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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日,护国寺有盛大庙会,十分热闹,就再三约了雪勤同去一游,雪勤却因是自己愁闷得厉害,故此一说就成,遂就轻装而出。

楚少秋本以爱妻总似不愿随己出游,今日却想不到一提就成,大是受宠若惊,心中大喜,特地选了一件大红坎肩穿定,用意无非吸人目光。

夫­妇­二人乘骑而出,沿途之上,雪勤却是一言不发,楚少秋虽用了不少心机,奈何雪勤仍是不发一言。殊不知雪勤此刻一颗心,早已不属于他,即使同出共游,无异视其为路人一般,有时迫不得已,谈说三言两语,也只是迫于无奈,多是言不由心。

她这种心情,令楚少秋心中大是不悦,要是别人,他早就发作了。

无奈他确是爱雪勤太甚,情知自己得此娇妻,已遭天忌,更不能稍有得罪。心中虽怒,却还能如自忍着,遇有路人对二人投以目光,他尚要作出一副得意的笑容,显示自己艳福不浅,沿途更大声说笑,毫无忌讳。

雪勤知他度量奇窄,­性­又­阴­毒,再加以骄横任­性­,这些缺点,也都是婚后她一一发现的。因之痛悔十分,奈何木已成舟,也只有徒呼薄命而已。

楚少秋陪着娇妻出游,在婚后来说,还算是首次,为了在雪勤眼前逞能,这才有意找申屠雷麻烦,不想双掌内力眼看撒出,却为雪勤出身拦阻,心中自是不悦。他本­性­多疑,又以为雪勤或是爱上对方年少英俊,故不忍令自己伤他。

疑心一起,更是怒不可遏,却不知江雪勤因丈夫无故欺人,芳心早已不悦,这时见他几欲对自己翻脸,不由更是气恼。只冷笑了笑道:“你自欺人,难道说人家生来眼睛,却连看人的自由也没有了么?”

她说着话,愈发触动伤怀,泪珠儿在眸子里直转,方想转身而去,却见前行二少年,忽然站住了身子。内中一人倏地转过身子,冷笑道:“楚少秋!你也欺人太甚了,莫非我管照夕还怕你不成?”

雪勤乍闻这人口音,已似耳熟,她本也没注意二少年是如何长相,此时听这人一报名,不由暗中叫了声:“啊呀……”

目光视处,那前行二少年正自转身走来,那发话之人正是自己心中梦寐深思的心上人。

只是这几天不见,却料不到,他竟是消瘦到如此地步,可想而知,这些日子以来,他必是伤心到如何地步了。

江雪勤情不自禁地叫了声:“管大哥……”

以下的话却为那泉涌的泪水所取代了,她呆呆地看着这个她所负情的人,一步步地向他逼近着。

楚少秋这时已认清来人是谁了,他真的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了他,当时又惊又怕又怒。他脸­色­倏地变了一下,向后遇上一步,惊异道:“啊……原来是你……”

接着发出了一声冷笑,目光又向申屠雷扫了一眼。这时申屠雷心中更是惊疑,他想不到,照夕竟会早认识他们,谈话之间,更是不辨敌友。

因为那少­妇­曾唤照夕为“大哥”,可见交情不恶,可是少­妇­又是这楚少秋的妻子,这其中关系,申屠雷又如何能猜知,他越发感到迷惑了。不由侧身看照夕一眼,惊问道:

“大哥认识他们么?”

照夕这时并不答话,只看着楚少秋,狠狠地道:“我这位朋友,有什么不对了,你要如此对他?今天倒要请你还个公道!”

楚少秋哈哈一笑道:“好个管照夕,你当北京人怕你么?来!来!今天楚二爷倒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管照夕闻言后退一步,冷然道:“如此,我倒要领教了。”

申屠雷见照夕竟要与红衣人动手,只以为他旧病复发,如何能是对方敌手,当下大惊道:“大哥!你病还未好,把这狂傲的小子交给我吧!待我来收拾他也是一样的。”

照夕方自冷笑道:“无妨,我病已好了。”

楚少秋见照夕出面动武,本就心虚,只想待机冷不防,再下毒手。正自为难,无意间听到了申屠雷这句话,心下大喜,暗忖道:“好小子!原来你是带病出来的,今天活该你小子倒霉。”

想着胆子大增,一迈腿,已窜近照夕身前,正要猛下毒手,却闻得雪勤一声惊叱道:

“少秋!不可……”

楚少秋浓眉一展道:“怎么?”

