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儿见老太太让众人散去，独留下了自己，便知是老太太有话要说。细细地思量了一回，自己今日办差没有什么差错，便放下了心。

只是，眼见着老太太有一下没一下地波折盖碗里的茶，却是紧紧盯着自己一言不发，凤姐儿不禁心里有些发毛了。

史梅梅只管看了凤姐儿——这也是一种心理震慑呐。史梅梅着实体验了一把上位者的优势，才慢条斯理地问：“凤丫头，你可知道我独独地留下你一个，是为了何事？嗯？”后边的那个“嗯”字，史梅梅学足了《金枝欲孽》那个皇后，气势十足，大有玄机。

凤姐儿忙道：“老太太，可是凤丫头哪里办差办的不对了？我原年轻，不大懂得的，还请老太太指了出来。”

史梅梅冷笑道：“我只问你，这府中的进项真的就这么多？”

凤姐儿松了口气，忙道：“各处庄子进项皆有账册，一笔笔记得也还详尽，凤丫头并不敢欺瞒老太太，确实只有这些。”

史梅梅盯着凤姐儿的眼睛：“那我且问你，你和你姑妈管着家，一年到头入不敷出，真的就只拿了公库里的银子去填限，就没想点儿别的出息之处？”

凤姐儿只觉得心里打鼓，老太太这是话中有话，别的出息之处？像荣府这样的门第，不可能放下身段去行商贾之事，朝廷里也不许的。所以府里的进项，大部分就是靠着那些个庄子了。只是，老太太断不是问她又置办田地没有，难道是……

凤姐儿不由得一激灵，偷眼看向史梅梅，但见她脸上似笑非笑，显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得暗暗叫苦。

可眼下这情形……

凤姐儿心里转了七八个念头，一咬牙：“回老太太，却是有的。”说着，看了看屋子里的丫头婆子。

史梅梅会意，抬手让丫头们下去了，屋子里只留着鸳鸯平儿两个。

凤姐儿便跪下，哭道：“不敢瞒着老太太，自我帮着二太太管家后，常有账房里一时钱不凑手，晚了月钱的时候。初时我也没疑心，后来觉得不对了，恐账房里头有人欺上瞒下地做手脚，便回了太太。太太说……”

史梅梅只觉得眼角直跳，难不成此时就已经开始放债了？

果然听凤姐儿继续说道：“……府里的进项一年不如一年，如今竟有押上自己嫁妆发月钱的时候了。不得已，太太便想了个法子，原是一本万利的出息，又不算是那真正的商贾之事，故而便做了。”

史梅梅大怒，问道：“一本万利的出息？到底是什么？你只给我说清楚了！”

凤姐儿吓了一跳，忙道：“放贷，就是将咱们府里的银子攒了，或零或整地借了出去给那一时要用钱的，按月收些利钱，待他们有了钱，再将本金还了就是了。”

史梅梅问道：“此事你也应了？”

“是，如今这事太太交了给我，一应的利钱都是我的陪房来旺去收，完了我再交了给太太。”

史梅梅只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指着凤姐儿问：“这么说，这放利子钱的事儿，只是你过一下手，所有的本钱和利钱在二太太手里了？”

“是，府里的账房一直是太太管着。太太说我年轻，恐有人不服，暗地里做手脚，只帮我看着一两年，待我府里立了威，便将账房一并交了我。”

“我再问你，那放利子钱放给了谁，放了多少，利钱多少，什么时候还清，必得是有个凭据的，那凭据在哪儿？”

“那些个借据都在我房里收着，来旺凭这个去收利钱的。”

史梅梅心里那个颤抖啊，凤姐儿啊凤姐儿，你这真是……真是个蠢笨到家的！

史梅梅气归气，还得按着­性­子给凤姐儿分证清楚，要不收服了这个凤辣子，以后自己在府里也没个帮手啊。

“凤丫头，我只问你，你可知道，朝廷对这放贷一事有何明文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