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蛟帮老大蓝江坐在秦淮河岸边自己的画舫上,手中拿着两份请柬,烦闷不已,连爱妾欢儿送到嘴边的蜜瓜也推了开去。
“老爷,这西域的蜜瓜得来可不容易呢,赏贱妾一个面子嘛……”欢儿一边腻声撒娇,一边又抬起了玉手。
“不吃,心烦。”蓝江干脆站了起来,在船舱中不停地踱来踱去。
“老爷骗人。”欢儿嘟嘴不依,“老爷哪还有什么心烦事啊?薛泰死了,这建康城里就属咱们黑蛟帮势力最大,那董老头和白婆娘,哪一次见到老爷都是哈腰作躬,毕恭毕敬的。咱们六条画舫,也都是秦淮河上最大最火的,依贱妾看,老爷正当有为的时候,好得不能再好呢!”
“女人家懂什么!”蓝江皱眉道,“没见过世面的,看着黑蛟帮就觉得不错了,其实在人家大帮大派眼里,我们不过蝼蚁一般,看着顺眼,就听之任之,看着不顺眼,随手就能灭了。薛泰不死,还能大树底下乘乘凉,他一死,建康成了势力空白,我又没实力填补,结果成了人人眼馋的肥肉,到时候一旦站错了队,恐怕死无葬身之地啊!”
欢儿也不笨,听着便有些明白了:“老爷是说,这两份请柬,咱们只能选一个去?”
“没错。”蓝江长叹一声,“董大富是亡命之徒,一见财色,横横心就投靠了山水行,白敏是个天生的老鸨胚子,墙头草随风倒,虽然现在选了广运盟,但是就算广运盟失势,她再向山水行投怀送抱也不晚。而我就不行了,手下二三百号兄弟,要是弄错了风向,弟兄们都得把命搭进去,要学白敏,我还真没那么贱……”
欢儿眼珠一转,道:“也不一定除了山水行就是广运盟啊,建康怎么说真正做主的还是史大人,薛泰死后史大人不是颁令不准与任何建康以外的江湖人接触么?咱们不如去官府告他们一状,顺便把董老头和白婆娘也除掉,不是最好?”
“所以说你是妇人之见。二选其一,对错还是五五之数,若是报了官,那是两边得罪,必死无疑!你以为薛德的狂沙刀和韦帆扬的排山掌,是靠史大人一声令下就挡得了的?何况我看史大人也没有拿他自己下的令当回事,否则董、白二人是怎么和人家搭上线的?这请柬又怎么会送到我手里?”
女人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她对狂沙刀和排山掌的威力自然没什么概念,蓝江的怒气才是她目前最需要担心的。蓝江并不是脾气暴躁的大老粗,但也正因为这样,他发起火来才更可怕。
蓝江又来回看那两张请柬,邀请他的时间都是今晚,好像商量好要逼他表态一样,踌躇了半日,还是决定去白敏那儿,毕竟山水行离着远,韦帆扬的武功也没有亲眼见过,而薛德却是能逼死薛泰的人物,给蓝江心里造成的威慑更大一些。
假若蓝江知道,无论他怎么选择,今夜的结果都是一样,恐怕他定然会吃完那盘蜜瓜,再在欢儿滑腻的身子上过足了瘾,而不是把一个午后的时间花在左右为难上了。
刚刚被抹上夜色的秦淮河早已一片灯火辉煌,尤其是最为繁华的镇淮桥到饮虹桥这一段,熙熙攘攘地拥挤了不下数十艘各式画舫,灯红酒绿,奢靡无度。自“春风十里扬州路”没落于连年战火中后,建康便成为大宋唯一能与临安一较短长的城市,其实当年高宗南渡后,曾短暂地以建康为都,因惧怕金人渡江攻打,才最终选择了临安,不过建康还是成为陪都,建有行宫,有着不输于临安的繁荣,而由于其扼大江咽喉的重要位置,在有雄心的人物心目中,地位更比临安重要许多。
辛弃疾与秦浅月并肩站在船头,此船船体宽大,甚少雕饰,夹杂于众多画舫间颇不起眼。秦浅月望着河上歌舞升平,眼中射出迷离的神色,曾经以为那样的生活便是自己的归宿,可毕竟天公有眼,终能让自己得偿所愿,伴在他的身边做个素手调羹的小女子,虽然难有名分,也该心满意足了,只是心中总有一丝不安,却始终无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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