雪勤只抖声泣道:“管大哥有病,你就算胜了他,又算什么英雄?我们……还是回去吧!”

楚少秋闻言嘿嘿一声冷笑,正想不起什么说词,却见管照夕目光向自己爱妻转了一眼,那锐利的目光,立刻化为乌有。他嘴皮微微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只冷笑着道了声:“要你多口?”

说着却又重重地往地上跺了一脚,一拉申屠雷道:“走吧!兄弟……”

申屠雷间直被弄了个莫名其妙,这种复杂的感情因素,不要说他一个局外人无从得知,就连当事人的他们自己,一时却也不可思议。

申屠雷心知定有原因,心中虽然恨楚少秋到极点,巴不得叫他尝尝厉害;可是照夕既如此说,他不便不依,只狠狠地瞪了楚少秋一眼,转身而去。

这时四周早已围满了人群,二人本正在愤怒头上,还没发觉,这时见状,不由大吃一惊,愈发无意再闹下去了。

管照夕拉着申屠雷,很快地钻出人群,直向庙外而去,身后却还跟着不少人。

二人匆匆出外,轿夫早已在外面等着了,管照夕脸­色­悲痛的催促道:“快回去!快走!”

申屠雷遂也跟着跳上了小轿,两乘小桥遂自抬起匆匆而去。

申屠雷原以为陪照夕来此,可解除一下心中烦闷,却想不到反倒更为照夕加重了伤情。只见他坐在桥上,脸­色­青白不定,状同呆痴一般,不由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待小桥走了个平行时,才苦笑道:“今天都是我不好,为大哥惹了一肚子气。”

照夕勉强笑了笑道:“这又怎能怪你,那楚少秋太欺人了!”

申屠雷叹了一声,道:“大哥怎会和他们认识呢?”

照夕叹了一声,却摇了摇头。申屠雷益发不解道:“大哥如有心事,不妨吐出,一个人闷着,总是不大好。”

照夕忽然双目一动,苦笑着对申屠雷道:“并非是愚兄藏拙不肯告诉你……实在是……这其中有难言之隐!”

申屠雷黯然道:“我与大哥情逾骨­肉­,还有什么难言之隐……适才见那少­妇­似对大哥颇为情深。”

才说到此,照夕长叹了一声,一时伤心道:“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我与你说起过的江雪勤……她如今……”

申屠雷不由一怔道:“啊……就是她……可是她又怎会?”

照夕神­色­黯然的苦笑了笑道:“如今她已嫁了楚少秋为妻,就是那穿红衣服的少年……”

他说着仰目视天,申屠雷仍可见他眸子里晶莹的泪水,他心不由也跟着一阵难受,下面的话,却不便再多问了。遂叹了一声,劝道:“这世界上的一切事,都不必看得太认真了,大哥还是想开一点的好。”

照夕强作笑脸地苦笑了笑,并没有说话,申屠雷很明白他此时的心情,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

小轿走了一程,他到底忍不住道:“大哥,我看那江雪勤心中仍似爱你,她之所以嫁给楚少秋,怕也有她的难处。”

照夕仍是不发一言,申屠雷正想再找些话来安慰他一番,却听得身后一连串铃响声,跟着跑来一骑飞快的小驴,驴背上坐着一个青布衣裳的姑娘,老远就嚷道:“喂!喂!

前面的轿子停一停!停一停!”

轿夫闻声,各自停步不行,却见那小黑驴响着脖子上的串铃,已飞快的跑到了轿前。

驴背上的姑娘,大约有十七八岁,她仰着腰道:“你们之中谁是姓管的?

