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宝贝!傅君悦苦笑着无限满足地滑下去,他掀-开她的裙子,拉-下她的亵-裤,她粉嫩的花-瓣顷刻间进入他的眼帘,细-密柔-软的体-毛没有遮住鲜-嫩的花-蕾。傅君悦只觉□更更加胀痛,再也无法忍耐,他等不及整个脱-掉梅若依的裤子了,他随手一扒推至脚踝处,迫不及待地含住了她的**,舔-弄勾-磨……
所有的感觉都聚焦到他舔-弄的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腾空而起,爆满了!毁灭了!梅若依高声尖叫着,抓着傅君悦的头发,喘-息着饥-渴地扭动着……
“依依,快,把腿夹紧……”傅君悦站了起来,低-吼着,他的裤子不知何时拉到膝盖下了,他把梅若依的身体连同柱子抱住,贲张挺拔的宝剑Сhā-进梅若依的大腿根部……温热滑腻的缝隙软软地夹着他的坚硬,她的□流出的水流浸湿了他的坚硬,傅君悦整个人滚烫沸腾,他抵住梅若依湿滑的花芯,疯狂地摩-擦着灼-烈地蹭着她的花心。
麻!痒!那强悍有力的撞击带起一阵阵奇妙的麻痒,梅若依不由自主地抬起臀迎合傅君悦的顶压,口里无措地连声呻吟:“君悦哥哥……君悦哥哥……”
甜腻的情动呼唤激得傅君悦血脉贲张,他低吼着缠紧她的身体,他堵住她的嘴,深深地疯-狂地吻着,需-索着,他的气息渗入到她的口腔里,他们的身体贴合在一起,每一个毛孔每一根毛发都在叫嚣着对对方的渴-求……
也许很久,也许瞬息间,傅君悦滚-烫的白-液喷-出,射-了梅若依满大腿都是。
两人汗水淋漓地分开,傅君悦抱起软得站不住的梅若依,轻轻地放到软榻上。
他打开柜子拿出布巾,小心地抹拭梅若依腿间的白-浊。梅若依闭着眼,胸膛起伏不定,心中隐隐明白了,沁芳亭那次,傅君悦袍子处的湿渍是怎么回事了。
擦完了,傅君悦拿了一床薄毯给她盖上,柔声道:“躺着歇一会,我去喊送热水来。”
在这边洗不好吧?梅若依这样想着,但是腿软得站不起来,整个人虚软得说不出话来。傅君悦吻了吻她唇角,起身走了出去。
梅若依到底害羞,拒绝傅君悦帮她沐浴,两人一人在外一人在里,各洗各的,洗漱完毕,这晚是没心思描贴看书了,早早上床躺下。
“今天在医馆里都还好吧?”梅若依躺在傅君悦怀里,一指在他胸膛上画圈圈。
“都还好,来的病人……”傅君悦将这一天的事细细说了。
傅君悦容颜俊雅,举止翩然,极易得人好感,性情又好,言语烫贴,那些病人得他看病,三分药七分心情,来时皱着眉,走时步履轻快病好大半了。第一天上医馆,就把孟祥宗的工作替了大半过去,孟祥宗与施氏高兴不已。
“家里有没有什么事?”傅君悦问道。、
“也不算事,绿翘和青霜各自出去了一趟,严歌和春花悄悄跟了去看,绿翘去拂云楼跟月影要了她的一只猫儿过来了,青霜出府买了一些猫食回来的。”
无缘无故抱了猫回来,经过凝碧事件,傅君悦再不敢掉以轻心了。
“在打发她们走之前,这两日你不要在府里呆着,要不到师娘家和心琪玩吧。”傅君悦沉吟了一会道。
梅若依扁嘴,她不想去孟家,孟家对她一分好,傅君悦就得还回两分,昨日刚认了她作闺女,傅君悦今日就得到医馆去。
“要不,白天你都跟晓楠进山玩吧,近晚我要回来时再回家来。”
“好。”
绿翘只打发出朗月轩不遣出府是不行的,傅君悦心中明白,那日早晨朗月轩的闹剧小半个时辰才结束,傅晓楠却直到事情完结才得知,显然拂云楼中有人故意遮蔽了消息并绊住他。还有依依失踪那次,那么快就有人报到他母亲处。
不遣出府,迟早还会生事。
赐死,这是最省心的。傅君悦握紧拳头,暗暗摇了摇头,他还狠不下这样的心。
“想什么?”孟夏被孟祥宗抓到医馆来学习,见傅君悦心事重重,关切地问道。
“我娘答应处置绿翘两个了,可……”
“的确。”孟夏点头,来回迈了几次方步后,突然一拍手,笑道:“有了。”
王瑞不学无术,好色贪花,把青霜绿翘配了他,可不各得其所。
“好,就这么办。”傅君悦大喜。不过,却不能正儿八经送,那样,就给她俩脸面了,日后有事,还会赖上傅府。
王瑞自那日事败后,一直忐忑不安不安,深怕傅君悦报给他父亲,又怕傅晓楠打上门来。孟夏去找他,要他提了礼物去给傅君悦道歉完结此事,他忙不迭答应了。
这日梅若依还是跟傅晓楠进山了,傅君悦去了益胜堂.
巳时,孟夏带着王瑞来了朗月轩。
“孟少爷,大少爷去了益胜堂。”春桃一直做着粗使,不会待客,硬繃繃一句话说了出来。
“唉……君悦的朗月轩怎么连个会说话的都没有,这是待客之道吗?青霜和绿翘呢?叫她们出来招待我们。”孟夏砸嘴大声道。
“大少爷禁止……”
“客人来到,就该先往屋里请。”春桃的话被打断了,绿翘和青霜在房中听到孟夏的话,袅袅娜娜走了出来。
“不会待客就闪一边去。”孟夏皱眉冲春桃挥手。那头王瑞看着青霜两个眼都直了。
“孟少爷,请。这位少爷,请。”绿翘娇笑道。
“严歌,去益胜堂禀报大少爷,有客人到访。”青霜柔柔道。
朗月轩的小灶房已经弄好了,孟夏主人一般,大声吆喝着让做菜下酒,阿宽嫂昨日已得了傅君悦暗中叮嘱,很快地弄了八个小菜上来。
孟夏拉了青霜两个陪酒,王瑞本来还不敢造次,当不得三两黄汤下肚,那色胆便壮了,开始还只摸摸手,后来便索性摸上大腿……
傅君悦一直没回来,这酒一喝一个时辰,孟夏不胜酒力,咕噜一声倒地上睡死过去。
“傅君悦这小子太有艳福了,美人都跑他这里了……”王瑞揩了油水还不够,妒嫉不已唠叨起来。青霜和绿翘对望一眼,两人刚才已把王瑞的家底摸清了,独子,家中巨富,虽然有纨绔子弟的好色毛病,可两人自信姿色不错,若是妻妾争宠,也不至落下风。
孔歆久未回,傅晓楠那边没指望,天上掉下来个阔少,机会难得。
男人有情女人有意,你来我往间,欲念开始升温,霎时间一室春光……
傅君悦回来时,他的朗月轩淫靡一片……他当然是愤怒万分。
“君悦,我喝醉了,糊涂了……”王瑞酒醒了,吓得两腿打摆,那袍服怎么也系不拢。
“严歌,去王府,请王老爷过来……”傅君悦冷着脸道。
“君悦……我再不敢了……”王瑞连连作揖求情。
孟夏被吵醒了,气得扇了王瑞一个耳光,气吁吁骂王瑞,骂了半天,他作起和事佬,道:“君悦,都这样了,不若成全他们,把青霜两人送给王瑞,让王瑞把身份银子送过来,你把青霜两人的奴契给王瑞……”
送些许银子过来平息事端,还能得到美人,王瑞也顾不得形象了,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求饶。傅君悦皱眉,孟夏连连劝说,总算劝得傅君悦答应下来。
王瑞喜出望外,也不择良时吉日了,立写了字条,让严歌飞奔去他家找他娘要银子。
“求大少爷把我娘的身契文书一并给了。”绿翘掩着脸低声道。
“好。”傅君悦点头,让春花去通知傅开使人去庄上传柳大娘,又让准备卖奴才的文书。
少时严歌回转,身价银子取来,傅开文书也备好了,三方签字,自此青霜绿翘柳氏归于王府,与傅府再无瓜葛。
“你俩的东西,允许带走,去拾掇了,随王瑞走罢。”事情了了,傅君悦也不等青霜两个临别磕头,吩咐关上正房房门,让王瑞在院中等着,朝孟夏招手,两人出门而去。
“总算了结了。”孟夏抬手伸伸腰,呼出一口气,笑问道:“不去医馆了吧?我要回家,咱们正好一路,你接了依依再回。”
“你回家吧,我还得再去医馆看看。依依没去你家,跟晓楠进山了。”傅君悦拐上去医馆的路。
“我说。”孟夏一把拉住他:“你咋就老给梅若依和晓楠在一起,万一弄出事来……”
“你多虑了。”傅君悦拂开孟夏的手,浅笑着摇头道:“依依心里只有我。”
“晓楠呢?晓楠的想法呢?”孟夏不解。
“晓楠小孩子性情,大了就没什么了。”傅君悦不以为然道。
傅君悦走了,孟夏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出神。但觉他步履从容,意态风流,光一个背影,就已无边清雅动人。孟夏自失地笑了,自己真是多虑了,傅君悦自是有那个自信,梅若依旁人夺不走的。而梅若依在傅府多年,跟傅晓楠在一起的时间不少,一时之间,确实没必要非得特特地分开他们,反落了痕迹。
共君沉醉
清风山溶洞经过几年时间,已弄得跟一个小家庭差不多了,做饭的平锅汤锅又弄了好些,大碗小碗添了不少。除了石头玩意,傅晓楠又刻弄了许多木头根雕,形形式式,有老鹰、老虎……
他还给梅若依雕了各种样式的木头钗木珠手链等物,梅若依很喜欢,不过傅晓楠说那些只能戴给他一个人看,不让她带回府。
傅晓楠还在洞门上方煞有介事的用石头刻上梅香居三字。
梅若依这日跟傅晓楠出府时,本来要去孟府拉上孟心琪的,傅晓楠不让,道那清风山是他们两个人的,梅香居决不给别的人进去。
他分外执拗,梅若依只得依了他。
跟傅晓楠在一起,梅若依是很开心的,一来只要他们在一起,那必定是远离傅府,身边没有算计没有勾心斗角,不用小心翼翼提防,也不用讲规矩。二来傅晓楠会玩儿,山里的新鲜东西也多,一朵鲜艳的花儿,一棵形状怪异的树木,找到没吃过的野果了……什么都可能成为一天的乐趣。
这天两人又在山里转悠了半天,发现了一株没见过的形状娇小可爱的小草,两人品评许久,要回梅香居时,梅若依揉腿,刚才蹲的时间太长了,腿麻了。
“来,我背你。”傅晓楠走到梅若依前面蹲了下去。
“不要。”梅若依连连摆手。
两人回到梅香居,又下深潭游水,玩了许久,梅若依先上去换掉湿衣服,傅晓楠才上去烤鱼煮山鸡汤蒸野菜团子。吃完饭跟往常一样,梅若依斜靠石床上歇觉,傅晓楠又开始雕刻东西。
傅晓楠刻着刻着,那手停了下来,轻轻地往石床走去。
梅若依睡着了,微风从洞口吹来,带着淡淡的青草树木清香,风吹起她的一缕头发,柔柔的贴上脸颊,那缕发丝黑得发亮,衬得脸颊更白腻更柔润。
依依真好看,睁眼时好看,闭着眼时也好看。傅晓楠咧嘴傻笑着,看得痴了。
“君悦哥哥……”梅若依不知梦到什么,在梦里低声唤道。
嗯?傅晓楠呆了,他没听错吧?君悦哥哥?依依喊他哥君悦哥哥?
梅若依无知无觉,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做着美梦。
“依依,我怎么觉得你跟我没跟我哥亲密?”梅若依被傅晓楠摇醒了。
“二少爷,干嘛啊?”梅若依还不是很清醒,揉着眼睛嘟囔道。
“依依,你叫我哥什么?”傅晓楠抓住梅若依双臂,抓得很用力。
梅若依揉眼睛的手抖了一下,猛一下推开傅晓楠,发火道:“二少爷,我睡得香香的你弄醒我就问这个啊?”她靠倒床头,面朝里生闷气般,理也不理傅晓楠。
傅晓楠被推得踉跄了一下,晃了一下站好后,心里有什么硌着似的极难受,素常他哪时都像刚下山的老虎,威风凛凛,此时却蔫了。
他确信了,他刚才没有听错,依依喊的就是君悦哥哥,她不想承认,却又不愿否认骗他,所以假装生气。
傅晓楠怔忡许久,趴到石床上,一手小心地去扳梅若依肩膀,小声道:“依依,你也叫我晓楠哥哥可以吗?”
“二少爷。”梅若依装不下去,无奈回头,瞬间愣住了,以前也许不懂,但是经过这几天,她迷迷糊糊也有些明白了。
傅晓楠看着她的眼神……
梅若依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傅晓楠这是……他的眼神太深刻,他的眼里有伤痛,有哀盼,还有,她从没注意过的,君悦哥哥眼里经常出现的疼惜,这根本不是大大咧咧的二少爷该有的眼睛,这是属于君悦哥哥的深情、包容、宠爱、狂热的黑眸。
“二少爷,我们回去了吧。”梅若依霎地下了床,穿上鞋子就想往外走。
傅晓楠急急拉住她的手,有些结巴道:“依依……你不愿意叫晓楠哥哥就不叫,别生气,还早,我们再玩会儿。来,你看,这是我下午刚弄的……”
那是一枝小草状的发簪,就是他们早上在山上看到的那株纤弱可爱的小草的形状,傅晓楠絮絮叨叨说着,梅若依呆呆看着,这时方才注意到,傅晓楠的手很粗砺。傅君悦的手骨节匀称,修长白-皙,手掌厚实,温暖干净。傅晓楠的手手背青筋突起,手指关节突出,手指手掌满是硬茧与伤痕。
梅若依把手笼在袖子里,死死地握着手腕上的珠串,那是傅晓楠拿了木头,削成小方块,再细细削圆钻孔,用粗石打磨光滑,拿了他在山里找来的一种极具韧性的细草串成的,每一颗珠子上都刻着依依两字。他手掌上的伤痕,有多少就是弄这些给她玩耍的东西弄伤的!
石床上还有一个木箱子,那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木头发簪,手珠项链,都是傅晓楠一刀一刀费了无数功夫雕凿出来的。
每一次进山,他必是变换着花样做吃的喝的,哪一次都是吹凉了汤端给她,鱼是挑了鱼腹刺少的地方夹给她,鸡翅鸡腿哪次都是她的,就是野菜,也总挑了菜心嫩叶给她……
素常看着他做得津津有味,也不觉有何不妥,从不知他的心意,这一恍然顿悟,梅若依吓得瞬间遍身冷汗淋漓。
梅若依呆呆的,一时间心头百味莫辨,动也不能动。傅晓楠愉快地转动着小刀,不时看她一眼裂嘴笑一下。
“好了,来。”傅晓楠吹了吹木簪,扶着梅若依的头将发簪Сhā-进她的发髻,打量了一会,满意地笑道:“好看,依依,来,你看看。”
他拿起他自制的镜子让梅若依照。梅若依愣愣地看了一会,点头道:“好看。”拔下发簪往袖袋子里放。”
“依依,别带回府好吗?”傅晓楠拉住她袖子。
梅若依回神,点了点头,把簪子拿出来,傅晓楠接过,小心地装放进床头的木箱子。
“依依,你别生气啊!不是不给你在家里戴。”
这话他说过很多次,他说戴着他做的那些发饰的依依只能是他一个人看,往常梅若依总笑他,此时却悚惧无言。
爬出溶洞,傅晓楠问道:“依依,我们明天再来好吗?明天要来不了,哪一天能来?”
哪一次离开傅晓楠都要问这一句,以往梅若依总是笑着羞他,笑他只知道玩儿,这日却笑不出来了,抿唇沉默半晌,想跟傅晓楠说她以后都不来了,看着他期盼的眼睛,到底说不出来,强笑道:“得空再来罢。”
“依依,踩着我的脚印啊……”下山了,傅晓楠走在前面,手里拿着两根木棍,一根拔开路旁的茂盛的山草,一根往前探戳地面。
傅晓楠会这么小心,起因是那一次所谓的迷路,那次他们三更天才回府,不是迷路,而是她玩耍中跌进猎人捕猎的陷阱,他们后来费了老大劲才离开了那个陷阱。
梅若依突地想起当时傅晓楠要拉她也摔了下去,只有一米不到的空间,他硬生生侧身擦过猎人布下的竹签,把自己垫在她身子底下。许多往事当时浑然不觉,今日忆起,原来他的情意,竟密密实实伴着她度过了这许多年。
进了府门分路,梅若依恍恍惚惚朝朗月轩走去。
哭泣撕打漫骂声远远传来,梅若依迟疑着放缓了脚步,远远地看见朗月轩院子里的光景,梅若依怔住了。
院子里很多人,虽没有前几天早上合府的下人来了大多半,也不少。孔氏、几个管事大娘都在,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富态妇人,妇人身边站着的一个人,却是王瑞。
这又出了什么事?梅若依下意识的找傅君悦,却没有见到,春桃等人倒都在,走近些,梅若依吸了口气,一手捂嘴差点惊喊出来。
青霜绿翘的容貌,本就极好的,又值二八花期,粉面香腮,艳若桃花。现在两人那张桃花面遍布爪痕,深深浅浅,沟沟壑壑,观之胆寒。
这是怎么回事?被罚?不像。
梅若依定了定神,越过众人先上前对孔氏行礼。
孔氏正烦极恼极,见了梅若依,心念一转,道:“梅若依,悦儿不在,这朗月轩里,你是第二个处事人,你说,这事怎么处置?春桃,你上前来,把事情跟梅若依讲讲。”
春桃把前事约略讲了,傅君悦走后,绿翘青霜回房拾掇衣物,她们只听得绿翘惨叫一声,正要过去看时,青霜也接着发出一声惨叫声。
“就是这小猫。”春桃指着地上一只血淋淋的死猫道:“这猫见人就扑,严歌只好把它打死了。严歌说,这猫肚子瘪瘪的,应是饿极了。刚才绿翘也说了,要了小猫过来后,这几天因心情抑郁,忘了喂食了,本来是拴在柜脚的,适才要收拾东西,开了柜门把绳子磨断了……小猫扑了绿翘,青霜过去察看,也给抓咬了……”
巴巴儿的要了小猫过来,怎会忘了喂食?傅君悦这几日不让她呆在朗月轩中,若果这几日她没外出,这小猫早过来扑她了吧?梅若依惊悚,看着绿翘青霜爪痕斑斑的脸,悯怜之心再难生起。
王瑞见美人成了丑八怪,他不肯要了,情愿不要身价银子,再不肯领人的,柳大娘已从庄上来到,再三不让王瑞走人,吵嚷起来,孔氏过来了,还没作出决断,王瑞娘来了。
王瑞娘付了银子后,久等不见儿子回府,过来查看。王瑞不愿领人回府,她也不愿意,不只不愿意,还要傅家退还身价银子,道她家买的是千娇百媚的美人,不是两个大花脸。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忘记说了,童鞋们,明天正常更新,下午一般要出去办事,在明天上午更新,几点爬起床就几点更,应该是在十一点钟前。
共君沉醉
两百两身价银子事小,然若是退银子,这脸就丢大了,孔氏气得发颤,无论如何不答应。
春桃把来龙去脉说完了,梅若依心中也有数了。
梅若依笑道:“王夫人王少爷,依依不明白,绿翘姐姐和青霜姐姐是傅府的人还是王府的人?”
“当然是你傅府的人。”王瑞娘皱眉道。
梅若依哦了一声,问道:“王夫人,依依愚鲁,未知我朝律法,对淫人妾婢,作何拘处?”
王瑞娘不解,王瑞的脸色却变得青白,抖了抖,拉起他娘道:“娘,咱们回去罢。你们三个,跟上。”
“慢着。”梅若依却不给他走了。“王少爷,青霜姐姐与绿翘姐姐自小服侍我家大少爷,大少爷宠如心头肉,王少爷夺了我家少爷心头所好,就这么走了么?”
“君悦下午答应了的,那,这是买卖文书。”王瑞抖抖索索摸出买卖契约。
梅若依伸手要过契约,看了一眼,忽一下撕了,王瑞目瞪口呆,梅若依转身走到绿翘身边,微笑着道:“王少爷细看,绿翘姐姐这身衣裳,价值几何?”
王瑞说不出话来,梅若依又指着青霜发髻上的金凤钗,问道:“王少爷不知闺阁花费,王夫人大家主母,自是知道的,请问青霜姐姐这根发钗,如何?”
“赤金打造,价值五两银子。”王瑞娘不知梅若依问话何意,不答显得自已太无知,只得说了出来。
梅若依又把绿翘两人拾掇好了的大包袱打开。青霜绿翘作为傅君悦的大丫鬟,几年下来,梯已攒了不少,特别是绿翘,带着她老娘离开的,身家都打包上了,那包袱展开,首饰衣料加上银子,粗粗算来,价值竟不止三百两银子。
当下众人惊咋,王瑞娘悟了过来,由不得脸孔涨得通红。
梅若依笑道:“王夫人还有何话说?”
王瑞娘只恨不得挖洞钻下,自己眼皮子弌浅了。梅若依这时对孔氏禀道:“太太,大少爷心地仁厚,息事宁人不计较,人家却欺上门来,咱傅府里的人,也不容人轻贱,这卖身契依依撕了,太太把身价银子发还王家罢。”
孔氏略一迟疑,抬眼示意傅开付还银子。那头王瑞却慌了。扯着他娘就给傅孔氏赔罪,要生要死的非要重立契约买人。
梅若依只不许,一口一个青霜绿翘是大少爷的心头好,本就不愿卖的,孔氏虽不明因由,见梅若依如此作张作致,知必有其因,便咬定牙不卖人了。王瑞急得跳脚顿足,拉着他娘要银子,把身价银子加到四百两。朝梅若依作躬打揖不停求情,梅若依推道:“依依当不了这个主,王少爷去问我家太太。”
这是允可的意思了,孔氏亦不愿留人,假意推说了几句应下,两家重立契约。契约写好,梅若依却又不依不饶,说青霜绿翘两人,一等一的人才,她家少爷的心头好,哪能什么礼数都没有领了人走?逼着王家办酒席,隆隆重重纳了青霜两个为妾。否则,卖身契她家太太不签字。
夜长梦多,王瑞推了他娘回去准备,自已这个新郎倌也不走了,不久锣鼓喧天花轿上门,青霜绿翘两个由王家跟过来的喜娘挽扶着上了花轿,倒真是无限风光。
孔氏由众人簇拥着走了,春桃愤愤不平地问梅若依:“依依,她俩一直害你,这小猫,说不定也是要来害你的,你怎么还帮她俩争来这样天大的脸面?”
“天大的脸面么?”梅若依笑了笑,扶了扶发髻,道:“她们两个,以后不要再提起。”
上房里,云霞云英扶着孔氏坐下,一人捧茶,一人拿靠垫。孔氏接过茶,抿了抿唇,忽地叹道:“这梅若依,若得有三个,可就好了。”
云霞赔笑道:“可是呢!刚刚那行事,把王家呣子压得说不出话来了。更难得的是性情厚道,还替青霜两个争要脸面。”
“脸面?”孔氏摇头,云霞与云英不解地看她,孔氏不欲多言,闭眼想心事。
她刚才使了傅开媳妇问过傅开了,大渊律法,淫人妾婢,依律监禁一年。梅若依随着儿子进学,知道这一律法,利用律法压制王瑞,这个也还稀疏平常,只她那看似给青霜绿翘争脸面的要求,却是激得王瑞呣子更讨厌她两人了。
青霜两人没了容貌依仗,若是夹着尾巴进王府的,或还有个安然栖身之地。而今,王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今日却大宴宾客娶两个毁了容的姨娘,这脸面是丢尽了,这气,少不得撒在她两人身上,更兼王家虽是大富之家,那王瑞娘行事,却甚是孤吝,梅若依掀了绿翘两人的私房梯已底,只怕王瑞娘转眼就会盘剥了她们的银钱去,两人在王府里,恐再多心计,亦是生不如死了。
孔氏想的没错,梅若依对青霜两人恨极,便施了这般手段,当时愤懑不过,静下心来后,到底心头郁郁难安,偏益胜堂又遣了人过来传话,傅君悦有病人需得出诊,要晚些回来。
梅若依一颗心空落落的,傅晓楠用过晚膳后又来拉她玩儿,梅若依恹恹的,既没心情玩,亦且知道傅晓楠的心事了,再不敢跟他亲密玩笑了,勉强说笑了几句,道了声乏了,便回了自己房间。
傅晓楠失望地目送梅若依的身影消失,愣愣呆呆回了拂云楼。若没有午间那声君悦哥哥,他还会以为是这几日的事惹梅若依心烦。现在却不再作如此想法,想着梅若依甜甜软软地喊着他哥君悦哥哥,由不得烦躁不已,也不练拳脚不雕刻东西了,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戌时,该就寝了,月影进来,拿起蝇帚赶蚊子,放纱帐,收拾完,又走过来替傅晓楠脱外袍,道:“二少爷,睡了。”
傅晓楠看着她出神,直看得月影脸红耳热,心道自己这个傻少爷难道开窍了?
“月影,你喊我晓楠哥哥我听听。”
真是开窍了!月影羞红了脸,低声叫道:“晓楠哥哥。”
“不是,不是这样叫,要柔柔的,甜甜的。”傅晓楠摇头。
“晓楠哥哥……”月影连叫了几声,一声比一声柔媚。她也是有心人,进来时也不穿罩衣,大红薄纱里衣松松套着,葱绿抹胸遮不住雪-白饱-满的胸-部,散挽乌云,脸飞红霞,比白日更增了颜色。
“不是,不是这样的。”傅晓楠却对眼前春色视而不见,摇头皱眉,口里念念有声,忽而道:“别喊晓楠哥哥,你喊声君悦哥哥我听听。”
什么人才会喊君悦哥哥!月影心凉了半截,把手上刚脱下的外袍朝傅晓楠甩去,愤愤道:“哥哥妹妹能胡乱叫的吗?要叫,让你的依依叫去。”
月影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傅晓楠兀自摇头苦思,良久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依依不肯喊他晓楠哥哥,却肯喊他哥君悦哥哥。
不行,他要去找依依问个明白。傅晓楠往朗月轩跑去,他的外袍刚才让月影脱了,身上仅着中衣,他也没觉察,夜深人静,朗月轩院门闭了,没上闩,等着傅君悦呢!傅晓楠也不推门叫门,身体一蹲一纵,跃过了院墙。
梅若依跟傅晓楠道乏,回了自己房间洗漱了,待傅晓楠走了,又来到傅君悦正房。傅君悦一直没有回府,梅若依候到亥时,有些困了,自个脱了衣裳先上床睡下了。
傅晓楠是知道梅若依哪个房间的,没找到人,开始担心得想大喊,转念一想也许去他哥房中侍候了,这一想即时怨气冲天,怪傅君悦不体贴人,把梅若依当丫鬟使唤,怒冲冲朝傅君悦正房而来。
房门没有上闩,梅若依等着傅君悦回来呢。傅晓楠一径推门进去,房中烛火明亮,他清楚地看到大床上的梅若依。
黑亮的青丝披散着,两截雪白的藕臂压在光彩流离的红绫紫缎薄被上,薄被撑起的身体线条柳枝一样柔美纤细,一只光祼的小脚从被里伸出来,脚趾圆润粉嫩。沉睡中的她似是微有不适,嘤咛了一声,那声音听在耳里如泉水叮噹,清澈动听,却又极柔媚,灯影下那张光洁的小脸纯净恬静,娇艳的脸颊美玉般晶莹滑腻灼灼生辉。
一瞬间,傅晓楠整个的被改变,他感到周身的血液争先恐后往胯-间奔突,从大腿根部烧起的颤栗直往他脑门冲去。
“依依……”傅晓楠喃喃地念着梅若依的名字,颤抖着伸手,那手在半空中定了许久,慢慢地落在梅若依的脸颊上。
迷梦中的梅若依被摸挲醒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仅着白色中衣的傅晓楠时,高兴地跃了起来:“君悦哥哥你回来了。”她伸手搂住眼前人的脖子,弓起上半身贴了过去:“下回别回来这么晚好吗?君悦哥哥,我想死你了。”
君悦哥哥我想死你了!君悦哥哥我想死你了!傅晓楠被点|茓般四肢不会动了,心跳也在这瞬间停摆。
共君沉醉
朗月轩中发生的事,傅君悦一无所知,月上中天时,傅君悦坐着孟家的马车回府了,在府门口打发走孟家家人驾马车离去,夜已深,他没有再去上房见母亲,一径回了朗月轩。
月光柔和地照在身上,傅君悦双臂交迭抚了抚手臂,他觉得很冷,这冷不是因入夜了冷,而是今日的打击。
他跟孟祥宗下午到一个临产的妇人家出诊,虽奋力挽救,那产妇终是去了。一尸三命,产妇,她肚里的孩子,她自绝的丈夫。这一天,对傅君悦来说,冲击是巨大的,他在这一天直面了死亡。
死去的妇人才十八岁,与夫君成亲刚一年,他们本来满怀喜悦地等着孩子的出生的。产妇昨日开始阵痛的,生产的时间足足拖了十六个时辰,至今日下午,产婆束手无策让准备后事,产妇的丈夫不顾爹娘的反对,奔来医馆请大夫,他说若命都没有了,要那规矩作什?可惜,还是迟了。孟祥宗说,若能早些救治,产妇还没力竭,神智尚在,婴孩说不准,大人是有很大的希望能活着的。
傅君悦眼前闪过那产妇的比雪还白的脸,那张脸写满了不甘不舍,临死前还竭力要伸手握住她的夫君。
原来恩爱緾绵的背后,也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的。原来,一息的迟缓,是会要了爱人的命的。傅君悦的心一阵一阵抽搐,几个时辰下来那疼痛还不能消散。 “是你们拖着不让我请大夫,是你们说什么不能让大夫看到月儿的身体,是你们害死月儿……”这是产妇丈夫触柱自绝前的控诉,那控诉,一声一声抽打在傅君悦心尖上。
我必须能作得自己的主。傅君悦在这一天,意识到自已必须强大起来,强大到足够抵抗任何人,强大到能够保护梅若依不被伤害,强大到能随心所欲不受母亲管制。
并州战事未了,父亲暂时没法归家,亲事短时间内不会提出来。傅君悦决定,在益胜堂再跟着孟祥宗学一两年,一两年后自己对各种病症都熟悉了,梅若依也大了,那时母亲如果不同意自己娶梅若依,就带着梅若依离开傅府,离开清风镇,上省城或者京城开一家医馆谋生。
从这一天起,傅君悦陆陆续续将他房中的一些贵重物品,衣料古董,以送友等名目,不停地拿出府去变卖,折现成银子收了起来。何子蘅女儿满月后教馆复开,他也没有再去,日日到医馆坐诊,孟祥宗夫妇给他拿薪酬,他也没有推辞,都受了,拿回府后自己收着,没有交给傅开媳妇入公中的帐,他开始悄悄地攒银子,开始计划着他与梅若依的未来。
孔氏以为他还在当学徒,也没过问过他有没有薪酬。
傅君悦并没有把自己这个决定告诉梅若依,他认为这些事不能让梅若依忧心。在他心里,这些是该他自己操心的,梅若依只需在他疼着宠着中快快乐乐生活。
朗月轩中烛火明亮,傅君悦轻轻地推门进去,意外地发现桌面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梅若依正站在桌前忙碌着,见他进来,迎了上来替他脱外袍。
“怎么不先睡,我回来了再吩咐她们做就是。”傅君悦边洗手净面边笑着问道。
“你把人弄醒了,还让人怎么睡?”梅若依嘟嘴,傅君悦直起身体擦手的动作顿住了,就那样伸举着手。梅若依挂了外袍过来给他擦手,瞟了他胯-间一眼,羞红着脸低声道:“刚出去就回来,它不用再散步了?”
它不用散步了?那一晚他憋不住起身外出平息欲-火,告诉依依的就是要给它散步。你把人弄醒了,还让人怎么睡?刚出去就回来,它不用再散步了?这话似山谷的回音不停地响着,傅君悦两耳一阵轰鸣,许久,那话音消失了,却又来了群鸦在他耳边嘶叫,盘旋窥伺着欲将他点点吞食,忽而又是激涌的巨浪轰鸣着朝他涌来,他挣扎不开,整个人被浪潮罩住,浑身湿冷。
“君悦哥哥,君悦哥哥你怎么啦?”梅若依惶恐的疾呼将他从巨浪冲击中拉回,傅君悦闭眼摇了摇头,脑子里天人交战:问清楚?别问!
“君悦哥哥你怎么啦?”梅若依颤声问道。她吓得浑身簌簌发抖,傅君悦刚才整个人僵直,眼睛空洞洞仿佛两个无底黑洞。
“没什么,刚才在想今日的病患。”傅君悦极快地冷静下来,微笑着搂住梅若依亲吻爱抚。
“君悦哥哥你以后别这样了,吓死我了。”梅若依用尽全力死死地缠住傅君悦,止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刚才,深重的恐惧疯狂地碾压过她的心脏,她真怕傅君悦出什么事,她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亲人。“好的,以后再不这样了……”傅君悦将梅若依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吻掉那晃得他心疼的泪珠,吻过她冰凉的脸颊,温热的唇压住她颤抖的唇瓣,他柔声道:“别怕……君悦哥哥还要保护你呢,不会让自己有事……”
承诺的话语浅浅道来轻如飞絮,内中的情意却重逾高山,沉沉地填满梅若依空落落的心,梅若依的哭声压制下了,泪水却流得更猛了。
傅君悦轻轻地吻去梅若依的泪水,松了她的发髻,温柔地梳理她的头发,低声说:“乖,去睡吧。”梅若依吸了吸鼻子,柔顺地由着傅君悦脱了她的衣裳抱她上床。末了拉着傅君悦的袖子低声道:“你快些来。”
“唔,好。”傅君悦笑着摸了摸梅若依鬓发,亲了亲她的眼睑,点头应好。背 对着梅若依坐到饭桌边吃饭时,傅君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食不知味地吃完饭,盥洗毕上床,梅若依自是还没睡着,傅君悦展臂,把人抱进怀里,轻吻了几下额头,心头到底有些郁结,把梅若依搂紧,闭上眼睡觉。
梅若依心中有事睡不着,看傅君悦不亲热了,咬唇沉思了一会,问道:“君悦哥哥,咱俩的事不给太太知道是么?”
傅君悦搂人的手臂一紧,窘迫难堪地道:“嗯,暂时不给娘知道,依依,你会不会生我的气?会不会认为君悦哥哥没本事?敢做不敢当?”
“不会。”梅若依小声道:“我知道你有你的考量。君悦哥哥,那二少爷那里呢?我想跟二少爷说,以后,我也不想跟二少爷进山了。”
“为什么有这个想法?”傅君悦笑问道,心头有些糊涂了,若是知道将晓楠误认为他,不应该这样平静,若不是,为什么突然间又要疏远晓楠。
“二少爷好像……他今天突然要我喊他晓楠哥哥……”梅若依纠结半天,到底有些难以启齿,一切都是她的猜测,说傅晓楠对她有不一样心思,傅君悦会不会生气?傅君悦忽地明白了,平时总觉得弟弟还是小孩子,却忘了兄弟俩同年同时出生的。
“睡吧,别想了,明日我去医馆之前,先去跟晓楠把咱俩的事跟他说了。轩里没了那两人,你不想跟他进山,那就不进山。”
说到绿翘两人,梅若依便把下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傅君悦瞳仁一缩,暗暗庆幸这两日让梅若依进山没有留在府里。
“君悦哥哥,我这么做会不会太狠毒了?”梅若依眨巴着长长的睫毛,明净的大眼睁得大大的,不安地看着傅君悦。
狠毒?傅君悦只觉眼睛一阵酸辣,把人搂紧狠狠地揉搓,良久方停了下来,叹道:“她俩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害人不思悔改,若是她们得王瑞的宠,虽是隔府,总是怕生枝节,你不过为了自保罢,谈什么狠毒。”
“可是,她们已经毁容了,我这么做,是不是落井下石了。”梅若依仍感不安。
“必得要这么做的,君悦哥哥当时要在,也是会这么做,她们虽是毁容了,等伤好了,若是舍得花钱,用白獭髓和琥珀屑敷脸,还是可以除去疤痕,须得这样绝了她们的后路方可。”傅君悦神色冷冽,若是他当时回来,他不会让王瑞把人领走,肯定要他娘亲把人赐死。这两日依依如果没有随晓楠进山,这时只怕那猫已扑抓了依依。如此狠毒之人,死不足惜。那两人,既已被王瑞领走,没法赐死,却也不能让她们有翻身的机会,王瑞意图对梅若依不轨之事,他还没整治呢,需得使法子让那两人和王瑞不得安宁。
两人喁喁细语,梅若依又问傅君悦这一日医馆的事。这日的事儿让人不快,傅君悦不愿细说,只是说有一个病人病重,他与孟祥宗一起前往没有救过来。
梅若依也没追问详细过程,听到死了人,她想起自己的娘,许多年过去了,现在又有傅君悦宠着疼着,那份悲凄略淡些,然想到仇人平安喜乐,心底的恨怨终是难以平息。
丑时,梅若依倦极,靠在傅君悦怀里进入梦乡,傅君悦将头抵在她头顶,下巴轻轻地磨蹭着她的头发,心头敲演了无数对话,又一个接一个推倒,该怎么跟弟弟说话,不着痕迹地让他明白依依已是自己的人,让他对依依不要再有什么念头。
寅时傅君悦还没想出既含蓄不伤人又能让傅晓楠明白退缩的言语,整晚没睡的他刚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门外响起砰砰的极大力的敲门声。
“大少爷,太太差人来传你,二少爷不见了。”
傅晓楠留了一封信,离家出走了。
共君沉醉
“这算什么?儿大不由娘?就留这么几句话就走?”
拂云楼里,孔氏又急又恼,边拭泪边骂,李妈跟着叹气,月影和雪晴哭得站不住。
“娘,怎么回事?”傅君悦急急奔了过来,也顾不上行礼了。
“就说了两句话,说要去找你爹,要投军报国。”孔氏递给傅君悦一封信,哭道:“要离家,好歹跟我说一声再走,也或者带些银两傍身也是好的,月影说什么都不见少,毛毛躁躁什么都没带,路遥几千里,又没出过门,身边也没个人照顾,这可怎么好?”
孔氏越说越担心,到得后来,也顾不上风仪了,放声大哭起来。
“娘,别急,发现得早,走的不远,先让开叔安排人,追过去看看,晓楠是步行,咱们驾马车快,兴许能追回来。也别光是并州方向,四路都安排人追赶。”
“对!对!快,你们,传话给傅开,马上安排人追出去。”孔氏顾不得擦泪,大声叫道。
四路人马奔出,傅君悦派了下人去给孟祥宗报讯,这日也没去医馆了,陪着孔氏在上房等消息。傅晓楠突然离家,梅若依脱不了干系,傅君悦怕她在孔氏面前惶急露了什么出来,吩咐她在朗月轩等着。
夜半时分,派出去的四路人马先后回府,没有哪一路追到傅晓楠。
“这可怎么办……”孔氏这一天急得什么东西都吃不下,闻言又忧急得哭了起来。
“奴才修书去告知老爷吧。”傅开道。
“对,快写信跟老爷说。”孔氏止住哭泣,急冲冲道。
“慢着。”傅君悦叫住傅开,对孔氏道:“娘,不能写信跟我爹说……”
傅家老爷上一封家书是半年前,家书中讲到虎威军打了胜仗,虎威将军本拟直扑鞑靼王廷,端了鞑子老窝,换来长长久久的太平,不料朝堂中却起风言风语,道虎威将军打鞑靼王廷是为了占地自立为王,皇帝听了传言,虽没有撤虎威将军的官剥夺军权,却下旨不要追击,并派了监军前往并州督战。
“娘,爹爹和姑父那边敌寇凶残,朝廷中又有官员猜忌中伤,我们修书过去,晓楠若是已经到了也罢,若是没到,爹是派人寻找还是不派人寻找?不找,牵肠挂肚。找,恐消息传入敌人口中,晓楠更加危险,或是被朝中的有心人利用,也是一个麻烦。”
傅君悦言之有理,傅孔氏更加忧心,道:“这么着,不找了?”
傅君悦走到孔氏背后,边给她揉肩膀,边笑着道:“娘,你不用担心,晓楠的武功很好,连王瑞武学世家子弟都打不过他,出了清风镇,虽说不上数一数二,自保不在话下,没带银子傍身更好,没有银钱给人窥觊,一路过或是卖艺或是替人扛包什么的,混口饭吃应该不是问题。他到并州后,爹肯定会修书回来告知的。”
孔氏叹了口气,傅君悦又笑道:“娘若是不放心,孩儿马上带上两个小子驾马车朝并州方向一路寻去。”
“使不得。”孔氏摇头:“你弟弟粗皮糙肉,或还受得了那个颠簸流离的苦,你怎么消受得了?娘是再不给你离开的。”
呣子俩又计较了许久,到底没其他良策,只得静等并州的消息了。
傅君悦又劝孔氏用膳,云英云霞甚是乖觉,那饭菜是一直热着的,孔氏此时方记起,大儿子今日也是一日没吃过东西,急忙招呼傅君悦一起吃。
傅君悦有心事,只急着想离开,却又找不出借口。云霞把碗箸摆好,看了傅君悦一眼,对孔氏道:“太太,外面下雨了,这会子雨不大,不若让大少爷先回去,横竖朗月轩中有灶房,吃食也是极便利的。”
孔氏点头,又道:“雨虽不大,也别淋着,吩咐准备竹抬椅,喊上三个小子,两人抬一人打伞,送悦儿回去。”
云霞笑道:“都备下了,小五小六小七三人在外面候着呢。”
没有星星月亮的夜空暗沉沉的,豆大的雨点打在屋顶,哔哔叭叭作响,水滴又顺着纜乳苋髀洌连绵不绝。梅若依站在檐下,呆呆地看着朗月轩的院门。
傅晓楠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离家出走,梅若依想起昨日溶洞中傅晓楠哀伤求恳的眼睛,昨晚自己随意漠然告辞回房时傅晓楠失落追随的眸光,心头乱成一团。 “二少爷,你可千万不要有事!”梅若依喃喃自语,纜乳芮闳鞫下的水花把裙裾打湿了,凉凉地贴在腿上,她也没觉察。
远处的灯光越来越近,傅君悦回来了。
“君悦哥哥,二少爷找回来没有?”把人迎进房中,梅若依着急地问道。
“我今日一日没吃饭。”傅君悦避而不答,含笑看梅若依,温和的声音略带调侃。
“啊!”梅若依惊叫,灶房里饭菜都温着的,春桃等人被她打发去歇下了。忙自已奔去端了来,傅君悦那头已自个儿洗手净脸了,拉了梅若依一齐坐下,梅若依见他神色轻松,料想傅晓楠没事,亦便放松下来,这一松神,才惊觉肚子饿得疼了。
两人饿极,虽不是风卷残云,吃得比平时也快了许多,饭毕两人漱口洗手毕,梅若依刚想把盘盘碗碗撤到灶间,傅君悦一把拉住她。
“这些明日让她们做,依依,府里派出去的四路人马都没追到晓楠,我猜他还未离开,许是进山了,平时你们都在哪儿玩,你带我去找他吧。”
“啊!”梅若依惊叫一声,猛一下顿悟,傅君悦猜到她急得没吃饭,这是故意显得轻松好让她放心吃饭。
“走吧。”傅君悦悦拿起油纸伞,提了一个小灯笼递给梅若依,揽着她就往外走。
“君悦哥哥,就我们两人?”梅若依想起山里无处不在的陷阱,还有野兽,心头有些不安。
“嗯。”
晓楠因梅若依的缘故要离家,这事绝不能给人知道,傅君悦猜测,依依昨晚误将晓楠认作他,晓楠突然明白自己的心,又恍悟依依已经跟他好了,伤了心,才会有离家之举。
傅君悦猜得没错,傅晓楠昨晚热血沸腾,梅若依那句“君悦哥哥我想死你了”如一盆冰水兜头倒下,当梅若依软软的身体緾贴上来时,傅晓楠突然间就懂了许多明白了许多,他在那刹那间明白自己喜欢梅若依,那种喜欢不是一起玩耍的喜欢,而是带着欲-望的喜欢,他的身体早几年便有男人的本能,只是他从来没联想到女人没联想到梅若依身上,那一瞬间他很想将梅若依压倒,不管不顾地索要。
当梅若依搂着他的腰,抬头闭眼红唇微启向他迎上来时,他颤抖着搂住她,低下头想吮住那两片鲜润的桃瓣,那时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他口干舌燥,两人的嘴唇在一寸一寸靠近,后来,许是等了太久,梅若依低低地吟道:“君悦哥哥……”
这声亲昵深情的君悦哥哥,似一道钢鞭狂暴地抽向他,他猛地推开梅若依,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奔回拂云楼后,傅晓楠痴痴坐着,往事一幕幕闪过,傅晓楠蓦地发现,兄弟俩虽是同时认识梅若依的,但是显然,他处处比不上他哥,他在孔家柴房外与孔歆比划了许多日子,梅若依从来没有发出过声音喊他,他哥一出现,她就喊了出来。还有,他闹过很多次要把梅若依要到拂云楼,却一直未能如愿,而他哥却不声不响地就把人调到自己身边了。
大床上的那个柔媚的身体不停地在他眼前闪过,还有贴上来的那个柔软的带着馨香的躯体。“啊!”傅晓楠大声嚎叫,一拳砸在桌面上。
“我要依依,依依必须是我的。”傅晓楠痴想良久,握紧拳头发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他没有一样比得上他哥。
傅晓楠决定,去投军,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功成名就再回来跟他哥争梅若依。
月影说傅晓楠什么也没带走,他有带东西走的,百宝房里那座木头拂云楼里面的两个木头小人,傅晓楠带走了。
傅君悦揽着梅若依冒着倾盆大雨一步一步爬清风山时,傅晓楠正坐在梅若居洞门口看着黑沉沉的夜空发呆。他昨晚留了书信要去并州找他爹,他当时决心要投军杀敌建功立业,可是走出清风镇时,他犹豫了,此一去,路远山长,以后再见不到依依了。
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那双明净清澈如一泓清泉的大眼,傅晓楠的脚步迟钝了下来,呆站许久后,他上了清风山,爬进岩洞后,他就一直呆呆地坐着,脑子里激烈交战着:走?不走?
