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咸丰的心被他这番话震动不小,忙道:“那……第二件大事呢,为什么也不能做?”穆彰柯道:“大清的天下是我旗人先辈百战之后打下来的。ww***自古前人马上取天下,为的就是后世子孙能有其地而食其利。皇上,被祁隽藻称做贪官污吏者,多是我旗人的子孙,大清的主人,也是我大清的长城!皇上若不让他们再做这块土地的主人,天下不乱,旗人就已经自乱,旗人自乱,皇上还与什么人一起坚守祖宗的江山!”咸丰听了,陷入长长的思考,穆彰柯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也不打扰他。
等了一会儿,咸丰才重新回过头来看他道:“说第三件事。今日天下民困财乏,万民欲反,朝廷减轻赋敛,与民休息,这件事难道也不能做?”穆彰柯冷笑一声道:“这件事皇上尽可以做,做了这件事,必使天下百姓称颂圣上为尧舜之君,但老奴以为,即便皇上下了此诏,天下赋敛也不会减轻。道理很简单,天下官员若不能得赋敛之利,谁又愿意与朝廷一起守天下?这件事皇上说说也就罢了!”
咸丰心中越来越急,道:“那第四件事呢?朕就是不能平均地权,但为天下无地之民开放吉林垦荒之禁,缓解关内人口的压力,让造反之民变成垦荒之民,这件事难道也不能做?对了,朕听说当年就是你的几句话,打动了两位先皇的心,让两位先皇三十年间从来不准有人再提起此事。ww除了那句‘吉林乃我大清龙兴之地,不可动了龙脉’的老话,还有朕不知道的吗?”穆彰柯道:“有。不过皇上,这话老奴只能跟皇上一个人讲!”咸丰看看肃顺三兄弟,道:“你们出去!”三人虽不愿走,却也只好退到室外。瑞华一脸怒气,道:“这个老穆,到了这种时候,还要捣什么鬼!”
上房内,穆彰柯突然向咸丰跪下,流泪道:“六百年前,我们旗人的先辈,那时还称做女真人,就曾经入主过中原!一百二十年后,蒙古人崛起于北方,越过长城,将我们女真人的大金国从北京城一直赶到黄河以南。天兴二年,蒙古大军攻破汴京,大金将亡,皇室宗亲聚族而议,决定离弃中原,回归吉林之地,于是分为三路北上,其中一路历尽艰辛,辗转几十年,方回到了吉林之地,此时却已被蒙古人和契丹人所占!后来我女真人为了重夺这块祖宗祥之地,竟用去了将近五百年的时光!”咸丰听了心中大颤,厉声道:“穆彰柯大胆,你敢说我大清有一天也会——”穆彰柯大声哭道:“皇上英明睿智,我大清的今日,自然不像当年的大金国一样面临国破家亡之患,但若皇上听信祁隽藻之,开放了吉林垦荒之禁,大清国就真会有不测之祸,我旗人的子孙将来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咸丰大悟,额上不觉沁出汗来,板着脸道:“穆彰柯,今日天下,危若累卵,若不开放吉林垦荒之禁,天下流民走投无路,必将揭竿而起,大清就将亡国,这是燃眉之急,也是心腹大患,你替朕想过吗?”穆彰柯流泪大声道:“即便如此,大清失了中原,只要有吉林在,我旗人的子孙仍可退回祖宗龙兴之地休养生息,厉兵秣马,南下再争中原,可一旦将吉林之地拱手让给中原无地之民,
旗人就将永远失去这块根本土地!皇上,老奴还有一句话,皇上可能不愿听!”他膝行至咸丰面前,抱住咸丰的腿用力摇晃,声泪俱下:“皇上!先皇在位三十年,不愿开放垦荒之禁,根本原因就在于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倡此议的却不是先皇,也不是我们旗人中的一员,天下人尽知倡此议的是一个汉人,名叫祁隽藻!若此事由此人倡之,此人成之,这个祁隽藻就会得到天下民心!老奴求皇上想一想,如果天下民心都归于祁隽藻,倘若他乘时而起,天下还会是我大清的天下吗?先皇三十年不开这个禁,就是出于这个忌讳!”咸丰变色,转身就走。穆彰柯大叫道:“老臣还有最后一句话没讲!我满人入主中原二百余年,中原汉人一直没忘国破家亡之恨,一旦天下人起而拥戴祁隽藻,以今日我满人之力,又怎能平息得了!大乱一起,吉林之地又不属我,我旗人就是想退回吉林祖宗龙兴之地,也不能了,皇上若真的犯下如此大错,就是我太祖皇帝最不孝的子孙,是将我旗人举族陷于死亡之地的罪人!皇上三思!”他俯伏在地,大哭不止。咸丰心中惊惧不已,怒不可遏,回头看他。穆彰柯头也不抬地哭道:“老奴知道,说出了这些话,就是一个死罪,现在皇上可以让人把老奴拉到菜市口,开刀问斩了!”咸丰浑身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拉开屋门,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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