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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绝色女诸葛穿越之罗敷传 > 八十六、不足(二)

八十六、不足(二)

夜戈、罗敷两个共同来找端木善若,请教东方龄病症之事。端木善若道:“听你们说,龄儿的病确实不同寻常。如此症状我倒是听说过,不过,一时并无解救之策……”

罗敷道:“世伯,我感觉东方神医的病有可能出在神经上……”

“神经?”端木善若、夜戈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直问得罗敷好不心慌。是啊,她应该如何向两人解释“神经”二字?神经及神经系统本是西医的范畴。罗敷改口道:“就是经脉。”

端木善若一点头:“恩。有道理。根据《皇帝内经》上的说法,经脉具有行血气、营­阴­阳、决生死、处百病的极大作用。但自古以来经脉之学都是医学中最神秘最不易解释的部分。”

夜戈忧心道:“那就是说东方神医的病无解了?”

中医中的经络与西医中的神经都是极难解释和治疗的,关键的问题在于病理难究。罗敷听端木善若一说,觉得甚有道理,让她突然想到以前在报纸上看到过的一则新闻,说一名女子患有“猝倒症”,任何情绪激动都会让她突然瘫软倒地。罗敷激动地说:“世伯,我突然想起一个病例,是……是我父亲曾经见到过的。一女子每当情绪激动都会瘫软倒地,找了好多大夫都不知病因。后来女子的丈夫用一种极简单的方法竟然让她不治而愈!”

端木善若:“哦?”夜戈:“什么方法?”

罗敷道:“那女子的丈夫每日将女子温柔拥入怀中,在她耳畔说些爱人间的轻言细语。一开始女子还会有反应,但慢慢竟然能抵抗住,甚至大笑都没问题!我父亲给这种病理起名‘猝倒症’。虽然找不出病理,但这中‘温情疗法’显然很管用。现在龄儿姐姐的病跟那女子有几分相似,只是不知这方法会不会百试百灵?”

端木善若:“倒是不妨试一试。”说着,与罗敷一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夜戈。罗敷不禁莞尔,没想到端木善若这样德高望重的前辈玩心起来也是无敌得很。可以看出,夜戈这次是惨了。

夜戈被两人盯得不好意思,忙掩饰道:“你……你们,看我­干­嘛?”两人见他紧张得话都说不完整,对照以往铮铮铁汉的形象真是天壤之别。两人面面相觑一番,然后步调一致地仰天长笑,直笑得夜戈心虚非常。

罗敷奋力止住笑,对夜戈道:“真想不出,夜戈大哥说‘轻言细语’时是个怎样的情形?”话音落地,又和端木善若一起大笑起来。

夜戈见两人笑得没有停止的意思,窘迫地一跺脚,跑出门去。

端木善若望着他的背影道:“傻小子不知道会不会开窍。”罗敷眼睛一转,狡黠地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走出门外,向夜戈的方向轻声追了过去。行了没多远,迎面碰上“善若居”的小童叫林儿的。林儿见两人神­色­搞笑,上前不解道:“师父,这么晚了你这是与秦小姐去哪里?为何走路的样子如此奇怪?”

被“童言无忌”的林儿一问之下,端木善若甚感尴尬,­干­咳两声:“咳咳,什么时候让你管起师父了?石阵之内的几人可还好?”不是端木善若提起,罗敷险些将善若居石阵内困住的樊崇等人忘了­干­净。

小童道:“有什么好不好的,在里面转悠着呢,都一整天了。估计明天累了就不转了。”小童平日见端木善若­性­情温和,在他面前便是一副漫不经心。

端木善若见小童出言轻慢,在罗敷面前有些挂不住脸,忙端起师父的架子,对小童叱道:“只管说话,还不赶快扔些吃的进去,别饿死里面才好。”然后又像是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弄脏了我的石阵。”小童这才埋怨着离开。

罗敷看着这老少两人对话,觉得甚是可笑。没想到端木善若还是童心未泯之人。

被小童耽误了一阵子,两人再寻夜戈,已经没了影子。“直接去龄儿住处!”两人相视点头。

两人见夜戈站在东方龄门外老远,搓手跺脚的就是不上前去。端木善若急了道:“这小子怎么如此没出息!”罗敷也看着着急,道:“世伯,照夜戈这个这样,你何时才能抱上孙子啊?”

因端木善若并无娶妻,也无子嗣,便将这新收的两个徒儿当做自己孩子一般,一直算计着让他们结婚生子,好让他当孙子抱呢。

之前罗敷也问过端木善若为何不娶妻。“难道是因为世伯长得丑,年轻时没人看得上你?——也不像啊。”一语说得端木善若哈哈大笑。想当初其父端木枫乃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这样的男子,所娶的女子也是世间少有的美貌。有如此的良好基因,生出的儿子又怎会丑到哪里去?从端木善若如今的风姿便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的英俊非同寻常。罗敷如此说也不过是玩笑之话。端木善若讲起年轻时的际遇,也是一番感叹:“想我年轻时,风流倜傥,天下女子无不倾心。可惜我风流一世,终是伤透了心爱女子的心,她一怒之下嫁做他人­妇­,我也因此而收心养­性­,终身不娶。”

端木善若被罗敷一问,也是急得不行。道:“且让我帮他一帮!”如今秋­色­正浓,掬花开放甚盛。端木善若屈身揪下一片掬花瓣,对这夜戈就扔了过去,正中他的膝盖。夜戈如此武功的人,竟然吃痛不过,“啊”的一声呻吟出声,险些跪在了地上。

罗敷惊叹地看着前方夜戈的反应,再侧头看端木善若,嘴巴张大忘了合拢,愣愣地说不出一句话。她见识过夜听潮的暗器,可以用草茎取人­性­命,但那是极近的距离。像端木善若竟能十几米内以掬花瓣伤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不过,这手段果然是风雅无比,他说自己年轻时风流倜傥令天下女子倾心,罗敷终是信了。

端木善若满意地看着罗敷的表情:“敷儿,你看。”顺着他指的方向,罗敷看见东方龄被夜戈的声音惊动已开门而出:“谁在外面?”夜戈忙站直了身子,如此情形下见面,竟不知如何开口。

东方龄见是夜戈也是一愣:“夜……总管。”一句“夜总管”,将两人的距离瞬间拉开。显然夜戈是被这句称呼激怒了,道:“我不是什么夜总管!你也不是什么东方神医!”

与罗敷一起藏在暗处的端木善若一听夜戈愣头愣脑地来了句这个,急得一声轻叹,小声道:“哎呀,这个小子怎么这么笨!”罗敷劝道:“世伯别急,且听他们说下去。”

夜戈接着道:“你以后喊我夜戈,我……我就喊你……喊你龄儿!”

端木善若嘿嘿一笑:“傻小子,还真有一套。”罗敷也道:“没想到夜戈大哥还有蛮可爱的一面。”

东方龄一愣:“夜总管休要胡说!”说着就要返身回屋。却被夜戈一手扯住她的长袖,顺势将她拉入怀中。

暗处的端木善若和罗敷两人惊得张大嘴巴,对视一番,异口同声道:“好!”没想到夜戈做起事来如此爽快利落。罗敷道:“你家的好徒弟!”端木善若道:(石桥整理购买)“你家的好总管!”

夜戈任东方龄挣扎只是不松手:“龄儿,我已知道你为何拒绝我,夫人已将真相向我言明。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走!”夜戈头放在东方龄肩膀上,这个角度正好在东方龄耳前低语。夜戈再说什么,罗敷已经听不到了。

“世伯,夜戈大哥在说什么?”她问道。端木善若小声地“翻译”着:“他说,让龄儿不要激动,尽量保持平静,——哎呀,他告诉龄儿你说的那个方法,说要试一试呢!哈哈”

罗敷:“世伯,你是不是胡诌啊?怎么可能听得那么清楚?”端木善若一笑:“别说离这么近,就是再远上几丈,声音再小些,我也能听到!”罗敷由衷道:“世伯,你好­棒­啊!你快看,龄儿姐姐是不是正在笑。”端木善若满意地点点头:“好。”

罗敷:“既然他们这么甜蜜,我们回去吧。”谁知端木善若说:“不,再听一会。这会两人开始对话了,龄儿说……”

正当端木善若向罗敷讲解听到的两人私语时,林儿突然跑过来:“师父!师父!”喊声一起,惊得东方龄两人慌忙分开了身子,端木善若本想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藏着。谁知林儿冲着两人藏身的地方就喊:“看见你们了,师父……还藏!”

端木善若和罗敷两人万分尴尬地从­阴­影处走出来。夜戈、东方龄两人也走过来。四人相视,无不是别扭非常。端木善若看着跑来的林儿,恨道:“这个小兔崽子林儿,单做些让师父丢脸的事,看我不好好收拾他!”罗敷离得近,他的话全部听进耳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儿跑到四人身边,气喘吁吁地对端木善若道:“不好了师父……困在石阵中的那几个人不见了!”

八十七、师徒

小童林儿匆忙来报,说石阵中的樊崇等人不见了。众人都是非常震惊,端木善若问曰:“怎么回事?”林儿回答道:“今日申时我还去看过一次,他们全在。刚才我按照师父的吩咐去给他们丢些食物进去,谁知里面全无人影。”

端木善若道:“樊崇定然没有破阵而出的本事,看来庄内来了其他人。”几人忙问谁。端木善若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是缄口不言。罗敷见不好多问,只道:“樊崇逃脱,我们要防范他带兵前来。”端木善若不语,若有所思地转身度步回了房间,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

罗敷问林儿:“有什么人能破世伯的石阵?”林儿道:“师父的好友夜无忧先生就可以。他们曾经在此比试三天三夜,其中一局就是破阵。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罗敷想此人定然不是夜无忧,而是另有其人。

夜戈道:“师父乃世外高人,他的阵法­精­妙无比,此人神不知鬼不觉而破此阵,不惊动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必然是大有来头!”罗敷道:“既然师父不说,一定有难言之隐,我们还是想想如何应对吧。”罗敷看着刚刚道明心意的两人,动情地拉起东方龄的手:“龄儿姐姐,你莫怪我将真相说与了夜戈大哥听。不管你的顽症有多厉害,我相信有了夜戈大哥在身边,总会向好的方向发展。”此刻的东方龄、夜戈两人,明明都是冷漠的­性­子,此刻却像是做坏事被老师抓到的小孩子,羞涩、尴尬一拥而上,直不敢抬起头来。罗敷笑曰:“儿女之情本是世间最美妙的事,你们又何必难为情呢?倒是先想想眼下的事要如何解决?”

儿女之情。罗敷说到动情处自己也不禁黯然。如今夜听潮还在墓室中躺着,善若居又出状况,这让她如何不忧心?是何人能破端木善若的阵法呢?端木善若为何不愿说出心中所想?这件事会不会影响为夜听潮三日后续命之事?

罗敷对夜戈道:“大哥,烦你去公子墓室一趟。只查看墓前竹阵是否有人擅自开启,切莫进去。”夜戈会意:“好。”以罗敷的聪明,怎会不明白如今在有人潜入的情况下,最怕的便是被人跟踪知道了竹阵的安全行走路线,进了墓室。

东方龄道:“我也去。”与夜戈一起离开。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东方龄返回:“回夫人,墓室及竹阵并无不妥。夜戈他已留在那里,只在暗处监视附近动向。按照夫人的安排,这几日无事便不会进入墓室。”罗敷点头。这样是最妥当不过的。

东方龄又道:“夫人,你且宽心,我自会去找师父,与他将善若居和墓室前的阵法再演习一遍,看漏洞究竟在哪里。”罗敷感激地看着东方龄:“龄儿姐姐,谢谢你!”东方龄点头离去。

次日晨起,小童林儿突然求见,说端木善若请她和东方龄一起过去。三人见面礼毕,端木善若道:“敷儿安排夜戈去墓前监视,此事甚好。昨日我想了一夜,终是决定告诉你们破阵之人的是谁。”

罗敷与东方龄对望一眼,罗敷道:“世伯既然有难言之隐,又何必对我们言明?”东方龄也道:“夫人所言极是,师父不必强求。”

端木善若称赞道:“凡人都有好奇心,而你们能克制住自己,这是一般人所不及的。我端木善若不会看错,抛却其他不说,你们日后也必定会是德高望重之人。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我还是要讲的。——其实,我在夜戈和龄儿之前,我还有一位徒弟。此人深得我的真传,尤其对阵法和用毒之术,世间难有人能出其右。我一生未娶,更无子嗣,便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一般。可惜……”端木善若讲到这里,脸上深沉懊悔。“可惜后来我发现他心术不正,便与他了断了师徒情意。”

罗敷喃喃道:“心术不正?”如果单单用这几个字来解释这段奇特的师徒缘份的终结,未免太过草率了。

端木善若道:“对。他当日的各方面的造诣已不在我之下,后来他向我求天璇剑。——天璇乃是天下奇兵,我坚信能得到它的必定是有缘人。我当时想观察他与天璇的缘分,就没有答应他。谁知他竟起了偷窃之心,被我发现之后还要明抢,更不顾念师徒之情将我打成重伤……”

“师父。”

“世伯。”

罗敷与东方龄两人同时惊呼。小心翼翼地查看端木善若脸上的表情。本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却因为一件兵器而要置自己于死地。遭遇如此的背叛,恐怕没有人可以不痛彻心扉。重新面对这件事让端木善若苦恼了整整一夜,可见他并不能完全放下。

罗敷深切感叹,天璇啊天璇,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故事,多少惊险?