闪电撕裂了暗沉的夜幕。从上面山崖倾泻而下的瀑流奔腾咆哮,深潭的水在闷雷声中沸腾般往上冒,暴雨挟着尖锐的嘶吼声往岩洞里面冲来,傅晓楠在风声雨鸣里如老僧入定般静坐着,直到,潭里的水漫进岩洞淹过他的膝盖。
“就是这里。”梅若依指着深潭,道:“君悦哥哥,你在上面等我,我下去看一下。”
梅若依把手里的灯笼递给傅君悦,挽了挽袖子就想往下面爬。
“慢着。”傅君悦一把拉住她,耳边水声轰鸣,他小心地提起灯笼往下面照,影影绰绰中,那深潭的水闪着幽冷的寒光,离他们只约一人高,并且正在极快地往上冒。
“依依,快走。”傅君悦变色。梅若依借着光亮也看到了,她腿软得抬不动,稍停后忽地甩开傅君悦的手,身子一扭就扒到潭壁上往下爬去。
“依依,那水马上就涌上来了,别下去了,快走。”傅君悦双眸发红,扔了手里的油纸伞狠命抓住梅若依的手。
“不行,我要下去看一下,君悦哥哥你松手,我平时经常在潭里游水,不怕的。”梅若依急得大声叫起来,扒在潭壁,才感到下面水流的汹涌,傅晓楠如果在洞里!她不敢想下去了。
“上来,我说,你马上给我上来,要不我就往水里跳。”傅君悦厉声喝道。只这两句话时间,那水已漫上梅若依的小腿了。
“大少爷,二少爷也许在溶洞里面呢!”梅若依哭了起来。夹杂在风声雨声中的哭声分外的悲凄惨切。
“我数一二三,第三声你不上来,我就往下跳。”傅君悦不为所动,冷冽的声音在暴风雨的掩盖下不大,然而一字一字如锥子一样朝梅若依扎下。
共君沉醉
“一……”
“我上去。”眨眼间,那水已漫上地面。
“走。”傅君悦大喝,拉起梅若依就往高处爬。
洪水在他们身后奔涌而来,一浪高过一浪,暴风雨劈头盖脸抽打着,死神的脚步在逼近,脚下的山地在暴雨中已化成淤泥,泥沙中又夹杂着草根树枝,粘一下绊一下,梅若依的绣鞋不知何时只剩一只,后来,另一只陷在淤泥里没有提起来,打着赤脚怎么也快不起来,傅君悦扫了身后的洪水一眼,猛地将手里的灯笼塞给梅若依,半蹲下身,将梅若依拉到背上,往上一托背着她往谷顶奔去。
梅若依死命地咬唇将呜咽压下,勾紧傅君悦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在傅君悦移步间不下坠。
爬上山顶离开峡谷了,傅君悦将梅若依从背上放下,梅若依浑浑噩噩中意识到死神离他们远去,迟来的恐惧将她包围,愧疚与悔恨似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肩膀突然一痛,傅君悦狠狠地抓住她,她被突地一拉,瞬间跌入熟悉的怀抱中,傅君悦死死地勒着她,勒得她胸腔闷痛。
君悦哥哥在害怕!雨水伴着泪水冲洗着眼帘,近乎窒息的刺痛折磨着梅若依,想到自己刚才瞬间的任性也许会让傅君悦丧命,让自己丧命,只吓得周身颤抖,双手紧箍着傅君悦的腰,才勉强让自己不软倒地上。
傅君悦将下巴放在梅若依头顶,身体微微发抖。死亡的威胁,还有情感的失落,让他很想大声嘶吼,然而他只是吸了吸气,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跟自己说没必要计较的,梅若依刚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已经证明了一切,她要下寒潭查看,只是因为她心地纯善,她对晓楠没有别样情怀的。
“君悦哥哥,咱们怎么办?二少爷不会有事吧?”死里逃生的庆幸之后,意识又回到最初,想到傅晓楠生死未仆,梅若依心头惶然,一颗心被沉进无底洞中。
“晓楠不一定就在洞里面,就算在洞里,洪水漫上来时他早就离开了,他没有什么理由轻生。”
傅君悦嗓音嘶哑,说话在风雨雷电里难以分辨,然而耳畔节奏匀称的心跳给了梅若依安心,是啊!二少爷不会有事的。
回到朗月轩,两人一身泥浆一身水。灶膛里填的有柴火,锅里的热水许还热着,外出时君悦哥哥不让人知道,两人这样狼狈,这时也不能喊人起来侍候了吧。梅若依这样想着,进了院门后直接往灶房而去,她打算打了水进房间给傅君悦沐浴。
一双有力的大手拉住她,她被傅君悦拉进房间。“在这里等我,别动,我去打。”啊?梅若依呆呆地站着,许久没有回神。
傅君悦来回走了两趟,木桶里盛够沐浴的水过来拉她进里面沐浴时,她才从愣呆中回神。
“君悦哥哥,该我来做的。”梅若依不安地道。
“谁说的?”他湿淋淋的却带着热度的身躯从背后把她包围,“你是我的娘子,该我这个做相公的侍候你才对。”
相公!娘子!他的意思是?他对她的安排是?
不感动是假的!
“君悦哥哥……”梅若依哑着嗓子哭叫:“君悦哥……君悦哥哥……”
傅君悦抱着她缓缓地步入里间,抱着她在浴桶边站定,他把她的脸转了过来,他的脸上荡漾着笑意,黑眸是毫不掩饰的痛惜与爱怜,他一遍遍温柔地拭去她奔流汹涌的泪水,低声道:“君悦哥哥心里认定你是我的娘子,你呢?”
“我也是。”梅若依抓住他的窄腰,水光朦胧的大眼痴痴地看着他。
“宝贝,我的宝贝,你这样看着君悦哥哥,君悦哥哥会忍不住的。”傅君悦深深地叹气,温热的指腹慢慢抚过梅若依的眉眼。
“又没要你忍!”梅若依嘟嘴抱怨,泛着水花的大眼么了傅君悦一下,道:“是你不要的,可不能对我不满了出去找别的人。”
小醋酝子!傅君悦低笑,轻声道:“知道了,再不会在外面乱来的,要乱来,也只找我的宝贝,好不好?”
“嗯……”梅若依红着脸点头。“
乖,赶紧洗吧,别凉着了。”傅君悦吻了吻梅若依眼睑,转身走了出去。
傅君悦喊了阿宽嫂起来烧姜汤,两人沐浴毕,又喝了一大碗姜汤,天也亮了,傅君悦既然不想给孔氏知道他们的关系,大白天的梅若依便要回房睡觉,傅君悦含笑拉住她,低声道:“别回了,我吩咐春桃在门外守着,躺床上去,我看看脚伤得重吗,敷点药包扎一下。”
昨晚一夜惊魂,刚才沐浴时一直想着傅君悦火热的眸子走神了没注意,此时傅君悦提起,梅若依方感到,脚底似是剥去一层皮般疼得厉害。
昨晚上了山坡后,梅若依再不肯给傅君悦背着,傅君悦无奈脱了自己袜子把梅若依的脚板包上,虽然料到她在峡谷中就掉了鞋子,脚底肯定受伤了,可是,看到梅若依脚底密密的水泡和污垢时,脚踝一片红瘆瘆的擦伤,还有石子树枝划出来的口子时,傅君悦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又痛又悔,悔昨晚后来不该依了梅若依,还由着她步行回府。
把水泡挑破,轻轻地用药水将污垢擦洗掉,傅君悦心疼出一头汗。“
这几天,不准你下地,老老实实躺床上休养。”
梅若依乖乖地点头,看傅君悦心疼得眼眶发红,心里甜滋滋的,傅君悦包扎完了,她往里挪了挪身体,朝傅君悦伸出一只手。
“乖,你先睡着,我去跟我娘请安,回来再陪你。”
梅若依倦极,对傅晓楠的担忧,也因傅君悦的温柔挑-逗而略微淡了,傅君悦离开后很快入睡。梅若依一觉醒来,暴雨已经停了,红日当空照,已是晌午了,傅君悦竟还没回来。是不是傅晓楠有什么消息了?梅若依跳下床,三两下穿上衣裙,胡乱洗漱了,开了门就想奔去孔氏上房打听。
春桃在外面守着呢,拦住了不给她走。
“依依,大少爷说你脚有伤,不给你走动呢,吩咐了你起床后在屋里歇着。”人不在还留着人看着她,梅若依有些着恼,想想傅君悦担忧关切的眸光,心头又软软的,抬起的脚退了回去。
檀香橘红端了膳食过来了,梅若依老老实实坐下用膳,心事重重未解,虽不似昨日一些儿吃不下,却也用得极少。饭罢左等右等不见傅君悦回来,不由得又忧急起来,使了春桃春花好几次让前去上房打探一下,两人只说傅君悦吩咐的,让她安心养着,让她们守着她不准离开朗月轩呢。
梅若依没法,弹琴描贴什么的没有傅君悦在身边,又担忧着傅晓楠,根本没心思做,脚底下虽不似昨晚疼了,也还是很难受,坐了一会后,干脆又回床上躺着,不久睡了过去。
春桃在门外守着,听得里面半晌没有声音,悄悄进去一看,暗松了口气,傅君悦早上离开时吩咐她们不得离开朗月轩,梅若依也不给离开,她心里一直不安,梅若依果是坚持要离开,她拦不住也不敢拦的。
傅君悦早上去孔氏上房请了安,陪着孔氏用了早膳,跟孔氏说要到医馆,一径出了府,出府后他没有去益胜堂,而是往清风山而去。
昨晚他安慰梅若依,言道傅晓楠不会有事,其实自己心中也没底,暴风雨与山洪中若不如此说,只怕梅若依还不肯离开,今早哄梅若依睡觉时,心中便已打算好要再到清风山中寻找的——弟弟下落不明,他比谁都忧心。
昨晚追赶着他们的洪水已不见了,深潭的水在极快地下降,潭水中夹着山泥,浑浊污秽,水面很多漩涡,急转中冲出无数的黄白泡沫,看着有些头昏眼晕。 傅君悦闭眼深吸气压下心头的不适,仔细观察潭壁,在那层厚重的黄泥面上找可攀爬的凹陷。
溶洞里那些器具和地面满是黄泥浆,没人,也没看出什么挣扎的痕迹,傅君悦松了口气。
爬出溶洞后,傅君悦又开始满山呼喊搜寻,黄昏时,整宿没睡又走遍了整个清风山的傅君悦几近虚脱,一无所获的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
梅若依站在院门口,傅君悦想偷偷洗净换掉脏湿的衣裳的计划没能如愿,意外的梅若依没有再细问,默默地吩咐春花送饭菜进房,烧药汤给傅君悦沐浴去乏。
“依依……”傅君悦嘴唇蠕动,想解释。
梅若依微微一笑,截住他的话,娇嗔不已道:“二少爷又不是小孩子,这话不知谁说的?饿了一天了吧?赶紧的先吃饭,吃完饭快把一身泥洗掉,臭死了。
傅君悦心头一热,担忧和不安消失。
热水抬进来了,梅若依没有出去,傅君悦含笑看她,展臂抬腿,由她帮他脱衣除裤。
“累了吧?我给你搓搓背。”
“好。”
斗室里水气氤氲,温热的药汤消去一身的疲惫,带来闲适与安祥,精神放松了体力恢复了,本来平静的心慢慢乱了,暧昧在弥漫,气温渐次升高,欲-念冒上心头,傅君悦的喘息有些急促了,梅若依搓背的手微顿,猛地意识到,手下水珠淋漓的身躯是光祼的。
那背搓得再久,总有结束的时候,傅君悦步出浴桶时,那平滑的胸膛紧致的腹肌和坚韧的腰线,瞬间扑了梅若依满眼,还有那一个神秘的硬硬的东西,在黝黑浓密的体毛中昂立着,毫不害羞地向她炫耀它的强壮有力。
梅若依羞得耳根脖子都红了,莫名的身体开始发热,那眼睛也不知搁哪好了——急切间竟忘了还有闭上眼这一招儿了。
傅君悦本就情热,看着梅若依羞不自胜的模样,越发情难自禁起来。
火热暧昧的眼神烤得梅若依连身上都红了起来。“我出去……”梅若依打算走人,不说还好,那娇软甜腻的言语,顷刻掀起滔天巨浪,冲得傅君悦神昏智乱,本来打算放她离开的,这下不能够了。傅君悦一把抓住梅若依的肩膀,顺势压到屏风上,他不再掩饰,灼热的聚满欲-望的双眸定定地钉在梅若依身上。
梅若依被他压制住,躲无可躲,想到傅君悦接下来要做什么,只觉周身气血逆流,手脚酥软无力,呼吸也乱了起来,傅君悦还没碰上她,梅若依身体先自热了起来,隐隐的有什么苏醒了。
“君悦哥哥……”梅若依颤声道。话还没说完,嘴唇已被封住。傅君悦炽热的唇舌牢牢攫住她的嘴,舔咬吸噬,仿佛几日没进食的饿狼。梅若依气促身软,面条一般挂在傅君悦身上,任他予取予求……
在她快喘不过气来时,傅君悦松开了她的嘴,左手捞住她绵软的细腰,嘴唇急切地舔上她光洁的脖颈,右手从山峰抚过,突然滑进她的私|处。
跟上次在门口抓挠不一样,他的手指探了进去。
“啊!”梅若依惊叫一声,蓦地绷直身体,傅君悦的手指抽了出来,梅若依大张口松了口气,勉强站直身子,随之又软软地倒入傅君悦臂弯,却是身下那火热的手指此时又Сhā了进去肆意摸索捏弄。比之前经历过的更高的浪潮朝梅若依袭来,电流从傅君悦调弄的地方向身体各处流传,所过之处麻麻的,痒痒的,那麻痒随着他的动作加快越堆越高,在体内横冲直撞找着爆发的出口……梅若依无措地呻吟着,她不知该怎么办?想退缩,又想前进,既害怕,又喜欢那让人沉迷的陌生的感觉。
傅君悦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他含住她耳垂低声问:“舒服吗?喜欢君悦哥哥这样弄吗?”梅若依又羞又窘,颤抖着语不成句:“呃……喜欢……”
“依依。”傅君悦在她耳边低声呻吟:“依依,不行了……我忍不住了,我现在就想要你……”想要就要嘛,梅若依简单地想着,他要过她两次了,为么每次都这么痛苦,直接要不行吗?梅若依扭身体表示愿意给他。她也痒得难受,傅君悦在她体内点了火,那火烧得她想叫想嚷想要有个口子渲泄出来。
傅君悦苦撑着,很想告诉梅若依什么是真的要,只是,他现在下面叫嚣着,濒临爆发的边缘,在这么危险的时候讲解那些,无疑是火上浇油。
共君沉醉
“大少爷,孟少爷来了。”春桃在门外禀道。
傅君悦咕哝了一声,爆了句粗口,知孟夏是不拘泥的,眨眼就会自己走进来,急急拿过衣裳穿上,口里大声道:“孟夏,去书房等我。”
傅君悦穿上衣裳,拍了拍胯-间,看看形迹不是很明显,方进了书房。孟夏瞟了傅君悦一眼,会心一笑,贴到他耳根笑问道:“做男人的滋味不错吧?”
做了一半被打断,傅君悦很恼火,不过在医馆里天天见着的,没事孟夏不会上门来,还是晚上,勉强平息下心头的怒火,问道:“有事?”
“我今天听说晓楠离家了,怎么回事?”
傅君悦摇头,不欲细说,孟夏亦不在意,他是为另一件事来的。
“那两人怎么回事?今天蒙着脸到医馆就诊了。”
“师父给开方配药了?”傅君悦猛一下抓住孟夏的手臂。
“没,爹出诊不在,我正巧在柜台里……那两人的脸是怎么回事?”孟祥宗不在,孟夏根本不懂,就是懂,也不会给绿翘青霜开药方。
傅君悦把昨日两人离开后发生的事说了,孟夏气得发抖,恨骂连声。
“我想着,她俩如此歹毒,再不能给她们在王府得意,连同王瑞,要整治整治才行。”傅君悦道。
孟夏嘿嘿一笑,道:“隔府要整治不易,不过也简单,只需……”
孟夏的主意,安排个厉害些狐媚的青楼姐儿勾搭王瑞,姐儿们多半也想从良的,如果王瑞迷上了赎回去,青霜绿翘再想争宠就难了。人多了事多,各人都颇有手段,王瑞也不得安生了。
有道理,傅君悦点头,问道:“你有熟悉的么?安排下。”
孟夏混过,当然有熟悉的,且心中就有一个人选,不过他好奇傅君悦怎么能为了梅若依守身那么多年,放着嘴边两个美婢不动心,想试探下傅君悦,于是笑道:“哪来认识的?我舍命陪君子,陪你一道去罢。”
**
简单的靛蓝翻领薄袍,束发Сhā一枝竹簪。眉宇间疏疏淡淡的儒雅,唇角微挑,温煦的笑意春风化雨般,融解于秀美的容颜中。傅君悦在孟夏的陪同下阔步迈进韵香楼的那一瞬间,邵卓妍深深一怔,拿着图样的手僵住,注视的目光竟久久忘了收回。
如此专注的视线,傅君悦自是接收到了,出于礼貌的本能,他朝邵卓妍微微颌首,随即又想到此来的目的,那眼光便略微停顿,飞快地打量了邵卓妍一眼,暗自判断眼前女子是否胜任。
一袭鹅黄|色云锦琵琶襟长裙,裙边袖口绣着清新雅致的凤仙花,鬓角上斜Сhā着金凤簪,没有绢花步摇,简单的服饰,却丝毫掩不住那份明媚的艳色。
容貌是足够迷住王瑞了,只是,眼前女子眉眼间英风豁达,尽管没见过青楼女子,傅君悦还是判断出,这女子不是青楼里的姐儿。
可惜了!傅君悦暗叹,调转开眼光。
欣赏与叹惜,这人把她当青楼里的姐儿了么?邵卓妍暗自好笑,又微感失落,因容色过人,初次见她的男人,莫不失神许久的,这男子年纪不大,定力却不错,仅扫了她一眼便移开眼光,有趣。
孟夏是熟客,傅君悦亦是少有的风流俊雅人物,鸨母热情地迎了上来:“孟公子,这位公子,欢迎光临。孟公子,还是让迎儿陪你?”
孟夏眼珠一动也不能动看着邵卓妍。赞道:“今日方始见到一个比梅若依更美的了,美人啊!若说梅若依是梅,寒山冷月一曲瑶华。这女子便是芍药了,脂浓粉澹疑香薰画……”
“这位公子,要看一下姑娘还是指定人作陪?孟公子,还是让迎儿陪你?”鸨母大声道。
“不要迎儿,要她。”孟夏指向邵卓妍。
“看一下姑娘。”
傅君悦与孟夏同时开口道。
鸨母愣住,邵卓妍也呆了一呆,随即微微一笑,走了过来,朗声道:“小女子不是楼里的姑娘,不过两位若是要与小女子谈天品茗,小女子也不介意。”
她口里的话是回答孟夏刚才的话,眼睛却看着傅君悦。
孟夏听得她言笑大方,声音悦耳,早痴了,也忘了答言。傅君悦只得代答:“多谢姑娘赏脸邀约。”
“两位请。”邵卓妍笑着伸手摆了个请的姿态,率先走在前面,孟夏微微回神,忙不迭跟上,傅君悦却落后几步,对目瞪口呆看着邵卓妍背影的鸨母道:“烦请嬷嬷再带几个出色女孩子过来给在下看看。”
出色女孩子,鸨母奇怪地看了傅君悦一眼,心道再出色能有我家小姐出色?不过客人有要求,自家小姐也不是凡夫俗子能高攀的,遂点头应下。
邵卓妍是大渊皇商邵重明嫡女,没有同母兄弟,几个庶出兄弟庸碌无为,邵卓妍的母亲甚有手段,兼且邵卓妍自小便显出过人的经商天赋,邵重明在对几个儿子失望非常后,慢慢地开始全力培养女儿,在邵卓妍十四岁时,便把她带进商号委以重任,邵卓妍极是争气,五年下来,竟分担了邵重明一半的工作,并且青出于蓝胜于蓝,将自家商号的盈利推向一个新的高度,喜得邵重明更依赖她了。虽是女子,她却已是邵氏商号下一任掌舵人无疑。
邵家的产业遍布大渊,韵香楼就是邵氏的产业,邵卓妍此次外出巡查,看韵香楼的装饰不够时尚,便停了下来指点下重新装饰一事,不意遇上傅君悦与孟夏。
自来美人都免不了骄傲些,邵卓妍又是给捧惯的,未免那傲气较之常人更甚,三人在雅间落座,自我介绍毕,孟夏滔滔不绝,傅君悦只微笑听着,邵卓妍受了傅君悦冷待,心中便微有不悦,不久鸨母带了红红紫紫十几个美娇娥进来给傅君悦挑选,邵卓妍的不悦更甚。
“怎么?傅公子认为小女子比不上这些女子?”
傅君悦握茶杯的长指微微一颤,诧异地看她,邵卓妍猛地醒悟,自己气急间,竟然将自个儿与青楼女子相提并论了,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孟夏见美人尴尬,急道:“这些庸脂俗粉,怎么和邵姑娘相提并论,我们是有事……”
“我们来此另有目的。”傅君悦笑着截断孟夏的话。
“何事?可否相告。”傅君悦不想多言的意味很明显,邵卓妍偏作不察。
“一些肮脏事,说出来恐污了姑娘清耳,不说亦罢。”傅君悦微笑道,温和而有礼,暗含冷淡与疏离。
邵卓妍还想再问,傅君悦已调开目光看向那十几个女子,这一看之下,不觉失望非常,那些女子虽是姚黄魏紫各具特色,却没有多出色,连青霜绿翘毁容之前的样貌都及不上。
孟夏也是摇头,对鸨母道:“迎儿呢?直接喊迎儿过来。”
鸨母正想点头应下,那头邵卓妍却冲她微微摇头。
“不巧了,孟公子,迎儿刚才给人买走了,孟公子请在这些姑娘里面挑吧,这是楼里最出色的了。”
孟夏失望不已,傅君悦虽没看见邵卓妍朝鸨母打眼色,却心知有异,刚才还问他们要不要那迎儿作陪,一盎茶功夫不到,那迎儿就让人赎走了?可笑!
“都退下。”邵卓妍这时拂袖子让鸨母带着十几个姐儿退下,笑着问道:“你们要美貌女子做什么事是吧?”
她定眼看着傅君悦,傅君悦略一沉思,孟夏找那迎儿,想来迎儿就能胜任,鸨母刚才改口,与此女有关,想想必得此女不暗中阻挠方能成事,不若……
“事因如此……”傅君悦将与梅若依有关的隐去,其他前情约略说了,又把他们上青楼的目的一五一十说了。
“这个么?简单。”邵卓妍搁下茶杯,笑道:“两位公子岂不闻,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不如偷不着。”
“你的意思是?”孟夏两眼放光,崇拜地看着邵卓妍。傅君悦也觉新奇,看着邵卓妍等她说下去。邵卓妍抿唇一笑,瞬间计上心头,笑道:“无需送人进王府,只需用美人钓得王瑞心慌情迷,自然无视府里那两个本就毁容的姨娘了。”
孟夏拍手称妙,傅君悦沉思了一会摇头,道:“王瑞府里也少不了美色,一般美人要勾得他神魂颠倒不易,绝色女子又可遇不可求,上哪寻去?”
邵卓妍抚了抚鬓角,微微一笑道:“傅公子看小女子可胜任?”
当然足堪胜任,只是,傅君悦不想领这个萍水相逢第一次见面的姑娘的情。他说出那些话,只是想让邵卓妍别暗中为难,让那迎儿出面。
花些许银子,比领个天大的人情便利。
傅君悦摇头,道:“邵姑娘如此热心,君悦感激不尽,只要此举于姑娘的声誉有损,万万使不得。”
“这有什么?孟夏不以为然。他家的规矩不严,他妹妹还经常逛街到处玩耍呢。
此举对闺阁女子声誉自然有损,不过邵卓妍常年在外抛头露面,于男女关防本就不在意,此时为了帮傅君悦,好使傅君悦对她另眼相待,更加不会在意了。
傅君悦推辞不过,看邵卓妍就是不放出迎儿要自己出面,她自己不在意,傅君悦也便不再坚持,三人开始计议怎么钓王瑞上勾,最后的决定是,让王瑞先看到邵卓妍的画像,对佳人心心念念痴痴难忘,再于某个偶然的时间里遇到真人,自此……
“画像需得画得极好,方能吸引了那人,清风可有出色的画师?”邵卓妍问道。
孟夏大笑道:“清风最出色的画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傅君悦人物画就画得极好,自是不用再找人来了,就由他画像,颜料纸笔青楼里尽有的,当下三人又谈天说地一会,便由傅君悦捉笔画像。
共画了两张,一张放在孟夏身上,一张放傅君悦身上,只等创造机会遇上王瑞时,假意不慎失落画像,让王瑞捡了去。
画完画像,傅君悦想起自已欲变卖房中物品换成银子的打算,卖给当铺或是首饰店,价格也许没有卖给用的人高,与孟夏一起离开韵声楼后,他回府捡了几样,到当铺让掌柜的估了死当的价,又装作不舍离开了,把东西带到韵香楼请鸨母问问那些姐儿有没有要的。
东西是极好的,傅君悦开的价比当铺死当的价稍高,比市面卖价略低,那些姐儿都愿意买,都卖光了,又约了下回有了还带来卖给她们。
共君沉醉
大户人家少爷房中物品,多由大丫鬟收着保管着,拂云楼的东西,便是由月影收点的,朗月轩里的,本来是绿翘收点的,傅君悦早些年因要冷待绿翘,把物品自己点收了,那时考虑着梅若依年糼,压不住青霜绿翘两个,这两日青霜绿翘走了,他却已是想着要把东西变卖折现,便没有把物品交移给梅若依收点。
梅若依不收点物品,少个几样还不觉,然而傅君悦连着几日隔三岔五离家时拿了东西出去,晚上回来得又很晚,梅若依顿感疑惑不解。
这晚傅君悦又是很晚回来,梅若依迎上前替傅君悦脱外袍时,突然间闻到一丝不属于傅君悦的味道,那是属于闺阁女子的甜香。
梅若依提着衣领的手一颤,有心问明白,看傅君悦满脸倦色,勉强压了下去。问道:“君悦哥哥,灶房里炖着竹荪莲子汤,我去端来给你渴?”
近晚时傅君悦派了人来报过,晚膳不回来吃的,故梅若依只问他喝汤吗。
“不了,晚膳用得多了。”傅君悦摇头,含笑亲了亲梅若依唇角,低声道:“你先睡,到床上等我。”
他含情的眸中似乎有某种意味,梅若依脸一红,轻轻点了点头,自个儿先脱衣上了床。
许多天没亲热过了,虽是夜夜同寝,傅君悦却只是亲亲额角眼睑唇角,连深入的亲吻都没有,更没有在她身上摸摸捏捏,梅若依微微有些失落。傅君悦刚才若有若无的暗示,把那股甜香带来的不安冲走了,梅若依脱了外面的罩衣长裙上床,拉了被子盖住身体,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她原来是不穿抹胸的,这些日子不知是傅君悦揉搓过了,还是年龄大了,胸前的小馒头竟长成大白馒头了,夏日里穿得少,梅若依看春桃等人都是一件抹胸加小衫长裙。也便偷偷自做了两件,今晚身上穿的,是一件银丝挑绣百花的水红色缎绸抹胸,外面套了件浅粉色蝉翼纱衣,下面一件淡粉绸裤。
她在傅君悦回来前照过镜子,似乎,似乎挺好看的。
不知君悦哥哥喜欢吗?他若是喜欢,会怎么做呢?梅若依脑子里浮起前些日子的亲密绮昵,越想脸越红。只觉得周身发热,似乎傅君悦的手在她浑身上下摸过一般,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无处不渴望。
这些天,傅君悦其实憋得比梅若依还难受,他很想占有身边那具温软的身体,然而得到之后呢?他还负担不起一个家庭,他不可能也不愿意让依依作她的姨娘通房,如果得不到母亲的同意,不能马上成亲,他们以后怎么办?
还有,依依似乎还没来女子该有的月事,现在就……会不会伤害依依的身体?
太多太多的问题难题,傅君悦期待的是一个彼此能长相厮守的未来,是一个让梅若依以他的正室夫人的身份与他比翼并肩的未来。
他憋得难受,他爱极身边的这个人,为了不失控,他只能拼命忍着,连稍微亲密些可能导致欲-火烧身失去理智的举动都不敢做。他很想亲-吻她,很想抚-爱她,很渴望得到她,可不得不忍着,熬着,试图把他们青涩的爱,沉淀,酝酿,在时机成熟时转化成了持久的醇香。
傅君悦掀起被子,看到被下如煮熟的虾那般弓着,薄纱衣半掩下周身通红的梅若依时,呼吸一紧。原本还打算今晚小小的亲热一会的,如今!傅君悦苦笑一声后,把人搂进怀里,轻轻地亲了亲,低声道:“依依,睡吧。”
君悦哥哥没有反应,她不好看吗?他不喜欢她了吗?梅若依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闷在傅君悦怀里低低应了声:“嗯……”
说入睡,两个人都睡不着。
虽是闭上眼了,可搂在怀里的身体无比娇软,浅浅的呼吸打在他的胸膛上,带起一股躁热,怎么也压不下去。
梅若依静静地贴着,然后,她发现,傅君悦的东西又硬了,直直地顶着她的腹部。
亲热过几次,梅若依也明白了,傅君悦想要她时那东西才会硬,才会从虫子变成棍-子,君悦哥哥想要她的,可他为什么不动呢?
亲吻爱抚等等,自傅君悦对她做过后,梅若依便喜欢上了,从小没有亲人的她,极度渴望着爱,傅君悦的爱抚亲吻让她觉得自己是被渴望着的,让她感到安心踏实。当然还有身体上的愉悦,也使她很喜欢与傅君悦亲密,分享彼此。
梅若依紧闭着眼,小手伸起放下,放下伸起,如是几次后,她吸了口气,终于壮起胆子抓住了傅君悦的硬-挺。
“宝贝,把手松开好吗?”傅君悦睁开眼,低声说道,手指挑动梅若依的长发,慢慢地滑下,落在肩膀上轻轻握住。
那声音略微暗哑,说不出的低沉悦耳,气息打在她的额头,带来麻麻热热的痛感。梅若依闷头不做声,小手握得更紧了。
傅君悦知道梅若依的心思,可是,他不敢保证,在动手动脚之后,自己能克制得住。
梅若依憋着气,脸涨得红红的,眼巴巴地等着傅君悦的行动,傅君悦没有动静,她咬了咬牙,抬起一条腿挤进傅君悦两腿间,上身往前一压,半趴到傅君悦身上,轻轻地扭来扭去。
“乖,依依,睡觉了。”傅君悦苦笑着把身上八爪鱼似的小人儿扒开,一手压制着不让梅若依乱动,再动下去,他今晚就只能把她吃掉了,还没开始亲热,他的小-弟-弟已经在叫嚣着要侵犯梅若依了。
梅若依没有再动,她感到失望,失望之余便想起晚上那一丝陌生的甜香,胸口空洞洞的很难受。
傅君悦料不到,他在情-事上的处处谨慎,会造成误会。
夜深了,傅君悦劳累了一天,睡着了,梅若依从他怀里退开,默默地看着傅君悦的眉眼出神,许久后她下了床,她想拿傅君悦的外袍再闻闻,确认那丝甜香只是自己的错觉。
外袍是平放在凳子上的,梅若依没有提着领口拿的,袖袋里掉出来一张对折的纸,梅若依捡起,想往袖袋里装的时候,看到那是一张宣纸,不知怎么的心头一跳,她放下衣服,打开了那张纸。
也许是心头已有了某种猜测,也许是对傅君悦的信任,梅若依心里竟然没有绝望或者悲痛的感觉,她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画上的美人唇角微翘,自信地看着她。
梅若依没有看多久,因为床上的傅君悦张臂搂人搂了个空,在睡梦里咕噜了一声依依。梅若依飞快地把画像装回袖袋,轻轻地上了床,傅君悦似有意识般,伸手把她往怀里一拉,紧紧地搂住。
傅君悦第二日外出时,拿了两匹织锦离开的。梅若依站在朗月轩院门目送他远去,转身往回走了几步,突地又急步出了朗月轩。
傅君悦还没走出多远,梅若依远远跟着。
这不是去益胜堂的路,君悦哥哥要去哪里?傅君悦走进韵香楼时,梅若依几乎晕厥,再无知,光看那招牌,也知道那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不可能!梅若依扶着墙壁,直直地盯着韵香楼的大门,狠命地咬着下唇,她不信,她不信傅君悦会是那样的人。
不过一盎茶功夫,傅君悦出来了,手里的两匹织锦不见了。
梅若依软软地滑倒地上。匆匆往益胜堂而去的傅君悦,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梅若依。
梅若依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傅府,她什么也想不起来,脑子里只有昨晚看到的那张画像,画中之人真的很美,跟自己的青涩是不同的,那女子成熟妩媚,艳光逼人。
不!君悦哥哥不是那样的人!梅若依一遍遍对自己说,可是,那不见了的两匹织锦又是怎么回事?这几日他连连带了东西出去,是为什么?答案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拿去送那位姑娘。
还有,他这些天根本不跟她亲热,想必是……
他把那位姑娘画了像,随身带着,是为了随时可以看到那位姑娘吗?
梅若依回了自己房间,僵硬地倒到床上,先是胸口痛,然后是小腹一阵接一阵的坠痛,她麻木地没有感觉地承受着。
这一天任春桃几人怎么喊,她也不起床吃东西,也没有睡觉,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屋顶发呆。一天时间,一朵鲜花就枯萎了。
**
近晚时医馆关门,孟夏又拉傅君悦去找邵卓妍。傅君悦记挂着梅若依,着实没有心情再陪孟夏去追美人。
“走吧,君悦,不帮兄弟你也要去请人家帮你的忙吧?”孟夏鼓动唇舌,抓着傅君悦的手怎么也不松开。
是需要跟邵卓妍谈谈,因孟夏也没到学堂进学了,这些天他们一直找不到机会偶遇王瑞,今天方由孟夏制造了机会偶遇,傅君悦把袖袋里的美人像掉地上,也看着王瑞捡了去,这时需要跟邵卓妍碰面说说接下来的计划了。
“孟夏,你帮我去跟她谈吧。”早上离开时梅若依脸色不大好看,笑容也有些抑郁呢,问她只说没哪不舒服,傅君悦这一天牵肠挂肚,不想再去办其他事了。
孟夏有色心没色胆,没傅君悦陪着,有些胆怯。
“要不,咱们先去你家,你把梅若依带上。自你到医馆坐堂后,梅若依天天呆家里,也闷坏了吧?”
孟夏说的有理,只是,傅君悦想到梅若依使手段让绿翘青霜在王府不好过后那晚的自责,有点担心梅若依知道自己和孟夏的谋划更不安心。
“还是罢了,你去吧。”傅君悦甩开孟夏的手,急急走了。
“重色轻友。”孟夏在他背后骂道。
还去找美人吗?自然要去的。孟夏想起邵卓妍只是在清风镇暂时滞留,也顾不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去会不会唐突佳人了。
邵卓妍见到独自前来的孟夏,心头一阵失望,忍不住问道:“傅公子呢?”
“那家伙别提了……”孟夏有些恼:“就记挂着他家里的小美人,我看他啊,把人拴身上算了。”
“小美人?”邵卓妍执茶壶的手僵住。
“嗯,挺美的,君悦心头肉般宠着。”孟夏叹道。
“什么时候约出来一起玩啊。”邵卓妍故作无意道,轻轻地给孟夏满上茶。
共君沉醉
傅君悦没有见到与往常一般在院门口等他的梅若依,倒是春桃在那里伸长脖子张望,见了他急匆匆迎了过来,傅君悦心头一沉。
“大少爷,依依今日……”
才一天时间,梅若依粉嫩的小脸变得蜡黄,晶亮的大眼空洞无神,死鱼眼一般,见了傅君悦进来也没什么反应,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屋顶。
“咋啦?”傅君悦把人抱起搂进怀里,轻轻地拂开梅若依披散在脸上的几绺头发,焦急地问道。
梅若依直直僵僵的,没有听到一般。
这是怎么啦?傅君悦心头一沉,抓住梅若依的手把脉。
傅君悦搭了右手搭左手,脸上阴晴不定。后来一把掀起梅若依的裙子,又脱她的裤子。
碰过外面的脏女人的手又要来摸她作什?梅若依猛一下坐直身体,双手发狠推傅君悦。
梅若依那一下推怀着满腔恨怨,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傅君悦不备,倒退了几步,撞上房中脸盆架,一个踉跄跌坐地上,那脸盆架给他撞歪了,哗一声倒下,脸盆倒扣,正正扣在他脸上,兜头扑脸的水弄了一身。
“君悦哥哥,你没事吧?”梅若依忘了生气,爬下床扑了过去,拿开傅君悦头上的脸盆,摸脸摸头急急检查。
“有点……头晕……”傅君悦无力地抬手摸头,而后眼睛一闭,整个人歪倒梅若依身上。
“君悦哥哥……君悦哥哥……”梅若依急得失声哭叫,一手揽着傅君悦,一手扶着他的一侧肩膀猛摇,泪花飞溅。
“小傻瓜。”闭着眼的傅君悦突然扑哧一笑,梅若依醒悟,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正想推开他,傅君悦突地把她狠狠推倒地上,重重地压到她身上。
后脑勺碰地上了,梅若依眼冒金星。 气得正想骂他,微启的唇被傅君悦温热的嘴唇堵住了,他嘶咬着纠缠着她的唇舌,像野兽一般,夺去她的呼吸,带来要将她焚毁的火焰。
“依依,我爱死你了……”傅君悦喃喃道,他离开她的嘴唇,窒息的感觉消失了,随着又是情-热的晕眩,傅君悦咬着她的脖颈,逶迤而下,急切地需索着,伴随着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喘息。他头上脸上的水滴落在她身上,那水滴在那惊人的热量中似乎化成轻烟。
“依依……这些天我忍得真难受……”他念着她的名字,喃喃地诉说着。
也许我误会了,梅若依这样想着。情感的渴求赶走了她最后一丝的理智,她仰起脖子,挺起山峰方便傅君悦的啃-咬,下-半-身回应着他的磨蹭轻轻地摆动。
“依依……我受不了……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我想要你……”傅君悦喘-息着咬开梅若依的裤子,在她洁白的腹部发狂般啃咬吮吻。
“又没不给你,你想要就要吧。”梅若依揪着傅君悦的黑发,颤抖着弓起身体,把他的头往下按。
“那种要不是要,依依,你摸,是它,它冲进你这里面,才是要。”傅君悦从梅若依身上滑下,往上爬到与她并肩,侧身躺倒,拉了梅若依的手去按他的物事,随后一指轻轻地戳进梅若依的花瓣。
“嗯……啊……”梅若依低吟,周身颤栗,脑子里迷乱不堪,忽尔间就明白了许多。
“我先出去,一会再过来抱你过去。”傅君悦却就在这时推开他,艰难地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看着傅君悦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梅若依无声地笑了,轻快地站了起来,身上的衣裳沾湿了,她脱了下来,打算另换一套。搁下脏裤子时她的手突然顿住了,那上面,怎么有那么多血?
梅若依飞快地套上衣裙,直奔正房找傅君悦。
“君悦哥哥,我……”
“流了很多血?”傅君悦含笑听着,眸子闪闪发亮,丝毫不紧张和意外,梅若依失望极了,嘟起嘴往外走。
一双有力的手抓住她,她被傅君悦扳了回去。
“不是生病,不用紧张,这是表示,我的依依长大了。”傅君悦捧着她的脸,像春风一样柔软的轻吻落在她唇上:“依依,女孩子长大了就会这样……这表示,你可以给君悦哥哥生孩子了……”
啊?梅若依呆了。
“这里,你这段时间有没有觉得隐隐的疼?”傅君悦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锁骨,落在她的山峰上。
梅若依低低地“嗯”了一声,她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身材似乎变得更加纤细而柔美,胸口时时感觉到隐隐的胀疼。
“这个,以后是要喂我们的孩子的。依依,我突然想,以后我们的孩子你自己喂-奶,好不好?”傅君悦柔声道。什么自己喂奶?梅若依不懂,可是她知道,君悦哥哥在借着这话告诉她,他不会变心,他会与她一起哺育孩子,他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她想问那丝甜香和那幅画是怎么回事?那频频带出去的东西是做什么去了,可是她问不出来了,傅君悦的手指在她胸前轻轻的打磨旋转,从山脚下往山峰攀登,后来停在顶端……梅若依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
从寒冬腊月一下子进了和煦的春天再沉浸到灼热的夏天,梅若依醉了,恍恍惚惚地由着傅君悦抱着她,给她洗身,抱到床上,在她身下垫上棉纱。
“这里会不会坠疼?”傅君悦把手放在她腹部上,温柔地问道。
他这一问,梅若依突地就感到痛得难以忍受,眼角瞬间泛起泪花了。
“我给你揉揉。”傅君悦把手平放,轻轻的打旋按摩
。梅若依舒服地唔了一声,抬起头,示意傅君悦摆好姿势,她要枕他的大腿上。
傅君悦宠溺地一笑,挪了一下身体,右腿屈着,左腿伸张开,扶了梅若依的头枕上去。
梅若依一颗心活了过来,脸色慢慢红润,腹部的疼痛随着傅君悦轻柔的打磨慢慢消失,感觉得肚子饿了。
“我饿了。”她扁嘴。
“傻瓜,都不知道要吃饭。”傅君悦点了点她鼻子。
用过晚膳,往常只要傅君悦回来得早,两人吃过饭必定要到花园里散步的,梅若依刚想说,傅君悦笑道:“你身上不爽利,不去了,到床上躺着,我们说说话。”
傅君悦有话要和梅若依说。一天不吃饭,他开始以为梅若依是初次来月事身体不舒服闹脾气,但当梅若依下狠劲把他推得摔倒后,他就不这样想了。
他摔倒在地,她紧张焦急,她还是很爱他,不会是想着晓楠所以不高兴,那为什么呢?傅君悦故意不作控制地亲昵侵占,梅若依的柔顺表明了,她没有变心。
那是为什么?难道?
斜靠在床头,梅若依勾着傅君悦的头发卷圈圈,傅君悦一手抱着她,一手在她腹部轻揉。緾绵绮昵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
傅君悦开口打破了静谧:“依依,你想过我们的以后吗?”
“想过。一辈子咱们都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过不了一两年,我就得议亲了,你认为,我娘会同意我们成亲吗?”傅君悦低声问道。
梅若依绞着傅君悦头发的手一紧,抬起头,愣怔地看他。他什么意思?
傅孔氏似乎不会同意的,难道她要看着傅君悦娶妻生子。而她的结局是——成为傅君悦的姨娘,伏侍他和他的正室夫人!
那个时候,他身边陪伴着他的,就会是他的正室夫人吧?自己只能远远地呆在角落里,看着他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甜甜蜜蜜?
他不是说他是她的相公她是他的娘子吗?为什么又问出这样的话?梅若依清澈的大眼瞬息万变,犹疑、不安、悲凄、愤懑……
傅君悦不发一言,定定看着,他必须彻底地让梅若依将对他的那丝残留的不信任摒弃。
两人四目,静静地对望,许久后,梅若依哇地一声哭了,霎地坐起身体,粉拳落在傅君悦身上,口中骂道:“傅君悦,你坏蛋,坏死了,你故意捉弄我……”
傅君悦一动不动任由她捶打着,温柔地看着她,许久,在梅若依慢慢止住哭泣时,他用力扳住梅若依的肩膀,温和的目光变得锐利,他紧盯着梅若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依依,咱们从小一块长大,君悦哥哥的心只在你身上,谁也拿不走。你有什么心事,跟君悦哥哥说可以吗?”
梅若依含泪看他,呜咽了半晌问道:“你拿了东西去韵香楼是怎么回事?你袖袋里那个女子是谁?”
傅君悦整个地惊呆了,愣了许久,纵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梅若依被他笑得又羞又恼,刚停下的粉拳又朝傅君悦身上招呼去。
“君悦哥哥还真想不到,我的依依这么机灵,竟然跟在我后面我也不知道……”傅君悦笑了许久,揽住梅若依,将这些天的正在计划的两件事和盘托出。
这一番话,实是大出梅若依意料,感动之余,不免甚是羞愧,忸怩尴尬之后,看向傅君悦的目光,溢满款款柔情。云消雾散,两人亲昵地依偎在一起,一起憧憬未来。他们认为,两人心心相印,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傅君悦娓娓而谈,他说,他会把前路上的荆棘劈开,留着满是花香的光明大道让梅若依从容漫步。梅若依则娇嗔地埋怨他,她认为前路纵是泥泞险阻狭窄逼仄,她也要陪着他一起走……
这时,世俗的一切尽皆被忽略了,梅若依甚至忘了,自己还有一个身居高位的爹爹。
共君沉醉
虽是误会,然也因自己总是早出晚归之故。傅君悦心怀愧疚,兼之梅若依初来月事,身体不适,他便跟孟祥宗告假,连着几日都在家里陪梅若依,间或去上房开解因担忧弟弟而终日愁眉不展的母亲。
这日傅君悦正陪着孔氏闲话,傅开媳妇兴匆匆进来。
“太太,人买到了。”
“哦。”孔氏大喜:“快,带进来。”
“进来。”傅开媳妇朝门外拍手。
两个女孩儿步履轻快走了进来,光看那行走,孔氏便有两分心喜,及至到了跟前,那两个女孩子端端正正屈膝行礼,恭恭敬敬一丝不错,那喜便增至三五分了,待到抬起头来,孔氏喜得站了起来。
“太太,这个叫芜菁,这个叫翠娥,两人都是十七岁。”傅开媳妇自觉这趟差事办得好,说话分外响亮。
“不错不错。”孔氏连连点头,赞叹不已。想不到要寻绝色,竟真的寻到了。
芜菁娇美,粉面似桃瓣,神态间欲语还羞,一袭浅粉淡雅长裙,楚腰纤纤,细若束素,若临水垂柳,我见犹怜。
翠娥冶艳,一身银红纱衣掩蔽下饱满的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分外妖娆。装束已是极其诱人了,那一双大眼更加勾人,含俏带妖,媚意荡漾。
孔氏分外满意,这两人,虽说不能将梅若依比下去,却也只是输在气派儿上,容貌分毫不差的。
“好好调教几日,就送到朗月轩去侍候悦儿吧。”孔氏笑着对傅开媳妇道。
“太太,这两人可省事了,这会便能送过去服侍大少爷了,奴婢问过,她俩原先就是在大户人家家里做的,一应规矩都懂的。”
孔氏哦了一声,笑容敛起,她想起自家府里打发出去的青霜和绿翘。心理怀了芥蒂,再看向芜菁翠娥,竟怎么看怎么像青霜绿翘两个,也是一个纤弱如水仙一个治艳似玫瑰。
要寻这么美的人不易,可也别再买了两个祸害进府,孔氏想了想,道:“暂时别送朗月轩了,送拂云楼,让月影调-教着,过一些日子再作区处。”
傅开媳妇见孔氏突然露出嫌恶的意思,有些莫名其妙,正想说些什么,那头芜菁两个已跪了下去,低眉顺眼道:“谢太太恩典,只是奴婢两个早先离开旧东家,却是因为小姐即将出嫁,恐我俩在姑爷跟前不便,才被遣出府的,求太太或是让奴婢俩做粗使,或是跟在哪位少爷身边服侍。”
两人以为月影是小姐了。孔氏看看两人,暗暗点头,这分容貌,若小姐是个善妒的,确是不喜带在身边。看来不是因为行为不检点离府的。孔氏心病既消,再看两人跪在地上,恭顺服贴,心头又喜欢起来。
“太太……”傅开媳妇惯会察言观色,看孔氏脸色变了,忙小心探问。她是不愿把这两人带去拂云楼的,虽说傅晓楠此时不在府里,可迟早会回府的,这两人留在拂云楼,岂不是给自个闺女找不自在?
“既是懂规矩的,就带去朗月轩吧。”孔氏道,又转头问傅君悦:“悦儿,你看着呢?”
傅君悦自芜菁两人进门后就默默思量着,新买的,在府里没有根基,只要自己不抬举,梅若依轻易就能压制住。孔氏问他,他笑道:“娘作主就是。”
儿子如此孝顺听话,孔氏心头欢喜无限,娘俩又接着谈心说话,傅开媳妇自带了人去朗月轩。
见过邵卓妍画像,知道傅君悦对那样的人都不动心,再见到芜菁翠娥两人时,梅若依并没有什么不痛快,她微笑着与傅开媳妇闲话。
送走傅开媳妇后,梅若依淡淡地看向芜菁两人,沉声道:“大少爷的日常起居都是我服侍着,你俩只在正房外听使唤便可。”
“是,依依姑娘。”芜菁翠娥齐声弯腰应道。
自来在一府里只有小姐才能称姑娘的,婢子间都是姐姐妹妹叫着,芜菁两人这样称呼,有她们的小算盘,她俩比依依年岁大,称姐姐不妥,梅若依先到朗月轩,不能称妹妹,甫一见面便称名字轻慢了,便称了姑娘,寻思着梅若依少不得让她俩叫名字罢,这便在岁数上占了便宜了。
不料梅若依只淡淡一笑受了,也不谦逊一声。
她们不知梅若依是孟祥宗义女,实实在在的小姐,受一声姑娘亦不为过。倒是第一次过招便败了,并且初次见面,竟是在称呼上就将梅若依捧为主子自个作了奴婢了。
青霜原来住的房间向阳有窗户,冬雪回来后跟梅若依提起想搬过去住,梅若依同意了,扫禾和照壁原本同住一间房的,现给了春花严歌夫妻俩,梅若依命春桃带了芜菁两人去安置,两人看过房间后,表示要合住一间,就是住了冬雪原来住的房间。
绿翘的房间宽敞明亮,比冬雪住过的那间跟梅若依的房间一样又暗又小的房间好了不少。梅若依暗自奇怪!她俩人放着好房间不住,又情愿两人住一间房,难道?
