔闻。救黎民于水火不是你刘氏的责任吗?”
刘秀不以为然:“江山姓王,不姓刘。”
罗敷上前道:“三哥,江山本来是姓刘的,而且可以再姓刘。”
李通从袖中拿出一物:“文叔,你看这是什么?”
刘秀、罗敷上前,见他手中拿着一本图谶(宣扬迷信的预言、预兆书籍。),上云:“刘氏复起,李氏为辅。”
李通言:“这不是上天与兆吗?文叔,刘氏天下的存与亡,尽在汝手。”
罗敷知道古人是极其迷信的,上天给的征兆往往比什么都管用。听闻王莽走到哪里都令人抬着“威斗”(威斗,用五石铜铸成,古人迷信象征北斗多赋予的天命,皇帝可以坐在威斗里向臣民颁布天命。),正是想用天命和符咒的作用保住自己的江山。现在看来是何其可笑?可古人,用刘秀后来的话来说是“自乐此不疲。”
罗敷乐得顺水推舟,道:“天命不可为。三哥,天将降大任与你,如何拒之?”
刘秀似有动摇。罗敷知道想真正说服他还需假以时日,不过她相信刘秀必然会走上推翻王莽重建汉室的这条路,所需只是时间和契机的问题。
三十七、谋事
从李通家回来罗敷就一直寻思着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借故让刘秀赶快起事。这样一来她可以帮他尽快完成帝业,结束生灵涂炭。“易子而食”的惨剧每每想起她都触目惊心。二来,她可以借助他的力量杀掉王莽、王匡,替秦家二十几口人命报仇。
这日刘縯又来新野,罗敷眼睛一亮,计上心头:既然短时间内说服不了刘秀,为什么不先说服刘縯呢?他这个大哥可是唯恐天下太平的主。这样的事对他,一定是百试百灵的。
刘縯对罗敷说:“贤弟,快把天璇拿出来,我又学会了一种新的招式。”
刘縯将剑接过来,道:“天璇性柔,但柔中带刚。你看……”说着,利用软剑的性柔特点将兵器缠住,剑锋一侧,一用力,兵器尽被斩断。罗敷叹为观止,大大称赞了一番。刘縯自是洋洋得意。
罗敷与他学招、拆招完毕,坐在树荫下歇息。“大哥,你如此痴迷武功,到底是为什么?”
刘縯爽朗一笑:“爱好呗。人总要有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罗敷见他五大三粗,却颇为可爱,又道:“大哥有没有想过把自己的爱好发展成天下人的爱好?”对于刘縯这类人,妥当的引导往往比什么都管用。
刘縯一愣:“贤弟是说?”
罗敷笑曰:“如果大哥变成了当今的皇上,那你的尚武之心谁不学习?”
刘縯被她说得心里一动:“贤弟所言极是。王莽当道,我乃汉室宗亲,取而代之有何不可?只是……”
罗敷问道:“大哥有难处?”见刘縯不说,罗敷狡黠一笑:“大哥的难处罗敷都为你一一想了解救之法。”
刘縯精神一振:“哦?当真?”
罗敷道:“且让罗敷猜猜大哥的想法,你且看对与不对。大哥的难处有三。第一,怕三哥以家人的安全为由而反对;第二,大哥怕揭竿而起苦无钱财购买兵器装备,又无人马愿意相随;第三嘛,开始时力量尚小,如若朝廷来攻,难免落败。”
刘縯一条条听下去,一点点被罗敷的观察力折服:“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生得跟个女孩似的,却有如此见识!”
罗敷瞪他一眼。这刘縯生来爽朗,口无遮拦,今后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在这嘴上。
刘縯自知失言,忙道:“大哥失言,贤弟莫怪啊。快跟大哥说一说你的良策。”
罗敷摇摇头:“大哥今后切记慎言慎行,如今乱世,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一张没把门的嘴上。”
刘縯知道理亏,嘿嘿傻笑。
罗敷成竹在胸地说:“大哥的三个顾虑其实是有道理的。但是这些都是可以迎刃而解的。”罗敷问道:“你可发现王莽新政里有这么两条,推行‘王田令’,实行奴婢‘私属令’。”
刘縯道:“有什么不对吗?”
罗敷道:“不对,而且是大大的不对。所谓‘王田令’就是把天下土地归为‘王田’,按人头分配土地,多余的交给国家,且不准买卖。而奴婢‘私属令’是旨在控制奴婢数量而将奴婢变为私属,禁止买卖奴隶的政策。
王莽推行制度的本意也许是好的,但时机不对,效果也适得其反。举个例子,如果大哥家里是大富之家,土地远远多于规定的数量,那么你愿不愿意把多余的交给朝廷呢?”
刘縯道:“当然是不愿意的。”
罗敷:“那就是。这样越是富有、有权势之人对这个政策越是抵触。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就成了王莽现在失道寡助的局面。我调查过,这样的富贵家族在南阳有六七十家,如果大哥能让人一一去说服他们,难保他们不会捐赠财帛助你起事。”按照现代的逻辑,王莽政府应该代表的是封建阶级的利益,现在他把自己的阶级基础都给得罪了,失了阶级基础,他如何能够长久?
刘縯听得热血沸腾,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罗敷接着道:“再说 ‘私属令’,富贵权势之家看奴婢与土地是同样道理,这里就不必赘述了。大哥也看到了,如今南阳饥民遍野,自卖为奴是他们唯一的活路。朝廷这唯一的活路都不给他们,他们除了造反还能干什么?