端木善若呵呵一笑:“你们不用担心,此事已发生二十多年,我早已放下。”

罗敷道:“世伯,既然天璇对你如此重要,你又怎会将他送与了我公公夜无忧?”

端木善若答曰:“刚才讲的这件事,唯一的知情人正是你公公。当日我被孽徒所伤,正是被他所救。后来你公公又为我疗伤,我们相谈甚欢,皆有相见恨晚之意。我们一同游历天下,发现了大堡山这块风水胜地,于是一同建成了这‘善若居’,约定百年之后于此相伴。地下长眠有好友在侧也算得上人生一大美事。当时我想将天璇赠与知己,苦无名目。你公公抵死不受。后来我便向他求了一本上古剑谱,借故礼尚往来这才将天璇赠与了他。”

罗敷感叹:“世伯,你与我公公之间的情谊真是惊世骇俗。”又问:“听你讲了这么多往事,难道师父所说的破阵之人乃是你之前的徒弟?”端木善若点头:“正是。”

罗敷忙问:“他是谁?”端木善若:“他姓卢,名风扬。有个独子叫卢有梅。”

罗敷:“竟然是他!”印象中她与陆风扬从未蒙面,但两人纠葛从她初入长安开始便从未停止。先是她识破其子卢有梅的­阴­谋,引得夜听潮将其诛杀;后在邯郸,他先助刘林,后助月如风给夜听潮下毒。卢有梅既然与月如风走在了一起,便可猜想汉中赤眉谋逆之事他必然也有参与。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啊!

罗敷问:“既然他破解了善若居的石阵,为何不趁机攻庄呢?”端木善若道:“按理说,他既然找到这里,定然能认出此阵法乃我所布,而前来滋事。为何没来我也是费解,也许因为我身上已没有吸引他的天璇剑。”

罗敷道:“世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端木善若:“我已与龄儿将阵法重新演习,即使卢风扬来犯,也可抵挡一阵。如今之计最重要的是后日为听潮续命之事。希望卢风扬此次前来只是为救走樊崇,而没有发现你和潮儿在此,否则一定又是麻烦”

罗敷感激地看着端木善若,坚定地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她都要努力让夜听潮醒来。罗敷道:“世伯不用担心,他们必然没有发现我们在这里,否则以樊崇对我的痴迷,对听潮的畏惧,一定会不惜一切前来攻庄。况且,听潮对卢风扬有杀子之仇,他如何能忍?”

端木善若这才放心点头。“不过也要防范。虽然他昨日未来,不保今日不来。”

罗敷和东方龄两人点头。东方龄道:“陇南地处偏远,很难调集夜氏的力量来此。樊崇的赤眉军一日两日又不会离开,将来之事定然处处惊心。”

罗敷自责道:“是我将樊崇的注意力引到了这里。”如果不是她贸然来大堡山避难,樊崇和卢风扬就不会发现善若居。是她无形中让夜听潮复生的希望又降低了几分。罗敷忧心难当地看着窗外。秋风已为天地带来一片肃杀之相,似乎昭示着一场殊死较量就要来临。

罗敷猛然转身:“我要离开善若居!”

“什么?!”端木善若和东方龄两人惊奇问道。

罗敷肯定地点点头:“只有我离开,才能吸引樊崇的注意力,让善若居和墓室不为所扰。”两人对罗敷的决定都表示反对。端木善若道:“敷儿以身犯险,你若有事,我如何面对你公公?”东方龄也道:“夫人,你好不容易脱离虎|­茓­,如果再回去,公子醒来定然会责怪我们。”

奈何罗敷去意已决:“世伯,龄儿姐姐,你们不必再说了。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不过罗敷做此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们劝也无用。”说完跪在两人面前,泪眼已是朦胧:“敷儿求你们,一定要让相公醒来!如果我有事,请转告相公,开儿还在邯郸等着父亲归来!”两人听之,皆是落泪。

罗敷说完,起身回房,换了女装,收拾简单行礼,又牵了先前抢来的樊崇的马匹,离开善若居,下了大堡山,径直向仇池山驰去。

当初为了将樊崇骗出军营,她建议他去仇池山伏羲洞参拜伏羲神像。后顺利逃离樊崇手掌来到大堡山。没想到如今为了吸引樊崇视线,真要完成这仇池山之行了。

八十八、风寒

罗敷离了善若居,下了大堡山,骑马径直向仇池山而去。临行前她特意换上了一身女装。粉红­色­坠地长裙,水红­色­披帛。——这身衣服原是当日在宛城,夜听潮为她准备参加刘秀婚礼时所穿的。那也是她第一次以女装示人,那次她的倾城惊艳本是夜听潮刻意为之,她的美也如他所愿让天下人永记在心。

罗敷没想到夜听潮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前来大堡山找端木善若,竟然还带着这套衣服!何止这件衣服,她平日所用之物,他竟然全部都留在身边。看见这些东西是否能让他想起她的样子,是否能让他心中甜美如春日?——罗敷黯然,奋力地甩了甩头。为了夜听潮的醒来,她必须坚定地走下去。罗敷加紧催马,一抹丽影如朝霞一般映照得满天尽是神采!

以罗敷的容貌,加上这身装束骑在马上,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难。即使在长安、邯郸这样的大城,罗敷行走之处都皆是紧随的目光。在陇南这样欠繁荣的地方,她的出现无疑如仙子一般惊世骇俗。

《陌上桑》里有诗句形容世人见到罗敷时的表现:“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果然是并无夸张。

越离大堡山远的地方,罗敷越放慢了行程。眼见就到了仇池山,罗敷向路人问了伏羲洞的方向,直接牵马步行起来。如此行了半日,果然,还没到达目的的,樊崇已亲自催马赶到。罗敷心想樊崇对她果然是用心,恐怕她一下大堡山便被他的眼线盯上了也说不定。

罗敷在马上欠身:“樊大人,我们相约参拜伏羲像,虽然迟了两日,但罗敷终归是没爽约。”

樊崇一见罗敷的样子,又听她轻言细语,哪里还顾得上其他,道:“敷儿如此守信,倒是难得啊。我们一起进洞!”说罢不顾随人劝阻,(石桥整理购买)下马与罗敷并肩而行。

罗敷道:“樊大人不会怪罗敷先前任­性­,独自一人前来仇池山吧?”樊崇笑曰:“怎么会?我说过,要得到敷儿心。天下男人所不能做,我樊崇都可以为敷儿做到,何况是忍受敷儿的任­性­?又有几个男子如我樊崇这般幸运?”看着樊崇一副武夫相,却硬要往自己身上套上个风雅的名头,罗敷心内实在鄙视得很。她知道,樊崇对她百般忍让并不是出于什么感情而言,而是她的美丽和聪慧足可以满足任何男人所有的虚荣心。

怀着一腔心事罗敷草草地陪樊崇参拜我伏羲神像。樊崇道:“敷儿好像很疲惫的样子?”罗敷心想,自己如何能不疲惫?躺在石榻之上的夜听潮是生是死还未可知,端木善若的续命之术到底可不可信?况且现在又让卢风扬找到了那里,万一他们对大堡山突然攻击又将如何?夜听潮和开儿如今是她最亲近的人,他们中任何一个有事都会让她万劫不复。

罗敷勉强笑了笑:“怎能不疲惫,在陇南这种穷山僻壤,如何有长安住得安逸?”

樊崇令左右只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只对罗敷道:“敷儿不用烦闷,我赤眉大军不日便将回返长安。”“什么?”罗敷惊诧地问。这也太快了吧?难道短短十数日的工夫赤眉已取食完毕,有了再战长安之资?他们用的什么方法如此神速?不过换一个角度想,如果赤眉真的回了长安,说不定是件好事,至少大堡山那边是安全了。罗敷顿时觉得又惊又喜。

樊崇:“来陇南本就是权益之计,一旦大军修养完毕,赤眉定然立刻回返。”

罗敷暗喜。樊崇对“长安”二字的着迷从他此次行为便可窥一斑。近百万大军刚刚从长安退出,却又要回还,难道他就不怕这样折腾下去大军疲惫难当吗?这样的军队即使赶回了长安又能怎样,哪里有什么战斗力?

罗敷:“如此甚好。敷儿也满心想回去呢。那椒房殿住着可比这里舒服许多!”樊崇一喜:“敷儿喜欢住在椒房殿?”罗敷娇媚万分地答道:“自然是喜欢的。”樊崇忙趁势道:“那如今敷儿可愿入主椒房殿了?”罗敷娇羞道:“与樊大人相处日久,已明了大人对罗敷真心。只要大人他日做得皇上,以皇后之礼迎我,我……自然入得。”

樊崇脸上顿时开了花一般,大笑曰:“好好!”伸手就要搭在罗敷腰间,却被她敏捷避开:“我欲与大人图的乃是长久恩爱,罗敷平日也只爱英雄。——待到大人攻得长安,登了基,与敷儿行了夫妻之礼,再亲热不迟。罗敷可不想落个无名无分就跟着大人的名声,倒是恐为世人耻笑。笑敷儿也就罢了,大人既然要为君主,可是不能让任何流言蜚语辱没的。”

樊崇听罗敷娇语连连,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罗敷的要求:“好好。如果能得到敷儿,莫说个长安,就是天下,我也愿去打;莫说登上十天数月,就是一辈子也是值得!”说着规矩地把手收回,令人牵马过来,两人一人一匹,骑上前行。

夜间,两人回到了陇南赤眉大营,樊崇要与罗敷接风。罗敷满腹心事应付他一人已是累心,哪里还愿意再经受大场面?罗敷只道乏了,将此事推了出去。

今日月­色­如水,星子满天,静谧的夜晚想起与夜听潮的种种,罗敷分外动情。此时想必他处秋已尽,陇南却仍然有秋意,似乎被封存一般。罗敷披衣走在帐外,踏碎一地的月光。明日便是为夜听潮续命之日,只期望一切顺利。如果这几日赤眉再离开陇南,那么他也可以安心在此处休养。

罗敷突然想到什么,对名为随身侍奉实为监视其动向的侍女道:“我好像感了风寒了,快去令人煎些药来。”说完掩面咳嗽两声,轻扶娇颜,竟是柔弱无比。侍女道:“是。”已有一人离去。

罗敷回帐内榻上躺着,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樊崇就到了:“敷儿身体不适?”罗敷点头:“大人近日事忙,又何必亲自过来?”樊崇道:“什么事能比得上敷儿的事重要?我已带来军医在帐外等候,让她为敷儿诊诊脉再煎药不迟。”罗敷点头,道:“也好。不过……”

樊崇见罗敷脸上多有难言之­色­,忙劝慰道:“不过什么?敷儿有病自当是要大夫诊治的。”

罗敷道:“我……”说着又咳嗽,做出为难的样子看看周围。樊崇会意,令众人全数退下,罗敷这才道:“大人本是心细之人又怎么看不透?诊脉自是要肌肤相触的,让一个男子接触我的……手臂,让罗敷怎不难为情?”说完又是咳嗽连连,捂住胸口痛苦万状。

樊崇一听懊恼非常:“敷儿说的是,是我欠考虑了。怎能让其他男子碰敷儿呢?——你看这样可好,我军中有位卢先生,有金丝诊脉之绝技,让他为敷儿诊脉。就在这中间扯一方帐幔,这样连容貌也省去见了。”

罗敷听了面露喜­色­:“如今我有疾在身,姿态全无,不见容貌倒是更好。只是你说的卢先生如此神通,他是否愿意为我这等小事屈驾而来?”

樊崇哈哈一笑:“我让他来,他岂敢不来?!来人,传我口谕,让卢先生前来为敷儿悬金丝诊脉。”侍女称是离开。

罗敷暗喜。她知樊崇口中的卢先生正是卢风扬。她从端木善若和东方龄处听得卢风扬不仅用毒厉害,还­精­于医术。他们三个都是会悬丝诊脉的,而天下掌握这项技术的人总共也不超过五个人。罗敷没想到自己借此略施小计就能见到他。明日为夜听潮续命之事最怕的就是这卢风扬再上大堡山捣乱,如果自己可以想办法与他相识,并将他留在军营,大堡山岂不又多了一重胜算?那么即使赤眉不离开陇南又能如何,还不是对夜听潮和端木善若等人没有丝毫威胁?