她们初来乍到,怎么知道绿翘的房间死过人?
许是傅大娘说过吧,梅若依这样想着,将这个疑问放到一边,点头同意了。又道:“你们乍到,先歇息归置东西,明日再过来候着听差罢。”
“是,依依姑娘。”芜菁两人躬身退下,梅若依往院子大树下慢慢踱步去,轻轻地调弄琴弦弹起曲子。
芜菁两人进了房间,房门没有紧闭,留了一条小缝,两人挤在一起,看着树下的梅若依低低的品评说起来。
芜菁道:“果然是罕见的绝色佳人,比咱家小姐分毫不差。”
翠娥点头,梅若依今日身穿淡粉色绣着大红梅花的抹胸,桃红百花刻丝小衫,腰系葱绿盘金彩绣百折曳地长裙,双臂挽薄雾烟绿笼纱,风鬟雾鬓,发中斜Сhā着翡翠玉簪。这身装束,正正儿大户人家小姐的妆扮。
穿戴已是精致之极,更让人惊叹的是那双大眼,明净剔透,似一汪山泉清澈灵动。睫毛纤长浓黑,衬得本就精致的容颜更加出色。
“你说小姐千里迢迢把咱们从京城叫来,又让进这傅府,不会是真的看中了那位傅大少爷了吧?”芜菁不解地问道。
翠娥摇头,不以为然地笑道:“看中?依我看未必,小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应是这位傅大少爷不将她放在眼里,她气不过,偏要使尽心思,让他围着自己转。”
“哎,就为这,把咱俩都派到这儿来,小姐这本可下大了。翠娥,你说咱们需得在这傅府呆多久才能回府?”芜菁想尽早回京城。
“这个啊!就要看这个傅大少爷什么时候给小姐拿下了。”翠娥叹气,她也不想离开京城。在邵府里,两人虽不是小姐,可跟在邵卓妍身边,嫡出大小姐最倚重的贴身丫鬟,可是呼奴使婢扬眉吐气的,哪像在这傅府,连个黄毛小丫头都骑她们身上。
原来,芜菁与翠娥,是邵卓妍的贴身侍婢,邵卓妍从孟夏那里知道傅君悦与梅若依的一些情况,对孟夏口中傅君悦对梅若依怎么怎么好产生了妒忌,对于一直无视自己的傅君悦也越来越好奇。她派了手下打听情况,在听说傅府要买两个绝色女孩子时,便将芜菁和翠娥急召了来,让她们潜进傅府。
让她们进傅府做什么?邵卓妍第一次没了计划,最后下达给芜菁两个的命令是,让他们将傅君悦与梅若依的一举一动汇报。
共君沉醉
傅开媳妇带着人走后不久,傅君悦托词要炼药,跟孔氏告退回了朗月轩。
梅若依还在树下弹琴,傅君悦轻轻走了过去,在她背后跪坐下,双臂将梅若依包在怀里,长指按在梅若依放在琴弦上的纤纤素手上。梅若依扭头,冲他柔柔一笑,指下曲调一变,两人四手合弹起了《红豆曲》
一曲毕,傅君悦也不挪动,梅若依整个倒进他怀里,娇笑着问道:“怎地这么早回来?不陪太太用午膳?怕我应付不来?”
“当然……”傅君悦拉长声音,在梅若依嗔怪地嘟嘴时,浅笑着道:“当然不担心你应付不来。”
梅若依斜了他一眼,回了个你是坏蛋的表情。傅君悦大笑,笑了许久后,低头附到梅若依耳边,暧昧地道:“不怕你应付不来,只是,我想你了。”
热热的气息往梅若依耳洞里吹,梅若依耳根腾地红了,羞涩地道:“就会欺负人!”傅君悦摊手,状甚无辜道:“不是欺负你啊!君悦哥哥怎舍得让我的宝贝着恼呢……”
情话人人爱听,梅若依又羞又喜,两人腻腻歪歪说了半天情话,
膳时到了,梅若依坐直身体要起身,傅君悦笑着按下她,柔声道:“发髻乱了,我给你梳梳。”
他拔出发簪,解开底下固定发髻的小篦子,将她一头柔顺如绸缎般光滑的长发挽在手里,用小篦子轻轻的一遍一遍的梳起来……
梅若依闭上眼,静静地享受着傅君悦对她的宠对她的爱,只愿时光在这一刻停留。
头发梳好,傅君悦站了起来,俯-□将梅若依抱了起来,又蹲了下去给她揉小腿肚,好一会后方站起身问:“还麻不麻?”梅若依抿唇一笑,娇声道:“麻。”
“哦……”傅君悦微笑着看她,又蹲了下去继续揉。
“走啦。”梅若依却又不要他揉了,拉了他往屋里走。
用过午膳,梅若依身体还不爽利,两人也不出去散步了,歪到床上说话。天气有些热,傅君悦脱了外袍中衣,仅着一件半袖里衣小短裤。又笑着伸手剥梅若依的衣裙,梅若依扭捏了一会,也会由得他。
薄雾烟绿色笼纱离开,随后是葱绿盘金彩绣百折曳地长裙,脱小衫时梅若依有些羞涩,大白天的总是难为情,傅君悦爱极她那一脸羞色,偏不依她,两人挣来弄去,梅若依自是输了,桃红百花刻丝小衫剥离,莹白的小山峰在淡粉色抹胸下若隐若现,傅君悦吸了一口气,假意玩耍,整个人重重地压了下去,笑道:“你输了。”
“你欺负人,乘我不防备。”梅若依不服,翻身压了回去,傅君悦挣扎,那嬉耍慢慢地变了味,两人在大床上着魔般翻滚,然后,深深地亲吻,饥渴地吸取着彼此的气息,尽情地表达了彼此对对方的深爱,把爱意盈满周遭那属于他们的灼热空间。
许久,傅君悦看梅若依喘不过气来,松开嘴唇,把头抵在她的额头上,鼻子对着鼻子磨擦,叹道:“真想我们现在就成亲了,不用再克制。”
梅若依低笑,扭头咬住傅君悦的脖子,流连婉转……
**
邵卓妍在清风逗留了一个月,傅君悦除了一开始跟孟夏一道拜访她,后来便不再去了,听了芜菁翠娥的回报后,邵卓妍心头不忿更甚,本拟还要在清风再呆个一段时间的,奈何她母亲来了书信,京里庶出兄长似乎蠢蠢欲动,要她即速归京。
傅君悦听孟夏说邵卓妍要离开,于情于理,这日自是谐同孟夏一起前来相送。
忽忽有半个月没见过面,邵卓妍看到傅君悦的瞬间,呼吸几乎停止,只觉得傅君悦似乎越来越挺拔,也越来,越俊美了。
傅君悦眉眼五官甚是精致,修眉俊眼,鼻梁挺直,嘴唇桃瓣般润红,美得有几分秾艳,然而他一举手一投足,便将那份秾艳化为醉人的无边优雅,教人不知不觉中为之倾倒。
长亭边,古道旁,孟夏依依不舍,傅君悦只微笑着祝一路平安,邵卓妍满心失落,上马车前强笑着道邀请傅君悦与孟夏到京城游玩,又道:“两位若是有心仕途,家父认识朝中不少人,也可替为引荐。”
傅君悦笑着点头道谢,又再次谢了邵卓妍引诱王瑞之恩,听说王瑞这几日失魂落魄茶饭不思,绿翘两人连遭呵斥,再没到医馆求药治伤疤了。
邵卓妍走后,孟夏很是失落了一段日子,傅君悦也便时常抽空陪他,又想着梅若依既认了孟祥宗夫妻为爷娘,情面儿也得行到,要陪孟夏的时候,也便带着梅若依一道前往孟府,到了孟府后,常常的梅若依与孟心琪两个玩耍,他与孟夏在一边看着聊天说话儿。
孟心琪活泼可爱,梅若依也很喜欢她,两人和乐得倒像是亲姐妹。
这日四人又来到孟府后园,照例的梅若依和孟心琪玩耍,傅君悦与孟夏在一边看着。
“我这个妹妹啊!别看比梅若依大了两岁,那样子,倒像是梅若依的妹妹了。”孟夏朝口中丢了一个果仁,砸嘴道。
傅君悦笑着赞同,只看现在秋千架前两人,孟心琪叫嚷着要丫鬟给她荡高些,梅若依不让,跟她约法三章,只能荡到哪儿哪儿。
“晓楠离家有四个月了吧?你爹那边还没书信回来么?”孟夏问道。
“没。”傅君悦笑容消失,眉头微蹙,低声道:“晓楠即便路上多费了些时,我爹从驿站送信回来只需一个月,四个月时间足够。若再等半个月还没消息,我只能亲自走一趟并州了。”
孟夏点头,道:“路途遥远,梅若依恐受不了那个苦,要不你离开前,我让我娘派了人接了梅若依长住我家里?”
傅君悦未及答言,严歌飞奔而入。
“大……少爷……快,快回府,太太……”
上房外面,云霞等人颤颤惊惊站着,见了傅君悦如见了救命神仙,急急迎了上来:“太太在里面发火,不给我们进去。”
傅君悦不答,急奔进去,梅若依脚下略顿,到底担心傅君悦,也且寻思是不是有傅晓楠的消息,还是跟了进去。
踏进房门瞬间,梅若依几疑进错地方了。
房间里面一片狼藉,香梨木宝隔水墨画屏风被推倒在地上,半压着歪斜的红木大靠背椅。紫檀木包金边桌子被不知什么砸开,绣着广玉兰花纹的淡蓝色蝉翼纱幔被生生扯下,银色流苏散落一地。
莲花纹的白玉胭脂宝瓶成了碎片,瓶子里早上刚刚折来的鲜花萎顿地上,里面地清水流淌出来,浸染着殷红的鲜血……
孔氏摊坐地上,右手在汩汩滴血。
“娘……”傅君悦失声惊叫。
梅若依急忙退到门外,“云霞姐姐,麻烦你去派个人去朗月轩拿大少爷的药箱过来。”
“娘,你怎么啦?”孔氏一惯端重自持,这个模样,傅君悦再镇定,心也乱了,梅若依略定了定神,扶起歪倒地上的一张仅存的完好椅子,挽了孔氏坐上,傅君悦回神,接过梅若依递来的帕子,梅若依扶起孔氏的手,傅君悦轻轻擦拭血迹。
那紫檀木桌子看样子就是孔氏的手掌劈开的,梅若依看着孔氏血肉模糊的手掌,一阵阵心惊,傅君悦只急得眼眶发红。
药箱拿来了,两人配合着敷药包扎,这许久时间,孔氏一直一言不发,僵僵地由着他们摆布。
傅君悦连叫几声,孔氏没有反应,傅君悦把了脉,急忙开药方命抓药煲药,梅若依看傅君悦急得一头汗,心焦得跪到孔氏膝前,呜咽着道:“天大的事,求太太看大少爷面上,保重自己。”
只这一句,触动孔氏,孔氏厉嚎一声,放开嗓子痛哭……
“娘……”傅君悦奔过来,孔氏一把搂住,哭了一会后忽地止悲声,带泪笑道:“好在我还有一双娇儿。”
这是?傅君悦微怔,孔氏四下看了看,指了指墙角,那里是一张纸。“去拿来看看,你弟弟来信了。”
“二少爷有消息啦?”梅若依大喜,也顾不得忌讳,跳起来跑过去,一把拿起书信。
一目十行扫过,僵僵地把信递给傅君悦,傅君悦接过,飞快看了,瞬间呆了,手里的书信飘落地上。
傅晓楠这封信是从并州寄出的,信里愤愤地诉说了很多,大意就是,他们的爹在并州纳妾了,有一个儿子六岁了,那个妾室在并州公然以正室夫人自居,见了他竟然甚是无礼,那个妾生的儿子甚至说她娘才是正室夫人,并州的下人也公然称那个妾室夫人。
“娘,爹就算纳妾,孩子也没那么大吧?”傅君悦的声音有些颤抖。
“自然是刚离开故里时就怀上了。”孔氏刚止住的泪又涌了出来,饮泣良久道:“悦儿,吩咐下去,把府里的事打点下,家下人安排一下,有的随行,有的留下守家,不愿远走的又不便留家的,发还身契文书打发走。十天后咱们启程前往并州。作者有话要说:
共君沉醉
热热闹闹的傅府几天后便冷清下来,大渊二十一年九月初八,四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从傅府驾出。
第一辆马车坐着春桃、春花、春桃娘、采薇娘、傅开媳妇。第二辆马车坐着翠娥、芜菁、月影、雪晴、采薇、李妈。第三辆马车坐着孔氏并她的四个随侍大丫鬟云英、云霞、云珠、云玉。第四辆马车坐着傅君悦与梅若依。傅君悦想带着檀香橘红和阿宽嫂的,不过她们的亲人都在孟府,也便作罢,寻思着到了并州再作打算。
驾马车的是严歌、傅五、傅六、傅七。傅开骑马殿后,精心挑选的忠心壮实的十几个男家人扮成各种样人,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是傅君悦的主意,世道不太平,财不露白,没有家人随侍,马车粗粗通通,反倒不引人注意。
家中的贵重物品一概没带,连同华衣丽服贵重首饰衣料,在离府前都变卖折现成银票,妥妥当当地收藏起来。男人女人全服食了傅君悦开的药,一概面黄唇枯,年轻的女孩子他还另开一种药,众人喝了,别说十分颜色余一两分,竟是成了痨病鬼般,眼凹目白,甚是吓人。身上的穿戴也都是临时到当铺买的半新不旧的普通人家衣物,初始孔氏还不十分同意,要给每人留下一套,到并州时好在进新家前换上——怕的是失了气派。
傅君悦一句话便打消了她的念头。
“娘,若比锦衣华饰,那人在爹身边,还少得了?另,纵在服饰上将她比了下去,又有什么趣儿?咱们这一路前往,即便平平安安,进并州前,也需得弄得越狼狈越好。”
是呀!越狼狈越好——那负心人见了,少不得愧疚。孔氏悲伤之余,也倍感欣慰,看来儿子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一路上,众人或是受不了颠簸之苦,或是不敢在孔氏悲伤时显得平静,尽皆愁眉苦脸。傅君悦以为梅若依也是这般心思,看她颦眉不展,也没有怎么开解,孔氏那里虽是强作镇定,云霞却偷偷告诉他,太太还时常暗自垂泪,傅君悦每日马车停歇时,便在孔氏跟前陪着说话开解。只是马车上路时,少不得还是把梅若依抱在怀里,让她好生儿歇着。
梅若依却不是情面儿悲凄,她想起了她娘临死前那晚,她们一大家子就是要去与她爹团聚的,此情此景何其相似,临行前也是将府里的仆从打发走,只是她家那时留下的人更少,梅若依凄凄地想着忘母,脑子里偶尔也闪过一个念头,如果那时她家的仆人没有遣走那么多,她娘房中就有四个大丫鬟侍候,仇人就不能得逞了吧?
她有些不明白她娘为什么遣走那么多仆人,她记得那时留下要随行的只有那两个杀母仇人,还有她娘的贴身侍婢巧月,一家人乘坐的马车,还是到车马行雇的,议好的驾车的伙计,也是车马行的人。
梅若依自是想不明白,原来她的娘亲,尹夫人文秀,是她爹尹茂山的侍婢,从小服侍尹茂山,两人两情相悦,尹茂山十七岁那年,要娶她娘作正室,尹老夫人坚决不同意儿子娶一个婢女作正室,呣子僵持不下,后来各让一步,便有了文秀雅秀两人与尹茂山同时拜堂,谁先产子谁作正室的约定。文秀得居正室后,对自己的出身颇为介意,总觉得自己丫鬟的出身被家下人轻视,固而在离府时把下人都遣走,打算到丈夫身边另买一批不知她底子的下人。却不料反留了空子,被雅秀和自己最信任的孔廷所害,一命归天。
道上果然不太平,有一日甚至遇到三伙劫匪,众人依傅君悦所嘱,年老的称妯娌,年轻的称姐妹,再不是主仆了。那劫匪见他们一伙人面黄饥瘦憔悴不堪,身上搜刮出来的银子零零碎碎,铜子儿居多,马车又普通,只大呼晦气,本来还打算掳了年轻女孩子去的,一看梅若依等人的模样,再听她们说一个村子的人都如此模样,才不得已离乡求医的,吓得也不敢掠人了。
一路风尘,逃过无数次劫难,两个月后进入并州地带,这日晌午上路不久,傅开打听到,离并州仅得五里地了。
“太太,是否由老奴先进城找到老爷禀报老爷?”
孔氏点头,这先去禀报,有两个意思,一个是通告一声,一个是,夫君若是对发妻心中还有一两分情意,少不得要带着妾室迎了过来的。
马车停在路边茶棚等傅开回转,目的地快到了,众人放松了下来,叽叽喳喳说话,谈起一路波折,皆道得以一路平安,俱赖傅君悦料事如神。傅君悦淡淡地捧着茶杯,殊无喜意。梅若依以为他在愁爹爹的妾室问题,这事也不知如何劝说,只得默默陪坐着。
傅君悦忽地开口道:“依依,我发现,光是会治病救人,也还不够的。”
梅若依不解地看他,傅君悦抿了抿唇,看着前方出了会儿神,道:“前日那个贼子打量着你时,我当时竟无计可施,若是那贼子劫人,我除了死拼,再无他法。”
“……”
“我这时习武晚了,自来医毒一家,依依,我要学毒。”傅君悦握紧拳头。
梅若依刚想开口,并州方向一驾马车飞奔而来,孔氏极快地站了起来,众人惊觉,忙跟着站立,自觉地在孔氏身后按资历站好队,等着参见家主。
“芸儿……”马车很快地到了跟前,尚未停定,一人从车厢跳下,朝孔氏奔来。
“廷哥。”孔氏扑进那人怀里,萧瑟的寒风里,两人忘情相拥。
“七年了,老爷和夫人总算团聚了。”傅开夫妇抹泪,众人也跟着低泣,梅若依哭得更加伤心,人家夫妻父子分离,总有团聚之时,自已却……
许久后,傅君悦上前,父子呣子三人搂成一团,又是一番悲泣。
“楠儿呢?”孔氏哭了半天,不好意思地悄悄退出夫君的怀抱,边拭泪边问起二儿子。
“今日随兵士出城刺探敌情了,芸儿,楠儿武艺出众,悦儿丰姿不凡,此皆夫人之功,傅廷在此谢过夫人。”
“你我结发夫妻,说什么谢!”孔氏羞涩欣喜,总算两个儿子有出息,给自己争了脸,丈夫看来对自己还是在意的。
两人谦让几句后,傅廷有些结巴地道:“芸儿,那个……巧月的事……”
巧月?梅若依听到巧月两字一呆。侧身想看清前面的人时,却被前面的人挡住了。那头孔氏听丈夫提起新人,泪珠儿滚滚而下,泣道:“若是寻常夫妻,三妻四妾也是平常,只是,廷哥,咱们两家一墙相隔,小时你便对我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傅廷无措地搓手,急道:“芸儿,这事另有隐情,回去后我再细细告诉你。”
“娘,有什么话儿啊!回家了你跟爹说上三天三夜都无妨,此时寒风里,先进城吧。”傅君悦笑道。
“正是正是,芸儿,来,小心。”傅廷拥住孔氏,两人朝他坐来的马车走去。傅君悦朝梅若依这边看了一眼,跟在爹娘身后走了。
“都上车吧,与老爷行礼等进城吧。”傅开招呼众人上车。
梅若依尚在愣神,采薇快上马车了,见她还原地站着,忙过来拉她:“走啦依依。”
傅君悦去了前面马车,采薇也不拘束,就与梅若依同乘。梅若依心中凄惶,怔怔忡忡,采薇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忧地问:“依依,你没哪不舒服吧?”
“没。”梅若依强笑,见采薇还要说什么,忙岔开话题,问道:“大少爷和二少爷相貌是极好的,老爷也很英雅吧?”
采薇摇头:“雅倒可算得上,英差多了,两位少爷相貌肖似太太多些,比老爷出色不少。依依,我喜欢英伟豪迈的,你说咱们到了边城,能遇到那样的男子汉吗……”
几里路下来,采薇滔滔不绝,梅若依心情渐次好转。马车到并州城,采薇挑起窗帘,拉了梅若依一起看窗外人情风景。
塞北天寒,一入冬便多风雪,此时外面细碎散飘落着小雪花,天空有些灰暗,申时不到,天色已有些暗沉。
城墙是土黄|色的,看起来高大坚固,进了城门,大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倒是与她们想像中稍有差别,神情虽然不是安逸,却也没有愁苦不堪。
“依依,快看那个人。”采薇突然尖声叫道。
铁血男儿。梅若依脑子里闪过这四个字,采薇指向的那人,骑在一匹白色骏马上,穿着银盔甲,戴着银头盔,胸前的护心镜泛着冰冷流离的光芒,映在脸上,给他原本就冷俊的面容更添了三分寒意。许是接触到她们的视线,那人抬头朝她们这边看来,锐利的双瞳,剑眉斜Сhā入鬓,鼻梁高挺,刚棱有力的轮廓使原本英俊的五官显得刚毅之极。
共君沉醉
采薇身体抖了一下,扶着窗帘的手一颤,帘子落了下来。
车行许久,采薇还在后悔,后悔手抖了,没能多看那男子一眼。她刚才又掀了车帘细看,却只见到那男子远去的背影。
“那人给咱们当爹都足够了。”梅若依笑道。
“年龄大些更好。”采薇不以为然。
年龄大了,家里有妻有子了,想他作什么?梅若依看采薇神魂颠倒,不欲说了伤采薇的心,便闭口不言。
驾车的傅五“驭”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采薇风风火火跳下车,梅若依微笑着摇头,踩着傅五放下的马凳轻轻地下了马车。
“那个就是新姨奶奶啊?也不怎么漂亮啊!比太太差多了。”采薇嘀咕道。
梅若依已经呆了,大门边站着的那个女人,满头珠翠,一身绫罗,为什么?那么像她娘亲的那个侍女巧月。
“巧月见过大姐。”那巧月扭着身体上前,朝傅孔氏福身。
梅若依此时看清了,挽着傅孔氏的那个男子,竟然,竟然是孔廷,孔廷,就是——傅廷。
梅若依眼前浮起母亲死不眠目的那双白眼,梅苑的冲天火光,那一晚的情景她永远不能忘记,她作了一年多的恶梦,闭了眼就能看到那个场景。
心底有什么在翻滚,血液在燃烧,深埋在心头的仇恨的种子在这一瞬间蓬勃地发芽,茁壮地成长起来。
母亲的死,巧月也参与其中了。
孔廷在这里,巧月在这里,那个女人应该也是在这里,那么?她的爹爹,是不是也在此处?
她是不是要与她爹爹相认,把娘的死因告诉爹爹,报仇雪恨!
可是!可是她的杀母仇人!却是,却是给了她几年安身之地的傅府的老爷,对她情深意重的傅晓楠与傅君悦的父亲。
梅若依不知自己是怎么保持冷静的,她以为自己会大喊,会大叫,会痛骂,会嚎哭,可是什么也没有,她甚至连握紧了拳头,用力咬牙都没有,她平静地随着众人进了府,随着众下人参见端坐在大交椅上的仇人,她惊奇于自己的平静,她甚至在众人的眼里可以看到自己笑得非常柔婉温顺无懈可击。
**
并州的傅府并没有清风的傅府精致,然而占地极广,房舍众多,傅君悦分配进一座名清风阁的院落,梅若依与春桃等朗月轩旧人,理所当然地同时搬了进去。广袖罗衫,绫罗绸缎簪花首饰,一应日常用品,在她们进了清风阁半个时辰后,陆陆续续送了过来,同时送来的还有按傅君悦开的方子煲的药汤。
“总算可以不当痨病鬼了。”春桃慨叹,芜菁等人连声称是,梅若依恍恍惚惚地跟众人一起喝了药汤。
“依依,这房间安排?”春桃过来请示。
“依依姑娘,这物品派发……”芜菁请示。
……
再无力,也得强撑着,梅若依走了一遍,将房间分配好,又拿起送来物品的清单一一分配。按理,芜菁与翠娥两人是一等丫鬟,按份例应比春桃等人分得多。梅若依却将送来给她们的东西平均分成五份,连她自己并春桃春花一样的份额,严歌是男人,女人之外的,自然都是他的。
物品从正房中派发完毕,春桃与春花伶俐地先把梅若依的那份送到她房间,严歌到前面大灶房提来热水,自是先给梅若依提。
洗漱毕,习惯了,梅若依又来到傅君悦的正房,将送过来的给傅君悦的东西检点了归置,少时芜菁两个沐浴过了,也过来帮忙。
药瓶放进八宝格,雨花石盆栽放案台上,墨宝真迹挂上墙……
“这一布置,虽是换了个地方,可跟朗月轩还真没差别。”翠娥笑道。
芜菁点头赞同,梅若依淡淡一笑,拿了春桃从后园折来的花往花瓶里Сhā。怎么一样?所有的都不一样了。
“依依……”传来傅晓楠的大嗓门,梅若依拿花枝的手猛地用力,那花枝断了,鲜艳的花朵掉到地上,很轻的嗒地一声,仿如她一颗心开了裂缝的声音。
傅晓楠比在家时黑了,想来跑得急,脸上满是汗水,汗水润泽着的健康的深蜜色肌肤充满活力。
黑色箭袖短袄,同色束脚裤,箭囊还未放下,Сhā着疏疏几支箭。稚气已从那张与傅君悦同样秀美的脸上完全褪去,赫然英姿勃发的一员猛将。
他过得不错,梅若依一颗心放了下来。
“见过二少爷。”梅若依屈膝,两手交迭置于左膝上,郑重地躬身行礼。
“依依,你……”傅晓楠倒退几步,黑亮的双眸本来炯炯有神,此时却呆滞了,眼珠子一动不动呆呆看她。
梅若依仿若不见,招手唤了芜菁两人上前:“你俩过来,见过二少爷。”
“出去。”傅晓楠大手一拔拉,翠娥站得靠前些了,差点摔倒在地。
“这个二少爷,看来也喜欢梅若依,有门子。”芜菁扶着翠娥出了门,喜道。
“是,快写信,你找个借口出府,送到并州城里咱家的商号,让赶紧的捎进京城给小姐。”
翠娥两人走后,梅若依也不理傅晓楠的搭讪,自顾自活手里的活。
“依依,你生我的气啦?你气我不告而别?”傅晓楠垂着双手在大腿上来回搓着,一头汗水的红润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梅若依紧抿着唇,默默地摆弄花束。
傅晓楠怔怔看着她,许久后喏喏道:“依依,你不高兴看到我,那我走好了,你别不高兴。”
不!我很高兴看到你,见到你平安我很高兴。梅若依很想这样说,可是喉间被什么堵住了,压在心口的大石越发重了。
傅晓楠一步一挪,他在等她喊他停下吧。梅若依咬了咬唇,忽一下转身进了里间。
身后有脚步声跟来,几步后又顿住,那脚步声变成往外挪动,最终零乱急促地远去。
晚膳前面有人过来传唤,让她们去膳厅用膳。
孔氏体恤着并州同来的人一路辛苦,晚膳没让她们侍候,众人进了家常膳厅吃饭,孔氏等人在另一侧宴客用的大膳厅。
吃过饭,下人们三三两两回各自院落,梅若依心事重重,走得很快,不提防雪晴挨了过来,吓了一跳。
“想什么?”雪晴问道。
“没。”梅若依摇了摇头,她的心事,连傅君悦都不能说的。
“二少爷刚才是不是去找你了?”雪晴问道。
梅若依点了点头,有些头疼,知雪晴又要诉苦了。果不其然,雪晴说傅晓楠又骂她和月影两个了。
“说我们房间弄得不好看,刚才立逼着月影冷风雪粒儿里去后园找花,月影摘来了,又嚷着说Сhā得不好看。”
梅若依不知如何接口,脑子一转岔开话题问道:“晚膳时怎么没见李大娘?”
“去姑爷府上了。太太要使人给姑奶奶报信,我娘想念小姐,就领了这趟差事。”
“小姐?”梅若依听清了,不解地问道。
雪晴左右看了看,附到梅若依耳边低声道:“就是那府里的表小姐,其实是太太的亲闺女,这话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我娘在小姐出生时带过小姐,太太才没瞒着她,这事,两位少爷都不叫知道呢。”
那府里的小姐?梅若依脚步滞住,“梅儿放心,只有你是你爹的亲闺女。”娘亲的话在耳边响过。梅若依怔了一会问道:“好像那位小姐闺名凤兰?”
“正是呢!”雪晴道。
不明不白的人当着小姐,自已这个正正经经的嫡出小姐却做着下人,梅若依心中百味莫辩,与雪晴又闲话了几句,答应雪晴再见到傅晓楠时劝劝傅晓楠,要傅晓楠别老是指责她。
梅若依回了清风阁后,命芜菁两人收拾了,以后由她俩轮流值夜。
自青霜绿翘走后,梅若依明着值夜,暗中一直是与傅君悦同床共寝的。春桃与春花有几分觉察,早晚间只要傅君悦与梅若依两人单独在房中,必有一人守在门外,芜菁翠娥两人,只在传唤时方进房收拾清洁。此时她却又突然作如此安排,春桃与春花甚是不解,不过两人想着梅若依自有主意,也不敢多言。
夜深了,梅若依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她的心一阵阵抽搐,痛得喘不过气来。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她已经没有考虑爹会认她吗?知道娘的死因后会报仇吗?
打老鼠忌着玉瓶儿,报仇的同时,也是让傅君悦经历一遍她经历过的,并且,她隐隐地害怕,她爹如果认她,如果念着她的娘,那傅廷所要付出的,会不会不是简单的以命换命?整个傅家,乃至傅君悦和傅晓楠会不会被牵连?
想到傅君悦这些年的小心守护,体贴周到,关怀备至,想到傅君悦对两人未来的规划和设想,想到傅君悦在为着他们的相依相守不断努力……
梅若依真希望,这天的的一切都是梦,梦醒了,一切又回到最初的美好时光。
又或者,她能把那一晚忘掉!为什么偏偏就忘不掉?母亲的死不瞑目,梅苑的冲天焰火,这些,教她怎么去忘掉?
我该怎么办?
迟来的泪水终于潸然而下,仇恨,无措,惶恐,失落,悲愤……种种情绪纠缠着梅若依。泪珠一颗颗落在枕上,很轻很细微的几不可闻的嘀哒的声音,在静夜里传递着一个个悲苦的节奏。
梅若依一宿没睡,天明起床时突地想起,傅君悦这晚竟是没有过来寻她。
傅君悦当然不可能是到了并州一夕变心。
君悦哥哥出什么事了?梅若依一阵惶急,三两下套了衣裳就想奔去正房寻人。
“依依,起来了。”门外春桃估摸着时间,打了热水在门外候着呢。
“你起来了,见过大少爷没?”梅若依急问道。
“没。进屋去我跟你说。”
“早上我起床后,听芜菁说大少爷昨晚一整晚没回来,我使了我姐姐到前面打听……”
昨晚正厅吵嚷了一晚,先是争正室夫人的位份,及至正室定下来是孔氏了,又争理家大权。
“那个姨娘也不知仗着什么,寸步不让,老爷竟不敢出声……”春桃愤怒地道。
从清风来的人,自然是站在孔氏这边的,春桃说,现下不只正厅里面主子,外头下人也分了并州派和清风派,正吵得热闹呢。
“我姐她们都去帮忙了,我不放心你留了下来,依依,你赶紧梳洗了,我们过去帮忙,听说,那个新姨娘也不知是什么泼落户出身,一点规矩都没有,污言秽语,太太气得哭了好几回,全靠大少爷撑着,二少爷忙着对付那个什么混世魔王三少爷。”
春桃殷勤地服侍梅若依盥漱,来并州路上没有檀香橘红,她自觉地接了檀香橘红的差事,梅若依也惯了,由着她服侍,洗漱毕,春桃看了看梅若依身上的衣裳,道:“依依,你是咱一行人里最出挑的,换一身,把那些人统统压下去。”
昨晚竟是下了大雪,满枝头的积雪,地面的积雪也没人清扫,春桃说,都在前面干架呢。
正厅前面的空地上很热闹,这些人许是夜里雪未停时就开始吵闹了,有的人头上还有雪花,此时雪花化了,水珠一滴一滴滑下,头发一绺绺贴在额头,男人衣裳歪斜,女人发髻散乱,都十分狼狈。
并州人多,但是参差不齐,清风来的人少,但是女的俏男的壮,男的能打女的嘴利,竟也在差不多以一敌五的情况下与对方拼了平手。
如果这仅是傅廷的家人吵成这样,梅若依会很高兴,可是眼前这些人,也是傅君悦傅晓楠的家人,里面有她朝夕相伴的姐妹,有疼她爱她的李妈,她不能置身事外了。
“依依,咱们过去帮忙。”春桃捋起袖子就想往前冲。
“慢着。”梅若依拉住春桃:“你过去了,悄悄儿跟咱们的人说,嘴上吵,别太动真格儿了,关键是里面,这外面纵是吵赢了,里面输了也是输。他们人多,若拼了命打起来,咱们打不过。”
“好。”春桃点头,看梅若依往正厅而去,急忙道:“老爷发话,不让进去呢。”
梅若依摇头,道:“不碍事的。”
不让进,她偏要进,她倒想看看,傅廷如果要治她的罪,傅君悦会怎么做。
他若是不敢反抗,她或许就可以逼着自己把心中的情丝斩断。
共君沉醉
正厅里面总共有六个人,傅廷,巧月,一个小男孩,孔氏和傅君悦兄弟俩。梅若依看到傅君悦憔悴的容颜后,只恨不得一掌扇向傅廷。这个男人怎能如此没担当?他的妻儿走了几千里路,他竟连让妻儿好好休息一晚的能力都没有。
女人路上还能眯一眯眼,男人却时刻提防着,根本一刻不能放松,尤其傅君悦作为长子,唯一的男主子,更是劳心费力,在哪打尖歇息,在哪住宿,前面要注意什么?什么都要他拿主意。一行人中哪个人不舒服了,还要他把脉开方,一路上根本就没好好休息过。
“依依……”傅君悦兄弟抬头见梅若依进来,同时迎了上来,傅晓楠在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默默地退了回去。
“大少爷。”梅若依欠身行礼,傅君悦略愣了愣,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老爷说了,下人一概不准进来,你是什么人?竟敢不把老爷的话放在眼里?”巧月开始被梅若依的气派震住,不知进来的是什么人,此时见梅若依朝傅君悦行礼,一看是一个下人,忙跳起来狐假虎威。
梅若依不闻不见,恍若没有这个人般,缓缓地走到傅廷面前端端正正地屈膝行礼:“奴婢梅若依见过老爷。”
巧月目瞪口呆,梅若依又以同样庄重的礼仪向孔氏行礼。
“反啦反啦!老爷,把这个不知规矩的奴才让人拉出去毙了……”巧月大声叫嚷。
“这……”傅廷为难地搓手,梅若依刚才进来,两个儿子尤其是大儿子的表现他看在眼里,自然知道梅若依在儿子心中份量不轻。
“老爷……”巧月还要嚷嚷,梅若依走到她跟前,霎地抬手,“啪”地一声,巧月扑倒地上。梅若依心中恨极,将对傅廷的恨,对巧月为虎作胀害死她娘的恨,对巧月吵吵嚷嚷害得傅君悦不能休息的恨,都化在那一掌上,那一巴掌竟是生生将巧月两颗门牙打落了。
“你!”傅廷瞠目,站了起来却挪不了步,孔氏挡在他身前。孔三少孔修献朝梅若依扑去,傅晓楠如何会给她们打到梅若依,手一抄,将他提起狠狠地掼到地上。
“老爷,我给个奴才欺负……我不活啦……”巧月唱作俱佳,捶胸顿足哭天抢地……
“你……你快住了声,给外面的奴才听到,成何体统……”傅廷急得来回踱步搓手,他怎么敢治梅若依的罪?本就对孔氏心怀内疚,再看两个儿子一副敢动梅若依就跟他拼命的模样,治罪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
梅若依却就在这时直挺挺跪了下去,一字一字道:“梅若依替太太不平,若有冒犯老爷之处,请老爷责罚。”
“依依……”傅君悦与傅晓楠急得同时叫了出来。
巧月自为得意,收了泪叫道:“就该治罪,老爷,以下犯上,该杖毙。”
梅若依冷冷一笑,道:“原来月姨娘还知道以下犯上是要杖毙的,那么,梅若依敢问,月姨娘冒犯太太,是不是也该杖毙?”
“你胡扯。”巧月站了起来:“我……我咋就冒犯了?”
“月姨娘没冒犯太太?梅若依不明白了,听说月姨娘在跟太太争理家大权,这难道不是以下犯上吗?自来只有主母当家,没听说过姨娘做主的。”
“胡说,我……我不是姨娘,我也是正室。”巧月朝傅廷扑去:“老爷……”
“廷哥……”孔氏滴泪,凄凄地看向傅廷。
“老爷,家无规矩不宁,老爷此时到外面看看,咱傅府成什么样子了?传了出去,老爷声名何在?”梅若依朗声道。
“我……”傅廷呐呐。
梅若依抬头看他,又扫了眼孔氏与巧月,突然笑道:“老爷对太太深情,奴才们都知晓的,若是不方便处置此事,不若请老爷回避,交由太太与月姨娘两个协议如何?”
傅廷左右为难,眼前两个女人,一个虽然大了几岁,却花容月貌风韵犹胜当年,又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情份非比寻常。一个粗俗不堪,自己这些年强忍着,只因把柄落在她手里。
巧月见傅廷对梅若依的提议似有所动心,她所依仗的不过是傅廷,傅廷若走了,她怎么与孔氏争?孔氏可是有两个成年的儿子,又有伶牙利齿的梅若依相帮,她必败无疑。
梅若依对巧月恨极,巧月也恼极梅若依,她骂了声“骚蹄子”,张开双爪朝梅若依扑来。
梅若依刚才前行几步下跪,傅晓楠傅君悦在她背后,等不及他们救她了,梅若依她情急之中略微低头,那张脸侥幸没被抓上,发髻却一下子散了,没完,巧月手里拿着猛一抓间抓到的梅若依的玉簪,竟朝她脸上划去。
“依依……”傅君悦魂飞魄散,闪电一般朝巧月撞去,傅晓楠随后奔到,他本就极恼这个无缘无故冒出来的女人夺了自己父亲,现在见巧月竟敢伤梅若依,再不会容让了,一手提起巧月衣领,一手夺过她手里的发簪,朝她脖子按下。
“爹,你再由这个女人胡作非为,我就杀了她。”傅晓楠大喝,玉簪用力朝下一压。
“啊!”一声杀猪般的尖叫。一场有关理家大权的争夺也在这声尖叫后结束,傅廷宣布,理家大权交给孔氏,并州傅府的管家,由傅开担任。
这场理家大权的争夺,孔氏胜了,当然也是清风跟来的人胜了,傅开得以保住自己管家的位子,月影的地位仍是奴才里第一位的。
此次之战,梅若依居功甚伟,清风来的人,本来对她与她交好的更好了,本来对她敌视的,如月影傅大娘,也对她亲切亲昵毫无芥蒂了。
“这个梅若依,平时柔婉娴静与世无争,想不到……”芜菁又叹又赞。
翠娥跟着点头,道:“是啊!由不得人对她刮目相待,她出手打那个新姨娘,将以下犯上这一条罪状绕到新姨娘头上,这一招忒胆大了。也难怪两个少爷都喜欢她,她若是有咱家小姐那样的出身,只怕手段不在咱家小姐之下。”
府里众下人对梅若依又钦佩叹服,就是孔氏心里,也由不得对梅若依又爱又怜。
清风带来的下人太少,除各房主子贴身服侍的,也只得采薇采薇娘与春桃娘傅开夫妻并十几个男家人。采薇仍任了绣房管事,采薇娘升了厨下管事,春桃娘跟在傅大娘身边做起管事娘子帮着分派工作,严歌跟了傅开当买办。
刚接过理家大权,又是突然接手,千头万绪,没一个人得安宁。需将并州傅府里不听话的奴才转卖一些出去,另买一批进府,还有帐目银钱米面衣料古董等等物品的交接,一时之间,各人忙得团团转。
傅君悦每日里要陪着孔氏开解母亲,要帮着母亲拿拿主意,初来乍到,要给一些原来跟傅府里有来往的人家送礼,也有的人家听说傅廷正室夫人与公子到来,送了礼过来,他要帮着母亲确定回礼礼单,那些他们先送的,人家还有回礼,他们得先过了目,再吩咐下人清点以后入库。
除此之外,还要走亲访友,竟是每晚不到亥时不回房,寅时不到就离开。梅若依看傅君悦累得一张脸白里透青,心头天大的愤怨也只得暂时掩下,第二晚便主动搬回正房住了,傅君悦还不知她曾回房睡过呢!只是傅君悦日间很累,亲热是没有了,只搂在一起睡觉,倒使梅若依免了挣扎自责——怕娘亲在天之灵,责怪自己与仇人之子相亲。
梅若依已从府里下人口中打听到,傅家姑爷就是虎威将军,果然是她爹爹。傅孔氏来到并州,按理说至亲至近的便是将军府,却只是到来当晚派了李妈过去送礼,自己却没有过府拜访,姑奶奶也没有过来,听说巧月住到将军府去了。下人们道巧月就是姑奶奶给老爷的,太太如今和姑奶奶致气不过去,姑奶奶那边愧对太太,不敢过来。
这些,傅君悦没提起,梅若依也没问他,她猜测,自已娘亲死去的那晚,本来每晚在娘亲房中值夜的巧月却不见了,自然是她也有份参与故意避开了,傅雅秀后来为了拉拢她,便将她缀合给自己哥哥作妾。事实也正如梅若依所猜测的。
梅若依想通前面的,却想不明白,傅廷明明看起来对巧月毫无爱意,只是畏惧忍让,为什么不索性治死巧月。他两人对杀人不手软的吧?
傅雅秀与傅廷为什么不治死巧月,梅若依在许久以后才明白的,原因却是在于她爹,她以为她爹把她娘俩忘了,却不知她爹这些年时刻莫忘。巧月是她娘的贴身侍婢,其实之前也是他爹梅苑的粗使丫鬟,如果没有巧月作证圆了傅雅秀的谎,她爹是不会相信傅雅秀的话的。
巧月在傅廷进尹府后便喜欢上傅廷,傅雅秀为取信尹茂山,便与她搭上了线,开始到并州自然得留着她的命,后来又有许多秘事,需要巧月帮忙打点,便更倚重她了,及至其后巧月行为张狂,公然以傅廷的正室夫人自居,傅雅秀便有意除掉她,却因傅廷性子仁弱,念着糼子,不忍将她治死而只得作罢。
这日采薇来约梅若依上街,边城男女关防没有清风严格,许多丫鬟结伴出去逛过,采薇自进城那日偶遇那银甲男子,念念不忘,想着出府一遭,许能得一见。梅若依也想外出打听打听爹爹的情况,两人便相谐出了府。
“依依,你说我们还能遇到他吗?”采薇一路上不停念着这句话,眼睛就没从行人身上移开,根本不看路边小摊与商铺里的东西。
梅若依同情地看着采薇,心道遇到了又如何?顶好是郎情妾意给那人作妾。想到此处,突然心头一震,自己的身份,此时其实与采薇是同等的,只因傅君悦许了自己将来必是正室,自己竟便鄙薄起妾室来,若没有傅君悦,自个儿也不过是采薇而今的想法,以后相同的命运罢。
而今,傅君悦却又突然成了仇人的儿子,他们还有未来吗?
君悦哥哥,我该怎么办?
梅若依心烦意乱,几欲滴泪。
“还是你好!有大少爷捧着宠着你,又是知根知底的,终身是有靠了。”采薇羡慕地道。
不说还好,这话说出来,梅若依在眼眶打滚的泪再也控制不住流了出来。
采薇又念叨了一会,见梅若依没有答话,扭脸一看,梅若依一脸的泪水,急得手忙脚乱,摸了帕子在梅若依的眼睛上乱擦,口里大声道:“依依,对不起,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怎地?大少爷对你不好吗……”
采薇情急忘了这是大街上,这样大声咋呼,终于引来闲人注意。
采薇的容貌不错,梅若依更是绝色,只是两人的服饰都颇华丽,有心无胆的人还不敢动,内中却有一人,有色心又有色胆,看看采薇与梅若依身边没有男人,便蹭近前来。
“小娘子,何事伤心啊?”那人口里说话,一只咸猪手朝梅若依摸去。
采薇先自看到,惊叫一声拉着梅若依后退,只是后面却站满了人,也不知是有意乱中揩油的,还是围上来看热闹的,一时竟挤不出去了。
“美人,别走啊……”那人见她们惶急,更是得意,再三再四出语调戏,咸猪手又伸了过来。
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那只咸猪手,咔嚓一声,骨折的声音,那人惨嚎一声,手软软地垂了下去。
“多谢……”采薇忙道谢。梅若依也欠身道:“多谢壮士解围。”
“不要没人陪同随便上街。”醇厚低沉的嗓音,带着一股寒意,却又莫名地让人安心。
“是你……”采薇喃喃。
梅若依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帮她们的,竟就是那个银甲男子。这近在眼前看了,梅若依蓦地发现,难怪采薇会对他着魔了。
他的魅力并不仅在于那张看了会令人痴醉的脸,而是他整个人散发的那种无与伦比的气质,刚强勇猛无畏无惧的气质。他目光如炬,身躯高大,双腿坚实,浑身蓄满爆发力,仿若一只随时准备出击的猛虎。
似是回应她的想法般,人群里有人惊叫:“虎威将军,天啊!他是虎威将军。”
“啊!我竟然亲眼看到虎威将军啦……”人群开始兴奋地呼喊:“虎威将军威武……”
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梅若依如雕塑般呆滞不能动了,他是虎威将军,虎威将军是她爹,眼前这人,是——是她爹爹!她从未见过面的爹爹!
尹茂山深深地看着梅若依,他认得梅若依,他知道梅若依就是前些时他要出城巡察时迎面而过的一辆进城的马车里的那个女孩。那个时候,那双清泉般的大眼便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周围的人在欢呼,在兴奋地狂喊,这女子同来的女子激动得泪流满面,这女子显然也听过他的名号,可她眼里却是震惊,毫不掩饰的震惊,震惊过后,是深沉浓烈的儒慕,然后是悲苦,接着是彷徨……他不知道,他奇怪,自己的名号竟能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瞬间有那么多的情绪,而自己心中,竟同时的涌起种种莫名的奇怪的情感,似疼惜,似怜爱,似欣喜……
梅若依嘴唇蠕动,在她一声爹几乎要冲口而出之时,采薇的尖叫打断了她。
“姑爷?你是姑爷?”
“你们是傅府的人?”还是醇厚低沉的声音。梅若依的满腔仇恨却一刹那被挑起。采薇称一声姑爷,他便联想到傅府,他心中,他只是傅家的姑爷,她娘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地位吗?
“走啦……”梅若依粗暴地拖起采薇。
“等等……”采薇往回挤,梅若依的力气却大得惊人,拖着她很快走出几条街。
“依依,你怎么啦?你让我和将军说几句话啊……”采薇哭了起来。
“说什么话?你没听过吗?那个人与夫人夫妻恩爱,誓不纳妾吗?还说什么话?”梅若依也哭了起来,竭撕底里,拼尽了力气失声痛嚎。
采薇呆了,怔了半晌抱住梅若依,惶恐地喊道:“依依,我不和他说话就是,你别生气,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梅若依不知自己在为谁哭?为她娘,还是为自己?她只是很想,很想哭,她毫不克制的,就在大街一角,扶着墙,撕心裂肺地哭,直哭得肝肠寸断,哭得采薇几欲撞墙自绝谢罪。
“依依,对不起,对不起……”半扶着软软的已无法站立的梅若依回了傅府,把梅若依扶到床上躺下,采薇便一直语无伦次地道歉。
“采薇,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好吗?”梅若依无力地道,心中的仇恨在这日到达了巅峰。她不知怎么去面对傅君悦,她今晚没法再躺在傅君悦怀里睡觉,即便没有亲吻爱抚。
“好!好!我陪你……”
共君沉醉
尹茂山隔着人群看着梅若依拖着采薇离开,他不明白,那个女孩子为什么会那么仇视他?为什么她对自己的仇视会让自己那么难过。
梅若依冤枉他了,尹茂山为什么会一听姑爷便联想到傅家,那是因为文秀当年爹娘相继去世,没有亲族收养,自卖自身进的尹府,娘家根本没有人了。
尹茂山在府门口遇到了被傅雅秀打发回家的巧月。
“少爷。”巧月还是故时称呼。尹茂山点了点头,擦肩而过时,他又回转头来,问道:“傅府里有一个女子,年约十四五岁,一双眼睛特别大特别亮,叫什么名字?是傅廷什么人?”