照夕还没说话,申屠雷已用手一指照夕道:“他就是,你是谁?有什么事?”

这姑娘忙翻身下驴,先对二人请了个安,站起来笑道:“我是江小姐的陪房丫鬟,名叫小琴。方才二位公子和我们姑爷吵架,我都看见了,出来以后小姐哭得了不得,她偷偷的叫我来找管公子,送一样东西!”

说着扬手拿来一物,照夕伸手接着,正自发怔,小琴已上驴飞驰而去。

管照夕再看丢来之物,竟是一块手帕,当时一面令小轿前行,一面把这块手帕徐徐打开一看,顿时他吃了一惊,原来那方素帕之上,似用炭笔草草写着几行字,为:

“心如刀割,一言难尽,明晚请在什刹海茶亭等我。”

其下却具名一个“勤”字,照夕一时不由心血翻涌,顿时就怔住了,他暗惊道:

“你好大的胆子……这如何使得……”

可是,这却是一针无比的兴奋剂,令他大大地振奋了,他把这块手帕揉在掌心,心情随着起伏的轿杆,上下波动着……

十三

照夕把这块手绢,收入袖中,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又惊又喜,暗忖:“江雪勤,你好大的胆子,你莫非忘了,你已是有丈夫的人了,这种事让别人知道那还得了?”

可是转念一想,这多年来,自己朝思暮想,甚至于梦寐之中,所念者,亦只此一人,素日只愁难得一见玉人芳容,相思成疾,难得有此机会,如何再能错过?

这么一想他心中又是一动,那紧紧皱着的双眉,也慢慢松开了,同时也由不住笑了。

隔轿的申屠雷见状,也忍不住问道:“大哥!是怎么一回事呀?信上写些什么?”

照夕脸­色­一红,本想说一个谎,可是申屠雷那双眸子,却似能看透他的心意似的,直直地盯视着他,使他到口的谎话竟是说不出来。,只是尴尬地看着申屠雷,讷讷不能成言,申屠雷不由傻笑了一下道:“怎么?大哥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照夕脸­色­不禁又是一红,他本不擅撒谎,再为申屠雷这么一激,不由窘笑了笑道:

“我的事怎会瞒着你?只请不要见笑……再说这件事……”

他一面说着,一面把抽中的那块小手帕掏出来,递于申屠雷,遂苦笑了一下道:

“你看这姑娘不是胡闹么?”

申屠雷接过了那方小手帕,见是白丝细绸,四周围还绣着蓝边,不由笑道:“好­精­致的玩艺儿!”

他一面说着,一面把这方小手帕打了开来,细细地看着上面用黑炭写的字,顿时他就怔住了。照夕一直注意地看着他,这时见状,只以为申屠雷定会义正词严规劝一番,谁知道申屠雷却是重重地往腿上拍了一下道:“怎么样,我一看就知道这位姑娘还是对你旧情难忘,你看可不是!”

照夕苦笑了一下,轻声道:“这话此时也不便谈,等回去我们再说好不好?”

申屠雷含笑点了点头,说话之间,这两乘小轿子,已出了西单牌楼,照夕正要催他们抬快一点,却见身前轿夫一连打了两个喷啶,他这一开头不要紧,那抬申屠雷的两个轿夫也跟着打了起来,一时此起彼落,连轿子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照夕不由皱眉笑道:

“你们这是怎么了?怪不得今儿个出大太阳呢!”

那轿夫闻言,不由回头笑道:“公子您老可别糟塌我们,实在……实在……”

他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照夕见他讲话之时,竟是眼泪直流,鼻涕也不停地滴流着;而且满脸倦容,像是疲惫不堪的模样,不由一惊道:“咦!你怎么了?”

申屠雷这时也叫道:“大哥!你看这轿夫,不也是一样么?”

照夕再一注视,果然四个轿夫,都差不多,满脸死灰之­色­,一个个都在打着哈欠,照夕不由怒叱道:“你们是怎么了?昨天都没睡觉是不是?”

那轿夫回过头来,哭丧着脸说:“公子你是不知道……我们哥几个是犯了瘾了!”