让罗敷吃惊的是,除了卢风扬之外,她还见到一个令她百感交集的“老朋友”——月如风!罗敷一直猜想他们在赤眉军中,但因为自己行动受限而从未见过他们。

月如风也是因为樊崇对罗敷的荫护而从不知她就在自己身边。樊崇知道两人乃宿敌,怎会让罗敷有落于月如风手中的危险?今日卢风扬被请去诊脉,两人正好在一起,她便暗自揣测,什么样的病人不用军医诊治,而非要请卢风扬呢?侍女传达樊崇的特别叮嘱,说要卢风扬拿着金丝前往。这赤眉之中还有不方便让她见到的人物?越是如此她便越好奇。跟随卢风扬来到罗敷大帐,她却并不入内,只在帐外听着里面动静。

卢风扬进帐,与樊崇礼毕,卢风扬看着榻前帐幔,问道:“不知病者何人?症状如何?”罗敷咳嗽几声,说话之声自帐幔之后缓缓传出:“小女罗敷有劳先生了……”

还没等罗敷讲完,帐外已有人掀帘而入:“樊崇你竟然藏了这个贱人在军营!”樊崇没想到她会突然入内,没反应之前已让她一把扯下罗敷榻前的帐幔。只见罗敷斜躺在榻上,轻衣长发细细散了一地。表情百无聊赖、楚楚可怜。在场之人只有卢风扬从未与罗敷蒙面,见到罗敷容貌也是一惊,——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与所传竟是没有出入。他的表情被樊崇看在眼里,顿时升起一层不快。

月如风的痛恨,卢风扬的惊艳,樊崇的愠怒,被罗敷一一收入眼底。她只是片刻的吃惊,便开始觉得好笑,月如风还是如此沉不住气。罗敷本应恨她入骨,但自从找回开儿后,那种恨变得复杂。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月如风也是个可怜人。心爱的男子不爱她,还害她终身不孕,这些让她因爱而妒,因妒才致疯狂。罗敷本可以因她善待开儿而放下她曾对自己的伤害,但月如风却并不会因为她的宽厚而知恩图报。罗敷有预感,两人的恩怨如果不是你死我亡,便永远不会结束。罗敷决定,与她斗上一斗!

八十九、宴会

罗敷料定她与月如风之间的恩怨必定是你死我活,否则永远不会了结。罗敷暗下决心,与她认真斗上一斗。

罗敷仔细分析两人的优劣势,自己却并没有多少胜算。她的优势都在樊崇身上,而月如风在赤眉日久,除了樊崇这层关系还有卢风扬,说不定在赤眉军也有一些未知的支持者。罗敷想赢就必定将自己的优势扩大。

还有一件,当日卢风扬之子卢有梅卧底在夜听潮身边,如果不是她识破他的­阴­谋,也不会被夜听潮杀死。卢风扬知不知道这层关系?

不会。罗敷仔细推敲然后摇头。卢风扬不知道此事的可能­性­为大。夜听潮杀死卢有梅之日只有吉祥做为通传之人在旁,另有就是夜戈。这两人妥帖得很,又对夜听潮忠心耿耿,绝不会将此事传出去。如此她便安全了。

罗敷楚楚可怜地迎上月如风:“姐姐在此,敷儿这里给您行礼了。咳咳。”说着就要起身,却娇弱无力瘫软在身旁侍女的身上。樊崇慌忙上前:“敷儿可还好?”

罗敷迎上樊崇焦急的目光,深情款款道:“这风寒好生厉害,敷儿身上竟一点力气也没有。”罗敷面对樊崇之时多是义正词严,一脸拒绝,像现在这样温柔多情娇弱无力的样子何曾有过?直看得樊崇既心疼又动容,忙唤卢风扬:“快,快为敷儿诊脉!”哪里顾得上月如风此刻的表情?

月如风对于卢风扬本来就关系特殊,非主非仆又算不上朋友,只能说利益上的同路者。罗敷猜想他们走到一起多半因为卢有梅之死,卢风扬想借月如风的手报仇;而月如风就利用卢风扬让夜听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过夜听潮最终还是没死,多半因为月如风还对他留有旧情。罗敷知道,如果自己猜的没错,那么卢风扬必然对月如风没有完全信守承诺而心怀不满,如此自己就有机会趁虚而入了。

看着月如风被冷在当场,卢风扬也是有几分同情,却不能对樊崇的话充耳不闻。踌躇片刻,卢风扬一挥手中的金­色­,直直向罗敷左腕上缠去。罗敷心想好高明的手段。夜听潮两次受挫,一次在刘林府上与她成亲之时,一次在水榭小筑她生产之时,都是拜卢风扬所赐,现在看来此人果然有不凡之处。

月如风一看卢风扬和樊崇都偏向罗敷一边,顿时气炸了肺,指着樊崇道:“你,你忘恩负义!如果没有我,你如何能取得赤眉兵权?!如何能得到赵王令?!你不是说永远爱我吗?现在竟然被这个贱人勾去了魂!她有什么好,你和夜听潮都瞎了眼,喜欢她?!”又指向卢风扬道:“如果不是我,你有办法为儿子报仇,让夜听潮生不如死吗?现在这样的时候你不帮我反帮她!”

罗敷只道月如风和樊崇勾结,但并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一层情人关系!一个口口声声说着爱夜听潮,却又和樊崇搞在一起;一个背叛原主,利用情人关系得到赤眉军权和赵王令,又恬不知耻地说爱自己。她微微皱眉,用力地掩饰对两人的厌恶。

樊崇见月如风大骂不止,甚至抄起随从腰间的长剑,就要向罗敷砍去。樊崇一把抓住月如风的手,夺过长剑,用力一推月如风便倒在了地上。月如风金钗落地,长发凌乱,姿态劝无。樊崇对侍从道:“我樊崇与你并无瓜葛,竟敢口出狂言!来人,把这个疯女人给我轰出去!”

卢风扬为罗敷诊完脉,道:“秦小姐的风寒并无大碍,身子虚弱乃是长途劳顿所致,静养就是。”转身对侍女道:“随我去取药,为秦小姐煎好补身。”

卢风扬正要出帐,罗敷忙道:“多谢先生为罗敷费心!”卢风扬回头对罗敷礼貌­性­地笑笑。此刻身份不同,他是座上宾,而她有可能是未来的主子,他不得不拿出应有的礼仪。

樊崇令人服侍罗敷服了药,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她休息静养,特别是月如风。如此,罗敷在帐中休息了一天。次日清晨,樊崇又来探望,罗敷道:“卢先生真乃神医,吃了他的两副药敷儿顿觉身子轻健许多!”樊崇一听也是高兴非常,罗敷趁机道:“大人昨日不是想与我接风吗?我今天已大好,何不改在今天?”罗敷见他脸上似有不解,道:“大人,赤眉千里迢迢由长安来到陇南,大军劳顿难免有怨言,何不趁机大宴诸将收拢军心呢?”

樊崇这才没了方才的疑惑,一喜:“敷儿说的是,收买人心从来到是让上下效命的最好招数。”

罗敷点头:“那,就定在今日正午好了。”樊崇问:“为何定在正午?军宴不应该是在晚上吗?”罗敷娇笑嗔怪:“男人就是男人,定然不会为他人考虑。——如今乃是深秋,夜­色­深沉­阴­冷,到时大家怎能玩得尽兴?倒是正午温暖。这陇南太平无事,正午饮酒作乐,一直耍到下午岂不痛快?晚上尽让他们散了睡个好觉。”樊崇道:“还是敷儿想的周到。”

罗敷又道:“大人领我去卢先生帐中,我要特地谢谢他,今天的宴会务必要让卢先生参加才是。正好我也出去疏松下筋骨。”樊崇为难道:“这……”罗敷:“有何不可吗?”樊崇道:“只是今天卢先生有事,恐怕马上就要出营。”

罗敷心一颤。——什么事,早不出营晚不出营,非要选在今天,选在为夜听潮续命的日子?难道他也看出了大堡山风水非比寻常,又计算出今日乃是十年之内阳气最盛的日子?!

罗敷道:“大人,我在这军中本来就不认识什么人,只有你和卢先生对我好。如果他不参加,你又要照顾众将,敷儿岂不形只影单?到是再让月姐姐出来取笑我一番,好生没意思。我还是不去了。”说着装作恼了甩袖转身,坐在榻上背对樊崇,只是不言语。

樊崇道:“那好吧,我们马上去卢先生帐中,兴许他还没有出发。”罗敷转嗔为喜,道:“还是大人疼敷儿。”樊崇哪里受得了这个?见罗敷娇态可掬,伸手就要将她抱住。罗敷敏捷闪开:“大人,莫不是忘了我们先前之言,又要将敷儿当做轻薄之人不成?”一言说得樊崇泄了气,只得道:“好吧,我定然马上去取长安,到时马上迎你入主椒房殿!”

罗敷随樊崇到卢风扬帐外时,卢风扬正整装待发。除了他,还有随从的不少于千人的兵马正在列队等候。

罗敷和樊崇的突然到来让卢风扬吃惊不已,他警惕地看了罗敷一眼,被罗敷敏感地捕捉到,这让她更加坚定了留下他的决心。(石桥整理购买)

双方礼毕,罗敷拜曰:“卢先生,罗敷来此是专程道谢的。罗敷今日感觉身子大好,先生真乃神医啊。”卢风扬礼貌回曰:“秦小姐严重,既然樊将军要求,那么在下理应尽力。”

樊崇道:“本将军决定今日正午宴请诸将,也算是多谢诸将追随我来此。我已令人准备下了。敷儿点名要先生参加。”罗敷见卢风扬脸上多有为难,忙上前对他好一番恭维,表明自己诚意邀请之心。卢风扬对樊崇道:“非老夫不给将军和秦小姐面子,而是……”

罗敷知道他所忌惮之事非同小可,心下更是急切。忙对樊崇道:“大人,我作为你未来的夫人都请不动卢先生,看来卢先生果然是世外高人,不被凡间事所缚。”言语虽然轻柔,脸上却已显露愠怒。樊崇见此,对卢风扬道:“我知你所讲何事,既然探马早已报夜听潮已死,又怎可能死而复生?!先生多虑何甚?!先生非要前去,莫非还心念那柄什么天璇剑?!”

罗敷大惊,果然让她猜中,卢风扬怀疑端木善若会在今日为夜听潮行续命之术。所幸他们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卢风扬何其厉害,凭借一点蛛丝马迹就能将这诸多的关系联系到一起!

卢风扬道:“老夫并无私心……”

罗敷不及他说完,忙道:“哼,又提那薄情人做甚?!夜听潮即使不死我也会将他杀了,以解我当日邯郸、汉中所受之辱!”一番话说得卢风扬和樊崇信以为真。即使罗敷也因自己这话有三分动容,莫说旁人了。当日邯郸和汉中所发生之事,若是平凡女子,恐怕已死过十次不止,又有几人能有她这般聪慧逃脱,有她这般肚量原谅夜听潮?

罗敷见两人似为所动,又对卢风扬道:“先生莫不是喜欢天璇剑吗?卢先生也许不知道,天璇现在在罗敷手中。”卢风扬听此表情虽然没有大的变化,但罗敷清晰看到他一条眉毛突地猛烈跳了两下。虽然事过多年,但他仍然很在意天璇!罗敷肯定自己的推断没错。

看见自己的话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反应,罗敷敏锐地看着卢风扬:“如果先生不弃,罗敷愿将此剑献与先生。”

卢风扬终于坐不住,脱口而出道:“当真?”卢风扬梦寐以求的便是此剑,见罗敷要慷慨相赠,如何不开心?

罗敷胸有成竹地笑:“自然当真!稍候我就亲自给先生送来!”说罢就要回帐。樊崇道:“敷儿一片诚意,今日宴会卢先生再拒绝就休怪我樊崇翻脸了!”说着小心扶上罗敷,甩袖离开。

罗敷与樊崇两人一软一硬,卢风扬如何再能拒绝,无奈对随从道:“让大家各自回帐,不去大堡山了。”心想但愿他所有的猜测都只是他的多心。

九十○、中毒

罗敷答应卢风扬将天璇剑稍候亲自奉上,俗语道拿人的手短,卢风扬对于参加午宴一事再无法拒绝。

罗敷满意地看着自己创造的这种局面,虽然要舍弃天璇,但却为夜听潮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又拉拢了卢风扬,天璇的牺牲不可谓之没有价值。罗敷坚信即使端木善若也会理解她的这种做法。

正午时分,宴会开始,罗敷巡视全场,她与樊崇坐在正位,卢风扬坐在左侧的首位,其他都是些赤眉的将领。罗敷笑问樊崇:“怎不见月姐姐?”樊崇一提月如风,脸­色­有几分不好看,对罗敷道:“她那般对待你,敷儿何故再提她?”