一双眼睛特别大特别亮,十四五岁,可不就是梅若依那骚蹄子。
巧月暗暗咬牙,不敢乱报,老老实实道:“少爷说的,大概是梅若依,是府里大少爷房中的大丫鬟。”
“丫鬟?”尹茂山心口一疼,怔了怔神道:“你回去跟傅廷说,明日我要过去,我要认那丫头作女儿。”
尹茂山交待完一径走了,步行如风,丝毫没有停顿,巧月看着他笔直坚定的身影进了大门转眼不见,大张着的嘴一句话也来不及说。
连名字都不知道,这是没说过话了,一句话没说,就已经喜欢得要认女儿了?巧月眉眼拧作一处,死死地扭着手里的帕子。不行,那骚蹄子若得势,自己在傅府里,岂不?
可是,明日用计不让认,后日还可以认,大后日也可以认。
“是了!就这么办。傅雅秀,你不帮着我去弹压你嫂子帮我争回理家大权,我就让你将军夫人的位子坐不稳。孔芸,哈哈哈,你从清风带来的人爬上少爷的床,傅雅秀怎会再顾念着你们当年闺阁之情帮你?哈哈哈……”
“还有,傅君悦傅晓楠两个小嵬子,看起来很着紧那骚蹄子,如果骚蹄子被尹茂山沾污了,这两人想必会要与尹茂山拼命吧?”
巧月越想越兴奋。
**
外传夫妻恩爱的尹茂山与傅雅秀,其实话都极少说,尹茂山独居一院,只两个士兵服侍着,平时连傅雅秀都不能进去。这个院子,名梅苑,梅若依若是见了,定不会再怀疑她爹忘了她娘,因为这个院子,与她儿时所居的梅苑,布局装饰一模一样。
尹茂山这一天,连跟傅雅秀说他第二天要到傅府,要认女儿都没有,他进了大门,一径回了梅苑。梅苑卧房墙上,挂着两幅画,其中一幅,傅君悦见了必定会惊奇,那是梅若依那方梅花帕子上的红梅傲雪图。另一幅画是一个女子,女子就是梅若依的亲娘,已逝的尹夫人文秀。
“阿秀,我今天见到一个小姑娘,不知为何觉得她很亲切,若是我们的女儿没死,也差不多这般大了吧?阿秀,我想认她做女儿,当我们自己的孩子来疼……”
尹茂山高大的身躯在阴影里孤独而脆弱,他对着画像举杯,一杯一杯地往嘴里倒酒,那张刚毅的脸上,满是萧索,清泪从那双日间锐利此时却浑暗无神的冷眸中一滴一滴滑出,和着酒水一起流进他的口中。
天色暗下来,梅苑以外的将军府灯火通明,衣饰光鲜的下人来来去去,冷清清的梅苑远离了喧嚣嘈杂的尘世,在这方宁静的天地,存在的只有尹茂山脑子里他与文秀相伴相依成长中那些年的一切。
“什么?这?这怎么行呢?”傅廷急得搓手,巧月把他请到自己房中,告诉他尹茂山看中梅若依,要纳为妾室。
“不就一个奴婢,给将军就是。”巧月假意不解其中关窍。
梅若依岂只是一个奴婢,大儿子对梅若依的心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这且不说,自己送个女人给妹夫,妹妹还能饶得了自己?
不行,傅廷朝门外走。
“老爷,你要去找姐姐商量?”巧月一把拉住他。
“是,这事万万不可为。”
“怎么不可为?”巧月拿起蔻丹染指甲,冷笑着道:“老爷是不是想着怕姑奶奶生气?姑奶奶但凡有点顾及老爷,老爷也不会这许多年了还是个不能主事的司同知,名是五品官,却只是领着俸禄没有实权的职位。”
“这……”傅廷呐呐道:“这怪不得雅秀,她也想帮我谋划的,可,你也知道,将军与她情份甚是淡薄。”
“情份淡薄?”巧月猩红的手指戳上傅廷额头,怪声道:“老爷也知姑奶奶与将军情份淡薄,指望不了姑奶奶,那为什么不借着这件事讨好将军,以期将军在仕途上提携一二呢?”
好像有道理,傅廷犹豫了,巧月见傅廷心动,暗暗欣喜,又下了猛药:“老爷,将军为人你是清楚的,他想做什么,谁拦得了他?老爷同意也好反对也罢,将军想要梅若依,自是要定了。老爷与其反对,不如一开始就赞同,将军要了老爷府里的人,吃人嘴软,少不得在仕途上对老爷多作关照了。”
有道理。傅廷点头,笑着夸了巧月一句,急急又往门外走,他需得与孔氏商量一下,怎么说服大儿子同意。
巧月却又把他拉住:“老爷要找姐姐商量?”
“嗯,悦儿喜欢那个丫鬟,需得怎么着让悦儿同意。”
“大少爷若是不同意呢?老爷难道就放弃这升官的好机会?”
这个?傅廷急得来回踱步,若是不同意,不送梅若依给尹茂山,尹茂山若恼了,只怕不只升不了官,现有的司同知之位也保不住。
“老爷,不若这样……”巧月低声献计。“这样一来,老爷既讨了将军欢心,又免失父子和气,在姑奶奶那边也说得过去。
“这?能行吗?”傅廷有些犹豫。
“老爷要觉得不行,那就当我没说,”巧月扭身收拾起东西,一壁厢自言自语道:“熬了那么多年,想不到这仗马上要结束了,大赐封赏的时候要到了,却只能回老家了。”
大赐封赏的时候马上要到了。只这一句触动傅廷,罢,就这样。
亥时,傅君悦陪着爹娘处理完事务,正想回清风阁时,巧月踩着莲步走了进来。
“老爷,我家少爷让我给你传话,要认梅若依作闺女。明日一早就过府来,请老爷作好准备。”
她家少爷?孔氏与傅君悦一头雾水,傅廷却状甚紧张地站起来。
“什么?你说将军明日一早要过府来,将军什么时候说的?你为什么不早说?”
巧月甩甩手里的帕子,媚笑道:“下午我回来时将军说的,妾身等不到老爷来月园,只能过来告知老爷一声了。”
“哎呀,你怎么这时才说,夫人,快,把人叫起来准备……”傅廷紧张兮兮地搓手,又大叫: “快,悦儿,去把你的那个丫鬟叫起来,好好梳妆打扮……”
三更半夜的,梅若依这些日子又睡不安稳,要梳妆也不用这么早吧?傅君悦不舍得叫醒梅若依,微微皱眉。孔氏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不必这时叫,老爷,这时把人叫醒了,睡得不好精神差,反恐惹将军不悦,依依那孩子,也不用怎么打扮的,怎么穿戴都是好看的。”
孔氏嘴里夸梅若依,心里却是另有小算盘,她的亲闺女如今是尹茂山的嫡女,尹茂山膝下已有了两个女儿,却还要认梅若依作女儿,看来是很喜欢梅若依,她怕梅若依分了她女儿的宠爱和地位去。
孔氏暗暗有了打算,明日尽可能让尹茂山认女不成。
傅君悦心头忐忑,与孔氏一样存了心思,不想让尹茂山认梅若依作女儿,孔氏是怕梅若依分了尹凤兰的宠去,傅君悦却怕尹茂山认女后干涉梅若依的婚配。
不喊人就不喊人,傅廷又嚷道为了给尹茂山一个好印象,必得做得尽善尽美方可。抓着傅君悦不给走了,要他一起拟明日饮用的酒水,要整治什么菜,要不要安排歌舞,待客的正厅需得怎么布置一番……林林总总,没完没了。
堪堪天明时总算把事儿忙完了,孔氏心疼儿子一宿没睡,让傅君悦回去歇觉,傅廷却不同意。
“将军难得来一次,正是悦儿好好表现的机会,楠儿从军时间虽短,却已升伍长,悦儿若能得将军青睐,前途无量……”
仕途什么的,傅君悦并不放在眼里,只是他想着要全程陪同,借机消了尹茂山认女的打算,便笑道:“娘,姑父不知什么时候过来,我不回去了,咱们先吃点东西,梳洗一番坐椅子上养养精神吧。”
傅君悦言之有理,丈夫又反对,孔氏也便不再坚持已见,父子呣子三人就在孔氏上房中由云霞等人服侍洗漱了,稍稍吃了点东西垫肚子。
吃过饭换衣妆扮,傅君悦正要命人回清风阁拿衣裳,却有丫鬟送了一套他的服饰过来,傅君悦也便在母亲上房找了个房间换了,没有使人回清风阁。
这套衣裳原来是巧月昨晚派了人去清风阁拿了预备下的,昨晚她吩咐了她的人在膳食里做了手脚,清风阁的人用过晚膳后全部晕睡过去,若等自然醒,没到这日黄昏是醒不过来的。
尹茂山到得很早,已时不到便过来了,孔氏回避了,傅晓楠晚间没有参与安排,早上一早已去了军营操练,傅廷领着傅君悦到大门外迎接。
“将军……”
“姑父……”
“晓楠,怎么不去训练?又换身装束了?”尹茂山颇喜欢刚直勇猛的傅晓楠,对他比对傅廷亲切得多,一眼望来以为一身白袍轻裘的傅君悦是傅晓楠,略带笑意地问傅君悦,傅廷被他直接无视了。
自己父亲被如此轻视,傅君悦微有不悦,淡淡道:“姑父认错人了,侄儿是君悦,晓楠一早去训练了。”
“君悦?晓楠?傅廷,原来你有两个儿子?”尹茂山直到此时,才知自己的妻兄有一对鸾生子。
“正是正是,将军,请……”傅廷点头,虽说不上哈腰,那腰也弯得很没风度。
父亲怎能这么没志气?傅君悦失望,勉强掩住心思,跟着抬手请尹茂山进府。
尹茂山目光如炬,一扫之下,将傅君悦眼里那丝一闪而过的对傅廷的轻鄙失望看在眼里,不觉暗暗称奇,想不到傅廷一副奴性,懦弱无能,两个儿子竟是这般有出息。
宾主进了上厅,丫鬟上茶,尹茂山有心试探,拿了民生军情不时发问,傅君悦侃侃而谈从容不迫,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那胸中丘壑,竟是纵横万里,比马上将军帐中高参不遑多让,尹茂山越听越爱。傅君悦容颜秀美,这样的姿貌本是他不屑的,不过有傅晓楠改观在前,眼下又见傅君悦举止翩然,不卑不亢,谈吐优雅,喜得竟是将傅廷撇到一边,拉了傅君悦不停说话。
傅廷有心事,坐立不安地陪了一会儿,退了出来吩咐在正厅隔壁等候消息的孔氏:“派人让那个丫头梳妆打扮了过来。”
孔氏点头,傅廷回转大厅后,孔氏暗暗思量着,不若让人故意撞上梅若依,或是扭了脚疼了手,让今日不便行仪式认女,先阻止这时认女,以后再作区处。遂唤来云英,这般如此低声吩咐,云英领命而去,却近不了清风阁——巧月早安排了下人堵在路上,只等孔氏的人路过便上前挑衅,云英被三五人围住,根本脱不开身。
尹茂山因与傅君悦聊得开心,有意给傅君悦面子,傅廷回大厅时,他笑着主动问道:“你使人去唤那丫头来了?”
“正是的,将军请稍等。”傅廷受宠若惊,忙忙道。心想果然什么都顺着尹茂山,尹茂山对自己的态度便热络许多。
宾主接着闲话,梅若依自是许久不见前来,傅廷按与巧月约好的,小心翼翼问道:“将军,卑职陪将军后园赏景散步,一路前往清风阁可否?”
尹茂山军人性格,磊落坦荡,本就没有架子,兼之极喜欢梅若依,闻言并不恼,笑道:“好,走吧。”又对傅君悦道:“听说那丫头是你的侍女,一块过去吧。”
一行人刚走了一半路,一下人如飞奔来。
“老爷,大少爷,不好了,三少爷养的猫把太太给抓了。”
什么?傅君悦变色,略一沉思,尹茂山虽位高权重,然看起来不是顽固不化之人,也许依依认他作爹没有坏处,遂对尹茂山道:“姑父请谅,恕侄儿失礼。”
“去吧去吧。傅廷,你也去看看你太太。”尹茂山朝傅廷挥手,随手指向随侍在后的一个仆人,道:“你带路,带本将军去你家大少爷的院子。”
傅廷料不到如此顺利,抬头看看尹茂山远去的身影,一顿足,随儿子往上房而去。
孔氏根本不是什么猫儿抓的,而是傅修献抓的。
傅君悦与傅廷进门时,云珠云玉两人捂着孔氏的伤口哭泣,云霞在与巧月理论,傅修献一脚踩在椅子上,一脚踩在桌面上,正洋洋自得地耍猴拳。傅君悦听了详情,气得发抖,勉强克制着,先查看母亲的伤势。
孔氏伤得不轻,从耳根到脖子,长长的三道血痕。
“爹,让人拿酒来,云霞姐姐,你亲跑一趟清风阁,把玉珑膏拿来。”
那酒水倒到伤口上,疼痛自是非常,孔氏悲愤难抑,亦且有意要丈夫心疼,也便不作掩饰不顾形象地泪花飞溅。傅廷连连叹气,巧月只与他说使计调他离开,他想不到巧月假戏真作竟把孔氏伤成这个样,此时不便责打傅修献,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于是连声喝斥。巧月却不依,不让他骂自个儿子,屋子吵吵嚷嚷乱糟糟的。
傅君悦皱眉,抬头望门外,想让下人进来把巧月呣子轰走,却见云霞跌跌撞撞奔来。
这是怎么啦?拿药也不用急成这个样子吧?傅君悦霎地站了起来。
“大少爷……将军在……”云霞扑进厅门,一头汗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身体发颤,话也说不出来。
“在什么?”傅君悦狠扳住云霞肩膀,声音都变了。
“大少爷。”云霞哇地一声哭了:“将军在依依屋里,他把依依……”
啪地一声,有什么在心底破碎裂开,傅君悦倒退两步站住,呆呆地看云霞。
“不,你弄错了。”傅君悦突地上前死死掐住云霞肩膀,厉声喝道:“依依从来不在自己屋里睡觉的,她在我房里值夜的。”
“没弄错。”云霞大放悲声,哭道:“我到时,他们说将军在依依屋里宠爱依依,我不信的,进了正房找人,那里面只有芜菁,芜菁睡得死死的,我摇醒芜菁,芜菁说,昨晚依依让她值夜,依依在自己屋里睡觉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依依,他的依依!竟然让尹茂山沾污了!
傅君悦攥起拳头。
“悦儿……”孔氏尖声惊叫。儿子这是要去跟尹茂山拼命吗?
傅君悦这时脑子里的念头确是——去找尹茂山拼命,哪怕是玉石俱焚,他也要为梅若依报仇,孔氏尖利的叫声震醒了他。
拼命!自己能拼过赫赫有名沙场百战的尹茂山吗?自己死不足惜,依依怎么办?他不能任由他的依依在世上无依无靠地活着,或是他的依依在他身亡后赴死。他不舍得他的依依死。
冷静!冷静!冷静!为了依依,我必须冷静!傅君悦一遍遍吸气,一遍遍在心中对自己说话,当冲昏他脑子的怒火与悲愤激狂被压下时,他的理智慢慢地一丝一丝地回笼。
肯定有哪里出错了,尹茂山就在刚刚还说要认依依为女儿的,他对依依没有邪念,他是那种顶天立地敢作敢为的人。亦且,这傅府里,也没有人能阻止他,如果他要占有依依,他不用假意说要认依依为女儿的。
“将军是在廊下第一间房里面吗?”傅君悦再开口时,声音平缓无波,唇角甚至带着笑意。
“是。”云霞答道,有些不明所以,又止不住阵阵心寒。
“哦,那不是依依的房间,昨日依依嫌那间房有一股不明气味,已换了房间了,那里面住的是……是翠娥。”傅君悦眼角朝后扫,巧月不甘心咬唇的模样落入他的眼里。
“爹,娘。”傅君悦对孔氏道:“姑父喜欢孩儿院中的丫头,咱们自是不能推却,孩儿过去看看,请娘吩咐备下妆奁,稍后连人给姑父送过去。”
孔氏心已乱了,见儿子平静下来,忙不迭应下,傅君悦朝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后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傅廷道:“爹,孩儿自己前去处理吧,你若是也过去了,姑妈知道了必定生气。”
傅廷被傅君悦冷峻的眸光吓着,心下胆怯,亦且寻思着事成了,不过去也可,忙停下脚步。
傅君悦眼光一扫,瞟了巧月一眼,淡淡道:“月姨娘还是看好修献,晓楠马上就回府了。”
巧月脖子一寒,被傅晓楠拿玉簪压过的地方抖地生疼,本来想去看热闹的,却不敢了,儿子伤了孔氏,傅晓楠回来,只怕真不会罢休,还是看着命根子罢,横竖戏开演了,屋里的人是不是梅若依,孔氏与傅雅秀的梁子都结下了。
云霞眼看着傅君悦步履从容地出了门,只觉得一颗心冰凉冰凉,自己竟看错了人了么?
傅君悦走了十几米远后,脚步略顿,转头朝云霞招手。再不甘愿,傅君悦招她,云霞也只得上前。
“你过去时,院子里有几个人?什么人?几男几女?”傅君悦低声问道。
云霞一愣,也压低声音:“四个人,除了云英,其他三人都是早先这府里的人……一女两男。”
“你马上去喊严歌到清风阁来,快!”
这是!云霞觉得一声惊雷从头顶炸过,略微迟滞后头也不点飞快地跑走了。
杀人灭口!云霞没有领会错傅君悦的意思,傅君悦确是要把清风阁在场的人杀人灭口,捂住这件事。
清风阁院子里,云英被两个小厮按着,嘴里堵着一块脏兮兮的不知哪捡来的布块,一个婢子站在她面前不时指手唾骂她。清风阁的人竟一个不见,也不知是死是活。
“呜呜哇哇……”云英见到傅君悦拼命挣扎。
“放手。”傅君悦面沉如水冷声道
那三人虽是奉了巧月之命,却也不敢逆傅君悦,忙松了云英。傅君悦扫了两个小厮一眼,心里判断着,这两个小厮等下让严歌处理哪一个,自己解决哪一个,那个婢子,等他们料理完两个小厮再来收拾。
“傅君悦,你们父子在搞什么鬼?”
就在这时,梅若依房间的门开了,传言正在宠爱梅若依的尹茂山走了出来。
傅君悦死死地攥着手,屏息,紧盯着尹茂山。
尹茂山眸色清明,头发很整齐,一丝不乱,袍服严严整整,一个折皱都没有——这根本不是一个刚放纵过的人该有的眼神和外表。
傅君悦觉得自己从冰天雪地里突然间就来到明媚温暖的春天,狂喜充斥着他的胸腔,尹茂山这个样子,他的依伋依自是没出事!还好,他的依依没事,他们的幸福还在。傅君悦朝房间冲去。
“傅君悦,把话说清楚。”尹茂山将傅君悦的肩膀按住。
“说清楚?”傅君悦看向尹茂山,敛起心头的狂喜,淡淡道:“将军,君悦也正想请将军说清楚,将军不是说要认依依为女儿吗?为什么又跑到下人的房间去了?”
“我为什么又跑到下人的房间去?”尹茂山饶有兴味地看傅君悦:“这不是你们父子俩的设计吗?”
他们父子俩的设计?傅君悦眸光一闪,瞟了眼一侧的仆人,骂道:“无耻之辈,你枉担了虎威之名,敢做不敢当……”
傅君悦滔滔不绝骂着,尹茂山大笑,怒极,正想喝斥傅君悦,突地又一愣,傅君悦定定看着他的目光如寒潭,深不可测,如沉渊,有清冷的光泽,却又是那么沉静淡定的。那番话语铮铮然怒不可遏,但是这眼神却!
有趣!尹茂山心里的火气瞬间熄灭,冷哼道:“黄口小儿。你们,去喊傅廷来。”尹茂山把手指向院里的人。”
尹茂山手指指处,院子里的人都吓得打颤,巧月指使的那三个人率先逃命似的跑了出去,云英看傅君悦,傅君悦微微点头,她也疾速离开了。
“君悦刚才无礼,请姑父原谅……”人走完了,傅君悦朝尹茂山行礼,请尹茂山入房上坐慢谈。
“这是怎么回事?”尹茂山皱眉问道。
“侄儿也不知怎么回事,请姑父将之前在清风阁发生的事先讲给侄子儿听。”傅君悦心中已断定是巧月从中搞了鬼,只是还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
“我到清风阁后,你家的下人请我到你的房间坐,然后给我奉茶……”尹茂山指指自己袖子,那里一大片湿渍。
奉茶之人上茶后却不退下,虽是垂着头,那眼光却大非寻常,尹茂山怀疑那茶有问题,以袖遮面装着喝茶,把茶偷偷倒袖子里了。果然随后不久,那人便说请他到另一个房间去,他假意精神恍惚,没想到进去的那个房间竟是下人房,床上有女孩在睡觉,那人把他带进房间关上门就走了。
自己是真的要认女儿,傅廷却要送女孩子给他,尹茂山开始觉得好笑又好气,后来一寻思又觉得不是那么简单,却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吵骂声,他听来听去,更感奇怪,便故意发出某些暧昧的声音,不久傅君悦赶来。
傅君悦一颗心随着尹茂山的话忽高忽低,尹茂山讲完,他周身汗湿,稍有差池,依依就!
“姑父,这是我父亲的那位月姨娘从中搞鬼了,姑父且细想,我父亲送女人给姑父,岂不是与我姑妈生份。家宅丑事,侄儿本不便启口,只是……”
傅君悦将巧月与他娘这些日子不停相争的事大略讲了。尹茂山很快想明白,巧月是要让孔氏姑嫂失和。尹茂山不知这日一步错便会要了梅若依与傅君悦的命,看看傅君悦孤标清奇,越看越喜爱,怕拿傅廷巧月问责使傅君悦为难,也便不想再追究了。
“罢了,此事就到此为止。今日大是扫兴,认依依为女儿一事,改日再说。”
尹茂山起身朝外走,傅君悦道:“姑父且慢,侄儿有一事相求……”
傅君悦想把清风阁的女孩送一个给尹茂山,今日之事,他知有惊无险,然而人言可畏,有些事解释不清也不可能挨人去解释。巧月的那三个下人定会在府里胡言乱语,需得以尹茂山宠爱了另一女孩为名,送一女孩子去将军府,如此方能保梅若依的声名不受毁。
“随便你。”尹茂山淡淡道:“只是跟送过去的人说,到了将军府,名实什么的都没有的。”
送过去的人会否幸福,傅君悦顾不上了。芜菁就在正房里睡觉,傅君悦喊半天人没醒,一把脉,中迷|药了。
清水把人泼醒,又喊芜菁去把翠娥春桃也泼醒。
“大少爷,我不去。”
“我也不去。”
芜菁与翠娥连连磕头。
傅君悦把眼光放到春桃身上。
“大少爷,奴婢倒有个人选……”春桃道。
采薇。梅若依昨晚用晚膳时眼眶红肿,春桃关切地探问,采薇自责道是自己惹了梅若依不快,春桃也因此知道采薇喜欢尹茂山。
送个自己愿意的,比送一个被强迫的好,只是采薇不是清风阁的人,起不了流言东引的作用。傅君悦正想摇头,春桃又道:“大少爷可以把采薇喊起来问问,她这时在依依房里睡觉。”
昨晚采薇就在清风阁中睡觉的?傅君悦大喜,命春桃过去把采薇拉起来,清水泼醒。
“奴婢愿意,谢大少爷恩典。”采薇一听要把她送给尹茂山,激动得咚咚连连磕头。
“姑父说过,名实都没有,你考虑清楚。”采薇是梅若依的好姐妹,傅君悦有些不忍心。
“奴婢愿意,只要能呆在将军身边,作牛作马采薇心甘情愿,只是请大少爷先别给我娘知道,她知道了肯定反对,又要找依依说情了,也别告诉我娘事情真相。”采薇毫不犹豫地表示愿意即刻被送去将军府,有没有名份竟不计较。
采薇就这样一乘小轿被送去将军府。睡梦里的梅若依并不知自己的好友成了自己爹爹无名无份的女人,并不知自己温雅和煦的绣户朱门里长大的大少爷,为了她差点双手沾上鲜血。她是被傅君悦疯狂的近乎噬血的啃咬弄醒的。
傅君悦脑子里的理智之弦在这一上午的惊魂后繃断,他不要再忍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要先得到人。得到之后呢?之后再来想办法,大不了两人相谐离家出走。
他需要用得到来证明,证明他没有在梦里,他的依依还是完好无毁的。
他需要向所有人昭告,昭告梅若依是他的女人,谁都不能动她。
“君悦哥哥,你弄疼我了……”梅若依挣扎着要推开傅君悦,这个时候,她没办法与他亲热。
“依依,给我,你不给我,君悦哥哥就要死了。”傅君悦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梅若依,认真地道。
他的黑眸布满血丝,脸色晦暗,明明是累得要趴倒的样子。为什么非得在这时亲热?他不是说要在新婚之夜才得到她吗?
梅若依的无言加深了傅君悦的恐惧,往常,她可是每次都说“你想要就要吧”。
傅君悦不再等梅若依答应,他扯着梅若依的头发定住她的头,堵住梅若依的唇激烈吞吸,全然不顾梅若依的抗拒退缩。他的手探进梅若依的裤子里,寻到那秘径,翻搅勾擦……
他身体很累,她精神上抗拒,可,情-欲仍是一触即发,似干柴烈火瞬间熊熊燃烧……
“君悦哥哥……君悦哥哥……”梅若依弓身紧紧搂住傅君悦的脖子,她的身体胀满无法宣泄的躁动,每一部分都在颤栗着期待着傅君悦进入。
对!就是这样。
“依依,再大声一些,说你,说你要君悦哥哥……”傅君悦嘶哑地吼叫着,他气喘吁吁扒了自己的衣袍,扑倒……扯开梅若依的上裳,他埋下头去,激动地,颤抖着,不管不顾地吮-吸啃-咬,在那如玉的肌肤上印下一串湿润的炽热的痕迹。只有这样,只有让一朵朵红艳艳的花儿在那雪白的肌肤上绽放,才能压下他心头难言的恐慌和伤痛。只有静脉里的血液叫嚣奔腾,才能让他感到他的心还在跳动他还活着。
“君悦哥哥……”梅若依尖啸一声,如遭电击,剧烈地痉挛抽搐——傅君悦拉下她的裤子,一路往下后,咂嘴弄舌,嘴唇勾挑着滑过她的小腹后,灵巧的舌尖,整个地顶了进去,旋转,勾擦……
什么都记不起了,理智已燃烧殆尽!大汗淋漓的两具身体密密交叠,彼此挑引,掀卷起滔天热浪……
“依依,我要进去了……”他像求恳,似强迫,嘶哑地喊道。
“好!”梅若依闭眼。
傅君悦的巨物几乎是立刻地冲到梅若依的花心的门口,梅若依紧紧地咬住下唇。心头在这一刻忽地痛不欲生,为傅君悦,为自己,为他们未知的未来。
傅君悦在试探着慢慢地推进,推进的同时他口里不停地说着:“依依,听说第一次会很疼,你要是疼得受不住就说出来……”
他憋得满头大汗,汗水大滴大滴洒下,落了梅若依一脸。
梅若依难过地睁开眼看傅君悦,君悦哥哥很难受吧?他什么时候都是这样,情愿自己难受也不愿意疼着委屈着她。
梅若依咬牙,挺腰朝傅君悦迎去。
“啊!”
“啊!”
一人痛呼,一人是惬意地低吟。
“啊!好舒服!”傅君悦低吼。一声惬意的长叹之后,他柔声问道:“依依,你能忍住吗?能挺住我就进去了。”
“还没进去?”梅若依泪眼模糊看他,为什么她觉得那里被塞得好满,撑得她胀痛难忍。
“只进去一点点,你那里太小了,依依,把腿张开……”他拉张她的双腿,很羞耻的姿势,可是,为了他,她愿意。
傅君悦开始一点一点往里面挺进……
好湿,好热,好滑……傅君悦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忍不住了,他要一捅到底……作者有话要说:故人心里非常激动非常感动,感谢将离的地雷,感谢伊伊的地雷,感谢miumiu的地雷,感谢你们的厚爱,谢谢你们一直冒泡鼓励我,谢谢你们一再投雷……感谢厚爱……将离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2-06-09 14:17:21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2-06-10 00:10:50miumiu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2-06-10 02:06:31miumiu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2-06-09 20:34:40
共君沉醉
拉扯声就在这时传来。
“邹大娘……邹大娘……你别进去,等我通传……”
“等不及啦!春桃,你让我进去,依依,大少爷,求你们救救采薇……”
傅君悦挺进的动作瞬间定住。
菜薇怎么啦?采薇娘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梅若依与傅君悦同时坐了起来。
“我先出去问一下,你穿衣服。”傅君悦率先下了床。
傅府这边把采薇送过去后,傅雅秀大怒,命了下人杖刑,要把采薇活活打死,采薇娘说,迟了采薇就没命了。
“我跟你一起过去。”采薇在她在绣房里无依无靠时就一直关照她,多年姐妹情义,梅若依不能不管。她飞快地穿上衣裳随傅君悦冲出清风阁。门外有一驾马车等着他们,他们没有问为什么会有准备好的马车等着他们。
马车上,傅君悦简单地把上午的情况说了,梅若依整个人吓得发抖,如果……那可是她的亲爹啊!
“那个人呢?怎么能见死不救?”梅若依颤声道。怎么也是一条人命,他怎么能如此无情?
有情还是无情,谁也不能定论,尹茂山从傅府走后回府牵了马出城去军营了,他根本不知傅雅秀要杖死采薇。
傅雅秀要杖刑采薇,消息为什么能传回傅府?傅君悦有闪念过,但是顾不得了,梅若依与采薇姐妹情深,他不能见死不救。
传了消息回傅府的,是巧月,她是将军府的旧人,与傅雅秀相交深厚,平时出去将军府跟出入自家一样。
傅府这边送了人过去后,她随后跟着过去,在傅雅秀面前哭骂,骂孔氏黑心,骂采薇不要脸勾引她家少爷……她挑起傅雅秀的怒火,在傅雅秀怒不可遏要杖死采薇时,悄悄离开使跟着她过去的心腹出去报讯,然后又回去作张作致替采薇求情,阻止傅雅秀真个把采薇杖死了。
那马车也是巧月命人准备的,她不通知傅廷和孔氏,却安排人通知了采薇娘。在通知采薇娘的同时,她也命人通知傅晓楠,报信给傅晓楠的人说的是,清风阁今日有一个婢女被尹茂山占了,傅府送了人过去后,傅雅秀不悦,当下要把人活活打死。
巧月这么做,不是为救采薇,而是要更大程度地挑起傅雅秀与孔氏的矛盾。当然,她也不能让傅雅秀真个杖死采薇,万一尹茂山恼了,傅廷的前程断了,她的荣华富贵的日子也没有了。她虽不知采薇与梅若依的交情,但是凭着人宿在梅若依房中这一点,便知梅若依不会坐视不理,梅若依要理,傅君悦自然得管,而傅晓楠那里……
巧月兴奋地想着,孔氏送了女人给尹茂山,两个儿子又去忤逆傅雅秀,傅雅秀会不会一怒之下,逼孔廷休妻,立她当正室。
孔氏恼傅雅秀塞了个女人给丈夫,没有去过将军府,傅君悦却是初来时便过去拜见过傅雅秀的,门房认得他,他带着梅若依顺利地进去了。
他们到得略迟了些,厅里的刑杖已被傅晓楠阻止了。傅晓楠是飞马过来的,先到了,要杖的人不是梅若依,他松了口气,与傅君悦同样想法,采薇是梅若依的好姐妹,他不能不管。
“野女人?姑妈,你说正室夫人之外的女人是野女人?那你怎么还把个野女人送给我爹?”厅里传来傅晓楠愤怒的责问。
傅晓楠在,采薇不会有事,梅若依松了口气。
“你是我侄儿,你怎么不帮姑妈?”有些失态的女声,却不失矜持。
这声音梅若依永远不会忘记,这就是害死她娘的那个女人的声音。
室内金碧辉煌,铺陈华美。芙蓉彩云星子金丝绣地毯,薄如轻烟的蛟蛸纱幔,绣着金红牡丹花如意华纹的锦缎靠垫……更加让人侧目的是室中站立两边的女婢,个个衣着锦绣,光彩照人。
“依依……”采薇流泪朝梅若依扑来,坠入爱河的她,少了平时的爽利多了份娇弱。
梅若依一手抱住采薇,一手轻拍她的背,眼睛却看着正中坐着的那个女人。
没错,那女人就是她爹的姨娘雅秀,烧成灰她也认得。她看起来过得很好,容貌没有多大变化,一身金银丝混织百花闹春水红色长裙,一头乌黑的长发挽成幽雅的流云髻,戴着掐丝含珠金凤,玉貌花容,描绘不出的雍容华贵富丽端方。
“姑妈。”傅君悦朝傅雅秀行礼,这声姑妈温和平淡,却如锐利的金属划过梅若依的耳膜。姑妈!这声姑妈再一次向她宣告,杀死她娘的人,是傅君悦的父亲与姑妈。
“姑妈,姑父呢?”傅君悦问道。
“出城去了。”大概是傅君悦温和的语气让傅雅秀平静了下来,她说话的口气和气了许多。
“姑妈,先让她们下去吧。”傅君悦接着道。
“下去。”傅雅秀没有犹豫,随即挥手让一屋子的使女退下。
梅若依心头一苦,短短的几句话,摆明了——她的杀母仇人,是傅君悦分拆不开的亲人。
“依依,站着累,过来坐下。”傅晓楠自梅若依进来后,就忘了与傅雅秀争吵了,见梅若依搂着采薇一直站着,他哥又摆出要与姑妈长谈的架式,忙拉了梅若依坐下。
梅若依心头那苦突地又化成酸,不错,傅君悦兄弟俩与傅雅秀是亲人,可她难道不是不是他们的亲人?傅君悦兄弟待她,何曾会比待傅雅秀差?他兄弟俩此际,就是为了……酸楚冲向梅若依的眼帘,却没有泪流出来,昨天下午似乎把泪流尽了。
“姑妈有没有听说,姑父今日过府,本来是要办什么事?”傅君悦轻轻地问道。
傅雅秀难堪地摇头。
“姑妈,那位月姨娘难道没和你说吗?姑父昨日下午让她传话的,今日要过府去认闺女。”
“认闺女?”傅雅秀愣住。
“就是,姑妈可以喊月姨娘过来问一下。”傅君悦平静地道。
“认闺女为什么会变成……”傅雅秀一愣之后,端重不见,愤怒地道:“这是你娘从中作崇。”
“我娘是最后一个知道姑父宠爱了采薇的。”傅君悦淡淡道,并不说尹茂山根本没有与采薇发生什么。巧月手段卑鄙,他不会容忍她在傅府里呆下去,然而他父亲的的妾室他不方便处置,需得借助傅雅秀之手。“姑父为人,我想姑妈是了解的,他若是想得到谁,不会假意说什么认闺女?他若想得到谁,也没人能阻止他,起码……”
傅君悦略作停顿,盯着傅雅秀道:“姑妈,起码咱两府里,没人能阻止他,不是么?”
是的,没人能阻止尹茂山,要认闺女却变成奸了人家黄花大闺女,为什么会这样?傅雅秀想到可能性……白-皙的脸瞬间变得赤红。站了起来大喊:“来人……”
“慢着。”傅君悦制住了她,他不会给傅雅秀与巧月当面对质的机会,不会让巧月有机会狡辩。
梅若依空洞洞地无神地看着傅君悦,她不用听,光看他神色,便知他在替她的仇人分析现状,劝她的仇人善待采薇借以取悦她爹爹……
“君悦,让她两个先下去。”傅雅秀突然道,很大声。
傅君悦未出声,采薇已站了起来,又伸手去拉梅若依。
梅若依看采薇,暗感悲哀,这个爽直的姑娘变得柔顺……她是想与傅雅秀和睦和处的。仅仅两面,她是真的爱上她爹爹了。
“晓楠,姑妈府里你是熟悉的,你带依依她们到后园玩吧。”傅君悦略一沉默,道。
“走吧,依依。”傅晓楠对于这些争来斗去也不感兴趣,得了他哥的话,有机会跟梅若依呆在一起也很高兴。
采薇拉了梅若依向傅雅秀行礼告退,梅若依僵着身体,实在不愿向杀母仇人行礼。傅晓楠自个也不行礼,说了声“姑妈我们走了”,伸手便拉梅若依,梅若依借机随着他走了出去。
三人出去了,傅雅秀皱眉对傅君悦道:“那个大眼睛丫头是谁?她很恨我。”
傅君悦轻叹道:“她是侄儿的人,姑妈,采薇是依依的好姐妹,你要杖死采薇,她能不生气吗?”
傅雅秀有些不赞同,梅若依对她的恨意,让她感到胆寒,不是那么简单吧?心思一转,惊道:“这丫头很标致,你姑父要认女儿的,不是那个采薇,是她?”
“正是。”傅君悦点头。
傅雅秀有些愣神,怔忡良久,问道:“君悦,你将今日这事的全部经过说说……”
傅君悦要借傅雅秀之手治巧月,说得很详细,傅雅秀越听脸越白,傅君悦说完了,她瞪着地面,呆呆痴痴不能动。
“姑妈,此事很明显,是月姨娘为了挑起你和我娘的矛盾。”
“嗯。”傅雅秀怔怔地点头,然后道:“君悦,回去跟你娘说,不要让你姑父真的认了那丫头作闺女,会影响你姑父对凤兰的疼爱。”
傅君悦心思一转,道:“这个也能办到,昨日急切间忘了,依依有自己爷娘。姑父要认闺女,我娘只需回道要先禀过依依自己的爹娘即可,以后姑父若是再提,就说依依的爷娘不同意。”
傅雅秀本来心头惴惴,有些暗疑,听傅君悦说梅若依有爷娘,急问:“这依依有爷娘?”
“是啊!”傅君悦不想说长长串串详解,亦且心知自己这个姑妈不是善辈,只约略道:“依依是侄儿一个同窗的妹妹……”
“哦,好,不用说了。”傅雅秀松了口气,心头的犹-疑消了,阻止傅君悦再说下去,提起另一件事。
“君悦,回去跟你娘说,凤兰暂时不能过去探视你娘。这巧月,是姑妈给你娘惹出的祸害,姑妈负责根除……”
傅孔氏到并州的当晚,派了李妈到将军府送礼的同时,就提出要接尹凤兰过府玩耍,傅雅秀没有同意,这些日子孔氏虽不肯过来与她亲戚往来,要接尹凤兰过府的话却没少使人过来提,傅雅秀甚为头疼。
跟着傅晓楠去了将军府后园的梅若依并不知道,刚刚一瞬间,稍有差许,她的身世就给傅雅秀查出来了。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又收到两颗地雷,故人心里真的百感交集,一个小真空能得到朋友们这样的深爱,故人很开心很开心,谢谢niuniu,谢谢另一位没显示出名字的朋友(很想知道这位朋友留言的马甲),感谢你们!感谢!谢谢朋友们!!!!miumiu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2-06-10 11:32:11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2-06-10 16:17:19
共君沉醉
夫妻情份再淡,多年下来,傅雅秀自然了解尹茂山的,听得尹茂山在等不到人的时候,竟主动前往时,不觉吓得一身汗水——尹茂山竟那么在意那个丫头!他对儿女可都是极冷淡的。
傅雅秀多年心病,兼之刚才梅若依那样仇视她,马上就把梅若依联系到文秀死去的那个女儿身上。若没有傅君悦说梅若依是他同窗的妹妹,她就会唤来傅廷问话的。她心底希望梅若依不是文秀的女儿,于是在听傅君悦说梅若依是他同窗的妹妹后,大松口气,自己便在心中将不合理的一切往合理方面去想了,只道侄子与梅若依两情相悦,侄子风采过人,同窗父母有意成全,固让女儿千里相随同来并州了。
她会有此想法,也是因为梅若依的气派与穿戴都是小姐模样。
若是傅雅秀此时唤了傅廷来问话,傅廷决计不敢隐瞒,她便会得知,当年她哥哥虽然放火了,但是根本没有烧死文秀的女儿。
那一晚傅廷与傅雅秀巧月一起拿了柴草围住梅苑房舍后,在点火前他心有戚戚,诚如文秀口中所言,他潜伏尹府几年,文秀待他真不错,天真无瑕的尹若梅更是每日里甜甜地孔叔孔叔喊。
那个肥嘟嘟的小女孩那么可爱,她娘对不起他妹妹,可是小姑娘没有做错什么啊!
性情仁弱的傅廷做了他一生中最勇敢的一件事,也是后来不知该悔该恨的一件事,他在点火前对妹妹说水火无情,小心火势过旺反烧着自个儿了,让他妹妹与巧月先走,在傅雅秀与巧月走后,他进了房间,想偷偷抱出梅若依。房中没人,他遍寻不见,犹豫一会后,他点燃了火,点火后他直奔后角门,拉开了后角门的门闩,那门闩很高,七岁的尹若梅是够不着的。
拉开门闩后傅廷躲到一侧一颗大树后,果然不久后,一个肥胖的小身躯跌跌撞撞朝后角门奔来,只顾逃命的小孩拉开门跑了出去,甚至忘了要把门关上别让人知道有人深夜出府了。傅廷在那个小身影出了后角门后,从树后走了出来把门关好又上闩。
**
将军府后园到处是参天大树,其中不乏四季常青的品种,虽没有似锦繁花,然而小湖碧水荡漾,亭台水榭,景致倒也赏心悦目。梅若依无睱观赏,急忙把傅晓楠支开。
“采薇,你跟我先回去吧。”事已至此,采薇也很喜欢她爹,她只能求傅君悦想办法让尹茂山许采薇别宅另居,不然,她们救得她一时救不了一世。
不料采薇却摇头,红着脸摇头,呻吟一样道:“我要留下来等将军回来。”
“采薇!”梅若依气急败坏道:“你怎么这么天真?那个人与那个女人夫妻恩爱,一时……他回来了,还不是听那个女人的。”
“不。”采薇抓住梅若依肩膀,两眼放光:“只要有一丝机会呆在将军身边,我就不放弃。就算死在将军府,我也不悔。”
“采薇,你……”梅若依不知该说什么。采薇看她,低声道:“依依,你应该能了解我的心情的呀!如果让你离开大少爷,你也受不了的吧?”
离开傅君悦!离开傅君悦!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似晴空霹雳炸响,似闪电撕开梅若依给自己筑起的闪躲母仇的幕障,梅若依被震住了,呆呆看采薇。
她这些日子纠结痛苦,但是却从没想过要离开傅君悦。
采薇笑着摇梅若依肩膀,叹道:“只是说说,又不是真的要你离开大少爷,怎地害怕成这样?”
采薇最终还是没有随梅若依回傅府,傅君悦让梅若依不用担心,他说他姑妈想通了,不会再为难采薇。
梅若依魂不守舍随着傅君悦回了傅府,傅君悦以为她忧心采薇,几天后见她还是愁眉不展,便又回去找傅雅秀谈话,想把采薇娘送去将军府照顾采薇,傅雅秀不同意,傅君悦退而求其次,要求送丫头过去服侍采薇,傅雅秀同意了。傅君悦于是从外面买了两个丫头,送去将军府服侍采薇。
年关将近,家事不少,傅君悦越发忙碌,何况他不只忙家事,还要进行他自己的另一个想法——学毒。
傅君悦迫切地感到,自己的力量不足以保护梅若依,他需要让自己更强大。
医毒虽是一家,然而要学毒并非易事,傅君悦频频出府,在并州城里各医馆进出,以交流医术为名,悄悄地打听会使毒的人。
采薇使人给梅若依和她娘报过信,尹茂山一直没有回过将军府,但傅雅秀没有再为难她,她过得很好。
采薇娘无奈之后放下心来,放心之余,对傅君悦和梅若依分外感激,她现是灶房总管事,清风阁的膳食便私下里作了安排,汤汤水水莫不按梅若依的口味来。饶是如此,短短时间,梅若依还是很快地消瘦下去,眼窝深陷,眼睛更大了。傅君悦在时,也还跟他说几句话,若不在,便一个人在房中呆坐半日一动也不动。
离开傅君悦离开傅君悦!采薇的问话如厚重的乌云,完全地遮蔽了梅若依心中那本来已阴沉沉光亮稀微的天空。梅若依想着这个问题,愈想愈痛不欲生。
忙忙碌碌中,年到了,还有三天过年,这天,采薇娘突然来找梅若依。
采薇娘想求傅君悦跟尹茂山说情,给采薇一个姨娘的名份,她不知尹茂山碰都没碰过自己女儿呢!
“大少爷回来我跟他说,这要过年了,将军想必回家了,我让大少爷晚上便去趟将军府吧。”有个名份,采薇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些,梅若依点头应下。
“得烦大少爷去军营走一趟呢,将军过年也不回来的。”采薇娘顿足叹道:“采薇悄悄打听了,那府里的人说,打不打仗,将军都从来不在家中过年的。”
从来不在家过年?梅若依呆住,这算哪门子的事?
已时了,采薇娘要去灶房打点,让梅若依帮她想办法,急匆匆走了。梅若依呆呆坐着,许久也没想不明白她爹为什么过年都不回家。
“依依。”春桃满面喜色走了进来:“走,到前面领赏去……”
傅孔氏老蚌含珠,有喜了。
大厅里很热闹,都排着队儿领赏,每个下人是两吊钱还有一丈布的赏,这些梅若依当然不放在眼里,傅开媳妇也没给她拿布拿铜钱,见她过来笑道:“来了,你的赏大少爷自领了,大少爷说,让你过来后到太太上房去,有事儿呢。”
上房装饰得喜庆十分,双交菱花槅扇窗上挂着大红撒金纱帘,帷幔也换了大红的,金色流苏逶迤垂下,屋角的两只紫金香炉贴着大红底烫金福字,袅袅散发出来的柔和的轻烟笼罩出一种温馨祥瑞的风光,
孔氏穿着一件秋香色绣金线牡丹的对襟上裳,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裙子,围着妆缎狐肷披肩,斜倚在暖阁坑上,傅廷坐在一边乐呵呵地一竹签儿一竹签儿挑切成小块的北地水果喂她:“来,夫人,请。”
傅君悦兄弟坐在坑边的紫檀交椅上,正附和着他们的爹说笑。
好一幅父子夫妻和乐融融的合家欢图。
梅若依垂下头,深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咬牙。欠身行礼,道:“给老爷太太请安。”
傅廷不甚在意地点了下头,孔氏脸上现出慈和的笑容:“起来吧。”
傅君悦在梅若依进门时就站起来了,他微笑着拉起梅若依,替她解下厚厚的锦镶银鼠皮披风,转身挂到搭架上。
他做得很顺手,往常私下里他没少做,可这是在孔氏傅廷眼皮底下,梅若依想避开,但是傅君悦的眼神不叫她避。
傅晓楠呆呆看着,孔氏也呆了。
傅君悦又拉了梅若依要跪下。他要做什么?先是毫不避讳地作小伏低亲昵无间,现在又……梅若依一颤,突地就有了一个念头,难道傅君悦要跟傅廷孔氏公开他们的关系。
“大少爷……”梅若依惶然。
傅君悦冲梅若依微微一笑,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拉着她跪了下去。
“爹,娘,孩儿想请爹娘给孩儿和依依办亲事。”
孔氏噌地一下子坐直身体,脸色刷地变了,一手颤抖着指向傅君悦:“悦儿,你……”
“夫人,小心小心。”傅廷着急地道:“夫人别急,小心肚里的孩子,办就办呗。悦儿,你要是着急,爹吩咐傅开准备一下,晚上整桌酒席就给你把这事办了。
“老爷,悦儿的意思是……”孔氏指尖轻颤,指着傅君悦说不出话。
傅晓楠已整个人呆掉了。
“爹,娘,孩儿是要娶依依为妻,不是纳妾。”傅君悦朗声道,有力而清晰。
“这……这……”傅廷呐呐不能言,拿眼看孔氏,孔氏指着傅君悦的手定在半空中不能动了,傅晓楠霎地冲了出去。
“求爹和娘成全。”傅君悦又大声道,屈身拜倒,以额触地。
那沉闷的磕头声,如同一记重锤,击打在梅若依的胸口。梅若依痴了,大脑空空茫茫,心头咸甜酸涩悲喜莫辨。
傅君悦待她至真至诚,她该怎么办?