照夕怔道:“犯了瘾了?犯什么瘾?”

那轿夫流着泪,吞吞吐吐地苦笑道:“是烟瘾,公子你行行好,叫我们抽两口就好了!”

照夕闻言真是又怒又怜,因想到自从外国的毛子,输入了这种东西之后,中国人受这种东西的害。可是太大了,一般人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莫不嗜之如命,弄得人人鸠面鹊首,面如纸灰。尤其病发时,这种涕泪纵横之态,令人望之生怜,他脑中不禁愤愤地想道:“林则徐为了禁烟,竟发配到新疆去了,看来再找像林则徐这样的好官可就难了!”

他脑子里这么想着,可忘了那轿夫的话了。那轿夫却停下了轿子,申屠雷的那抬轿子也停了,四个轿夫,竟自由轿座之后,弄出了一杆烟枪,往旁边草堆里一倒,拿出一个蛋壳作烟灯,四个人七手八脚,一会儿就弄成了,轮替着吸了起来,看起来真是其味无穷。

管照夕见状,不由长叹了一声,只好在轿子里皱着眉等着,四人各自吸了几口,已算过了瘾,这才呼啸着,收起了烟枪,把轿子抬了起来。

这一抬起来,可就和先前大不同了,其快如风,其平如水,前后呼应着,叫一声:

“换肩”,小轿同时举起,把重点由左肩移向右肩,轿中人并不觉丝毫摇动,遂又闻一声“上坡”、“下坡”,小轿仍是平稳如前,十分舒适,照夕本是一肚子不高兴,倒也不好发作了。

一盏茶工夫,已抬到了家门,申屠雷下了轿,微微一笑道:“总算到了,我也不进去了!”

照夕忙道:“你不进去坐一坐么?”

申屠雷摇了摇头,又眯着眼睛一笑,拍了照夕一下肩膀道:“大哥,今天晚上……

咳!咳!”

照夕不由俊脸一红,斥道:“你不要乱说,我去不去还不一定呢!”

申屠雷微微笑道:“哪能不去?只是……”

他说着笑了笑,又拱了一下手,就转身而去了,照夕目送着他走远之后,才叹了一口气,径自往门内行去。说也奇怪,他本来沉重的心情,现在似乎也松快多了;可是他仍然是紧紧地皱着双眉。

他回到了房中,把帽子脱下来,呆呆地往椅子上一坐,心里想着今天所遇见的事情,真是令自己难以相信,他想到了那楚少秋,禁不住剑眉一挑,星目放光,抡拳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

可是当他转念一想到江雪勤,那股怒气却渐渐平下了,她那凝波也似的一双大眼睛,亭亭玉立的身材……尤其是含情脉脉的对自己一瞥……

“啊!雪勤……”

他低低地这么叫了一声,由不住脸又一阵红,接着他站起了身子,苦笑了一下道:

“我真是快疯了,莫非没有她,我就活不成了么?”

可是马上一个反应给他道:“她仍是爱你的!你岂能如此无情!”

照夕来回走了一转,他推开窗,看着西天那一片金红­色­的云彩,正有无数的燕子飞来飞去,呢喃之声不绝于耳,窗下的新菊,已有几枝开了,意识到秋天是来了;而人们总是在这个季节里,引起伤感的!

他感慨的又叹了一声,心中继续道:“不论她是否还爱我,我却是不能再理她了,因为她已是人家的人了!”

想到此,他觉得有些委屈,又有些气愤,于是他把心一狠,就决心不再想这些问题了!

可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不能左右自己的思想的,就像是不能左右自己的感情一样的道理。

他仍然荡漾着雪勤窈窕的影子,久久不能去怀,他看见墙上的那口长剑,他才恍然的怔了一下,不由得低下了头道了一声惭愧。暗想着当初那雁先生传自己绝技和赠自己剑,原意是想我能立一番名业,却想不到自己甫来北京没有几天,竟自患上相思病。如今病虽然已好了,可是仍是放不下那个负情的女人,这又能算是什么样的英雄侠客呢?