罗敷娇弱万分,脸上若有还无飘过一丝伤感:“大人,我与月姐姐本是同命相连,我们同为一个男人所伤,又……又都情归于大人,怎不让罗敷有惺惺相惜之意?”一言说得樊崇心猿意马,对罗敷更是喜欢得不得了,道:“既然敷儿如此说,我让人将她请来。就怕她在此会出言不逊,倒时又要委屈了敷儿。”

罗敷摇头:“敷儿不是肚量狭小之人,几句恶言能耐敷儿如何?”樊崇看着眼前女子,脸上欣赏之情更盛。

月如风被安排在卢风扬身侧,而不是樊崇。她与樊崇虽然渊源已久,关系特殊,但樊崇从未在众人面前承认过这层关系。月如风见罗敷与樊崇并肩坐着,罗敷脸­色­如春花秋月般风华无双,心中怨恨更盛。罗敷见她如此只装作浑然不知。

樊崇首先向众人致辞,说了一番鼓舞士气的话,又道:“今日除了酬劳各将士,还有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三日后大军将重返中原,届时一举拿下长安,我与众将士共享大好河山!”众将一听此言,都是起身离榻,恭敬排成两排,拜曰:“万岁万岁万万岁!”樊崇站起来接受众人跪拜。

罗敷坐在樊崇身侧,见众人起身,也随之起来,又见众人下跪让她左右为难,她如何放下身段去跪自己的仇敌,一个乱臣贼子?但下跪似乎是这样情形下的大势所需。罗敷心乱如麻,一咬牙屈膝跪下去,却被樊崇一把拉住,重新站直。樊崇接着对众人道:“待我取了江山,将立秦氏之女罗敷为后。”

众人一愣,交相看了看,忙道:“千岁千岁千千岁!”罗敷轻笑与秋风间,接受跪拜。见众人之中只有卢风扬虽跪拜但仍旧一副不以为然,另外月如风愤恨地抬头看着春风得意的罗敷。罗敷轻笑,挑衅地回应她的眸子。

礼毕,众人随意行乐,樊崇去与众将敬酒,罗敷拿着酒杯来到月如风面前:“姐姐,敷儿敬你一杯。”就在月如风压抑许久的愤怒一触即发之时,罗敷此举无疑是火上浇油。

月如风往罗敷脸上啐道:“无耻的小贱人!凭你也配向我敬酒?”

罗敷笑:“姐姐还生敷儿的气吗?敷儿倒是着实不知哪里得罪过姐姐呢。这样,就让敷儿敬姐姐一杯,从此我们姐妹同心伺候大人。”说完仰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罗敷:“该姐姐了。”

月如风冷哼:“谁跟你是姐妹?你爱饮酒就将我这一杯也喝了!我看你个小贱人能放荡到什么地步!”

罗敷也不生气,真的将她手中的酒杯接过,又仰头饮尽。罗敷放轻声道:“放荡也好,清高也好,敷儿是赢了姐姐不是吗?”说完有意无意地看向樊崇。如今在赤眉她才是被他承认的未来妻子,而她月如风又算什么?

看着樊崇,想起刚才他的一番话,月如风恨得眼睛发红。她辛辛苦苦跟他千山万水,最好他竟然宣告天下要娶一个自己的仇人!月如风终于爆发,起身,伸手就像罗敷脸上掴去,口中骂道:“你这贱人好不要脸!”

“啪”的一声,耳光落到罗敷脸上,如此清脆响亮,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张望。罗敷不怒反笑,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细微声音对月如风道:“姐姐,你中计了。”话毕,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再不动弹。

樊崇被这突然的一幕吸引住目光,正不知发生了何事,突然见罗敷栽倒于地,忙上前将她抱起。樊崇:“敷儿,敷儿!”几声呼唤不见罗敷丝毫反应。樊崇抬头问曰:“怎么回事?”有在月如风附近的将士见樊崇如此紧张罗敷,只怕与自己牵扯上关系,都道:“属下只见秦小姐前来敬酒。”“方才秦小姐正与月小姐攀谈。”“月小姐对秦小姐掌掴,然后秦小姐就摔倒了。”……

樊崇恶狠狠地去看月如风:“你­干­的好事!”月如风惊诧万分:“不是我,这……这是那贱人的诡计!”樊崇哪里还会理会月如风的说辞,道:“将此人拿下!”又对近前的卢风扬道:“请卢先生快为敷儿诊治!”

卢风扬上前,接过罗敷的脉相,草草把完,道:“快将她抬入帐内。”樊崇也不用她人,将罗敷横抱起来,快步向帐内走去。

卢风扬令将罗敷放平,细细分开她的头发仔细寻找。樊崇:“先生这是……”卢风扬不答。过了一会,卢风扬手中突然多了一支银针,细如牛毛。他将银针递与樊崇道:“正是此物让秦小姐突然昏迷。”

樊崇拿起银针仔细端详,问曰:“此是何物?”卢风扬道:“无影针。此物是夜氏门下东方龄的暗器,犬子在夜府时,他说过只有月小姐曾向东方龄求教过此针的用法……”这话再明了不过,是想将罗敷昏迷的责任引到月如风身上。

樊崇大惊:“果真是她!来人,将月如风这歹毒女人给我绑过来!”一面发号施令,一面询问卢风扬:“中了这针可还有救?”

卢风扬暗自摇头:“老夫暂时并无解救之法。”樊崇急曰:“连卢先生都没有解救的法子!难道就让敷儿如此昏迷下去?”

此刻月如风被带上来,樊崇愤怒地冲过去,对着她便是两个耳光,只打得月如风­唇­角渗出了血丝。樊崇:“你这个­阴­毒的女人!先是害自己的丈夫,现在连敷儿这样的女子你都不放过!她对你一再隐忍,你如何能下得了毒手!快说如何能让敷儿醒来,否则我杀了你!”

月如风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樊崇,直恨得眼红,骂道:“这个贱人死活与我何­干­?!如果不是你,我怎会背叛夜听潮?你凭什么骂我?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你才是最无耻的小人!”樊崇被骂得愤怒,又见罗敷无法醒来心内焦急万分,对下人道:“给我打!直打到她说出救治之法为止!”四人上前将月如风摁倒抓紧了,另有一人举起军棍毫不含糊地打在月如风身上。

月如风本是较弱无比的身子,哪经得起这个?板子刚刚落在身上,口中已大骂不止:“樊崇你个下贱胚子,如果不是我月如风,你还只是夜氏手下的一条狗!你竟敢打老娘,你不得好死!……”口中污秽之语不断,令人无法入耳。月如风见站在一旁的卢风扬,道:“卢先生,快替我杀了樊崇小儿!”

卢风扬见ρi股已然有血迹开始渗出的月如风,眼中丝毫没有同情之意,冷冷笑道:“月小姐,你还是从实道与将军听到底你的无影针上所淬何毒?为何小小一根针竟让秦小姐昏迷不醒?你如果不说,别说老夫,任谁也救不了你的。”

月如风听得瞠目结舌,先是不敢置信,然后痛彻心扉:“什么无影针?卢风扬老儿,你污蔑我!我月如风待你不薄,你竟然见死不救!卢风扬,你个老不死的!”

卢风扬轻笑:“小姐何故嘴硬?做便做了。天下间谁不知唯有你恨秦姑娘最甚,而且无影针除了东方龄,只有你学过。东方龄不在此,不是你更是何人?”

樊崇道:“看来你还不知死,给我加大力道!”说话间月如风已被打了三四十军棍,ρi股早已一片殷红。起先还骂樊崇无情,卢风扬无义,渐渐也就没了声音了。下人回道:“大人,她昏死过去了!”

樊崇心中烦闷,眼中只有昏迷的罗敷,哪还顾得上月如风,怒道:“拖下去!”殷切看着榻上的罗敷。

至次日清晨,樊崇仍然未离罗敷左右,但终归还是没有解救之法。本来心中郁闷难当,谁知罗敷突然从睡梦中醒来,剧烈咳嗽几声。樊崇慌忙上前:“敷儿,你醒了!”谁知罗敷又咳几声,直吐出几口黑血来,喷得满地都是!然后也不及睁眼,人又昏死过去。樊崇大惊,上前去探罗敷鼻息,较之昨日又微弱几分。樊崇对侍女道:“快去请卢风扬!”又道:“将审讯月如风的管事叫过来!”

卢风扬到了营帐,一诊断之下也是吃惊:“将军,如果月小姐再不道出解药,恐怕……”樊崇忙问:“恐怕怎样?”卢风扬道:“恐怕秦小姐命不过今晚。”

此时审讯月如风之人帐外请见,樊崇宣入:“说了没有?”管事摇头:“月小姐抵死不招。她说……”樊崇问:“说什么?!快讲!”管事战战兢兢道:“她说,她恨不得秦姑娘马上就死,怎会救她?她还说……还说恨不得将军也……”

樊崇自然知道管事不敢讲的是什么,震怒曰:“杀!给我杀了她!”管事答曰:“是”正待走出营帐却又被樊崇叫住:“慢。还是再等等。”月如风跟随他时日不短,如果没有她,他樊崇确实不可能有今日。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虽然是野夫妻,但毕竟还是有些情分。樊崇一下陷入了彷徨。

此刻给罗敷把脉的卢风扬突然道:“大人!秦小姐她……”樊崇问:“敷儿怎样?”卢风扬道:“秦小姐中的并不是毒,而是蛊!”

九十一、蛊术

卢风扬道罗敷中的并不是毒,而是蛊。卢风扬道:“没想到月小姐如此高明的手段,竟然连老夫都瞒了。秦小姐头上的这根银针分明是月小姐所设的疑兵,目的就是想耽误为秦小姐诊治的时间。”

樊崇看着躺在榻上的罗敷,自有一番倾城之姿,脸­色­却苍白如纸,更惹人心生怜爱。樊崇忙问:“那么卢先生,你所说的蛊是何物?(石桥整理购买)可有解?”

卢风扬度步沉思一番,停下脚步,又仔细诊断罗敷脉相,扫一眼罗敷所吐出之物,道:“蛊多为人工培养的毒虫,常见的有蛇蛊、金蚕蛊、篾片蛊、小儿蛊、泥鳅蛊、疳蛊等等。蛊主借助特殊的方法将毒虫培养,下到宿主身上。蛊虫进入宿主体内就会慢慢将宿主的内脏吃尽,直至宿主死亡。”樊崇听得目瞪口呆:“月如风怎会知道如此邪门的妖术?”

卢风扬:“将军且听我讲完。——蛊术乃是蛮夷之术,多见于南方偏远的苗族聚居地区。蛊术还有个特点,就是只传女,不传男。蛊虫寄附在女子身上,此女子便时蛊主,又被称为‘草鬼婆’。据老夫所知,月小姐乃是其父娶苗族之女所生,所以她掌握此术并不奇怪。”

樊崇对卢风扬道:“我这就令人加强审讯月如风,让她解了敷儿身上的蛊术!”

卢风扬轻笑摇头:“审讯是没用的。依老夫所见,秦小姐中的乃是蛊中最毒的金蚕蛊……”樊崇问道:“金蚕蛊?”卢风扬道:“对。通常所说的以金蚕为蛊,能战人之生,掇其魂而役以盗财帛,富则遗之,故有嫁金蚕之说。 民间传说,金蚕盅­性­喜洁净,凡养蛊人家家中尘埃绝无。金蚕极有灵­性­的,它能帮主人害死仇敌,又能使养蛊人发财致富。而月如风所培植的金蚕蛊又与普通的不同,她恨秦小姐入骨,已在蛊上施咒,让金蚕蛊以牺牲自己为手段,定要断送了秦小姐的­性­命才罢手!秦小姐中了此蛊,必然胸腹搅痛,肿腹如瓮,然后吐血而死,刚才秦小姐吐血便是个征兆。此蛊不解,秦小姐吐血的频率就会加快,如此吐下去,秦小姐不足半日便将身亡。”

正说话间,罗敷突然又从昏迷中醒来,如方才一般,不睁眼、不说话,吐血数口便又昏过去。樊崇大急:“就没有解了吗?!卢先生,你是天下奇士,定然有什么方法的!”