“悦儿,你……你别逼娘……”孔氏颤声道。
“求娘成全。”傅君悦连着磕了几个头,沉声道:“今日合家喜庆,孩儿本来不该说的,只是孩儿不想再委屈依依了,孩儿对依依的心,相信娘也有所察觉,求娘成全孩儿。”
共君沉醉
“我想想,我想想,你们退下。”孔氏无力地扶额。
傅君悦还想再说什么,梅若依低声道:“大少爷,我们先回去。”
“依依,你刚才不该拉我走的。”回到清风阁,傅君悦叹道。
梅若依心烦意乱,无力地道:“不拉你走又能怎样?万一你娘动了怒伤了身体可怎么办?”
“我心中有数的。”傅君悦拉了梅若依抱会膝上,柔声道:“下回不要总是想着别人,多想想咱们自己。”
梅若依心口一痛,那人不是别人,是他的娘亲。她怎能不考虑?还有,她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办,嫁给他,那自己娘的仇呢?
“再等等吧。”梅若依凄凄道。再等等,等自己想清楚,到底要怎么做。如果报仇,即便傅君悦兄弟俩不受牵连,可死去的是他的爹,他能原谅自己吗?那时,他们中间横壑着父仇母恨,还怎么去相亲相爱?如果不报仇,让自己娘冤死,自己又怎么心安?
“不能等了……”傅君悦喟然长叹,有些苦涩地问道:“依依,你自己发现吗?到并州后,我们亲热过几次?”
亲热过几次?梅若依身体一颤。
“一次。”傅君悦的声音里带着悲凄:“只送采薇去将军府那天亲热过一次,其他时间,你连给我亲一下唇都不让,每次我捧起你的脸想亲你,你就会说——君悦哥哥你很累了,休息吧。”
“我……”她是怕他累着,想让他好好休息,她看着他一日比一日憔悴很心疼,可是!难道不是怕她娘责怪她与仇人之子相亲吗?
“以前,你心里想什么我虽不说,却清清楚楚,可是,现在我摸不着。”清泪从傅君悦眼中滑出,落入梅若依的发间,梅若依觉得头皮一阵发热,心口却一阵凉过一阵。“咱们明明离得很近,明明我每晚都搂着你睡觉,可我却觉得,你我之间隔着无形的不能突破的东西。”
“我……我……”梅若依嘴唇蠕动。
傅君悦把头挪离梅若依的头顶,捧起梅若依的脸,红着眼眶期盼地看着她,他希望她能对他敞开心扉。
梅若依“我”了许久,却说不出话来。
那结结巴巴的我如钝钝的锯子,反反复复地锯着傅君悦的一颗本来已伤痕累累的心。
他想过梅若依反常的原因。他的爹爹负情薄义让她对感情害怕,府里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她精神恍惚没心情与他亲热,采薇在将军府朝不保夕让她挂心得没心情与他亲热。
这些原因,无论哪一个,梅若依此时都能对他诉说的,可是她却说不出来,那么她不愿与他亲热的原因便只有一个,也是他最不愿意去想的那一个——她到并州与晓楠重逢后,发现她爱的是晓楠。
他在此时提出成亲,固然是怕接下来母亲身子沉重更受不了打击,也因为他心底的恐惧已经快将他压垮,他忍受不住了,他必须把名份定下,他失不起。
“不!依依,你不能爱晓楠!你只能爱我!”傅君悦在心底呐喊,随着梅若依沉默的时间越长,悲伤与恐惧在加剧。
梅若依的身体抖地腾空,“君悦哥哥……”梅若依惊叫,她在傅君悦眸中看到某种疯狂的意味。
“今天,天塌下来都不能阻止我。”傅君悦喃喃道,梅若依被他扔到床上
“啊!”梅若依痛呼——然后发不出声音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傅君悦瞬息间逼近她,以凌厉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力将她的衣裳一一撕碎,他朝她压下,她无处逃无法躲……
他一口咬在她的嘴唇上,隐约的血腥味漫延,君悦哥哥为什么会这样粗鲁?梅若依已经没有了思考或探究的精力。傅君悦饥渴地吮吸着她的唇她的舌,需索着她的唾液她的口腔,他周身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热力——他在一瞬间点燃了蜇伏在她体内的情与欲……
傅君悦吮得越来越狠,到最后是疯了一样的啃咬,血腥在弥漫,□越来越浓,梅若依喘不过气来,手脚软软地摊着,抵在她大腿间的硬硬的铁杵一般的东西在急剧地胀大,那东西进入自己的体内是什么感觉?她觉得自己也随着傅君悦的动作疯了,她渴望傅君悦冲进去,彻底地将她颠覆。
傅君悦剧烈地喘息,低吼一声,一把扯掉自己的裤子,他把手往梅若依那里摸去。
湿……很湿……湿淋淋的……傅君悦浑身颤抖,灵魂快乐地飞上天空——他的宝贝那里很湿,她不抗拒他的亲热,她的宝贝是爱他的。
傅君悦笑了,黑邃的双眸光华流转,璀璨晶亮。“依依,我爱你。”
梅若依被他的笑容震住,她在那双眸子里看到,如果失去自己,君悦哥哥会死。
“依依,原谅我,我忍不住了,等不及洞房之夜了。”他道,身体突然下滑,他的唇齿吸咬开她的花瓣,他的手指探了进去……
“啊!”梅若依发出一声哀鸣,整个身体一阵抽搐,她高chao了。
梅若依脑子里一阵空白,没容她细细地体味,体味那把她整个人烧焦的激-情,傅君悦欺了上来,低头堵住她的嘴,说不清道不明的略带甜酸的味道在他们的唇齿间弥漫开来,那是?她下面的味道!梅若依只觉得热血争先恐后朝脸上涌去,难言羞涩与莫名兴奋激得刚到达过顶点的欲-望更加狂烈,她的身体每一处都在火烧火燎地燃烧着欲-望。他疯狂地吞噬让她呼吸不畅,她喘息着,剧烈地扭动着,想缓解,想平息,又想要他给予自已更高的浪潮……
“依依,我太高兴了……”傅君悦离开她的嘴,他伸手在她下面翻搅,他发抖着喊:“好湿……好湿……依依,我太喜欢你这样了,喜欢你能这样……依依,我爱死你了,依依,再多流一些水,更多些,啊!依依!……让你的水告诉君悦哥哥,你爱君悦哥哥……你爱我……”
他失态地,粗野地在梅若依耳边狂喊,梅若依说不出话,他的手指翻搅带出的扑哧扑哧的声音很响,响得她羞得连微弱地瞪他一眼抗议他怎么能说出这么粗俗的话都不能够了……
傅君悦退出手指,猛一下将自己的衣裳撕扯掉,整个人欺身压了上去。
他拉开梅若依的双腿,红着眼扶着自己的贲张靠近……梅若依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羞怯与隐约的害怕使她身体如秋风里枝头的黄叶般抖索。
“别怕……”傅君悦低下头吻她:“别怕,依依,我不会伤害你的……”他一下一下地吻着,温软而緾绵, “依依,原谅君悦哥哥,君悦哥哥真的等不到洞房之夜了……”他低低地诉说着,轻轻地吻着,后来他的轻吻忽地变了,变得粗暴狂乱。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爱你……依依,原谅君悦哥哥,我会给你一个婚礼的,我会只娶你只爱你一个人的,谁也不能反对我们在一起……包括我的爹娘!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包括晓楠……”
即便是自己的亲弟弟,他也不会放手。他宣告一般,一声比一声高,最后那一声,状若疯癫。
最后那一声,梅若依已经听不到了,她的耳朵里只有爹娘两个字,母亲翻着白眼的死状在她眼前闪过。
“梅儿……你忘了娘是怎么死的吗?”阴恻恻的声音在梅若依耳边响起。
“不!不要!”梅若依惨叫,砰地一声巨响,傅君悦赤条条地被她掀落地上。
一种刺透骨髓一般的钝痛袭向傅君悦,皮肉在这一瞬间被分离,不是因为后脑重重地撞到地上,不是因为求欢被拒。
“君悦哥哥……”巨响过后,梅若依迷蒙的脑子清晰,一愣之后,张惶地跳下地扑过去扶起傅君悦。“君悦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依依,你为什么不说是故意的?你要说你是故意的,你生气我在成亲之前就侵犯你。
傅君悦呵呵一笑,他深深地看着梅若依,温柔地问道:“不是故意的,依依,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梅若依凄凄看他,因为,因为你爹杀死我娘!这话,教她如何说得出来?她这些日子已经被这件事折磨得要疯了,她怎么能让爱她宠她的君悦哥哥跟着受折磨?
“依依,告诉我,为什么?”傅君悦的笑容消失了,他扳住她的肩膀,死死地掐住她,掐得她的骨骼在格格作响。他定定地看着她,他需要她跟他说实话,他要挽回,依依即便喜欢晓楠,对他也不可能全然无情。
“我……我……”梅若依“我”了许久,许久许久,久到傅君悦感觉,他的热情,他的爱,都快耗尽了。然后,梅若依的话,让他在地狱中轮回的心再也不能复活。她说:“君悦哥哥,你别问我好吗?”
别问她好吗?
什么都不用问了!
一瞬间,傅君悦心中疼痛委屈愤怒期待等等所有的情绪一并消失,他把嘴唇触上她的唇,一如他们在沁芳亭中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若有若无,他叹息般的低喃了一声依依,然后推开梅若依,站了起来,大步走到柜橱前拿衣服穿衣服。
在梅若依回过神来之前,傅君悦大踏步离开了。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节傅君悦误会依依喜欢晓楠,灵感来自恶作剧朋友的评论,(^_^)谢谢恶作剧朋友啊!
共君沉醉
君悦哥哥生气了?肯定生气了!
不!没有!
他临走时还亲她,还温柔地喊她依依。对,君悦哥哥没有生气,他是又要出去给他的那个散步了。梅若依空空的酸酸的心瞬间转甜。忽而悄悄笑了,这大白天的,君悦哥哥你顶着根棍子出去散步,不怕给人笑话吗?
那笑容在梅若依脸上没停留多久便消失了,澎湃的激-情消退后,红果果的身体感到冷了,随着身体冷却的,还有一颗起皱苦楚的心。
“二少爷,二少爷你等一下。依依,二少爷来了……”门外传来春桃的高喊,梅若依吓得跳起来,捡起地上的衣裳慌乱地往身上穿,穿了一半一看多处撕开了又忙忙扯掉,奔到柜前另拿,幸得她的衣服也搁了不少在傅君悦房里,总算不至于没衣可穿。
越急越乱,等到穿戴梳理好,已过了一刻钟不只。
“二少爷。”
“依依,你的嘴怎么啦?”傅晓楠惊叫,冲上前伸手去抚梅若依嘴唇。
梅若依后退,堪堪避过他的手。
“依依……”傅晓楠蔫了,怔怔看她。
梅若依轻咬了一下本来红肿的唇,心思转了几转,咬牙道:“大少爷弄的,二少爷,我和大少爷……”
“依依,你听我说一句行吗?我也喜欢你,你考虑一下好吗?”傅晓楠急急地打断梅若依的话,握紧垂在身侧的手,结结巴巴道。
那双与傅君悦一模一样的眸子布满红丝,满是渴望地看着她,梅若依暗叹,轻轻地拉开自己刚才为遮盖痕迹围上的狐毛围脖。
红红青青的咬痕吻痕布满整个脖子,傅晓楠愣愣看着,一步一步后退。
“二少爷,对不起,依依的心是大少爷的,人也是大少爷的,无从分拆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我跟我哥同时与你相识的啊!”傅晓楠喃喃地道,素常跳跃的充满活力的眸子绝望而不甘。
梅若依眼里有些酸,别过脸不敢去看那张痴情的脸,傅晓楠从清风离家出走那晚就明晓对自己的心了吧?并州重逢许多天,他得怎么克制自己?才能忍住不来找她!
“依依,你什么时候和我哥好的?”傅晓楠颤声道:“我想知道,我在哪时就输给我哥了。”
哪时跟傅君悦好上的啊?
是雍州客栈中傅君悦第一次亲她摸她吗?
好像不是,沁芳亭中他就亲她了。
还是在更早些,傅君悦为了她撤了青霜绿翘值夜的职责,或者更早,他在她与绿翘的争斗中毫不犹豫站在她这一边,还是在他诈病费尽心机把她调到朗月轩之时,或者,在那个冬日,当他把自己手里的半个包子递给她时,当他那么了解她,拿了帕子在地上蹭了灰尘给她抹脸时……
梅若依痴痴想着,原来,她跟君悦哥哥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了。
傅晓楠失神地看着,看着梅若依那双清澈明净的大眼在回忆里迷迷朦朦,看着那双大眼在回忆中溢满柔情……
他明白了,他没有机会了。
“依依,我懂了。你跟我哥好好过吧。”军中的磨砺已使傅晓楠的想法与离开清风时不同了,在占有与祝福之间,他很快地选择了祝福。
梅若依吸了吸鼻子,仰头将眼里的泪水逼回,感激地道:“谢谢你,二少爷,你长大了。”
傅晓楠昂头笑了,拍了拍胸膛道:“我当然长大了,告诉你,将军昨日又提升我为恩骑尉了,将军说,过了年,要策划对鞑子的游击歼灭仗,由我带兵,让我好好干,这一仗胜了,他要请旨册封我为云骑尉。”
梅若依欣慰地笑了,大大咧咧的二少爷真的长大了。
“依依,那我走了,我要去大营训练了。”傅晓楠憨笑了一下,转身就往外走。
梅若依猛地想起采薇的事,傅君悦这些日子太忙了,再出城去军营会不会很累?傅晓楠随时能见到他爹,不若让他给她爹传话一声?不,傅晓楠不是傅君悦,未能将话说清楚的。
“二少爷,你等我一下……”梅若依喊道。还是给她爹写一封信吧。
怎么写?梅若依提笔的手顿住了。
“依依,你要跟将军说什么?”傅晓楠见她怔忡许久不动笔,奇怪地问道。
要说什么呢?突地,有一个念头从梅若依脑中闪过,君悦哥哥已经提出要成亲,她不能再拖了,事情横竖得找个解决的办法,不若先试探一下她爹的态度,同时把采薇的事解决。
“二少爷,你能带我去见将军吗?”
“能。走吧,我带你去。”
军营按理是不能进女人的,但并州的仗一打十几年,尹茂山上奏朝廷得到皇帝许可后,将大军驻扎到城外,士兵家属在战事不紧张的时候,是允许到并州城里来探亲的。
只不过得先申报,由上司批准了方得见上一面,然后批了假到并州城里的营房里团聚一两日。
傅晓楠想着尹茂山自个儿是最高长官,不用申报,直接把人带过去再进去禀报一声就是,他也没想过,把人带去了,尹茂山如果不见怎么办。
梅若依跟春桃交待自己跟傅晓楠出去玩儿,让跟傅君悦禀报一声。又去灶房里悄悄交待采薇娘静候她的消息。
傅晓楠骑马的,梅若依不会骑,自然也不能跟他同乘,傅晓楠让傅开去禀告傅廷孔氏一声,自己驾马车带着梅若依走的。
虎威军驻扎在并州城北面二十里地处。军营在望眼欲穿中看到了,听傅晓楠说那就是军营时,梅若依忍不住有些愣神,太简陋了,那一排排土坯房子,怎么看都不可能住得舒服。
“这有什么?有得住就很好了。”傅晓楠不以为然道。梅若依回神,方知自己刚才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了。
“将军住的房子会好些吧?”对于自己爹爹的生活,梅若依还是很好奇的。
“一个样。打仗的,有张床睡着就不错了。现在鞑子远遁了,还是轻松的,老兵们说前几年,那可是每天只能眯一小会……听说打得最狠的那次,鞑子数倍于我军,将军带着人在鞑子的地盘里,硬是凭着手里的一杆枪,凭着兄弟们的热血,闯出一条血路出来,那次兄弟们两天两夜没合过眼……”
梅若依愣愣地听着,心口一阵阵抽疼,原来自己的爹这个威名赫赫的虎威将军头衙,是拿命拼出来的。
“这些年将军战功赫赫,本来早提升一品了。听军中的老人说,七年前打了一场大胜仗,估摸着鞑子短时期内无力再来犯境,将军跟朝廷告假回家接妻儿,朝廷不批准,他便修书回家让妻儿过来,谁知妻儿就在那时不慎给烧死了。将军很伤心,这些年朝廷所有封爵都拒绝接受。他说要保持虎威将军这个封号,九泉相见他的妻儿对他不感到陌生。”
什么?她爹没有忘了她们娘俩吗?梅若依整个人僵住了,傅晓楠也罕见地有些忧郁地道:“将军对夫人的深情,军中上下莫不叹服,这些年将军告不到假,虽未能回乡拜祭,每年夫人与小姐遇难那个月,却是整个月吃素的,哪一年过年都不回并州城里,独自留在营中,听说是要与逝去的夫人与小姐团聚。”
梅若依痴了,良久,正想问傅晓楠,并州城中的那位现任将军夫人可是他姑妈,他不会不平么,军营已到了。
守门的士兵笑着跟傅晓楠打招呼,扫了眼马车,看到梅若依后笑问道:“傅骑尉,这位姑娘是?”
傅晓楠不愿介绍梅若依是他家的丫鬟,含含糊糊道:“找将军的。”
找将军的!那士兵眼睛一亮,边上一人飞奔而去。
见个面还真不易,不知会不会白跑一趟?若是见了面,该怎么称呼?梅若依默默想着,心头又想见又不想见,一颗心竟是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等了一会,那跑去禀报的士兵回来了,垂头丧气道:“傅骑尉,将军说不见,说他不会回城过年的,让你把小姐送回去。”
梅若依松了口气,此时知她爹没有忘了她们娘俩,相见却不说出自己的身份,实实做不到。若是说出自己身份,少不得要说当年隐情,他爹既然对她们娘俩念念不忘,如果雷霆一怒,傅家会不会?自己与君悦哥哥……梅若依这样想着,听得傅晓楠埋怨那士兵报错了,说来的不是他表妹凤兰,他要自己进去禀报,忙道:“二少爷,咱们回去吧,我这会想着,没有什么事要跟将军说了。”
“没什么事?”傅晓楠奇怪地梅若依。
“嗯,回去吧二少爷。”
回就回,虽然白跑一趟,傅晓楠还是很高兴,明知没有希望的,可是那情丝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能跟梅若依呆在一起一会儿也是好的。
傅晓楠与梅若依回城,这个时候,傅府里人声鼎沸闹腾成一团,正在到处寻找傅君悦。
傅君悦中午离开清风阁后直接出了傅府,中午饭也没吃,就一直在街上怔怔地行走着,冷风刺骨,而他身上别说披风斗篷,连狐毛围领子都没有,只一身锦袍,他也想不起要找个地方避寒,更想不起要吃饭,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失去他的依依了。
黄昏时,傅晓楠带着梅若依走在回并州城的路上,傅君悦仍在街上蹒跚而行,夜深时,精神与肉-体到了极限的傅君悦,晕倒在大路旁。作者有话要说:内流……谢谢将离的地雷,真有些不好意思,你投了那么多雷了,谢谢你!感谢厚爱~将离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2-06-13 17:21:52
共君沉醉
傅孔氏是晚膳时就吩咐了寻找傅君悦的。
晚膳时傅孔氏不见大儿子,一问之下谁也不知上哪去,傅君悦一惯孝顺懂礼,孔氏当然不会认为他是在闹脾气,微微便有些着急,吩咐云霞传话傅开派人到各府询问,后来傅君悦一直未回,又命傅开使人上街寻找。
大户里没有秘密可言,傅君悦上午求傅廷孔氏许他和梅若依成亲的事,下午傅府里便传遍了,傅开以为傅君悦是在逼孔氏同意,与妻子心里打起算盘,需得让孔氏同意梅若依与傅君悦的婚事,自己女儿那边便没了隐患,孔氏后来还让派人上街找寻傅君悦,傅开只派了人各府去问一问,根本没派人上街寻找,若是上街找了,或许就遇到傅君悦了。
从酉时不到找到亥时,人没找到也不见回来。
孔氏急得淌眼抹泪:“老爷,这,悦儿到底上哪去了?可别出什么事。”
“这?应该没事吧?夫人,别担心,来,吃点东西吧。悦儿一个大男人,哪就出什么事,许跟哪家公子玩去了,要不,让人去那些地方也找找?”傅廷安慰道。
孔氏如何吃得下?那些地方?青楼!孔氏摇头,大儿子心里眼里只有梅若依,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虽说只不见了几个时辰,可大儿子哪时有什么事离府,即便不能亲自告诉她,也会使下人禀报一声的,从没有过这样的事。
“太太。”傅开媳妇掀帘子进来了。
“有悦儿的消息了?”
“没,四处找遍了,没见到,有来往的几家都去问过了,都说大少爷今日没去过。”
“这,这可怎么好?”
“夫人,你别转了。”傅廷给孔氏转得头晕。拉了孔氏坐下,期期艾艾道:“夫人,悦儿是不是生气了?要不,你就同意了吧。将军不是很喜欢那丫头吗?认闺女是早晚的事,悦儿做了将军女婿……”
孔氏长叹,傅开媳妇趁机帮自已女儿打发情敌,接口道:“太太,老爷说的有理,依依那孩子真不错。”
是不错,可是,离开清风时走得急,侄子与嫂子还从外家没回,招呼都来不及打,侄子那个混世魔王,自己如果让儿子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娶了梅若依,只怕……
不能怪孔氏这么怕孔歆,有一年大冬天里,孔歆兴致来了要进山打猎,孔氏拦着不让进山,孔歆找来一把刀,往自己脖子就抹。
孔歆自戬的狠劲吓着孔氏了,自那后只能跟嫂子一起捧着宠着顺着侄子,不敢忤逆半丝。
撇开门第家世不说,在侄子同意前,孔氏是不敢同意儿子与梅若依成亲的。
“外面没有?难不成在家里?”孔氏突地想着大儿子是不是着了巧月的暗算?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亦且夜深了傅君悦还未回转,大是反常,由不得着了慌,吩咐将合府下人全喊了起来,一寸一寸旮旯地儿也不放过搜索。
各处找不到傅君悦,傅开媳妇领着人敲开了月园的门,她要带人进月园搜寻。
“反了反了……”巧月指着傅开媳妇大骂,今日听说孔氏有喜,她本来就一肚子气。“老娼妇,你跟我去见老爷,我今晚不治死你,我不活了。”
巧月言谈粗俗,却是自小在尹府养成的。
文秀性情极妒,偏尹茂山处处迁就她,梅苑的丫环调进一拔不久又赶走一拔,略为头脸周正性情和顺的丫环在梅苑都呆不了,只巧月一直留着。在少爷身边,即便是粗使,份例月钱和赏赐也比别处好得多,巧月见比自己丑的在梅苑还呆不下,慢慢便明白自己得以一直留在梅苑是因为言谈粗俗不堪,于是更加有意无意的开口脏话闭口恶语,慢慢的便养成了习惯了。
傅开媳妇听得巧月左一句老娼妇右一句老娼妇,只气得脸皮紫胀,清风傅府里哪怕粗使丫头也没言谈这样粗俗的,更加没有人敢骂管家娘子老娼妇。傅开媳妇也在心里发誓不治死巧月她也不活了。
“老爷,这个老娼妇……”巧月妖妖娇娇来到孔氏上房,也不行礼,指着傅开媳妇大骂,立逼着傅廷治傅开媳妇死罪。
傅开夫妻是孔氏的人,治傅开媳妇不就是治孔氏么?孔氏现今可是有着身孕,气不得的。
“消消气消消气……”傅廷推推诿诿递摩胸抚背,治罪的话却不说出来。
巧月气得花枝乱颤,那梅若依有两位少爷护着也便罢了,这个没靠山的老妇人她要还治不了,她的脸面何存?她使出了刹手锏:“老爷,我话说在前头,今日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治不治这个老娼妇的罪?不治,我马上去找我家少爷。”
“你!”傅廷如遭雷击,登时浑身不自在。
孔氏不知巧月拿捏着丈夫的把柄,以为巧月这话是挟着将军府故人的身份要挟丈夫,她是个极聪明的,当下怕丈夫发话治傅开媳妇自己再开口阻止失了丈夫面子,急朝傅开媳妇打眼色,又抢在傅廷开口之前颤声道:“廷哥,这些年你不在我身边,府里诸事俱赖傅开夫妻打点……”
傅孔氏泪如雨下,傅开媳妇那头扑地双膝着地跪下,含泪诉道:“老爷,府里遍寻不着大少爷,只月园未找过,月姨娘不给奴才带人搜月园,莫非?”
孔氏那泪滴得傅廷心慌意乱,傅开媳妇莫非两字又停得巧妙,傅廷想起大儿子下落不明,瞬间竟也有些怀疑巧月害死大儿子了。
傅廷半晌不言语,巧月见刹手锏使出还不见效,火气非同小可,一甩袖子扭身出门。
演也得演一出了,巧月一头走,一头骂,高声吩咐备马车——直奔将军府而去。
傅廷见巧月真个奔将军府而去,怕尹茂山在家,巧月一怒之下把他的底兜出来,吓得脸色惨白,顾不得大儿子下落不明,也顾不得安抚妻子,颤着身体奔了出去,另唤了马车直奔将军府而去。
**
“这么晚了,这些人在干嘛?”傅晓楠见下人到处奔跑,大感不解。
“二少爷,大少爷有没有跟你在一起?”傅开正张惶,见了傅晓楠,迎上来满怀期盼问道。
什么?
“没有啊!”
君悦哥哥不见了!梅若依周身发寒,上午君悦哥哥真的是生她的气吗?可是,君悦哥哥即便是生她的气,也不会故意躲起来不回家的。
梅若依根本想不起要羞躁了,与傅晓楠两人飞奔上房找孔氏。
“娘,怎么回事?”
“太太……”
“你们上哪玩了?怎么这么晚?依依,上午悦儿回去后说了些什么没有?……”
梅若依与傅晓楠有很多问题,孔氏也有很多问题要问。双方都说不出什么。梅若依听得街上府里甚至月园在巧月走后也找过了都不见傅君悦,急得整个人魂儿出窍,什么也顾不得了,要求孔氏再给她带着人上街寻找傅君悦。
都夜深了,街道上哪来的人?不过孔氏慈母之心,与梅若依一样不可理喻。
“傅开家的,把人全派出去寻找。”
这一夜及其后的许多天,傅府里的人在并州城里到处寻找,傅君悦却似凭空消失了般没有找到。梅若依几乎要疯了,再记不起傅君悦是她的杀母仇人之子了,每天游魂似的在城里到处转悠打听。幸而傅晓楠从军营里请了假,每天跟在她身边陪着,才不至于出事。
这个年傅府里冷冷清清,半个月后,孔氏撑不住了病倒了。
“太太,且宽心些,不会有事的。”云英劝道。
“还是没有消息吗?”孔氏无力地问道。
云霞难过地摇头。孔氏咳了咳,怔忡片刻问道:“梅若依怎么样了?”
“没个人样了。”云霞眼眶都红了,云英也有些忍不住,哽咽着道:“太太,大少爷此次若是平安归来,你就同意了罢。”
孔氏大咳,直咳得泪花飞溅,许久停了下来,沉沉地叹了口气。是的,只能同意了,她想清楚了,侄子再重要,没有儿子重要。
傅廷自那晚追去将军府哄巧月后再没有回来过,孔氏感到齿冷,齿冷之余也迫切地感到自己需要通过梅若依将尹茂山也变成自个儿的靠山。
傅廷怕巧月将自己杀死文秀的事告诉尹茂山,这是他作恶自惊了,巧月不过是借此要挟他,哪敢真说出来,说出来尹茂山连她都不会放过。
巧月寻思此次需得摆足架子方能回家,而傅雅秀却有了杀她之心,假意待她亲热,一再留她,巧月也便住在将军府不回了。傅廷怕她真个跟尹茂山说出真相,只得也留在将军府哄她。
梅若依已经记不起采薇的事,也忘了母仇了,每日里只是痴痴地盼着傅君悦出现。
“君悦哥哥,你回来吧,我再也不去想我娘怎么死的啦,我什么都依你。”作者有话要说:故人这篇文收到朋友们很多地雷,很激动,感谢朋友们厚爱。昨晚又收到mimi和miumiu的地雷,感谢感谢!感谢两位厚爱!谢谢!mim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2-06-13 22:07:51miumiu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2-06-13 23:50:48
共君沉醉
似是听到梅若依的求告般,正月二十日,傅君悦回家了,那个时候梅若依与傅晓楠正在街上找寻,春桃赶来告诉她的。
“真的?”梅若依问得这一句,飞一般朝傅府奔去。
“回来是回来了,可是……”春桃同情地摇头,梅若依已远去了。
回是回了,可是同傅君悦一起回来的,还有邵卓妍。
梅若依飞奔的脚步在厅门口顿住,半抬起的右脚也忘了要搁回地面,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厅里面。
“哥……”傅晓楠在梅若依之后奔跑而至,越过梅若依进了大厅,随即又退了回来拉梅若依:“走啊进去啊依依。”
梅若依脑中似有万千思绪,却又似空白虚无。心头空落落的,身体似不是自己的了,整个人软软地要倒下却又倒不下去。
“哥,你这些日子去哪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声?”梅若依听得傅晓楠愤怒地责问傅君悦,听得傅君悦温和地道:“哥这些日子跟邵小姐在一起……”
君悦哥哥这些日子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怎么可能呢?可是,挨着他而坐的,确实是一个女人,还是她见过的画像里的那个美人。
梅若依忍不住生出一股错觉,只以为眼前光景,是自己这些日子担忧惧怕而作的一个梦。
“依依,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去休息吧。”孔氏忍不住开口了,梅若依那死灰一样的大眼晃得她心口抽疼。她不知大儿子到底怎么想的,梅若依出现在大厅门口,凄楚而怔忡地看着大儿子,大儿子却一动也不动时,她一点庆幸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沉甸甸的感到很悲哀。
梅若依恍恍惚惚回清风阁的,一头栽倒床上睡死过去。
睡里梦里迷迷糊糊间,傅君悦走了进来。
“君悦哥哥……”梅若依低叫,含着委屈与愤懑:“君悦哥哥,你为什么带那个女人回来?你不喜欢依依了吗?”
“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傅君悦黑邃的眸子瞬间漾起悲凉,梅若依见他答不出话,气得咬牙切齿:“君悦哥哥,你把依依作弄完了就不要了?”
“我不要你?”傅君悦沉沉地笑了,梅若依被他笑得发毛,心里又怨又恼,想着傅君悦不声不响失踪那么多天,又跟邵卓妍在一起,不知是不是把跟她在一起做过的事也跟邵卓妍做过。气得朝傅君悦扑过去,俯下-身咬住他的肩膀,恨恨问道:“你失踪那么多天,有没有碰过那个女人?。”
傅君悦惨笑着道:“你心里又没有我,管我有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梅若依又悲又痛,用力地踹傅君悦,哭道:“我心里没有你?没有你我给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真的?你心里有我?”傅君悦空茫的眼神骤然变得鲜活,灼热的眸光射向梅若依。
梅若依毫不退缩地迎上那束炽热的的目光,冰冷地与他对视,将遣责与不甘悲愤从大眼中向他刺去……
“我真糊涂。”傅君悦低喃,唇舌猛欺上来,执拗地强迫地敲开梅若依紧闭的嘴唇,含着她的舌头吮吸需索。一手熟门熟路地穿过重重布料,直接将手指戳了进去。梅若依的脑子一片空茫,清明整个的被他挤压出脑袋,他火热的深吻令她周身阵阵发麻,她的舌头迎了上去,两条舌头粘咬在一处,纠缠翻滚,舍不得离开一分半分。
“君悦哥哥……”梅若依已忘了要生气,羞耻被远远抛开,她无法抑制地逸出一声又一声呻吟,傅君悦点燃了她身体里的每一丝欲-火每一寸渴望,她微闭着眼,柔软纤细的身体微微蜷曲着,既委屈又满足地在他的唇下在他的手指下颤栗……
“依依,我想死你了。”傅君悦喃喃道。
“真的?那你为什么那么多天不回来?又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听她说我晕倒路边,她正好路过救了我的,这些天我一直晕迷着,下午刚醒过来就回来了。”
晕迷这么多天!可是他的气色看起来还可以。梅若依觉得不对,可是她不愿意去细思,君悦哥哥没事就好,没变心就好。不,她也不会给他变心的机会。
她不说话了,把手滑到傅君悦腿间,那里很硬了,君悦哥哥想要自己了,梅若依隔着布料按住傅君悦的棍子,低声道:“君悦哥哥,这回,你不用给它散步了。”
“不用给它散步?依依,你要给君悦哥哥是吗?”傅君悦含混地喘息着问:“它胀得我发疼,依依,不给它散步,只能让它进去你那里面。你愿意吗?”
我哪时不愿意过?梅若依暗暗埋怨。
“依依,你不说我当你愿意了啊!”傅君悦哑声道。
他拉开自己外袍,将裤子褪去,露出粗-大的一根热棍。梅若依没有如此直观地看过,见那根东西弹跳起伏,不由得情难自已。拿眼睛看傅君悦,目光中五分羞躁,五分渴求,看得傅君悦腹间那火愈烧愈旺,那物事更胀更痛。他三两下除了衣衫,合身压上,狠狠地捅入,梅若依轻颤,却没感到痛,稍一迟钝,方感到傅君悦那物事并没有进去,只在门口扑腾奔突。
饶是如此,那磨擦也让人酥痒麻软,舒爽甘畅从磨擦处散开去,传遍四肢百骸,梅若依不由抬手勾住傅君悦脖颈,在他身下左右扭动。
“依依,为什么呢?我为什么不死心呢?为什么我到现在还舍不得你?”梅若依听得傅君悦悲苦地低语。不死心?梅若依不明白,可是她听明白他想舍掉她,采薇娘说过,男人的东西进了女人那里,女人的清白就没有了,君悦哥哥的东西如果进去了,他就不会再舍掉她了吧?梅若依挺起下-身,但是没有上一次那样的饱胀与疼痛,为什么呢?她弓起身体看,无意识间竟是极尽求-欢之媚态。
“依依,你想看着?”傅君悦吸气,猛一下将梅若依抱了起来,拿起枕头垫在她脑后,梅若依清楚地看到粗-大的物事在自己腿间进进出出,恰似巨蟒在草丛间穿梭。
皮-肉相蹭的感觉说不出的快意,亲眼看着更让人情动,梅若依饱胀的山峰上两粒红樱硬-硬地挺立,着意挨蹭着傅君悦,傅君悦喘息着,一手支撑身体,一手从草地沿着莹白平滑的小腹向上,灵巧的指尖掠过平原来到山峰,停留在那嫣红稚嫩的顶点,无比耐心地像逗弄着宠爱的孩子一样温柔地挑弄。
酥麻从顶端一点一点钻入体内,带出一波又一波的快活,五脏六腑被那快活一一浸润。梅若依欢快地呻-吟着,挺起胸膛只想把心底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再酝酿得更浓烈,只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与傅君悦血肉相融,化作一处,永不分离。
……
梅若依一觉醒来,只觉得整个人无比舒畅。
“依依,你醒啦。”春桃的声音把梅若依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梅若依一边拢头发,一边笑着问道,言行中不知不觉带了慵懒带出了无限风情。
春桃微微失神,愣了愣方道:“你睡了两天一夜了,大少爷让我在这里面守着你呢。”
两天一夜!梅若依惊跳,抬眼一看,却是在自己房中,微微有些诧异,为什么君悦哥哥没有抱她到他正房中睡,再一转念又释然,两人毕竟尚未成亲,需得避人耳目。
“大少爷呢?”梅若依微微有些奇怪自己睡了那么久,傅君悦怎么没有守着她。
“大少爷在前面大厅。”春桃斟酌着道:“表小姐来了,邵小姐这两天一直住在咱们府里做客。”
梅若依眉头微皱,邵卓妍救了傅君悦,留她住两天也是情理中,她心里倒没有哪不舒服,只是听到尹凤兰来了,不觉又想起她娘的仇。
梅若依甩了甩头,把心事放到一边。经与傅君悦此番差点生离,她不想再去纠缠。
由春桃服侍着盥漱了,春桃端过来满满一桌子汤汤菜菜,梅若依吃了一碗七锦梗米粥,喝了一碗笋干汤,又吃了不少菜。
搁下饭碗,梅若依神清气爽,走到衣柜前打算着意穿衣打扮一番。
“依依,你稍等,我让芜菁和翠娥抬药汤进来,你泡一泡吧。”春桃道。
药汤?这是君悦哥哥吩咐的了,梅若依心头甜甜的,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春桃把一切打点好,关上门出去了。梅若依解开衣物,跨进浴桶里慢慢沉了下去,淡淡的药香将她包围,暖暖的药汤温柔地抚慰着肌肤,周身的毛孔都惬意地打开了,梅若依舒服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种温暖舒畅的让她沉迷,想着这是君悦哥哥安排的,梅若依一颗心温水刷过般软软的,她轻轻地揉搓着身体,当手指清洗到下面私-处的时候,梅若依突地想到傅君悦的长指在里面作弄过,这一想,一股酥麻之感抖地升起,手一颤,不由自主地轻轻挑了一下,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小脸发烧般红了起来,羞得只想一头埋进水里。
但是,身体似乎好热……好痒……
梅若依闭着眼,靠在桶壁喘息,哒地一声轻微的响动过后,似幻觉般,一双大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梅若依羞躁地低哼,眼睛闭得更紧了。那双大手在她的身体各处移动,在把身体其他地方都揉洗过后,又把手伸到下面,修-长的手指在花瓣处掏弄着,上下不断揉搓……
共君沉醉
“啊……君悦哥哥……”快乐让她身体轻颤,小嘴微张逸出一声又一声细碎的呻吟。
“喜欢吗?”傅君悦柔声问,心头满满的幸福让他失了分寸,忍不住的一听梅若依醒了,丢了客人就跑了回来。
“喜欢……”梅若依心跳加速,身体快要融化一般软绵绵的,声音极是极婉转撩人。
傅君悦低喘,勉强克制着在梅若依脸颊上轻轻一吻,把她抱出浴桶,拿布巾包住身体。
把头发擦干,一件一件的给梅若依穿上衣裳,把梅若依抱坐自己膝上,两人亲昵地依偎在一起,久久的谁也舍不得开口。
“君悦哥哥,你怎么会在街上晕倒?又怎么会给邵小姐救了?”梅若依到底忍不住发问。她当然不会认为傅君悦那日求欢不成跟她撒气。
傅君悦前日回来,心灰意冷了无生趣,见到梅若依的一刹那,梅若依的憔悴让他死去的一颗心不自禁的死灰复燃,回了清风阁后,他悄悄地进了梅若依的房间,梅若依睡里梦里温顺緾绵,情意千重婉转相就,他拿话试探,梅若依怒不可遏声声责问。
“你把依依作弄完了就不要了?”
“我心里没有你?没有你我给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傅君悦那时很想抽打自己,自己怎么能怀疑依依?那么多年的情,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依依心情不好,应是对他爹负情薄义感到心寒,责备他爹的话,在他这个作儿女的人面前不便提起吧。傅君悦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释,不觉又愧又悔。梅若依此时问起,傅君悦不想隐瞒,吞吞吐吐半天,到底说了出来:“我那天很伤心,在街上走了一整天,走到深夜时晕倒路边,邵小姐恰好路过。”
邵卓妍当然不是恰好路过,芜菁与翠娥寄了信进京,她急急赶了过来,连快过年了也顾不上了,正想着怎么与傅君悦不失面子地偶遇时,芜菁翠娥传了话出去,告诉她傅君悦不见了。傅开派人上街寻找前,邵卓妍的人已经开始在街头找寻,并且找到傅君悦,一直跟在傅君悦身后了。
梅若依没有注意到邵卓妍怎么那么巧遇到傅君悦,她的注意力放到另一个问题上了。
“你很伤心?走了一天?”梅若依奇怪地看傅君悦,虽没问因为我不给你就那么伤心吗?然眼神也把这意思表达出来了。
傅君悦脸躁得通红,看梅若依睁着大眼看他,只得说了出来:“我误会了,以为你喜欢晓楠。”
“你……”梅若依猛地挣开傅君悦的怀抱跳下地,狠瞪傅君悦,脸憋得通红,牙咬得脸颊两边的肌肉都在抽搐,身体一阵一阵发抖,好半晌,扑过去对着傅君悦一拳捶去,口中恨骂道:“你不是人……”
“好,好,我不是人……”傅君悦口角噙笑,由着梅若依捶打,梅若依打了一阵,哇地一声哭了,边哭边骂道:“我跟你……我们都那样子了,你还想怎么着?怎么还能那般思想?我要是喜欢二少爷,还能跟你……”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傅君悦轻轻地吻去梅若依那让他疼得慌的泪水,梅若依停了他还拉着梅若依的手捶打自己。
“就因为不给你,你就那样胡思乱想,真想要,你就要吧。”梅若依哭了一会,有些伤感地道。
傅君悦重重地吻上她,模模糊糊含含混混呢喃道,“对不起,再不会胡思乱想了,以后也不会胡来了,等咱们成亲时吧,那时你再安安心心地把自己交给我,我不想你跟着我时有一丝一毫的委屈……”
梅若依听得一颗心都融化了,什么怨怒都没有了,软软地瘫在傅君悦怀里不能动弹了。
傅君悦亲了一阵,那下面又开始叫嚣,激得他直想把怀里软面条似的人儿连皮带骨拆吃入腹,完完全全占有。
然而明确梅若依是喜欢他的,他便再舍不得在成亲之前要梅若依了,怕的是此时尽情放纵了,若是成亲前先有了孩子,会使梅若依声名不雅了。
两人又温存了一阵,傅君悦亲了亲梅若依,柔声道:“邵小姐和凤兰在前面,我去陪客人一会,你刚睡了这许久醒来,别睡了,让春桃陪着你到园子里走走。”
“嗯。”梅若依点头应下,看傅君悦外袍湿渍一片,忍不住脸红,低声道:“去换一套衣服再去。”
两人眼光緾绵,胶合在一起难舍难分,傅君悦一顿足,咬牙转身,梅若依偏不遂他的愿,从背后扑上前来环住他的腰,踮起脚尖把下巴靠上他的肩窝,轻轻地咬住他的耳垂。
傅君悦吸气:“乖,依依,你别逗我了。”
“偏要逗你。”梅若依轻笑,朝傅君悦耳洞里吹气,一只手朝前面撩去,果然又是竖起热棒子了。
傅君悦回到正厅是半个时辰之后,距他跟客人致歉说要离开片刻是一个时辰了。
他离开时是淡紫色弹花暗纹翻领锦袍,回来时却是藕色丝织长袍,邵卓妍敏感地注意到了,由不得心里一阵阵发苦。
救回傅君悦的开始几天,傅君悦一直昏迷着,人事不醒时不停地低喃着依依,她对于这样一个用情至深的男子的好感猛然间就从想征服变成想得到,她不想傅君悦太快见到那让她又妒又恨的人,使了大夫开了安神药喂傅君悦服食,一天拖了一天,怎知后来傅君悦似乎迷梦里还隐有所觉,她再奉上药时,傅君悦十次有九次不停呕吐,终使她无计可为。
她厚着脸皮呆在傅府不走,不料傅君悦却把表妹接了过来,客人一陪就是一双,根本不给她独处的机会。
他言语谦和有礼,温淡而疏离。邵卓妍觉得自己万般心计千种柔情,使在傅君悦身上却如大石沉海,一点儿波浪都掀不起来。
本来她以为自己身份不凡,即便傅君悦慢待她,他的爹娘总不会轻忽她。哪知自傅君悦接了表妹过来,傅夫人的目光便整个的放在那位表小姐身上,一会汤一会水这样那样只怕委屈了那位表小姐。根本顾不上招待她了。
皇商之女自是比不上将军千金,邵卓妍暗暗悲愤,想离去,可看着傅君悦一张年轻秀美的脸庞,挺拔俊雅的身姿,就怎么也不舍得走了。
“大表哥,你上哪那么久?”坐在邵卓妍旁边的尹凤兰可不像邵卓妍要扮含蓄温婉,她不满地大声问道。
“我回去看依依了。”傅君悦微笑道,并不避讳。邵卓妍呆了,瞬间只觉心灰意冷。尹凤兰咦了一声,笑道:“大表哥,你好不害羞,回去看女孩子也敢说出来。那依依漂亮吗?带我去看她。”
“依依很漂亮。”傅君悦笑道,深邃的双眸满是柔情,“依依这些日子累了,我让她好好休息,等大表哥成亲后,你哪时想见都可以见到。”
尹凤兰性情娇纵说话口无遮拦夹枪带棒,傅君悦怕她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刺伤梅若依,自是不会给她去清风阁找梅若依使梅若依不自在。
把尹凤兰接来打击邵卓妍,是撞巧了,不是傅君悦有意为之的。
傅君悦回家后,与梅若依误会消除,便又一次跟孔氏提出要跟梅若依成亲,孔氏没有再反对,只是傅廷不在家,得等他回来再确定下来。傅君悦于是去了将军府请父亲回家。
事实证明自己被冤枉了,巧月气焰更加嚣张,傅雅秀要实施自己的计划,自然不会给她回傅家,傅廷不明就里,只能留在将军府哄人。傅雅秀对孔氏怀了内疚,于是便让傅君悦把尹凤兰接去傅府玩耍,稍为弥补孔氏之意。
邵卓妍又住了几日,傅君悦一直客气而有礼地招待她,言谈间不时夸梅若依一两句,有意无意流露自己对梅若依的深情,邵卓妍自个儿先撑不住了,告辞离开了。倒是尹凤兰住下就没有再回去,孔氏欣喜不已,每日里只恨不得把这些年的疼爱加在一起给女儿,也不去想其中的反常之处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傅廷与巧月一直不回傅府。
“晓楠,明日你和哥一起去请爹回家吧。”傅君悦打算兄弟俩一起去把他们的父亲请回来。
傅晓楠一千个不愿意,摇头道:“爹不在家,那女人就不回来,咱们还乐得清静。”
傅君悦暗暗叹气,母亲前些日子有表妹陪着心情愉快,这些天却开始挂念着他们的爹了,精神微有短少,对身体不利。他自己也想尽快把亲事办了,孟家那边已派了人前去送礼提亲,傅君悦不想再拖,打算去清风的人回来就成亲。
傅君悦这天又去了趟将军府,回来后整个人有些沉默。
“君悦哥哥,怎么啦?你有什么心事?”这晚两人亲热后,梅若依担心地问。
“有一件事,我不知要阻止还是置身事外。”傅君悦唇角泛起一抹苦笑,凝视着帐顶,眸色幽深。
“什么事说出来我替你拿主意。”梅若依笑道。抬腿蹭了蹭,身体一扭一扭撒娇。
傅君悦叹了口气,低声道:“这种腌臜污秽不堪的事,君悦哥哥真不想给你知道。”
“说嘛。”梅若依有些好奇。
“……原来姑妈说她负责根除,是这样的负责。”傅君悦沉重地摇头叹道。
傅君悦今日去将军府,从脸色上发现巧月中了慢性毒药了。
梅若依呆了,瞬间想到杀人灭口四字。
巧月死有余辜,可是,这个人需得由她爹来处置才是,还有,巧月死了,当年的隐情就没了证人。她如果跟爹说出隐情,她爹会相信她吗?
没了证人就没了证人,有一个声音在梅若依心底说,没了证人,你爹就永远不会发现真相,你便能和君悦哥哥长相厮守。
梅若依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
共君沉醉
梅若依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
“看,不想跟你说的,这不心头不舒服了吧?”傅君悦把梅若依抱紧,低声道:“别想了,横竖与咱们不相干的事,别再像以前那样老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明日我带你到外面走走,咱们成亲要用到的东西,自个儿也看看。”
成亲!她自然想跟傅君悦成亲,可是,她娘的仇呢?