这么一想,他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也不住伸出一只手来,在自己的头上重重打了一下,发出了“啪”的一声。却听见一声娇笑道:“嗨!这是怎么的了?没事自己打自己?”

说着由侧面出来了一少女,照夕看是思云,不由脸­色­一红,苦笑道:

“你知道什么?我都烦死啦!”

思云瞪着一双大眼睛,脸上带着稚笑道:

“怎么烦啦?烦也用不着自己打自己呀!公子,你有什么事烦呢?”

照夕摇头道:“你也就别问了……”

思云笑了笑道:“你总是一个人有事闷在心里,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说着又咬着嘴­唇­笑了,照夕不由一惊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思云翻了一下眼皮,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是你肚子里的肠子,你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照夕只以为她是乱说,也就不再注意了,却想不到这小丫鬟,忽然跳上一步道:

“哼!你是在想对门的那个江小姐是不是?”

照夕脸红了一下道:“不要乱说!”

思云嗔道:“谁乱说!”说着又撇了一下嘴,哼了一声道:“少爷你可是不犯不着,为一个女人弄成这样。”

这小女孩无心一句话,倒像是一根针似的,深深地把照夕刺痛了。他由不住脸­色­一沉,思云却吓得逃到了一边,一面笑着摆手道:“你可别发火,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是学人家说的!”

照夕忙问道:“你学谁说的?”

思云耸了一下秀眉道:“我是学老爷说的!”

照夕不由吃了一惊道:“老爷说的?他怎会知道?”

思云不自然地笑了笑,一面翻着眼睛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昨天晚上,我亲耳听老爷是这么说的!少爷!我猜得不错吧?”

照夕脸­色­不由一阵惨白,心中却暗暗着急道:“糟糕!这事要是叫他老人家知道,那可不大好意思……这可怎么办呢?”

思云见他突然听自己的话后,竟自发起了愁来,不由抿嘴一笑道:“怎么啦?”

照夕叹了一声道:“你这个丫头简直是惟恐天下不乱,看着我愁,你就高兴了!算了!你请走吧!”

思云晃了一下身子,红着眼圈道:“我­干­嘛高兴呀?我才替你难受呢!我要是你,像那种女人理她­干­嘛?凭少爷你……”

照夕忽然摇了摇手烦道:“算了!别说了……”他转过身来,很生气地道:“你不能这么说她,她虽然嫁给了楚家,可也不能全怪她!实在说,应该怪我自己……”

思云先是一怔,后来又撇着嘴,照夕一看她,她却又作出一副笑容道:

“本来嘛!她一个姑娘家,又怎么能拿定主意,到底该嫁谁?”

照夕知道她还没有懂自己的意思,遂也就不再多说,只冷冷地道:

“你既然知道了,就不要再这么说了!”

思云含笑点头道:“好了,我以后不再乱说就是了,倒是太太叫我来请少爷吃饭呢!”

照夕站了起来,随着思云就往外去,饭桌子上,管将军只看了看他道:

“怎么样,好一点了没有?”

照夕忙恭敬地回答道:“孩儿的病已经全好了!”

将军哼了一声,又点了点头道:“我看着是像也没什么了……以后要小心身体……”

太太也在一旁道:“热天就得脱衣服,天冷也要多加……”

将军也说一声道:“你也太把他看成一个小孩子了,这些事他还能不知道?我看—

—”他说着看了管照夕一眼,又加了一句道:“我看真正的病情,恐怕另有文章吧!”

照夕不由脸­色­一变,夫人却忙用眼睛去睨她的丈夫,管将军才没有再怎么说下去。

他劝说道:“你是一个很有前途和志气的孩子,眼光要看开看远一点,尤其不该为一些不值得事情伤情和发愁。要想到留着有用的身子,为国家多做一点事情,知不知道?”