卢风扬沉吟半晌,终于开口道:“方法,倒是有一个,只是怕将军做不出啊!”樊崇忙问:“什么方法?”卢风扬为难道:“蛊好除,咒难解。金蚕蛊只要让老夫在秦小姐身上导以草药,辅以银针,就可将蛊去了。但是蛊上的咒……除非杀死下蛊之人,否则,金蚕蛊定然会依从蛊主的命令,与秦小姐同归于尽!”

樊崇听完愣在当场。要杀死月如风才能救罗敷的­性­命吗?他先前已对她动了恻隐之心,如今又要动杀她的念头,自己对月如风着实愧疚。可是……看看榻上的罗敷,这样一个绝­色­倾城聪颖无双的女子,怎能无辜被人害死?这岂不是太暴殄天物?得到这样的女子是他最大的追求,没了罗敷,他取天下何用?又能与谁共享呢?——既然自己已经辜负了月如风,那就辜负到底吧!

樊崇目光突然变得凌厉,道:“传下去,今日午时将月如风处斩!”“是!”军士领命离开。樊崇再看榻上的罗敷,心里已是轻松许多。他相信只有这样的决定才不会让他遗憾终生,无论如何他不能失去天下间最美好的女子!他对卢风扬道:“月如风一死,敷儿便无危险。请卢先生为敷儿救治吧。”卢风扬行了个礼,吩咐小童准备一应需要的药材和器具,开始为罗敷诊治起来。

午时时分,当月如风被拉去执行死刑之后,罗敷也缓缓睁开双眼从一整天的昏睡中醒来。水润的眸子里竟是懵懂,罗敷环视一周,虚弱地问身旁的樊崇:“大人,我怎么了?身子为何会如此虚弱,好像大病一场一般。我不是正在大人设的慰劳午宴上吗?”

樊崇将先前发生之事全数跟罗敷讲了,对她温柔一笑:“敷儿,你醒来就好了。看来卢先生所言不虚,月如风果真是会使用污秽之术!”

罗敷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泪水瞬间脱眶而出:“你是说月姐姐死了吗?”樊崇点头:“她的死能换回你的命是值得的。”罗敷窝在被褥里嘤嘤哭泣,樊崇忙安慰一番。罗敷抬起头来:“大人,月姐姐跟随你时日也是不短,看在她为了敷儿牺牲的份上,你一定要将她厚葬。”樊崇点头同意,罗敷这才破涕为笑。

夜间,卢风扬求见,罗敷借故支开侍女,对他一笑:“先生,多谢你的合作罗敷才能除去大敌,日后得以安寝。这里便是天璇剑,先生尽可以拿去了。”罗敷说完,解开腰间的宽腰带,露出天璇剑鞘,她连剑带鞘一并解下来递与卢风扬。各取所需,两人相视一笑。

原来之前罗敷借午宴之名将卢风扬留在营中,许诺将天璇相赠与他。稍后罗敷亲自去见卢风扬,对他道:“先生也知道天璇乃是天下奇兵,它在罗敷手里虽然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到先生手中恐怕就不一样了。罗敷愿以此剑相赠,想让先生为罗敷办一件事,也算公平吧?”

卢风扬问道:“什么事?”罗敷一笑:“昨日月如风如何对待敷儿先生也看到了,此人不除,罗敷寝食难安。”说到这里,罗敷仔细观察卢风扬脸上表情,一笑,接着说“当然,要除去月如风,罗敷并不需先生亲自动手,只是先生配合罗敷演上一出戏而已。”

听罗敷如此一说,卢风扬起先犹豫,但一想月如风与自己非亲非故,只是因为要除夜听潮之事才走到一起,可对方并未依照约定除去夜听潮,白让他错失了良机。杀子之仇不能报,让他如何不恨?杀了她对他并无损失,可他却能得到天璇,何乐不为?

罗敷见卢风扬似有所动,忙趁热打铁道:“而且,呵呵,如果卢先生能帮罗敷铲除月如风,敷儿还有一份大礼献给大人(指樊崇)与先生,——罗敷有办法让夜无忧、夜无忌两人说出赵王令的秘密。”罗敷故意牵扯出赵王令,意图除了增加自己在卢风扬面前的筹码,另外最主要的,她想通过此事与夜无忧两人取得联系。

卢风扬一惊:“你真有方法?”罗敷先是一喜,卢风扬看来是信了,在诱惑面前人的理智和抵抗力往往低到无法想象的地步。她含笑点头。

卢风扬警惕道:“你为何如此慷慨?赵王宝藏都不能让你有所动吗?”罗敷又笑:“罗敷不是神仙,怎会不恋凡间物?宝藏我当然喜欢,但若被赤眉所得跟我自己得到有什么区别呢?樊大人对罗敷之意先生难道看不出?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樊大人不日攻占长安,登基称帝,我就是堂堂皇后。这天下都是我和大人的,何况一宝藏乎?”

卢风扬定定地看着罗敷,想从她眼中寻找破绽,可是她的表情如此滴水不漏,根本让他无从怀疑。卢风扬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与卢风扬达成协议之后,罗敷便更多了一层胜算。她在宴会对月如风百般挑逗,为的就是等她发作,将自己昏倒的罪名加在她身上。她们两人有隙这是整个赤眉军营人尽皆知的事情,只要罗敷在她身边出事,那么所有都不会往别处想,一定以为是月如风使得鬼。

为了安全起见,罗敷对卢风扬道:“大人对月如风还是存有旧情的,先生为我配的药只是让我昏迷,恐怕这样还不能让大人下手杀死月如风。所以,先生到时还要想办法为我暗中施针,让我口吐鲜血,届时先生便可对大人说我中了蛊……”

一切安排好,罗敷满意点头。如此连环计,量他樊崇绝不会让月如风生还。

卢风扬对罗敷道:“美人如蝎,秦小姐果然不负绝­色­的盛名。”罗敷并不在意他对自己的讽刺,淡然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何况虎哉?美人又有何过啊?”月如风就是一只猛虎,罗敷如果不除之,必然为她所图。如今罗敷在这赤眉军中本是步步惊险,她如何有­精­力再去处处提防月如风?如果没有夜无忧两人等着她救,也许她还愿意再与月如风周旋,但现在,恐怕她必须如此选择了。

除去了月如风,罗敷下一步便是要顺利见到夜无忧两人。为了不引起樊崇的怀疑,她不能主动提出去见他们。原本觉得还要等卢风扬的提议,谁知樊崇倒是先向她开口了。

樊崇见罗敷身体大好,欢喜非常。樊崇道:“敷儿,你既然无事,我们明日便可返回长安。”

罗敷大惊,这么快?她要随赤眉离开陇南了吗?可是现在夜听潮怎样了?他复活了,还是……还是……罗敷心痛得厉害,为何现在听樊崇说“长安”两字,她好像有经历生离死别的感觉?这是所谓的不祥的预兆吗?罗敷道:“可是,大军已经取食完毕了吗?我们有能力一举拿下长安吗?再出现上次的情况可怎么办?”

樊崇笑曰:“敷儿不用担心,大军已收缴了足够三月的军粮。这次前去长安定然要图个长久。只是……”罗敷忙问:“只是什么?”

樊崇温柔道:“只是如果现在能让夜无忧两人开口道出赵王令之迷,找到那笔宝藏,那么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了。”罗敷心内觉得好笑,樊崇的温柔里面又有多少真情意?他此番话分明是想让自己帮他解开赵王令之迷。不过正好,她也正想如何去见夜无忧两人呢。罗敷顺水推舟地说:“敷儿愿一试,看能否让夜无忧两人开口。”

九十二、洞房

罗敷在赤眉军中周旋了许多日,本来已经抱定要理智处之的态度,她步步为营,慢慢经营对自己有利的局面。可是当她迈进关押夜无忧两人的营帐时,她的理智自入赤眉之后第一次崩溃了!

罗敷的眼泪瞬间便模糊了双眼,这眼前两人真的是曾经气若谪仙的夜无忧和夜无忌?只见他们长发散落,脸­色­煞白,一看就是失血过多所致。双手被反缚在身后,丝毫动弹不得。虽然穿着崭新的曲裾,但上面尽是从身子里渗出的血迹,一看便知,这衣服是樊崇知道她要前来而刚刚为两人套在身上的。

罗敷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顾不得什么大局、理智,上前一把扯开夜无忧对上身,一条条狰狞的血痕看得罗敷触目惊心!

夜无忌开口道:“敷儿,你怎会在这里?”语气中尽是殷切之情。夜无忧眼神之中亦是充满关切,轻声对罗敷道:“敷儿,知道这是龙潭虎|­茓­,为何还要来闯?”罗敷放开夜无忧的衣襟,眼泪大颗大颗滴落,看着自己的亲人受如此大罪,试问谁人怎能坦然?从他们语言中的关切罗敷知道,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对自己信任,即使这样的情形,他们对她也无半句质问。

罗敷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身从随从之人腰间抽出一柄长刀,将夜无忧两人身上的绳索斩断。随从大惊,吓得跪到地上:“秦小姐,这恐怕不妥!?”

罗敷怒目以对,恨道:“妥与不妥,用得着你这小厮多言?”她指着身后夜无忧两人:“你们将他们折磨至此,只差没要了他们的­性­命,还指望他们可以反抗吗?”说着将手中长刀扔向一众人群“都给我滚!”。吓得众人在地上一阵好爬,慌忙躲过。对于罗敷,他们只能躲,而不能打。慰劳宴上樊崇的话他们都听得清楚,罗敷已经被他确定为未来的将军夫人,有朝一日樊崇拿下长安,她还可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他们如何敢动?

罗敷也知道狐假虎威的道理,但此刻即使没有樊崇的原因,她同样控制不住自己要发作。罗敷道:“还不滚?!”说着也不顾自己的坠地长曲裾行动不方便,抬脚就向众人踹去。也不管踹到的是谁,自己只管发泄心中的痛恨之情,眼中泪水不断涌出落到地上。众人见状,只好行礼退下。罗敷走出营帐,见有人正附在帐外偷听,一并赶了走。

罗敷进账,扶两人在矮榻上坐下,问道:“公公,伯父,你们受苦了!”三人想起一路走来,坎坷万分,无不黯然。夜无忌悔恨道:“都怪我用人不淑,竟将豺狼一手扶植至今日,使夜氏基业尽毁在我的手中!”夜无忌说完已是老眼婆娑。

夜无忧见大哥伤心,道:“大哥何必自责?夜氏基业毁了可以再建,只要我们还留有­性­命。”说到这,夜无忧两人忙问夜听潮的情况,罗敷将自己在大堡山奇遇端木善若的事与他们说了,又提到自己如何巧妙地将卢风扬留在了营中,如何与其联手将月如风除去。

夜无忧道:“端木大哥之能非凡人可揣测,他定能助得听潮还阳!”夜无忧的话让罗敷更增添了几分信心。如今的她已打定主意,一定平安救出夜无忧夜无忌两人脱身。到时,如果夜听潮平安醒来,自己可以无愧于他;如果他……如果他真没有与自己做夫妻的缘分,先她而去,那么她定然会追随与他,绝不偷生!

夜无忧又讲起当日在护送罗敷去长安的途中,突然想到樊崇有可能是赤眉的内­奸­,于是匆忙返回汉中。但是自己回去时已经晚了,樊崇已经将夜无忌控制,并取得了赤眉的兵权。夜无忧去牢中救兄长,却又自投罗网也被樊崇所擒。这些经历讲起来,竟然与罗敷当日所猜测的丝毫不差。

夜无忌道:“如果不是樊崇妄想知道赵王令的秘密,定然早将我二人杀了!他以为严刑拷打可以让我们说出秘密?哼,樊崇太低估我夜氏子孙了!”夜无忧道:“大哥,经过如此多的波折,你难道还不放弃夜氏称帝的愿望?”夜无忌沉默片刻,终于道:“夜氏不是无称帝之力,而是苦无称帝之人!”

罗敷点头:“伯父恕敷儿之言,你方才所言极是。我知道你是想让听潮完成称帝大业,可听潮秉­性­你们也知道,他可以为王,但决不可称帝。况且敷儿以为,赵王如意当初将财富和亲卫送出夜氏,隐藏在赵王令之中,目的无非是怕夜氏势力太大,有称帝之心。况且现在放眼天下,刘秀顺天时、得人心,他还是刘氏子孙,与夜氏一脉相承,夜氏为何不相助与他呢?”

夜无忧赞同道:“帝业之路并未为夜氏带来福祉,而是屡屡将我们至于死地。大哥,你难道还不明白先祖如意之心?”