大街上热闹非常,算来两人许久不曾相伴着上街游玩了,傅君悦兴致颇高,拉着梅若依看了一样又一样。
“这根簪子好看。”傅君悦眼睛一亮,伸手从一排首饰里拿起一支红玉梅花簪子。
簪子玉质鲜艳润泽透亮细腻,做工极是细致,两朵盛开梅花配着一朵含苞梅花的造型,颜色深浅之处正好是玉体的本色,恰是浑然天成的几朵新蕾,巧夺天工,让人叹为观止。
“喜欢吗?”傅君悦爱不释手,拿给梅若依看。
“喜欢。”梅若依心不在焉,停了停道:“很贵吧?”
“贵些也无妨。”傅君悦微笑着掏出银子把梅花簪买下,轻轻地给梅若依Сhā上,柔声道:“依依,你也送一样东西给我吧。”
定情信物!梅若依心里又苦又甜,看着傅君悦含笑的眉眼出神,自己有的都是他给的,买什么都不能代表自己对他的心意,梅若依从怀里摸出那方梅花帕子。
这许多年过去,那方梅花帕子略微泛黄,针工也不能跟今时今日梅若依的绣工相比,然而……一方普通的帕子这许多年梅若依一直带在身边,可想而知于她有特殊意义,傅君悦含笑凝眸,珍重地将梅花帕子折迭起来,收进怀里。
“君悦,丫头。” 低沉醇厚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梅若依整个人僵住——这是她爹的声音。
“姑父,刚从军营回来吗?”傅君悦拉梅若依转身,笑着打招呼。
“嗯。”尹茂山微微颔首,眼睛看着梅若依。
梅若依有些失神,今日的爹与前两次相见又是不同,黑色征袍,明闪闪的银铠甲,一条猩红披风衬得整个人更加威武。梅若依的目光定在那张儿时在她梦里无数次出现,却总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的刚毅的脸上,久久没有把眼光移开。
她爹似是比街上见到那次瘦了。
尹茂山静静地看着她,许久之后,他开口了:“丫头,喊我爹爹。”
低沉而伤感的声音,如暮年老人的慨叹。
“爹。”梅若依也不知为什么的,一声爹就从口里叫了出来。这声爹叫出来后,她甚至于看到他爹的眼角濡湿了。
“丫头,过得好吗?”
“挺好的。”
……
说了这么两句话,两人突然就不知说什么了。
“姑父,你有急事吗?若无,侄儿请姑父到酒楼里小酌闲谈。”傅君悦出言打破了僵场。
“好,走吧。”尹茂山率先走在前面。
三人在酒楼雅间坐定,梅若依心事重重,沉默着一言不发,尹茂山与傅君悦说了会儿战局政事,突然道:“君悦,你先回去,我和丫头说会儿话,晚点我送丫头回去。”
这个没什么不可以,傅君悦微笑点头,拉了梅若依的手握了一下,柔声道:“我先回去。”
“嗯。”梅若依轻轻点头。
傅君悦走后,尹茂山感慨地道:“君悦对你很好。”
梅若依咬了咬唇,低声道:“爹,我们要成亲了。”
“好事啊!”尹茂山一拍大腿,高兴地道:“君悦我看着是个有担当的孩子,好!很好!丫头,这样吧,爹让人看个好日子,爹隆隆重重地认了你做闺女,你出嫁时从将军府出嫁。”
从将军府出嫁,若是……其实,她本来就该从将军府出嫁的。梅若依控制不住泪珠滴落,到底没法完全抛开母仇。忍了半晌止住泪,小心地探问道:“爹,听说你除了傅家姑奶奶,还有一房夫人的。”
“嗯……阿秀跟我从小一块长大的……”尹茂山陷入回忆中,多年的压抑后,他第一次对人说起自己难忘的那个女人。“阿秀很聪明,我心里想什么不用说出来她都知道……”
那么久远的事,他记得清清楚楚,梅若依只觉心口如同被什么碾轧过似的,又痛又悔,她误会她爹了。“爹……”
“丫头,过来,爹抱你……”
梅若依再也忍受不住,扑进尹茂山。
“我的梅儿要是活着,跟你也差不多大,可怜我的梅儿,连她爹的面都没见过就死了。”尹茂山摩挲着梅若依的头发,这个战场上没流过一滴泪的铁汉,突地泪如泉涌。“刚得信那一年,我每天都在盼着,盼着阿秀和我的梅儿没有死,她们突然又站在我的面前……”
“爹,也许真的没死呢。”梅若依喃喃道。
“爹也希望没死,可是爹知道是做梦,若是没死,阿秀早带着梅儿来找我了……”
娘死了,没法带我来找你了。梅若依悲伤地想着。勉强止住眼泪,低声问道:“爹,她们怎么会无缘无故被火烧死呢?”
“梅苑着火了,阿秀冲进去救梅儿,母女俩……”
原来傅雅秀是这样说她们娘俩的死的,梅若依咬牙咽下喉间涌起的悲酸,假装不经意地问道:“梅苑怎么会无缘无故着火呢?”
“丫头,你说什么?你在傅府里听到什么?”尹茂山霎地变色,一瞬间眸子赤红,如一头噬血猛虎。梅若依一颗心剧跳,勉强止住害怕问道:“爹,你怎么啦?”
“阿秀若是死于非命,傅氏和傅廷脱不了干系,丫头,你在傅府里听说了什么?告诉爹。”尹茂山掐住梅若依的肩膀。
“没听说什么。”梅若依被吓着了,那头拔浪鼓似的摇,摇了好久试探着道:“爹你为什么到今日才怀疑老爷和姑奶奶?”
“一直没怀疑过,是因为傅雅秀心不在我……”
梅若依不知道的那段往事从尹茂山口中道来,只听得她几乎咬碎一口白牙。
傅雅秀太有心计了,她带着尹凤兰和傅廷到并州后,在尹茂山面前自责不已,一口一个姐姐与梅儿,比尹茂山还悲伤。她还自请下堂求去,尹茂山悲伤之余,也顾不上理她。其后不久,却又因某晚思念亡妻痛饮,酒后失神,竟与傅雅秀发生夫妻之事,傅雅秀随后有喜。尹茂山自感有愧,休妻之事无法再提。其实傅雅秀到现在也没有举过仪式扶为正室,只不过将军府连妾侍都没有,她自然便成了夫人了。
室内已经很黑了,夕阳隐隐约约照射进来,梅若依起身拉开窗帘,借以掩盖心头的不安。“爹,若真是老爷和姑奶奶害死……害死你的妻女,你会怎么做?”
“我会让她们血债血偿,将傅家满门斩杀一个不留。”尹茂山攥起拳头冷声道,本就刚强的脸更加冷硬。
满门斩杀一个不留!
天边残阳幻化成傅君悦傅晓楠的血,红红浓浓一大片,梅若依脑子一阵发晕,两腿软绵绵的几乎站不住。
“丫头,你怎么啦?”
尹茂山把摇摇欲坠的梅若依扶住,狐疑的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她脸上打转,梅若依觉得全身都在冒冷汗,她很想就此打住,不,再问问。
“爹,我给你吓着了。姑奶奶怎么也与你夫妻多年,给你养育了四个孩子,你怎么能那么容易就说出斩杀两字?还有,你不是很喜欢大少爷二少爷吗?怎么连老爷的帐也毫不犹豫地算在他头上去?”
“丫头,你不懂。”
梅若依觉得很冷,她爹爹浑身渗出的寒气几乎要将她冻僵。
尹茂山沉默许久后,道:“爹这些年活着,是因为不忍抛下一起沙场浴血的兄弟们。若不然,早随阿秀去了。谁敢伤害我的阿秀和梅儿,不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
这时候的爹如同一个噬血阎罗,阴冷狠厉,梅若依什么话也不能说不能问了,当然也什么实情都不敢说了。满门斩杀!傅君悦和傅晓楠也不放过。梅若依相信,她爹说到做到,他也有这个权力和手段。
梅若依不说,却不代表尹茂山不查。尹茂山被梅若依一句话挑起疑心,把梅若依送回傅府回家后,听说傅廷与巧月也在将军府,一反常态吩咐下人备宴,晚上与家人亲戚聚在一起用膳。
巧月在饭桌上妖妖娆娆刁性不改,傅廷夹菜舀汤没有半点气性,尹茂山越看越觉可疑,以往在家也从没与他们一桌吃饭,相处也极少,这一留心,猛然间便觉出来巧月与傅廷的相处大有问题。
巧月粗俗不堪,婢子上位,傅廷也算一表人才,富贵人家出身,现在还多少挂个五品官职,为何如此惧怕巧月?傅廷的正室夫人,即便没见过,光看傅君悦兄弟俩,便知具绝世姿容,傅廷为何反而宠妾惧妾?
尹茂山想到傅廷的正室姿貌定然不俗,忽地一下子想到,尹凤兰与傅君悦兄弟容貌竟有三五分相似。这一联想,尹茂山疑心更重,文秀给他写信说过,傅雅秀落胎后求了他娘从外面抱回一个小孩养着,却没说过那个小孩是傅雅秀的娘家侄女,那么公开的自然是抱不相干的孩子回来的。傅雅秀为何要隐瞒?这件事可以隐瞒,别的事自然也能隐瞒。
共君沉醉
傅廷为什么如此惧怕巧月?难道是巧月握着他什么把柄?
尹茂山太阳|茓突突跳,一时间只觉得有什么呼之欲出。
那场大火,难道不是意外?
傅氏与巧月没事,偏偏阿秀与梅儿娘俩被烧死了?
如果不是意外,巧月必定是知情人。
傅雅秀那时请他纳巧月为妾,说巧月是府里故人,年岁大了要妥作安排,他悲伤心爱之人去世,无意纳妾,便把巧月许给傅廷为妾,会不会?这才是傅雅秀的目的?
自己的儿子,是傅雅秀到并州一个月不到他醉眼朦胧误把她当文秀与之恩爱怀上的,这个他十分肯定,因为在那之后,他深感愧对文秀,有足足十个月没回过将军府,一直呆在军营中,直到将军府去报讯傅雅秀产下一子才回家的,而在那之前,巧月已给傅廷生下儿子傅修献了。
巧月与傅廷,在他将巧月许给傅廷为妾之前就勾搭上了!尹茂山握起了拳头,一刹那间只恨不得把傅雅秀和傅廷巧月三人碎尸万段。
详情还得查清楚,怎么查?就从巧月处入手!
怎么入手呢?巧月如今是傅廷爱妾,与傅廷休戚相关,要从她口中打听什么不容易。
尹茂山这一晚冥思苦想,总不得法,傅廷为人谨小慎微,为官方面没有行差踏错之处,要从分离他夫妇方面入手不易。
有没有药物能让人吃了问什么说什么?
想到这,尹茂山翌日一早就召了军中最出色的大夫到将军府问话。
“晏大夫,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人吃了问什么说什么说的是实话?”
晏大夫擦汗,嗫嚅了半天道:“将军,让人说实话这种药,是旁门左道练毒药的人才学的,卑职学的是治病救人,不会配这样的药。”
没有这种药,那还有什么方法可想,尹茂山沉默了。
晏大夫见尹茂山面色阴沉,有些惶恐,忙将功折罪。
“将军,别的方面卑职自信眼力还是不错的,卑职刚才进来,路遇一人,那人中了慢性毒药了。”
“什么样的人?”尹茂山眉头一跳。
“穿团花妆缎长裙……”
知道了,是巧月,尹茂山抿嘴,刚硬的唇线抿出一股狠厉。傅氏,八年前的那场大火到底与你有多大的干系?巧月又知道什么?以致引来今天的杀身之祸。
妻子和女儿的死真不是意外!查清这件事已经迫在眉睫了。
傅雅秀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她那时抱侄女回去抚养时,就有了让兄长进府潜伏报仇的打算,因孩子小看不出肖似谁,怕长大了像傅廷引起疑心,便假称是随意抱回来的,却不料这日在这一点上引起尹茂山的怀疑。
**
傅府这天很热闹,秦氏带着孔歆,孟夏带着孟心琪,两路人马结伴从清风来到并州。
“依依,你变得更漂亮了。”孟心琪哇哇直叫。
孟心琪到来,梅若依欣喜万分,拉着孟心琪问了爹娘安,又说起别后诸事,两人两张小嘴再没有停过。
尹凤兰撇着嘴站在一边不满地看着,她对这个占了她大表哥的心的人很好奇,多次跟傅君悦说要去清风阁玩耍,傅君悦却以她一个姑娘家不能去大男人院落为由拒绝了。孔氏别的方面都依着她,只这一个却同着傅君悦一起反对,尹凤兰恼了好多天了。现在见梅若依来了连招呼都不跟自己打一声,就只是与孟心琪说话。心头更加不满。
梅若依是故意无视尹凤兰的,小时候傅雅秀对她娘无比恭顺,她与尹凤兰关系还算亲密,每日一起玩耍一起进学。其后发生那么多变故,她现在对尹凤兰没有姐妹之间该有的亲情,也说不上怨恨,毕竟尹凤兰虽占着将军千金的名份,却还是傅君悦与傅晓楠的妹妹呢。更何况现在知道她爹心心念念想着她们母女,心里也没了怨怼,只是要亲密无间地闲谈,却是不能的了。
晚上自然是大摆宴席,快开席时邵卓妍过来了,孟夏大喜。
晚春天气,冷暖正好,宴席也不摆在膳厅了,就摆在后园碧波池边。
上面左右两张软靠椅,椅上铺锦蓉簟,椅前各置一张雕花漆几,下面两侧分列摆了各种花样小椅子,两张椅子合一个漆几,每个漆几上面放着酒瓶酒杯炉瓶攒盒,攒盒里放着各式美食。
排座位时小小地闹场了一会。
上首两个座位自是孔氏和秦氏的,下面的座位,孟夏贴着邵卓妍不离开,梅若依本来要跟孟心琪共坐的,然而下午傅晓楠问孟夏孟家那本|茓位图有没有带来,孟心琪抢着显摆,表示虽是没带来,自己却全部记得,还会点|茓呢,随手点了傅晓楠笑|茓,傅晓楠笑了半天,孟心琪解了他的|茓道后,他也没有生气,两个一人对武功如痴如醉,一人对点|茓小有心得,晚宴没等人安排便坐到一个漆几后继续切搓了。
没有与孟心琪同坐,梅若依自不愿与尹凤兰或孔歆同座,傅君悦拉了她欲同座,尹凤兰与孔歆同时闹了起来。
“依依,我这么远来,你不陪陪我?”孔歆叫嚷起来。
“大表哥,我要和你一起坐。”尹凤兰的声音也不小。
傅君悦微笑着道:“凤兰,我和依依是未婚夫妻,我们理当同案。”说完也不理尹凤兰脸色,拉了梅若依坐下,孔歆还想闹腾,梅若依狠瞪他,冷冷道:“孔少爷,怎么依依是陪酒之人么?”
“当然不是。”孔歆呐呐无言。孔氏假意与秦氏谈笑,一直偷偷留意着,看孔歆要闹腾的,却给梅若依一句话一个怒目噎住,不觉暗叹。转头看女儿僵站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心疼又无奈,冲尹凤兰招手:“兰儿,来,过来舅妈这里。”
尹凤兰憋着泪倒进孔氏怀里撒娇,随侍的丫鬟也忙把椅子挪过去,也有人麻利的把攒盒等物端过去。
小Сhā曲过去,年轻人很快地热闹起来,猜枚划拳,行令斗酒,热闹非常。
饮宴罢,安排客人住宿了,秦氏与孔歆是来投奔孔氏的,自是宿在傅府的,就是孟夏兄妹俩,远道而来,也断没有出去住客栈的,何况梅若依是孟家女儿,孟夏此来,还带了颇丰厚的一份嫁妆前来,更没有外宿之理。
傅廷虽不是实职,到底是五品官,府里院落不少。秦氏住进凝晖院,孔歆住进澜沧馆,邵卓妍也留了下来,还是之前住过的棠梨居,孟夏住了挨着棠梨居的缀锦斋,孟心琪安排住萃雅楼,她却不愿意,要与梅若依同宿。
梅若依自然依她,笑着跟傅开媳妇道:“麻烦傅大娘使人把应用物品送到清风阁来吧。”
尹凤兰这些天住在傅府里,一直是自己单独蘅香榭的,听得孟心琪要去清风阁,遂歪进孔氏怀里撒娇:“舅妈,孟姐姐也是姑娘家,她能住清风阁,我也要。”
“不一样,兰儿,心琪是依依的姐姐,两姐妹久别重逢,住一处自然可以的。”孔氏笑着道。
“不行,舅妈你哄我,若是两姐妹叙谈,为什么不能是依依去萃雅楼呢?”
为什么不是依依去萃雅楼?那自然是依依与儿子分不开,孔氏有些苦涩有些惊魂,女儿太粘儿子了,不是好事。
梅若依也暗暗心惊,她自是信得过傅君悦,可尹凤兰太粘傅君悦,怎么着都不是好事,看看孔氏有些招架不住要答应了,梅若依忙笑道:“太太,我和琪儿一起住到萃雅楼吧,凤兰小姐若是喜欢,也一起过来吧。”
“这还差不多。”尹凤兰高兴地拍手笑了,高声吩咐自己的丫鬟去拿东西去萃雅楼。
梅若依与孟心琪同榻而眠说话,两人上床躺下了,又传来敲门声,尹凤兰抱着被子枕头进来了:“依依,我要和你们一起睡。”
梅若依未及答言,孟心琪已往里挪了挪,笑道:“过来啊!”
孟心琪这样说了,梅若依看尹凤兰眼巴巴看自己,只能也往里挪了挪,笑道:“上来。”
三人躺在一处,姑娘家说来说去,就说到心上人,孟心琪道:“依依,我真羡慕你,傅君悦对你那么好。”
梅若依笑了笑,苦涩和甜蜜参半。尹凤兰接口道:“就是,依依你真好命,我大表哥对你真好。”
“可是我没有娘……”梅若依喃喃道。
“没娘又有什么?我大表哥把爹娘的那份爱都一块给你了,他那么宠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尹凤兰撇嘴。
孟心琪笑道:“依依有傅君悦了,凤兰,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琪儿不害骚。”梅若依拿手指在脸上划羞孟心琪。
孟心琪"嗤"的一声笑道:“谁不害骚了?”爬起身压到梅若依身上就隔肢:“你比我小了两岁,如今妹夫都找好了,敢说我?”
梅若依痒得笑个不停,一面躲,一面笑道:“琪儿别摸了,痒痒……”
尹凤兰却也加入其中,在梅若依身上乱摸,一边笑道:“说说跟我大表哥在一起怎么样的,我跟琪儿就放过你。”
……
三人嬉笑玩闹,至三更天方歇下。
梅若依离了傅君悦怀抱,颇有些不惯,偷偷睁眼,看孟心琪和尹凤兰睡着了,遂轻轻起床下地,穿了衣裳,悄悄打开门离开。
萃雅楼前有一人站着,身材高挑修-长,一头长发半束半披,梅若依往前奔了几步,又生生站住。“二少爷,你三更半夜在这里做什么?”
傅晓楠正在摸着自己身上的|茓位自个点|茓呢,梅若依出声,倒把他吓了一跳。他摸了摸头,歉疚地道:“依依,我吵着你睡觉了?”
“没,你悄无声息的在这做什么?”
“孟心琪说的那些|茓位,我没摸索出来。想过来问她,看见你们都睡觉了,就没好喊你们。”傅晓楠憨憨道。
那你就该回去睡觉才对,梅若依心道,忽地心头一动,笑道:“二少爷你等会还得去大营训练是不是?要不我给你喊琪儿起来,你带着琪儿一路去军营,路上你请教琪儿,你训练的时候给琪儿在车里睡觉,晚上回来时再带着琪儿一起回来。”
“那敢情好,依依,还是你聪明,我几天后就会带兵去鞑子后方偷袭,我想着在出发前学会点|茓呢。”
孟心琪嘀咕了几声,倒没有抱怨,眯着眼由着梅若依帮她穿好衣裳梳好发髻牵出门。
“孟心琪,你昨日说的晴明|茓在哪里?风池|茓是在这里吗?”
“笨蛋,是这里没错,可是不能在自己身上乱戳,告诉你……”
梅若依微笑着看着孟心琪和傅晓楠走远,唤了一楼值夜的丫鬟起来把门Сhā上,调转头朝清风阁走去。在她走后不久,一个人影来到萃锦楼,人影在门外鬼鬼崇崇地探头探脑,后来轻轻地推了推门,那门上闩没有推开,人影犹豫了一下,四处看了看,身体一纵攀上屋檐,一脚往上勾住窗户,身体一屈,伸长手攀住窗棂,然后闪身跳了进去。
房间里的油灯被黑影吹熄了,不久,传来尹凤兰啊地一声惨叫……惨叫声响了一半消失,尹凤兰的嘴被黑影捂住了。
共君沉醉
傅君悦房间亮着灯,床上没人,梅若依刚想退出到书房找人,一股大力猛地一拽,她扑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傅君悦用脚把门踢上,把梅若依压在门板上,禽兽一样不顾一切地纠缠……
舌尖缠绕间,梅若依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
“我一直看着院门,怎会不知道?”傅君悦微微喘息,道:“以后再不跟你分开了,这半夜,可熬死我了。”一面说,一面舔弄着梅若依的脖颈,锁骨,往下流连猛一下隔着衣服一口含住梅若依胸前的小点。
梅若依整个人一抖,又羞又甜蜜,嗔道:“不过半晚上,就饥饿成这样,我要不回来呢?”
“不回来啊!”傅君悦直起身,猛一下推下自己裤子,拉了梅若依的手按在自己胯-间,低声道:“它会想你想得折断的。”
手心里的东西在跳动在膨胀,梅若依颤抖着紧紧握住那鲜活的生命。
“啊!”傅君悦低叫,掐着梅若依的肩膀呻吟般道:“依依,你动一动……”
动不动?梅若依也不知怎么动,轻轻地松开再握紧,就不知如何是好了。傅君悦胀痛得苦不堪言,忍不住腰-身耸动。奈何梅若依一丝儿不懂,那小手只知松松紧紧,傅君悦只觉全身的血液都聚焦到那个处,只恨不得扯开梅若依的裤子,让它全情投入。
想是这样想,傅君悦到底有几分理智,不愿真就这样得了梅若依,也还是那般克制着。
梅若依却没他会克制会忍,她觉得胸前饱胀得厉害,隐隐的有些微痛,止不住轻轻地去按傅君悦的头。
“宝贝……”傅君悦满足地轻叹了一声,拉开梅若依的上衫,低头含住了她的顶尖,轻轻的吮吸轻咬。
麻痒的快-感从顶端瞬间直直的窜进身体里面,梅若依迷离欲醉,双唇轻启发出诱人的喘息
“我……真是给自己找罪受……做什么不现在要了你……”傅君悦低低埋怨了一句,顿了顿,站直起身贴到梅若依耳边,悄声问道:“喜欢君悦哥哥弄你吗?”
梅若依被他作弄得整个身体滚烫发热,顾不得恼了,羞涩地扭了扭,呻吟道:“别停……”
傅君悦低笑,含住梅若依耳垂轻咬,柔声道:“说你很舒服,我就不停……”他把手指探到芳草之间,花瓣正中,温柔而又凶狠地揉弄……
微微的刺痛挟着快-感散播到身体各处,梅若依全身酸麻哆嗦,迷乱的脑子什么羞涩都忘了,口中不住发出婉转的娇吟:“……君悦哥哥……君悦哥哥……”
“舒服吗?”傅君悦手指停了下来,舌头在梅若依耳廓里轻舔,留下湿滑麻痒。
梅若依被他不上不下的晾着,只懊恼得几乎要哭了,忍不住哼了哼轻踢了他一脚。傅君悦笑了笑,亦不欲过份作弄,手指又接着在缝间反复摩-擦勾-挑……
梅若依觉得整个人快晕过去了,傅君悦的手指勾挑起源源不绝的欲-望之火,敏-感的花心的强烈地抽搐着,下-半-身整个的麻痹了,她不停地呻-吟着,呜-咽般叫着喊着君悦哥哥……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岩浆喷发般的灭顶快-感给淹没……
“依依,你摸摸它……”傅君悦含混地叫道。再一次拉了梅若依的手按在自己的硬挺上。
梅若依狂乱地握住那热棒子,脑子里汹涌的情-欲把她烧糊涂了,她急需宣-泄,她的身体难-耐迎着傅君悦的手指扭动,握着硬-挺的手随着身体的节拍无意识地上下捋-动……
“啊……依依……”傅君悦的喘-息更急,手指揉压加快,梅若依忽有所悟,小手伴着他的耸动更快地捋-动,一波波的快-感涌来,傅君悦在梅若依攀到顶峰时也喷-薄而出……
两人软软地滑倒地毯上,良久,傅君悦深深地吻住梅若依,在她耳边模糊呢喃道,“依依,等咱们成亲那晚,我要做一整晚……”
梅若依软怯怯地点头,又担心地问道:“做一整晚,我会不会被你弄死……”
“那可好……”傅君悦低笑,声音带着激-情之后的暗哑,柔声道:“咱们要是做着做着一块儿死了,就一辈子也不用分开了……”
两人喁喁细语情话绵绵,梅若依慢慢困了,眯着眼不再说话,傅君悦亲了亲她唇角,将人抱起来放到床上,把梅若依被弄满污-浊的衣裙褪去,拿来布巾轻轻擦拭梅若依身体上污渍,替梅若依另穿了一套里衣。做完这一切,他脱了自己本来半褪的衣裳,刚想穿里衣,门外传来敲门声。
“大少爷,太太要你马上去上房。”
“娘,怎么啦?”傅君悦这是第二次见母亲发火,上一次是乍闻父亲有了妾室,这一次虽然房间整洁,但孔氏神情冷峻,面上一片寒气如霜,骨子里透出一股让人压抑的透不过气来的冰冷,看来比上次怒气更甚。
“梅若依和孟心琪呢?”孔氏咬牙切齿问道。
“依依在清风阁睡觉,孟心琪我不知道。”傅君悦微有不安,略定了定神问道:“娘,出什么事?”
“孟心琪没在清风阁?”孔氏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解。
“没。”夜里梅若依回清风阁时,傅君悦正站在窗前看着院门,尽管没问过,也知梅若依是一个人回清风阁的。“娘,怎么啦?”
孔氏咬牙,忍了半晌泣道:“歆儿把兰儿……兰儿刚才一直哭,才刚哄睡着了。”
“畜牲!”傅君悦气得攥起拳头,一转身朝门外冲去。
“悦儿,你干嘛?”孔氏吓得扑过去把房门关上。
“杀了那畜牲。”傅君悦眸如寒冰,冷然道:“娘,你别再护着那畜牲了,孩儿要杀了他替凤兰报仇。”
“不可,悦儿,你舅舅只有这点血脉,杀了他,孔家就绝后了。”孔氏放声大哭。
“娘。”傅君悦摇头,悲哀地道:“娘,那畜牲就是你惯出来的,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凤兰在咱们家出这样的事,姑妈和姑父也不会善罢甘休。”
“你姑妈那边只要娘说一句,不会有事,你姑父那里,还得你去圆说。”孔氏哭道:“事已至此,没办法只能让兰儿嫁给歆儿了。”
“娘,你……”傅君悦失望地摇头,淡淡道:“娘既然已有主意,唤孩儿来做什么?孩儿决不去姑父那里替那个畜牲说情。”
“不是要你去说情,这事,不能给你姑父知道,娘看你姑父颇喜欢你,你去跟你姑父讲讲你表哥的好话,让你姑父同意将兰儿嫁给歆儿。”孔氏有些艰难地启口。
孔歆那人,怎是可托终身的良人,傅君悦暗叹,心思一转,想到他娘唤他来的另一目的,不由得满腔怒火,问道:“娘,你是不是以为依依故意带着心琪离开,给那畜牲可乘之机?”
孔氏正是这个想法,傅君悦看了看母亲神情,叹道:“娘,事到如今,你还在想方设法替那畜牲开脱,你不会以为是依依与那畜牲约好的,依依故意带着心琪离开,让那畜牲……”
孔氏有些赧然,傅君悦惨笑,心头又悲又愤。心道若不是梅若依牵挂着他睡不着回了清风阁,受害的也许就是梅若依。若是出事的是梅若依,他母亲此时的表情定又是另一个样子了,指不定还会说是梅若依勾引孔歆呢!
这就是自己的母亲,是非黑白不分,眼里只有那个不成器的娘家侄子。
“悦儿,你去跟你姑父夸夸你表哥,让这亲事容易些。”
“娘,恕孩儿不能从命。”傅君悦淡淡道,依他自己的想法,势必要将孔歆杀了方解恨。“娘,我去看看凤兰。”
“别去,悦儿。”孔氏拉住儿子,略顿了顿,有些困难地道:“在兰儿成亲前,你还是不要与她见面吧。”
孔氏有苦难言,刚才女儿一直哭,她再三再四哄劝,女儿竟要她跟大儿子说说,她愿意与梅若依一起嫁给大儿子。
傅君悦微愣,随即心头明镜似的,点头应下。本来还打算去问问尹凤兰的意思,要不要治死孔歆报仇的,眼下看来只能回避了。只是心中有些奇怪母亲这回这么通达,竟没有逼自己娶表妹。
傅君悦出了孔氏上房,心中既不平,又有些担心孔歆贼性不改,他这些日子学毒小有成就了,回了清风阁后,到底配了一味药,拿到灶房喊了采薇娘出来,吩咐采薇娘下到孔歆的膳食里。
尹凤兰出了这样的事,孔氏不让傅君悦说出。傅君悦心中甚不自在,梅若依尚在酣梦中,傅君悦洗漱后上床,把人抱进怀里,默默地想着自己爹娘的作为,愈想愈闷。
**
孔氏见儿子不同意去找尹茂山替为圆说,此事也需得与傅雅秀商量,便亲自去了将军府。
“什么?”傅雅秀气得发抖,尹凤兰虽是孔氏生的,却是她一手养大的,孔歆即便没见过,然想来翻墙越礼强行之事能做出,人自然好不了。堂堂将军千金,却给一个宵小……
“我要跟将军实说,这个人绝不放过。此事不要声张,他日我另给凤兰寻良配。”
若是换了别的人做出这样的事,孔氏自然千刀万剐方能消恨,可是孔歆在她心中,并不给儿子女儿轻。
“那是我侄子,我娘家仅此一脉……”孔氏坚不给傅雅秀处置孔歆。
“雅秀,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就别再跟你嫂子争了,想办法说服将军同意才是。”
“说服我同意什么?”冷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共君沉醉
傅廷被尹茂山以纵侄行凶知法犯法藐视国法的罪名下进大牢里,据传会重判死刑。
孔氏六神无主:“悦儿,你姑父喜欢依依,要不让依依去找你姑父求情?”
“娘,我想想看。”傅君悦觉得事情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尹凤兰出事已过去五天,如果迁怒,早就下狱了。晓楠昨日凌晨才领兵去抄鞑子老窝,为何他姑父下午就把他爹下到大牢里?
“太太,太太……”傅开媳妇跑了进来,竟忘了先通报。
巧月和傅修献在将军府死了,那边派人送了尸体回来。
“什么?”
孔氏变色,若是傅廷出事前出这样的事,孔氏会很高兴,现在……
巧月之前已经中毒傅君悦知道,他看了一眼,确认是毒发,再看了一下傅修献,傅君悦整个人僵住。
“娘,吩咐人守着月姨娘和修献,一动也不要动,我去将军府一趟。”
傅修献也是中毒身亡,他姑妈没有理由连傅修献一起毒杀。
傅君悦比孔氏想的更多,他敏感的觉察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见到傅雅秀时,傅君悦心中的不安加剧。才十几日不见,他的姑母风采尽失,一双眼睛飘忽无神,之前的精明和敏锐荡然无存,看起来竟似是一个失智的老妇。
“姑妈,修献的死是怎么回事?”傅君悦强自抑制住内心的不安,尽量使自己平静。
“不是我要杀他的,巧月在你爹下牢后竟然说要去跟将军说实话撇清自己,我只能给修献也下毒威胁她。”傅雅秀语无伦次道:“你爹只是下大牢,还没死呢,她就想跟傅家撇清了,就想去跟将军说实话了,我没有办法的……”
有什么在傅君悦脑中闪过,傅君悦想抓住,却又一片空茫。
“她想撇清,没那么容易,我怎么会让她跟将军说呢?可是,我杀了修献,杀了她,好像也没有捂住,将军好像知道了,君悦……你赶紧带着你娘逃走吧,将军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
傅雅秀絮絮叨叨,越说越激动,语调尖厉高昂,双手死死地掐着傅君悦,尖利的指甲刺进傅君悦肉中竟是不觉……
傅君悦只觉眼前人影摇晃闪动,双腿麻麻的几乎站立不住。
他姑母毒杀巧月,并不是在为他娘根除后患者,而是要灭口。
他爹的下狱并不那么简单,因为他爹的入狱,巧月想与傅家撇清关系,于是要找尹茂山说什么实话,他姑姆狗急跳墙,给亲侄子下毒逼巧月隐藏什么真相。
“姑妈,你不想给将军知道的,是什么?”傅君悦扶住傅雅秀的肩膀,紧紧地盯着她,想从那双已疯魔的眼睛里看出什么。
“尹茂山,哈哈……你想知道真相?你做梦?巧月死了,没有人知道真相了……不……还有我哥知道,不,我不能给他说出来……”傅雅秀洋洋自得的神情变得阴婺。
傅君悦手足冰凉,他姑妈不想给尹茂山知道的实话是什么?听她言语,竟是连他爹也想灭口。
眼前这人心里只有疯狂的癔想,她已陷入魔障中,意识到这一点,傅君悦猛力摔开傅雅秀的拉扯,一刻不停地离开了将军府。
“悦儿,怎么样?你姑妈说什么了吗?”孔氏见儿子回来,着急地问道。
“姑妈没说什么。”傅君悦按了按额头,觉得脑子一阵一阵抽疼,默想着刚刚姑母说的话,越想心越惊,似乎有一张网张开,牢牢地将傅家所有人困住,他觉得透不过气来。
院子里那两具尸体映入傅君悦的眼帘,刚才在将军府一闪而过的模模糊糊的不安又出现了。
“好像也没有捂住,将军好像知道了……”傅雅秀的话在傅君悦耳边回响。
这是一个圈套!傅雅秀要捂的是什么傅君悦不知道,他想到圈套二字,他姑母要杀人灭口,尹茂山借势嫁祸?对,就是借势嫁祸。他家里死了人,且是非正常死亡,若是官府查起来,傅家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他娘跟巧月不合之事很容易就查出来,巧月的死,他娘第一个会有嫌疑,而傅修献的死,则牵连到家产继承,他兄弟俩首当其冲。
事以至此,姑母已经疯了,这事不能捂,需得倒扣回去,方能保住一家老少。傅君悦抿唇,瞬间作了决定。
“傅叔,马上带人把月姨娘和修献的尸身送到并州府,就说月姨娘和修献之前是住在将军府的,今日不知为何被送了回来,好好的人去做客的,回来的却是两个死人了,求知府给咱家做主。”
“这?悦儿,这种说法就是与你姑父过不去,不可啊!”孔氏惊叫。
“就是,大少爷,姑爷在这并州城里一手遮天,知府怎么敢……那月姨娘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不若悄悄地将人埋了,将此事掩过。”傅开只差没说死得好死得妙了,巧月与傅修献死了,傅府清风来的一众下人乐得想放鞭炮庆祝呢。
“不要说了,马上,立刻,把人抬去并州府衙。”傅君悦厉声喝道。
“悦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傅开领命带人把尸体抬走了,孔氏眼圈儿发红,六神无主地问道。
“娘,你知不知道我爹和姑妈曾做过什么?就是他们做过什么对不起将军的事?”傅君悦定定地看着孔氏。
“对不起你姑父的事?”孔氏跌坐椅上,失声道:“悦儿,你认为这些事是你姑父所为?”
“是不是姑父所为,目前尚难定论,娘,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咱们需得……”
“你们干什么……”吵嚷声传来,夹杂着尖叫:“太太,大少爷,并州府来人……”
有人上并州府出告,傅府出了人命。
“……在下正好要上府衙去,官爷请前面带路,我母亲有喜在身,身子沉重,能否不上堂?”傅君悦彬彬有礼道。
那官差来时,傅家送尸体的人尚未到,现在一听傅家是原告,死的人已抬到府衙去了,倒不好说什么,原告与被告不同,枷锁也不能上了,应下只傅君悦随同前往了。
傅君悦在并州府公堂上见到被官差带至府衙的傅雅秀时,瞬间明白自己的猜测没错,没有尹茂山暗示,并州知府是不敢审一个二品将军的夫人的,尤其这个将军还是正在与敌对阵的将军。
“我是将军夫人,不准碰我。呜呜呜……尹茂山,我对你一片痴情,你为何那么狠心?哈哈哈……尹茂山,你知道真相又如何?人都死了……我不亏,我好歹也过了几年好日子,你把那个贱人放心尖上又如何?哈哈哈……你们还不是因为我生离死别……哈哈哈……”
傅雅秀已完全地疯了,是谁给她施加压力逼疯她?傅君悦眼前一片模糊,他无法扭转一切了,他只能尽力保全能保全的。
案子很快结了,傅家主动送了死人到官府的举动撇清了关碍,而傅雅秀也在傅君悦有技巧的问话引导下疯疯癫癫中坦承了杀人,并州府不能再拿傅家人怎么样。
人命案总算过去了,怎么才能保出父亲?傅君悦默想着,一筹莫展。
府衙门外严歌惶恐地张望着,见了傅君悦如溺水之人看到浮木般奔了过来。
“大少爷,你可出来了……”
闷雷当头击下,傅君悦呆了。
让人崩溃的打击接踵而来,傅孔氏在他跟官差走后,忧急过度落胎了。
“娘,你放宽心,不会有事的。”喂母亲喝下药汤,明知事情无法控制,傅君悦也只能拿话开解。
“悦儿,这事是将军所为是吧?”孔氏无力的手抓住傅君悦,喘吁吁道:“悦儿,你安排一下,把兰儿和歆儿跟你舅母安排回清风吧,远远地离开这里,别受株连。”
“受株连?”傅君悦沉声道:“凤兰是姑父的女儿,怎么会受我们株连?”
孔氏长叹一声:“兰儿是你的亲妹妹……”
“什么?”傅君悦呆了。
‘悦儿……你姑父不顾夫妻情义这样做,想来是知道……你姑妈做下的那些事了……只怕他会迁怒凤兰……”孔氏断断续续道。
“姑妈做下什么事?”
“那年你姑妈要去凤兰时说过,她怀了孩子遭你姑父另一个妻子的毒手,落胎后身体毁了,无法再育,凤兰下面的三个孩子,恐怕不是你姑父的孩子……”
竟有这样的事!傅君悦怔住了:“娘,这?这怎么可能呢?那年姑妈落胎后不能再孕,姑父家中应该会写信告知的吧?”
“尹家只知你姑妈落胎,并不知你姑妈再也怀不上孩子了。你姑妈落胎后一直没有来女子该有的月事,七个月后她偷偷让你爹请了大夫给她诊断,大夫说她中的落胎药甚猛,竟是将身体中孕育胎儿的器官一并毁了……”
傅君悦仍觉难以置信,喃喃道:“那,就算姑父军务繁忙很少回家,姑妈要瞒过有喜的那么多日子,时间到了从外面抱孩子回去冒充姑父的孩子也不容易啊!府里不是有贴身侍候她的下人么?”
“假装有喜的日子要瞒过你姑父并不难,你姑父忙于战事,心又不在你姑妈身上。瞒过侍候的下人简单,你忘了,不是还有巧月帮她掩饰么?”
想想傅雅秀的胡言乱语,隐情似乎还不只这些,傅君悦只觉脑子里更乱了。
“悦儿。”孔氏哭道:“我愧对你妹妹,你好生安排一下,让她远远地避开吧……”
让妹妹跟着一个畜牲走,傅君悦深感不妥。
尹茂山到底要做到什程度?父亲与姑母到底做下多少恶事?傅君悦决定先去探望父亲详细了解情况再作决定。
“没有将军手令,任何人不准探望。”
十十两银锭递出被推回,一百两银票递出。
“傅公子,不是小的不通融,这事,将军交待了,我们不敢违犯。”狱吏有些不舍地把一百两银票推回。
见不到父亲,便不知当年有什么隐情,就无法推断尹茂山会做到什么程度,也无法去跟尹茂山求情。
“差大哥,可有法子可想?”傅君悦把银票又推了回去。
“也不是没法可想,并州城里,还有人比将军更大——监军陈公公,傅公子,你若是拿得到陈公公的批条,小的就不能拦你了。”
共君沉醉
陈公公?傅君悦愣住,他怎么可能与陈公公攀上交情,陈公公是皇帝猜忌尹茂山而派来并州的人,傅家是尹茂山妻族,自然与陈公公没有交情往来,傅君悦到并州几个月,去监军府递过名刺拜访,却未得到陈公公接见过。
有一个人肯定与陈公公有交情——邵卓妍。邵家是皇商,主做就是皇宫的生意,与陈公公肯定有交集。傅君悦按了按额头,抬脚往家里走去。邵卓妍对他的心意,傅君悦有所觉察,此时去求邵卓妍,只怕……再想想其他法子罢。
女儿被侄子用强,丈夫入狱,靠山姑奶奶疯了,肚里的孩子没了,小儿子出战生死未讣,孔氏遭连番打击,虽有大儿子这个大夫在旁,仍恹恹的精神一日差似一日,傅君悦强撑着,晚上是没法回清风阁了,在母亲正房外面摆了张软榻睡随时观察母亲病情,白天到处奔波找关系,奢望见父亲一面了解情况,却一筹莫展。
将军府那边傅君悦也每日去问讯,他温言笑语,倒是从守门人那里探听到不少情况。
尹茂山在军营中,这几日没有回府过,却吩咐管家把三个小儿女都寻了人家送给人抚养,府里的下人也在陆陆续续遣走。
尹茂山这是怕他们找了人来压他,要背水一战吗?傅君悦觉得事情更加棘手了,父亲的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完结。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傅君悦没有隐瞒,都跟梅若依细说了,叮嘱她呆在清风阁别离开,又配了一包迷|药给她,让她夜里在正房他床上睡觉,另又让芜菁翠娥在隔壁书房安了张床睡觉,春桃日间寸步不离陪着梅若依,为的是以防万一,孔歆他给下了软筋散了,可仍需得小心些。
梅若依惶然不安地看着一切。她曾经做梦都盼着有了这样一天,她盼着傅雅秀恶有恶报,盼着傅廷给她娘亲抵命,现在这一切都实现了,她却彷徨无措了,她爹这是发现真相了吧?她爹下一步要做什么?傅君悦与傅晓楠兄弟俩会被株连吗?
她想去找她爹打探一下,却又害怕,她如果阻止她爹的行动,岂不是不孝之极?
傅廷入狱七天后,傅君悦终于无法再撑下去。
傅晓楠领军突袭鞑子老窝,仗打胜了,可回师途中却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孟心琪。孟心琪扮成士兵跟着傅晓楠出发的,他们也是事后找不到人看到留书才知道的。此次失踪,据说是回师途中孟心琪进树林方便不见回转,傅晓楠领着士兵寻找,也突然不见了。
“君悦,邵小姐人面极广,我们去找她问一问吧。”孟夏这些日子陪着傅君悦东奔西走,看不下去了。
“好,你陪我一起去吧。”
弟弟失踪,父亲这边如果再有不测,自己的母亲哪受得住打击,只能找邵卓妍求助,先尽力救出父亲了。
邵卓妍没有摆什么谱,很爽快地答应了。
官场上的事她比傅君悦门儿清,尹茂山与自己妻兄内哄,监军陈公公是很高兴的,自然也不会介意给傅君悦开开方便之门。
**
“怎么会是这样?”傅君悦呆呆地看着傅廷,整张脸苍白如纸,如同被冻住般僵立。
父亲当年与姑母合谋,勒死尹茂山的妻子……这般血海深仇!去怎么化解?
“悦儿,我不想死,你去求求将军好吗?当年我虽然杀了夫人,可是我放走了小姐了……”
母亲病体日虚,如果父亲再获罪……傅君悦不敢想像,明知是父亲罪有应得,为人子女的,却没法坐视不理。
尹茂山这天回府了,但是拒绝见傅君悦。正门不让进,角门上锁推不开,傅君悦咬牙,找来一把梯子,翻墙而入。
将军府的下人都遣散得差不多了,没人阻止,傅君悦来过几次,兜了一圈子,很快找到梅苑。
尹茂山在梅树下舞枪,一把长枪翻云动雨,漫天光芒散开,光影动处细如牛毛,密密麻麻无孔不入。
傅君悦默默看着,静静地等着尹茂山停歇。
突地,尹茂山纵身一跃,寒光朝傅君悦袭来,傅君悦瞳仁一闪,并不躲避。
冰凉的枪尖在傅君悦的喉咙处顿住。
“为什么不躲?你不怕死?”尹茂山刀锋般锐利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傅君悦。
傅君悦淡淡一笑,平静地道:“将军若欲杀我,我躲得过这一枪,也躲不过下一枪。”
“好胆色。”尹茂山赞道:“可惜了,你为什么是傅廷之子?”
“爹娘是谁,君悦没得选取择,君悦此来,是求将军,能否饶过我父一条残命,我娘落胎了,命在旦夕。”
“饶过傅廷?”尹茂山眉毛竖起,厉眸散发出凌烈灼焰,一眸间的杀意煞气,令人不寒而栗。
“傅君悦,我出招之时决定,如果你能化解了我的嫁祸之招,如果傅晓楠能打了胜仗回来,我便只治傅廷与傅氏,放过你傅家其他人,如今……你别不识好歹,若不是看在我的丫头份上,你傅家我势必要满门斩杀的。”
出征前他就知道傅晓楠肯定能打胜仗的,最严密的部署,最精锐的兵士,出其不意攻敌不备,他将立功的机会交给傅晓楠,其实就已经要放过傅晓楠与傅君悦了。
“将军言下之意,不牵连我与晓楠,那为何晓楠……”
“无知小儿。”尹茂山冷声道:“傅晓楠失踪,你以为是我所为?私仇是私仇,公事是公事,我不会拿我出生入死的虎威军的将士的性命开玩笑。我已派了人到处寻找了,此仗晓楠居功甚伟,生擒了鞑子大王,灭了鞑子王族诸人,边境自此永得太平,我已上旨为他请封并州督抚。
傅君悦,我避过监军,私自派兵,朝廷的重责必定随后到来。府里的下人遣散得差不多了,你傅家送来的那个人不肯回去,我获罪后你把她接回傅家吧。我的丫头甚合我眼缘,还望你善待她。”
尹茂山言下之意,竟是交待后事,也且毫不避讳自己与监军之间的矛盾,傅君悦僵住,停了一会道:“将军,你当年如果对夫人情深意重,就不该与我姑妈还有了孩子,你的夫人下药毒杀我姑妈的孩子,难道就没有错?”
尹茂山大笑,泪水从深眸中滑落:“阿秀何错?她只不过想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别跟我说阿秀也对不起你姑母,不错,阿秀是下药使你姑母落胎致不孕。可是,拜堂之前,我母亲以病体将亡逼我娶一门当户对女子为妻时,我本是拒不同意的,是你姑母跟我说,愿意与我假拜堂成全我和阿秀。情非得已,我又听她如此通达,方答应了我母亲,也跟她言明我不会与她有夫妻之实的。稍后,我会将我尹家家产全部赠与她,许她另嫁。那时我母亲已病入膏肓,母亲故去后,我完全能作得了主的。可她怎么做?她在我母亲给我下药时配合我母亲,致使我酿成大错。当日她说她也中了药物,羞愤欲绝,我信了,如今看来纯是狡辩,巧言令色。
若非这错,我何至于与阿秀生离死别?那时,阿秀得知我竟与你姑母有了床第之欢,几欲寻死,不肯原谅我,其后你姑母更是有了身孕,我无颜呆在阿秀身边,才离家从军……哪知这一别,竟是阴阳永隔……”
原来还有这样的隐情,傅君悦愣住了。如此说来姑母成亲前与尹茂山竟是认识的,也是喜欢尹茂山的,只是尹茂山与阿秀情深,便假意成全他们先图谋得以嫁入尹家,然后……
尹茂山说出当年隐情,心下甚是悲戚,冷扫了父君悦一眼,拔足朝屋里走去,口里道“你进来。”
“傅君悦,你看看,我的阿秀死时才二十四岁,风华正茂的年龄。”尹茂山指着墙上文秀的画像,决然冰冷的眸子盯着傅君悦:“我的女儿被他们烧死时才七岁,我连面都没有见过,你让我怎么放过你的父亲?”
