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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彰柯在京郊的穆家别业接见琦善。***琦善将一幅字展开给穆彰柯看。穆彰柯看了赞道：“要是认真论起来，这字还正经不错。”琦善谄笑道：“大人居然夸起祁隽藻来了。”穆彰柯道：“收起来吧。怎么，祁隽藻真到了卖字为生的地步了？”琦善点头笑道：“一点都不假。这一张就是奴才让人在祁隽藻家里买来的。”穆彰柯舒舒服服地坐下去，想起了一件事，冷冷一笑，道：“祁隽藻不是老对人说，他家里有五十亩地，一家人可以糊口，不至于遭遇饥寒吗？怎么卖起字来了？”琦善凑上去道：“大人有所不知。山西这几年旱涝不定，祁隽藻家的收成没那么好。奴才还听说，自从道光元年山西地震，震塌了祁隽藻家的房子，直到现在，他家的老院子还有一半没有修起来呢。祁隽藻卖字，一大半竟是为了把老院子重新盖起来。”穆彰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他一个穷书生，能想到卖字修房子，已经长进了。既是这样，你安排的人可以撤回来了！”琦善见左右一时无人，低声道：“大人，奴才还有一件事要禀告。诺敏真的去见了祁隽藻，不过祁隽藻没理他的茬，诺敏一气之下，去了南方。”穆彰柯脸上的笑容骤落，道：“你没有让你的人动手？”琦善皱眉道：“这帮奴才回来讲，一直有人暗中保护诺敏，他们几次要下手，都没有机会。再后来，就不知道了诺敏的去向！”穆彰柯听了一惊，道：“不会是皇上的人吧！”琦善马上道：“好像不是。听他们回来说，那刀法都是江湖上的路子。大人你说，这个诺敏不见了那么多年，在外头结交了什么人咱们也不清楚，几年前那次没查清的行刺案，是不是他的人­干­的？”穆彰柯听了皱眉，道：“是与不是，这个诺敏，都给我好好防着！”琦善忙道：“喳！”

夏去秋来，转眼又是秋初。一日含黛坐车从城外回城，忽见崇文门外大路边，脸朝下趴着一个流浪汉，双手抱着一只酒壶。含黛急叫倪二停车：“那是谁，我怎么看着像诺敏贝勒！”倪二跳下车，一边还在说：“不会吧，贝勒爷去了山西，又说他要云游天下，还说有人追杀他，怎么会回京城来！”跑过去一看，立马回来禀报，脸­色­声音都变了：“夫人，真的……真的……是他！”含黛不知道生了什么大事，急道：“快，把他弄车上来，别让人看见！”倪二走过去背诺敏上车，诺敏仍旧沉醉不醒。晴儿看着他吃惊，对含黛道：“夫人，你瞧贝勒爷身上的衣服没一件是囫囵的，简直成了个叫花子！”一边说一边就用手捂住了鼻子。含黛也受不了他身上的那股味，捂住鼻子，急对倪二道：“快走！”倪二上车，一扬马鞭，马车就在凸凹不平的石头道上颠簸起来。

不想诺敏就在这时被颠醒了，睁开眼，目光浑浊，看见含黛，大叫起来：“你是谁？你们是谁？快停下来！”含黛知道在他身上一定生了大事，眼泪流下来，也不答话。倪二一边赶车一边回头道：“贝勒爷你怎么了？我是倪二，这是我们夫人，你是不是糊涂了？”诺敏喝道：“什么夫人，你们认错人了！快放我下来！来人哪，他们要劫人啦——”含黛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决绝，转过头去，不看他的样子。诺敏又大叫起来：“你们停不停，你们不停，我就跳下去！”边说边挣扎着往马车下面滚，含黛心知他不愿认她，又怕他真地滚下车去，突然道：“倪二，停车！”倪二一带缰绳，拉住马，车子停下来，诺敏一转眼就跳了下去，马上抱起酒壶饮了一口，扑通一声又趴在路边水沟里，回头看着含黛，得意地笑道：“哈哈，好酒！喂，你是谁？……我知道你们是谁，你们都是大清的臣民，你们都要完了！哈哈！”含黛听了，脸­色­煞白。诺敏见她不走，忽然又自个儿爬起来，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去，不停地饮酒大笑道：“哈哈，好酒！列位，你们怎么这么瞧着我？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对案不能食，拔剑击柱长叹息……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自古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哈哈，大清要完了，你们这些人，都得死！”回头见自己离含黛的马车已远，推开围观者，一ρi股坐到路边上，喝完了壶里的酒，就地躺下，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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