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单位宣布派曾何年去农村挂职。黄大嘴先得到消息在办公室向大家透露,世姣蒙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下去挂职意味着要升,只是一去一两年,这中间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曾何年说走就走,手下的工作忙着交接,世姣理所当然地等着他郑重地来同自己告别,没想到仅几天,曾何年发了条短信就走了,只有几个字:我走了,电话联系。
收到短信时,世姣刚从公交车上下来。天阴沉沉的要下雨,她把手机放进手包里,抬头看压得越来越低的云,恍然不知自己是去上班,还是已下班,不知现在是早晨还是下午。不一会儿,雨点开始打落下来,泛起浓浓的土腥味,世姣从包里往外拿伞时,才想起是去上班的。
曾何年坐在单位专程送他的车上,眼睛呆望着路边整齐的白杨树林,心里的复杂是世姣完全想不到的。单位里原预备有个送他的仪式,他拒绝了。下去挂职一事,是上面提过又搁浅的旧事,这次是王蓉的功劳。但想到自己对王蓉的妥协,不由得狠狠闭上眼。
他是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毁了自己和世姣的声名为爱情离婚,另一条是维持婚姻干事业。这两条路从王蓉的嘴里出来时,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王蓉是现实的救世主,给他一条极为人道的光明大道,去挂职既可以避开唐世姣,又会有一个崭新的前程。曾何年当时愤怒地说他曾何年的前途用不着王蓉安排,然而经过一周的时间反复考虑,他还是妥协了。
再过些天就是他四十六岁生日,把一年一年的照片放在一起,会发现地球的引力对人所产生的作用,体重不断增加,年轻的棱角却被岁月松弛的皮肉掩盖了。或许当初他该抵死不认账,但这一招对王蓉无疑是小儿科,那天撞见他和世姣的王蓉的亲哥,是黑道上交朋友,什么事都干得出的人。曾何年看见懦弱像融化的油脂从他的脸上流下去,现出一张无耻的脸,两年之后的前途是光明的,他毕竟是个男人,两行眼泪鬼鬼祟祟地爬下眼角。
曾何年带上随身物品离开家,最后给多年陪伴他的凤尾竹浇了水,它们注定要在他走后干枯死掉。死吧,死的何止是它们,他心里的感情不也要死掉吗?
雨越下越大,车窗上的刮雨器刚扫开一片清亮,顷刻又被雨水淹没。司机絮絮叨叨兴奋地说着恭维的话,曾何年无比厌烦地应付着。忍耐,忍耐,他恨不得冲进雨地里对着天吼一声,忍耐。这忍耐早晚要逼疯了他。
这些天他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为什么他早没有同王蓉离婚,没有任何把柄在她手里,咬死了离不也早离了吗?哪里会有今天这样的事。现在他可以做太多的假设,而在当初又都看似不可逾越。那么数年后会不会有同样的懊悔呢?他不知道。
这场雨下得格外大,时间也格外长。曾何年情愿车没完没了地跑下去,不属于任何一处,不用对任何事负责任。这样的天或许会出交通事故,若他有幸留有一息,他不会呼救。
曾何年的手机先是说不在服务区,后来就是关机。世姣下班没有去看可儿,直接回了自己家,冰凉的钥匙打开冰凉的门,在手心攥了一路的手机也一样冰凉,还有灰暗没有一丝人气的家。她在门口蹬掉脚上的鞋,侧身向沙发倒下去。曾何年应该是有时间向她道别的,最差一个认真的电话总可以。她将脸贴在沙发的毛绒坐垫上,听窗外哗啦啦的雨声,是这昏天黑地的雨声,他们有了在沙发上的第一次,难道要结束了吗?毫无征兆的?她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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