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入座了。一边吃一边说话。宁可欣眉飞­色­舞地说：“下乡快活，也要看是哪些人，看合不合得来。合不来的人，不仅­干­不成事，而且几天都不快活。有次我跟宣传部的肖像一块儿下乡，真把人气死。他总是格外一条心。你开个玩笑，他说你还党员领导呢。你说正经事，他在那里使劲放屁。总是想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却又一肚子男盗女娼。”

一提起肖像，大家都有同感。一般说来，这几位领导­干­部是不在背后议论别人的。在背后说长道短的事离他们似乎很远。即使议论他人，也是在某种特定的场合下才说说，而且范围很小。可对于肖像，无论是任何场合提到他，他们都会异口同声数落他的不是。胡镇长马上接过嘴，说：“宁局长说得对。肖像是个怪东西。就连吃饭，他都不好好吃，他把嘴巴拌得啪啦啪啦响。象猪吃食一样。一放碗，他的嗝比谁都多，而且十分嘹亮，拖着很长的尾音，听了让人不舒服。他不是宣传部副部长兼文明办主任吗？特别喜欢在文件上签字，写一些指示­性­的话语。他甚至可以把文件上的空白处写满。上次他转了一份文件给我，让我们城关镇推广外地的­精­神文明建设经验，他妈的沿海发达地区的经验，我们怎么行得通？我就原封不动地给他退回去了。”

桌上弥漫着这个时代特有的政治激|情，它与酒­肉­饭菜的香味和浓厚的世俗气息一道，形成了小包房的基本构架。许多人的沉浮通常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转折的。

蒋也哉已经是在许多场合听到别人谈论肖像了，他不由一皱眉头，说：“他是不是不合群？”

宁可欣拉出了一脸痛苦表情，说：“他也不是不合群。可以说他通身都是毛病，可以说没有什么毛病。这就是他的特点。总之，他会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会让你舒服不起来。只能用三个字概括他：讨人嫌。奇怪的是，这并非我一人的看法，而是众多人的看法。我从来没听别人说过他好话。”

杨子晨听着，不说话。他明白，他们是说给书记和县长听的。可话说回来，他本人对肖像也的确没什么好感。

胡镇长似乎百思不解，他无不焦虑地说：“我就不明白，这么一个十分令人讨厌的人，是怎么当上宣传部副部长的？”

他们看着杨子晨，杨子晨说：“你们看我­干­啥？又不是在我手上任命的？”

胡镇长越说越起劲，连吃饭都停下了。他又说：“这小子模样也长得怪。在歌星里吧，刘欢和韩红就算是脖子很短的人，两个人的脖子加起来都不能穿高领毛衣。但这两人倒是耐看，讨人喜欢。你说那个肖像，他根本就没有脖子，脑袋纯粹是放在肩膀上的。我就怀疑，他父母在加工他的时候，忘了安装脖子。”

刘赫然笑得喷出一口饭来。眼泪都笑出来了。她长这么大，没见过如此挖苦人的。也没见过真有肖像这种人。

杨子晨说：“好了好了，不说他了。人家又没招谁惹谁。咱们喝酒。”

杨子晨正要把酒杯端起来时，肖像突然出现在酒桌旁边。他们都没看见这家伙怎么来的。只见他怒目圆睁地瞪着胡镇长，目光里充满了怨怼、委曲和惶恐。大家都只顾说话去了，没注意到肖像就在隔壁，陪同省电视台记者吃饭。肖像本来是路过包房门前时，看到杨子晨在这里，走过来敬酒的，他就喜欢Сhā进别人的圈子里向领导敬酒。谁知端着酒杯进来时，就听见他们在议论他。他就一直站在那里听。肖像终于忍不住了，说：“我说你们这些人，也不问问自己是啥素质，当着书记县长的面议论他人。就凭这一点，你就不配当领导。”

胡镇长冷笑一声，说：“我们刚才说的话，你可能没听完整。要不要我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