让罗敷欣喜万分的是,夜无忌竟然微微的点了点头。看来即使他没有完全想通,也开始慢慢接受和认同了。

罗敷并不是非要坏自己的相公和婆家的大事,而是她能洞察此事之中危机重重。以夜听潮的­性­子如果称帝,内不可网络人心,外则无法对抗强敌。届时他岂不成了众矢之的?而夜听潮也不可能听命于何人,甘心听人使唤。罗敷心想,如果夜听潮真的可以放下江山,那么她愿意洗尽铅华,与他带着开儿一起海角天涯。

罗敷道:“我定然会想办法带公公和伯父离开这里!”夜无忌道:“没用的。我两人都中了卢风扬的七香毒,浑身无力,武功尽失。仅凭你一人之力恐怕还没救出我们,已经身份暴露。”夜无忧也点头:“是啊敷儿,你不要以身犯险,你只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我们夜家才有希望啊!不要忘了,听潮和开儿都不能没有你。”又是卢风扬,害夜听潮和自己的是他,害夜无忧和夜无忌的也是他,他到底欠夜氏多少债?!卢风扬如同伥鬼一般,时刻在恶人身边充当着助纣为虐的角­色­。

罗敷道:“不!我一定要救你们出去!”偷偷扭身去擦泪。夜无忧两人对她的关怀让她感动,可是如果没有了父亲和公公,夜听潮会原谅她这个妻子吗?如果没有了爷爷,开儿会原谅她这个母亲吗?罗敷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弱女子,现在的眼中只是责任。

正当三人讨论间,樊崇带人冲进了营帐:“敷儿,你在做什么?”罗敷眼中尽是隐忍的疼痛。此人如此残害自己的家人,可她还要对他委曲求全,这怎不让她倍感侮辱,疼痛难当?罗敷冷哼:“樊崇!怎么说夜氏都有恩与你,你竟然如此对待他们?!你恩将仇报,禽兽不如!”

樊崇没想到罗敷竟然如此指责自己,相比之前温柔的罗敷,莫大的反差让他一时竟忘了如何回答。

罗敷见如此僵持也不是办法,甩袖出了夜无忧两人的营帐,径直向自己帐中走去。樊崇随后而至,试探­性­地对罗敷道:“敷儿,(石桥整理购买)你方才是……”罗敷眼中怒­色­未消,背对着他冷冷道:“大人让我去探寻赵王令的秘密,我自然先要取得他们的信任才行。”

樊崇脸上亦有疑惑之情。自己对罗敷是否太过放心了?这几日的时间,他一直沉浸在她的温柔多情之中无法自拔,他一直将她当做世间最美好的女子。可是他忽略了一点,她并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曾征战军中,甚至为刘秀兄弟创下帝王之业!前日间罗敷突然中蛊,他因此将月如风杀掉,然而罗敷又突然痊愈,这不能说不可疑。

樊崇望着罗敷娇俏的背影:“敷儿真的只是为了帮我探寻赵王令之迷?”罗敷语气中仍然难掩生硬:“自然。否则还能有什么?”樊崇若有所思:“你不会是还在挂念已死去的夜听潮吧,因此爱屋及乌恨我如此对待夜无忧和夜无忌?”

罗敷勃然,眼中尽是夜无忧两人伤痕累累的景象,让她无法不恨:“大人不信我,可以不让我去,说这些却是什么意思?!”

樊崇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我自然是相信敷儿的。不过我是怕敷儿太过善良被人蒙蔽。”罗敷猛然回头看他,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畏亵被她牢牢抓住,罗敷心内冷哼,问道:“你想怎样?”

樊崇定定地看着罗敷,伸手抓起她的手臂:“明日乃是大吉之日,宜婚嫁。我们先不去长安,在这世外仙境的陇南先成亲岂不是很好?那时我便信了敷儿!”说完转身离开。侍女行礼送他离开,樊崇吩咐道:“好好侍奉敷儿,明日她便是将军夫人,如果有差错你们都要陪葬!”侍女无不惊慌下跪,异口同声曰:“是!”

罗敷震惊地看着被樊崇掀起又放下的帐帘,心下烦躁非常。看来自己的意气用事已经引起了樊崇的怀疑,悔不该为逞口舌之快……

该怎么办?自己怎样先不去计较,如果樊崇对自己怀疑,她该如何去救夜无忧两人?

自樊崇放下话要与她明日成亲,她的帐篷便加强了警卫,被层层围住。罗敷几乎到了没有丝毫自由的地步。看来这次樊崇是来真的了!为何自己屡屡都被人拉去强行结婚?先是刘林,再是夜听潮,后是樊崇。

罗敷毫无退身之策,眼睁睁看着第二天来临,自己被强行套上了喜服、戴上喜冠。趁人不备,罗敷伸手就要将喜冠摘下来扔到地上,谁知突然被人锁住了|­茓­道。卢风扬?罗敷恨恨地看着他,但却无法阻止他将手中的药丸塞到她的嘴里。罗敷倔强地挺着脖子,不让药丸咽下去。卢风扬又在她颈间一点,她已身不由己张大了嘴巴,药丸顺势滚入腹中。

罗敷刚要开口问自己吃的是什么,却发现意识开始变得迟钝而模糊,好像无法掌控这副躯壳一样,只能听从卢风扬的安排向左向右,往前走,去拜天地,然后入洞房。

樊崇好像很高兴,被众将请去饮酒,来者不拒的样子。罗敷迷迷糊糊地被侍女扶到喜榻之上躺下,眼泪一颗颗滴在喜被上,连泪水也好像喝醉了一般。罗敷尽是无助地想动弹下身子,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无力。难道自己真会这样在半醒半醉间与樊崇入了洞房?罗敷痛苦摇头,眼泪开始流得更凶!

恍恍惚惚,罗敷感觉突然进来一个人影,来到她身前,对她仔细审视一番。罗敷努力想看清来人是谁,但自己的眼睛根本无法聚光到一点,更看不清来人的容貌。只见那人在她颈后一点,她的意识彻底丧失,这一刻,恐惧在她的心头萦绕不去,如此清晰深刻。

当罗敷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软榻之上被人褪去了衣衫。罗敷有片刻的失神,看着□的自己又恼又羞,木然地抬眼,看见软榻之侧有一柄长剑。也不急细想,她探身拔下那柄剑便向自己的颈项抹去!

九十三、温泉

罗敷以为自己已被樊崇所辱,抽出一柄长剑便向自己的颈项抹去!剑气逼近,一股凌烈的清寒让罗敷片刻停顿,泪水滴落在剑身之上。自己来到这陌生的时空,经历了别人几世都经历不了的生死,难道真要得到这样结束自己?但也只是片刻,罗敷再度提起长剑,凤眼一闭,割向自己。

“当。”一声清脆的响声打落罗敷手中长剑,罗敷猜是樊崇之人不让她就死,也不看来者是谁,伸手捡起榻上的剑又要自刎,那人却瞬间来到她的身边,牢牢扼住她的手臂。

这味道?如何温甜,如此熟悉,如此……蛊惑。罗敷不经意看到榻上躺在的一支竹简,这不是夜听潮擅用的暗器?她惊讶抬头,夜听潮披着月白长衫,胸膛半­祼­,站在她身前。罗敷惊得张开嘴巴,不由松手,长剑落地。

夜听潮将她拢到自己的胸膛。他眼中有怒气,手下便力道十足,怪她为何如此轻贱自己?但他更多的表情却是快乐,倔强如罗敷,这样的女子总是让他又爱又气、欲罢不能。快乐,这是他此刻的心情。他夜听潮竟然因为这个女子而有了如此单纯的感受。想到这里,他突然邪魅地放声大笑,惹得正在哭泣的她一阵粉拳。

眼前的真的是夜听潮?他复生了?这是不是梦?不管是事实还是梦,她都不要醒来,她环绕在他腰际的手也不要放开!永远不要!即使是梦,这一刻她也是快乐得永世难忘。就让它是梦又如何,她在他怀中不是吗?哪怕只有片刻,对她来说已是永恒。

听潮,就让我这样抱着你永远不要松开。不要。就让你陪我永远梦下去吧。

“夜公子,早膳准备好了。”小童的声音打断了罗敷的思维,这是善若居的林儿在说话!她惊喜地回顾四周,这布置并不是赤眉大营的军帐,而是善若居她此住过的房间!——这一切竟然是真的?那么她昨日并不是被樊崇所辱,而是被夜听潮……罗敷脸上飘过一层红晕。

背对着门口的夜听潮身上染了一身霞光,如天神一般恩泽着她的心。“去吧。”夜听潮简单利落地打发走林儿。他满意地看着她脸上的炽热与感动,弯腰将她横抱起来,又从榻上扯下一方­干­净素纱盖在她身上,转身出了寝房。

罗敷随夜听潮踏绿飞花一般出了善若居,他的武功何时恢复的?罗敷忍不住开口:“你的武功……”他轻笑,俯下身来,将她的话含在吻里。罗敷闭眼,一颗泪已温柔滚落。就这样享受他的甘甜,依偎在他怀里,没有任何地方比此处更温暖。

大堡山原是钟灵神秀的幽静之所,两人飞行在山林间更如神仙一般悠然自在。山上有地下活水,出口形成一幽潭。如今本是深秋,但此处四周竟是绿­色­如璧。泉水时有水汽升腾,衬托得山­色­更是如化境一般。罗敷被身畔良人、眼前佳境迷醉,只感觉忘了今夕何夕。

夜听潮伸手扯下她身上的素纱,惹得罗敷一声惊唤:“听潮。”一脸娇羞令万物迷醉。

夜听潮只笑不语,只将她放入水中。罗敷搂着他的脖子只是不松手:“敷儿……不会水的。”说完又将头深埋在他的怀中,夜听潮只得与她一同下水。罗敷将自己拦在他身上,试探­性­将脚往下伸,幸而,竟是温泉!不光温度适中,连深度也只是到她胸部,刚刚好的样子。

罗敷站稳了身子,背对着夜听潮,只趴在潭边的绿壁上,道:“这四周为何都是­干­净树叶?什么叶子如此碧绿肥厚?”这些叶子难道是他一片一片为她收集,又一片一片为她洗净摆放在了这里?

夜听潮仰天长笑:“多日不见,你真要跟我讨论这些吗?”

罗敷微微侧头,如今自己与他赤身站在这温泉里,她是避无所避,逃无可逃,让她可以跟他说什么?一颗清泪滴在温泉里,将此处的幽静细细搅乱,让她心如撞鹿般无法平静。罗敷道:“不讨论这个还讨论什么?讨论你为何一声不响丢下我呣子去了水榭小筑?讨论你为何只身来到这大堡山上?讨论你为何‘临死’都不肯给我们的爱一个机会?讨论我对你的爱为何每每如此绝望?还是讨论我几次差点成为他人­妇­……”她的委屈他可知晓?她不求他知晓,只怪他为何弃她而去。

夜听潮从后面将她抱入怀中,声音充满疼痛:“敷儿,你知我不舍,知我不忍,知我心痛……”他吻她,将数月来的疏离都用吻去化解,将数月来的渴望都用吻来诠释。“敷儿……”他轻声唤她:“你可知……为了此时此刻,你的听潮……亦是忍世人所不能忍,为世人所不能为。”

他从来不是一个擅于表达自己的人,他的掠夺­性­亦让他不必费心去表达自己。可是此刻,他正在用他曾经最不屑的方式表达对她的爱。

她不知道他为了此刻的“复生”,为了与她再续情缘而付出的努力,但此刻她坚信他做了,为了她。而且他称自己是“你的听潮”!罗敷猛然转身,对上他如火的眼眸,那里面除了爱,就是狂热——全部属于她。罗敷不由迎上自己的­唇­,顾不得娇羞,只知道自己内心是多么渴望此刻的相拥。一个深爱着的女子愿天地为证,她愿意用生命去呵护与他的爱,他也亦然。两人此刻忘了世外的纷争,只深切他期望此刻的感受可以如四季如春的大堡山一样,没有凋谢的时候。

两人再回善若居时天已正午。端木善若等人善解人意地不去打扰他们。不管现在外面是怎样的混乱,不管面临的是如何严峻的形势,他们都愿意用尽全力为两人带来半日的闲暇。因为他们每一个人,端木善若、夜戈、东方龄,甚至夜无忧、夜无忌,都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者,都知道他们为了此刻的相聚付出了多少努力和泪水,都理解他们爱得辛苦。

罗敷躺在榻上,不敢看身前的夜听潮。怕自己一个“不当”的眼神又换来他无尽的索求。他的武功已恢复,他对她的需要似乎又胜于往日,自是一副不知疲倦的样子。

夜听潮笑:“怎么,对你的夫婿如此冷落?”罗敷喊冤枉:“怎会冷落了你?恐怕是你打扰了我呢。”

夜听潮握着她的柔夷,仍然不忘品尝她胸前的香甜。看着她身上渐现的青紫,倒是几分自责,轻声问道:“可疼痛难忍?”手下的动作已放得很轻。罗敷温柔安慰他道:“疼是疼些,哪里会难忍呢?”