傅君悦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他的眼睛看不到墙上那个含笑凝眸的女子图像,他直直地盯着那幅红梅傲雪图——这图跟梅若依那方绣帕上的图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傅君悦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击垮,毫无抵御之力。他的视线呆呆地盯着那梅花图,整个人如同浇铸了一般,作不出一丝反响说不出一字半句。
尹茂山随着傅君悦的视线看向那幅红梅图,悲愤地道:“这是我亲绘的,雍州我尹家梅苑里的一棵老梅树。与阿秀朝夕相伴的日子里,我在梅树下武枪,她在一边刺绣,我画梅花图时,她给我研墨调颜料……”
雍州尹府里的老梅树!这样的梅花图是尹茂山亲手画的!
**
夏日的阳光比任何时候都清新灿烂,那斑驳的光线映照在长满嫩芽的枝丫上,似乎隐约可听到蓬勃的生命成长的声音,傅君悦恍惚地行走着,只觉得自己站在这温暖和煦的阳光的边缘,身体里充斥着任何温度都无法融化的清冷孤寂。他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一切的思绪都停止了,只剩了茫然,剩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剩了让人崩溃的绝望。
尹茂山的话炸雷般在他耳边一遍遍回响。那声声遣责似一个个粗粗的钢钉打进他的心口,阻住了所有的血液回流。
“你的姑妈,那个表面上温柔贤慧的女人,她与你父亲一起勒死我的妻子,她纵火烧死我的女儿,她与你父亲巧月合谋,抱回来不相干的孩子冒充我的儿女。傅君悦,你叫我如何放过他们?若非我用计迫使巧月说出一切,我一辈子被他们蒙在鼓里了。我的女儿,被他们烧死那年才七岁,梅儿,我的梅儿啊!”
**
面前的假山阻住傅君悦恍惚的脚步,他倚到假山石上,傻傻地摸出怀中那块火焰般的帕子,一模一样的红梅傲雪图,傅君悦眼前,手里的红梅缓缓地与尹开山书房墙上那张红梅图重合。
那方梅花帕子烈火般灼烫他的手,傅君悦素常修-长挺-拔的身姿此际佝偻虚弱,他脱力地呆呆地靠在假山石上,绚烂的阳光照在那张雅致至极的脸上,描画出动人心魄的俊美,从那张美到极致的脸透出来的气息,却是死亡一般的绝望。
梅若依?尹若梅?
依依,其实就是尹茂山的女儿尹若梅,她记得自己的身世吗?肯定记得!雍州,那一年她无缘无故跑去雍州,就是回去寻爹!
绝望如洪水将傅君悦吞噬。自己的父亲,是依依的杀母仇人!这个想法如一把利刃剜着他的心,心口的血在无声无息地汩汩滴落。作者有话要说:故人有些激动得不知怎么说好了,昨天又收到三颗地雷,心里很激动~这篇文给了我太多的惊喜与感动,留言比以前多了很多,朋友们很热情地留言支持我,很细心的看文指出哪里不合适,谢谢大家!谢谢!谢谢gao13733468697,谢谢miumiu,谢谢两位的地雷,你们都投了那么多个地雷了,故人真的有些过意不去,不知怎么表达我的感激~谢谢!感谢厚爱!感谢感谢!!!
共君沉醉
父亲竟是依依的杀母仇人!
傅君悦死死地攥着山石,血,从掌心渗出,一滴一滴洒落,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痛楚,皮肉之痛如何比得上心头的刺痛?他的的心被掏空,身体已麻木……
太阳从东南方移至半空中,再缓缓地往西而去,然后沉沉坠下,晚霞染红了大地,傅君悦无知无觉地靠在假山上,一动也不动,他的身体保持着上午那个姿势,眼睛涣散无神地看着前方。这一天,他的心口先是被扎上一刀,然后骨头被拆卸,肌肉被无形的车轮辗碎,剧痛过后,他又被丢进冰窖里。
依依!他捧在手心里疼着的人,她一直瞒着他,她受了多少罪?她的心被怎么样的折磨着?引起自己误会的到并州后的反常,是因为,她到并州当天就发现,自己的父亲就是她的杀母仇人!
傅君悦狠狠地攥着自己的头发,自己太不关心依依了,在她受尽管折磨之时,自己竟然还误会她,这么多天过去,依依是怎么捱过去的?
月亮升到半空中,温柔地照着大地,夜空下的一切仿若披上轻纱,夜露打湿了傅君悦的头发,梆子声一遍遍响过,当月儿隐去,黑暗完全侵袭整个大地时,傅君悦终于直起身体,拖着麻木的毫无知觉的双腿朝清风阁走去。
房中一灯如豆,梅若依趴在圆桌上睡着了,灯影里那个纤细的人儿那样楚楚可怜,傅君悦的手放在房门上,艰难地迈不动步。无数个夜晚,他归家迟了,她就这样趴在圆桌前等着他,他总是轻手轻脚走过去,把她抱上床,他们名为主仆,实则同床共寝好些时了!
傅君悦默默地看着,红木雕花大床边,有一张软榻,那张软榻从来都是摆设。
许多天没回清风阁睡觉了,早上出门前跟依依说今晚要回清风阁吃饭睡觉的,她等了自己一天了,想必等得心焦魂乱吧!
“依依,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还有未来吗?”
傅君悦扶着房门的手握紧,干痼的伤口再次裂开,血顺着门板滴落。
很轻很轻的滴滴声在静夜里很清晰,梅若依从浅寐中醒来。
“君悦哥哥,你回来了。”梅若依欣喜欲狂地朝傅君悦扑过来:“君悦哥哥,我担心死了,以后不能早回家,你派人给我送个信,好吗?”
圈着他腰部的手在发抖,滚烫的泪水湿了薄薄的锦袍,傅君悦愣愣地抬手,将胸前的人搂住。
“君悦哥哥,你吃饭了吗?”梅若依哭了许久,勉强止住泪问道。
一整天没吃饭了,傅君悦下意识的摇头。
这么晚还没吃饭,梅若依见傅君悦精神恍惚,不觉心如刀绞。
出了房门唤醒值夜的芜菁:“叫顺子松子把灶房里烧着的热水送进来,还有,叫醒姚嫂,炒几个菜过来,把厨下温着的虫草坎离汤一块送过来。
准备好换穿的里衣,热水也送来了,脱衣服了。
“君悦哥哥……”梅若依扶着傅君悦的右手,失声尖叫,“这是怎么回事?”
傅君悦默不作声地站着,他只觉得头脑疼痛而混乱。身边的这个人,她是他的命,让他舍弃,他去怎么做得到?
素常温暖干净厚实的手掌,如今布满血痂与沙石,梅若依死死地咬唇,用棉絮醮了酒将血痂擦掉,再轻轻地将沙石挑开,洒上药粉,用棉纱仔细地包扎上。
近一刻钟,傅君悦一言不发,眉头也不皱一下,梅若依不知他今日在外受了什么冷遇委屈,只心疼得冷汗苦泪一起流,包扎完了,她自个儿一身汗淋漓,里衣已经湿透。
“君悦哥哥,洗漱了。”梅若依忍着泪水低声道,轻轻地帮傅君悦脱衣裳。
傅君悦不说话,痴痴呆呆地任她动作着。
说不清的震惊,难以言述的疼痛纠结着梅若依的心,傅君悦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傅廷不能脱罪?自己要不要去找爹爹求情?
牵着傅君悦踏进浴桶,仔细地擦洗,擦干身体穿上衣裳,一口一口地喂饭喂汤,傅君悦木头人一样配合着。
把傅君悦扶上床盖上薄被后,梅若依狠咬着嘴唇一转身朝房门外冲去,她忍不下去了,她需要找个地方痛哭。
她的手碰上房门时,背后响起傅君悦有些仓促的叫唤:“依依。”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开口,梅若依含泪回头。“依依。”傅君悦又叫了一声,再没有说别的话,只是那么怔怔地、带着痛楚凝视着她。
“君悦哥哥。”梅若依凄凄看他。
“过来,依依。”他坐了起来,朝她张开双臂。
梅若依如飞蛾扑火扑进傅君悦的怀抱,他将她死死地抱紧,梅若依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那箍得紧紧的让她近乎窒息的臂湾让她感到踏实和温暖,她不想一丝一毫的动作离开这个让她安心的怀抱。
“依依,你是君悦哥哥的,是不是?”傅君悦喃喃道。
“唔。”梅若依羞躁地轻轻点头。
“依依,咱们从小就知道,君悦哥哥是你的,你也是君悦哥哥的,是不是?”紧贴着他的柔软的身体那么美好,有一把锤子一下一下砸着他的脑袋,傅君悦觉得自己要疯了,怀里的这个人他舍不掉,她会离开他吗?这个问题如毒蛇啃咬着他的心,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一个迅猛的翻转,梅若依被傅君悦压-到身-下。这一翻宛似电光石火,梅若依愣呆呆地尚未回神,他的手已伸到梅若依腰间扯她裙子。
“君悦哥哥,你干嘛?”梅若依一把就抓住傅君悦扯自己裤子的手,颤抖着问道。
“要干嘛?”傅君悦重复了一句梅若依的问话,那手停了下来,梅若依以为他要停止所有动作时,他的手撕开了梅若依的裤子,梅若依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傅君悦已经低吼一声把她压在了身下,带着十足凌厉疯狂的气势,他的坚-硬冲了进去……
“啊……”,一阵刺痛从身体下面传来,梅若依发出一声尖锐的痛呼。
身下的人小脸皱成一团,身体因极度的疼痛剧烈抽搐着,傅君悦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他伤害他的宝贝了,他捧着手心里怕冷着怕热着怕苦着了的宝贝,他多么怕她受委屈,他怕她受伤害,可是他现在正在伤害她。
“依依,对不起,君悦哥哥太冲动了,我马上出来。”傅君悦内疚地俯下-身,将梅若依腮边眼角的泪水轻轻吻去。
梅若依痛得落泪,傅君悦的轻吻使她安静了下来,身体里面那个坚-硬的东西让她害怕之中又感到一种说不清的甜蜜,感受着傅君悦周身散发出的热力,听着他与平常廻然不同的粗嘎沉重的鼻息,梅若依有些眩晕。
“不要出来,君悦哥哥,你要是喜欢,就不要出来。”梅若依扳住他的双臂,呜咽着低声道:“君悦哥哥,你想要依依就要吧,依依早晚是你的。”
她轻扭着身体表示不在乎,包围着傅君悦热棒子的软软的秘道本来就紧得不行,梅若依这样微微扭动,肉-壁一挤一顶,傅君悦实在忍不住了,一个用力,坚-硬整个挤了进去,梅若依疼得脸色发白冷汗淋漓,两手死死地攥着傅君悦的手臂,嘴里痛苦又满足地凄凄叫着君悦哥哥,傅君悦又怜又爱,再舍不得弄下去了。
“依依,君悦哥哥出来,你放松些。”
“君悦哥哥……”梅若依虚弱地扯动唇角低哼,疼痛使她很想他退出来,可是看到他强忍得难受,汗水从额头上不断冒出,不觉心里一热,咬咬牙两腿勾上他的腰,身体緾了上去。
“啊!依依!”傅君悦整个人发抖,电流从被紧紧绞住的坚硬传向四肢百骸,快-感是致命而强烈的,全身的血液往那一个地方涌动,她柔嫩的通道刮擦着他阳-刚的棱角,一阵阵的收-缩吸-咬,灭顶的快意带起了极度迫切的发-泄-欲-望……
依依还没舒服呢?傅君悦死死地控制着自己,控制着不让自己瞬间泄出来。
“君悦哥哥,你怎么啦?”梅若依吓坏了,傅君悦眉头打结,整张脸扭曲成一团。
“依依,我很开心。”傅君悦深深地吸气,强自将临近崩溃的欲-望压下,他微笑着看着梅若依,一双眸子柔润得快滴出水来。
他耐心地研-磨律-动着,上下左右,深深浅浅,徐徐地顶旋进去,再轻轻地抽出来,慢慢地寻找着梅若依的敏-感点……
疼痛越来越淡,梅若依的眉头慢慢地松开了,傅君悦突地用力地挺腰冲刺,梅若依痛苦地皱着眉微微后退,又极快地挺身迎了上去,驯服而又心甘情愿地接受他给予的一切。这样的表情最大限度地解放了傅君悦心中的桎梏,他喘息着低吼着,下-身越挺越快,依依的里面是那么的潮湿那么的滚烫,温暖紧-致的内-壁满满地包裹着他……他什么也无法思考无法顾虑,他啃她咬她在她身体里不住穿刺,大颗大颗的汗水滴落,在她的山峰上汇成了一条河,慢慢地向下流淌。
“依依,我的依依……”他含糊地叫着,一手握着梅若依的细软的腰肢,一手来回揉着她胸前跳动的两团雪-白,狠狠地,用力地揉搓轻软地勾挑。
快-意从傅君悦作弄过的地方窜起,难耐的痛楚中,灼烈的欲-望在身体里燃烧漫延,梅若依重重地喘息着抽搐着颤抖着,口里逸出一声又一声破碎的呻吟:“君悦哥哥……君悦哥哥……”
“喜欢吗?依依,喜欢君悦哥哥操-弄你吗?……”傅君悦粗野而低俗地问着,他受不了,他嵌在梅若依体内的物-事在不断地膨胀,在炙热地颤动,他想把依依整个地揉进骨血里去……
“喜欢……”梅若依低低地哼道,很舒服,可也很疼,他的那个在急速地膨胀,太大太硬了,她的整个身子都疼得绷紧了,但是傅君悦对她的渴切从精神上缓解了她的疼痛,她死捏着傅君悦的手臂,那疼字每每逸到唇边后又变成低低的温软的君悦哥哥四个字。
酣畅淋漓!傅君悦脑子里只有这四个字,他泄了,狂热的激流倾涌而出,疯狂地喷射了一道又一道,充斥了梅若依软软的通道内每一寸空间。
大汗淋淋地搂抱在一起,许久,傅君悦撑起身体,定定地看着梅若依。他的黑眸在灯影里光华流转,璀璨晶亮。
梅若依苍白的脸在他的注视下慢慢泛红,她羞涩地低低地叫了一声君悦哥哥,就躁得再也说不出话。作者有话要说:内流满面……刚才修改完草稿想去复制朋友们的投雷信息过来,发现又增加了mimi投的一个雷,泪流~太感动了,谢谢朋友们厚爱,你们投的雷都那么多了,真不好意思。谢谢伊伊,谢谢niuniu1220118,谢谢将离,谢谢mimi,感谢你们的厚爱!谢谢!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2-06-21 15:42:25niuniu1220118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2-06-21 17:47:41将离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2-06-21 18:02:13mim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2-06-22 15:23:16
共君沉醉
傅君悦醒来时,梅若依还在沉睡,她睡得安宁满足,黑浓的长睫安静地垂着,唇角微微上翘,傅君悦觉得此时的梅若依似乎与往日不同,似乎增添了别样的妩媚。
想到昨晚的疯狂,傅君悦深深地自责着,恍惚中却又觉得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从今以后,天塌下来两人也不用分开了。
轻轻地亲了亲梅若依,傅君悦悄悄地穿好衣裳到外间盥漱。
先到药房中抓了消疲去乏的药材,吩咐春桃让灶房烧药汤,等梅若依起床后给她泡澡,又开了药膳方子,让厨下按方炖粥煲汤给梅若依吃,傅君悦方离开清风阁前往上房。
喂母亲喝了小半碗粥,傅君悦告诉孔氏弟弟立了大功,尹茂山说过要为弟弟请封并州督抚。
“真的?”孔氏苍白的脸涌起喜悦的淡红。
“嗯,将军为人说一不二,娘你放心好了。”
“既然仗打胜了,楠儿为什么不回家来看我呢?”那抹喜色很快又消失了,孔氏自语般喃喃道。
“打了胜仗才没空回家啊!娘你想想,俘虏要登记,还要盘收胜利品,给士兵们报军功,事情多着呢。”傅君悦笑着道。
“你爹呢?”孔氏笑了,笑过后复又悲声问。
“爹那里暂时没事,娘你想,晓楠刚立了这么大功,将军不会处置爹的。”傅君悦笑道,停了停低声问道:“娘,孩儿想这几日挑个好日子跟依依成亲,可以吗?”
“悦儿,家里这时候……”孔氏轻叹:“悦儿,你不用担心,不必非在这时提,娘不会再反对。”
傅君悦心中焦急,他跟依依都已经……然而孔氏的回话无奈而悲戚,他不便还一再请求。遂打算这日不外出了,陪着孔氏说话,稍迟觑便跟母亲再提提。
孟夏见他陪孔氏不外出找机会,自个儿便出去寻路子。
孟夏能寻的,不外是邵卓妍,邵卓妍也正想去告诉傅君悦,陈督军答应想法替傅廷脱罪,让她带着傅君悦去陈府一趟,他有话要问。
经年往事,是自己的父亲不义,近日的事,牵涉到自己妹妹的名声,都不是对外人能说的。陈公公问傅君悦事出何因时,傅君悦只道自己也不知情。
陈公公慈眉善目,温和地看着傅君悦,徐徐言道:“皇上派了咱家来此监军,虎威军出战,必得咱家同意,此次尹茂山没跟咱家商量过,私自派兵,抗旨不遵,当死罪。然其在并州十几年征战,立下赫赫战功,皇上若定其死罪,虎威军将士必不服气。”陈公公接着道,声音很柔和,带着诱哄:“傅君悦,这是你傅家一个很好的机会,你让你父亲指证,出兵前你父亲苦谏要求尹茂山先请旨再出兵,尹茂山不只不听,还对皇上出言不逊。如此尹茂山必一败徒地。尹茂山获罪诛杀,你爹出告有功,对皇上忠心耿耿,不只不用死,还能升官加封,你弟弟打败鞑子,这并州督抚,自不在话下。尹茂山的请罪折就在咱家这里,再加上你爹一份证词,咱家就可以呈报圣上了。”
”
傅君悦心下暗暗感慨,十几年征战,劳民伤财,战士在沙场浴血拼命,这些人在后方安享太平,却不思感佩,随时想着争权夺利处处放冷箭。尹茂山却能摒弃私怨,重用他的弟弟。
不能答应,可是,他不答应,陈公公必定会去找他父亲谈,父亲贪生怕死,肯定会应承下来的。
抗旨不遵事实存在,再加上人证指谪对圣躬不敬,只怕尹茂山难逃一死。
“谢公公为我一家着想,君悦感激不尽,君悦愿去劝说我父亲。”傅君悦缓缓站起身,沉声道。
“甚好。”
傅君悦要了批条,拱手告辞。
邵卓妍陪着傅君悦出了督军府,两人一路沉默,快到傅府时,邵卓妍突然问道:“傅公子,你是不是不打算去劝说你父亲?”
“你认为我该去劝说吗?”傅君悦停下脚步,淡淡问道。
“该说。”邵卓妍坚定地道:“朝廷中很多人本就对尹茂山从一介武夫升到二品将军不服气,他被弹颏过多次,皇上因并州战事离不了他,一直隐忍不发。如今……狡兔死走狗烹,尹茂山若是有眼色些,便不该让并州的仗就这样完全了结。他的结局是注定的了,你父亲指不指证,他都很难逃得一死。”
“这就是忠臣良将的结局?”傅君悦顿住脚步,看着远方出神。
邵卓妍暗叹,明明是傅家飞黄腾达的好机会,傅君悦却……
周围人来人往,傅君悦静静地立着,身姿俊逸,衣袂飘飘,风满襟袖,眸光清澈,邵卓妍默默地注视着,注视着在这个无权无势傲然不屈立于山野之人,心头五味俱杂。
“这事也不是不能化解。”邵卓妍深吸了口气,终于将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有个三全其美的计策,就看尹茂山愿不愿意让步。”
“请说。”
“你此时可去跟尹茂山将陈公公要让你爹指证的话直说,以你爹不咬他一口作交换条件换得你爹平安。咱们再稍作安排,使他免了此次欺君之罪。这事易办,尹茂山之所以一直遭人猜忌中伤,不外乎他在朝中没有根基,眼红目白的人不服,九五之尊又觉得他无牵无绊随时可能投敌或者自立,兼之他又拒绝了皇上几次赐婚,若不然,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为何离乡十几年,一个假都告不到?这是皇上怕他回到故里后将什么都打点好了以后做出什么不臣之举。
要解决这个很简单——联姻。只要尹茂山同意了,我去找陈公公商量,由陈公公物色一个能让皇上放心的妻子人选介绍给尹茂山,听说你姑妈疯了,恰好不落人口舌。另你表妹凤兰正是标梅之期,也可与朝中重臣联姻……其后,尹茂山要交出军权也可不交出军权亦可,只要你表妹嫁人留在京中,他的妻族又在京中,九五之尊去了心病,他自然没了杀身之祸。
陈公公跟他没有死仇,不过是奉旨要替皇上去心病,不会纠缠不放。”
好计谋好策略!傅君悦几乎想大笑,婚姻,一辈子的事,在邵卓妍口中,竟可以用利益来衡量。
确是三全其美之策,他爹活了下来,尹茂山也没了麻烦,凤兰想必能嫁个高门夫婿,也是无限风光。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要将情之一字抛却。
尹茂山不可能放下对文秀的情主动放过杀了文秀的人,也不可能为了前途为了活命娶一个不爱的人。
无论如何,邵卓妍说这话都是好意,傅君悦冲邵卓妍一揖,恳切地道:“君悦谢过邵小姐,此事,容我再想想吧。”
怎么化解?傅君悦抿思苦想。从这日起,他废寝忘餐利用一切可以挤出来的时间绘画。亲事暂时搁下了,自己知道梅若依身世的话因没有时间详谈,一时间也没有跟梅若依挑明。
傅君悦画的是大渊山河图。在清风镇的那些年,虽然没有远游过,但父亲在前线,他随时关心着战事变化各地情况,他的先生何子蘅是出仕游历过各地的人,对于天下格局大渊各地州府也了如指掌,师生两人经常详谈,绘一幅这样的图,有些难度,却并不是画不出来。
这幅画,傅君悦重中之重画了并州战场,这些日子去过军营,见过士兵训练,战事听傅晓楠讲过,要画出战场也不难,难的是要画出那份震撼,战士沙场浴血的那份惨烈,战士为保家卫家拼死撕杀的那份气概。
大渊山河图画出来了,傅君悦又调研了一些药物草汁轻浅地涂抹在画上,这些药物,就是再高明的医科圣手觉察了,也只会以为是绘画刚好要用到这些植物调制的颜料。
傅君悦的计划是,既化解尹茂山的抗旨欺君之祸,又利用机会救他父亲免于死罪,当然活罪随便尹茂山处置。
他对于自己这个计划有五分把握,因为尹茂山将他父亲关押这许多日子没有用私权杀死,那就是等着朝廷的宣判了,尹茂山上报的案情,父亲肯定是获死罪的,他要利用这幅图,既救尹茂山,又请求得父亲的特赦。
傅君悦把这幅画送给陈公公,他相信,作为帝皇是喜欢江山画卷的,对于这样一幅画,陈公公肯定会投帝王所好呈上的。
傅君悦在等着这幅画给眼前的死局带来转机,但是老天没有给傅君悦机会,傅廷死了。
“爹。”傅君悦呆呆地看着草席上双眼紧闭的父亲,唇色泛青,还是中毒,中的是与巧月一样的毒。
“将军,不关卑职的事,请将军恕罪。”狱吏在一边对着尹茂山不停磕头:“小的也不知道夫人送来的饭菜有毒。”
竟是他姑母下毒的!是了,她前些天就一直疯疯癫癫说着还有他父亲是知情人,不能给他父亲跟尹茂山说出实情。
“将军,能否允许在下将父亲遗体领出安葬?”
没有弯腰哀求,没有痛哭流涕,傅君悦神情平静。接二连三的狂风暴雨般的冲击,使这位朱门绣户长大的贵公子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变故,曾经那么敬仰的父亲,在相见后留给他太多的失望,如今走了,也不能让他得到安宁。
面对这样天翻地覆的变故,他无法消沉不能沮丧,他重病在床的母亲需要照顾,他生死未讣的弟弟要打听,还有伤心失落的妹妹要关心。还有,与他一样在苦海里沉沦的爱人需要他坚强地与她挽手并肩。
“准。”曾恨不得将傅廷千刀万剐弃尸荒野,但是在傅君悦面前,尹茂山让步了。
母亲重病在床,此时得知父亲死讯,无疑是夺命符咒。弟弟渺无音讯,需得等弟弟回来见上父亲遗容一面,也不能就此下葬,傅君悦决定立刻置买一宅子先安置父亲遗体,暂时不让母亲知道父亲的死讯。
急切之间,只能找邵卓妍了。
“太急了,买宅子不是易事,傅公子不妨将令尊遗体就安置在我家并州别院。”
一时半刻要买房子真个不易,但是,哪有把父亲遗体安置在人家屋里的举措,傅君悦摇头。
“要不,我把我家的别院卖给你吧。”
如此甚好,傅君悦一揖到地:“多谢邵小姐。”
72、共君沉醉
购置棺椁,买大量冰块,将父亲遗体从狱中抬出,每日早晚执哀,烧纸钱……给母亲开方子劝服药,留意母亲的情绪起伏开解母亲,陪着母亲熬过满怀牵挂的难眠之夜,到军中打听弟弟消息,随时询问刚受了沉重打击的妹妹的情况……傅君悦一刻不得停歇。
除此之外,家事也得他拿主意。
自傅廷入狱后,傅府里便人心惶惶,清风带来的老家人不多,原来府里的人心怀鬼胎不安份,新买进府的人办事无力忠心不够,傅开夫妻多方弹压不下,孔氏重病无力理事,很多事需要傅君悦处理,千头万绪,幸而有孟夏陪着,帮着料理府里的事务。
“君悦,梅若依不弱,横竖你们要成亲的,不若先让她接管家务。”孟夏提议。
“暂且不要吧。”
尚未成亲总是名不正言顺,再则孔歆那厮虽中了软筋散,可也不能保证无力再做坏事,梅若依这些日子忧色满面容颜憔悴,饱受自已父亲是她杀母仇人这一事的折磨,傅君悦舍不得梅若依再受累。
孔氏日渐衰弱,自那夜之后,傅君悦晚间又留在孔氏上房陪着母亲,只每日早上离府前匆匆到清风阁亲了亲梅若依,安抚她叮嘱她好好呆在清风阁别出去,小心孔歆,便又急匆匆离开了。
父亲死了,傅君悦没有告诉梅若依,他不知该怎么说。父亲最终虽是他姑母毒杀,然也跟尹茂山设局有关,他怕梅若依知道后心里不好过。
梅若依很想问傅廷的情况,但是不敢问。傅君悦容颜憔悴行色匆匆,想必为了他爹的事心焦如焚吧?梅若依有想过,找她爹求情,放过傅廷,然而她娘临死前的白眼总在她眼前浮现,经与傅君悦一番生离,她不想再去想傅君悦是仇人之子这一身份,可让她放下杀母之仇饶了傅廷,委实做不到。
这一晚梅若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翻来覆去良久,起身穿上衣裳,打算到院子里走走。
书房有说话声,芜菁两人还没睡。梅若依轻轻朝门外走去,芜菁两人要是知道她起床了,又得起来侍候了,她不想惊动她们。
“你说,小姐不会是动了真心了吧?”芜菁的声音。
小姐?梅若依抬起的脚顿住了。
“谁知道呢?小姐自从遇到大少爷,行事就失了分寸了。我昨日去商号里打听,听说小姐这几日也没心思理事,日日跟大少爷在一块。”翠娥道。
“大少爷不会对小姐也有意思了吧?”
“也有可能,咱小姐容貌不比依依差,在前途上更能帮到大少爷,我听商号里的伙计说,大少爷这些天每天都去咱家永宁街别院呢……”
小姐,是指邵卓妍吗?大少爷天天去永宁街别院,大少爷是傅君悦吧?梅若依愣住,默默地想着,这一晚再也没法入睡。
翌日,傅君悦还是一早过来,梅若依夜里没有睡着,此时还恹恹地躺床上。
“没哪不舒服吧?”傅君悦焦灼不安地拉起梅若依的手把脉。
弦细左寸脉沉,心烦气郁之症。傅君悦心头沉沉的喘不过气来,依依还在烦恼他爹是她的杀母仇人吗?
“依依,你别想有的没的好吗?”傅君悦痴痴地看着梅若依枯萎苍白的脸,他不知能怎么开解,那些事,不是他们能改变的,他只希望,梅若依能解开心结。
“君悦哥哥,你喜欢依依吗?”梅若依仰望着傅君悦的脸,轻轻地问道。
“当然。”傅君悦温柔地梳理梅若依的长发,指腹轻轻触摸她的面颊,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唇角,轻轻勾划着她细致的唇瓣,那双深邃的眸子充满了深情。
梅若依的嘴唇在他的指尖下轻颤,她伸出舌头轻舔傅君悦的手指,低声道:“君悦哥哥,我喜欢你。”
“乖,君悦哥哥也喜欢你。”傅君悦的唇角微翘,带出清浅的笑意,梅若依定定看他,她在那抹笑意中看到了悲苦,他为什么在欢愉中还带了苦涩,梅若依觉得本来就一团乱麻的脑子更混乱。
“依依,我配药让春桃吩咐灶房熬出来,等会你起来吃点东西把药喝了,到院子里走动走动,午间再歇觉吧,你别想太多了,我先走了……”傅君悦俯下头,轻轻在她眼睑印上一吻。
他的拇指轻柔地抚着她的唇瓣,他的爱意无处不在,梅若依心头却掠过一阵轻寒。他要走了,要去找邵卓妍吗?
不,她不给他离开,她不能失去他。
她抬手勾住傅君悦的脖子,将他的尾音吞吃,她学着他平时的样子,含住他的双唇,热烈的,略带笨拙地紧紧地吸吮着他。
傅君悦的身体微微僵硬,梅若依抬眸看他,仰起头半闭着眼,小舌头伸出轻-舔了一下嘴唇。傅君悦叹息般呻吟了一声,捧起梅若依的脸,嘴唇在她的红艳的粉唇上辗压过,柔声道: “依依,君悦哥哥要出去办事了。”
“晚点再出去行吗?”梅若依微微睁眼看他,轻声问。
傅君悦没有回答,有些不知怎么作答,晚点再出去,留下来,自然是要继续亲热,可是,他的爹刚故去,虽没举丧,这热孝却不是因没举行丧礼就可以不遵守的。
傅君悦异样的沉默让梅若依心里一阵恐慌,往常这么个样,傅君悦不把她压住一通胡啃乱摸是不停下的,再说两人最后一步都做过了,不需要忍的,为什么他?
不!君悦哥哥是她一个人的,谁也不能夺走。梅若依抛下羞涩,坐起来一把扯开傅君悦的衣裳。
他的身材那样完美,每一寸肌肤都透出致命的性感,梅若依着迷地看着,君悦哥哥是她的,她不要放手。梅若依两手一勾一带,傅君悦倒在床上,
她含住了他的凸点,用小嘴吮-舔,动作青涩,一点都不熟练,牙齿磕到小肉粒了,傅君悦感到微微刺痛,然而就是这样涩涩的轻-舔,他的身体已经激起热浪,这时候不能来,傅君悦极力地隐忍着,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君悦哥哥为什么没有反应?酸楚冲向眼帘,梅若依把手往下面探去,又粗又烫,君悦哥哥有反应,这样的认知使梅若依高兴之余又感到羞臊脸红,她想松开手,但是又不想松开,她的手心明显感觉到那根棒子在变化,在她手里弹跳变大,它长大的速度让她欣喜让她安心。
君悦哥哥是喜欢自己的,他想要她!梅若依轻轻捏-弄了一下棍子的顶-端。
“依依……“就是这样微小的动作,竟让傅君悦呻吟出声。他把手Сhā-进她的头发里,身体微微颤抖。
君悦哥哥往常用嘴巴砸弄自己那里自己很舒服的,如果自己也弄他那个,他是不是也会很舒服?梅若依这样想着,撑起身体,软滑的小嘴离开傅君悦胸前的凸点,小舌却胸膛一直往下细细轻-舔,傅君悦低喘,胯-间物-事挺立起来,昂-扬粗-大滚-烫如-鞭。
梅若依羞涩地用手握住它的根部,小嘴轻轻舔-吮……
难以形容的销-魂的快-感渐渐升起,傅君悦黑邃的双眸氤氲起潮水般的情-欲,他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梅若依的头发,身体发抖,呼吸急-促而粗嘎。
无师自通的,梅若依张开柔嫩的唇瓣,含住了那根粗-大的棍子。
“依依……啊……别……这样我会忍不住的……”傅君悦的呼吸乱了。别样的湿润温暖的柔-软感觉包裹着那胀痛的物事,从未有过的体验冲击着他的感-官。而她上上下下缓慢地吮-吸同时,舌头还调皮地在上面轻轻地划圈,舔着炽热的欲-望上面凸起的缭-绕的血管,柔软的小手配合着节奏在底部捋-动……
傅君悦被那缓慢轻柔的动作弄得快要爆发,他挺起窄腰肢,把自己的物-事尽力地往梅若依嘴里送,让人疯魔的快-感在极速地侵蚀着他的意志,狂嚣肆卷的狂潮让他很想什么都不要想了……他沉溺在狂烈的欲-海里,想梅若依继续,想把她压倒狠狠地冲-刺……
但他只是猛然睁开眼睛,喘着粗气,把梅若依拉起来搂住怀中,温柔地抚弄她嫣红的脸颊,柔声说道:“依依,今天不要了,君悦哥哥有急事需要出去办。”
“你不喜欢吗?”她抬头看他,脸颊潮红,楚楚动人的翦水双眸羞涩中透着柔媚的风情,诱人至极,美得让傅君悦忘了呼吸。
“喜欢……喜欢得只想跟你在一起,其他的什么都顾不得了。”傅君悦眸色暗沉,猛一翻身,对准梅若依微张的红润的樱唇狠狠地啃下去,粗暴而狂烈,缠绵不舍,夺走她的呼吸,赶走了她的不安和担忧……
紧要关头,傅君悦停了下来。
“依依,君悦哥哥走了。你记着,君悦哥哥爱你,我会给你一个美好的明天的,其他的都不要去想了,好好保养身体,好么?”
他柔柔地注视着梅若依,眸底深处涌动着灼热的情感。他说话的语调不高,却透着一股无可动摇的坚定与决心。
梅若依一颗心滚烫柔软,轻轻地点了点头。
“换一套衣裳吧。”那袍服刚才一番亲热皱巴巴的,自是不能再穿了。
“好。”
梅若依下床,走到衣柜前拿衣裳,手刚放到一套绛紫色薄袍上,傅君悦在背后道:“给我拿那一套月白银丝滚边的。”
“你的气色不好,穿白的脸色更苍白了。”梅若依道:“不想穿这件,要不穿这件樱草色的?”
傅君悦摇头,梅若依拿了白袍给他换上,替傅君悦把头发梳好,傅君悦递了发带给她扎,竟是一根白缎。
梅若依心口一紧,瞬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卡得她透不过气来。
用白缎把头发扎好,梅若依假意不察,拿起一枝发簪要替傅君悦簪上。
“不Сhā了。”傅君悦按住她的手。
目送着傅君悦离开,看着往日挺拔的身影因瘦削更加高挑,梅若依只觉得心中惨然,一阵阵疼痛难忍。
白袍素发带。
没变心,明明想亲热却不能亲热。
只有一个原因——热孝。
孔氏只是病重,那么是——傅廷死了!
她的仇恨终于了结,她娘的仇报了。本该是欣喜的,梅若依却感到茫然,仇恨在心中盘旋太久,久到已咀嚼不出味道。
僵僵地洗漱了,吃了早膳,喝了春桃端过来的药,梅若依躺在软榻上发呆。
人死了,遗体却没抬回家,她爹这么决绝连收殓都不给吗?不会!
“天天去永宁街别院……”翠娥的话响起。
是了,傅廷遗体是暂放在那边,傅君悦才天天过去,想来此事要保密,邵氏商号里的人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微风轻拂,绿叶婆娑,叽叽喳喳的小鸟叫声在耳边轻响,突地,梅若依双手攥紧——傅廷死了,傅君悦为什么不告诉她,若说怕孔氏知道忧急夺命,难怕还怕她守不住秘密说出去?
梅若依的这个疑问并没有等到晚上傅君悦回来就解开了。这天中午傅晓楠带着孟心琪回来了,孟心琪那天进树林里不慎掉进一个一地洞里,傅晓楠寻找过程中也掉了进去,那地洞在一侧缓坡,洞口枝叶掩映,寻找他们的人也是在过了这许多天后才搜索到那个地洞,终于把他们救了出来。
傅晓楠的归来,无疑给布满阴霾的傅府带来灿烂的阳光,何况他归来的同时,还带给孔氏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尹茂山与虎威军督军陈公公同时举荐他任并州督抚,皇帝的任命虽然没下来,但尹茂山已以虎威军将军的权力委任他在圣旨下达前暂领此职了。
儿子入伍仅一年,便得升任四品官职,并且鞑子已消灭,此后再无打仗之忧,傅孔氏整个人瞬间活泛过来。
“快!给我端粥来,我要吃饭……”
孔氏的身体在傅君悦细心调理下已大好,差的只是心病,傅晓楠回来,她犹如服了仙丹般,霎时间精神百倍了。
吃完饭喝了药,梳洗盥漱了,孔氏由云霞云英扶着,神采奕奕地到园子里散步。梅若依也从清风阁过来了,跟傅晓楠孟心琪陪在旁边说笑。
傅晓楠与孟心琪平安回来,梅若依心情也好了不少。
73、共君沉醉
“楠儿,说给娘听听,这次仗是怎么打胜的?”孔氏笑着问道。
“这次啊!还多亏了心琪。”傅晓楠挠挠后脑勺,憨实地笑道:“心琪扮成侍女,悄无声息地点了几个站岗士兵的|茓道,我们才能顺利地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鞑子大王宫中……”
仗都打完了,众人不再担心,听得津津有味,傅晓楠说了一阵,孔氏还拉着他要继续说。
傅晓楠却不说了:“娘,等一下我回来再说,依依,你跟我来。”
“依依,将军进京叙职了,我回家之前,他说此次进京,也许就不回并州了,让我把这包东西交给你。”
一个大布包,梅若依伸手接过,想起采薇,忙问道:“采薇呢?”
“跟着将军进京了,听说将军要把她送回咱家,采薇不肯,后来就一同走了。”
“那……”梅若依轻咬了咬唇,还是问了出来:“姑奶奶呢?”
“你不知道啊?我哥没告诉你吗?大前日就死了,听说疯疯癫癫的说什么你不要拉我你不要拉我,然后跳进池塘里,捞上来了一口气没缓过来,死了。我哥是知道的,后事还是他帮着料理的。”
傅君悦知道的,为什么没提起过?傅廷死了,为什么也不跟她说?
梅若依脑子里布满疑云,勉强冲傅晓楠笑了笑,道了声她要回房看她干爹给她留下的东西,便一脚重一脚轻回了清风阁。
大布包里有两个卷轴还有一封信,梅若依拿起信,撕开封口,两张纸掉了出来,没折的是一张银票,梅若依忽略了,先打开信。
“丫头,爹这一生分了两个阶段,与我的阿秀甜蜜相依上半生,戎马倥偬下半生。
……冥冥中也许是天意,在战事快结束时,我才发现了阿秀与梅儿的死因,我报仇了,也完成了我作为一个军人的责任,此生无憾。
丫头,君悦是个可托付终身的人,爹相信你会幸福的,此一别,也许再难相见,这张银票,是爹这些年的俸禄,干干净净,留给你了,也许你用不着,就当爹的一片心意……”
爹对娘这般深情,梅若依又愧又悔,自己该早些来找爹的。
梅若依接着打开卷轴,第一幅是她娘文秀的画像,栩栩如生。
“娘……”梅若依流泪看着,八年过去,她娘又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打开第二幅卷轴时,梅若依的血液瞬间冻住了,那是——红梅傲雪图,她家梅苑里的那棵老梅树在寒风里在冰雪中傲雪怒放的画图。这幅图,与她离家时带走的那方梅花帕子上的图一模一样。而那方绣帕,现在在傅君悦那里。
傅君悦帮着料理傅雅秀的后事,他是不是也见过这幅红梅图?
梅若依凄凄笑了,傅君悦为什么不告诉她傅廷死了傅雅秀死了,因为他知道了,死去的是她的仇人。而这死去的人,却又是他的至亲,他两难了,这两人的死,于她,是喜!于他,是悲!
梅若依心里头空茫一片,她的仇恨戛然而止,而傅君悦呢?却才刚开始,他的父亲死在她父亲手上!
“依依,君悦哥哥走了,你记着,君悦哥哥爱你,我会给你一个美好的明天的,其他的都不要去想了,好好保养身体,好么?”
他发现了她的身世,却不打算揭穿是么?为了与她相守,他要放下父仇?
微风吹起烟罗薄纱帘子,半卷半掩,轻荡荡的,夏日的黄昏格外绚丽,嫣红的云朵将天空渲染得光彩夺目,院子里繁茂的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之下荡漾起细细的波纹,叶面上金色的光影迷离跳跃,美好得让人心碎。
梅若依失神地看着,突地,她拿起尹茂山写给她的信,反复的看了几遍,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
此生无憾!她爹这是在交待后事!为什么?
傅晓楠又出城去军营了,傅君悦还没有回来,梅若依一刻也等不得了,她出了清风阁,朝永宁街走去。
邵家别院并不难找,梅若依刚走进永宁街,便听到低沉的颂经声。
白幡黑幕,暗沉沉的棺椁摆在厅堂中,果是她所料的,傅廷已死,且是安置在此处。
傅君悦不在。
邵卓妍在孟夏他们到来那晚一起饮宴过,彼此认得的。
“邵小姐,请问我家大少爷呢?”
“傅公子出城去找墓地了。”
出城,不知何时回来,那只能回府里等着了,梅若依冲邵卓妍微微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你这就走?”邵卓妍奇怪地问道,眼神别有意味。梅若依略呆,随即明白过来,堂中设着祭桌摆着棺椁,死去是她已明言的未来公爹,而她到来,一没跪礼二没上香磕头,却就这样打算离开。
人死万事休,也许她该看在傅君悦份上,给傅廷磕头跪礼。然而那腿却怎么也难以弯下去,梅若依迟疑了一会,最终并没有下跪,她不愿让邵卓妍起疑,遂低声道:“我找大少爷有急事,听说将军此次进京有杀身之祸,邵小姐知道内情么?”
“你很关心虎威将军?”邵卓妍的眼神更怪了。
梅若依淡淡道“将军是我干爹,我干爹很疼我。”
“原来如此!”邵卓妍喃喃道:“难怪!傅公子不愿反咬一口,原来还有这一层渊源,他对你,可真是情深意重,连你的干爹都不愿伤害。”
梅若依不解地看向邵卓妍。邵卓妍摇头叹气,一瞬间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将陈公公与傅君悦的对话,尹茂山目前的处境,她的解局设想完完整整说了出来。
梅若依倒退一步,怔怔地看着邵卓妍,视线瞬间模糊了。
在她不知道的背后,君悦哥哥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不愿放手仇恨,在最后关头还不愿去求她爹放过傅廷。而傅君悦却把能扳倒她爹救出傅廷的机会放掉,只因为那样做会置她爹于无可挽回的死地。
“梅若依,我真羡慕你。”邵卓妍轻叹。
梅若依苦笑,默默看邵卓妍,邵卓妍今日穿的是素色长裙,一概妆饰亦无,然珠玉之辉难掩,英风霁月,明艳照人。
也许,此人才是君悦哥哥良配,她只是输在出现的晚了。
也许,自己该给君悦哥哥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梅若依抿了抿唇,对邵卓妍道:“邵小姐,我来这里的事,烦请你不要告诉我家大少爷。”
不要告诉傅君悦?为什么?邵卓妍心念一转,虽不能完全明白,却已有几分通透,默默地点了点头。梅若依转身离开,邵卓妍出神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抹纤细的身影随时会随轻风飘走。
梅若依回到清风阁,默默地收拾起行囊,她决定,跟在她爹爹后面进京,跟她爹坦白自己的身份,父女相认。她爹一心赴死,只是因为生无可恋,如果知道她活在人间,她爹爹肯定会想办法活下来的。
她跟傅君悦之间,横壑着父仇母恨,就让时间沉淀一切吧,如果……如果她爹的问题解决后,傅君悦还不改初衷,他们就再续情缘,如果他被邵卓妍打动了,那她就放手,默默地祝福他们……
尹茂山留给她的银票面额是五千两,梅若依找油布包好缝进里衣衣襟里,又从柜底夹缝处拿出几张银票,傅君悦跟她坦承变卖东西是为了独立后,就把变卖东西得来的银票都交给她收藏了,共计有五百两,梅若依仍是分了荷包袖袋等几个地方藏了起来。
如果明言,傅君悦肯定不会给她离开的,可是傅晓楠回来了,傅廷的死讯应该要报知孔氏了,傅府里接着要办丧事,他一时半会肯定脱不开身,而她爹的事却等不得了。况且她也想暂时与傅君悦分开,给傅君悦重新选择的机会。
梅若依决定静悄悄离开,有感于上次自己一个人去雍州累得傅君悦忧心如焚到处找寻,梅若依这次不打算一个人独自离开,她让春桃找来严歌。
“严歌,我想进京一趟,你能离家陪我走一趟吗?”
出门的事,一般都是傅君悦交待的,严歌愣了一下,问道:“不给大少爷知道?”
“是,并且不用府里的马车,到车马行雇一辆。”梅若依平静地道。
“好。这样吧,我去跟傅管家告假,就说我老子那边来信,要我回清风庄子一趟,我把春花也带上,一路上也好照顾姑娘。”
严歌并没有问为什么,他对傅君悦忠诚的同时,也对梅若依忠诚,而据他的观察,傅君悦是更喜欢他对梅若依更顺服的。
给傅君悦留了一封信,戌初,在傅君悦回府前,叮嘱春桃在傅君悦自己发现前别去禀报,梅若依带着严歌和春花离开了傅府离开了并州。
傅君悦到城外找墓地,酉时末回城的,回城后先到永宁街父亲灵前跪哀,戌末回府,听得弟弟平安归来,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看看母亲心情大好,身体好转,不由得更加开心。
父亲的死讯,晓楠回来了,不能再捂下去,傅君悦双膝着地跟孔氏请罪,缓缓地把这些日子外面发生的事,把尹茂山告诉他的话都说了出来。
“你爹!你姑妈!都死了?”孔氏喃喃失语,往日端重威严的高华端方已不见,仅余凄惶与茫然。
“请母亲恕孩儿无能为力,未能救得了父亲。”傅君悦心下惨然,母亲重病尚未痊愈的脸那样苍白,两颊削瘦,为人子女未能为母分忧,实在不孝。
“原来这样!难怪!我还说你爹怎么会变心呢?原来是做了亏心事给巧月抓着把柄。”孔氏怔怔出神,嘴唇紧抿,后来,她的唇角的线条慢慢转为轻微上扬,忽然间昂首大笑,明明是大笑,泪水却如断线珍珠从眼里滚滚而下。
“傅雅秀啊傅雅秀,你怎么忍心这样害你的哥哥呢?原来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算计的,亏我还以为愧对你委屈了你,还把亲生女儿送给你抚养……”
“娘……”傅君悦犹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还有什么隐情他不知道吗?
