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婶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本来也确实辛苦，又要管孩子又要替他们做家务，就是个全职保姆。

董峻规矩了没几天，就开始不按时回家。他虽散漫还不至于一点没心眼，丈母娘的眼神他不是全不明白，他只是懒得装样子。世姣每天下了班回来就尽量多做些事，一来是心疼自己的妈，二来她也不由自主地想替董峻争点儿面子，让唐婶的抱怨能少一些。

董峻开始夜不归宿了，唐婶哄睡了可儿，便去数落世姣，凡是世姣替董峻说过的一星半点袒护的话全都成了证据，然后又给通吃打电话，让他们夜里注意董峻的行踪。

世姣也不同唐婶争嘴，一声不响地倚在床上，眼泪在灯光下一闪掉在拉到胸口处的被子上。她越发瘦了，从前那张老姑娘的方脸盘，现在倒成了瓜子状，许久不见面的老邻居见了都不认识世姣了，上了年纪的人说不好，年轻的怀疑她是做了整容，羡慕不已。唐婶看着世姣的鼻子红了，开始抽泣了才住了口，叹了口气关门去睡了。

唐婶相信世姣是为管不了董峻哭，而世姣心里却并非如此。

她的大脑混沌，董峻身上边边角角的好与坏对她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她想她不是真心爱董峻，董峻也不是真心爱她，他们只是在一起过日子而已。可是这日子充满了无趣的怨恨，唐婶几乎每日都会向她报告董峻的劣迹，一些事不提也罢，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认真提起来，那些琐事便成了坚硬的牙齿，向她咬了过来。她越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牙齿就越咬得厉害。她也明白这样是唐婶太辛苦才引发的，但她又不愿让母亲离开自己，这个家因有母亲在而有温度，如果母亲不在，这家便不是家。

通吃和世健刻意留意了董峻的行踪，发现他夜不归宿也只是回他父母家去了，后来得出结论：董峻这种人就是十足的­鸡­肋，成不了好事，也没胆量做坏事。一个人如此是最糟糕的，坏人多少也能使人因怕而产生敬畏，没出息的人却是要被人踩在脚底下的。

周末世姣休息，母女俩穿戴整齐抱着孩子回唐家，很有些过节的味道。晚上家里人都聚齐了独缺董峻，诸人倒高兴如此，说话可以没有顾忌。而主要话题无非两个，一个是孩子，另一个就是董峻。唐婶是功臣最有发言权，对于董峻她倒不急于说什么，倒不是不说，而是在厨房，在楼道，在电话里，之前她早私下同他们说过很多，她只需及时更正他们的错。

“世姣和妈去洗澡，可儿屎拉了一裤子，董峻往可儿裤子里塞了些纸，只等着妈她们回来收拾，还嫌臭把窗打开，可儿就是这样被凉风吹感冒的。”世婕向唐叔报告董峻的劣迹。

唐婶一瞪眼一扭头说：“你们知道董峻说啥？他说这孩子怎么要拉屎都不知道吱一声。这孩子才几个月大，他那话就是说我没给他把孩子教好。”

“哼，他小时候是天才。”世健接了一句。

“其实可儿要拉屎都是有信号的，只要她躺那儿老实不动了，一准是要拉屎，我啥时候也没让她拉过裤子，别看可儿小，她可聪明爱­干­净，我不把她抱到卫生间她就憋着，有时候我忙，她那小脸就憋得通红。那天她是真憋不住了，我跟世姣没进门就听到她在哭，我心疼死了，董峻一手拿着毛巾堵着鼻子，一手在那儿拍可儿，拍管什么用啊，可儿那是嫌脏不愿意。我真是火上来了，我都想好了要骂他，他倒跑得快，转头就没影了。”

唐叔皱起眉让可儿端坐在他腿上，一言不发。世姣什么都不说看着电视剧。电视里正回放《红楼梦》，演到迎春那段世姣心里怔了一下，只知道退让的迎春诨名为二木头，现在的她也差不多了。她从前并非如此，现在怎么这样了呢？世姣想着眼泪涌上来，因为背对着诸人，倒也没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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