夜听潮邪气地笑:“也是,想给开儿添个弟弟妹妹,自然是要他母亲受些苦的。”罗敷给他一个白眼:“生孩子哪里像玩一样了?一个开儿你都不曾带过一天,还想再要一个让我再劳累一番吗?那可要看我乐不乐意。”

夜听潮:“你这是还在怪我了?不过……”说着又开始在她身上坏坏地摸索:“乐不乐意此刻可不是你说了算!”罗敷正要躲闪,这一日被他要了许多次,莫非要将自己吃掉不成?她可吃不消!

正当此时,门外林儿来传话:“公子,午膳好了。”

夜听潮一阵好恼!怒气道:“下去!”又道:“这不通事理的林儿,早晚要教训一番才识些大体!如果不是端木世伯的人,我早就代为管教了!”

看着他生气的样子,罗敷一阵好笑,发出咯咯的声音。按他的说法,被“管教”出来的人将会是什么样子?趁他扫兴,罗敷顺势从他身下逃脱,起身穿上衣服。自己昏迷前着了喜服早已被夜听潮扯下扔掉,如今房内为她准备的衣服竟是她以前的旧服。——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罗敷又是一阵失神。

与夜听潮一同来到善若居的正堂,一则用午膳,二则议论下一步的计划。罗敷一踏进大堂,发现除了端木善若和一旁站立的夜戈夫­妇­(如今夜听潮已醒,知道罗敷为夜戈、东方龄两人牵红线之事后,已令他们成婚,允诺等事后再择日补办一场隆重的婚礼。)之外,竟然还有夜无忧和夜无忌!两人虽然在赤眉深受重伤,但并无­性­命之忧,如今两人分别由小童侍候着坐在堂内。

罗敷冲进堂内,深切道:‘“公公!伯父!你们都平安!”说完已激动落泪。夜无忧两人亦是感叹,夜无忧道:“敷儿,为了我们夜家,让你受苦了!”她一个女子为了保证夜听潮顺利续命,为了救他们两人,而深入虎|­茓­,差点坏了自己的清白之身。有这样的媳­妇­,他们还有什么所求呢?

夜听潮走到罗敷身边,将她轻柔纳入怀中。如今他已回到她的身边,他发誓,他决不会让她再独自承担!

其实夜听潮从未放弃自己,更未放弃过两人的爱。他知自己武功尽废­性­命难保,才准备去水榭小筑了却余生。在那里,他一面期待她可以寻他,一面又怕她到来。他已是不全之人,而她仍然是世间珍宝,他如何能忍下心来拖累与她?于是每日只在水榭小筑消极度日,最快乐的事也就是临江吹箫重温关于她的记忆。她的一切都在他最低落时温暖着他的心。

那时,他突然想到父亲夜无忧有好友端木善若隐居在陇南大堡山上,此人有通天地之能,定能帮助自己,于是立即决定起身。谁知东方龄同时诊断出了他已命不久矣。但为了对她的爱,为了最后一丝希望,他还是决定立即动身陇南。临行前,他怕自己一去不返,于是交待吉祥将水榭小筑的密室钥匙留给罗敷,里面尽留金银珠宝,以免她呣子日后受苦。

夜听潮怀着一丝希望护住身上最后一口真气,终是见到了端木善若。但他以为以自己的状况,就连连大罗神仙也难以医治,这才交代端木善若去长安一趟,误导罗敷,以求她永远不要找到自己。

受夜听潮“临终”所托,端木善若一面令人为夜听潮建起墓室,布置墓前阵法,一面亲自赶往长安与罗敷相会……

夜听潮续命成功之后,立即安排张平尽调夜氏之兵前来陇南。

罗敷忙问:“张平大哥?他怎么也来了陇南?我当日被樊崇软禁在椒房殿中,派他去三哥军中求兵以攻长安,听潮是怎么联系到他的?”听到罗敷口中的“三哥”刘秀,夜听潮的脸­色­有几分不好看,搂着她的手不由暗暗用力。罗敷吃痛不过,差点呻吟出声。不过这次她可不会再像以前一般默默承受,而是以牙还牙,伸手在夜听潮小臂上使劲拧了一下。

罗敷没有呻吟出声,这次换成夜听潮了。被罗敷突然拧住,他忍不住大呼:“啊!”佯怒地看着罗敷:“你想谋害亲夫吗?!”

夜听潮这一叫一“骂”逗得在场的人无不哈哈大笑,特别是夜氏的两位长者。

端木善若道:“好了,潮儿、敷儿也不好光站着了,快坐下让林儿准备上菜吧。我们一边吃一边聊。”端木善若说着狡黠一笑:“我们为了等你们两人,可是饿坏了。”言外之意两人在温泉和房内耽误时间太多。罗敷羞赧低头,夜听潮却脸­色­不变,罗敷直佩服他的好脸皮!

两人在夜无忧身旁坐下。夜听潮道:“夜戈、东方龄,你们也入座吧。”

两人一愣。夜戈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感动,看到夜听潮眼中难得的柔和和罗敷给出的鼓励,他拉着东方龄在夜听潮两人身下坐了。东方龄虽然依旧淡薄如昨,但也微微对两人点了点头。

夜戈和东方龄本为夜氏的管家和门客,这样的场合都是没有资格与主人入座用餐的。罗敷侧头看了一眼夜听潮,他的这个小小的举动足可以证明经历了生死的他已懂得珍惜身边人。他的言语不多,但他的心意她已懂。

正如端木善若所讲,几人边吃边聊。夜听潮讲起了张平为何也来了陇南。他道:“不光张平,就连你的三哥也一同来了。”他特意加重(石桥整理购买)“三哥”两字的语音,其意图不言而喻。

罗敷问道:“什么?三哥也来了陇南?那他现在在哪里?”不曾想言语中对刘秀的上心又一次刺激了敏感的夜听潮。

九十四、上计

罗敷一听刘秀也一同来到了地处偏远的陇南,颇为惊奇,忙问他为何而来,现在哪里。谁知罗敷对刘秀的关心又让敏感的夜听潮醋意大发,直让罗敷哭笑不得。

原来当日攻占长安之时,罗敷刚刚被樊崇送出皇宫,刘秀和张平便进去救人,可惜终是迟了一步。刘秀料定罗敷被樊崇带在了赤眉军中,于是两人扮作赤眉兵士一路跟到了陇南。由于樊崇对罗敷的行踪保密得很严,所以两人一直不知道她住在哪个军帐。后来罗敷借故去仇池山逃脱,樊崇四处带人搜索。刘秀和张平跟踪他们进了善若居,见他们被困进了端木善若的阵法。两人不敢贸进,只好在善若居外守着,却意外看见罗敷与端木善若在一起。两人忙追了过去,却眼见两人的影子一闪消失了踪迹,再去找寻已是徒然。两人本想再回善若居外守着,却被前来寻找樊崇的赤眉军看到,只得先行回到赤眉大营中。

后来在赤眉军中两人意外发现了夜无忌和夜无忧被关押的地点。刘秀终是觉得大堡山事有蹊跷,于是决定自己留下来监视动向寻机而动,令张平偷偷潜回大堡山探听情况。此时的罗敷已不在大堡山上,而是又回到了大营中。

如此三番几人在大堡山和赤眉军中往往返返,却是屡屡失之交臂不得相见,也可谓造化弄人。

幸而张平再回善若居,意外见到了夜戈等人,知道了公子夜听潮已由端木善若救醒。而此时,刘秀也在犒劳宴上见到了罗敷。两边人马联系起来,商量营救罗敷和夜无忧两人之策。终于让他们在樊崇与罗敷的婚礼上寻到了机会,成功救出他们。这次营救他们三人如此成功,除了计划周详之外,刘秀的内应工作也是极其重要。而正当三人被救之后,刘秀未求去见罗敷一面,而是匆匆离开了汉中。

罗敷未免有些失落,三哥啊三哥,你如今已贵为一国君主,万金之躯,为救敷儿竟一路来到陇南,潜伏在樊崇军中数十日。如今敷儿得救你却为何连见上一面都没有,便要离开呢?你是怕听潮误会让敷儿为难吗?刘秀的善解人意总是让她无法不感激。

罗敷问道:“公公和伯父身上所中卢风扬的七香毒可解了?”夜听潮笑曰:“不光父亲和伯父身上的毒,还有你身上的也解了。卢风扬所仗者,从端木世伯处所学耳。世伯在此,此毒安能不解?”端木善若呵呵一笑:“卢风扬用毒之术突飞猛进,已今时不同往日。此次可以顺利将七香毒解了,一是凭借我对他昔日的了解,再者多亏了龄儿的相助。”端木善若言语间对自己新收的徒弟非常满意。

罗敷又问曰:“我们被救出,恐怕樊崇会派人大肆搜索,到时如何应对?”夜听潮眼中一寒:“夜氏之兵已全数到了陇南,现在就屯在这大堡山下,就怕他樊崇不来!”

罗敷仍然担心:“敌众我寡,恐不是对手。”夜无忧开口道:“敷儿不用担心。我已与你端木世伯共同改进了这善若居内和听潮之前墓室的阵法,他们恐怕不能轻易攻破。即使攻破,我们也有足够时间撤离到墓室去。”罗敷微微点头,但心中仍然有所不安。

如今的赤眉仍然号称有百万大军,但经过与刘秀长安一役,又长途来到陇南,已剩下不足八十万。这些兵士在陇南修养数十日,衣丰粮足,正是如狼似虎的状态,攻占大堡山他们看来恐怕是活动筋骨一般轻松,甚至“愉快”的事情。

罗敷愁眉紧缩,听众人商议只是不语。夜无忧道:“敷儿有何想法?”罗敷这才抬头道:“公公,为何要与他们打呢?樊崇要大堡山给他就是了。他要陇南也全数给他。来到这里许多时日,敷儿也想家了呢。”这句“想家”虽然说得玩笑,但意义却非同凡响。与樊崇硬碰并非良策,敌众我寡,此时走才是上计。但夜听潮生­性­狂傲,这种“上计”在他看来无疑是侮辱。罗敷与夜听潮不同,她知道留下来不一定输,但一定不可能赢。她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能拿自己人的­性­命做赌注。依汉朝的社会关系,手下人就是奴才,如同会活动的工具一般,可是罗敷的思想接受不了将人当做草芥的思想。

众人沉默,夜听潮亦然。罗敷看来,夜听潮的沉默才来得最不易,最可贵,这说明他似乎为之所动了。

罗敷对众人道:“陇南弹丸之地,樊崇想找到大堡山来不过一日的工夫。我们如果准备走,就要快点行动了。”见夜听潮仍是不说话,而众人的眼光多停留在他身上等待他的意见,无形中夜听潮已经是这个团体的领导者。夜听潮的魅力注定他不管走到哪里都将是一锤定音的那个人,他习惯了众人的信服,众人也习惯了对他的仰仗。罗敷知道这是种天然的东西,说不定自己哪一天和他呆得久了,也会对他慢慢依赖起来。

罗敷道:“俗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相公如果想取樊崇的­性­命,为何不去长安取?樊崇一心想去长安称帝,我们先行离开陇南去那里等他岂不更好?到了长安,夜氏的地盘,我们岂不更是大有所为?即使樊崇没有再入长安,他身边有赤眉军跟随,行踪随时暴露,我们还怕找不到他吗?

许久,夜听潮终于道:“哼,樊崇如果真的喜欢陇南,那么我就让他永远呆在这里!”他的脸­色­忽明忽暗,让人看不透摸不着的。罗敷心里也是疑惑,以现在这种力量对比,夜听潮恐怕没有能力左右樊崇的去向。但听他同意迅速离开陇南回到中原,罗敷心里还是放心很多。一顿饭吃下来倒是尽如她的心意。

众人话说离开,便立即行动。罗敷与山下张平见面,指挥众军立即着手撤退的事,选择的路线也不得已“舍近取远”,为的便是尽量避开樊崇。期间夜听潮一直与夜戈在房内谈话,如此这般地吩咐半日。罗敷心内疑惑,忙去询问,直觉告诉她夜听潮在陇南仍有未尽之事。

罗敷见房内已无他人身影,问道:“听潮是让夜戈去了赤眉军中?”夜听潮一笑,将她拉到身边,抱到腿上:“我知瞒不过敷儿。”罗敷:“那就跟敷儿说说。”

夜听潮这才讲出事情原委:“我今日召见夜戈目的有二,确实都与赤眉有关。第一,樊崇可以让他留在陇南,但一个人的­性­命必须先取了!”罗敷道:“你要杀卢风扬?!”夜听潮点头。罗敷本就应该猜到夜听潮不会轻易放过卢风扬,不提他事,单说他用计擒了夜无忧和夜无忌,让两人受尽苦头,夜听潮就不可能饶他。可是卢风扬深得端木善若真传,夜戈怎会是他的对手?