照夕诺诺连声地点着头,一面用筷子往嘴里扒着饭,吃到了嘴里,真不知是什么味道,只是发酸。勉强吃了一碗饭,却是再也吃不下去了。

将军和夫人,却是很注意他,他怕二老看出来自己又闹情绪,只好又添上一碗,勉强往口里划着,太太就问道:“孩子!你是又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照夕忙伪笑道:“没有!我很好!只是才同申屠雷弟逛庙会,吃了一些东西,现在不觉得饿!”

太太就点着头道:“那你就别吃了,喝点稀饭算了,等会儿饿了,再弄点心吃!”

一旁侍候的听差,忙又端上了小米稀饭,照夕勉强喝了一碗,就先离桌而去了。管将军望着他的背影,怔了一会儿,皱着眉道:“这孩子今天,我看又不大对劲儿,他又出门找谁去了?”

太太摇了摇头道:“今天出去我知道,是坐咱家里小轿子出去的,是上护国寺逛庙会去了!”

将军遂不再言语,只是叹气。再说管照夕听了父亲的话,心中愈发是感到惭愧不安。

他一个人回到了房中,倒在床上,暗暗想道:“我莫非真是如父亲所说,是一个没志气的人么?唉!父亲!你是明白的啊!你要是我,恐怕你更不知要如何呢?你怎会了解我的感情痛楚啊!”

他这么说着,不由又把那块小手巾由身上掏了出来,慢慢打了开,细细又看了一遍。

他猛然由床上翻了个身起来,自语道:“去!去!去见她一面,见她最后一面,以后就再也不见她了!”

想着他就要往外走,可是他又似想起了什么,突然又站着不走了,他脑子里想:

“既不想见她,又何必再见她这一面呢,­干­脆一面也不见她,不是更好么?”

这么一想,他又停住脚不动了,由此走一步停一步,心中一直犹豫不决,最后他叹了一声道:“雪勤啊!你原谅我吧,我是不能再见你了。我从今以后,不但不要再见你一面;而且我还要忘了你,今天晚上我不去了!”

他说着,就把鞋脱了,重重地往地下一摔,把外衣也脱了,表示他不去的决心。随后就往床上一倒,闭上了眼睛,可是过不了一会儿,他又睁开了。

因为外面天已黑了,他立刻又不像方才那么有决心了,最后他仍然翻身下了床,穿上了鞋,穿上了一套黑绸子衣裳,把宝剑背上,就慢慢往门外去了。

他到前院马棚里,找了一匹马,一个人骑上它,就出了大门,直往什刹海骑了下去!

那时的什刹海,冬天虽然也照样结冰,可那时候,却不流行溜冰,所以冬天根本没人去。到了热天,可热闹得很,有说书唱戏的,也有耍杂耍的,沿着池子有一溜极长的茶座,差不多的人,都爱在那里乘凉,喝茶赏花,尤其是晚上人最多。

管照夕就策着马,一路直往什刹海趟了来,他心中十分后悔,不停地叨念着:“唉!

我是不该来的!”可是他仍然是往前走着,不多时,见前面有一处马棚,他就牵着马进去,把马交给了一个伙计。忽然他眼中一亮,注视着棚内一匹骏马,这匹马全身雪白,只是鼻心却是黑的,四蹄也是黑的。

他不由怔了一下,心想这不是我送她的那匹马么?原来她竟是早来啦!

他心中立刻感到了一阵紧张,接着把马交给了那伙计,就向茶棚走去!

这时候,他心中觉得十分紧张,就好像自己是做贼一样的,生怕人家注意他。他向前走了十几步,走到了一棵柳树下面,正在举目四盼的当儿,却听见身后有一些细碎脚步之声。

管照夕忙一回身,却见一个穿黑衣服细腰的小伙子,正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他。

这小伙子头上戴着一顶小帽子,戴得很低,几乎都快遮住了眉毛,可是他那一双眼睛却是又圆又亮,嘴巴很小。照夕方自心中一动道:“这人是男是女?”

却见这人动了一下身子,讷讷地道:“是管兄……么?”

照夕怔了一下,同时已觉得对方是一个女人,声音也很熟。他就点了点头,这人只把头一低,一面回过身来,口中道:“此外谈话不便,请随我来!”

照夕一面在后面跟着,一面问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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