“从今以后,娘再也不用觉得愧对你姑母了。”孔氏拨了拨垂在颊边的头发,咬牙切齿道:“娘以为,你姑妈嫁入尹家,是……”
那一年,雍州灯会,偏居于清风小镇的孔氏与傅雅秀,一时好奇贪玩,想去雍州看花灯,傅廷爽快地带上妻子和妹子前往。岂知灯会人蛇混杂,孔氏的美貌引起一混混的窥觊,那混混竟当众调戏,傅廷手无缚鸡之力,无力抵抗那颇有些武功的混混,陪文秀一起观看花灯的尹茂山出手相助,孔氏得以平安。
“后来,你爹置了重礼上尹家谢恩,你姑妈陪着一起去的。不久,尹家来人提亲,要娶你姑妈为平妻……你姑妈答应了,以傅家的家财,女儿用不着给人作平妻的。娘觉得尹家挟恩求报,你姑妈为了报恩答应的,一直对她感到愧疚,所以当她跟我要你刚出生的妹妹凤兰去抚养时,娘无奈答应,其后她更是要求你爹潜伏为奴助她夺权。”孔氏说到此处,哭得喘不过气来,愤怒地骂道:“她不顾你爹斯文扫地,执意要求,我和你爹认为是我们亏欠了她,只能应允。如今看来,那日灯会她就喜欢上尹茂山了……”
原来如此,可惜强求的姻缘不会和美。
啪地一声巨响,门边的盆景花几倒地。
傅君悦与孔氏扭头看去,双双变色,那里立着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那是刚遭重创的尹凤兰。
“兰儿……”孔氏惶恐地奔了过去。
“你是我亲娘?”尹凤兰定定地看着孔氏,红红的眼眶处,溢着点点泪光。
“兰儿,你都听到了?对不起,娘是无奈的,娘舍不得你的……”
“难怪……难怪你什么都依我,唯独不同意我嫁给大表哥,原来大表哥是我亲哥……”尹凤兰幽然长叹,声音从地狱传出来一般凄冷。
“凤兰,娘是无奈的,她这些年一直牵挂着你。”傅君悦轻声道,他的眼眸亲切温和,无声地传递着关慰。
“我知道。难怪,舅舅那么疼我,我还一直想着,为何爹对我爱理不理,舅舅却把我如珠似宝宠着,原来,舅舅才是我亲爹。”尹凤兰喃喃自语,忽地放声大哭:“娘,大哥,我要爹……我要爹活着……”
傅廷的死,最伤心是尹凤兰,兄妹三人,只有她是长期生活在父亲身边,充分享受着父亲的宠爱。最没感触的是傅晓楠,这个爹在他们兄弟俩还慒懂的时候离家,再见面时,令他分外失望,他既从未得过父爱,也从未看到父亲值得敬重的地方,父亲与尹茂山相比,他甚至对尹茂山感情更深。
傅君悦对父亲的感情,更多的是长子对于父亲的期盼,他的母亲需要父亲,他的家庭需要一个父亲。
悲伤也好平淡也好,死讯说了出来,丧事接着就得办了。傅廷的遗体夜里便从永宁街临时买的宅子移回傅府。尹凤兰悲痛莫名,孔氏忙着哄劝爱女,心头的惨切反而淡了,这一晚安灵跪灵哭灵傅君悦一晚没有停歇,天亮时回清风阁看望梅若依,方知梅若依已离开并州前往京城了。
一阵晕眩袭来,傅君悦按了按额角,扶住桌沿慢慢坐下,勉强使自己不至于昏倒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泪流~~感谢miumiu和将离,感谢你们的厚爱!你们都投了那么多个雷了,太谢谢了!谢谢厚爱!
74、共君沉醉 ...
天牢,暗无天日的地方,阴森、恐怖。天牢囚禁的人,进去前都是赫赫扬扬,体面尊贵的。
对于有些陡然间离开荣华富贵场,跌落地狱沦为阶下囚的人而言,没有比这更阴酷更可怕的地方。
对于在进京前就已作了赴死准备的尹茂山来说,这个修罗场幽冥道与并州的将军府却没有什么差别,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等着人头落地,死了,他就能够跟他的阿秀梅儿相见了。
出人意外的,九五之尊大渊的明晔帝却迟迟地没有下旨定他抗旨之罪。
尹茂山在牢房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陪在他身边的,是采薇。
采薇坐在牢房一角,痴痴地看着尹茂山。一张有棱有角的脸上,一双虎眼闪着锐利的光芒,坚毅的唇紧抿,整个人沉默冷硬。他坐在那里,身姿笔直,再加上健壮刚劲的身形,一眼看过去,即便人居牢房,布衣灰袍,仍是威姿赫赫的将军。
真好,陪着将军走完人生路的,是她。
“傻丫头。”冷暖人生,临死之人,却还有人奋不顾身相随,尹茂山这个硬汉铁汉,亦仍免不了感慨万千。
“说说我的丫头在傅府的事吧。”临了,如果说还有什么牵挂,那就是对那个才见过三次面的干闺女的思念了。
“依依啊……”采薇双眼亮晶晶的,将她听来的梅若依进傅府前在孔家的事,进傅家后自己见到的事,从久远的到最近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说了出来。
在枯燥无味的牢房生活中,采薇细细地讲述着梅若依的一切,尹茂山静静地专注地听着,梅若依在傅府里的一切,惊心动魄,但同时,也是幸福而美好的,因为,有傅君悦。
“大少爷对依依那是真的好,府里的人谁不羡慕依依?也都对他们的感情默默地支持,比如太太的大丫鬟云霞……”
“君悦是个好孩子……”尹茂山赞道。他放心了,有傅君悦捧着宠着他的丫头,他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这一天,尹茂山迎来第一个探望他的人,来人是——傅君悦。
四目相望,傅君悦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长揖到地:“岳父大人安好?”
“好。”尹茂山点头:“我的丫头呢?有没有一起来京城?”
原来,心中还是牵挂的。
“依依没来。”傅君悦的声音有些喑哑,眼圈发红。
尹茂山虎目闪过失望,稍停,沉声道:“多谢你不远千里过来探望,有个给我收尸的人也不错,记得善待我的丫头。”
“君悦不是来给岳父大人送终的。”傅君悦淡淡道,拳头握了握,右手慢慢探入怀中……一方帕子在他手里展开。
红梅傲雪绣帕,针工笨拙。这是?
“这帕子哪来的?”尹茂山猛地掐住傅君悦肩膀,差点捏碎傅君悦的肩胛骨。
“这方帕子,是一位叫尹若梅的姑娘绣的,这位姑娘尚在人间,岳父大人想见她吗?”
傅君悦轻轻地说出这一番话,平静而没有波澜,于尹茂山却如惊雷霹雳。
“你是说,我的梅儿没死?”
“是,没死,当年我父亲在放火前把她放走了。”
“我的梅儿没死!没死!老天!不!我不要死!我要见我的梅儿。来人,给我拿笔墨纸砚,我要上折陈情。”
**
大渊明晔帝自陈公公与尹茂山进京后,就一直作恶梦,梦里有形形式式的人从他眼前飘荡过,他们有的没头有的没手有的没脚,没有一个四肢齐全的,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身披铠甲满身血迹。
这日午休,明晔帝又在梦里挣扎了。他在龙床上不停地滚来滚去,额头冷汗淋漓。
“陛下陛下……”随侍的太监李公公急忙把他唤醒。“陛下,怎么啦?要不要宣太医?”
“召……”明晔帝觉得胸口沉闷,闷得他总有一口气喘不过来的感觉。
太医匆匆赶来,又是老套的说辞,气血浮燥所致的五内不和,药方开了,药煎来吃了,与往常一般,心口又稍稍安宁了些。
“皇上,高尚书房尚书左中丞崔太尉求见。”李公公禀道。
“不见。”明晔帝摆手,嫌恶地道。不用见不用听,他也知这些人是来请旨赐死尹茂山的。
明晔帝慢慢地踱到大殿左侧,那里有一幅宽三米高二米的大架屏,屏上装裱的是一幅图,此次押送尹茂山进京的虎威军监军太监陈公公呈上的,那就是傅君悦所绘的——大渊山河图。
波澜壮阔的大海,险峻的高山,蜿蜒的河流,碧绿的田野……辛勤劳作的大渊百姓……城楼民居宫室……整个大渊生机蓬勃地展现在这幅巨大的画卷上。明晔帝的手指落在图上的并州上,然后慢慢移动,后退,这是并州南面的泰州,再退,是裕州,再退,是平郡,再退,是曹州……这些地方,都曾不属于大渊,在尹茂山从军前,这些地方被鞑靼国侵占了。
半年,一年,一年半,两年……随着尹茂山入伍时间的增加,随着他的官职的上升,八年,尹茂山用八年时间,将鞑靼人从大渊的国土赶出,此后他驻扎在并州,开始了与鞑子长达八年的对抗。
功高震主宜剪除,然忠臣良将难得,明晔帝明白这一点,他不想处死尹茂山,他只想将尹茂山与皇室牢牢地捆绑在一起,让他一直效忠,他曾将皇妹许嫁,尹茂山拒婚,曾将皇后的妹妹许婚,他抗旨不遵,他声明,家有发妻不能遵圣命。
他将九五之尊的颜面置之不顾,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遵从圣意,从军十六年没有归家一次,甚至在发妻女儿被烧死后,得不到皇命许可便连回乡拜祭都没有。
前年,尹茂山上折请求横扫鞑子王庭,求得长治久安,作为帝王,他何曾不想长治久安,可是朝臣都不赞成,怕尹茂山率大军出境后,会在塞外自立为王,他也有此忧虑,遂下旨不允,并派了监军赴并州。
然而,如果以前还有些不放心,担心尹茂山造反,有杀尹茂山之心。现在他已完全明白自己这个担心是多余的。尹茂山灭了鞑子,平静地随着陈公公进京请罪,在离开并州前将虎威军交给资历尚且的一个新人将领,就是不想虎威军得到他的死讯后在有声望的将领的领导下作乱,这番苦心,他一看尹茂山请旨封一个从军一年的新人作并州督抚时便明白了,也许他喜欢那个新人傅晓楠,但这个安排,却绝对是站在国家的立场而非个人的立场上作出的。
那些请旨赐死尹茂山的人,有的是真的忠心,如吏部尚书房如晦、户部尚书高渊,怕尹茂山军权过重威胁皇权,有的是迫不及待想接手兵权捞取好处,如太尉崔岑、左相杜威……
这些人加在一起齐齐施压,明晔帝着实顶不住了,尹茂山功在社稷,然而没来过京城,在朝堂中没有妻族父族母族同窗等任何关系,得不到高门望族的支持,出身却又是大富之家,不是乡野贫家,也没有寒门仕子方面的支持,虎威将士又远在并州……
就没有办法赦免尹茂山了吗?明晔帝按按额角,觉得刚好转的头又痛了起来。这些天,那一个个出现在他梦里的战死沙场的战士,在无言地讨伐着他,如果他将尹茂山赐死,这些将士亡魂是不是就一直纠缠着他不放?
“启禀皇上,尹茂山在天牢里写了一份陈情表。”殿外太监禀报。
陈情表?
“呈上来。”
死硬的一脸慷慨赴死的尹茂山竟然上了陈情表请求赦免抗旨死罪!明晔帝从中看到希望,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紧绷多日的脸线条微微松驰,太好了!有尹茂山求生的陈情表,他可以拿来在群臣面前做做文章。
“陛下。”李公公低声禀道:“礼部郎中何子蘅在殿外求见。”
何子蘅?明晔帝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这何子蘅与高渊是同年进士,先皇时期科举,高渊是状元,何子蘅是第二十名进士,才高八斗傲气如牛,当过翰林院庶吉士,地方州官,性情耿直,说话不婉转,后来被摘了官帽,前些时高渊保举,自己又把他提了上来。
这人是高渊同年好友,不会也是来请旨要杀尹茂山的吧?明晔帝皱眉,拂袖道:“不见。”
李公公出去了,一会后又进来:“皇上,何子蘅不肯走,在外面大叫大唤,说什么尹茂山不可杀……”
“哦。”竟然有一个不让杀尹茂山的,虽然只是个五品官,总是一个呼声。
“传。”
何子蘅年前获任礼部朗中,傅君悦进京,打听到老师在京城任职,自然是先登门拜访。
师生一番深谈,何子蘅从傅君悦口中了解到尹茂山的为人,再想想多年征战尹茂山立下的功劳,由不得义愤填胸,跑去找高渊请求其替尹茂山求情,高渊是忠直之人,听了何子蘅的说辞,便拉上房如晦来替尹茂山求情,只是因他们一贯的要求处置尹茂山,明晔帝误以为还是之前的立场,见都不见。
何子蘅性甚耿直,兼且将傅君悦视同亲子,见傅君悦为了尹茂山的事不远千里进京奔波坐卧不宁,高渊求见皇帝不接见,他也不退缩,不顾自己官卑言轻,就那样跑进皇宫求见,为了得见皇帝,还假意大声咆哮。此时听得太监尖细的长长的传字,不觉大喜。见了明晔帝也不废话,跪了下去就直接求情。
“皇上,尹将军虽是抗旨,然多年为国为民征战,功在社谡,请皇上允其将前功抵过。”
明晔帝哼道,“难道因为他功高,就可以抗旨不遵”
“尹茂山此次行事确有差池,但皇上,若是此次不出兵,这仗还得打多少年?得耗去多少军粮兵力?怎可因此治尹将军抗旨之罪?尹将军为国为民,难道陛下不能特赦,安抚征战多年的虎威军的军心?”
……
何子蘅说了许多,明晔帝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听着,在何子蘅讲完后,示意李公公奉上茶水。何子蘅讲得入神,端起来就饮,饮完了方才察觉,倒吓得忙跪下谢恩。
“你怎么对并州的一切很熟悉?”明晔帝轻轻地敲了敲桌面,他有赦尹茂山之心,那是因为尹茂山在朝中没有根基,若是尹茂山与朝臣勾结,又另当别论了。
何子蘅一惊,忙跪下道:“皇上,尹将军绝没有和臣私下来往,臣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臣的学生傅君悦刚从并州来京……”
傅君悦?这名字明晔帝还记得,他的目光投向那幅大渊山河图。陈公公说过,绘图人名傅君悦。
尹茂山有没有与朝臣勾结,是决定赦还是杀的关键。
“传傅君悦来见朕。”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人很激动~不知说什么才能完全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很感谢很感谢朋友们的厚爱,感谢miumiu,感谢niuniu1220118,你们都投了这么多雷了,故人也不知说什么好,感谢厚爱!感谢!
75、共君沉醉
“草民傅君悦,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展袖,跪拜,叩首。
明晔帝出神地看着傅君悦,刚才,傅君悦远远走来,挺拔清秀的风姿,一袭白袍,不染尘埃,仿若冰雪的清爽之气拂面而来,竟使他恍惚间以为见到的是仙人。
“免礼平身。”
“谢万岁。”再拜,起身。
明晔帝终于看清傅君悦的眉目,一瞬间呆了,精致如画,却丝毫不柔媚,眉宇间的淡定从容将那抹秀美转化为无边的清雅,他淡淡地迎着注目,漆黑的眸子平静无波,没有惶然,没有惧怕,没有故意的傲然。
“傅卿可有姐妹?”明晔帝愣神间,这么一句话冲口而出。
傅卿?陪同的何子蘅怔住了。
“草民仅兄弟二人。”傅君悦从容答道,对那声傅卿恍若不闻。
明晔帝幽幽长叹,那声叹息打在何子蘅心上,只吓得额头冒汗。
“傅卿对并州一切甚是熟悉吧?赐坐,讲来给朕听听。”
何子蘅听得这一句,不只额头,身上也开始冒冷汗了。御前赐座,这样的待遇,非重臣不能有的。
“谢皇上,草民斗胆,想先为皇上请脉。”
“请脉?”明晔帝微愣,何子蘅呆了一下又放松了,他对傅君悦有着比对自己还高的信心。
“是,请脉,草民观皇上气色,是否睡眠不稳,多梦魇,心悸乏力?”
“是极。”这样一个秀美无双的年轻人,竟还是杏林高手,明晔帝大奇,挽起袖子让傅君悦给他把脉。
傅君悦半眯着眼,似是沉到脉象的诊断中,其实心中在快速地判断着,在衡量着要怎么说怎么做,怎样才能求得皇帝赦了尹茂山的死罪。
皇帝是个英武之气甚重的人,看来长年勤加习练,身姿挺拔矫健,金黄袍服盛装衬映下,积蕴于内的贵气和凛然威仪迸发出来,即便和颜悦色,仍让人心生敬畏。
看起来不像昏君,傅君悦决定,按之前的计划,以治病求得皇帝的特殊恩赦。
三剂药,傅君悦三剂药治好了让皇帝头痛不安的梦魇之症,同时也换来了尹茂山的特赦。
看起来很难,其实也易,何子蘅从中牵说,高渊房如晦态度的转变,皇帝本来就有心赦免,加上傅君悦这个尹茂山的女婿妙手神医治好皇帝的病。这年六月十日,尹茂山终于走出了天牢,皇帝同时用明升实捋实权的手段,将他加封为镇国公,正一品,削去虎威将军之职,留京就任。
明晔帝还要封傅君悦为太医院同知,傅君悦婉辞了,他的理由是未婚妻在上京途中失散,需得到处寻访。
梅若依早于傅君悦十天进京,却在傅君悦进京后还渺无音讯。
“君悦,我的梅儿呢?在哪里?”尹茂山踏出天牢第一句话就是找傅君悦要女儿。
“岳父认识的,依依化名梅若依,本名尹若梅……”
“丫头就是我的梅儿?”尹茂山颤抖着问道。
“是,岳父。请岳父恕罪,依依所以迟迟不敢相认,皆因君悦的身份横壑于我与她之间。”
傅君悦言语平和真挚、坦然无私,由不得尹茂山不信。默想着那短短的三次见面,梅若依的表情说话,尹茂山眼眶发潮,采薇站在一旁,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找到依依后,还请岳父成全我和依依。”傅君悦退后一步,重重地跪了下去。
“起来吧。”尹茂山点头,如果以前得知,是不会同意亲生女儿嫁给杀妻仇人之子的,然,自己死里逃生,靠的是傅君悦周旋。且傅君悦对女儿的深情,从采薇口中也已尽知,怎么可能再反对?
“梅儿在你之前就进京了,这么久还没出现,会不会出什么事?君悦,我明日就跟皇上告假,跟你一起外出寻找。”
“嗯。”
尹茂山第二日没有告假,这晚戌时,一个乞丐敲开了皇帝新赐的国公府,称有人请他交给镇国公一封信。
信是梅若依写的,坦承了身份并跟尹茂山报平安。
梅若依不露面的原因,是因为——她怀孕了。
梅若依带着严歌春花,三人一路上京,才出了并州几天,梅若依就开始呕吐,春花生过两个孩子,是过来人,看梅若依样子不像是乘坐马车不适呕吐,忍不住旁敲侧击,梅若依跟在傅君悦身边,虽说医术不精,也学了一点皮毛,自个儿一把脉,忧喜参半。后来又上医馆,确定了是有喜。
因梅若依害喜严重,经常吐得整个人脱力,三人一路走得很慢,反落在傅君悦的后面进京的,进京后梅若依打听到傅君悦已来到京城,正在四处为她爹的事奔走,她猜傅君悦肯定会告诉她爹自己活着的消息激起她爹的求生欲-望,便静候音讯没有露面。
未婚有孕,她羞于在她爹面前露面。
“依依,你不打算找大少爷商量一下吗?”
严歌出去找房子买房子了,春花在客栈中陪着梅若依,嘴唇蠕动了一会,到底开口问道。
梅若依轻叹,她自己现在也有些不知怎么办好?
孩子都有了,她不想再给傅君悦选择的机会了。问题是,孩子虽然是傅廷死之前怀上的,可日子就差了那么几天,外人不知道啊!
她也不能敲锣打鼓告诉人家她与傅君悦没有在热孝期间这样那样,其实就算能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她与傅君悦没有在孝期亲热,也是难以启口的,因为他们还没成亲。虽然亲事提起也定下了,孟家连嫁妆都送到并州了,可是没拜堂就是没拜堂。
现在有喜刚两个月,再大些显怀了就更难办了,可有什么办法呢?傅君悦现在可是父丧热孝期,没法成亲的。想到孩子生下来没名没份,梅若依心中一阵忧急。
梅若依送到国公府的信中说一切平安,因一些小事耽误了,稍后再与父亲相见,尹茂山稍稍放了心,傅君悦却更加忧心。
父女分离多年,而今得以团聚,依依为何不出来相见?还有,他们两人这些年朝夕相伴,一时半刻分不开的,这许多日子不得相见,依依就不想他吗?
傅君悦想着梅若依避而不见的种种原因,想着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销魂疯狂的一晚便无可避免地一再在他脑海里出现。
难道?依依有喜了?有了他的孩子了?
傅君悦想到这个可能性,默算了一下梅若依来月事的时间,越想越肯定,对!就是这样!因为害喜了,而他们现在又无法成亲,所以……
不,他不能让他的孩子无名无份地生下来,也不能眼看着依依为了逃避世人指责的目光独自一人在外生下孩子,他要陪着依依度过害喜的难熬时间,还有,他也不能忍受与依依分别。
依依应该是在京中,傅君悦在京城滞留下来,日日苦思着怎么能让自己的孩子光明正大地生下来。
这日宫里来人传旨,明晔帝宣他进宫。
皇帝正当壮年又勤于习武身体很健壮病痛极少的,上次梦魇是中了傅君悦下在那幅大渊山河图上的毒。
且就算有病,太医院太医那么多,当然也用不着傅君悦这个乡野大夫。不过明晔帝自那日见了傅君悦后,恍恍惚惚若有所失,梦魇之症治好了,却隐约害起相思之病了。
“叩见陛下……”傅君悦庄重地下跪参见。
“傅卿免礼。”皇帝非常礼贤下士。
把人召进宫来,没有问题多少有些难为情,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于是明晔帝便诉说自己关节微疼。
傅君悦看过检查过后,自然看出皇帝没病。
“草民实在惶恐,竟看不出陛下病症,草民保荐草民的恩师……”
傅君悦保荐了孟祥宗。孟祥宗医术精堪,当太医够格的,且孟夏要在仕途上谋出身,孟祥宗若是在太医院任职,会方便不少。
傅君悦保荐之人,明晔帝毫不犹豫重用,连面都没见,下旨宣孟祥宗入京,直接封为太医了。
孟祥宗与孟施氏接到圣旨大喜。
“老爷,这肯定是君悦那孩子的关系。”孟施氏笑道。
孟祥宗捋着胡子,感慨地道:“还是夫人有远见……”
“那是。”孟施氏笑了笑,夫妻俩正暗自得意,孟夏在并州捎回的信又让他们喜上加喜。
孔氏让孟夏写信问问他们的意思,言下之意两家早年有婚约之议,如今大儿子娶了孟家义女,意欲替小儿子提亲,娶孟心琪为妻。
“这……这真是太好了。老爷,晓楠也是个心实的孩子,傅家妹子多年相交,又有依依和君悦关照着,心琪嫁入傅家咱们不用担心的……”孟施氏喜极而泣,连连抹泪。
“可不是……”孟祥宗也高兴得眉开眼笑:“晓楠那孩子,小时看着莽撞,没有君悦矜稳,想不到从军才一年,竟得封四品督抚,夫人啊!还是你有眼光……”
老夫妻俩又哭又笑,说了好久的话,孟施氏的脸色微黯。道“干闺女亲闺女都有了好归宿,就是夏儿……老爷,你说他与那皇商之女到底怎么样了?怎么也没提到?”
孟夏与邵卓妍是一点进展也没有。孟夏为人,粗中有细,心中明白邵卓妍喜欢的是傅君悦,他默默等待,丝毫不急。
傅君悦办完丧事便急急进京,孔氏悲伤丈夫身故,又要照看着尹凤兰,府里的事务一概不管,傅晓楠自是不打不理的,他每日忙着军营里的事,对家事是既没心管也没时间管。孟夏义不容辞接过傅府的家事,辖制孔歆,帮着处理日常事务,名不正言不顺的一个人,竟将傅府治理得井井有条。
傅君悦从京里来信了,告知孟夏傅晓楠,道尹茂山已平安无事,傅晓楠很高兴。几日后,傅晓楠突然间接到一道圣旨,皇帝表彰孔氏教子有功,册封孔氏为三品皓命夫人,旨意又大大夸了傅君悦一番,圣躬要亲自替傅君悦和镇国公千金补办早些时因父亲重病过份从简的婚礼,命傅晓楠留守并州,傅孔氏带着傅君悦的表妹进京参加御赐婚礼。
“这个?”孔氏呆滞良久,问孟夏傅晓楠:“悦儿和依依什么时候有过婚礼,我怎么不知道?我病着的时候举行过吗?还有,悦儿他爹才刚去世,皇上要给悦儿举办婚礼,这?能行吗?”
“皇上说行就行。”孟夏耸了耸肩膀:“傅伯母,还是赶紧收拾行李进京吧,皇上可只给半个月在路上走的时间。”
皇帝圣旨点明傅君悦的表妹一同进京,傅君悦的表妹只有尹凤兰一人,尹凤兰是一定要随行的。秦氏已经知道儿子对尹凤兰做的令人齿冷的事,她心里却是暗中高兴的。孔氏要进京,傅晓楠一贯对孔歆没个好脸色,秦氏不想留在并州。
“姑奶奶,我和歆儿跟着你一块进京?”
守寡的嫂子和侄子是她的责任,孔氏自然同意,孔歆这些日子没精没神,亦且他是靠不得的,傅开夫妻要留下来给傅晓楠管家,孔氏跟孟夏商量道:“夏儿,你跟着伯母一块进京,一路照应我们?”
“好。”邵卓妍在傅君悦进京后就随后回京了,孟夏当然也想进京。
孟夏要进京,那孟心琪?
“心琪,你呢?要进京还是留在并州还是回清风?”孟夏故意逗孟心琪。
“干嘛要进京?”孟心琪却不忸怩,大大方方道:“我要留在并州跟傅晓楠在一起。”
半个月时间太紧,孔氏也没时间准备了,第二天就上路。三辆马车在路上急奔,孔氏把芜菁和翠娥春桃春桃娘采薇娘还有春花的两个儿子也带上了,她们几人坐了一辆,余之她自己和尹凤兰云英云霞一辆,秦氏孔歆并秦氏的两个侍女一辆,孟夏骑马跟在外面照应着。
“娘,我见了我爹,要怎么称呼?”尹凤兰闷闷不乐问道。
“这个?”孔氏也不知怎么办。“问问你大哥吧,听他的。”
孔氏一路上又喜又疑,儿子没有什么官职,想不到梅若依仅一个尹茂山义女身份,便能让皇帝亲自为她主婚,只是皇帝为什么在圣旨里特特地指定要尹凤兰随同进京呢?
明晔帝要给傅君悦主持婚礼,目的只有一个,有借口名目召尹凤兰进京。内中原因是——他听说尹凤兰与傅君悦容颜肖似,心怀佳人了。
76、共君沉醉
皇帝对着傅君悦那张美到极致的脸有了不一样感觉,因傅君悦是男人,他自己尚不察,心腹内监总管李公公却看出来了。李公公这天本着为主分忧的想法,悄悄地找来陈公公,让他静静地寻找与傅君悦容貌相若的女子进献给皇帝。
近亲姐妹自然容貌相若,陈公公急于立功,也没想到李公公为什么没有先问过傅君悦有没有姐姐妹妹,他一径找邵卓妍打听傅君悦的姐妹。当然为防傅家不愿送女进宫,邵卓妍护着傅家不敢实说,或走漏了风声傅家仓促间就把女儿嫁了,陈公公是以尹茂山脱罪与他没有在皇帝面前进馋为由,跟邵卓妍要一些好处后,随口问起的。
“傅君悦好相貌,想必他的姐姐或妹妹更出色吧?”陈公公一面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邵卓妍相送的云石砚,一面漫不经心道。
“傅公子没有亲姐妹,只有一表妹,那表妹跟他有几分肖似,容颜确也极出色。”精明的邵卓妍这次也没有觉察,因为她心中也是认为傅君悦实在是好相貌。
傅君悦有一表妹与他容颜肖似!明晔帝听了李公公似是不经意的言语,恰似闪电划开夜空,整个脑子一下子清醒活泛过来。
傅君悦又一次奉旨进宫。
“傅卿,听说你有一表妹,与你容颜相似……”明晔帝两眼放光,傅君悦被那狼光激得周身发寒,明晔帝又道:“傅卿,你绘得出那样雄浑的山河图,自也精于人物,请绘令表妹的画像给朕看一下。”
皇帝指向御书案,文房四宝纸笔颜料需要用到的都准备好了,不需要用到的也准备了许多。
这副模样,傅君悦若是不知皇帝的心思就枉为傅君悦了,他心思一转,笑道:“皇上,草民擅长山水,仕女画方面从未绘过,只怕画了出来失真,草民表妹与草民容貌相差无几,皇上看着草民再减个三岁年龄,肌肤再盈润些,骨骼柔软身材纤巧,便是草民的表妹模样。”
减个三岁,肌肤盈润,身材纤巧,明晔帝听得只恨不得马上见到人。耳里听得傅君悦叹道:“提起表妹,君悦万分思念了,可惜我娘病着,表妹要陪伴照顾,不能来京。我离家时我娘说了,待我与依依成亲时她们便来京,这得等三年……”
明晔帝想见佳人的心饥渴得一时半刻忍不住了,听了傅君悦的话,只抓心挠肺难受。又寻思着傅君悦自己有未婚妻的,那表妹却陪着他娘照顾他娘,是不是与他弟弟?会不会是以准媳妇照顾婆婆的身份在照顾?
傅君悦告退后,他还愣站着不动。
李公公一直在一边侍候着,看皇帝失神,低声道:“皇上,这人晚了,恐就成了傅家的二儿媳妇了,不若早早召进宫来?”
“这个?”明晔帝在考虑借口,他也怕打草惊蛇。李公公为主分忧,进言道:“皇上,傅君悦若是成亲,傅夫人没理由不来京,人进京了,就好办了……”
对啊!
皇帝想做什么,是不需要讲理的,只要不是关系国事,臣工们也愿意睁一眼闭一眼,更何况只是一个布衣平民的婚事,虽然孝期成亲有违孝道,但是朝臣们很聪明的没有一人提出异议。
傅君悦的人物画实际上绘得比山水画还出色,他故意不画,又说了那一番话,就是要引得明晔帝赐婚。果然明晔帝下旨赐婚了。
傅君悦也考虑过尹凤兰的处境的。皇帝对尹凤兰有了心思,尹凤兰是避无可避的。而尹凤兰已失贞,进宫前的验身是不会通过的,没有进宫之虞。至于已失贞会否惹来皇帝暴怒,傅君悦也虑到了,皇帝现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并不知凤兰是尹茂山的女儿,只要到时恰到好处的把这个说出来,皇帝多少得给尹茂山颜面的,不会拿凤兰怎么样。不若利用这个机会,引得皇帝替他赐婚,能不被指谪成亲,给孩子名正言顺的出生环境,是最好不过的。
圣旨里择定的日期在七月十五,傅君悦计算了一下,那时梅若依有喜三个半月,应该还不大显怀。
傅君悦开始到处看宅子准备购置宅子,他打算在京中定居。尹茂山留京,依依父女离散多年,成亲后自然要留在京城多陪陪尹茂山。
除了忙着看宅院,傅君悦也由何子蘅带着,拜见了何子蘅的一干同窗故旧。
宅院购置好了,国公府派了人帮着装饰,万事俱备,新娘却一直没有音讯。傅君悦微有些着急,皇帝赐婚之事已广为宣传出去,梅若依应该听说了,为什么还没有回国公府。
七月八日晚,孔氏一行人抵达京城。傅君悦早安排了人在城门口等着。顺利地接到了人。
把人迎进新宅,安排住处盥漱用膳了,夜也深了。
把母亲送到房间,傅君悦没有离开。
“……娘,皇上赐婚的目的,就是这样。”傅君悦斟酌着把情况简单说了。
“这!这可怎么办?兰儿已经……再说了,我不想给她进宫……”孔氏哭道。
“娘,没事的。进宫得先验身……”
“那皇上会不会迁怒?”
“不怕,凤兰还是姑父的女儿,皇上总得顾着点姑父的脸面。”傅君悦微笑着安慰孔氏。
孔氏稍稍放心,提起路上尹凤兰的问过的问题:“兰儿知道自己身世了,你姑父也清楚她是你亲妹妹了,她问我要怎么称呼你姑父呢。”
“自然还是称爹还是姑父的女儿,娘,经年往事,不要再提了。”傅君悦低声道,心中矛盾着,要不要告诉母亲梅若依是尹茂山的亲生女儿,他怕,尹茂山能接受自己这个仇人之子作女婿,自已的母亲却不一定能接受尹茂山的亲生女儿做媳妇,毕竟父亲的死,主因是尹茂山设局逼疯他的姑母。
傅君悦心思转了几转,还是拿不定主意说不说,先拿了另一件事跟母亲说。
“娘,皇上明日肯定就会下旨让你和凤兰进宫,你今晚先跟凤兰通通气,让她有个准备,这验身是怎么做,孩儿不知,但……总得让凤兰有准备,不致于……”
傅君悦回到房中,盥漱了方准备上床睡觉,云霞来了。“大少爷,太太让你马上过去。”
“怎么办?悦儿,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好?”孔氏搓手转圈,口中叨念不停。
“娘,怎么啦?凤兰伤心了?”
“不是。悦儿,完了,完了,兰儿避免不了进宫了。”孔氏脸色惨白,只急得要哭起来了。
“娘,你的意思是?”傅君悦眉头蹙起。
“我刚细问了,原来混蛋歆儿那天只是亲了兰儿,因为开始兰儿挣扎了,手弄破皮了流了血在床单上,我以为……兰儿自己也不懂,我刚一说,她……,唉!娘又找了歆儿过来问,歆儿说他那天晚上是想拉梅若依出去说话的,见床上只有一人临时起意,只是他亲了一阵后觉得不对,就把捂兰儿嘴的手松开了,兰儿开口后,他发现错了就跑了。
他觉得没脸见梅若依,又对不起兰儿,神不守舍,所以娘责骂他,他也没听清了……”
这!本来是好事!可这时才发现!傅君悦有些恼火,心道自己的妹妹真的太娇惯了,只是亲了一阵,挣扎时弄得手流血了,为啥哭得那样撕心裂肺这些日子那么憔悴?
傅君悦口里不说,神色里露了出来,孔氏看出来了,不安地替女儿分辩:“这怪不得兰儿,她从没跟男子接触过,给歆儿碰了,自然就伤心了。”
现在怎么办?饶是傅君悦颇有智计,也一筹莫展。
开药,让尹凤兰气色差显不出美貌这一招是不行的,那可是欺君,再说气色总不能一直差,只要皇帝念头不消,过些日子再召见,还是……
许婚,这也不行的……皇帝若想让人进宫,只消使了人来给他们暗示让他们退亲……他们若抗旨不遵,一大家子瞬间就有杀头之祸……
“怎么办?悦儿,娘不想给兰儿进宫,进了那种地方,何时得相见,再说兰儿性情娇惯纯真,不擅权谋,伴君如伴虎……”孔氏见傅君悦久久不语,急得哭了起来。
事情至此,傅君悦亦无计可施,想了想,匆匆安慰了孔氏几句,连夜去找他老师何子蘅商量。
皇帝初见傅君悦那日,何子蘅陪在一边的,这些天已隐隐有些忧心,傅君悦只说了皇帝知道尹凤兰与他相貌相似,便下旨给他赐婚并宣他娘与尹凤兰进京,何子蘅便全都明白了。
“君悦,你若是要避祸,还是让凤兰进宫的好。”何子蘅沉吟了一会道。感情有亲疏,他首先考虑的是傅君悦。
“君悦是男儿,皇上对我不会有什么念头的,还请老师帮忙想个法子使凤兰免于进宫。”
这个也有道理,皇帝没有断袖之好,只是因傅君悦容颜过分出色有些着迷罢,若不然,就不会想召尹凤兰进宫而不是纳傅君悦为幸宠了。
“我想想……”何子蘅转了转,击掌道:“有了,没事了。君悦,明天一早你带着凤兰去国公府,去了国公府后跟着带他来找你师娘,然后再带她去拜见你认识的所有可以拜见的女眷,总之就是尽量不要太快接到皇上宣召进宫的圣旨,多拖进宫面圣的时间,并且尽可能的让更多的人知道皇上要宣凤兰进宫,拖到下午再进宫,这事便可解决。”
**
劈劈叭叭……明晔帝把太和殿里的东西全砸了,李公公把头埋到胸前,当起隐形人。
“好你个崔文淑……竟然……竟敢……”
明晔帝只乎要吐血,心心念念的佳人进京了,虽然容貌与傅君悦不是十分相似,可也是一个绝色丽姝。远山般的黛眉,精巧玉立的瑶鼻,巧夺天工的樱唇,一双明眸纯真灿烂,难得一见的天姿国色,喜得他当时就想封了妃即时就入洞房,岂知……岂知尹凤兰跪倒地上,口里称的是妹凤兰见过皇兄。
尹凤兰退下后,太后宣了他慈颐宫见面,语重心长地道:“皇儿,皇后请母后认尹凤兰为义女,母后应承了,也是为你的江山着想,那尹凤兰是尹茂山的女儿,尹茂山现在虽不执掌虎威军,毕竟声望在那里,她若进宫,产下皇子,你是册崔家的外孙为太子?还是立尹茂山的外孙为太子……”
太后是为他的江山着想,可若不是皇后崔文淑去太后跟前进言,太后哪知他有意要纳尹凤兰为妃?如果人进宫了,就不可更改了。
这么短的时间,崔文淑又怎知他想纳尹凤兰进宫?他可是只有想法还没有说出来过的。
“李端,去查查,崔氏是怎么猜到朕要纳尹凤兰为妃的。”
“皇上。”李公公苦着脸跪了下去:“这事奴才刚刚已命人去查了……”
皇帝召见尹凤兰的圣旨送去傅家时,傅家人说尹凤兰去国公府了,那传旨太监就去国公府宣旨,可是尹凤兰又从国公府出来去了……就这样,宣旨的太监走了一家又一家……
“蠢才蠢才……”明晔帝气疯了,这样子大肆宣传,那些官眷猜不到他的心思才怪,猜到了,自然会有人讨好崔皇后给崔皇后报讯了。
皇帝想纳尹凤兰为妃的念头成了泡影,然而要给傅君悦主持婚礼的话已说出,不可能更改的了。
傅君悦焦灼地等着梅若依回家,还有三天就是七月十五了,新娘却还无影无踪,他也不敢跟孔氏说,尹茂山也急了,准备报知皇帝延期举行婚礼。
“再等等。”傅君悦止住了,他摸出梅若依捎回国公府的信,再三再四看了,确是梅若依的笔迹。
依依平安没事,为什么不回家呢?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人昨天又收到一个地雷,很开心很开心~~ 谢谢maggicindy的地雷,谢谢你的厚爱!谢谢!
朋友们好!感谢一直追看连载的朋友,故人这篇文连载期是写了那么多篇文里最高兴的,收到很多朋友的地雷,还有很多的留言,很开心很开心~~故人在这里感谢一直支持故人的朋友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支持!谢谢!鞠躬~~
明天下午两点多三点钟前更出正文结局章,同时在作者有话说里贴上我之前说的赠送的肉肉,第七十八章同时空白发出,这个肉肉在下周三更新后面的番外时会贴到第七十八章里面,大家可以提前把七十八章点订阅了,以后想回来看就不用再订阅,第七十九章同时还有一千字肉肉贴在作者有话说里面,不好意思啊我想过跟第七十八章一起的,可是那样一下看太多肉了会腻死了。
77、共君沉醉
十三日上午,傅君悦要出门去国公府探问梅若依有没有回家时,守门的下人告诉他刚才有人送来一封信。
傅君悦看了信后,这一天眉头紧蹙神思恍惚,午膳时孔氏看出不对来了。
“悦儿,怎么啦?”
“娘,依依到现在还没找到。”傅君悦垂下头,肩膀有些儿塌。
“什么叫没找到?”孔氏大瞪眼。
“依依离开并州后就没出现过。”一贯淡定的傅君悦眼神悲凄。
“这?这怎么行呢?后天就要成亲了,这会不会给皇上断欺君啊?”孔氏急得团团转。
“那也没办法,当日皇上为了有借口让凤兰进京而给孩儿赐婚,孩儿没法拒绝。”
“这!云霞,让人去国公府呆着,一个时辰回来禀报一次。”孔氏急得几乎发疯。
十四日未时,国公府那边报回来的信还是梅若依没有回去也没有找到。
“这怎么办?悦儿,明早寅时就要接了新人上金銮殿行礼了。”孔氏急得冒火,声音都沙哑了。
傅君悦愣愣地倒在椅子上不言不语。孟夏在一边转了几转,一拍手道:“君悦,不管了,皇上的圣旨只是说给你和镇国公的千金主持婚礼,又没说依依闺名,听说尹茂山的亲生女儿寻到了,只是生尹茂山的气,不肯见尹茂山也不肯回家,我此时跑去打听下住在何处,明日一早依依回府了也罢,若没回府,你就去那处抢了尹茂山亲生女儿进宫行礼。”
“对,悦儿,就这么办。”孔氏一听有法可想,马上附和孟夏的提议。
“不行,我只娶依依。”傅君悦摇头。
“悦儿……”孔氏悲悲切切泪如雨下,道:“你爹死了,娘就指望你兄弟俩了,你要有个好歹……”
“君悦,你太死板了,上金銮殿拜堂,新娘是盖着红盖头的,谁也见不到样貌,你先抢了人度过一时之急,以后依依回来了只当你和依依拜的堂,把那位送回去便可。不随便找个人,只是为了不犯欺君之罪,横竖两个都是尹茂山的女儿,他生气了咱们也有理可讲。”
孔氏连连点头,觉得孟夏说的太有理了。
“不行。”傅君悦还是摇头。
“悦儿,娘给你跪下了……”
“娘……好,我答应,不过,娘,孩儿只娶依依,这人,多早晚要送回去的,希望娘……”傅君悦眸子发红,眼有泪意。
“娘什么都依你,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再说了,娘也不会同意你娶尹茂山的亲生女儿,你爹的死……”孔氏咬牙道,眼底珠泪滚滚。
在她低头拿帕子擦泪的瞬间,孟夏抬袖子抹汗,与傅君悦交换了一个眼色。
“可人家若是不愿意呢?”傅君悦忧色满面。
“悦儿,你还想着依依?此时不要再想依依了,娘都说了,只是避祸,怕人家不愿意,你不是会使毒吗?吹些毒烟把人迷住,娘派云霞过去妆扮一番挽扶着上花轿就行。”
“不可。”孟夏摇头:“不能是咱府里旧人,万一出什么事不能推诿,不若外头请几个生人或临时买几个……”
“对,对。”孔氏连连点头,找了陌生人梳妆扶新娘,即便后来尹茂山或皇帝发怒,他们还能略略推托。
孟夏出去打听了,黄昏时回来,据他说花了近五十两银子,终于打听到尹茂山的亲闺女的宅子,就在阳东街第三户。
孔氏戌时便让傅君悦安排了孟夏下午刚买回来的两个嬷嬷两个丫鬟过去行事。以备临了不大乱。
这晚谁也没睡觉,辰时行礼,进宫路那么远,寅时不到就要去国公府接新人的。
儿子成亲,孔氏自是要上殿观礼的,按品大妆完毕,傅君悦也穿戴好新郎服饰了。国公府那边传回来消息,梅若依还没回国公府。
“悦儿,依娘看,不用去国公府了,直接去那处宅子抢了人上殿行礼成亲。”孔氏道。
孟夏极力赞同,傅君悦苦着脸答应了。
孔氏先坐了四人抬大轿进宫了,傅君悦随后骑上高头大马出发迎亲,他去的是国公府,新人也是从国公府迎出来的,不过孔氏可不知道,她此时正忐忑不安着呢。
明晔帝还沉浸在不能纳尹凤兰为妃的悲痛中,这日明明是喜事主持人,那脸却绷得很难看。
皇帝脸色不好看,群臣很识相地三敛其口。这喜事办得分外严肃。孔氏未见过圣驾,有些颤颤惊惊,上了殿感受到那沉闷的气氛,心头更是不安。
新人上殿,整个婚礼过程孔氏都惶恐不安,只怕新人的盖头掉了,尹茂山发现了会不会有麻烦。
怕什么来什么,傧赞唱出礼成后,歪在龙椅上无精打采的皇帝突然冷冷地开口道:“佳偶天成,朕心甚喜,傅君悦,你就在此处掀了新娘盖头叩谢皇恩。”
群臣面面相觑,他们的皇帝这是怎么了?竟然要看人家的新娘?
明晔帝说那话,确实是要看新娘。
傅君悦兄弟俩容颜肖似孔氏,孔氏虽是徐娘半老,还是极美貌的,她上殿后随着众人见驾时明晔帝就注意到了,整个婚礼过程孔氏一直在微微发抖,他也看在眼里,由不得疑心顿起,不过他怀疑的却是——新娘是尹凤兰。他这怀疑不是平白无故的,因为傅君悦那时说的要娶的就是尹茂山的女儿,他自己的赐婚圣旨里也说给傅君悦和镇国公千金赐婚,只不过那时他不知尹凤兰是尹茂山的女儿。
若是新娘是尹凤兰,那么!明晔帝在脑子里想着千百个处置折磨傅君悦的酷刑。
“草民遵旨。”傅君悦恭敬地道。
盖头缓缓地往上挑,首先进入众人眼里的先是白皙柔和的脖颈,然后是线条明润的下颌,粉嫩的红唇,挺秀的鼻子,随后,新娘纤长黑浓的睫毛轻轻抬起,长睫下那双大眼宛如一弘清泉,满是灵动之气,波光流转间,让人恍恍惚惚沉浸进了一汪澄澈的秋水里。
孔氏呆了,新娘是——梅若依。
“依依……”
傅君悦低呼,黑眸含泪。
“君悦哥哥……”
新郎新娘脉脉相望,新娘含羞带怯,珠泪盈盈于睫,妩媚清丽动人之处,难以描画。
“尹茂山,这?这真是你的女儿?”明晔帝后悔得想掀了御案,他为什么不在行礼前见一见啊!如此绝色佳人,本来是该纳入他的后宫的啊!
“回皇上,是臣的女儿,尹若梅。”
“你!你的女儿怎么一个一个这么漂亮呢?为什么一点儿不像你?”
皇帝这话说得太没水平了,基本就是在说你的女儿一个一个这么漂亮,又不像你,不会是你老婆爬墙生的吧?
有臣子憋不住扑哧一笑,尹茂山气得虎脸通红,皇帝又接着喃喃道:“尹茂山,你两个女儿长得也不相像。”
——你老婆不只爬墙,还爬的不是一次而是多次,偷汉子不是一个而是多个。
扑嗤扑嗤……憋不住笑起来的臣子更多了,尹茂山气得攥起拳头,傅君悦忙朝他老师看去。
“皇上,镇国公的两位千金是两位夫人所生,当然不相像。两位小姐像娘,若是像镇国公,长得这么刚强硬棱,只怕皇上得头疼怎么帮镇国公找女婿了。”何子蘅微笑着出列道。
“对对……尹卿家好福气……”皇帝回过神了,忙顺势搭话,人都拜堂了,他自诩明君,自然也无法作出君夺臣妻之举了。
尹茂山虽是武夫,却不是莽汉,随即下跪叩谢皇帝为他女儿主婚的皇恩。傅君悦也朝梅若依伸出手,梅若依把小手搭上他的大手,两人要下跪叩谢皇恩了,梅若依却就在这时看向孔氏,孔氏也正在看她,梅若依抿了抿唇,泪珠在眼眶打滚,朝她爹看了一眼又看向孔氏。
孔氏此时只觉天意如此,见梅若依看她,忙颔首,嘴唇微启,低声喊道:“好孩子,难为了你了,快谢皇恩吧。”
翌日,新人与家姑见面。
“太太,依依之前也不知自己是尹家之女,老爷……”梅若依含泪,欲语还泣。
“该喊娘了,这大喜的日子,过去的事就别提了,难为你了,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就不想跟悦儿成亲了所以才躲起来?好在孟夏……”昨日一阵惊魂,孔氏什么都不想计较了,儿子平安就好。
“是啊!依依,别想那么多了。娘,孩儿还有一件喜事要跟娘说……”傅君悦在一边含笑道。
“啊!娘要抱孙子啦?”孔氏乐得合不拢嘴,她可不会去想梅若依那孩子是哪时有的,梅若依与儿子朝夕相处,在她的思想里,两人自然早就这个那个了。
“大少奶奶该给太太奉茶了。”云霞在一边笑着道。
“娘,请用茶。”
“唔,好!好!快起来,有身子不要跪了。”孔氏笑眯眯拉起才刚半屈腰的梅若依。
(正文完结)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