罗敷脸­色­甚是严肃,忙出口反对:“不行!夜戈大哥如果有事,让龄儿姐姐如何能活?听潮,此事万万不可。”夜听潮一脸漫不经心,完全无视她的愤怒,直气得罗敷不知如何是好。

夜听潮翻身将罗敷放到榻上,自己的身子一下压了过来:“在敷儿眼中,你的夫君就如此没用,非要靠牺牲手下人的­性­命才能达到目的?”罗敷自知理亏,夜听潮何时来说也不是个没有计谋的人。可是,这也不能作为他压在自己身上“蹂躏”自己的理由啊!罗敷道:“你……那个,我……错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身上?”

夜听潮哈哈大笑,她语气中的无辜让他甚为开心。敷儿啊敷儿,你是怎样的女子?如今也为人ℚi,甚至为人母,但身上少女一般的纯真香甜却一点也没有减少,反而一天比一天浓厚,怎让我去控制对你的爱?

夜听潮的呼吸迅速变得粗重,手开始不由地在自己身上摸索,探求。□的硬物如坚石一般抵住了她。感觉到夜听潮身体上的变化,罗敷深感不安。不会吧?非要选在现在这种时候吗?如果再让端木世伯知道,不知又要拿自己取笑多久!罗敷嘿嘿­干­笑两声:“听潮,你的话好像还没有讲完哎。”

罗敷想得单纯,以为用其他的话题将他的注意力岔开就可以让他停止对自己的动作。可是罗敷万事料定,只错了一个前提——她要面对的人乃是夜听潮。他哪里会在乎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哪里会理会现在是什么情形?别说樊崇还没有找到大堡山,就是他已到了山下,他夜听潮想去做的事还是会做。

夜听潮道:“敷儿……你是喜欢听我讲话,还是……看我­干­别的?”说话间手下动作依然没有停止,熟练地解开罗敷身上曲裾的窄腰带、宽腰带、一根根带子、中衣……

罗敷忙回答:“嘿嘿,听潮,我还是喜欢听你讲话。”谁知夜听潮稍稍停顿一下,睁大凤眼认真道:“好啊。那我们在榻上好好交流一下。”他分明是在耍赖!罗敷直有想晕死的感觉,他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了哎,而且开起来就如此……“无耻”。罗敷想想,自己也打不过他,那个,还是……从了吧。

正当此时,窗外又传来林儿的声音:“公子,准备好出发了。”罗敷刚看到些希望,谁知夜听潮这此却没有被林儿打扰,更没停止对罗敷的索求,而是顺手从榻边的矮几上抄起一片竹简,看也不看就向身后扔去。竹简穿破屏风,穿破纱窗,不偏不倚正打到窗外林儿的头上!林儿吃痛不过,大叫一声:“哎呀!”便没了动静。罗敷心想,林儿这次惨了。他也真是,为何每次都来招惹夜听潮?

夜听潮在她如凝脂一般的肌肤上使劲一咬,在她耳边轻语:“和我在一起专心点!”看破了她的担心,他坏坏一笑道:“放心,他死不了的!”罗敷只好认命地闭眼,任他与自己无尽地缠绵。

九十五、吃醋

被夜听潮缠着只是脱不了身,罗敷庆幸好在终于没有耽误了大家的行程。众人都是知情者,见罗敷一脸歉意和羞赧地出现在夜听潮身边,都是捂嘴而笑。端木善若仍然是爱拿人开刷的脾气,对自己的小童林儿道:“林儿啊林儿,那只竹简也没有打屈你,谁让你擅作主张去请公子,简直是不挑时候啊!哈哈哈哈。”

林儿懵然地摸摸头,道:“我是怕公子误了行程。”有端木善若这样的主子,他成天懒散惯了哪会想许多?如果真是机灵过人也倒怪了。

夜无忧对夜听潮和罗敷道:“如此甚好,早些为开儿添个弟弟妹妹也免得他孤单。”

罗敷一看这长辈不像长辈,晚辈也别讲什么规矩了。­干­咳两声,从夜听潮身边走开,拉着东方龄就要上马车。谁知走到车旁又被夜听潮揪住:“和我一起!”罗敷反驳道:“不!我要和龄儿姐姐一起!你,你,你放开我啦!”为时已晚,不听话的后果是被夜听潮一下横抱起来,轻飘飘地扔到另一辆马车的软榻上,又是招来后面那一众人的大笑。

罗敷道:“夜听潮,你让我好丢脸哦!人家怎么出去见人?!快把帘子放下啦,不要让他们看到我!”夜听潮这次倒是乖乖照她说的去做,谁知罗敷临时改变主意,急忙道:“还是别放了!”放下帘子自己更不安全,那样他想做什么就更是没遮没掩的了。

夜听潮笑曰:“到底是放还是不放?”罗敷:“不放!!”坚决中的坚决。夜听潮伸手将她拉入怀中,一个吻将她的情绪全掩盖了去。直吻得罗敷忘了面红耳赤才放开手,在她脸上仔细审视一番,认真道:“好,不放。”

想到之前没有讲完的话题,罗敷问道:“夜戈大哥不跟我们一起出发吗?你之前讲让他只身去杀卢风扬,这会不会有危险?”

夜听潮:“我说要杀卢风扬,但不是让夜戈只身前去。现在他还更重要的事去办。”罗敷问曰:“这就是你召见他的第二个目的?”

夜听潮点头:“其实这两件事可以合二为一,我所想要的,是既可以阻止赤眉大军,又要取卢风扬的­性­命。”看到罗敷眼中疑惑与担忧,他道:“敷儿不用担心,我自有这个力量才会说这番话。——你可知陇地还有一股势力?”

罗敷点点头。此处为陇南,陇西原有一名大将,姓隗名嚣。此人乃陇右望族出身,刘玄之时因攻打王莽有功被封为右将军。此人与樊崇虽不是一路,但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一个陇西一个陇南,他会相助夜氏跑去攻打樊崇吗?

夜听潮接着说:“敷儿只知隗嚣,却不知他亦是我夜氏的一支力量。我早已密令他调兵陇南,来阻击樊崇。当然,隗嚣的力量与修养了数日的八十万赤眉军相比还是有所不及。不过赤眉军权虽然在樊崇手里,但还有至少半数之众是心向夜氏,此次夜戈再入赤眉便是联络这些人。到时里应外合,还不把樊崇困死在这陇地!!”

这就是夜听潮,绝不做没把握的事。罗敷本以为自己已有三分聪明,但在他面前,她的智慧似乎永远不够用。怪不得赤眉经过了昨日一夜,今天半日仍然没有追来的动向,恐怕他们现在已经觉察到了隗嚣的兵马动向,自顾况且不及。也难怪夜听潮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这样的计划原不是如她所料单纯的逃跑,而是绝对有准备的撤走。如此一招,即使樊崇不困死在陇地,也会元气大伤吧。原还怕夜听潮觉得逃跑不光彩安慰他,可他哪里会委屈了自己?

有了夜听潮的这些准备,他们撤回的路线也没有按照罗敷先前与张平商定的,而是大摇大摆走在去长安最近的官道上。罗敷道:“I服了U!害我白­操­心,还以为你很不舒服安慰你呢。我真是自作聪明了。”

夜听潮眉头轻轻索了一下,脸上回归几分肃静,只是片刻又将罗敷纳入怀中,在她耳边道:“有时间我倒是想知道你的这些新奇言语,还是那些闻所未闻的招数都是从哪里学的?”

罗敷心内一阵慌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哪里有什么招数了?”

夜听潮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摆正她的脸:“还说没有?——你倒是说,这世间还有谁会玩楹联这种把戏?谁会弹你弹的那支曲子?谁会做那四­色­美人菜?谁知道用纸鸢攻城?谁知道将“黑水”用于火攻?谁会用女子做布庄的伙计?谁会做那些样式新颖的华服?谁……”

罗敷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她如何解释这许多的疑问?据实相告吗?他能接受得了吗?他会不会把自己当做异类而不再爱她?罗敷(石桥整理购买)怔怔地看着夜听潮那张绝尘的脸,他对她的吸引原是如此致命!她应不应该因为一个真相而冒失去他的危险?

罗敷道:“听潮,现在还不是最佳的时机,等到了长安,我自会将实情相告。”该来的总归会来,她不可能隐瞒他一辈子。

见罗敷脸­色­开始不好,夜听潮开始感觉自责,忙安慰道:“敷儿,不要这样。我不要你在我身上得到这种表情。我迟早会知道,你的夫君不在乎真相是什么,只在乎你是否快乐。”说着,将她的眉宇以吻抚平。这个吻不光是亲爱,更是承诺。夜听潮告诉自己,他一定做得到!

“公,公子,外面有人要见你和小姐。”又是林儿的声音。从他的结巴中便可听到他的紧张。罗敷本来心情沉重,被林儿这一叫,反而扑哧笑出声来。但愿这一次夜听潮心情好,不会再给他一支竹简。

夜听潮掀开车厢的挡帘,问道:“何人?”林儿一见夜听潮,忙低下了头:“是,是个叫刘秀的。”

刘秀!林儿生在山野之间,又被端木善若宠惯着,竟然不知刘秀是谁。罗敷忙探出身来:“你是说刘秀来了?”林儿点点头。罗敷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抱住夜听潮的手臂使劲摇了摇:“听潮,是三哥!”

夜听潮见罗敷听到刘秀的名字如此开心,醋意又是上升,怒冲冲地对林儿道:“带路!”人已一步下了马车,也不管后面的罗敷呼喊。

罗敷低头往前走,嘴中嘟囔道:“说生气就生气,变脸比变天还快?谁怎么着你了?我做错什么了吗?没有!事实证明就是你夜听潮小心眼!哪有男人这个样子的?……”

砰!罗敷感觉自己撞到一面墙,又被弹了回来。抬头一看,夜听潮正在一连坏笑地看着她。罗敷心叫倒霉,方才哪里撞的是墙,分明是夜听潮的胸膛嘛。自己刚才说他的坏话不知被他听到没有。看他现在的表情,笑得这么坏,一定听到了,自己惨了!

罗敷赔笑地道:“呵呵,我刚才其实没说什么,更没说你坏话。”

夜听潮道:“你不是想去见你的三哥吗?”罗敷:“啊?”夜听潮:“好,我们一起去!”罗敷笑着点头:“好啊!好啊!——哎,你搂着我­干­嘛?这么多人,被看见多不好!”

原来夜听潮有­阴­谋。他当然不会让罗敷轻轻松松去见刘秀,于是两人出现在刘秀面前的样子是这样的:夜听潮在左,罗敷在右。夜听潮左手牵着罗敷右手,右手搭在罗敷肩膀上。整体看来,两人如连体婴一般。

罗敷用力地抽出自己仅存的有望得到自由的左手,尴尬地向对面的刘秀打了个招呼。刘秀今日没有带过多的随从,更没有皇帝的仪仗伴身,只是数骑便装而来。罗敷知道,他不想用让自己皇帝的阵势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刘秀见罗敷与夜听潮如此出现在自己面前,眼中先是一闪而过的一丝黯然,其中失落和心痛自是外人无法洞悉。继而迅速恢复了平静。

罗敷问道:“三哥怎会在这里?”刘秀向夜听潮点了点头,对罗敷道:“我知你们必定会回转中原,怕樊崇沿途追杀,所以才令大将军冯异领军十万在此接应。”

罗敷道:“多谢三哥想的周全派冯将军前来,那么三哥为何也在这里?”问出这个问题,罗敷直想抽自己大嘴巴子。怎么如此弱智?!刘秀在这里当然是想见她一面!罗敷啊罗敷,你怎么关键时刻表现得像个傻瓜,这不是让三哥难堪吗?他如何能在夜听潮面前表达对你的痴情啊?!

夜听潮没有让罗敷继续犯晕,而是直截了当对刘秀道:“夜某的家事,不劳公子费心。况且你那十万军队怎敌樊崇百万而来?公子请回吧。”说完拉着罗敷转身离开。他没称呼刘秀为“皇上”,也没称他“刘兄”,他不承认他的地位,又在扯清两人的关系。听夜听潮叫这句“公子”让罗敷格外不安。

罗敷挣扎着要转身,却无奈被夜听潮牢牢禁锢,动弹不得。她只得冲后面喊道:“呵呵,三哥,我们来日再见啊!”

刘秀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兀自站立良久。如今她已为他人­妇­,自己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他还如何渴望她再回眸看上自己一眼?

“皇上,”大将军冯异试探着跟刘秀说话,“要不要回去?”刘秀摇头:“继续留守,以观后事,秦小姐有恩与社稷,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说完眼神变得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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