所以说这‘私属令’,上有蓄奴之家的抵触,下有无地之民的反对。这样大哥就得到了两部分人的支持,前者为你捐财,后者随你起义事。”
刘縯大叫:“妙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罗敷看他动心,高兴道:“还有更妙的。大哥起事依我所料必定会一呼百应。万一遇到险阻,我还有最后一招帮大哥解难。”
刘縯忙问:“是什么?”
罗敷道:“大哥可知道绿林军?”
刘縯道:“那谁会不知,前段时间绿林军首领王凤只身入皇宫杀王莽,举国皆惊啊。”
罗敷道:“大哥所说的王凤与小弟有数面之缘,机缘巧合让我们成了生死之交。此人心胸宽大,乃江湖豪杰,如若有难可以投之。当初王凤赠我大将军令,可为大哥代为引荐。”
刘縯:“不过王凤毕竟不是我刘氏之人。”
罗敷看出他的小心眼,笑曰:“大哥目光短浅了。不是刘氏之人,也可以助我刘氏啊。”
刘縯转念一想,曰:“对啊!没想到小弟足不出户,却尽知天下大事。我这就回南阳,想办法去说服那些豪强。再招兵买马。”
罗敷也哈哈一笑。没想到如此容易就让刘縯动了心。
刘縯又问:“差点忘了。三弟那关如何过啊?”
罗敷又笑:“大哥啊大哥,你真是直性情之人哪。你想,你这里都起兵了,三哥又如何拦得住?他与你兄弟情深,恐怕到时候也要随你‘泥足深陷’了。”
哈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罗敷心想,三哥你既然心存鼓励,我只好将你逼上梁山了。
刘秀从远处走来,看笑得开心的两人:“大哥与贤弟在笑什么?也说与我听听。”
罗敷神秘地看刘縯一眼:“笑天下可笑之事。”说完长袖风流一甩,回屋去了。
刘縯也一副急性:“三弟,我先回南阳去了。”说完转身离开。
刘秀看匆匆的两人,摇头笑了笑。一个是他一直当做孩子的罗敷,一个是永远长不大的刘縯,他夹在中间只有操心的份,不知道他们两个又在搞什么鬼。
这日为刘縯出完计策,罗敷吃过晚饭回房看了一会《鬼谷子》,深深被鬼谷子的权谋辩术所折服,真不愧为纵横术的鼻祖。看着看着不觉夜已深沉,罗敷顿感凉意。“好桃儿,为我拿件衣服过来。”
桃儿答应一声,为她拿了件猩红色的披风披上。此时郭氏进来关切地说:“夜深了,我儿不要贪恋读书,熬坏了身子。”
罗敷对郭氏安然一笑:“母亲,我这就休息。”
次日醒来,罗敷仍然爬坐在案前,自己的那件猩红的披风不知什么时候真的披在肩头。她猛然清醒,昨日桃儿陪她读书,郭氏为她掖被的情景仿佛真的一样。而身上的披风是何时上身的?她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可有些事以平常的认知却无从解释。像昨晚的离奇之事,像她为何穿越千年来到这里。
想到两人以前的种种好处,罗敷眼泪瞬时流了下来:“桃儿,母亲!我一定为你们报仇!”
用过早饭,罗敷跟刘秀说要去阴府一趟,向他借紫影。她不能再消极等待下去,是她主动出击的时候了。
刘秀:“贤弟,外面到处有人在找你,还是我陪你去趟阴府吧。”
罗敷推辞道:“大哥不是有事要忙吗?还是不用了。罗敷小心一些就是。”
来到阴府,前面人山人海,罗敷人在马上视线倒是没受到多少限制。看远处阴识站在人群之后,对他大喊:“阴识大哥!”
阴识一看是罗敷,赶忙分开人群,让她进府:“罗敷贤弟怎么过来了?母亲每日念叨你,快去看看吧。”
罗敷道:“不急。让我给老太太准备份薄礼再去见她也不迟。”
午饭时分,阴府的餐桌上就出现了罗敷特意准备的四色名菜。邓氏没有下筷就道:“如今厨房里的师傅学了新菜了?这些我怎么都没见过?”
阴识知道其中缘由,对邓氏道:“母亲且尝尝合不合口?”
邓氏用菜,道:“何止可口,简直是人间美味。看似平常之物,怎么做得如此好吃?不像这师傅的手艺,倒有像是罗敷孩儿做出来的东西。”
罗敷从门外进来:“干妈,有没有想敷儿呢?”
邓氏看见她开心得了不得:“敷儿啊,你可算来了,可想死干妈了。”
罗敷笑曰:“敷儿为您带的这份见面礼您可满意?”说完默契地看了阴识一眼。
邓氏:“满意。满意。没有比这更满意的啦。敷儿今天的这菜又有什么来头?”
罗敷曰:“今天做的是四色美人菜:西施舌,贵妃鸡,貂蝉豆腐,昭君鸭。”
邓氏曰:“好。”
旁边的丽华问罗敷:“敷儿,你说是美人菜,这四道菜都是以美人命名的吗?”
罗敷点头:“正是。”
丽华又问:“姐姐知道西施乃春秋时越国的美女,昭君在汉元帝时和亲匈奴。可另外两位,贵妃,貂蝉却是何人?”
罗敷心想坏了,忘记了这个时候还杨玉环和貂蝉的出现。她只能信口胡诌了:“另外两人都是邯郸美女,我也是道听途说而来。因为听说她们的故事甚是迷人,敷儿研究出这四色菜后就也借用了她们的名字。”
丽华:“敷儿真是聪慧。生为男子,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邓氏笑曰:“不管是谁,菜好吃才是最重要的。呵呵,敷儿快坐到我身边来。你们也都动筷吧。”
吃过午饭,又与邓氏聊了一会子家常,罗敷给阴识递了个眼色,让他同她单独出来。“大哥方才在门前是在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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